听见玩家心声后在诡界封神   作者: 兰乔木   简介:   岑浔是H大的民俗学教授,美貌,年轻,每节课都吸引学生无数。   生活两点一线,平静没有波澜,直到一次意外坠楼,复活后的岑浔忽然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比如,他的生活其实每天都在循环,丈夫准点做好早餐,准时送他到校,傍晚,两人花费在温存上的时间精确到秒。   比如,他能听到周围人的心声,并得知有一群自称“玩家”的存在混入了他的学生当中。   「嗷嗷嗷,我们教授真是太美貌了,三刷打卡!合影留念!」   「真舍不得大美人教授,狗游戏难得有这么漂亮的建模,可惜H大很快就要沦为B级诡域了,教授不是主线人物,最后估计会被炮灰掉吧呜呜呜」   岑浔冷笑:被炮灰?那是不可能的。   无趣的生活终于迎来波澜,岑浔充满恶趣味地想,当然是要把水越搅越浑才好。   *   全息恐怖游戏《噩梦世界》论坛。   玩家1:「官方能解释一下B级诡域《失落校园》这个本吗,上次跟排行榜前一百的大佬同伴组团刷了三次,居然次次团灭,这合理吗?」   玩家2:「楼上村通网?这个本早升级为S级副本了,据说是因为这个本的BOSS吞并了其他诡域,还跟好几个副本的域主成为合作伙伴,各个副本的诡怪互相串门,能赢才怪。」   玩家3:「绝望了,传媒学院院长是隔壁电视台副本的S+“千眼记者”,计算机学院院长更是全游通缉的恶诡,就连食堂窗口打饭的员工都是个S级诡域域主!那么请问校长到底是什么等级的BOSS?」   玩家4:「我老婆岑教授人善心美又弱小,夹在那么多大佬中间,一定会被欺负吧呜呜呜」   在《噩梦世界》这个恐怖游戏里,玩家们有一个共同的白月光。   未异化前,白月光是面冷心热的民俗学教授,为了从异变的校长手中救出学生,不惜以身殉道,赚足了玩家的眼泪。   异化后,成为诡异的白月光依旧对玩家抱有善意,为了保护学生,他敢孤身与域主叫板,极限单挑高等级诡异。   他是妖魔鬼怪里唯一的清流。   玩家们高呼师恩难忘,抛头颅洒热血,冲在保护柔弱老师的第一线。   随着游戏进程加快,系统颁布了终极任务,全体玩家即将迎来与最终BOSS——“诡日”级邪神的决战。   决战来临之日,全体玩家严阵以待,只见顶级诡怪簇拥的至高处,一个熟悉的人影优雅现身。   “我的学生们,还有我的……丈夫,别来无恙。”   所有人瞳孔地震。   #等等,我那善良柔弱的白月光老婆竟是最终BOSS!!#   *   得知世界真相后的某晚,岑浔曾匆忙回家,想带着丈夫一起离开。   可就在他收拾衣物时,他听到了丈夫若有所思的心声。   「他的行为忽然出现异常,难道程序出了bug?要不要让同事加班修复一下?」   “……”岑浔缓缓停下收拾的动作,抬头对丈夫露出死亡微笑。   「他笑得好美,想把他关在游戏里一辈子。」   看似一本正经的禁欲丈夫,心里却这样想着。   【演技max疯批大美人反派受x脑回路不正常疯狗攻】   阅前指南:   1.受为反方阵营,道德素质有待提高,不喜勿入。   2.年下   3.人外,受非人   4.土狗爽文流,攻受拿的是相爱相杀剧本,相杀得有点严重(但爱也是超爱的) 第1章   7:00,放在枕边的手机准时响起。   《献给爱丽丝》的旋律在昏暗的房间里悠扬了许久,被子里才探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不耐地摁灭了手机屏幕,露出的手腕内侧依稀可见被吮出的红痕。   7:02,凌乱黑发的主人脸色阴沉地坐起身,带着满腔起床气踹开被子,身上大一号的丝质衬衫已经被彻底揉皱,底下露出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岑浔习以为常,趿着柔软的熊猫拖鞋走向浴室。   7:07,洗漱结束,脑袋稍微清醒,岑浔循着早餐的香味走向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丈夫精心烹制的早餐,皮蛋瘦肉粥香气扑鼻,锅里还煎着一个鸡蛋。   西装革履的丈夫背对着他,腰上系着一个熊猫围裙,宽肩窄腰,挺拔有型的身材搭配冷峻侧脸,显得格外禁欲。   岑浔不知不觉站到他身后,眯起眼,将手伸向丈夫的腹肌。   手腕在半路就被熟练截住,丈夫语气无奈:“别闹,小心烫着你。”   岑浔哦了一声,懒洋洋打个哈欠,将脑袋抵在丈夫的后背上,半是撒娇地抱怨道:“真不想早起……”   要是岑浔的学生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十分震惊,H大最著名的高岭之花教授也会在爱人面前撒娇,说出去不知能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然而,作为唯一能享受到这项福利的人,封霁寒反应平平,他只是转过身亲了亲岑浔的额头,温柔安慰他:“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寒假就好了。”   岑浔不太满意,他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更有用一点的建议,比如“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翘班,然后在床上鬼混一整天”。   岑浔与封霁寒已经相恋数年,封霁寒哪里都好,温柔,善解人意,顾家——就是有些时候太过古板。   岑浔有时候也会有点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岑浔颇觉无趣,收回环绕在丈夫腰上的手臂,面色也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悦,丈夫转移话题道:“今天要做什么?”   岑浔拉开椅子坐下,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拌碗里的浓香扑鼻的粥:“还是老样子,上午一节早课,下午又要开会。”想把学校连带着学生一起炸了。   “那还是老时间去接你?”   岑浔淡淡“嗯”了一声,单从神色上来看,看不出他那些阴暗的想法,他开始优雅地享用早餐。   封霁寒关了火,将做好的煎蛋盛出来,放在岑浔的手边,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方慵懒微敞的衣领处停留片刻。   岑浔仿若没有察觉,用筷子拨了一下新鲜出炉的煎蛋,客观评价道:“焦了点。”   7:25,早餐时间在温馨的气氛中结束。   出门前,封霁寒为岑浔整理了一下领口,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直至将所有见不得人的痕迹完全遮挡。   7:27,坐上封霁寒的车,岑浔将胳膊搭在车窗上,支着头随意望着外面的景色。   早高峰的车流太大,前进的速度堪比龟爬,岑浔打量着那些横穿加塞的车辆,微微眯起眼。   “在想什么?”一道问询声从旁边传来。   岑浔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么堵,我们会不会迟到?”   一丝微乎其微的恶意完美地隐藏在动人的笑容之下。其实岑浔在想,要是这些车全部消失好了。   真想把这些车全都撞下高架。   封霁寒没察觉到他的想法,语气轻松:“放心吧,不会迟到的。”   像是应和着他的话,下了高架后,他们一路畅通。   7:48,岑浔下了车,绕到驾驶座一侧,给了丈夫一个吻。   7:55,岑浔踏入教室,拥挤吵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岑浔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艳目光,动手调试设备。   8:00,在《献给爱丽丝》的悠扬钢琴音中,岑浔开始上课。   岑浔是H大中文系的民俗学教授,自他就任以来,他的课一向很受大学生的欢迎。除了一小部分单纯对民俗学感兴趣的学生,剩下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对他的脸更感兴趣。   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到提问环节,岑浔目光在学生中扫过,不知是不是记错了,他看到了好几个脸生的学生。   他的课经常有学生慕名前来旁听,出现新学生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岑浔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便点了离得最近的一个陌生学生。   那个学生长着一张娃娃脸,被点中后格外激动,站起身便流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巫的职能有主持祭祀活动,预测命运,驱疫求吉,主持神判……”   一字不差,全中。   岑浔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问了他的姓名,要给他加平时分,娃娃脸却摆摆手说不用,羞赧地表示自己是其他系的学生。   岑浔注意到,娃娃脸坐下后,得意地跟周围学生说了些什么,引得四周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窃笑了起来。   古怪的感觉扩大了,岑浔敲敲讲台:“安静。”   10:00,岑浔踏着《献给爱丽丝》的曲调走出教室。   今天阳光很好,整个校园都沐浴在温暖的日光当中,年轻的大学生行走在校园小路上,商讨着是回去睡觉还是顺路去食堂解决午饭,一切都平静而正常。   可岑浔却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岑浔又说不上来。   一切的古怪,似乎都是从那个面生的娃娃脸学生开始。   岑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10点03分,他已经发了三分钟毫无意义的呆。   随着他停留在原地的时间越来越久,那股烦躁不安的古怪感觉也越发强烈,就像是犯了病的强迫症患者,抓心挠肝的难受。   岑浔按了按眉心,几乎就快放弃探究的念头,可就在这时,一群学生结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正是那群脸生的大学生。   大约五六个人,有男有女,见到他时,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岑浔很不舒服的窃笑。   “岑教授,你怎么还没走呀?”有个女生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似乎打破了某种禁锢,岑浔感到那股急于将自己拉回正轨的无形力量忽然一松,让他得以喘息。   “没什么,看个风景。”   岑浔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学生:“你们呢,接下来没有课吗?”   仔细看下来,岑浔终于知道那股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年龄,是年龄。   这几个人不仅外貌过于成熟,连眼神都没有大学生应有的清澈愚蠢感。   面对岑浔的提问,回答的是其中一个男生,他的目光紧盯着岑浔,眼中带着几分令人不适的粘稠恶念:“我们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教授,教授有空吗?”   岑浔断定他们身上有奇怪之处,此刻忽然相邀,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答应还是拒绝?   岑浔思忖片刻,主动指了旁边一个空教室,微笑道:“我们去那里说吧。”   比起被动陷在不知名的谜团里,岑浔更喜欢主动出击。   他倒要看看,这几个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一行人进了教室,岑浔佯装没发现他们将门反锁的动作,放松地半倚在讲台上,摆出探讨的架势从容开口:“是课上有什么问题没弄懂吗?”   眼神恶心的男生显然是这个小群体的领头人,他一个目光扫过去,其他人都默契地走到了一旁。   岑浔听到他们压低的说话声。   “真的要让顾少这么玩吗?会不会太过分了?”   “怕什么,不过只是个——而已,只要我们用个——谁会发现?”   “嘿嘿嘿,等会儿我要全部录下来,H大著名美人教授被肆意玩.弄,这视频放到网上,流量肯定会爆炸吧。”   虽然有些字词被刻意模糊,但岑浔还是听出了这群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他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这些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在自己的身上,外面走廊可是人来人往,不怕被人发现吗?   “教授,你有喜欢的人吗?”   被称为顾少的男生饶有兴趣地询问,拉回了岑浔的思绪,岑浔适时露出被冒犯的不悦神色,并展示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我已经结婚了。”   顾少目光扫过他的戒指,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地拉长声音道:“啊……结婚了啊,男的女的?”   “与你无关!”岑浔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冷淡眉眼多了几分鲜活:“如果你们要问的是这种无聊的问题,那就恕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半途却被这个小团体的其他几人拦住。   岑浔皱眉:“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顾少语调流里流气:“识相点,陪本少爷玩玩,等本少爷玩够了,再放你出去,懂吗?”   岑浔眉头紧皱,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察觉到他在想什么,顾少笑得邪恶:“没用的,你就算叫破喉咙,外面的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间教室。”   闻言,岑浔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顾少。   清凌凌的一双桃花眼,琥珀色的琉璃眼瞳,乍一看会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错觉。   顾少看得喉咙一紧,浑身都热了,迫不及待地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把初级匕首,抵在岑浔颈边胁迫他:“脱!主动脱给本少爷看!”   岑浔是那种冷艳的浓颜,眼瞳颜色淡,但面容轮廓十分深邃,微长的额发散乱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丰润的唇宛如玫瑰花瓣,屈辱地微咬着时,有种堕落糜烂的诱惑力,搭在衣领上的指尖莹白如玉,脆弱的脖颈,雪白的皮肤,处处撩拨着旁人的恶念。   顾少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正在角落暗中拍摄的人也被这副画面震得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被迫顺从的岑浔忽然勾了勾唇。   正在解开纽扣的手猛然间上移,扣住了顾少持刀的手,往上一折,伴随着清脆骨裂声响起的,是顾少的惨叫声。   “叮——”匕首落地,惊醒了顾少尚在出神的同伴。   “顾少!”   就在众人惊惧交加地要扑上来救人时,岑浔慢条斯理地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钢笔,去掉笔帽,再将笔尖对准了顾少的眼睛,低声威胁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扎穿他的眼睛。”   这一声威胁震住了所有的人。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怕岑浔真的动手,一时间,竟真无人敢擅自动作。   顾少熬过那阵剧痛,看到这帮废物呆在原地,瞬间怒意翻涌:“还愣着干什么,快用哔——啊!”   关键词落在耳中,再度变得模糊,岑浔偏了偏头,猜到这些人恐怕又要使出某种神奇手段,不再犹豫,狠厉地将笔尖扎进了顾少的眼球。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教室,鲜血喷涌而出,望着侧脸染血的冷艳美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鲜血仿佛唤醒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东西,岑浔忽然开始觉得,生活终于不再那么无趣。   岑浔看向其他人,他们恐惧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什么怪物。   “怎、怎么办?”   “用符咒?”   “你疯了,顾少还在他手上呢!万一扔歪了怎么办?”   “用套索试试,先把顾少套过来再说!”   岑浔眯起眼睛,亲眼看到有人从身上凭空摸出一捆绳子。   魔术?魔法?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存在?   没有犹豫,岑浔拖起地上的顾少,用掉落在地的匕首挟持着他退到窗边,将他卡在了墙壁与桌子之间。   H大教室的长桌与地面固定,无法移动,即便套索套中顾少的上半身,也无法将他强行拽回。   岑浔饶有兴趣地看着顾少身上的套索,更加好奇这些人的身份。   心念微转间,岑浔有了主意。   他将匕首的刀锋抵在顾少的侧脸上,轻轻下压,血珠顷刻间冒了出来。   感受到脸上的刺痛,顾少的惨叫声中立即多了几分恐惧,不敢再挣扎,色厉内荏地扯着嗓子喊道:“住、住手!”   岑浔:“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   娃娃脸男生咽了咽口水:“你……你想问什么?”   “你们不是H大的学生,你们是谁?”   话语落下,岑浔没错过他们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惊诧,好像没预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娃娃脸男生正下意识要开口,忽然被旁边的女生打断:“你忘了规定吗?不能对——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   岑浔眸光微暗,规定?世界的真相?   既然有规定,那就说明这些人的背后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组织,具有神奇能力的人很可能不只有他今天看到的这些。   最令岑浔在意的是,所谓的“世界真相”是什么?   在女生的警告下,娃娃脸恍然醒悟,回过神来,急切地对顾少说:“顾少,你快用——退出!”   顾少用力捂住淌血的眼睛,声音阴沉:“草,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今天的次数用完了。”   “那怎么办!”   顾少忽而冷笑一声,狠声骂道:“贱人,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死!”   岑浔双眼一眯,意识到不对,抵在他脸畔的匕首快速往下,毫不犹豫地割向顾少的大动脉。   但岑浔还是迟了一步。   电流的“滋啦”声响彻耳畔,下一秒,岑浔腹部一麻,剧痛令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光洁的额头冒出涔涔冷汗,岑浔面色苍白地捂住腹部,半倚着身后的窗户,压抑住喉间的闷哼。   顾少脱离险境,却没有马上退开,他笃定自己胜券在握,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透出毒蛇般的仇恨之色:“草,还真以为治不了你了是吧,区区一个——,今天搞不死你,爷就不姓顾!”   “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都过来,把他给我按住!”   岑浔努力平复呼吸,掀起眼眸看向朝他围拢来的一群人,碎发掩映的一双沉冷眼瞳里流淌着晦涩之色。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顾少手里的电棍分明是凭空拿出来的,除了电棍,他们手里或许还有着其他的攻击性用具。   原本岑浔想再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消息,但现在看来,如果自己再停留下去,情况将对他不利。   被激怒的顾少显然不会放过他,岑浔虽然有信心一打六,但那些凭空变出的道具却是防不胜防。   眼下这个教室被他们用不知名的手段屏蔽,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岑浔估算了一下突破重围打开教室门的可能性,得出的结论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那能走的路就只有……   岑浔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忽然对着包围他的人笑了笑,刹那间如高山冰雪消融,难免令人晃神。   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才刚亲身体验过美人的心狠手辣,顾少仍再度兴奋了起来,手里的电棍响起了噼啪声:“教授,你求求我,我等会儿就让你好受点,怎么样?”   在他眼中,岑浔已经无路可逃,为了免遭欺凌,说不定还会放低姿态求他,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控制不住地得意了起来。   面前的人张了张口,恰在此时,上课铃响了起来,《献给爱丽丝》的旋律轻柔婉转,盖住了岑浔的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顾少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   一切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看似脱力的岑浔忽然猛地一个肘击,击碎了身后的窗户,锋利的碎片四溅,靠近窗边的人下意识躲避。   而下一瞬,一道短促的惊叫声响起,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坠地声中,另一道沉闷的落地声格外凸出。   下方传来惊恐的尖叫,小团体的人回过神来,发现刚刚站在窗边的岑浔和顾少竟然都已经消失了。   仿佛意识到什么,他们惨白着脸,扑向空荡荡的窗框。   入目的是一滩刺目的鲜红。   鲜血自顾少的头颅下蔓延而出,沿着台阶肆意流淌,三层楼的高度,本不足以致命,但关键就在于这个窗户的正下方是一个五级的台阶,顾少面朝下砸下去,前额正好磕到了台阶的边角。   来来往往的大学生都为之驻足,有人惊恐地跑去喊人,有人则匆忙拿出手机拍摄,在无数人的镜头下,岑浔摇摇晃晃地从顾少的尸体上撑起半边身子,脸上毫无恐惧或愧疚之色。   岑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让他痛一分,他必要那个人痛十分。   眼前一片发黑,喉间弥漫着血腥味,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正当岑浔尝试着摸手机时,一道机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他的耳畔。   【叮——恭喜你成功击杀玩家顾星全,达成噩梦阵营首杀!】   【诡怪面板已开启!首杀奖励发放中,请稍候——】   “?”岑浔困乏地眨了眨眼,意识消失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玩意儿? 第2章   7:00,《献给爱丽丝》的旋律准时响起。   埋在被子里的人睫毛微颤,仿佛陷在梦魇当中,神色极为不安定。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一双琥珀瞳在触及周围摆设的瞬间骤缩。   岑浔惊疑不定地坐了起来,环顾昏暗的房间,一切的摆设都没有变化,从厨房传来的饭香也与往常无异,处处彰显着来自家的安全感。   岑浔皱眉按住腹部,电击的剧痛似乎还残存在神经末梢,他又转头看向胳膊,一片光滑,没有任何割伤。   是噩梦?   可梦里发生的一切又那么真实。   岑浔出了一会神,直到闹钟的铃声第二次响起,他才堪堪回过神。   既然找不到端倪,就姑且认为那是梦吧。   岑浔这么想着,按照以往的习惯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洗漱。   因为发了一会儿呆,岑浔直到7:10分才洗漱完毕,冷水的凉意带走了脑袋里最后的混沌,岑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   昨晚的梦虽然有点血腥,但坦白说,还挺——刺激的。   鲜血,恐惧,尖叫……比起平淡无波澜的教学生活,似乎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感觉更让他感到有趣。   岑浔取过毛巾按了按脸,压下奇怪的念头,走向厨房。   西装革履的丈夫背对着他,腰上系着一个熊猫围裙,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锅里正煎着什么。   “……”岑浔眯了眯眼,莫名的,觉得这一幕似乎迷之熟悉。   他悄无声息地站到丈夫身后,越过他的肩膀往锅里看,果然看到一个半焦的煎鸡蛋。   奇怪的是,明明蛋已经焦了,丈夫却视若无睹,依旧机械地翻着蛋。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岑浔伸出手,想帮丈夫关火,下一秒,伸出的手被丈夫按住。   无奈的低沉男声响起:“别闹,小心烫着你。”   岑浔盯着他的侧脸,提醒他:“蛋焦了。”   闻言,丈夫转过身,低头亲了亲岑浔的额头,声音温柔地安慰他:“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寒假就好了。”   岑浔迷惑脸:“?”   坚持什么?鸡蛋焦了,关火就行了啊,为什么要为难鸡蛋?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煎蛋的焦味越来越重了,锅上冒出了黑烟,偏偏丈夫还深情地垂眸看着自己,对身后的险情不为所动。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身后的焦蛋是吧。   岑浔嘴角抽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打算手动关火,没想到他刚有动作,丈夫就好像被触发了什么按钮,微笑询问:“今天要做什么?”   “啪”的一声,火终于关上了,在弥漫的刺鼻浓烟中,岑浔面色不善:“今天我要炸学校,上午杀校长,下午杀学生,晚上去警察局坐牢。”   丈夫从容一笑,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逆天言论,依旧温温柔柔地问:“那还是老时间去接你?”   接你个头!   这下岑浔终于能确信,他的丈夫绝对出了问题。   或许,他所谓的“梦”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重回到了早上七点,一切都从头开始。   岑浔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系列影视作品。   陷入循环?楚门的世界?   岑浔思考的时候,丈夫做了个关火的动作,从锅里盛出几乎成为焦炭的黑色固体,放到了桌上,深邃的目光扫过椅子上空虚无的某处,不动声色地显露一丝独占欲。   站在他身旁,目睹这一幕的岑浔:“……”   你在对着空气演什么,我请问呢?   岑浔生生被气笑了。   好好好,他倒要看看,这个世界还能癫成什么样。   对面的丈夫已经开始优雅喝粥,岑浔在他对面坐下,却失去了胃口,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着粥,低眸沉思。   丈夫的表现让他联想到了游戏里的NPC,只有触发对话才能进行下一步。   那他呢,作为陪同封霁寒一起表演夫夫日常的对象,他也会是这世界的一个NPC吗?   岑浔试着回忆过去,跟封霁寒相遇相恋的记忆依旧鲜活多彩,似乎只有在任职H大民俗学教授后,有关生活的记忆才开始模糊,直至被一些重复的片段取代。   可怕的是,他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每天无知无觉地在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洗漱,跟丈夫进行同一个互动,再踩着同一个时间点进入教室。   岑浔眉头跳了跳,想到这里,很难维持冷静。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   岑浔现在脑海里有三个问题:   1.如果进入H大之前,他和封霁寒的生活是正常的,那么导致他们陷入NPC循环的原因是什么?   2.此前,作为NPC的他一直无法摆脱循环,今天的他又为何会突然觉醒?   3.既然他能觉醒,是不是代表封霁寒也能一起觉醒?   陷入循环的原因尚未可知,但觉醒的契机却是有迹可循。   昨天——姑且先称之为昨天,昨天跟以往唯一的区别,就是岑浔被小团体围堵,然后反杀了顾少。   等等!岑浔忽然想起来,在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隐约提及“首杀”“阵营”“奖励”等字眼,可惜的是,具体的内容却记不太清了。   岑浔敲了敲脑袋,还欲凝神回想,对面的丈夫忽然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然后停在玄关口,立住不动了。   这是在干什么?   岑浔回过神,琢磨片刻后恍然大悟。往往吃完早饭以后,封霁寒就会为自己整理领口,扣上最上面的纽扣,从而遮挡住颈部的痕迹。   放在以前,这无疑是占有欲的表现,但现在……   岑浔看着目光暗沉地注视着虚空的封霁寒,头疼地扶额,修长手指反复捏成拳头又松开,不得不走到相应点位上,以此触发丈夫的下一步动作。   这样的生活可真是……太操.蛋了。   必须得想办法解开循环!   由于耽搁了些时间,岑浔真正出门的时间比以往晚了五分钟。   7:32,车子开上了高架。   岑浔其实有点好奇,假使他没有在相同的时间点开上高架,那是否还能看到平时那些加塞横行的老熟车。   如果依旧能看到,说明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他们转的,其他人都是工具人,他们是唯二的主角。   如果看到了不同的车,就说明大家都是独立的NPC,都有自己固定的日程。   很快,岑浔得到了答案。   是第二种情况。   开上高架后,他们遇到了不同的车。   岑浔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眯眼打量即将进入的堵车路段,再度陷入了沉思。   已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径路线,而他和封霁寒迟了五分钟出门,如果继续按照他们原本的行径路线前进,那么他们会不会撞上其他时间点出行的人的行径路线?   随着他们距离前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岑浔喉结微微滚动,紧盯着前面的奥迪。   近了,越来越近了。   驾驶座的封霁寒神色从容,仿佛没有看到越发危险的车距,脚下油门丝毫没有松开的架势。   岑浔已经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靠!真的会撞上!   居然没有任何闪避的觉悟,他们这些没觉醒的NPC是真的一点都不智能啊!   绵延不尽的车流堵塞了高架的路段,前方的奥迪放缓了车速,红色的车灯亮了起来,下一秒,它猛地刹停。   岑浔所坐的车却只有一点减速的迹象,因为在他们原时间段的行径路线当中,这一小段路是畅通无阻的,直到再往前一点的位置,才会被车流堵住。   要是等着封霁寒减速,那绝对来不及,岑浔暗道不好,眼看他们就要撞上奥迪,电光火石之间,岑浔当机立断,快速探手,拉起电子手刹。   他们的车险之又险地停下,巨大的惯性令岑浔猛然前冲,又被安全带拽回椅背。   危机暂时解除,岑浔缓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解开安全带,准备拉开车门下车,然而就在他的手按在开门按钮上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后视镜里的惊魂一幕。   一辆黑色的大众正朝他们直冲而来。   ——每辆车都有其固定的行径路线,什么位置停什么车,都有其定数。   而他们,现在停在了黑色大众的停车点。   岑浔忽然意识到,或许,从开上高架的那一刻,他就步入了一个必死局当中。   “嘭——”   ……   悠扬的钢琴曲再度响起。   岑浔猛地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熟悉的家具。   “……”居然又重启了。   将连环追尾的惨烈记忆抛之脑后,岑浔开始思考该如何破局。   若是想避免路径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出门,但问题是,岑浔需要弄懂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想获取更多线索,他必须去接触类似顾少的人。   线索不会自己找上门,所以,他必须出门。   其实想避开路径杀也很简单,只需按照平时的时间出门,走原本的路径就不会出错。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岑浔已经脱离NPC状态,失去程序控制,他自己无法精确到秒地完成每个流程,难免出现时间上的误差。   岑浔不确定,会不会就因为这几秒钟的时间误差造成什么蝴蝶效应。   岑浔闭目回忆出门后的每一幕。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别墅区,开上主路前,前后没有车辆,能允许几秒钟的误差,主路到高架的一段路车流不多,路面宽敞,误差问题也可以忽略不计——这也是他上一轮能平安抵达高架的原因。   但是,一旦上高架……   岑浔睁开眼,琥珀双瞳冷静地盯着天花板,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对于拥堵的车况来说,任何一点误差都是致命的。   绝对不能开上高架!   闹钟第二次响起时,岑浔关闭闹钟,沉着脸坐了起来。   快速洗漱完毕,岑浔穿戴齐整,提起公文包打算直接离开,中途忽而想起什么,脚步转向厨房。   只有触发对话,丈夫才会关火。   岑浔不想晚上回家的时候,在厨房发现一个被浓烟呛死的老攻。   岑浔从侧面伸手关火时,丈夫捉住他的小臂:“别闹,小心烫着你。”   冷漠地盯了他片刻,岑浔忽然唇角微弯,上下嘴皮子一碰:“我想做1。”   丈夫依旧是那么温柔,转过身亲了亲虚无的空气,轻声细语道:“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寒假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   岑浔抽出手,无视身后丈夫的询问,大步走向玄关。   “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要做什么?”   无人应答,丈夫像个卡壳的机器人,微笑着问了一声又一声,低沉的男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无端的阴森。   岑浔听着身后的询问声,昳丽眉眼中多了几分森冷和愠怒。   无论是何种存在将他的生活变成这幅模样,他都要对方死。   没有细致打理的额发被风吹得散乱,岑浔没有管,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前往H大的公交路线。   想避开路径杀,还有一个办法。   既然自己的路径走不了,那就走别人的路径。   封霁寒的路径会受到他的影响,而与他无关的陌生人却不会。   就比如公交车的司机,他与岑浔之间没有任何设定好的互动,岑浔上车不会对司机的行为造成影响。   但以防万一,岑浔没有选择跟其他乘客一样从前门挤上车,而是从后门上车。   公然逃票的岑教授毫无羞耻之心,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着,思考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从上上轮的情况来看,顾少小团体并不受“程序”的控制,如果将他的世界比作游戏,他和封霁寒都是“NPC”,那么顾少小团体就是所谓的“玩家”。   岑浔能看出来,顾少小团体其实十分轻视自己,所以他们才敢对他做那些混账事。   自古枪打出头鸟,如果被那些人发现他忽然有了自我意识,一定会引发那些人的警惕。   因此,岑浔决定,先继续按照原本的剧本演戏,暂不暴露他已经觉醒的事实。   岑浔沉思着,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冷静的思绪忽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封霁寒……   想到这个名字,岑浔垂落的睫羽微颤,因思考而逐渐兴奋起来的神经稍稍绷紧。   岑浔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物,所以遇到这种诡异情况,他不仅没感到恐惧,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但这件事牵扯到了封霁寒,这让岑浔无法保持完全的冷静。   在岑浔很小的时候,他就因不详而被父母遗弃,当他的人生陷入泥沼,是封霁寒出现,一路带着他走出深渊。   岑浔确信,就算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封霁寒也绝对是真实的。   岑浔面无表情地想,他不要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要把封霁寒从循环中解救出来。   公交车的到站声拉回了岑浔的思绪,岑浔将注意力从过往中抽离回来,垂眸下了车。   站在站牌处,岑浔抬腕看了眼,7:56,看来是要迟到了。   岑浔皱了皱眉,索性放慢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向名为“幕志楼”的教学楼。   “幕志楼”的“幕”字已经有些旧了,下面的“巾”字破损得更为严重,左右两侧的“丨”往中间倒,组成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土”字。   远远看去,简直就像“墓志楼”。   岑浔从前还没觉得不对,现在一看,这个大学简直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岑浔面色不变,从容踏上曾摔死过顾少的台阶,走进大门。   恰在此时,一个学生迎面走来,看到他时,脸色变了变,夹杂着好奇和畏惧的眼神自他身上扫过,又在对上岑浔目光的刹那,吓得迅速移开。   “我靠!这个时间点怎么撞上岑老师了,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神神叨叨的声音响起,本想掠过这个学生的岑浔脚步一顿,眯眼看向这个学生的嘴唇——刚才他好像没有看到对方张嘴说话。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道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为了确认,岑浔调转方向,正想走向那个学生,不料就在他靠近的下一秒,这个学生面色惊慌,竟然掉头就跑!   “啊啊啊啊不要追我,我不想被钢笔扎爆眼球啊!!”   岑浔:“……”   虽然不知道那道声音究竟是不是这个学生发出来的,但是岑浔能确认,这个学生也是类似于顾少的“非NPC”者,他们的记忆不但不会被重置,内部甚至还有专门的消息渠道。   而岑浔一笔扎爆眼球的战绩显然在这群人当中广为流传。   岑浔没有去追这个学生,而是继续朝教室走去。   相信教室里的“非NPC”学生会给他带来更多惊喜。   8:04,岑浔在喧闹声中走进教室,平静地向学生致歉:“不好意思,路上发生了点事,不小心耽误了点时间。”   善解人意的大学生没有追问更多,慢慢安静了下来,在这种安静当中,数道嘈杂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不是吧不是吧,忽然迟到,教授路上该不会又去扎人眼球了吧!」   ——「今天的教授也是美貌依旧呢,我拍拍拍!发回论坛给后援会报平安!」   ——「天使面孔,蛇蝎心肠,怎么办,好像更爱我老婆了!」   ——「啊啊啊那个该死的淫贼,怎么敢对教授下手的,我都没得手,他凭什么!淫贼死不足惜!」   岑浔:“……”   岑浔维持住表情不变,在调试设备的间隙不动声色地往下瞥了一眼,一屋子无精打采的大学生里,他一眼就分辨出了几个神采奕奕的异类。   岑浔心想,这些人嘴唇没动,他却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难不成,他现在能读取到这些特定群体的脑电波?   正当岑浔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忽而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电子音。   【叮——首杀奖励已发放,详情请打开面板查看。】   岑浔拿着翻页笔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僵,转过身,像往常一样讲起了重复多遍的开场白。   这一天循环了太多遍,课程内容岑浔已经能倒背如流,干脆一心二用,一边毫无灵魂地授课,一边思考“面板”是什么东西。   岑浔没想到,他刚想到“面板”这个词,他的眼就前忽然出现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光屏,黑底血字,阴森森地展现出了几行来自“噩梦系统”的消息。   【亲爱的诡怪岑浔,恭喜您达成噩梦阵营首杀成就,首杀奖励“读心术”已发放。】   【请注意!该奖励仅内测阶段无限制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将调整为100积分/分(最低等级)】   岑浔:“?”   什么破游戏,好抠。 第3章   面板上还有更多信息,岑浔怕暴露自己的异常,没有继续查看,一直忍耐到了下课。   按照日程,上完课后,他会去自己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整理下午例会的发言内容,正好,岑浔打算趁这段独处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所谓的“噩梦系统”。   想必是笔扎眼球的威力太强,这次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再拦住岑浔的去路,岑浔无视各色各样的目光,步履平稳地扬长而去。   一路上,各种心声仍在不断地往他耳朵里钻。   排除一些夸张且无意义的夸赞,岑浔从某些心声中获取了额外的信息。   ——「终于登上游戏了!服务器忽然检修两天,不会是被之前那件事整出bug了吧。」   ——「幕志楼已经找过好几遍了,什么线索都没找到,究竟去哪里找线索,急急急」   ——「我看岑老师就很像大BOSS,为什么没人信我!建模这么漂亮不可能是炮灰啊!谁家游戏会给炮灰一张天仙脸啊!」   岑浔走进办公室,将公文包放到桌上,坐在椅子上琢磨着刚刚听到的消息,暂时捋出了几条关键。   他的世界在那些人眼里只是个游戏,而他在前两轮里死亡,导致游戏出了bug,检修了整整两天。   这些人来到学校,是为了寻找“线索”,目的不明,但可以推测出,H大很可能是某个副本的发生地,并且,H大里存在未知的副本BOSS。   岑浔目露深思,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打开电脑假装查看文档,实则暗中唤醒了系统面板。   读取系统消息后,屏幕就自动回到了主界面。   这游戏明显不是什么正经游戏,呈现文字的效果做得十分血腥,粘稠的血水从黑如深渊的底色中渗出,流淌成一行行血淋淋的文字,阴暗的色调自带惊悚效果,透着一丝说不出的不详。   岑浔倒是接受度良好,甚至觉得它扭曲的字体有几分亲切,静静欣赏了几秒后,他开始阅读面板给出的信息。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暂无(内测阶段,噩梦阵营全体成员均未觉醒,暂不开启等级评定)】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紫衣级)】   【已获取临时技能:读心术(紫衣级)   注1:仅内测阶段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调整为100积分/分。   注2:当前该技能对紫衣级以上诡怪或F级以上玩家无效】   “……”岑浔微微眯起眼,目光转向自己手背上的青筋,他很确信,他目前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可为什么,游戏会自动把他归类为“诡怪”?   岑浔十指交握,抵在唇边,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变深的眸色。   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猜想:或许,这个世界所有区别于“玩家”的存在,都会被自动归类为噩梦阵营成员。   想到这里,岑浔微微一哂,内测阶段,噩梦阵营全体成员均未觉醒,而玩家已经掌握一定线索,并可以随意拿出道具,这样看来,玩家阵营的优势未免也比噩梦阵营高出太多了。   这明显不公平。   岑浔也是机缘巧合下达成首杀成就,才得以打开系统面板,洞悉这个世界的真相,阵营里的其他成员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陷在循环当中,玩家又自带金手指,不被玩家杀掉已是万幸,想杀玩家无异于天方夜谭。   等等——岑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噩梦阵营有首杀奖励,那么玩家阵营呢?是否也有对应的首杀奖励?   这个问题暂时没法得到答案,因此岑浔没有细想下去,而是继续察看他的特殊身份“民俗学家”。   这个特殊身份的等级是“紫衣级”,他一个新手诡怪,想也知道“紫衣级”不是最高等级。   赤橙黄绿青蓝紫,根据刻板印象,等级最高的诡怪该是红衣厉鬼。   【特殊身份:民俗学家(紫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噩梦傀儡戏(紫衣级)】   【特技介绍:以血肉生魂为傀儡,以世界为舞台,戏幕升起,这次,又轮到谁粉墨登场?】   看到这段介绍,岑浔眉梢微微挑起。   傀儡戏?   这段介绍其实十分笼统,就岑浔所知道的,傀儡戏实际包括木偶戏与影戏,其中木偶戏又有三种形式。   托棍木偶,三条操纵杆分别装在木偶的头与双手上,演员托举木偶进行表演;提线木偶,又称悬丝木偶,演员拉动丝线来控制木偶行动;手套木偶,又称布袋木偶,演员将手指伸入偶人的身体部位当中,靠手掌各部位的灵活运动进行表演。   那么问题就来了,系统给出的特技到底是哪种形式的傀儡戏?他想使用特技,又该怎么做?   仿佛察觉到他的所思所想,噩梦系统很快给出了答复。   【内测阶段,详情页暂不展开,请诡怪自行探索技能使用规则~】   岑浔脸一黑,自行探索个头!   一问三不知,他要这个系统何用!   不断循环,面板隐藏,提示寥寥,噩梦阵营在内测阶段果然很吃亏。岑浔坐在原地无语了片刻,试图按照逻辑进行推理。   既然没有框定傀儡戏的类型,是不是   说明无论是木偶戏还是影戏,他都能表演?   岑浔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开始凝神想象表演傀儡戏所需的用具。   托棍木偶和皮影戏需要用到操纵杆,提线木偶要用到线,手套木偶有手就行,暂时忽略不计。   所以岑浔所需要的道具,其实只有“操纵杆”和“线”。   就在岑浔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岑浔感到左右两只手里多了什么东西,他睁开眼,看到左手出现了一根斑斓黑白丝线,右手则多了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黑色木棍。   线的长度只有半米,斑斓黑白的颜色看上去十分诡谲,黑木棍是个平平无奇的细棍,长度也只有二十厘米左右。   岑浔心想:就这??   一根线一根棍,顶多分别操控一个身体部位,再多就没有了。   “……算了,总比一无所有来得好。”岑浔喃喃地摇了摇头,将斑斓黑白线缠在食指上,心念一动,傀儡线隐没在他的指间,操纵杆则被他收回了系统里。   这特技最好还能再升级,否则未免有些鸡肋。   简单了解了自己的技能,对这个世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推测,岑浔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玩家口中所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他能提前找到那所谓的线索,是否能在两个阵营的博弈当中占据更大的优势。   岑浔没有获取玩家阵营那边消息的渠道,要想得到答案,只能依赖于“读心术”了。   这样一来,接触玩家就很有必要。岑浔回忆接下来的行程,通常情况下,他会在11:05前整理好发言内容,回复各种群里的消息,然后去校外的一家私房菜馆吃午饭。   下午13:30,校长组织各院老师召开会议,会议内容长达一个半小时,会议结束后,他会对课题组的几个学生进行指导,16:30,封霁寒会来接他。   这中间似乎并没有合适的时机接触玩家。   时间在思考中转瞬即逝,11:05,岑浔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去私房菜馆吃饭。   11点的校园热闹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在林荫大道下行走,嬉笑怒骂,十分鲜活。   岑浔在H大十分出名,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见到他,都会或羞赧或敬畏地打个招呼,岑浔一一颔首回应,一张容色过盛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无人知道,看似冷淡的岑浔正在公然偷听玩家的心声。   ——「他来了他来了!成败在此一举!」   ——「好紧张,要是演得不好会不会被教授看出来……」   ——「运气真背,抽中反派角色的人居然是我,万一教授再次痛下杀手,我岂不是要没了吗……不行不行,到时候我要快点跑。」   各种各样的心声涌来,岑浔眉梢微扬,他有预感,这群玩家又在整新的幺蛾子了。   等会儿恐怕又要有好戏上场。   岑浔所料的不错,当他走出校门,按照原定路线拐进一条小巷时,不远处的一个死胡同里忽然传出一阵略显猥琐的笑声。   “嘿嘿嘿,小美女,要去哪里啊,陪哥几个玩玩怎么样?”   惊慌失措的女声随之传来,刻意提高了声音:“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男朋友,来人啊!救命——”   岑浔停下脚步,掀起一双桃花眼,目光扫过四周。   很好,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冲着他来的。   岑浔正为如何合理靠近玩家而发愁,这不是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吗?   唇角微弯,岑浔装作被吸引,脚步一转,朝着死胡同走去。   “你们在做什么?”   森冷严肃的男声响起,死胡同里的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岑浔半张脸被阳光照亮,身体却隐没在阴影当中,这使得他堪称圣洁的面孔里混杂了几分异样的诡谲,似人非人,乍一看险些吓他们一跳。   直到岑浔彻底从光芒中步入阴影,手指摁在手机上,说出“再不滚,我就报警了”之后,几个人才从被震住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扮演混混的三个玩家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演下去,对上岑浔冷漠的视线,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鸡皮疙瘩刹那间爬上后背,顿时不敢再留,嘴上骂骂咧咧,实则很怂地一哄而散。   还算识相。   流程到位就行,岑浔可没心情继续陪他们演戏。   岑浔将手机放回兜里,转向被小混混欺负的“小情侣”,语气放缓:“没事吧?“   女生头发凌乱,看上去楚楚可怜,满含感激地向岑浔道谢:“谢谢岑老师,要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男生看上去更惨一些,嘴角都被打破了,渗出了鲜血,看上去惨兮兮的。   岑浔看了眼惨惨的两个人:“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及时报警。”   却没想到,这句话同时把对面的两人无语住了。   岑浔听到女生的心声嘀嘀咕咕传来:「搞得好像之前被迫害时重拳出击的人不是教授你一样……」   男生更是在心里大声哔哔:「哈哈哈哈,讲个笑话,噩梦世界著名法外狂徒教导我们要遵纪守法。」   岑浔:“……”   岑浔微微一笑,和善地问男生:“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男生急忙摆手,讪讪道:“不用不用,其实没什么大碍——啊,对了!”   “岑老师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请岑老师吃饭吧!”   男生转移话题的技术显然十分生硬,岑浔装作没察觉,配合他的表演,浅笑拒绝:“哪有老师让学生请客的道理。”   女生连连附和:“要的要的!而且……而且我们也有些关于民俗学的问题想咨询一下老师。”   闻言,岑浔装作犹豫:“是学业上有什么不懂吗,好吧,不过不用你们请客,前面那家私房菜馆是我丈夫名下的产业,我们就去那里吃吧。”   此话一出,岑浔又收获了两条心声。   ——『教授的丈夫那么有钱的吗,慕了,居然还特意买餐馆解决老婆的吃饭问题,呜呜呜我磕到了!』   ——『好!第一步,成功引起教授注意,计划通!第二步,套出有关“钥匙”的线索,冲冲冲!』   钥匙?   岑浔眸光微暗,带着看似乖巧的两个玩家,走进私房菜馆的大门。   *   此时,《噩梦世界》论坛,一条飘红的帖子蹿上了首页。   #hot!关于对玩家顾**在游戏中的违规行为做出的相关处罚——管理员01#   正在逛论坛的玩家们一愣,纷纷点进这个帖子,然后就看到了管理员01给出的红牌处罚结果:   【因玩家顾**违规操作,令超过10%的副本NPC目睹血腥场景,造成失落校园.exe运行崩溃,现对玩家顾**进行封号处理!】   见此,玩家们像是炸开的马蜂窝,在帖子底下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1l:【好耶!顾某某账号被封,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2l:【活该,就该这么干,妈的,就是这狗,害得老子两天都玩不上游戏里的美妞!】   3l:【楼上大哥666,一个恐怖游戏活生生被你完成了白嫖游戏(狗头)】   4l:【吐了,恶臭男能不能滚出这个游戏!游戏不是法外之地,身而为人,应该有点最基本的道德底线,望周知!】   5l:【呵呵,一个游戏而已,某些人别太上纲上线,一串数据而已,别说玩玩,弄死了都没关系。】   6l:【组团组团,晚上一起去鸳湖找线索,还差2人,有意者私聊!】   ……   “砰——”   上好的瓷器被狠狠摔在地上,顾星全面色扭曲,冲着意图安抚他的母亲怒吼道:“我不管!你再去给我弄个账号,我要亲手杀了那个贱人!”   顾母满眼无奈:“就是个游戏而已,不玩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顾星全的表情因怒意而显得十分扭曲:“他居然敢杀我,他怎么敢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里谁给过我这种气受!我只是要一个NPC死,这很难吗!”   “妈!你也看到我被他拽下楼的视频了吧,那个时候我真的好痛啊!”顾星全拉着母亲的手,恨声道:“你是不是我亲妈,你忍心看到我这么被欺负吗?”   顾母皱了皱眉,也想起了那血腥的一幕,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她险些被骇得背过气去。   顾夫人向来溺爱孩子,当即说道:“好好好,小祖宗,什么都依你的,妈妈现在就去帮你要——”   顾夫人话还没说话,便听到大门口仆人问好的声音,知道是顾父回来了,她脸上一喜,当即转头。   看到的却是神情万分难看的顾父。   顾父的脸色堪称铁青,绷着唇角走进了门,另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紧随其后,黑色的风衣扬起一角。   那人单手插着兜,抬起锋利眼眸,直直望向顾星全。   不知为何,接触到这道目光的刹那,顾星全忽而头皮一麻,莫名产生一种正在被某种可怕存在注视的恐惧感。   那人的目光下移,专注地落在他的某只手上。   “是你,用那只手,伤了他吗。”   顾星全听到那个男人这么问他。   “噗——”   手腕上传来微凉的感觉,有点刺痛。   顾星全下意识抬起手,看到了切面只分光滑的蠕动血肉。   从血管中涌出的温热鲜血喷溅到脸上,足足过去了五秒,顾星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顶着满身的血,他发出惊惧到极点的尖叫。   “啊啊啊啊——”   兵荒马乱中,无人注意到那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门口。 第4章   窗帘紧闭的房间十分昏暗,唯有屏幕散发出的荧荧白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男人的脸被光映照得惨白,高大的身影陷在椅背当中,怔怔地看着视频里的画面。   摇晃的镜头,惊叫的人群,那个人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殷红鲜血从左臂纵横交错的切口里蜿蜒而下,他微微蹙眉,似是吃痛,伸手捂了一下,额发被冷汗打湿,变得有些散乱。   须臾,他绷紧下颚,倏然抬眼,朝镜头的方向看来。   除他以外的背景仿佛无限虚化,纷乱世间,唯他一人孑然孤立。   男人抬起手,轻轻拂过视频中那个人的眉眼,他看得太过专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直到视频内容重复播放到了第十遍,忽然有一只手从后方的黑暗中探了出来,猛地合上了纤薄的笔记本。   一声轻响,男人终于从虚无中抽离出来,沉声喊出来人的名字,语气中满含警告:“观测者。”   观测者无视他的愠怒,大摇大摆地走向窗边,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让这一方阴暗的区域得以被阳光照亮。   “发疯也该有个度,”观测者转身抱臂,眉头拧得很紧:“为了他,公然斩断顾委员长儿子的一只手,做得未免太过了。”   阳光洒落在办公桌后那个人的眉骨上,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他有着很优越的眉眼,眼睛的颜色是如琉璃般的霜雪玉色,受到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他微微眯起眼,别开了头,系起的长发随之垂落在身前。   他的发色十分特殊,黑发之间交错着羽衣般的白发,那些白发掩映在黑发之下,长而柔软,轻盈流泻,有一种鸟类羽毛才有的蓬松。   黑白两色过渡得自然,到了腰间,基本只剩下纯然的白,扎眼,又不显得太过突兀。   十分特殊的长相,往日给人的感觉通常是不留情面的冷漠,如今却因那双琉璃双眸里透出的淡淡忧郁死志而大打折扣。   “……”观测者看到他这幅死样子就恨铁不成钢,狠狠吐出一口气,侧身倚靠在桌上:“从前你偷偷去游戏里找他,上面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你,一直偷偷的不行吗,至少别那么明目张胆,非要明晃晃跑到人家屋子里剁手……现在可好,你让局里怎么收场?”   办公桌后的男人缄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我忍不了。”   “他受伤了,留了好多血。”   “那么多人在,没有一个人去帮他。”   “有人欺负他,我只是剁了那个人的一只手,甚至没杀人,我已经很克制了。”   “行了行了!”观测者无可奈何地叫停:“那谁一出手就反杀了一个玩家,用得着你帮?”   观测者的语气逐渐严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没觉醒就有这样的狠辣心肠,要真让他觉醒了……”   说到一半,发现面前的人根本没有认真在听,甚至自顾自拿出一个熊猫钥匙扣把玩,观测者彻底无语。   讲真,要不是这人异能特殊,就凭这恋爱脑的程度,恐怕早就被异端检测局就地抹杀了。   观测者深深叹了一口气,放弃劝说,转而谈起正事:“二十分钟后有个会议,记得参加。”   听到这些,封霁寒终于有了反应,从容地收起钥匙扣,他开口问道:“查到第二次重启的原因了吗?”   观测者微微蹙眉:“没有,管理员01将那天的日志翻了好几遍,只从代码里查到一个‘路径bug’。”   封霁寒思忖片刻:“突然召开会议,是‘钥匙’有了新线索?”   “不清楚。”   封霁寒颔首:“我知道了。”   观测者:“另外,局长还让我通知你,今晚去做个失控指数判定。”   封霁寒指腹摸索着掌心的钥匙扣,不置可否。   *   离开封霁寒的办公室后,观测者遇到了几个同僚。   同僚对着紧闭的房门努努嘴,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看着还正常吗?”   观测者翻了个白眼:“老样子,死老婆PTSD又发作了。”   这句话引来了一片唏嘘声。   距离当年事变,时间不过几年,还存活着的那一批监察官里,谁不知道封霁寒的那点事。   观测者也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都去会议室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会议室走,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有关《噩梦世界》的话题。   “‘钥匙’的线索还是一点进度都没有吗?”   “能进去的都是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玩家,我们这些高玩都被游戏卡死在外面不能进,能有什么进度。”   “怪不得火急火燎开会议,眼看《噩梦世界》就要正式上线,局里能不急吗?”   “唉,不仅是‘观测者’,就连‘占星师’和‘预言家’都卜出了最坏的结果,这种情况下,我看悬……我们阻止不了的。”   “诶诶,老熊,这晦气话可不能乱说啊!”   随着会议室渐近,渐渐的,众人陷入了沉默。   时下最热门的《噩梦游戏》,明面上是一款全息恐怖网游,实则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它是一个存在于异空间的庞大“诡域”。   由于某种力量的阻挡,“噩梦世界”与现实世界被隔开,两个世界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直到最近,这股力量逐渐消减,“噩梦世界”又开始活跃,一旦它在完成内测后正式上线,便会给现实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   人类承受不起游戏上线的后果,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噩梦世界》成功内测。   异端监测局几乎动用了全部的“预知向”异能者,才占卜出了唯一一条能阻止《噩梦世界》上线的线索。   那就是毁掉“钥匙”。   而“钥匙”究竟是什么,又存在于什么地方,他们一概不知。   更要命的是,《噩梦世界》的内测版本只允许普通人进入,但凡有一点点异能的玩家都会被拒之门外。   也就是说,异端监测局无法调动高阶异能者进入游戏探索,只能把希望放在普通人身上,让普通玩家帮忙寻找线索。   而普通人大多没有在诡域搜寻线索的经历,所以有关“钥匙”的进度就一直卡在那里,   冥冥之中,众人都有一种感觉——《噩梦世界》在故意限制高玩进入,这次上线,《噩梦世界》势在必行。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封霁寒同样准时到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他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打开游戏论坛看一眼。   随手一搜,就搜出了岑浔的行动轨迹。   10分钟前,有玩家发帖,帖子内容是:#靠!有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成功勾搭上教授了!#   附图五张,全是偷拍的岑浔,少部分画面里出现了小尾巴一样跟在岑浔身后的一男一女。   封霁寒也不管照片糊不糊,先挨个点了保存,然后局部放大,认真打量岑浔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的嘴角。   嗯,这表情,应该是又打算干一些坏事了。   封霁寒翻看下方的评论。   【人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些人的拙劣演技,也就教授这么好骗了。】   【你们懂什么,教授对学生超级负责的!看到学生受伤还主动请吃饭,上哪找那么好的教授啊。】   【世界上最好的教授+10086】   看到这里,封霁寒微微一哂,这些玩家如果继续盲目相信岑浔展现出的表象,恐怕会被骗得裤衩都不剩。   【有一说一,岑教授是民俗学专家,民俗学不就是研究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吗,这种设定在恐怖游戏里怎么看都不普通吧,我觉得他们的思路是对的,得从NPC身上入手,才有可能找到更多线索。】   【虽然但是,民俗学专业的默默说一句,要说民俗学只研究神神鬼鬼,其实是个刻板印象,不过……如果在恐怖游戏里,那可能真的跟鬼怪有关。】   【不管了,我也要去刷教授的好感度!有没有效果,试试就知道了!】   【楼上真6,不怕被教授戳眼球吗?】   【教授那是正当防卫好吧,只要我老实刷好感度,怎么可能触发教授的攻击,这几个玩家不就被教授请吃饭了吗?】   【呵呵,我赌一毛钱,这两个玩家活不了多久。】   ……   “咳咳!咳咳咳!”   身边的人忽然疯狂咳嗽,封霁寒恍然回过神,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抬头看向身边的同僚,眼神中透着询问。   同僚示意他看局长。   封霁寒慢半拍地看向局长。   局长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善:“小封,你在游戏里的那个身份可以参与行动吗?”   封霁寒知道局长问的是什么,霜雪般的琉璃双瞳没有任何波动:“局长,我的分.身只能在特定区域活动,并且也无法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对于如何搜寻‘钥匙’,你有什么想法。”   封霁寒掀起眼皮,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如诸位所见,《噩梦世界》已经在8月13号这一日循环了很多次,很显然,在这一天里,一定有什么特殊事件发生,只有解决了这个特殊事件,才能推动《噩梦世界》前往8月14号。”   “或许,到了14号,才能找到有关钥匙的线索。”   局长的眼神十分锐利:“你怎么能确定,到了14号,出现的会是钥匙,而不会是游戏上线。”   封霁寒笑了一下,有点讥讽的意思:“局长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问我呢。”   说罢,他往后一靠,自顾自地开始闭目养神,像是不愿再理会会议的内容。   两人间颇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会议厅里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凝滞,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嘴。   一场会议在僵硬的气氛中走向尾声。   在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后,异端监测局的高层另外开了个线上小会。   “那个计划,需要让封霁寒加入吗?”   “不行,他跟……是那样的关系,难保不会暗中放水。”   “封霁寒的状态一直不稳定,万一被他知道了这个计划……”   “放心,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保证不会引起封霁寒的怀疑。”   “那个人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不管‘钥匙’跟他有没有关系,必须杀了他。”   *   岑浔暂不知晓暗中的危机,他正在愉快偷听两个玩家的心声。   「游戏官方可真抠,只告诉玩家有‘钥匙’存在,根本不多给线索,我该从哪问起啊!」   「完了,民俗学的课程我没认真听,想问点民俗学的问题拉近关系都做不到,啊啊啊我这个破脑子,该问点什么,嘴,我命令你说话!再不说话就冷场了!」   岑浔端起茶细品片刻,终于等到男玩家讪讪开口:“那个,岑教授,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在学校里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啊?”   女玩家连连点头。   岑浔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你们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是有一点……”男玩家绞尽脑汁地编理由,导致语速缓慢:“就是……晚上我和我女朋友在各自宿舍睡觉的时候,做了同一个梦……梦到有人让我们找……钥匙。”   “钥匙?”   岑浔微微一笑,以过来人的身份温声劝解道:“你们都还年轻,不要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是白天发生了有关钥匙的事情,你们晚上才会一起梦到钥匙。”   “不是的!”男玩家果然急切辩解:“我们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其中一定有问题!”   女玩家连连附和:“是啊教授,您是教民俗学的,肯定知道一些有关钥匙的民俗吧?”   她的语气中不乏迫切的暗示,岑浔闻言,脸上的笑意稍稍敛起,“不经意”间泄出几分心事重重的郁色。   他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两个玩家看在眼里,双眼简直要发光。   要来了吗!传说中NPC给出的重要线索!   谁料岑浔张口到一半,又强行咽下了到嘴边的未尽之语,神色为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唉,算了……”   靠!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啊!!   两个玩家几乎要呕血!   女玩家试探追问:“教授,是不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事啊?”   男玩家:“教授,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可以帮你一起解决的!”   可接下来不管他们怎么追问,岑浔都恢复了八风不动的神色,等菜上齐,还催促着他们吃饭,像是已经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急得两个玩家抓心挠肝,想追问到底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到了结账的时候,两个玩家为了表现,争先恐后地抢在岑浔前结了饭钱。   岑浔哭笑不得:“都说是我丈夫的产业,你们这是何必……”   男玩家见他态度软化,很有心机地续上了之前的话题:“教授,我们也是想请您帮我们解决钥匙的事,为了这事,我和我女朋友好几晚都睡不好觉……”   岑浔似是有几分动容,随即又轻轻摇头,叹息道:“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件事很复杂,我不能让无关人员牵扯进来。”   说罢,岑浔转向两个玩家,无限温柔道:“你们只需知道,我是你们的老师,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   两个玩家听完,简直热泪盈眶。   此刻岑浔在他们眼中无疑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懂了!岑教授是辅助型NPC!是帮助玩家的好人角色!   懂了!好感度没刷够,所以岑教授才不给关键信息!   大懂特懂的两个玩家目送岑浔离开,然后激动地去论坛发帖炫耀。   #全网第一个发现“钥匙”线索的玩家已诞生!#   此贴一经发出,瞬间引来了无数玩家的质疑。   1l:【???】   2l:【什么意思,大家都是菜鸡新手,你凭什么??】   3l:【速速把线索交出来,饶你不死!】   4l(楼主):【嘿嘿,就是不告诉你们~】   5l:好像已经解码楼主……不说了,我也去试试!   ……   岑浔心情颇好地走在路上。   所谓“钥匙”的线索,他当然也没有。   ——但不妨碍他偷偷伪造一些嘛。   用假线索白嫖玩家帮他做事,自己则借玩家的手找到真“钥匙”,啊,真是个完美的邪恶计划。 第5章   下午13:27,柏德报告厅。   岑浔踩着原定时间点踏入了报告厅,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台上,校长还没来,但电子大屏已经打开,显示出打着H大校徽logo的红黑PPT封面,上面挂着一行血淋淋的大字“H大全体教师工作会议”。   黑色的底图,血色加粗的大字,岑浔微微眯起眼,觉得这个配色莫名的眼熟。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噩梦系统的面板配色?   以前岑浔尚未觉醒,一直没觉得这个PPT的配色奇怪,脱离循环控制后,自然能从中品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两个如出一辙的配色,是不是代表着噩梦系统的幕后力量已经渗透进了H大?   岑浔还记得他刚进入这个大学的时候,会议PPT的经典配色还是蓝白。   是什么时间开始改变的呢?   岑浔陷入沉思时,时间已到了下午13:00。   报告厅大门彻底合上的瞬间,岑浔忽有所感,掀起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四周。   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随着封闭空间形成,仿佛就有股无形的“场”笼罩了整个报告厅,悄无声息地隔绝了门里门外的空间。   经历前面数次循环时,岑浔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很显然,这次他能感觉到这个“场”,也是他觉醒特殊身份带来的改变之一。   岑浔陷入思索之时,一个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的老人走上讲台——正是H大的校长,洪应涛。   洪校长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不似刻板印象里的领导一般大腹便便,反而鸠形鹄面,身上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暮色,他用凹陷下去的眼眶注视着厅内的在座者,嘶哑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到报告厅的每一个角落。   循环过太多次,岑浔对这场会议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场会议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印象里的内容就是校长先讲一些官方套话,而后各院院长再轮流发言,接下来,校长随机点名教师汇报期中教学进度,询问教学过程中是否遇到困难。   岑浔在校长那里的存在感极高,经常会被点中,所以他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发言稿。   木乃伊般干瘪的洪校长还在不断发表重要讲话:   “……教师应不断加强学习,提高自身的教学水平,落实新课改革,鼓励学生进行全面发展。”   “往后的工作中,将落实‘三抓’。抓教学质量,全面提高教学水平;抓队伍建设,全方位提升师资实力;抓常规管理,落实各方面纪律,为学生提供良好的教学环境。”   “为落实‘三抓’政策,接下来,学校将会面向教职工和学生群体,进行相应的问卷调查,请诸位如实填写,并督促所有学生及时完成,问卷调查稍后将以短信的形式发送到各位和学生的手机。”   听到这里,岑浔搭在手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有关问卷调查的内容,先前的循环里也出现过,只不过岑浔觉得这幺蛾子的问卷调查是形式主义,根本没放在心上,更别说老实去做了。   但这次,岑浔打算做一下这个问卷调查。   原因无他,岑浔只是觉得,时间不断在8月13号循环,一定有其原因,唯有弄清楚那个原因,才有可能打破循环。   而这个问卷调查恰好涉及全校师生,说不定会与循环的秘密有所关联。   ……   冗长的会议终于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   身旁的同事已经昏昏欲睡,岑浔看似还坐在原地,实则魂已经飞走了,直到校长点中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正要动作,岑浔骤然间发觉不对。   顺序不对!   在原本的循环里,他会是第四个被点中的人,可这次,他却变成了被点中的第一个人。   时间、环境等客观条件没有发生变动,为什么校长的点人顺序会变?   岑浔表情不变,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三秒后,位于岑浔斜对面的男老师站了起来。   按照程序设定,第一个被点到的是这位男老师,所以即使校长点中的是岑浔,这位男老师依旧会按照原定程序行动。   要是岑浔也有动作,那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异常摆在了明面上。   洪校长没道理会突然改变点人顺序,难道……校长也是个觉醒自我意识的“NPC”?   岑浔的按兵不动似乎打消了校长的怀疑,接下来,校长的点名顺序恢复了正常。   岑浔按原定的顺序站了起来,接过话筒,拿出稿子开始自己的汇报。   汇报过程与往日并无两样,唯一令岑浔感到奇怪的,就是余光里正在睡觉的同事好像醒了,并且扭头转向了他,投来一道令岑浔感到十分诡异的目光。   不,好像不止一道。   岑浔念稿的语速未变,稍稍掀起眼皮。   这一抬眼,岑浔就对上了数十双死死盯着他的漆黑双目。   原本端坐在前排的院长与同级的教授不约而同地扭过头,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阴森地注视着他,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异类,洪校长站在台上,枯槁的脸死气沉沉,同样直勾勾地盯着岑浔看,配合着无数双无机质的死鱼眼,无比怪诞邪异。   这些诡异目光有如实质,如同一道道聚光灯,从四面八方射来,要将岑浔打得无所遁形。   岑浔站在诡异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念完了自己的稿子。   而后,他彬彬有礼地对校长颔首,重新坐下。   整个报告厅的老师目光下落,依旧死死盯着他,但不出岑浔所料,“程序”仍在运作,只要他这边正常结束汇报,下一个女老师就需要按照“程序”继续汇报。   诡异的是,在她进行汇报的时候,她的头依旧扭向岑浔的方向,黑沉双目死死盯着他。   岑浔轻轻叹了一口气。   目前看来,应该是被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好在“程序”还在正常运作,只要自己遵循“程序”,顶多只是被无法脱离“程序”控制的同事瞪几眼,问题不大。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洪校长。   只有洪校长脱离“程序”控制,突然改变了点名顺序。   这或许意味着,洪校长也是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   岑浔不确定洪校长有没有特殊身份和特技,如果有,又是何种等级。   岑浔垂下眼眸,指腹轻轻摩挲看似空荡荡的食指。   全体教师会议在诡异的盯视中接近尾声,15:00,洪校长宣布会议结束。   岑浔能感觉到,那股笼罩在报告厅内的“场”正在消散。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岑浔思忖时,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传了进来:“校长,刚刚我们保安队巡逻的时候,发现这几个学生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似乎在窃听会议内容,您看该如何处置?”   说着,七八个学生鹌鹑似的被保安赶了进来。   岑浔眉梢微挑。   他记得这事在过往的循环里也曾发生过几次。   玩家为了寻找有关“钥匙”的更多线索,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校长要召开全体教师会议的消息,偷偷摸摸蹲守在了报告厅外。   但无一例外,每次他们都会被保安发现,押进报告厅。   玩家在学校里没有真正的学生身份,因此,在面对校长的质问时,玩家一旦暴露自己不是H大的学生,就会被保安丢出H大。   好几批玩家被丢出去后,这样的场面就没有再发生过。   岑浔猜想,玩家阵营恐怕是真的急了,才会铤而走险,再次来报告厅偷听。   台上,洪校长皱眉,枯瘦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鸷之色:“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鬼鬼祟祟的在报告厅外做什么?”   全体教师的目光同时转向这些学生,四面八方的诡异盯视令玩家们脊背发寒,两股战战。   压力来到了玩家身上,在校长越发阴森的诘问下,他们的额头上逐渐冒出汗珠。   很多玩家曾来过报告厅,试图探听会议内容,但无一例外,每次都会被神出鬼没的保安发现,所以他们来之前做了个计划。   原本,他们是打算直接把窃听器放在报告厅内的,但这个会议厅好像有信号屏蔽装置,将窃听器放在报告厅内,窃听器将会失灵。   所以他们一合计,干脆提前在墙上凿了个洞,把窃听器放在了联通会议室内部的洞里,人则躲到了另一栋楼。   计划本该万无一失,天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被抓住。   这些保安真的是保安吗,是地狱判官吧!   玩家们内心绝望,试图挣扎一下,狡辩道:“校长,我们没有窃听,我们只是在教室里自习,再说了,我们没事窃听会议内容干什么。”   校长充耳不闻,如同机器般重复道:“每一场内部会议都是学校的最高机密,有一些心怀不轨的社会人士会假扮成学生混进学校窃取机密,为了确认你们是否是社会人士,请报出你们的学号和姓名以供核实。”   玩家们脸色难看。   他们在H大里没有自己的学生档案,自然也报不出自己的学号。   怎么办,如果再无法作出有效应答,他们会被保安丢出学校,以各种离谱的方式死去。   被花盆砸,被掉落的菜刀开瓢,一脚踩进没井盖的下水道。   被泥头车创飞都算利索的,最惨的是被突然降临的钢筋扎穿,苦熬到零点游戏结束才获得解脱。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必须得想想办法……   领头的玩家对同队伍里的其他玩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分头跑。   逃跑计划自然没有成功,保安们早有准备,在他们有逃跑动向的瞬间便出了手,抓鸡仔似的摁住了他们。   校长厌恶地动动手指:“外来社会人士,丢出我的学校。”   保安领命,当即将他们往外拖。   玩家们大喊大叫,使出浑身解数意图挣脱,当然只是无用功。   王天云和顾佩薇也是七个被抓住的玩家之一,他们两个都是心思活络的人,从他们敢冒险去刷岑浔好感的事上就可见一斑。   眼看自己就要被保安拖出去,王天云电光火石之间灵机一动,扯着嗓子朝着坐席的方向大喊一声:“我能证明我是H大的学生,民俗学的岑教授认识我!我中午还向他请教过民俗学的知识。”   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吼在空旷的报告厅里不断回荡,其他玩家都震惊了,不是,还能这么强行攀扯关系的?   而且,不管是岑教授还是金教授,不都是NPC?NPC都按程序办事,怎么可能会出手救玩家。   但操蛋的是,坐席里还真站起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眯起眼似是辨认了几秒,而后开口道:“这个学生我认得的——还有他旁边的女生,也是我认识的学生。”   其他玩家:“???”   居然真的帮忙说话了!   被一同点到的顾佩薇受宠若惊,实在没想到在岑浔那里刷的好感度竟然真的有用。   在一片寂静中,校长顿了几秒,接受本校教师给出的身份补充:“那么,其他人呢?”   岑浔转向其他玩家,对上他们期待的眼神,冷漠无情道:“不认识。”   “……”   天知道,在得知王天云和顾佩薇居然跑去刷NPC好感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做无用功,谁不知道,每天零点后游戏都会进行新一轮的循环,就算这轮刷满了好感度,下一轮辛辛苦苦刷的好感度依旧会直接清空。   但现在,他们觉得过去的自己是真的愚蠢!   好感度真的有用,原来报告厅过关的方法在这里!   现在玩家就是后悔,很后悔,早告诉他们好感度这么有用,他们至于走那么多弯路?   被拖出去的玩家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侥幸得救的王天云和顾佩薇心有余悸,看着岑浔的眼神格外炽热。   岑浔微微一笑,他并不怕加深校长怀疑,左右已经被校长发现异常,不如给玩家一点甜头尝尝。   前面吊着根胡萝卜,玩家才肯心甘情愿为他办事啊。   会议结束,教师们很有秩序地离开报告厅,各自回到自己的行径路线上。   岑浔在校长的阴森视线下信步走出报告厅,在门口遇到了专门等他出来的两个玩家。   王天云满眼感激:“谢谢教授刚刚帮我们说话,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顾佩薇拍拍胸口:“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会被保安丢出去呢。”   岑浔道:“都是小事,校长很排斥校外的社会人士,一旦被错认,你们就危险了。”   王天云与顾佩薇对视一眼,王天云小心翼翼地问道:“教授,您知道校长为什么这么讨厌社会人士混进校园吗?”   岑浔语气温和地解释:“今天的会议上,校长说过,社会人士成分复杂,会对校园的安全性造成威胁,为了保护学生,学校严令禁止社会人士踏入。”   又得到一条消息,两个玩家眼中一喜,正想再问,岑浔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岑浔拿起手机看了眼,对他们微微颔首:“我还有事,你们自便。”说着便离开了。   王天云和顾佩薇:“……”   你别走啊,让我们把问题问完!   岑浔之所以急着离开,一来是为了钓着玩家,二来是因为手机上多出的短信。   【校办处】尊敬的教师,为共建美好校园,落实“三抓”政策,提高师资实力以及学生幸福感指数,诚邀您填写《问卷调查》,期待您的参与!   下附一条链接。   就是这条短信,岑浔还是循环的时候收到过很多回,但他每次都没有点开过附带的链接。   这一次,他要点开吗?   未知的链接,极有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运气不好,说不定会死亡重开。   不过,岑浔向来喜欢一句至理名言:机遇与挑战往往并存。   让他看看,校长究竟想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完美校园。   岑浔勾了一下嘴角,手指毫不犹豫地移动,点击链接。 第6章   点击链接后,页面瞬间跳转。   岑浔的手机黑屏了几秒,粘稠的暗红血液从黑暗的底色里渐渐渗了出来,组合成两排文字:   【学生端入口】   【教师端入口】   看到这诡异配色的那一瞬间,岑浔就觉得,稳了。   这个问卷调查绝对有问题。   不过,问卷调查特意分出了学生端和教师端,难道两个端口的题目会有什么不同?   岑浔试探着点击【学生端入口】,弹出的下一个页面显示需要输入学号和姓名。   退出学生端登录页面,岑浔打开【教师端入口】,同样出现了一个需要输入工号和姓名的登录页面。   很显然,只有在H大拥有身份档案的教职工和学生,才有资格填写问卷调查。   结合报告厅发生的事,岑浔逐渐理清了思路。   校长对“社会人士”十分防备,认为他们会破坏学校的安全性,而区别“社会人士”的依据,正是H大的学号和工号。   无论是保安阻拦玩家窥伺会议内容,还是需要输入学号登陆的问卷调查,都是在给玩家设限,目的是将玩家完全排除在问卷调查之外。   所以岑浔可以大胆猜测,这个问卷调查一定跟H大的循环有关——甚至更严重一点,或许它跟H大后期沦为副本也有相当大的关联。   猜到这里,岑浔对问卷调查的内容更感兴趣,但现在还不是着急填写的时候——谁知道问卷调查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岑浔打算先看看学生端的题目,跟教师端的题进行对比,摸清校长的想法,而后再做决定。   岑浔在三点半有个组会,届时正好可以抓几个学生当小白鼠。   心情颇好地回到办公室,准备拿上u盘和资料前往会议室,没想到却在办公室门口遇到几个不速之客。   一群男男女女聚集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数双看过来的眼睛几乎发出绿光,让岑浔联想到饥饿了数日的野狗。   待岑浔一靠近,这些野狗便一拥而上地凑近舔他:“岑老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随之涌来的,还有乱七八糟的心声。   「原来舔狗真的能应有尽有,以后我就是岑教授的狗!」   「尼玛,这破游戏怎么不早说要刷NPC的好感度,之前我被校长丢出去,直接掉进化粪池淹死,这窒息经历我找谁评理啊啊啊!」   「我舔舔舔,教授看看我,我才是您最乖的狗~」   岑浔:“……”不着痕迹后退的脚步重新向前。   原来是玩家啊。   岑浔扫了这群玩家一眼,对他们的目的只装作不知,淡淡道:“目前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以后就不一定了。   .   玩家get到了他的潜台词,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还真有任务!   果然,关键信息在岑浔身上!   “嘿嘿,岑老师,这是我刚刚新买的水果……”   “岑老师,这花好看,衬您!”   “岑老师,我帮您把办公室的地拖一下吧,有点脏了诶。”   岑浔以学校禁止教师收学生礼物为由,拒绝了水果和花,倒没有拒绝拖地,提出拖地建议的玩家顿时得意洋洋,格外殷切地掏出拖把大拖特拖。   其他人从中得到启发,擦桌子的擦桌子,擦窗帘的擦窗帘。   岑浔没理会他们,兀自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顿了顿,他打开手机锁屏,似是不经意地显露出黑红色的登录页面。   诡异的黑红配色十分吸睛,暗中偷看岑浔的玩家几乎瞬间就注意到了这古怪的页面,然而还没等他们看清上面的内容,岑浔仿佛察觉到了注视,眉头一皱,快速翻转手机,将屏幕盖在了桌面上。   欲盖弥彰的动作,警惕的表情,这样的异常表现无疑拉满了玩家们的好奇心,让他们更加认定岑浔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   玩家们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岑浔看过来时火速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   岑浔随手把玩家钓成翘嘴,这才按照原定计划拿上东西,准备前往会议室开组会。   玩家们乖巧得像是小鸡仔,恭恭敬敬地送他出门,表面安静,实则每个人心声半点不消停。   「那是什么!是什么!不会是钥匙吧?不会吧不会吧?」   「好想抢教授的手机仔细看看啊,但怕被教授戳爆眼球呜呜呜。」   「回去要报告队长,“钥匙”的线索很有可能在岑浔身上,刺杀计划得后延了。」   岑浔脚步一顿。   刺杀计划?针对他的吗?   有人想杀他?   岑浔垂下眼睫,脑海里闪过一张张人脸,要说他在游戏里得罪了哪个玩家,那就只有顾少了,那个心声里所说的“队长”,会是顾少吗?   岑浔直觉不太像。   他沉思着摩挲了一下无名指的婚戒,暗暗提高了警惕。   不管是谁要杀他,他都会让那个人有来无回。   *   15:30,岑浔如之前的每一轮循环一般,正常召开组会。   他手底下有五个研究生,两女三男,学术能力是参差不齐的烂,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每个人做汇报时,都像烂了三天的尸体,散发着死气沉沉的阴沟味。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会议厅的氛围就急转直下,待他坐下,气氛更是凝滞到了极点。   戴着厚眼镜的女生额头上冒出汗滴,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咽了一下口水:“老师您好,上周我……”   岑浔抬手,打断她的发言:“组会暂停,先做问卷。”每个人的汇报内容他都在循环里听过很多遍,实在没必要再听。   没想到岑浔会出声打断,女生卡了一下,像是程序出了bug,整个人陷入了僵直。   岑浔耐心等待程序响应。   据岑浔观察,H大内的“NPC”要比H大以外的要智能一点。   打个比方,高架桥上的车不会躲车,不会自主闪避,完全按照路径行动,即便撞车也不会停下,而H大的学生却会因吃瓜而驻足,前来围观坠楼的他,并掏出手机拍摄。   岑浔认为,这应该跟H大被圈定成内测副本有关,正因如此,校内的学生才会产生一定的自主度。   所以岑浔决定,触发跟学生的新对话。   厚眼镜女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响应,带点疑惑地开口询问:“问……卷?”   岑浔坐在首位,黑发掩映的昳丽面容上喜怒难辨:“学校要提升学生幸福感,通过短信给每个学生都发了问卷,老师需要督促学生完成,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先把问卷做了。”   “哦哦,好的老师。”岑浔积威甚重,厚眼镜女生不疑有他,连忙地掏出手机照做。   岑浔暂时没管僵坐的其他学生,起身站到了厚眼镜女生的身后,正大光明地观察。   只见她进入学生端登录页面,输入学号和姓名,点击“登录”,下一秒,页面弹出一个人脸识别。   岑浔:“……”这幺蛾子问卷居然还有人脸识别。   要是有玩家想用学生的账号登录,也会被人脸识别拦住,代入一下玩家……真的会很操蛋。   但是话说回来,玩家其实可以像他一样,直接站在学生旁边偷看,或是等学生通过人脸验证再抢过手机——校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岑浔摇了摇头,现在玩家连问卷的存在都不知道,他考虑那么多也没用,岑浔收敛心神,专心看向问卷调查的内容。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H大是你梦想中的大学吗?   A.完全是   B.有点落差,但能接受   C.落差很大,完全不是我梦想中的大学,但觉得可以改进,暂时不想退学。   D.落差很大,完全不是我梦想中的大学,觉得无法改进,想立即退学。   “……”岑浔无语了一会,对厚眼镜女生说:“选A试试。”   厚眼镜女生虽然疑惑,但照做。   选A,跳出第二个问题:请详细描述你梦想中的大学,并写下你想在H大完成的梦想。   岑浔:“再选B。”   选B,同样跳出第二个问题:请详细描述产生落差的原因,并针对学校如何改进缺陷提出你的宝贵意见。   岑浔:“选C。”   选C,跳出第二个问题跟B一模一样。   这次不用岑浔说,厚眼镜女生就自动选了D。   选D,跳出的第二个问题有了改变:学校尊重学生的每个决定,如果真的痛苦到想要退学,请填写退学申请书,并到教务处办理退学手续。   看完四个选项,岑浔陷入了沉思。   光看这些问题,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就像校长是真的很重视学生的感受,想要建设一个让所有学生满意的好大学。   但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岑浔觉得不可能。   岑浔询问厚眼镜女生:“你想选哪个选项?”   厚眼镜女生像是被他绑架了,怂怂地问:“我……可以随便选吗?”   岑浔开始思考自己在学生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嗯”了一声:“选你想选的。”   厚眼镜手指在选项“C”上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了“B”。   跳出第二个问题后,女生本想打字,打之前却忽然顿住,岑浔发出了一个疑问的气音,询问她为何不继续。   只听女生讪讪地问:“老师,真的填什么都可以?”   岑浔面无表情:“……你填就是了,随便写,放心,我不会因此给你穿小鞋的。”   女生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始打字。   【请详细描述产生落差的原因,并针对学校如何改进缺陷提出你的宝贵意见。】   女生填道:千辛万苦上岸,本以为人生就此走上坦途,没想到上岸的那一刻才是最高兴的,落差感来源于牛马般的生活,如果可以,我希望学校取消组会,禁止导师让学生做PPT,禁止布置写不完的报告,禁止……   岑浔:“……”   他忍耐着,等女生填完她大逆不道的建议,点击跳转下一题。   【如果学校改进缺陷,你希望在H大完成什么样的梦想?】   又提到了“梦想”这个词。   岑浔盯着这两个字,让女生随便填写。   女生想了想,填道:我想轻轻松松地毕业,毕业后找到很好的工作,月薪至少一万吧。   “……”岑浔心情复杂,看着女生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这傻孩子,都开始许愿了,竟然也不敢许个大的。   这份问卷出奇的简单,做完这一题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题。   【其他建议(选填)】   岑浔微微挑眉。   从选项B延伸出的一系列问题来看,这则问卷的核心内容显然跟“梦想”有关。   为什么学校如此执着于成为学生“梦想”中的大学?成为“梦想”大学对学校有什么好处,收集学生建议的问卷又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看似简单正常的问卷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出题者的真实目的。   岑浔转了转无名指的银戒,眯眼看了会儿最后一道选填题,忽而微微勾唇,对厚眼镜女生道:“最后一题,你这样填。”   “老校长年事已高,不堪大用,而岑教授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建议老校长退位,由岑教授担任新校长。”   厚眼镜女生:“……”啊??   她转过头,木然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隙,连一直眯着的双眼也因震惊而睁大!   只见她导师神色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殷红漂亮的唇瓣微启,冷酷地吐出一个字:“填。”   “……真的要这么填?”   “嗯。”   女生一边大为震撼,一边听话地在问卷里填下导师大逆不道的言论。   点击提交,下一秒便显示出提交成功的黑红色对钩。   岑浔:“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女生莫名道:“没有啊。”   岑浔微微点头:“你做你的事,我还有事跟你师姐师弟说。”   女生:“哦……”   她愣愣地看着岑浔走向坐在她身边的师姐。师姐是个长头发的冷酷女生,气质沉稳,同样近视,但师姐不爱戴框架眼镜,更喜欢戴隐形眼镜。   厚眼镜女生假装翻资料,实则悄悄注意着岑浔的动作,只觉得导师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陌生而新奇——有种被邪恶外星人夺舍的诡异感。   她有些出神,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外星人”是什么东西了。   对啊,“外星人”是什么来着?   另一边,岑浔逐一唤醒了待机状态的剩余四个学生,督促他们做问卷。   长发女生第一个选项选了A,完全是。   【请详细描述你梦想中的大学,并写下你想在H大完成的梦想。】   长发女生表情冷酷地填道:我梦想中的大学有着一流的师资水平,一流的食堂和宿舍,还有一流的校园环境和同学——但是很遗憾,这些H大都没有,我之所以会选A,是因为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不希望学校在未来给我穿小鞋。   岑浔:“……”   写到想完成的梦想,长发女生犹豫了一下,继续填道:我想在毕业之前,再跟他看一场流星雨。   下一题就跟厚眼镜女生的最后一题一样,都是【其他建议(选填)】   岑浔让长发女生照着他的话填写建议:“你填,流星雨会对学校的安全造成危险,建议学校赐予我的导师岑教授足以改变流星轨迹的强大力量,在教授的保护下,全体学生就可以安全地观赏流星雨。”   长发女生:“……”   她默默扭头,看向岑浔,强调:“老师,我是研究生。”不是小学生。   岑浔面无表情:“就这么填。”   哪怕被学生当做中二病老师,岑浔也一定要贩这个贱。   因为岑浔觉得,问卷里反复强调“梦想”这个词,里面肯定大有问题。   与“梦想”对应,岑浔很难不联想到“噩梦系统”的“噩梦”。   校长又不是闲的,既然他让学生填这个问卷,那肯定不是形式主义,极有可能,学生填下的“梦想”会以某种方式成真。   但成真的“梦想”真的会是美梦吗,还是说,它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噩梦”?   这个世界叫“噩梦世界”,它的第一个内测副本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心?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岑浔在选填里给自己叠了几层buff。   岑浔也不确定这有没有用,他一切的推断都建立在逻辑推理上。   不过,就算推断错了也没关系,那么多轮循环过去,学生都还活着,所以岑浔更倾向于失败一轮的后果是他可以接受的。   比起循规蹈矩地收集线索,岑浔更喜欢刺激的冒险。   所以岑浔毫不收敛,唤醒另外三个男生,让他们分别选择了ABC三个选项。   岑浔没有让任何学生选D,D的指向性太危险,学校对于想立即退学的学生是一种放弃的态度,若真有学生去办理退学,最后是否真的能活着离开H大还是个未知数。   这几个研究生虽然学术水平一般,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岑浔并不想让他们冒险。   很快,三个男生先后提交了问卷,其中一个男生选了C,值得一提的是,C这个选项延伸出的后续问题跟选项B延伸出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待所有学生答完问卷,岑浔宣布组会推迟至明天,然后结束了会议。   五个学生一头懵地走出了会议室,只留岑浔坐在原位,十指交握,垂下眼睫,掩住眼中复杂眸光。   以往会议结束,他会坐着封霁寒的车回家,可今时不同往日,为了查清H大的真相,今晚他必须留在学校里。   封霁寒今天被他丢在厨房里重复念台词,不知道会不会坏掉。   岑浔深吸一口气,停止感性思维的发散,回归理性,拿出自己的手机,抿唇点进了问卷调查的教师端登录页面。   问卷调查就像投名状,估计得做了才能参与进校长的计划,岑浔平静地输入自己的工号和姓名,通过人脸验证,进入问卷调查页面。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满意现在的教学生活?   A.十分满意   【请描述你梦想中的教学生活,并写下你想在H大完成的梦想。】   B.一般满意,教学生活影响到了我的情绪。   【请详细描述不满意的原因,并针对学校如何改进缺陷,稳定教师情绪提出你的宝贵意见。】   C.非常不满意,这不是我想要的教学生活,每天我的情绪都在崩溃边缘,但觉得未来尚有希望,暂时不想辞职。   【请详细描述产生落差的原因,并针对学校如何改进缺陷,稳定教师情绪提出你的宝贵意见。】   D.非常不满意,这不是我想要的教学生活,每天我的情绪都在崩溃边缘,觉得完全没有希望,希望立即辞职。   【学校尊重教师的每个决定,如果真的痛苦到想要离职,请向校长提交离职申请书。】   岑浔没什么犹豫就选了C。   【请详细描述产生落差的原因,并针对学校如何改进缺陷,稳定教师情绪提出你的宝贵意见。】   岑浔填道:我的前半生太过顺遂,因此,当我开启我的教学生涯时,我更希望得到一种悲惨的人生体验,最好每个学生都不尊重我、殴打我,每个同事和上级领导都看不起我、肆意攻击我,甚至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暗杀——   岑浔写到这里,轻咳一声,继续写道:要想稳定我的情绪,我的建议是全校都不要对我太好,最好把我的职称评到最低。   【如果学校解决你的问题,你希望在H大完成什么样的梦想?】   岑浔填道:参考上一题。   【其他建议(选填)】   岑浔填道:希望全体师生尊敬校长就如同尊敬我。   填写完毕,点击提交。   原本丝滑流畅的页面跳转忽然卡了一下,足足黑屏了十几秒,才显示出问卷完成的黑红色对钩。   岑浔勾了勾唇,他怀疑这个系统的CPU都要被他干烧了。   将手机锁屏,岑浔往椅背上一靠,开始有点期待夜晚的来临。 第7章   下午16:25。   按照以往的行程,岑浔提着公文包来到H大的地下停车场,站在了老位置,像此前的每一轮循环一般,等待封霁寒开车接他。   ——哪怕他知道,这次,他不会再等到那辆熟悉的车。   岑浔之所以多此一举,主要还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玩家发现他行动轨迹上的异常。   今时不同往日,在岑浔“不经意”展露自己掌握着“钥匙”的线索后,来自玩家的目光必定会持续聚焦在他的身上。   岑浔不确定现在有没有玩家正在盯着自己,总之以防万一,他最好保持以往行动轨迹,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16:27,以往封霁寒会在16:30的时候抵达地下车库。   嗯,还剩三分钟。   岑浔漫不经心地想,如果他是玩家,游戏进入僵局时,忽然出现一个疑似掌握主线任务的NPC,他就算绑,也会强行把这个NPC留下。   所以岑浔看似在等车,其实在钓鱼,他需要一个留在学校的正当理由,因此,他在等按捺不住的玩家主动现身,求他留下帮忙。   届时,岑浔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学校寻找线索,不至于引起玩家的怀疑。   不出岑浔所料,仅过了十五秒,他想钓的鱼便急不可耐地上钩了。   身后传来一声紧张的大喊,声音隐隐有些熟悉:“岑老师——先不要走!”   岑浔闻声转头,看到王天云三步并两步朝自己冲来,脸上写满急迫,岑浔适时露出疑惑之色:“王同学,有什么事吗?”   王天云演技一般,但胜在脸皮厚,敢演,只见他满脸夸张的惊恐,拉着岑浔的袖子急声说道:“不,不好了!老师,我女朋友佩薇出事了!”   作为一位很有责任心的老师,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会不着急?   岑浔当即皱了眉,严肃道:“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王天云咽了一下口水,目光开始闪烁,脸上情态依旧焦急:“她好像中邪了!”   “中邪?”   王天云时不时瞥一眼地下车库的入口,怕岑浔的丈夫先一步到来,嘴皮子突突的,一口气说完了他的台词:“对!她很奇怪,忽然手舞足蹈,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然后就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岑老师,您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岑浔露出犹豫神色,看了眼车库的入口:“可是……”   王天云双手合十地朝他拜了拜,满眼恳求:“岑老师,求您了!”   “救人要紧,”岑浔犹豫一秒,拿出手机:“稍等,我给我丈夫发个消息。”   计划成功,王天云眼睛一亮:“嗯嗯!”   16:29,王天云匆匆带着岑浔离开地下车库,赶往操场旁的医务室。   路上,岑浔询问王天云具体情况,王天云含含糊糊道:“我也不太清楚啊,就是忽然变成那样了……岑老师,我女朋友忽然中邪,您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岑浔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眸光很暗,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要等看过才能知道。”   王天云对岑浔隐瞒的秘密越发好奇,一路上问了不少问题,试图套取更多情报,可岑浔的嘴很严,不管他怎么问,都不肯轻易开口。   极限拉扯中,医务室出现在视野里。   王天云赶紧提高声音,意在提醒医务室里的人他们已经到了:“岑老师,就是这里!”   岑浔进了医务室的门,然后被里面玩家的数量惊了一下——小小的医务室里,居然足足挤了十几个人,岑浔刚进门,这些人便齐齐转过头,热切地盯着岑浔看,整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顾佩薇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脸色发白,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不要”“好可怕”之类的词。   玩家们如摩西分海般自觉给岑浔留出一条路,岑浔默不作声地来到病床边,拧眉打量着顾佩薇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出神。   玩家们屏息凝神,期待岑浔能给出新的线索。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岑浔依旧站在原地,保持抿唇深思的姿态,仿佛成为了一座雕像。   气氛陷入凝滞,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医务室的上空,每个人的心脏都提了起来,表面看似沉静,实则心里疯狂飚弹幕。   「气氛好严肃的样子,究竟怎么回事啊,岑老师你说话啊!」   「神秘的气质,强大的压迫感……没错了!岑老师后期必定是个BOSS级的角色!」   「大家都这么严肃地盯着岑老师看,我偷偷抠个屁股没人发现吧,好痒。」   「说话!岑老师,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说话!不许当谜语人!」   「怎么旁边没声音了,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演,真的好尴尬,hello?有人在意过我这个工具人吗?」   岑浔:“……”   能听到心声后,他的世界变得好癫。   岑浔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露出些许沉痛之色:“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来什么?什么来了!   岑浔却没有解释更多,再睁开眼时,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她昏迷之前,是不是做过题目?”岑浔转头,沉声询问王天云。   王天云沉浸在岑浔的演技当中,忽然被cue,他完全没反应过来:“题、题目?什么题目?”   岑浔充耳不闻,口中喃喃道:“在校长做出更疯狂的事之前,我必须阻止他,再这样下去……”   说到这里,岑浔截住了话头,话锋一转,对王天云肃穆保证:“她会没事的,明天到来之前,我会让一切恢复正常。”   玩家:“!!!”   抛下足够多的诱饵,又在玩家那里给校长上了眼药,岑浔功成身退,果断退场,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匆匆离开了医务室。   玩家们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面面相觑片刻,有人忽然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岑老师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往外冲,就连病床上的顾佩薇也忽然“诈尸”,掀开被子快速下床。   可等他们追到外面,岑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糟了,把人弄丢了!”   “分头找,今晚只要能跟着岑老师,我们一定能找到线索!”   *   岑浔费了点心思甩开玩家,来到了14号宿舍楼。   是的,岑浔压根没打算向玩家分享情报,一起寻找线索。   第一,岑浔目前掌握的线索比玩家稍多一些,相当于占据更多的优势。一旦分享情报,那点优势很快会被玩家追上。   玩家虽然实力和智商一般,但胜在人数多,万一玩家比岑浔先一步找到线索,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第二,有玩家在身旁,岑浔不能随意使用他的特技“噩梦傀儡戏”,万一遇到危险,他将处在劣势。   所以岑浔决定,今晚他先独自去找线索,如果发现需要炮灰,他再把线索分享给玩家,忽悠玩家帮他冲锋陷阵。   现在,岑浔来到了14号宿舍楼,14号宿舍楼是男生宿舍,与之相邻的两栋宿舍楼也是男生宿舍,岑浔之所以看中14号宿舍楼,只是因为看中了“14”这个特殊数字。   一般来说,14号宿舍楼都是恐怖事件的高发地。   岑浔相信,在这栋楼里,他能遇到更多惊喜。   进入宿舍楼需要刷脸通过闸机,教师想进入宿舍,则需要手持加盖院长公章的查寝批准书。   有点麻烦,所以岑浔决定不走寻常路。   他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仰头看了一眼,朝上方甩出黑白傀儡丝,而后拉了拉,确定固定成功。   岑浔也是突发奇想,傀儡丝除了控制,是否还有别的功能——比如成为吊索。   噩梦系统没详细介绍傀儡丝的功能,只让他自己探索,统无禁止皆可为,岑浔觉得可行,就试了试。   没想到真的可行。   傀儡丝的质感像钢丝,看似很硬,实则岑浔能自由控制它的弹性和长度,岑浔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傀儡丝,心念一动,收缩的傀儡丝便带着他急速上升。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岑浔轻巧地落在顶楼的天台。   随手拍了拍袖口蹭上的的灰,岑浔将傀儡丝缠回指尖,环顾荒芜的天台,稍微有些失望。   竟然没有奇怪的东西。   没有血腥的尸体,也没有扭曲的异形。   没意思。   岑浔将公文包丢在一边,走到围栏旁,任凭大风吹乱他的一头黑发,无聊地眺望远处的大海,等待夜晚的降临。   H大毗邻婆娑海,在H大,只要站得足够高,就能将婆娑海的景色收入眼中。14号宿舍楼虽然只有五层楼,但它靠近海岸,且前方没有建筑物遮挡,所以也能看到海景。   婆娑海是黑色的海,也有人叫它婆娑死海,随着时间接近傍晚,已有血红残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红光在黑海当中晕染开来,混合成如同陈旧血液般的暗红色。   岑浔轻声喃喃道:“噩梦世界……”   这个世界,真是只是一个游戏吗?   如果这里是游戏,那什么地方又是现实?   岑浔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四年,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他的人生也是虚假的吗?   他的人生,他的情感,他的爱人,他的学生……明明在进入H大之前,他们都是那么鲜活。   没人肯否定自己的存在,岑浔当然也不承认这个世界是所谓的游戏,他更倾向于是某种未知存在入侵了他的世界,才造成了一切变故的发生。   杀了祂,岑浔闭上眼,心想。   无论是谁破坏了我的生活,我都要杀了祂。   远处,残阳沉入海面,只剩下了四分之一。   无名指上的银戒在夕阳下折射出一点光亮,岑浔抬起手,对着光看它,不经意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之所以会来H大任教,是因为H大离封霁寒的公司最近,他不想离封霁寒太远,才会就任H大的民俗学教授。   可就是那么巧,H大第一个成为了《噩梦世界》的内测副本。   是巧合,还是……   倒不是怀疑封霁寒有问题,岑浔思考的是H大成为第一个副本,会不会某个必然条件影响过后的结果。   脑海里闪过一尊邪异的石像,仅是瞬间,岑浔便感到脑中一片刺痛,不得已放弃回想。   岑浔小时候曾被人拐入一个山村,山村里的人信奉邪神,每年都需要向邪神献上九个祭品。   祭品,当然就是活人了,岑浔和其他八个同样被拐来的小孩关在一起,等待祭祀日的到来。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那年村子多拐了一个小男孩进来,正是封霁寒。   第一次见面,封霁寒就给岑浔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因为封霁寒被丢进来时,是被关在一个有点像鸟笼的椭圆笼子里。   窄小的笼子骨碌碌滚到岑浔脚边,里面蜷缩一团的小孩晕乎乎地转过头,看到他时,那双琉璃般的眼珠子好像亮起了火光。   他努力从笼子的缝隙里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触碰他的脚踝,岑浔冷漠地躲了一下,就看到这小孩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小小声地“啾”了一声。   至此,岑浔对这只笼子里的小鸟再难忘怀。   后来岑浔问过封霁寒,当时为什么对他“啾”一声,封霁寒说……   一道铃声忽然响彻整个校园,打断了岑浔的回忆。   正是《致爱丽丝》。   悠扬的曲调回荡在陷入黑暗的校园里,无端显得诡谲。   岑浔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竟然来到了23:00。   入夜后,H大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23:00是H大的熄灯时间,这个时间,学生结束一天的学习,会回到宿舍入睡。   可为什么上课铃会在这个时间响起?   岑浔目光微凝,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将傀儡丝缠在栏杆上,打算降到五楼阳台查看学生情况。   可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剧烈震颤了一下,夜晚的学校一片漆黑,连路灯都不开,岑浔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辨认出,浓郁的黑暗里,似乎有一道庞大的巨影若隐若现。   岑浔手撑在栏杆上,本想细看,可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破裂声,一阵惨烈的尖叫响彻14号宿舍楼。   “啊啊啊啊救命,章鱼人进来了!”   岑浔:“?”什么章鱼人?   岑浔很快明白了章鱼人是什么。   因为有东西爬上了天台。   脑袋是人头,身体是章鱼,长着锋利锯齿的触手恶狠狠地朝岑浔甩来。   什么玩意?   岑浔往后一跃,躲开砸下的触手,同时甩出傀儡丝,无比丝滑地切断那截触手。   脓绿色的液体飞溅,章鱼人发出了惨叫,挥舞着剩余的触手朝岑浔冲来。   岑浔用了几次傀儡丝,逐渐有了手感,这次甩出傀儡丝后,他精准切下了章鱼人的脑袋。   章鱼身体轰然倒地,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噩梦系统的播报声。   【恭喜诡怪岑浔成功击杀噩梦异形x1,积分+1。】   岑浔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指尖缠绕的傀儡丝。   噩梦异形,积分+1?   岑浔默默看向爬上顶楼的数只异形,虽然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但他好像可以刷分升级了!   岑浔一击带走一只怪,轻声喟叹。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8章   杀光爬上来的所有异形后,岑浔足足收获了15点积分。   蚊子虽小也是肉,岑浔已经很满足了。   地面还在震颤,岑浔决定降到五楼,找个学生问清情况。   发现时间变成23:00时,岑浔其实隐隐有所预感,他已经不在真实的H大,直到看到噩梦异形,岑浔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   他必须尽快弄明白这是什么世界。   岑浔吊着傀儡丝,轻盈翻进五楼的某个阳台,走进宿舍,看到一片混杂着血液和残肢的狼藉情景,微微皱眉。   学生没有特技,在异形的攻击下很难存活。   岑浔来到走廊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响彻在宿舍楼的每一处,地面上、墙壁上,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洒满了粘稠的鲜血。   岑浔没怎么犹豫,选择了惨叫声更多的左边,循着声音击杀了一只正在试图啃咬学生胳膊的蚁人。   满脸恐惧的男生本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死亡,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相反,身上忽然一轻。   “站起来。”   一道有些熟悉的低哑声音响起,男生愣了愣,尝试着睁开眼,入目的不再是蚁人扭曲狰狞的人头,而是一道挺拔的身影。   只见那道身影手起手落,看不清是用了什么东西攻击,转瞬间对面的蜘蛛人就被削掉了半个脑袋。   黑发末梢微微蜷曲,半张冷酷的侧脸漂亮得不可思议,看上去莫名眼熟……   男生胡乱抹了一把脸,不可思议道:“岑老师?!”   岑浔分神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个学生他居然认识,他手底下五个研究生,两女三男,他就是三个男生里的其中之一,今年研一,名叫程风。   岑浔没解释更多,只问道:“还能起来吗,跟在我后面。”   “能、能的!”程风有些怵这位导师,捂着被咬掉一块肉的手臂,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躲到岑浔身后,见岑浔砍异形如切瓜,下意识拍马屁:“不愧是岑老师,连异形都能乱杀,学生佩服!”   岑浔清完这片区域的异形,带着拖油瓶往别的地方走,边走边问:“程风,你知道这些异形是怎么来的吗?”   程风现在还处于没回过神的状态,闻言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每次睡着后我都会梦到这些东西,然后还没等我跑出宿舍楼,我就会被异形弄死……”   岑浔:“第几次了?”   “什么?”   “这是你第几次做这个梦?”   “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做了很多很多次这种梦,”说到这里,程风哆嗦了一下,眼中满是绝望和崩溃:“我也死了很多很多次,可每次醒来,我都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做不了,等到了晚上,我又会回来,反复被杀……”   程风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他拉住岑浔衣角,泪眼朦胧地哀求:“岑老师,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好好看文献,好好做PPT,老师,求您罩我。”   衬衫被扯得皱巴巴,岑浔感到头疼:“行了,把眼泪擦擦,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嗯嗯!好的老师。”   “你说你一睡着就会来到这里,这里是梦中世界?”   程风点头:“对,但是体验特别真实,我觉得不太像梦。”   岑浔心里有了底,看来他的猜想没错,与“梦想”对应的,就是“噩梦”,而他们正身处于噩梦延伸出的世界里。   岑浔:“要怎样才能离开梦中世界?”   程风有些惭愧:“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每次我都死得很快……”   岑浔看他这样子,估计什么都不清楚,于是点点头,说道:“行,我找别的学生问问。”   程风觉得自己的导师很强,一看就是大佬玩家,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岑浔身侧,再看到异形时,连那股恐惧感都消散了不少。   果然,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老师,你怎么会来这里啊,”程风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之前那么多次梦境,你都没有出现,怎么这次忽然……”   岑浔:“之前没做问卷,今天做了。”   程风:“诶,可你今天为什么忽然做了问卷呢?不对——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个梦跟问卷有关?”   岑浔扯着傀儡丝,拽断异形的脑袋,冷静道:“十有八九。”   岑浔很快救了十几个学生出来,校园太大,继续搜救其他学生不现实,岑浔把人全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准备先盘一盘目前的情况。   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挨在一起,见识过岑浔的本事,他们有问必答。   岑浔拖了把椅子坐下,目光一一扫过每个学生的面庞:“有谁记得这个梦循环了几遍?”   学生们呆滞着陷入沉思,房间里安静了须臾,忽然有人颤着声音开口:“十、十五遍。”   岑浔看向那个男生:“确定吗?”   男生点头:“确定,因为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循环到了某个特殊数字,这个梦才会结束,所以每轮开始时,我都会特意计数。”   另一个学生也出声附和:“我数的也是十五遍。”   岑浔坐在椅子上,手指交握:“前面十四轮的记忆,你们都有吗?”   “有。”异口同声的肯定回答。   岑浔:“异形每轮都会出现?”   “对,每轮都会出现,但是一开始好像没那么多,就一两只吧……”   “我也记得刚开始很少——刚开始什么怪物都很少,后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岑浔点头:“除了异形,学校里还有什么怪物?”顿了顿,岑浔想起长发女生许下的有关流星雨的愿望,加上一句:“或者破坏力比较强的东西。”   说起这个,学生们一下子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我看到过哥斯拉!”   “有范围很大的雷暴,像有渣男在渡雷劫!”   “何止!后面还有暴风雪,气温暴跌,我整个人直接被冻成碎碎冰了!”   岑浔不得不打断他们:“有人看到过流星雨吗?”   “流星雨?”   学生们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微胖的男生弱弱举手:“流星雨我没见过,但我见过陨石……有一轮我跑出宿舍楼后,就是被陨石砸死的。”   岑浔略一沉吟:“这些灾难的出现时间都是固定的?”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靠谱的男生开口:“我有看表的习惯,我很确定,每轮大灾难降临的时间都在提前。”   岑浔点了点头,对这个异空间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也就是说,灾难的规模和强度一直在扩大,灾难来临的时间也在不断提前。   这些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岑浔暂且压下了这个疑惑,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因为现在更需要他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据这些学生所说,接下来还会出现雷暴和暴风雪等极端天气,几乎都是必死局,如果岑浔想要继续在这个异空间里寻找更多线索,那么他必须想办法挨过天灾,存活下来。   岑浔没有犹豫,转向程风:“我记得你在问卷里填的梦想,是想去某些地方旅游?”   程风愣了愣,点头,心想老师忽然提起这个干什么。   岑浔:“还记得我让你在选填的【其他建议】填的东西吗?”   “记得!”程风立即点头如捣蒜,他当然记得,当时他浑浑噩噩的,听到岑浔要求的刹那,就像被人敲了当头一棒,麻木的脑袋里迸发出了海啸般的震撼。   程风期待地问:“老师,你让我在选填里写的那段话,难道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眼镜男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疑惑地插了一句嘴:“你们在说什么?”   程风就向他解释道:“就是学校给我们发的那个问卷,它最后一道题是选填题。当时岑老师在我旁边,让我写了一些……嗯,有点神奇的建议。”   闻言,眼镜男的脸上多了几分好奇:“有多神奇?”   程风有点不好意思说,征询着看向岑浔,岑浔点点头:“没事,跟他们说吧。”   程风这才迟疑着开口:“嗯,就是……我的梦想不是希望能去旅游吗,岑老师就让我在【其他建议】里写——旅游的路途上太容易遇到危险,老师有义务保护学生安全,建议学校赐予我导师岑浔足够保护我的力量。”   听完后,所有人:“……”   什么?不是,这都行??   一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语、震惊、难以置信等复杂神色,看向岑浔的眼神也变得一言难尽。   果然人不可貌相,岑老师看上去是个冷酷的正经人,没想到有这么中二的内心呢……   岑浔倒不觉得羞耻,现在是特殊情况,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   眼镜男脑袋转得快,很快问岑浔:“老师,你当时让他这么填,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破局的想法?”   “只是个猜想,具体能不能行,还需要试验一下。”说着,岑浔转头看向程风,语气和表情都十分认真:“程风,现在你要去旅游了,可你在旅游途中遇到了危险,你觉得,我该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才能护送你到达目的地?”   “啊?”程风呆住了,他瞄了岑浔一眼,结结巴巴地试探问道:“老师,您……想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头顶老旧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落在岑浔冷静的面容上,留下一层晦暗不明的阴影:“不要反问,回答我的问题。”   压迫感迎面扑来,程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居然产生了一种开组会般的战栗感,下意识照着岑浔的话思考:“首先,外面有异形,想安全出门,老师得拥有能号令异形的能力吧……”   【恭喜诡怪岑浔获得临时身份“异形之父”(仅限本轮场景使用)】   【临时身份:异形之父(紫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号令异形】   【特技介绍:可升级技能】   【当前等级可号令异形:2】   【升级进度:1/10】   岑浔微微挑眉,看过这一连串的消息,忽然明悟了什么。   原来如此。   【其他建议】确实是问卷调查里的一条生路,在【其他建议】里进行补充说明,进入异空间后,【其他建议】有概率被触发。   而触发【其他建议】的条件,依赖于是否有人“相信”【其他建议】的可实现性。   “噩梦”诞生于人类潜意识中的恐惧,想对抗“噩梦”衍生出的怪物,当然也需要靠人类的“想象”。   “相信”的人越多,【其他建议】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强,越可能成真。   岑浔陷入沉思,所以,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更多人相信他很强,有足够摆平所有危险的能力?   岑浔,悟了。   在学生的注视下,岑浔站起身,看似十分游刃有余地点了点头:“成了。”   程风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真的成了?”   “试试。”岑浔推开窗户,召唤了两只异形过来。   看到两只丧失攻击性的异形乖巧地依偎在岑浔手边,所有学生瞳孔地震:“!!!”   这个方法居然真的能行!   【升级进度:16/10】   【恭喜您,临时身份“异形之父”已成功进阶为蓝衣级】   【当前等级可号令异形:16】   岑浔若有所思地看向指尖的傀儡丝。   既然这个异空间内有独立的升级法则,那他何不趁机把身上的道具全部强化一下?   “小程啊……”岑浔拍了拍程风的肩膀,语气堪称和颜悦色。   程风莫名抖了抖,战战兢兢地仰头看着老师殷红漂亮的嘴唇:“老、老师,怎么了?”   “你看这个丝,”岑浔向他展示手上的傀儡丝:“它像什么武器?”   程风绞尽脑汁:“勾魂索?混天绫?捆仙绳?”   程风报的神器属性太杂,系统不好判定,岑浔不得不提醒:“……用一个名词来定义。”   “我知道了!”程风一手握拳,坚定敲手心:“它是,勾魂索命捆仙弑神无上法器!”   “……”   这个设定太离谱,连程风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系统没判定成功。   不得已,岑浔暂时放弃傀儡丝,转而拿出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木棍,黑木棍是皮影戏的操纵杆,跟傀儡丝一样,也是他的特技道具之一。   岑浔还在思索要赋予操纵杆什么样的新身份,没想到程风看到黑木棍,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这不就是魔杖吗!”   叮——系统判定成功。   很显然,大家都觉得这个棍子很像魔杖。   于是岑浔的皮影戏操纵杆,就变成了能释放索命咒的魔杖。   岑浔:“……”行吧,能用就行。   岑浔一个雷击术轰开走廊上的异形,带着满脸兴奋的男生们往外走。   “岑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微胖男生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要在校园里展开乱杀,救下所有同学?”   “不,”岑浔冷静道:“先去校长办公室。”   程风纳闷不已:“老师,我们去校长办公室干什么?校长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岑浔觉得这群学生还是太清澈愚蠢了,H大的异常多半就是校长搞出来的,光救学生有什么用,擒贼先擒王。   再说,校长白天已经发现他的异常,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找上门算账,现在不解决校长,以后被解决的就是他。   白天岑浔或许还没有一战之力,到了晚上,有【其他建议】加成,岑浔觉得可以一试。   “找校长干什么?”岑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平静的声线透出几分暗藏的狠厉。   “当然是去,干掉他。” 第9章   天崩地裂,群魔乱舞——目前的噩梦版H大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岑浔说是说要干掉校长,当然也没那么莽撞地直奔校长办公室,路上还是去救了不少学生。   打败BOSS固然要紧,但前期发育也必不可少。   岑浔在异空间的能力等级,与相信他拥有这种能力的学生人数挂钩,人数越多,岑浔的能力才会越强。   因此,每救下一批学生,岑浔都会派程风去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能力,有事实为依据,就会显得非常有说服力。   当相信岑浔拥有特异能力的学生超过500个时,岑浔的临时身份“异形之父”和傀儡丝升到了青衣级,操纵杆(魔杖)则升到了绿衣级。   岑浔相信,假如全校学生都相信他的“魔杖”是真的,那么他的操纵杆说不准可以升到最高级。   但很可惜,这一轮恐怕是来不及了。   岑浔盘线索时花了点时间,在此期间,全校的学生在各种灾祸下死了大半,所剩学生不过寥寥,勉勉强强才凑够了五百多个。   人数已经不够了。   休息的间隙,岑浔看了眼时间,23:41,距离零点还有19分钟。   零点来临时,会发生什么?   岑浔想到每天都在七点醒来的自己,假如每日循环的重置时间是七点,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而最差的情况……则是时间会在零点时重置。   一旦时间重置,他就又要被迫回到早上七点,岑浔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23:42,岑浔决定冒险一把,现在就去校长室,在有限的时间里收集更多的线索。   走之前,岑浔在小礼堂里设下防护罩,把五百多个学生聚集在一起,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我现在要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弄清这件事是否与校长有关,如果没能解决这件事,下一轮噩梦很可能还会开启。”   闻言,原本稍稍安定下来的学生们一片哗然,岑浔带来的安全感再次被打碎,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崩断,有人直接崩溃了,不管不顾地大喊:“那我们怎么办,下一轮继续被杀吗?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要一次次地被折磨,为什么我还活着啊,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其他学生也受到了恐慌情绪的感染,哭的哭,发疯的发疯,礼堂里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笃笃——”面对混乱,岑浔神色微冷,半分不受干扰地敲了两下桌子,沉声道:“安静。”   明明声音不大,学生们却莫名被镇住了,岑浔好像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仅是孤身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觉得有种巍峨高山屹立在侧的安全感,他们怔愣地望向岑浔,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岑浔扫视台下的学生:“相信你们都见过我的能力,循环噩梦其实并非死局,再多给我几轮的时间,破解它不是不可能,你们都坚持了这么多轮,确定要现在认输?”   学生们怔怔地看着他。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岑浔微微笑了起来:“被杀了那么多次,真的不想向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复仇?去死的确很容易,但,有谁真的甘做被踩在脚下的蝼蚁?”   “……”   嗡的一声,学生一下子炸开了锅。   “对啊!他爹的,就这么死了,不是便宜了把我害成这样的人!”   “我也要杀他,杀他一百遍!不对,一千遍!千刀万剐!”   “啊啊啊就算我死,也要啃下那杀千刀的一块肉!”   岑浔三言两语间,低落的士气空前高涨了起来。   程风也被说得热血沸腾,当即举手,大声问道:“岑老师,您就说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其他人纷纷点头,热切地盯着岑浔。   岑浔冷静开口:“如果有下一轮,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将我的存在告诉其他同学,并让他们相信,我有能力拯救他们。”   有学生弱弱举手:“可是老师,万一我们太早被杀,等不到你来救我们怎么办?”   岑浔思考了片刻:“我会想办法在白天填问卷的时候做点手脚,让你们都能拥有一些自保的能力,记住,无论我让你们在【其他建议】里填了什么,你们都要相信它能成真。”   学生们已经把岑浔奉若神明,无论他说什么,都点头如捣蒜。   时间逼近23:50,岑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嘱咐完学生,便离开了礼堂,往校长室的方向赶去。   天空传来一声声可怖的雷鸣,紫色雷光乍现的刹那,岑浔的脸被映照得雪白。   岑浔瞳孔倏然一缩,猛地起跃,同时手上魔杖往下一点,几乎是他脚步挪开的瞬间,他脚下的土地便突然冒出了数道钢铁尖刺,它们与岑浔释放出的毁灭咒撞上,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   岑浔稳稳落在地面上,皱眉望向一旁的废墟,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院长?”   来人头戴安全帽,向来严肃的面庞多了几分灰白的扭曲,正是建筑环境学院的李院长。   很显然,在这个诡异的异空间内,李院长也发生了某种异变。   来者不善,岑浔眯起眼,心中生出警惕。   李院长缓步朝岑浔走来,举起手里的一截钢筋指向岑浔,嘶哑的声音像卡顿的某种机器:“你,身为教职工,却背叛校长,你,该死。”   说罢,隆隆雷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岑浔抬头一看,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   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砖头和钢筋?   岑浔:“……”   本该是危机四伏的局面,不知为何,看到此情此景,岑浔心中却充满了无语。   岑浔轻挥“魔杖”,设下一个防护罩,挡住了李院长的攻击。   这时,岑浔终于回过味来,原来院长的攻击方式跟院内的教学内容有关?   建筑环境学院包括土木工程系、建筑系、城市与环境规划系,可不就跟建筑材料挂点钩?   岑浔心想,有意思,要不是他未雨绸缪,将技能升到了绿衣级和青衣级,估计还真打不过李院长。   岑浔手中“魔杖”指向李院长:“是不是该我了?”   话落,未等李院长反应,岑浔一发索命咒,把李院长打进了墙里。   然而,危机没有就此结束,打死一个李院长,还有更多院长从阴影里冒出来。   “你,身为教职工,却背叛校长,你,该死。”   数道不同的声线异口同声地说出相同的话,黑影们四面八方地包围了岑浔,从它们的气息来看,这些院长每一个都不比李院长弱。   岑浔粗略计算了一下,要是打群战的话,他叫上异形一起打,未必打不过,但是肯定会消耗很长的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试试那一招了……   岑浔缓缓抬起头,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黑影,气势凛然道:“放肆,竟敢对校长无礼。”   “……”   包围住他的黑影如果能做表情,此刻脸上一定会冒出很多问号。   你谁?   你是校长,那校长又是谁?   岑浔见院长们没有退后的意思,心里也有点拿不准了。难道教师问卷的规则和学生问卷不共通,【其他建议】的补充规则在教师自己身上并不适用?   岑浔反思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他发现,自己没有向学生灌输“岑老师会成为校长”的思想,导致现在相信“岑浔是H大校长”的人只有他自己。   岑浔:“……”   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想到放在大学职场,这句话居然依旧适用。   不过没关系,当时填问卷时,岑浔做了双重保险,即使校长梦化为泡影,他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保命。   深吸一口气,岑浔对四周黑影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能在大学里遭遇职场霸凌,你们是想实现我的梦想?”   每说到一个“梦想”,岑浔都会特意咬重音,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异空间是“噩梦”世界,是“梦想”的对立面,一切都反着来,岑浔想的是,如果这些院长攻击他,相当于完成了他被霸凌的“梦想”,是不是就会因此遭到规则的惩罚。   岑浔紧盯着黑影,警惕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但黑影们好像僵住了,只怨毒地盯着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赌对了!   岑浔没有迟疑,挥舞魔杖迅速轰开一个院长,从缺口处突出包围圈,飞快朝着校长室冲去。   他有预感,关于H大的异变,校长一定知道什么!   校长身上,一定藏着最重要的线索!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陨石划破天际,朝着校园砸落,暴风雪直扑面门,遮挡住全部的视线,院长们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随着岑浔距离校长室越来越近,他们不再受限于规则,释放招式越发疯狂。   校长的办公室位于H大最高的建筑——悬日钟楼的至高处,校长室的外墙上便是一个巨大的时钟,再往上的尖顶中,则有着一个大铜钟。   在岑浔有些久远的记忆里,这座铜钟会在下课时奏响,但到了现在……它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   岑浔想起了他入职的那一天。   那天,他拿着入职申请书走进那扇巨大的白色拱门,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笑看着他,和蔼地向他点头,说:“欢迎你入职H大,相信你能与我们一起,打造出更美好的H大。”   原来从一开始,校长就说过了,他想打造一个更美好的H大。   那就是校长的梦想吗?   校长为什么没有完成他的承诺?   现在的H大,就是校长梦想里的大学吗?   万千疑问压在心头,急需一个答案,23:58,岑浔重重撞开白色拱门,鲜血在拱门上留下显眼的痕迹,岑浔却没在意,他细细喘息着,抬头看向校长桌后的那道身影。   校长室是八角形的布局,每一面都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校长桌后面也有一扇落地窗,从这扇落地窗看出去,能将整个校园的情况收入眼中。   校长立在窗前,垂眸望着校园里的惨状,缄默不语。   比起岑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似乎有些老了,背影佝偻,负在身后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岑浔一步步走近,像个执着于答案的孩子,向他的背影问出那个问题。   “为什么?”   校长背对着岑浔,声音中满是疲惫:“我或许做错了一件事。”   岑浔笑了一声,声音中却满是冷意:“校长,你看看清楚,你已经让整个校园都陷入了噩梦。”   “我的正常生活,学生的正常生活,全都被打破了,无止境的循环,无止境的噩梦,这就是你想要打造的美好校园?”   23点59分10秒。   校长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不是的。”   一道惊雷落下,这声音似乎刺激到了校长,校长忽然陷入了癫狂,他狠狠拍在了落地窗上,提高声音,不像在对岑浔辩解,反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的内心:“不是的!”   23点59分16秒。   校长喘息着,他的下半身正在融化,变成黑色的流质,校长仿佛没有察觉,仍恶声道:“有一群恶徒入.侵了我的学校,他们破坏,他们残杀,他们视我的学生如草芥!”校长几乎怒吼出声:“我该如何保护我的学生,就连我也会被那帮恶徒杀死!”   “于是,我向神明祈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从恶徒手里救下我的学生!”   校长哀切地笑了起来:“神明应允了我,赐予了我们永无止境的美梦,而代价是……代价是……”   “代价是什么?”   23点59分32秒。   校长忽然诡异地重归平静。   熔岩般的血红色爬上校长变为黑色流质的下半身,融化还在继续。   “你来迟了,这场噩梦已经无法终止。”   校长说。   在漫漫黑夜走得太远的旅人,已经失去迷途知返的机会。   “鲜血,苦难,生命,每个人都是献给神明的祭品。”   校长闭上眼,熔岩般的血红已经蔓延到他的脖颈。   23点59分58秒。   岑浔看到校长转过头,露出一双悲悯却冷漠的眼睛。   “噩梦降临之日,所有人都将得到幸福的永生。”   仿佛应和着校长的话语,那一刻,流星陨落,整座校园湮灭在恐怖的撞击下,熊熊燃烧的火光烙印在岑浔的视网膜里,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00:00。   天地静默。   ……   ……   不知过了多久。   岑浔放在枕边的手机亮了屏幕,《献给爱丽丝》的曲调再次响起。   岑浔猛地睁开眼,身上伤口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神经末梢,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肩胛骨,完好无损的皮肤令他脸上微沉。   “草!”岑浔狠狠捶了一下身下的床,猛地坐起身。   该死的循环!   辛辛苦苦一整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该死的洪老头,干点什么不好,居然跑去向神许愿,什么神要的祭品会是“鲜血”“生命”“苦难”?   那当然只会是邪神啊!   都已经循环了十五轮,能来得及救人才怪!   岑浔咬牙骂道:“校长啊校长,你可真是个好校长。”不会当校长可以把位置让给他。   原本岑浔只是想弄明白循环的真相,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岑浔却无法就此收手。   因为校长最后说的是“所有人都将得到幸福的永生”,重点在于“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岑浔自己。   不想办法搞事,难道在原地乖乖等死吗?   正要动作,噩梦系统忽然“叮”了一声。   【本轮特殊场景“噩梦校园”已结束,正在结算总积分,请稍候……】   提起这个岑浔就不气了,昨晚他杀了不少异形,虽然大部分都是+1+1,但聚少成多,攒下的积分应该十分可观。 第10章   12秒的等待后,噩梦系统给出结算结果。   【结算成功!】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击杀低级噩梦异形×458,共计积分458,中级噩梦异形x56,共计积分5600,高级噩梦异形×2,共计积分2000,总计积分8058】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击杀级蓝衣级噩梦诡怪x4,共计积分400,青衣级噩梦诡怪×2,共计积分2000,绿衣级噩梦诡怪×1,共计积分10000,总计积分12400】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获得563个学生的信仰,当前信仰值:563】   岑浔不由疑惑,积分就算了,信仰值又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只有神才需要信仰,莫名其妙获得信仰值,还在这种情境下,岑浔有种不好的预感。   噩梦系统的播报还在继续:   【本轮特殊场景内,总计获得积分:20458】   【您的积分已达到特殊身份升级条件,是否将特殊身份“民俗学家”升级至蓝衣级?】   【是/否】   岑浔果断选“是”。   面板上的个诡信息瞬间刷新。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暂无(内测阶段,噩梦阵营全体成员均未觉醒,暂不开启等级评定)】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蓝衣级)】   【已获取临时技能:读心术(紫衣级)   注1:仅内测阶段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调整为100积分/分。   注2:当前该技能对紫衣级以上诡怪或F级以上玩家无效】   【特殊身份:民俗学家(蓝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1:噩梦傀儡戏(蓝衣级)】   【特技介绍:以血肉生魂为傀儡,以世界为舞台,戏幕升起,这次,又轮到谁粉墨登场?】   【该身份专属特技2:点纸成真(蓝衣级)】   【特技介绍:刍灵成精,纸扎万物,小心,不要给它们点上眼睛。】   晋升一级后,他竟然又多了一个特技!   岑浔对新的特技十分感兴趣,点纸成真,就是被他折过的纸能变成实物?   听着好像很厉害,岑浔立即找了张抽纸试验,握在手里揉成一团球,发动技能,然后他手里的纸球,就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很真实的鸡蛋。   岑浔将鸡蛋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和触感都跟真正的鸡蛋完全一致,岑浔将它往床头敲了一下,打破蛋壳,却没见蛋清蛋黄从里面淌出。   岑浔探指摸了摸,只摸到一团纸。   原来这技能只是表面功夫,不会改变物品的本质,纸就是纸,不会变成真的鸡蛋。   ——当然,也有可能是技能等级不够高的原因。   就算是这样,现在的点纸成真也很够用了,岑浔正觉得挤公交麻烦,这下不就有了新的交通工具?   岑浔将假蛋随手丢在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并洗漱,拿着手机匆匆下楼,封霁寒还在煎他那个焦掉的荷包蛋,岑浔就像肝日常任务的玩家,走上前飞快互动,速通了对话框,然后把封霁寒丢在一边,吃完了那碗皮蛋瘦肉粥。   “今天要做什么?”   得不到回答,丈夫又开始当复读机了。   “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要在学校里搞事,”明知封霁寒现在不懂他在说什么,岑浔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校长错信邪神,坑了整个H大,时光不可倒回,今天已经循环到了第十六轮,结局恐怕已经无法更改了。”   岑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理顺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想破局,只有杀掉那个邪神,可很显然,目前的我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   “我要成为校长。”   “如果H大的全员死亡结局避无可避,那么,最强的那个怪物,必须是我。”   岑浔垂眸,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封霁寒得到回答,问他的问题换了一个:“那还是老时间去接你?”   岑浔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封霁寒面前,修长手指轻轻触碰他的侧脸,无名指上的银戒折射出微光。   岑浔望着熟悉的面容,语气有些困惑不解:“不该是这样……”   “你好歹也是能跟我一起逃出那个山村的人,我都恢复清醒了,你居然还被区区循环困着。”岑浔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弯唇,压低声音说:“等你清醒过来,我一定要嘲笑你。”   封霁寒:“那还是老时间去接你?”   岑浔觉得无趣,单手拍拍他的脸,睥睨他道:“你就在家等我,等我活着回来。”   他不太高兴,变脸比变天还快,转瞬间就无情地将封霁寒丢在原地,自己去了三楼,再往上爬,爬到了阁楼上面。   推开窗户,岑浔打开手机地图,找到H大的方位,而后拿出一张A4硬纸,快速将它折成一个尖头纸飞机,发动“点纸成真”技能,将它变大。   这种只会飞,没有附加属性的纸飞机倒是很好变,其实岑浔本来想直接折个直升机,但考虑到直升机对折纸的技术要求太高,且他不会开直升机,只能遗憾作罢。   纸飞机上没有任何安全防护措施,坐上去后,看似危险,实则并不安全。   但,岑浔就喜欢危险且有挑战性的事物。   他面不改色地坐上放大版纸飞机,找到方向,发动纸飞机,直接朝H大飞去。   走空路,就不会跟别人的路径撞上了。   *   坐在纸飞机上,岑浔整理了一下思路。   目前循环已经进行到了第十六轮,岑浔隐隐有所预感,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尽快行动。   目前,岑浔需要尽快弄清三个问题:   1.邪神/校长制造噩梦循环的动机是什么,要达到什么条件,噩梦循环才会终止?   2.校长的身份该如何定义,由谁定义,该如何取代校长?   3.如何将全校学生召集在一起,并让他们在【其他建议】里写下足以自保的条例。   岑浔伸手捋了一把被狂风吹得凌乱的黑发,垂下眼睫,往下空的城市看去,目光逐渐变深。   不,还有一个问题。   H大的异变范围有多大?   噩梦降临的那一日,H大会彻底沦为副本,那么H市呢,H市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副本的范围会不断扩大,那么在H市生活的人,是否也会迷失于噩梦当中?   岑浔五指逐渐紧握,仰头看向天际升起的太阳,一颗心却缓缓下沉。   其实不管是谁,就算毁灭了这个世界,又与他何干?   岑浔可以拿自己的命去玩、去赌、去跟危险的存在对抗,将它当成一场刺激的游戏,哪怕输了也只会觉得酣畅淋漓。   但这次却不一样。   一旦他输了,封霁寒怎么办?   封霁寒现在就是个小可怜,没有半点战斗力,没有他保护,说不准会被欺负死。   岑浔接受不了那个最坏的结局。   所以,他必须赢。   站在H大的校门前时,岑浔已经有了想法。   一路上都有学生向岑浔打招呼,岑浔没有像往日一样颔首回应,而是脚步匆匆地直直略过他们,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神色严峻,紧抿着唇,周身围绕着难得一见的阴郁气质。   岑浔对外向来是冷静淡漠的沉稳形象,玩家们谁见过他裹挟着一身怒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表现很快引起了玩家的注意,偷偷在论坛上通风报信的玩家不少,有很多玩家闻讯聚拢了过来,远远跟在岑浔身后,想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各式各样的心声四面八方地汇聚了过来:   「靠靠靠,教授这是怎么了,他怒气冲冲的是要去哪?」   「真相只有一个!昨晚教授一个人离开后肯定发生了什么剧情,所以教授今天的行为模式才会改变。」   「天爷……半个多月了,主线剧情终于出现了!」   「教授去的这个方向——行政楼!?教授忽然去行政楼干什么?」   岑浔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玩家,相反,如今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的,岑浔在行政楼门口站了一会儿,根据心声数量确认周围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玩家,这才像下定决定一般,踏上了台阶。   既然观众已经来齐,这场大戏,就由他来开场。   岑浔来到行政前台,对正在整理文件的前台沉声道:“校长在办公室吗?我要见校长。”   H大校长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需要提前预约,由校秘确认过后,才能坐专属电梯到行政楼顶楼。   岑浔昨晚直接用魔法飞上去,属于特殊情况。   岑浔问得急,前台笑容的弧度未变,甜美询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岑浔顿了顿,皱眉道:“没有,但我有急事,一定要马上见到校长。”   前台仍然微笑:“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可以哦。”   岑浔:“我有急事,非见到他不可。”   说罢,岑浔无视前台的劝阻,转身朝着行政楼的楼梯走去,几乎就在岑浔触碰到逃生通道大门的瞬间,数个保安如鬼魅般出现,强行将岑浔架了出去。   行政楼的玻璃门在岑浔面前关上,过于洁净的玻璃上倒映出岑浔面无表情的脸。   岑浔没有挪动脚步,执拗地矗立在门口,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很快有玩家按捺不住,大着胆子上前触发对话。   “岑老师,到上课时间了,您怎么站在这里?”   岑浔回过神,转头看到一个面色关切的陌生玩家,他恍然间意识到什么,有些疲惫地摆手:“我急得都忘记请假了,同学,麻烦你帮我通知幕志楼410的学生,告诉他们这节课不上了。”   玩家连连应是,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佯装担忧地问:“岑老师,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我看你刚刚急着找校长,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脸上担忧,眼里的兴奋却止都止不住,恨不得马上从岑浔嘴里得到答案。   提起昨晚,岑浔脸色很不好看,轻轻垂下眼睫:“昨晚……没什么事。”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有事!!!   玩家们蠢蠢欲动,见此哪还按捺得住好奇心,一窝蜂全涌了上来,都想做第一个打听到消息的人。   “岑老师,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保证不往外说!”   “是啊岑老师,你就说出来吧,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帮你的!”   不管他们怎么说,岑浔都决然摇头,叹息道:“不行,这件事,不该牵扯到你们。”   急得玩家抓耳挠腮,这种答案近在眼前却没法得知完整信息的感觉,真的是太令人窒息了!   最后还是王天云站出来,绞尽脑汁,试探地抛出一个问题:“岑老师,是问卷有问题吧,你不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问题,我们做了问卷中招怎么办?”   巧的是,这个问题还真的打破了谜语人局面。   闻言,岑浔终于面色一变,霍然抬起眼:“你们怎么会知道问卷的事,明明下午校长才会……”   见此,所有人精神一振,触发关键信息了!   在其他人敬佩的目光下,王天云骄傲挺胸,迫不及待地问:“岑老师,我们跟你一样,也从循环里恢复了清醒,我们有能力帮你,现在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了吗?”   岑浔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天云,王天云,好样的,推动剧情多亏有你。   似是有所动摇,岑浔沉默须臾,缓缓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我不说,是因为我也觉得这太离奇了。”   王天云激动地跟同伴对视一眼,鼓励道:“没关系,老师您尽管说,都遇到循环了,再奇怪的事情我们都会相信的!”   岑浔闭了闭眼,仿佛沉浸在某种痛苦当中:“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其实,我才是H大的校长。”   玩家:“???”   王天云:“!!!”   什么!你说你才是什么! 第11章   新一天的清晨,《噩梦世界》的论坛热度疯狂飙升,随手一刷新,首页就会冒出新的帖子,很多新帖子的主题内容还都是没有意义的感叹号和问号,搞得新进论坛的玩家一头雾水,险些怀疑论坛出了bug。   点进热度最高的楼里一看,才明白游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主楼言简意赅,没有半点迂回,直接抛下深水炸弹:   【喜报!截止今日8点21分,《噩梦世界》内测副本“失落校园”,其主线终于浮出水面!】   1l(楼主):【说实话,在真正主线出来之前,我一直对“失落校园”有些失望。作为一个大型全息恐游的内测副本,“失落校园”实在过于安全了,玩家在副本内进行探索时,几乎没有任何危险性,对一个恐怖游戏来说,这简直就像先天发育畸形,是它最致命的硬伤。   与其说它是“恐怖游戏”,“恋游戏”、“角色扮演游戏”、“真人模拟犯罪游戏”等称谓反倒更加适合它。   但是!今天主线一出现,我之前的想法直接被通通推翻!   它不是不恐怖刺激,只是我们玩家挖掘到的消息都太表层了,根本连副本真正的内核都没触碰到orz……没错,我们玩家辛辛苦苦忙活了半个多月,甚至连副本里的故事线都没挖掘出来。   用言语无法形容我得知副本真相那一刻的震撼。   原来,菜鸡竟是我自己……   现在副本剧情线已经很清晰了,假校长鸠占鹊巢,为一己私欲制造出“噩梦H大”,真校长岑教授则被剥夺身份和记忆,无力从假校长手里救出学生。   玩家要做的,应该就是阻止假校长毁灭学校,帮助真校长夺回H大。   目测这个副本很难,要行动就得趁早,岑教授也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意向的兄弟姐妹今天组个局,一起进入真实的副本一探究竟。】   2l:【……除了6,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哥来】   3l:【作为在场玩家之一,我再来补充一条线索,根据岑教授给出的消息,想进入“噩梦H大”,需要得到一个特殊的“通行证”——那就是问卷。   问卷只会发到学生和教职工的手机上,也就是说,想拿到问卷,玩家必须得弄到“学生”和“教职工”的其中一种身份。   但是,玩家要怎么弄到身份,这也是一大问题】   4l:【靠靠靠,一觉睡醒H大的天都变了,现任洪校长是假的校长?岑教授才是真校长??我迷糊了,还有“噩梦H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给菜鸡解释一下吗www……】   5l:【简单来说,就是H大实际上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里世界”才是真实的副本,想进入“里世界”,需要以“问卷”为媒介。】   6l:【玩家之前一直没能得知“里世界”的半点线索,完全是因为假校长对有关“问卷”的消息严防死守,各种设限,千方百计阻止玩家进入里世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洪校长必定是反面角色】   7l:【这么说,岑教授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是H大的校长?】   8l:【hh笑死,楼上说什么傻话,岑教授人长得再漂亮,话说得再好听也是副本NPC,他的话怎么能全信】   9l:【赞成,虽然岑教授有引导型NPC的趋向,但玩家方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岑教授的立场和目的全部不明,最后要不要相信岑教授的说辞,还是要等真正进入里世界探索后才能决定】   10l:【我不管!我已经单方面相信岑教授了,我老婆这么美,说话这么真诚,他能骗我吗!不说了,《噩世》,启动!老婆我来助你夺回H大!】   11l:【服了这些颜粉,真的是颜值即正义,万一岑教授是坏的就有意思了,开始期待这些颜粉梦碎的表情(纯恶意)】   12l:【嘿嘿嘿蛇蝎美人,更爱了~(黄脸垂涎)】   13l:【滚!颜粉和痴.汉粉都滚!正经分析呢,舔颜到隔壁贴舔】   随着帖子热度越来越高,不少玩家进入帖子热烈讨论新线索,评论区很快盖起了高楼。   不用上班的玩家直接登陆游戏赶去现场,回帖里不断传来新战报,已经去上班的玩家没法进入游戏,只能背着老板和同事偷偷摸摸水贴,以解心中蠢蠢欲动的游戏瘾。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评论区一个新回帖震惊四座。   223l:【报——新消息!上午10点,我们将会前往行政楼,想办法强行在H大的学籍档案里录入我们的信息,已经说服岑教授帮忙,有意向的老铁们记得准时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直到256楼,才有玩家注意到这条夹杂在骂战和分析当中的有用消息。   256l:【我靠,居然直接去行政楼录入学生档案,这逆天法子是哪个大佬想出来的,牛哇!】   257l:【我要去我要去!嘿嘿,我直接翘掉第二堂课,上课哪有玩游戏有意思。】   258l:【呵呵,我直接一个辞职,傻哔老板今天又骂我是下等种,爷不伺候了!没我这个下等种搞技术,我看他那个破公司怎么运转】   259l:【代入感太强了,摸摸楼上,某些“高等种”就是这样的,仗着自己有点异能,就觉得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了,真的很恶心……】   260l:【《噩世》宣传的时候不是说过,会给玩家们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或许……】   261l:【嘘!这可不兴说啊。小道消息,《噩世》出现后,上面一直在打压它,照理说小小一个全息网游能有什么好打压的,你猜是为什么?】   262l:【呵呵,还能为什么,动了某些“高等种”的蛋糕了呗,他们急了,真急了】   263l:【越是不让玩,越是有鬼,我还偏就要试试,看看《噩世》如何改变我的人生!】   ……   荣天畅恶狠狠地在键盘上敲出这么一行字,点击发送,然后往椅背上一靠,狠狠吐出一口气。   荣天畅是被《噩梦世界》选中内测的一万个玩家之一。   在这个有异能的世界,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是比牛马更卑贱的蝼蚁,按照异能强度,人群被分为三九等,顶尖的异能者站在金字塔之巅,普通人则被异能者踩入底层泥潭。   而就在这个秩序分明的不平等社会里,《噩梦世界》的横空出世瞬间引发了巨大的动荡。   荣天畅还记得那一天,他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推送信息,第一句话便攥住了他的全部心神,令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   “想改变你的人生吗?”   “想成为顶级异能者,做人上人吗?”   “欢迎来到《噩梦世界》,噩梦降临之日,您将获得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明明广告词看上去很扯,荣天畅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预约内测名额”,大概是现实生活实在过得太烂,所以哪怕觉得扯淡,他还是抱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荣天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拿到内测号。   虽然广告词有点假,但《噩世》的制作公司却是实实在在的有钱,就在荣天畅填下收获地址的当日,全息头盔就送到了他的家门口。   自此,死水般的生活被注入了新的生机,荣天畅戴着全息头盔,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不平等,没有压迫,玩家甚至可以随便对NPC做任何事情。   那种可以为所欲为的的感觉令荣天畅上瘾,荣天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异能者可以不把普通人当人。   当一个人拥有绝对力量的时候,他的道德和人性或许可以无限趋近于零。   荣天畅靠在电竞椅上,激动的心情缓缓平复,他睁开眼,入目的是自己狭小的昏暗房间。   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坐在椅子上就能一览无余,因为返潮,墙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霉斑,他徒劳地用廉价墙纸去遮挡,潮湿的霉味却怎么都挡不住。   为了省钱,他租了一个朝北的房间,这使得他的被子终日阴湿,挂在窗台上的衣服永远无法晒到充足的阳光。   他那个异能者老板曾掩鼻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得知原因后,老板轻蔑而讥嘲地点头说,下等种就是下等种,只配跟老鼠一样,住在没有阳光的下水道里。   该死的!老子勤勤恳恳为他打工几年,居然连一个有阳光的屋子都不配住吗!   荣天畅好恨,可他又不敢失去这份工作,只能忍下怒意,奴颜婢膝地奉承老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开除了。   就在两天前,一个F级异能者顶替了他的职位。   仅仅因为老板认为异能者体质更好,更不容易猝死。   荣天畅端起泡面桶,狠狠咬了一口冷掉的泡面,就像在啃老板的脑袋,他看了一眼时间,9点16分。   荣天畅将泡面桶往桌上一丢,摸向一旁的全息头盔:“干了!”   他要赌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机会!   眼睛一闭一睁,荣天畅进入游戏。   玩家登陆游戏后,会被随机放到H大的任意角落,这次荣天畅的运气很好,直接被传送到了行政楼附近。   荣天畅看过论坛里的消息,直接往图书馆礼堂走,玩家们会在礼堂集合,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路上荣天畅就遇到了不少往图书馆走的玩家,荣天畅知道玩家会很多,但没想到会那么多,进了礼堂,入目的竟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荣天畅震惊了,这可是工作时间,难道所有玩家都失业了?都这么闲的吗!   能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已经坐满了玩家,说话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很大的嗡嗡声,荣天畅愣愣地找了个空位站着,看到更多的玩家走了进来。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玩家!   难道大家都想赌一把?   荣天畅没有同伴说话,有些无聊,忍不住打开系统面板,开始刷论坛,不知过了多久,荣天畅忽然感觉周围的说话声小了下来。   荣天畅如有所感,抬起头,看到有人上了台。   是一个陌生的玩家,身上好像天生带着睥睨众生的气质,荣天畅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个玩家在现实世界,绝对是个“高等种”   他或许自身没有异能,但他的家族有高阶异能者,这就使得流着家族血的他也成为了高人一等的存在。   也只有这种人才敢在这种局面下,以上位者的姿态掌握话筒。   荣天畅脸色黑沉,双拳缓缓握紧,他真是狠毒了所谓的“高等种”,这些人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弄死他们?   “想杀掉他们吗?”   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荣天畅的耳边,离他既渺远又近,听上去有几分莫名的蛊惑力。   谁,是谁?   荣天畅左顾右盼,他正站在窗边,那是一个很偏的角落,大家都更乐意往前面和中间靠,所以他旁边根本没有多少人。   那么那道声音究竟是哪里来的?   “想杀掉他们吗?”   那道声音再一次问他。   荣天畅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这次,他选择遵循心中的恶意,给出肯定的答案:“当然想!”   后颈传来微不可察的刺痛,荣天畅听到一道含笑的声音:“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荣天畅的眼神空茫了一瞬,很快变得清醒。   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线从他后颈延伸出来,穿过窗户的小小缝隙,连通着另一个人的指尖。   岑浔懒洋洋地倚靠着墙,饶有趣味地低头打量指尖缠绕的傀儡丝。   除了当做武器攻击,这玩意果然还有控制的能力。   有意思。   要想取得玩家的信任,岑浔明面上得保持正面形象,可岑浔又不可能真的不干点坏事,怎么办?   当然只能愉快地开个马甲了。 第12章   台上的发言者叫沈文韶,是A城沈家的人,围绕在他身边的,也都是A市顶级家族的小辈。   “高等种”们不屑与没权没势的“低等种”为伍,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圈子,强势取得了这次会谈的话语权。   当然有玩家看不惯,但看不惯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跑到他们面前指着鼻子骂?万一被这群少爷小姐记住名字,回到现实世界后,他们或许会面临无法想象的悲惨后果。   因此,绝大多数玩家选择忍气吞声。   “好了,都静一静,”沈文韶皱眉拿起话筒,下方嘈杂的说话声令他感到烦躁,这使得他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不耐:“在第一次玩家会议开始前,我希望各位能遵守以下几点基本纪律。”   沈文韶审视台下的玩家,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语气轻慢:“第一,在台上有人发言的时候,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这是礼堂,不是菜市场;第二,保持安静,若有疑问,请有秩序地发言;第三,服从指挥,不要私自行动,免得连累整个队伍。都是经历过义务教育的人,这些东西应该也不需要我教第二次吧?”   傲慢无礼的话引发了众怒,有人终于愤愤不平地喊出声:“靠,凭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那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沈文韶嘲弄地扯起唇角:“要不是队伍缺人,就凭你这种货色,就算求我我也不会收你。”   “你……”那人脸色铁青,僵在原地,在众人的瞩目下感到耻辱。   沈文韶厌恶皱眉:“滚吧,现在就滚,我的队伍里不需要不服从我的乌合之众,还有谁不想遵守规则,也给我滚出去。”   礼堂内的气氛跌入冰点,片刻的僵滞后,只有刚刚出声质问的玩家脸色难看地走了出去。   人是群体动物,在面临未知危险时,自然更偏向于抱团行动,因此,尽管有很多玩家对沈文韶张狂的态度暗自不满,但绝大多数玩家为了推游戏进度,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地留下。   一个玩家离开,空出来的那个座距离走廊隔着三个位置,想坐进去,就得从三个人面前挤过去,其余站着的玩家还在犹豫时,一个人已经施施然走了过去。   在一连串的低骂声中,那人歪七倒八地踩着无辜玩家们的鞋,好像喝醉了似的,好不容易挪到空位旁,探出手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翻开连排折叠椅,转过身坐下。   被踩了一脚的花衬衫玩家本想对他怒目而视,见到这幅场景,忍不住面色复杂地问:“这位兄弟,你是不是登游戏前……喝了假酒?”   身旁这人歪头想了想:“刚刚蹲了太久,腿麻。”   明明只是个正常的歪头动作,由这个人做出来时,莫名有种僵硬的非人感。   花衬衫玩家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还没想清楚违和感从何而来,这人忽然冷不丁问:“台上那个人什么身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听他的话。”   花衬衫玩家愣了愣,瞥了眼台上,有点不敢置信:“不是吧老弟,你连沈家都没听说过?”   那人无辜道:“没听过,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啊!”花衬衫玩家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压低声音跟他科普:“拿话筒那个叫沈文韶,沈家三少,他背后的沈家可是A城有名有姓的超级世家!沈家掌握着重要的医疗资源,随便跺跺脚,整个蓝星都要震三震,这个沈三少虽然没异能,但他背后的沈家不是盖的,当然没人敢得罪他。”   这人“哦”了一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又问:“这游戏这么危险,沈家怎么舍得让他进来送死?”   花衬衫玩家耸了耸肩:“也不能说送死吧,人家小少爷身边有的是保镖保护——而且危险归危险,机遇也是真的,这游戏的宣传语那么有诱惑力,谁不想来赌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这人笑了一声,似乎话里有话:“嗯……确实是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花衬衫玩家暗暗打量身边的人,这人相貌平平,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气场”这东西向来很难说,花衬衫玩家直觉这人不简单。   刚刚没看到这人有同伴,想必这人也是一个人来玩游戏,他正好也是一个人,要不跟这人搭个伴,路上也好说说话?   花衬衫玩家这样想着,试探着发出邀请:“我叫官恒凯,也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   这人没有拒绝,微微颔首,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荣天畅。”   所谓的“荣天畅”,自然就是正在操纵傀儡的岑浔。   这是玩家内部的会议,岑浔不好以NPC身份参与,干脆另辟蹊径,操纵玩家混入其中。获取玩家计划的同时,顺便打探一下有关“现实世界”的消息。   自从知道“现实世界”的存在后,岑浔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玩家能降临《噩梦世界》,那么,《噩梦世界》的诡怪又能否降临现实世界?   按理来说,这种渗透应当是双向的,凭什么玩家能随意穿梭游戏和现实,诡怪却不能?   岑浔对现实世界有着很大的好奇心,如果有机会,岑浔想出去看看。但是想归想,实际操作起来,可能有一些难度。   岑浔现在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傀儡丝。   先将玩家变成他的傀儡,待玩家登出游戏,他附着在傀儡丝上的意识被带出游戏——这是最好的结果。   岑浔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的傀儡丝能否完好无损地跨过“次元壁”,继续连接另一个世界的玩家。   嗯,具体还是需要找机会实践一下。   所以岑浔选中了荣天畅,荣天畅的意志力薄弱,心里又满是负面情绪,傀儡丝对上等级低、意志力不强、恶意大的玩家,基本上一控一个准。   控制荣天畅后,岑浔轻松翻看了他的记忆,从备受磋磨的幼年到频繁被职场霸凌的中年,荣天畅的生活除了苦难,几乎乏善可陈。   通过荣天畅的眼睛和耳朵,岑浔隐隐对现实世界的社会现状有所了解。   那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畸形社会。   异能者的出现使得整个社会更加不平等,按照等级,人被划分为三九等,异能者享有比普通人更优越的待遇。   虽然有异能者监管局约束着异能者的行为,但普通人群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受到异能者群体的欺压。   不过,真正觉醒异能的人没有那么多,只占人口的一小部分,低等级者还好,高等级者无一例外成为了各行各业的领头人,分别掌握了政治、医疗、娱乐、科技、军事等等命脉。   岑浔觉得《噩梦世界》横空出世的时机选得很好。   恰好在这种普通人无力挣扎的绝望境况里丢出了一个深水炸弹,强势打破了这个沉滞社会的所有暗潮涌动……   这时,时间指向10点,迟到的玩家□□脆利落地关在礼堂外,沈文韶的声音拉回了岑浔的思绪,他支着下巴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弄清了他们的计划。   行政楼是一定要去的,学生档案也一定要录入——但整个礼堂那么多玩家,如果一个个手动录入,那么效率将会非常非常低。   所以,沈文韶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先统计在场所有玩家的信息,统一录入他们做的插件当中,再利用插件快速完成全员录入。   这个做法得到了玩家的认可,因此玩家们配合着完成了填写个人信息的问卷调查,但他们完全没想到,问卷调查的最后,竟会出现那么无耻的霸王条款!   “这是什么意思!‘参与计划的玩家需将游戏所得积分的80%上交组织者’,80%!你们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那人怒得声音都变了调,只换得沈文韶身边的某位少爷轻蔑一瞥:“不接受就滚,你以为我们做慈善呢,免费带通关?”   礼堂里的讨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官恒凯脸上写满了纠结和不满,憋着气询问身边的“荣天畅”:“他们这吃相也太难看了,怎么办,要同意吗?”   岑浔随手点了同意:“为什么不同意,说不定今天会团灭呢?就当体验一下了。”   官恒凯:“哈?老弟你开玩笑吧!”   “你太高看他们了,”岑浔语气平平:“是他们当中哪个绣花枕头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他们能带着你一命通关?”   “正确的,一针见血的,”官恒凯瞬间释然,点击同意:“一下子就说服我了呢。”   “不知道副本里是什么样子的,”官恒凯兴冲冲地畅想:“终于能见识真正的恐怖副本了!兄弟,不是我吹,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鬼屋能吓到我,小小副本,再恐怖又能恐怖到哪里去!”   “……”岑浔没理他。   半个小时后,所有在场玩家的信息收集完毕,统计出来的玩家总共有2365个,而内测玩家的数量本该有一万个。   这么看来,虽然论坛的热度很高,但当进副本的第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时,绝大多数玩家还是选择了观望。   台上的上层圈子讨论过后,很快确定好了行动细节。   强闯行政楼,势必会引来H大的保安,所以一部分玩家需要去拦住保安。   行政楼里也有一定数量的老师,闯入行政楼后,还需要一部分的玩家要去拦住行政老师。   沈文韶在台上侃侃而谈时,官恒凯正跟岑浔悄悄说小话:“姓沈的真把我们普通玩家当炮灰了,我们的命不是命吗?万一真被保安叉出去,那就死定了!”   岑浔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H大以外的区域是什么样的?”   官恒凯疑惑于他居然不知道这样的常识,随口解释:“H大以外是还没开放的待开发区,据说等游戏正式上线,《噩梦世界》的副本地图才会逐渐被点亮,现在进待开发区,基本必死。”   岑浔喃喃道:“待开发区……也就是说,还会有其他副本会陆续出现,那么——”   岑浔话还没说话,忽然被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打断:“倒数第六排那个白衣服和花衬衫,这么爱说话,要不要我把话筒给你们讲!”   指向性实在太明确,官恒凯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花衬衫,一抬头,就看到了沈文韶投来的不善目光。   沈文韶满心恼怒,他在台上讲话,所有人都该乖乖听着,居然有人敢忽视他,自顾自在下面交头接耳,该死的下等人,就是没规矩!   他冷冷道:“不听就出去,我的队伍不需要猪队友。”   说着,他侧过头,对着保镖一抬下巴:“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沈文韶话语里的恶意与针对性太强,官恒凯愣了愣,在投来的数道目光下,一张脸渐渐涨红了,他僵硬着,眼见得保镖朝他们这排走来,正想起身说些什么,身边的人忽然先他一步站了起来,提声道:“我们刚刚想到了一个无伤进入行政楼的方法,不知该不该说。”   这句话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听到有无伤的方法,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他的身上。   岑浔旁边的官恒凯更是完全傻掉了,瞪大眼睛看向岑浔,他们刚刚有聊这个话题吗,他怎么不知道他们想出了无伤通过的方法!   沈文韶带着怒意的脸明显一僵,皱眉看着他,露出微嘲神色,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就说:“行啊,说说看。”   岑浔于是询问保镖:“可以给我一个话筒吗?”   保镖:“……”   新的话筒到了岑浔手上,就像某种光环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向他聚集。   岑浔:“要想进入教务处,其实有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沈文韶很讨厌有人抢走本属于他的注意,强忍不耐道:“什么理由,别卖关子,快说!”   “很简单,办理退学手续。”   岑浔掀起眼皮:“根据H大的学生手册,学生如需办理退学,需填写退学申请书并递交至教务处,办理退学是正当要求,不需要经过前台预约。”   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玩家们不由低声商讨了起来,讨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沈文韶则哑然失语,好半晌才找出几个漏洞,气势汹汹地问:“那请问我们去哪找退学申请书?还有,退学的前提是我们真的是H大的学生,万一保安要查我们的学生信息呢?”   心思活络的玩家当即插嘴道:“这有什么,让岑教授帮忙就行了。”   “……”   沈文韶气笑了,狠狠瞪着岑浔,心里极其不愿接受这个提议,要真同意,岂不是显得之前让普通玩家挡保安的他很蠢?   可圈子里的其他人明显觉得这法子可行,拉着他劝了好一会儿,各种分析利弊,沈文韶才不情不愿地松口,表面没说什么,心中却对岑浔充满了不悦。   区区一个下等人,敢抢他的风头?   沈文韶拿起话筒,皮笑肉不笑地对岑浔道:“既然是你提出的这个方法,那么这个方法就由你第一个试验,怎么样?”   要是不行,这下等人就会第一个被保安丢出去弄死!   官恒凯也想到了这层,拉扯着岑浔衣角暗示他冷静,没想到岑浔丝毫不怵,居然爽快应下。   沈文韶假笑着让岑浔上台,共商细节,岑浔仿佛没察觉到沈文韶蠢蠢欲动的恶意,出去前,对满脸急色的官恒凯点点头:“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啊!   官恒凯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沈文韶的不友善,“上等人”一向玩得脏,荣老弟这一去,真能有好果子吃?   官恒凯急得想拉住岑浔,没能成功,眼看着岑浔向讲台走去,站起半个身子的官恒凯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去了也没用,他是个小人物,他救不了“荣天畅”   “你叫荣天畅?”沈文韶轻蔑地上下打量岑浔,目露鄙夷:“你身上穿的是垃圾桶捡来的破布吗?”   岑浔低头看了眼:“怎么,你也想穿?”   “……”   沈文韶脸色快速变幻,冷嗖嗖地笑了:“嘴这么利索,舔鞋应该能舔得很干净吧。”   他脚尖点了点地,恶意满满道:“现在跪下舔我的鞋,我就原谅你的无礼。”   岑浔暂时没功夫搭理他,因为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岑浔敏锐地转头,跟一个抱臂斜靠在大电子屏上的青年对上了目光。   这人的瞳色很淡,几近琉璃的色泽,眼眸独特,一张脸却长得很普通,黑色短发的末梢带点白色,好像刚被无良理发师剪过,整体效果十分凌乱潦草。   黑色作战服紧贴着肌肉,勾勒出猎豹般健硕的好身材,处处都透着力量美。   此刻,这人一双浅色琉璃瞳正紧紧审视着他,表情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这个人……   岑浔没抓住那缕一闪而逝的熟悉感,沈文韶气急败坏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到?想死?”   岑浔转过头,冷冷盯着沈文韶,那双幽暗黑瞳竟让沈文韶有几分发寒。   “不舔是吧,”沈文韶咬牙指挥保镖:“你们两个,去帮帮他。”   要动手?岑浔暗中搓了搓指尖的傀儡丝,傀儡丝略略昂起,如同它的主人一样,也因即将喋血而感到兴奋,随着保镖靠近,岑浔眼瞳变得越发地黑,正欲动作,身后忽然贴来另一道陌生气息。   “正事要紧。”那个潦草青年站在岑浔身后,语气冷淡:“当众欺压玩家,传出去,不利于维持沈家的对外形象。”   这话似乎踩中了沈文韶的死穴,沈文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凉嗖嗖道:“张长官,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保镖,本少爷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青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对沈文韶敷衍颔首,就将岑浔带去了一边。   岑浔犹自不舍地回头,有点可惜没能杀到人。   沈文韶以为他在挑衅自己,心中更恼,暗暗握拳,发誓一定要搞死这个姓荣的家伙。   岑浔被多管闲事的青年拉到角落,没人打扰,岑浔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面前的青年,直白问道:“非亲非故的,刚刚为什么出手帮我?”   青年表情不变:“日行一善。”   岑浔:“……”神特么日行一善。   青年一双琉璃瞳望着他,里面好像没有任何情绪:“你叫荣天畅?”   “是。”   “刚刚的办理退学的那个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是。”   青年淡声问:“H大的学生手册,你是怎么看到的?”   “你这是在审讯我吗?”岑浔抱臂打量他——主要在看他那一头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毛:“我就是不配合,你打算拿我怎样?”   青年顿了顿,垂眸道:“保镖有义务确保周围人员的安全性,如果你有嫌疑——”   岑浔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腰腹上,低头一看,竟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枪法伺候。”   那人慢条斯理地说。   岑浔:“……” 第13章   长时间的沉默后,青年手中的那把枪催促般抵了抵岑浔的腰腹:“说。”   岑浔背靠墙壁,退无可退,他皱了皱眉,忽而伸手,握住了青年持枪的手指。   修长有力的手指明显一僵,岑浔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青年怔愣的面庞,挑衅一般,带着青年的手指扣下扳机。   “咔嚓”一声,枪响却并未应声出现。   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青年彻底僵住了,而岑浔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这位保镖,你的安保用品不太合格啊,”岑浔把枪夺到手里,随手把玩了几下,而后轻慢地用枪托一下一下拍他的脸,趁无人窥见,尽情展露恶劣本性:“想吓唬人,手里至少得有真家伙。”   青年比他高半个头,侧脸已经被拍得微红,却没有立即阻止他的动作,只低头安静地看着他,琉璃瞳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这人现在在想什么?   岑浔第一次对某个玩家的心声产生了好奇,可惜傀儡无法使用读心术,岑浔的本体又离这里太远,现在只能听到无比嘈杂的心声。   两千多人的心声实在太多了,岑浔很难分辨单独一个人的心声。   算了,岑浔把枪丢还给他,丢下一句:“下次不用你多管闲事。”便准备绕过他往外走。   走了几步,发觉不对,转过身,发现那个潦草青年还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像是还没放弃对他的怀疑。   岑浔皱眉:“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青年“嗯”了一声,低头将枪收回腰间,凌乱的白色发梢翘了起来:“总会露出马脚的。”   “……”一直被监视也不是个事,岑浔心想,干脆把这人骗到无人处杀了,一了百了。   岑浔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脚步一转,往礼堂外走。   青年果然紧紧跟了上来:“去哪?”   岑浔敷衍他:“厕所。”   青年立即质疑:“玩家不需要上厕所。”   岑浔勾了一下唇角,眼里并无笑意:“试探我?”   青年没有心虚的意思,并且继续提问:“华国有几个市?”   “……”岑浔盯着不远处厕所的标志,冷漠心想,话太密,等会儿就给你杀了,炮灰死于话多。   然而,等岑浔一脚踏进厕所,紧跟在身边的人却不动了。   岑浔转头:“怎么不跟了?”   “厕所是无人的封闭地带,万一你诱我深入后杀人灭口,我无处可逃。”   “……”   这家伙是岑浔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精的玩家。   暗杀计划宣告失败,岑浔只能另寻机会。   大概是察觉到了杀意,岑浔从厕所出来后,青年识趣地停止询问常识性问题,话题一转,改为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张三。”   岑浔兴致缺缺:“真是跟你的发型一样潦草的假名。”   青年低声解释:“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定,出任务前需要给自己取个艺名。”   还艺名呢,不知道的以为是花魁。   岑浔没兴趣了解保镖的工作预定,加快了脚步。   他们回到礼堂时,玩家们已经决定出发,沈文韶看到进门的两人,脸色根本好不起来,全程摆着臭脸。   比起富家少爷的保镖,张三现在更像岑浔的保镖,他站在岑浔身后,忽然低声道:“其实想无伤进行政楼,除了办理退学,还有一个办法。”   岑浔一边观察着那个上流富少圈,一边随口道:“愿闻其详。”   “H大的每个教职工都合法享有午休时间,行政楼的老师中午会去吃饭,那个时候,行政楼里也不会有人。”   岑浔无声冷笑:“你知道的也挺多,那你怎么不跟他们提议中午去。”   青年顿了顿:“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岑浔没回答。   事实上张三猜对了,行政楼中午会关门,并且行政楼处处都是监控,如果强行破门,除非能躲开监控,否则还是个被抓的下场。   与其偷偷摸摸地进去,不如有理有据地进去。   玩家已经去找“岑教授”索要退学申请书了,岑浔接下来得用本体应付玩家,这边就得暂时挂机,可偏偏有个讨厌的张三牛皮糖似的跟在身边,搞得岑浔没法随时切号,不得已,岑浔只好再次借口去厕所,趁机把这具傀儡的身体停在隔间里。   傀儡丝抽出后,傀儡的意识会恢复正常,傀儡期间的记忆也会得到保留,但如果岑浔不操控傀儡丝,并将傀儡丝留在傀儡的身体里,傀儡就会进入“待机”状态。   有点像游戏角色,不操纵就不动,不点击下线,就能一直掌握角色的操纵权。   岑浔留了点感知在荣天畅那边,以防张三忽然杀个回马枪。   意识回笼,岑浔来到约定好的地点,静候玩家光临。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退学申请书的文件教师群里就有,岑浔下载后转发给了玩家,玩家去打印的功夫,岑浔心念一动,操控着厕所里的傀儡走了出去。   张三守在门口,琉璃瞳深深地望着他:“上个厕所需要这么久?”   岑浔冷漠擦过他的肩膀:“你管的有点多。”   太碍事了,得赶紧找机会宰掉他。   岑浔操控着傀儡去到分发退学申请书的现场,领了一份申请书,刚填完上面的空,沈文韶立即催着他进行政楼身先士卒。   岑浔没说什么,相反,第一个进楼正合他意。   岑浔拿着退学申请书进了行政楼的门,这次,牛皮糖张三总算没再跟上来,老实回到了沈文韶的身边,尽职地当他的富少保镖。   岑浔很满意。   他找到前台,单刀直入:“我要退学。”   前台依旧是那张微笑脸:“同学,你是要办理退学是吗?”   岑浔:“我要退学。”   “同学,你确定要退学吗,H大是一所十分优秀的学校,自建校以来……”   岑浔:“我要退学。”   “同学,你确定要退学吗,H大有着优秀的师资……”   岑浔:“我要退学。”   不管前台怎么劝,岑浔都是那句“我要退学”。   终于,重复到第五遍时,前台微笑着站起来:“好的,学校尊重学生的每个决定,请跟我来。”   岑浔跟着前台,走向行政楼深处。   眼看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其他玩家当即坐不住了,成群结队地涌入了行政楼,行政楼一楼顿时变得人山人海。   “我们都要办理退学!”   另一个前台差点没法继续维持微笑:“……?”   *   教务处在行政楼3楼309,前台领着岑浔走楼梯上去,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岑浔却没跟着前台走进三楼,而是脚步一转,继续往四楼走。   岑浔会帮助玩家,可不是因为他忽然善心大爆发。   悄然无声地摸上四楼,岑浔刚在四楼楼梯口站定,就听到下方传来前台幽幽的呼唤声:“同学,你去了哪里?”   “乖学生不应该在行政楼里乱跑哦。”   “同学,你去了哪里?”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有逐渐向上的趋势,但是很快,楼下传来了很大的喧闹声,硬生生止住了前台的脚步。   脚步声凝滞片刻,很快往下远去。   岑浔不由在心里对玩家大加赞赏。   对,就是这么当诱饵!   没了前台阻拦,岑浔放心地进入四楼。   四楼的每扇门都紧闭着,岑浔没有贸然推门,先找了个空的会议室,拉了张椅子坐下,静候片刻,楼下果然乱了起来。   三楼。   教务处主任暴怒地将“退学申请书”拍在桌上,眼眶猩红地瞪着房间里的“学生”:“你们根本不是H大的学生!你们是谁!”   沈文韶朝玩家们使了个眼色,五六个玩家立即一拥而上,将教务处主任控制住。   教务处主任挣扎着,仰头发出凄厉的嚎叫声:“你们是校外人士!来人!来人!保——唔!”   玩家七手八脚地堵住了主任的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几乎就在主任被堵住嘴的下一秒,无数脚步声便朝他们这边汇聚而来,如同地震一般,连他们脚下的地板都开始不停震动。   如此浩大的声势惊呆了玩家,这是来了多少保安!   守在大厅的玩家们已经开始迎接第一波保安的攻击,楼外的玩家大声冲楼上喊道:“楼上的快点!顶不了多少时间!”   “妈的别催!”沈文韶额头微微冒汗,厉声骂了一句,快速将家族特制的U盘道具插进教务处主任的电脑,紧张地盯着熄灭的屏幕。   五秒过后,黑掉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电脑自动登录学籍系统,开始录入两千余人的学籍档案。   下方的进度条跳到1%。   怎么这么慢,快点啊!快啊!   忽然,天花板上也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连楼板都开始隐隐震颤。   沈文韶头皮一麻,楼上的老师居然也跑下来了!   靠靠靠!   尽管沈文韶身处最安全的核心地带,外面还有一层层的玩家给他垫背,但那股莫名的紧迫感依旧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手心开始冒汗,沈文韶死死盯着进度条。   4%。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有人忽然说:“对了,荣天畅去哪了?他不是第一个进来的吗?”   静静看着进度条的张三闻言,倏然抬起眼。   “对啊,”沈文韶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荣天畅跑哪去了?”   无人知晓,他们口中的“荣天畅”此时正行走于他们的头顶,不紧不慢地拐进了“人事处”的门。   是了,岑浔进入行政楼,目的当然不只是帮助玩家获取学生身份。   他真正的目标——是教职工群体的劳务合同。   不过话说回来……岑浔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一个省事但缺德的方法。   昨晚被同事职场霸凌很不爽,想让讨厌的同事消失,比起毁掉劳务合同,直接帮同事办离职岂不是更快更有效?   如果同事白天离职了,晚上就不会来阻止他当校长了吧?   等校长成为光杆司令,跟校长进行战斗时会不会更轻松一点呢?   试一试又不损失什么,抱着这样的缺德想法,岑浔将罪恶的手伸向了人事处的电脑—— 第14章   楼下的人声嘈杂而混乱,但这丝毫不影响四楼的岁月静好。   岑浔大刺刺地坐在人事主任的位置上,手中鼠标连连点击,一番摸索之后,成功进入人事管理系统的后台。   时间紧迫,岑浔一目十行地审阅各个模块的功能,选择“档案管理”,一口气调出十几个院长的档案,挨个点开,迅速浏览屏幕上的信息。   看了一会儿,岑浔变得面无表情。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致命的关键点——那就是教职工要办离职,需要先经过校长的审批。   也就是说,只要校长不同意,离职手续就无法通过。   手指在鼠标上无序地敲了几下,岑浔有点烦躁。   终究还是吃了职位不是校长的亏。   思忖片刻,岑浔果断放弃继续操作,关闭人事系统,贸然提交离职手续,惊动校长反倒得不偿失。   既然直接办离职不可行,那就维持原计划,还是去档案室,先把劳务合同给拿到手。   档案室就在人事处的旁边,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岑浔将傀儡丝探进锁孔,凭感觉拨弄了两下,大锁应声而开,“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不是被岑浔“高超”的开锁技术打开的……是被锋利的傀儡丝直接切开的。傀儡丝如今是蓝衣级的道具,切开一个普通锁头根本不在话下,岑浔开锁的动作就显得过于多余。   看着被切开的大锁,岑浔沉默:“……”他等会儿怎么把它还原回去?   算了……岑浔推开紧闭的档案室大门,大步走进去,直接开始翻找教师档案。   在昨晚的“噩梦H大”场景里,岑浔曾跟异化的教职工交过手,跟他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副院长级别及以上的诡怪。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辅导员等级别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所以岑浔重点找的,是副院长以上职称的教职工档案。   寻找的过程还算顺利,每找到一份档案,岑浔就会拿出空白纸条,对它使用“点纸成真”的特技,用纸条复刻出相应的档案,再把复刻的假档案原样放回架子上。   在此期间,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嘈杂的喧闹声变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痛骂,岑浔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身为H大的教授,他很清楚H大的安保不是吃素的,发现赤手空拳无法制服玩家,保安肯定会去拿安防器材。   伸缩制暴钢叉,强光手电,伸缩棍,狼牙棒,电击棍……这些东西杀伤力虽然不大,但也足够玩家们狠狠吃一壶了。   岑浔心情没有任何波澜,手上继续快速翻找,除了副院长和院长的档案,岑浔没忘记把自己的档案也找出来。   自己的劳务合同,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最踏实。   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档案袋,岑浔拿出了里面的资料。   第一张是他当年的入职申请表,表上还贴着他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青年神色冷峻,一双琥珀双瞳直视镜头,利刃出鞘般的森寒冰冷。   岑浔拍照片的那天,心情其实很不好。   因为在拍照之前,他和封霁寒之间发生了一件事,为了这件事,岑浔跟封霁寒吵了好几天的架。   更确切来说,是岑浔单方面冷暴力封霁寒。   原因很简单,封霁寒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他的公司搬到H市,如果光是搬公司就算了,最让岑浔不满的,是封霁寒工作时间上的巨大变动。   据封霁寒所说,搬到H市后,公司业务量变大,他的工作量也会随之增加,整个白天都需要待在公司,如果忙起来,连晚上都要加班。   当时岑浔无法理解,他们家又不缺钱,这公司是非搬不可吗?   封霁寒表示,还真的非搬不可。   可一旦岑浔追问非搬不可的原因,封霁寒又答不上来,只说是公司发展需要。   岑浔认定封霁寒有事瞒着他。   相伴多年,岑浔深知封霁寒不可能为了赚钱而忍受长时间的分离。   观念不合的问题转变为信任问题,于是就吵了起来。   岑浔自认天生坏种,没有遇上封霁寒之前,他曾把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引入垃圾场活埋,也曾亲手将人.贩.子丢下蛇窟,老天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没让他死在那个山村里,而是让他跟着封霁寒一起走了出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浔在孤儿院肆意狩猎,直到后来封霁寒接他离开,寸步不离地看管着他,严厉地管束他的行为,岑浔才按捺住了本性,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温和的人皮,没有由着性子在城市里大开杀戒。   但是,当封霁寒惹他不爽的时候,封霁寒对他的约束力就会大大减弱。   岑浔一向喜欢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既然舍不得解决搞出问题的人,那就直接去解决问题的根源。   所以冷战的第二天傍晚,岑浔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摧毁欲,去了封霁寒公司楼下,打算放一把火,直接把大楼烧掉。   但岑浔没想到,他刚浇上汽油准备点火,封霁寒就像随时出警的尽职警察,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身后,阴冷地问他。   “你在做什么?”   准备干坏事的时候被逮住,岑浔手抖了一下,不死心地还想继续放火,死不悔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封霁寒,当晚岑浔被抓了回去,用某种方法狠狠“科普”了用火安全的重要性。   岑浔那次是真的跟封霁寒杠上了,被教育一顿后,他第二天依旧锲而不舍地打算再次尝试。   封霁寒有一套独特的管束岑浔的办法,见岑浔屡教不改,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岑浔关在了家里。   直到他们搬到了H市,眼见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岑浔才不情不愿地松口……主要是被连着教育那么多天,他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摄影师上门拍摄的那天,岑浔已经在新家的卧室里待了一个星期,浑身都是欲望的淫靡气息,封霁寒这次没帮他清洗,而是随手拿了个用具堵住,再亲手帮他穿上衣服,在他耳边半威胁半诱哄地低声道:“乖一点,明天就放你出去。”   照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拍摄完成的。   那天,岑浔真的很不爽。   非常,不爽。   ……   岑浔不是很想回忆这段往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一寸照看了一会儿,正要将它放回档案袋中,门口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令岑浔的手指条件反射地一抖。   “你在做什么?”   不一样的声音,同一种阴冷语气……还都是在他偷偷干坏事的时刻,这种强烈的即视感令岑浔脊背一麻,下意识地僵硬住。   但他很快意识到,能做到随时出警的那个人,现在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岑浔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潦草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门外的光打在他的后背上,使得他的面容和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他往里走了一步,整个人完全立在了昏暗的档案室当中:“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档案室,你想找什么?”   又是这个人。   岑浔垂下眼,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很快散去,随之涌来的便是强烈杀意。   “与你无关。”   岑浔冷冷道,他装都不想装,确认档案袋里的资料无误,便将复刻好的假档案放回原位,揣上其他档案,直接走向门口,对着挡路的青年寒声道:“滚开。”   青年没有动,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岑浔面前,十分有压迫力。   岑浔微微皱眉,仰头跟青年对视:“你什么意思?”   青年:“分享情报的意思。”   岑浔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明显:“凭什么?”   青年想了想:“就凭……我在礼堂救了你。”   “那也算救?没你我也一样收拾得了他们。”岑浔觉得根本没必要跟这个人浪费时间,当即抬腿,简单粗暴地攻向他下三路。   不料这人好像早有预料,几乎就在他抬腿的下一秒便伸手回挡。   ……就仿佛对他的出招路数很是熟悉。   岑浔抱着档案袋不方便,一击不成,干脆选择直接撞过去,青年这次没猜到岑浔的路数,被他撞得一个踉跄,伸手扶住门框的功夫,那人便泥鳅似的从身边钻走了。   他下意识伸手,只来得及拽住他后背的衣料,刚一用力,只听“撕拉”一声,曾被沈文韶评价为“破布”的旧T恤衫就被撕裂,真的成为了破布。   岑浔后背一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看到青年怔怔地捏着一块布料,也有点愣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岑浔:“……”   还没来得及生恼,岑浔操控的这具傀儡就被青年一个闪电般的擒拿手按住了。   青年不容反抗地压制着他,不顾岑浔的挣扎,利落地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抽出腰带捆住他双手的时候,青年幽幽道:“现在是故意的了。”   岑浔:“……”靠!   不说别的,这股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味,未免有点太冲了。   他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岑浔第一次操纵傀儡,刚开始连控制傀儡走路都走的歪七倒八,现在却要跟这个保镖打,想也知道不可能打赢。   自从看到张三出现后,有个念头一直在岑浔脑海里打转。   眼下四下无人,显然是杀掉张三的最好时机。   很好,杀了他,就现在!   岑浔垂下眼睑,看似驯服地被青年按着,实则一根黑白傀儡丝正从指尖悄悄探出。   “别动。”青年丝毫未察,低声威胁他一句,矮身就要去捡掉到地上的档案袋。   细如毫发的傀儡丝绷紧,充满恶意地对准青年乱糟糟的头顶,下一秒就要穿透他的天灵盖。   就在这时,楼下忽而传来一声大吼:“我靠,保安要从窗户爬进来了!快拦住他们!”   正要拿起档案的青年猛地起身,匆匆从围栏上往下看。   傀儡丝的蓄力一击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落空了,但岑浔迅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立即转变了战术。他用傀儡丝割开腰带,快速收拢起了掉落在地的档案袋,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跑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青年猛地转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一个猛蹿,鸟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窗外。   他扑到窗边往下看,楼下刚刚站定的人如有所觉,扬起头,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笑,而后在他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青年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喃喃道:“……下次该教他点别的,比如不能随便跳楼。”   楼下的吵闹声忽然停住了。   青年隐约听到了一个玩家自信的声音:“我们是学生,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   青年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笑了。   那双琉璃瞳看似包容万物,仔细一看,里面装着的情绪却几近于无。   信了那个人说的鬼话,这批玩家恐怕是要团灭了。   楼下,沈文韶紧盯着100%的进度条,长舒一口气。   成了!   他直起腰,脸上尽是压抑的喜色。   狗腿子玩家的恭维声不绝于耳,沈文韶神清气爽,轻蔑地想,什么恐怖游戏,就这?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嘛,真没意思,等今天通关,他肯定又要被论坛里的玩家各种吹捧了,他要是说这游戏简单,那些下等种估计又要说他优越感太强。   沈文韶摇了摇头,想到那个画面,无可奈何地哼笑一声。   *   鸳湖,望生亭。   岑浔一手搭在石质雕花椅背上,一手接过傀儡递来的档案袋。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很快拂乱了岑浔额前的碎发。   岑浔指尖抚过档案袋,忽然喃喃自语道:“有点不对劲啊……”   “老师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刚刚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吗?”   岑浔转过头,笑问站在他身侧的傀儡。   傀儡仿佛理解不了他的问题,身体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珠在不断地转动,透露出极度的恐惧。 第15章   玩家成功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大摇大摆地从行政楼出来,正是士气昂扬的时候。   沈文韶同样神清气爽,他抛接了几下U盘,随手将它放进口袋里,皱眉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张三,满心的不爽几乎要溢出来:“你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他盯着着电脑进度条的时候,这个张三忽然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就从窗户翻出去了,他那时没空追究,这会儿再看这个家族派来保护他的保镖,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明明哪里都普普通通,也不知道父亲看上他什么……   而且身为保镖,保护雇主难道不是第一位吗,这个张三倒好,一句肚子疼,居然说跑就跑,他这边都结束了才回来,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雇主放在心上。   真是太不称职了!   沈文韶抬起下巴,压抑着怒意冷声道:“下次你不用来了,因为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张三原本目光飘忽,看上去正在走神,闻言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眼看向沈文韶。   怕了吧,来求我啊,沈文韶已经预想到了眼前人摇尾乞怜的画面,唇角刚要恶劣上扬,便见那张三点了点头,竟然半句废话都没有,立即转身欲走,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打工人提早下班的释然与轻松。   “好的,那么我这就下班了。”   沈文韶:“???”   不是等等,你还真走了!   沈文韶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想叫住张三骂几句,给自己找回一丝面子,可惜张三步伐太快,丢下那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沈文韶就没见过这种人!   沈文韶本来极好的心情瞬间变坏了,恰在此时,有个狗腿子不看眼色地贴了上来,谄媚地问他:“沈少,您看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啊?”   沈文韶心情正不好,又被问了个蠢问题,语气就变得十分恶劣:“自己不会动脑子想吗,接下来只需要填个问卷,当然是先下线,等到点了再回来!”   狗腿一号没想到会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勉强保持住谄媚笑容:“……瞧我,刚刚慌得脑子都乱了,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还是沈少你临危不乱啊!”   沈文韶冷嗤一声,这种追捧听得太多了也会有点烦,沈文韶懒得搭理狗腿子,打开系统面板准备下线。   其他人显然也有着跟他一样的打算,问卷调查在下午教师会议结束后才会发放,傻子才会留下来等,大部分玩家都准备在下午三点过后再上线。   沈文韶的思绪已经飘远,在想午饭要吃什么了,就在这时,身旁一声惊叫吓得他猛得回神。   “鬼叫什么!”沈文韶沉下脸看向狗腿一号,语气已是风雨欲来。   狗腿一号这次却没有第一时间道歉,他死死盯着系统面板,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事物,手指神经质地在面板上狂戳,随着时间流逝,他脸上逐渐血色尽褪。   沈文韶烦得不行:“你这是看到鬼了!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沈、沈少……”狗腿一号面色惨白地转过脸,似哭非哭地看着他:“我的系统面板好像出bug了。”   沈文韶烦得想杀人,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到底怎么了!”   狗腿一号往后踉跄了一步,嘴唇抖了抖:“沈少,我的退出按钮,忽然消失了……”   “什么?”沈文韶瞪大眼睛,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不可能,你看错了吧!”   “真的!”狗腿一号急声辩驳:“我记得清清楚楚,退出按钮就在右下角,红色的,我怎么可能看错呢!它真的不见了!”   狗腿一号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地看向沈文韶:“沈少,你看看你的系统面板,是不是……是不是我的系统更新了,所以退出按钮换到了别的地方?”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听到狗腿一号说退出按钮不见了,很多人不以为意,这可是游戏,游戏怎么可能不给退出键?   沈文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鄙夷地踹开狗腿一号,嫌弃不已地骂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小bug而已,有必要吗你?”   沈文韶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到处是没脑子的人,忍不了了,恕不奉陪!”   手指点了下去,预料之中的眩晕感却没有传来。   沈文韶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H大的场景。   “……”沈文韶僵硬地看向自己的系统面板。   黑色的主页面上,血红色的退出按钮,不知何时消失了。   “……怎么会!”沈文韶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疯狂翻找系统面板,但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退出键。   其他人原本还在笑,发现沈文韶表情不对,渐渐地停下了笑,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秦家的秦史渊走上前,皱眉低声询问沈文韶:“文韶,怎么回事?”   沈文韶霍然抬头,紧紧抓住秦史渊的手臂,急声道:“你快看你的系统面板,看看退出键还在不在!”   意识到情况不对,众人纷纷调出自己的面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退出键居然全都消失了!   “不可能,肯定是出bug了!我去找客服问问!”   “不慌不慌,小场面,估计是一次性登陆的人太多了,服务器崩了。”   “什么烂游戏,这种bug都能出,出去以后我一定要投诉它!”   众人嘴上骂骂咧咧,心里还是保持着乐观的态度,这个时候,没人觉得他们真的会被关在游戏里出不去。   ——直到玩家发现联系不上客服,甚至连论坛都无法发帖,这种乐观才开始逐步瓦解。   “靠!这究竟怎么回事,真出不去了?”   “谁之前看过面板,有谁知道退出键什么时候消失的吗?”   “我!我跟保安打架的时候瞄过一眼,那个时候退出键还在的!”   “究竟怎么回事啊,我想下线回家……”   在《噩梦世界》这款全息游戏里,玩家每日仅有三次无限制下线机会,如果一天内进入游戏四次,第四次的时候再想登出,就得一直等到游戏里的零点。   可即便是第四次进入游戏,系统面板上的退出键也只是会灰掉,而不是直接消失。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文韶咬着唇,脸色阴晴不定,不经意间摸到兜里的U盘,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   刚刚有人说过,跟保安打架的时候,退出键还在,然后等他们从行政楼出来,退出键却莫名消失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拦住保安,强行在H大的教务系统里录入了自己的学籍档案!   “草!”沈文韶忽然骂了一声,提高声音厉声喝道:“都别吵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当即纷纷噤声,或怀疑或期待地望向沈文韶。   沈文韶脸色铁青,也不顾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走,去找岑教授!”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糊涂了。   富二代们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上,秦史渊皱眉,问出其他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找岑教授,难道退出键消失跟他有关系?”   沈文韶嘴唇紧抿:“我也不确定……只是想找他验证我的一个猜测。”   有聪明的玩家听他这么说,也慢慢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窍,猜到退出键消失可能跟学籍档案有关。   消失的退出键就像一层阴云,笼罩在了所有玩家的心头,众人不再说笑,自发跟在沈文韶身后。   他们都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林荫大道上,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朝着人文学院走去,往来学生纷纷退避,待这群人走过,学生们驻足回望,一张张浑浑噩噩的面容上浮现出转瞬即逝的鲜活。   爱吃瓜的天性镌刻在人类的灵魂里,连逐渐失去自主思想的NPC学生们都没法避免。   眼看这么多人都往人文院的方向走,从众效应下,三三两两的学生也下意识跟了上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个什么事。   玩家气势汹汹地撞门而入的时候,岑浔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新入学的玩家名单。   鼠标下拉,长长的一串名单几乎拉不到尽头。   这2365个玩家既然在H大录入了学籍,也就正式成为了H大的新学生,作为大学生,怎么能不选择心仪的专业呢?   出于某种私心,岑浔诚挚建议玩家填报民俗学专业。在他的刻意引导下,玩家被忽悠得晕头转向,对他散播的谣言信以为真,还真的坚定填了民俗学。   ——于是一日之间,岑浔的班里一下子多出了2365名学生。   教务处将这份名单送到了岑浔手上,于是岑浔轻松掌握了这批玩家的所有身份信息。   一双无机质的琥珀双瞳倒映出屏幕里跳动的名单,低垂的眼睫令这双眼睛更显冷漠凉薄,连玩家撞门而入的动静都无法在其中掀起一丝涟漪。   愤怒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岑浔只是抬了一下眼睛,神色不变地快速切出了名单页面。   “有什么事吗?”   “岑老师,我们有个问题问你,”沈文韶神色不善地大步走到办公桌旁边,一掌拍在桌上,语气中几乎压不住怒意:“为什么我们一入学就没法回家了?这事跟校长有关吗?”   岑浔保持腰身板正的端坐姿态,双手交扣,抬眼扫过将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的玩家,又看向怒气冲冲的沈文韶,微微侧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疑惑:“这个学期还没结束,怎么就急着回家了呢?”   沈文韶咬牙:“可我们以前都能随便回家,为什么一入学就……”   “你是说这个啊,”岑浔微微一叹,不知想到什么,垂眸无奈道:“以前……我还是校长的时候,学生想回家,只需找辅导员批假条,但洪校长顶替我的位置后,学生们就很难再请假回家了。”   沈文韶心中越来越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岑浔脸上没了笑,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洒下了一层阴霾:“洪校长有着那样大的野心,他要用学生当祭品,怎会舍得放任何一个学生离开呢?”   沈文韶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教务系统中录入学籍后,玩家的确拥有了H大的学生身份。   可是所有玩家在录入学籍前,都没有想到一个对他们来说很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成为H大的学生后,他们也变成了跟NPC学生一样的存在,也会被迫陷入H大的规则当中。   因为洪校长统治下的H大学生无法离开H大。   所以,成为H大学生的玩家同样无法离开H大。   除非……他们帮助岑浔夺回校长的位置,让H大恢复正常。   沈文韶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得扑上前,愤怒地拽住岑浔的领口,话语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往外蹦:“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岑浔顺着他的力度微微仰头,即便受着挟制,姿态依旧从容沉稳:“我以为,你们早就清楚入学的代价。”   “是老师不对,没有及时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岑浔叹息一声,握住沈文韶紧攥他领口的手指,将它们一根根从衣料上拨了下来:“不过,你们不用害怕。”   岑浔喃喃道:“老师一定会杀了洪校长,让学校恢复正常,那个时候……你们就都能顺利回家了。”   冰冷的手指令沈文韶莫名感到悚然,他下意识抽回了手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办公室里不知何时安静得针落可闻,空气变得死寂,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退出键的消失不是bug,而是游戏的规则之一。   一旦玩家成为学生,想要离开,就得击杀最终BOSS“洪校长”,达成he结局。   而想要杀死洪校长,就必须跟核心NPC——曾经的H大校长岑浔合作。   游戏推到这个进度,主线任务已经昭然若揭——玩家显然是要站在岑浔的阵营,帮助原校长岑浔杀死假校长,夺回H大的统治权。   这个时候,也没人想着追究岑浔了,难道提前得知了这个代价,他们就真的不会入学了吗?   答案是,他们还是会入学。   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个通关的机会。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真的输了,这游戏难道还真的会把他们一辈子关在游戏里面吗?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啦。   想通了这点,玩家心下稍安。   接受这个设定后,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玩家们马上代入了自己的角色,兴致勃勃地询问岑浔:“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杀死校长?”   岑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理了理领口。   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引导舆论,强行把校长塑造成反派,转移矛盾,将他跟校长之间的矛盾转变为玩家跟校长之间的矛盾,以利相诱,将玩家强行跟他绑死在同一条船上。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玩家就变成了岑浔手里一把最好使的刀。   ……   玩家们全都被忽悠瘸了,岑浔聆听着玩家们的心声,心中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突兀的心声忽然冒了出来,与其他心声不同的是,这个心声居然自带3D混响效果,落在岑浔耳边时,就像一道骤然炸响的惊雷。   「说得好!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场的每个菜鸡都该跟我们岑老师学习说话的艺术」   “啪”的一声,岑浔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他抬起眼,惊疑不定地扫过办公室里一张张人脸。   ……刚刚是什么鬼东西在说话? 第16章   岑浔看了一圈, 始终没找到那个心声如此独特的玩家。   是谁?   为什么偏偏只有他的心声如此不同?   岑浔静听片刻,没再听到那道奇怪的心声,他顿了顿, 捡起掉在桌上的笔, 五指收紧,将它攥在手心。   好在陷在焦灼之中的玩家们没有察觉他一瞬间的异样, 聚集在办公室里讨论片刻后, 觉得这个场地实在太小,决定换个地方讨论。   岑浔跟玩家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目送吵吵闹闹的玩家退出他的办公室。   玩家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优良美德, 岑浔轻声一叹,起身走过去, 伸手关门。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彻底合拢,随之响起的, 是一道3D环绕的心声。   「终于都走了,走了也不关门, 没礼貌」   ……又来了,这个声音。   岑浔转过身, 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 微微眯起眼,既然玩家都离开了,这个声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岑浔的目光最后落在半开的窗户上。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抬手装作要关窗, 手抬到一半,虚晃一枪,直接把窗边的一盆绿萝推了下去。   预料之中的花盆碎裂声却没响起, 那道心声却在岑浔耳边再次炸响。   「高空抛物,是谁这么没素质」   掉下去的花盆被一只手托了上来,稳稳放回窗台上,岑浔面无表情地抱臂,就这么看着那颗发型潦草的脑袋从窗台下探出。   四目相望,唯余沉默。   「哦,原来是岑老师啊,那没关系了,他素质一向这么差的」   岑浔:“……”   岑浔扯了一下唇角,垂着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方,语调很沉:“这位同学,你偷偷躲在老师的窗外,是想干什么坏事吗?”   「想干……不是,我什么都没想」   青年仰着头,用一双琉璃瞳静静望着岑浔:“岑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躲在窗外的。”   “那就是有意的?”   “嗯,有意的,”青年竟然承认了,还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自己的动机:“其实我是个颜控,在很久之前,我就对岑老师一见倾心,为了近距离欣赏岑老师的美色,我才出此下策。”   岑浔听笑了,胳膊撑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勾了勾唇:“你很敢说啊,同学,我欣赏你的勇气。”   “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有老公了。”   当着青年的面,岑浔随手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银戒,漫不经心道:“而且我不搞师生恋。”   青年喉结滚了滚,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自下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先是滑过那枚圈住岑浔手指的银戒,往上,卷起一截的衬衫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青色的血管蛰伏在雪白的皮肤下,如同花瓣上的微小脉络,格外的惹眼。   岑浔长得好看,那种好看是一种危险的好看,乌黑的发在末梢微微卷曲,隽意眉眼掩映在碎发下,雪白的肤色,鲜红的唇,浓墨重彩的对比使得他的五官轮廓分外深刻。   此刻,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他,琥珀色本该是温暖的颜色,可阳光落在岑浔眼中,只留下淬毒般的冰寒。   冰雪美人,蛇蝎心肠。   看似一片风平浪静,可青年比谁都清楚,岑浔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   若不快点证明自己的价值,下一秒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残忍一击。   认清现实,青年当即见好就收,正色道:“好吧,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来找岑老师,是想告诉岑老师一些事。”   岑浔按住指尖蓄势待发的傀儡丝:“哦?什么事?”   “听说岑老师想……夺回校长之位,”青年莫名笑了一声,随即道:“我或许有办法帮到岑老师。”   岑浔挑剔地打量他:“就凭你?”   “嗯,就凭我,”青年说:“只是听一听,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   岑浔思忖片刻,终究是把窗户完全推开,淡淡道:“上来吧。”   青年立即身手矫健地攀上了窗台,刚翻下去站稳,一道拳风骤然袭来,脸上猛地一痛,青年始料未及,当即被揍翻在地。   头晕目眩地撑着地想爬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随即,脖颈缠上了什么东西,强烈的窒息感随之传来。   青年被迫仰着头,不得不双手攥住脖颈上缠绕的领带,以此获取呼吸的间隙。   “这位张同学,”岑浔阴森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你帮助我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不在入学名单上呢?”   青年瞳孔微缩,手指用力攥住脖颈上的领带,艰难地出声:“校长……跟邪神签订……了契约……你想……顶替校长……除非……”   虽然没有立即解释入学名单的事,但比入学名单更加戳中岑浔的痛点。   岑浔骑在他的背上,眯起眼,总算大发慈善地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继续。”   青年伏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变得沙哑:“若事情真如你所说,校长受到了邪神的蛊惑,选择将H大变为祭台,以作为向邪神许愿的代价,那么他们之间,必定会订下某种契约。”   岑浔手腕上还缠绕着领带,神色不明道:“契约?”   “嗯,契约,”青年咳了几声,声音变得更加嘶哑:“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制度不成体系,这个道理对人类适用,对诡怪同样适用,哪怕是邪神也要遵循规则,以契约的形式达成交易。”   岑浔:“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契约上会写明邪神的交易对象。”青年轻叹一口气:“你想顶替校长,必须得把契约上的交易对象改成你自己,否则,就算杀了校长也不起作用。”   岑浔紧了紧缠在他脖子上的领带,危险地压低声音:“是吗?可是你又怎么会对交易过程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因为……”青年低低地笑,声音几乎成了气声:“我也跟神明做过交易啊。”   岑浔凉凉问:“是吗,什么交易?”   “这个真不能说,”青年无奈道:“岑老师,我有经验,我可以带你去找契约,你就放过我吧。”   岑浔意味不明道:“可你一点也不老实,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手就坑我一把。”   “不会的,我不敢。”   说的倒是可怜兮兮的,岑浔冷笑一声,松开手上的领带,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最好真的不敢。”   青年撑着地坐起来,摸摸淤青的脖子,轻嘶一声。   「好凶」   岑浔听到他委屈的心声,面色不变,兀自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不冷不热道:“过来。”   青年应声走到他的办公桌边,垂头看他,一头凌乱的头发变得更加毛躁。   岑浔放松倚靠着椅背,闭目道:“契约在什么位置,要怎么改?”   青年老实答道:“契约分为交易前契约和交易后契约,你的话,改交易后契约就行,交易后契约会出现在交易最终完成的地方,想修改,就得钻交易条例的漏洞。”   岑浔:“为什么不能改交易前契约?”   “交易前契约,简单来说,就是交易双方对彼此定下的义务,人类怎样怎样做,邪神就会给予什么什么好处之类的……”   青年随口解释,目光不自觉在桌上梭巡:“类似你去玩一个游戏,游戏前同意游戏协议并签下自己的名字,游戏方承诺,等你通关后,就给你个校长当当。”   “然后你开始拼命肝游戏,眼看就要通关,这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缺德的人,一下子把你打了,抢占了你的鼠标。”   “这时候游戏通关了,游戏方把承诺给玩家的奖励拿了出来,这个奖励也是要署名的,也就是所谓的交易后协议。”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抢署名权,可偏偏你运气不好,突然冒出的那个混蛋抢了你的署名权,篡改了你的名字。”   “于是那个混蛋美美地顶替了你,成为了新校长。”   岑浔:“……”   岑浔睁开眼,冷冷盯着他:“你是在……阴阳我?”   青年当即否认:“我没有!”   他运气不错,岑浔现在没心思教训他:“这么说,邪神只管给奖励,不会管究竟是谁完成了祂的要求。”   青年点头:“对邪神来说,交易对象不重要,重要的是祭品有没有真的得到。”   “所以岑老师,你仔细想想,校长会在哪个地点完成祭祀?”青年状似无意地将手搭在了桌面上:“还有,最好把交易前协议也给找到,了解规则,是钻规则漏洞的必要条件。”   岑浔突然出手,按住自己的马克杯,眼神极冷:“你想干什么?”   “说的话太多,有点口渴了,”青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歉意道:“忘记你有老公了,如果我用你的杯子喝水,你老公不会生气吧?”   岑浔:“…………”   岑浔一字一顿地轻声道:“你,想死吗?”   “不想,”青年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我忽然不渴了。”   岑浔被气笑了。   他发现这个叫张三的人,真的很会蹬鼻子上脸。   被威胁时唯唯诺诺,发现性命无忧后重拳出击。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手和嘴,我就帮你切掉,懂吗?”   “懂了。”   青年低眉顺眼,看上去很是乖觉。   可岑浔却听到他的心里在想——   「好凶残,我喜欢」   “……”岑浔想杀人。   岑浔当然没蠢到完全相信张三的话,这家伙明显是个老滑头,对邪神的交易规则又如数家珍,虽然这个内测副本严格限制异能者进入,但岑浔依旧怀疑,张三是个高级异能者。   试问什么正常人会跟邪神做交易?   不管张三是不是在开玩笑,岑浔心里都对他生出了警惕。   况且,沈家那样的大家族,怎么想都不可能派一个普通人来保护金尊玉贵的少爷,这个张三绝对没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很可能有什么后手。   沉思片刻,岑浔冷淡道:“等教务处开始上班,你跟我去录入学籍。”   张三试图挣扎:“我不——”   岑浔:“否则我就向保安举报你这个校外人士。”   “……”张三识趣闭嘴。   看到张三吃瘪,岑浔就爽了。   看了眼时间,岑浔关闭电脑,整理了一下桌面,同时不忘逼问张三:“你还没回答,早上你为什么没有录入学籍?”   张三:“我觉得贸然成为学生不好,所以没参加。”   岑浔嘲道:“你是保镖,少爷们进了里世界,你不跟进去保护,不像话吧。”   张三忽然抬起眼睛:“岑老师,我记得,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是保镖吧。”   “而且很奇怪,老师你见到我第一面,就知道我姓张了,我们之前认识吗?”   岑浔并不接茬,冷冷道:“你搞清楚,现在我是在问你,你没有提问权。”   张三笑了笑,像是拿他没有办法:“好吧,我承认,我进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你什么目的?”   “表面上我是保镖,其实……”张三表情忽然冷酷:“其实我是个杀手,接了别人的悬赏令,要让这几个少爷全部死在游戏里。”   “所以我才会放任少爷们作死,自己远远旁观。”   岑浔:“……你觉得我像是个傻子?”   冷酷的神色被打破,张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将手搭在转椅的扶手上,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说:“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岑浔神色莫测,听到如此冒犯的话语,这次竟然没做反应,似乎有点走神。   他在想什么呢?青年垂眸看着他冷淡的昳丽眉眼,颜色漂亮的唇瓣,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低头靠近。   到了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岑浔才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般,眼神一厉。   随后,青年腹下忽然传来一阵无法忍耐的剧痛。   岑浔猛地踹了他一脚。   张三始料未及,痛苦地按住那个位置,给他跪下了。   “看来你管不住的,不只有手和嘴。”岑浔站起身,残忍一笑:“再有下次,我就切了你那个位置,懂了吗?”   “……”   岑浔用力捏起他汗涔涔的下巴:“说你懂了。”   青年被迫仰起脸,舔了舔干涩的唇,眼神里却满是深藏的不驯:“……我懂了,老师。”   *   岑浔去吃饭时,怕张三暗地里搞事,所以把他也给带上了。   还是那家私房菜馆,岑浔点了菜,就见那张三接过菜单,毫不见外地加了好几道菜。   “我让你点了吗?”岑浔语气不善。   张三并不怵他的脸色,自顾自地拆了碗筷用热水烫洗:“饿着肚子不好办事啊老师。”   烫洗完一套碗筷,青年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向岑浔的方向:“老师我帮你烫。”   岑浔任凭他拿走了自己的那套碗筷,等他殷切地烫好递过来,才慢条斯理地拆开了另一套。   “……”   无视的态度十分明显,张三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你老公烫的碗,你是不是就会接了。”   岑浔:“看到这根筷子了吗?”   张三不明所以:“看到了,怎么了?”   “再敢提他,我就用这根筷子,串起你的两只眼球。”   “……”   画面感太强,张三总算闭上了嘴。   饭菜很快上来了,岑浔看了眼对面的蒜蓉大虾,芹菜炒胡萝卜,蒜薹牛肉,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封霁寒不爱吃大蒜,蔬菜里最讨厌胡萝卜,蒜薹味道大,封霁寒也不爱吃。   岑浔微微皱眉,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自从见到张三后,他却莫名其妙地不断想起封霁寒。   很奇怪,非常奇怪。 第17章   岑浔手指抵着额头, 还没来得及细思,忽然听到对面张三说道:“对了岑老师,你可以跟我详细讲讲梦中世界吗?”   张三的出声打断了岑浔的思路。   岑浔回过神, 垂眸拨弄着碗中饭菜:“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张三勉强咽下嘴里的胡萝卜:“既然我晚上是一定要去梦中世界的,那我肯定要先弄清楚情况啊, 万一一进去就死了怎么办?”   岑浔平静道:“那就死了呗。”   “……”   “好无情啊老师, ”张三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我对诡域有一点研究,要是能知道诡域里的情况, 说不定能推断出更多线索。”   岑浔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诡域是什么东西?”   “诡域是由高阶诡怪制造出来的领域, 领域内部由各种规则支撑,”张三补充道:“大部分都是杀人的规则。”   岑浔托着下巴, 陷入思索:“为什么都是杀人的规则……”   岑浔很快想到了原因:“是为了维持诡域运转?”   “对,”张三赞许地看他一眼:“只有不断捕捉人类,吸食人类的恶意和血肉, 诡怪才能获取足够多的能量进阶。”   “H大的这个梦中世界,应该就是一个尚未成型的诡域。”   “我只知道梦中世界已经循环了十五轮, 今天是十六轮,”张三问道:“既然学生填写在问卷上的梦想会在里世界转变为对应的噩梦, 岑老师, 你在上一轮里有试过在问卷上正话反说吗?”   岑浔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你对我似乎有点过于了解了。”   在他的注视下,张三放下筷子, 肃容开口:“我相信, 这是强者之间的心有灵犀。”   ……神特么强者间的心有灵犀。   岑浔被无语了一下,颇有些一言难尽,他想了想, 倒是没瞒他:“试过,但成功的条件比较严苛。”   “严苛在哪里?”   “需要有一定的可信度,并且能让别人相信。”岑浔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角:“相信的人越多越好。”   张三瞬间洞悉了什么,意有所指道:“怪不得……你忽悠别人相信你是校长的原因,就是这个。”   “一旦进入梦中世界,两千三百多个新学生,都会相信你才是真校长,”张三为岑浔鼓掌:“而你,就能李代桃僵,获取校长身份,从而跟真校长分庭抗礼。”   岑浔微微一笑:“你很聪明,但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久。”   张三摇头:“那不行,我还想活得更久一点。”   岑浔冷声道:“那就少思考,多做事。”   张三老实应了,话锋一转:“老师,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可以问我。”   岑浔:“……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沉默须臾,岑浔问道:“为什么要循环这么多轮?”   “如果是为了得到学生的恐惧和血肉,一轮足矣。”   张三笑笑:“因为一轮产生的能量还远远不够满足邪神的胃口啊。”   “反复循环,直至榨干学生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张三点评道:“这个邪神很贪婪,一看就是个坏邪神。”   “……邪神还能有好的?”   “有的,”张三慢悠悠剥虾:“我就见过。”   岑浔不再说话,他陷入了沉思。   他终于知道了邪神制造循环的原因,如果制造噩梦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力量,那么那些能转化为积分的“噩梦诡怪”,是不是就是力量的具象化?   换而言之,他击杀“噩梦诡怪”的行为,其实是在跟邪神抢能量?   反正那些积分累积到一定数目,岑浔的特殊身份确确实实进阶了。   嗯……好像有点道理。   那问题就来了,如果岑浔抢光了所有的力量,那么就算他最后没有获取校长身份,是不是也胜似校长?   岑浔拿这个问题问了张三,张三认真思考了一下,还真的给出了答案。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你或许可以拥有跟校长媲美的力量,但是——H大这个诡域不一定会落在你手上。”   岑浔:“怎么说?”   “这就涉及到了继承权的问题,”张三认真给他科普:“这个诡域是邪神搞出来的,第一继承权在校长身上,如果你不篡改契约,哪怕最后校长变成一个弱鸡,诡域的继承权也还是他的,而你,作为外来诡怪,会被诡域强行排斥出去。”   “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创造一个诡域,”张三把剥好的虾放进岑浔的碟子:“不过能白嫖当然最爽了,水灵灵的大诡域,不抢白不抢嘛。”   岑浔:“……”   所以最后还是那个问题,怎么篡改契约。   岑浔拿起一个不用的汤勺,直接将碟子里的那个虾肉拨了出去,淡淡道:“我明白了。”   张三看着被他拨出去的那个虾,下意识开口:“如果是你老公——”   未尽的话语,在张三看到岑浔拿起一根筷子时戛然而止。   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的这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吃完饭,时间已到了13:08。   教务处一点钟开始上班,岑浔押着张三去了教务处,借口带学生退学,到了教务处后,直接用傀儡丝控制了教务处主任,强行录入了张三的学籍。   从教务处出来后,张三轻轻叹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岑老师,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岑浔嫌他聒噪:“闭嘴。”   张三忽然停住脚步:“岑老师,你下午一点半是不是有个会议。”   岑浔冷眼看着他,想看看他还想作什么妖:“是啊,怎么?”   张三诚挚道:“按照我的经验,破坏诡域运行规则不会有好下场,建议你参加。”   岑浔:“那你呢?”   张三:“校长要开会,我刚好趁这个机会去校长办公室找一下线索啊。”   岑浔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许去,你就在报告厅外等我。”   开玩笑,张三明显动机不纯,万一张三比他先一步找到线索,最后却不告诉他怎么办?   要去就一起去,岑浔的多疑本性不允许他将信任交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玩家。   岑浔直接把张三关进了报告厅附近的小房间里,并把门给反锁住。   隔着门板,张三的语气很是无奈:“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岑老师,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   岑浔踢了门板一脚:“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跑了,你就死定了。”   里面的张三闷闷应了一声,似乎笑了:“好吧……”   岑浔放心地去参加了第十六次全体教师会议。   这次的会议内容与以往的十五次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或许是这次从进门开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落在岑浔身上,像上次一样,恶狠狠地盯住了他。   无数的诡异目光将岑浔层层包围,直到会议结束都没移开。   反正目光是杀不死人的,岑浔根本不在意这点变化,表面上在听会议,实则开始思考起另一件事。   昨晚在梦中世界里,岑浔跟学生保证过,会想办法帮他们争取一些保命的手段,而该怎么帮他们争取,也是个问题。   会给出这样的承诺,倒不是岑浔善心大发,主要是学生死得太快,人数凑不够,岑浔在梦中世界的升级也会遇到瓶颈……   岑浔摸了摸下巴,难道要把全校的学生聚集起来,然后命令他们在【其他建议】里填下保命条例?   不行,太耗时耗力了,而且不可能的每个学生都会乖乖听他的,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最好能找个直接通知到每个学生那里的渠道。   岑浔脑海里灵光一闪,很快有了主意。   对啊!既然学校的问卷信息能直接发送到每个学生的手机上,那他直接篡改问卷信息,从根源处解决问题不就行了?   问卷是哪个部门发出来的来着?   岑浔目光微动,落在校办处主任的身上。   啊,找到了。   校办处主任莫名背后发凉,连恶狠狠盯视着岑浔的目光都凝滞了一瞬。   会议结束后,岑浔尾随在校办处主任身后,慢悠悠出了报告厅,路过校长身侧时,岑浔发现校长的身影更加瘦削了,身上的西装已经变得完全不合身。   并且,不知是不是岑浔的错觉,岑浔总觉得,校长身上的那套黑西装……似乎带上了一点暗红色。   校长用一双鹰隼般锐利的阴冷眼睛盯着岑浔,不知是不是碍于规则限制,到底没对他出手。   岑浔背对着校长走出报告厅,后背一阵恶寒,虽然校长这次没动手,但岑浔有一种预感——   校长不会一直不动手。   没动手,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必须尽快变得更强,岑浔面无表情地想。   在校办处主任回办公室的路上,岑浔用傀儡丝控制了他,并逼迫校办处主任在问卷信息上多加了几句话。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岑浔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放出了小黑屋里的张三。   岑浔检查了之前留下的记号,确认张三没有偷跑,这才满意。   张三幽幽道:“错过这次机会,校长就要回校长办公室了,接下来要怎么找线索?”   岑浔拿出手机,点进中午刚建的玩家群,戳了几下屏幕,平静道:“这不是有现成的苦力吗?”   编辑信息,点击发送。   一声令下,八方支援。   张三:“……”   怎么,玩家是变成了你的什么御用牛马吗?说使唤就使唤。   岑浔让玩家拦住校长脚步,自己和张三去了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悬日钟楼。   走正常流程当然没法去到校长办公室,好在岑浔和张三都不是正常人。   张三随身携带高端科技产物,发射钩爪卡住高层,可以直接速升到楼顶。   岑浔不想在张三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干脆让张三带着他一起上去。   揽住岑浔的腰身前,张三故作犹豫:“岑老师,如果你老公知道别人抱了你的腰——”   “……”岑浔实在是听烦了,时间紧迫,岑浔懒得跟他掰扯:“他不会知道,快点。”   张三没再说话,目光微微变深。   抓钩发射无误,两人急速上升,转瞬间便双双翻进了顶部的钟楼当中。   色泽古朴的巨大铜钟静静地悬在尖顶之下,距离地面仅有几十厘米,占据了顶楼很大一部分的空间。   它已有许久未曾响起了。   岑浔轻轻触碰铜钟,入手一片冰凉。   “通往校长办公室的门被锁了。”张三低头检查了一下门锁,这样说道。   岑浔收回手,朝门的方向走去:“我来。”   张三给他让开位置,岑浔背对着张三,用身体挡住了手上的动作,看似在开锁,实则用傀儡丝暴力切开了锁头。   岑浔拉开铁门,言简意赅:“走。”   两人顺着螺旋台阶往下,张三意有所指:“岑老师的开锁技术不错。”   岑浔踩着楼梯谨慎往下,已读乱回:“你的头发也很奇怪。”   “谢谢夸奖,”张三鼻尖忽然动了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岑浔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血腥味的话,早就闻到了。”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亲眼看到校长办公室里的场景时,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8章   原因很简单, 校长办公室里全是血,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鲜红的一片, 凝固的血液交织成诡谲的线条, 那些扭曲的线条又组成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不可名状的图案。   鲜红的图案占据了整个地面区域,又沿着墙壁蔓延至天花板, 昏暗的光线中, 一切的鲜红仿佛构成了一个蠕动的腔道,靡艳的夺目, 眩晕的晃眼。   一切都太邪异太恶心了, 让人光是看上一眼都头痛欲裂,看久了, 又会有一种意识逐渐朦胧的混沌感。   岑浔强撑着收回视线:“那是什么东西?”   张三显然也受到了不知名邪阵的冲击,捂着一只眼睛闷声道:“召唤邪神的一种仪式,需要以鲜血绘制特殊的图腾, 再献上血肉作为祭品……”   这一刻,岑浔终于明白, 洪校长为什么会瘦成那副骷髅模样。   ——校长竟在用自己的血肉供养邪神!   第一次直面诡异,岑浔脑袋闷痛, 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理智, 可身边的张三却似乎对此接受度良好,不仅很快就缓了过来,甚至还能头脑清醒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看来这里就是校长召唤邪神的第一事发地了, ”张三不知从哪摸出一包纸巾, 随手擦了一把脸,难得正色:“交易前契约应该就在这里。”   岑浔太阳穴直跳,伸手按了按:“就这么直接下去?”   “不行, 下面污染度太高,直接下去会被精神污染,”张三把沾着血的纸巾团了团,随手塞回兜里,然后不知从哪又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嘴角一翘:“能抵御污染的道具就一副,你在这里等我好了,我下去找契约就行。”   岑浔不置可否,目送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然后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一张便签,随手折了几下,用“点纸成真”技能变了一副墨镜出来。   想抢先一步找到线索?做梦。   谁还没有道具了?   张三快速翻找校长办公桌的时候,眼角余光里忽然多出一双雪铸般的手,哪怕有特制墨镜的遮挡,依旧白得过于醒目,他眼皮一跳,转头便看到岑浔戴着同款墨镜,正毫不客气地往外倒资料袋里的资料。   “……”张三微微一叹,语气里不知是无奈还是揶揄:“岑老师,有人说过你的好胜心真的很强吗?”   岑浔眼皮也不抬一下:“说过的都死了。”   张三默默闭嘴,低头继续专心翻找。   他们把整个办公桌都翻过了一轮,桌子及抽屉里除了一些普通文件,就是一些用鲜血写满了“杀”字的癫狂笔记本。   意识到办公桌不会有别的线索,他们转而去了别的地方寻找。   张三整个掀起地毯,挨个敲击地板,侧耳细听有无空砖。岑浔将书架上的藏书全部翻了一遍,连挂在墙壁上的锦旗都没放过。   就在这时,岑浔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岑浔微微皱眉,快速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便见玩家群已经被一条条信息刷屏:   “啊啊啊校长忽然暴走了,看方向是去校长室,岑老师你还在校长室吗,快离开那里!”   “我靠,岑老师你究竟干了什么,校长怎么忽然变成怪物了【图片】【图片】”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校长看似骨瘦如柴,实则一只手就能掀翻十几个人,岑老师快跑,冲着你去的!”   “妈呀!校长四肢着地,像疯狗一样往校长室跑了,校长还是人吗?校长已经变成怪物了吧!”   “岑老师你看到消息了吗!急急急!校长已经跑到幕藏楼了!快跑!快跑!!”   空气里漂浮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岑浔暗道不好,当机立断地拉上张三往钟楼上跑:“走!”   张三也听话,二话不说就跟着岑浔跑,两人一口气冲上了通往阁楼的螺旋楼梯,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道巨大的破门声。   随后响起的,便是一声野兽般的愤怒嚎叫。   “噔噔噔——”螺旋楼梯疯狂震动,就像有人正踏着愤怒的脚步飞速往上走。   太快了,校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从顶楼跃下的瞬间,岑浔看到了出现在门口,面目狰狞地超他们扑过来的校长。   来不及的……岑浔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已知校长办公室在18楼,那么就算自由落体,也需要足足三秒钟。   三秒钟的时间,足够校长沿着绳索追上他们,或者割断绳索,让他们摔死在地上。   岑浔还未出声,腰间的手臂忽而收紧,张三冷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抱紧。”   不等岑浔回答,张三猛地蹬了一脚墙面,向外荡开,借着回落的惯性,一脚踹碎了六楼的一扇窗户。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破碎声,两人一起滚落在地,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截断裂的绳索。   张三一个翻身爬了起来,顾不上拂去身上的玻璃渣,转头先去看身旁的岑浔。   岑浔的脸色同样严峻,他在空气里嗅了嗅,发现那股腥臭味并未散去,反而越发浓郁,岑浔很快判断出发生了什么,沉声道:“他下来了。”   张三言简意赅:“躲。”   六楼的房间多以会议室为主,除了会议室,H大的宣传部也在六楼,这个时间点,会议室里没人开会,宣传部里也是一片死寂,走廊里光线不足,十分昏暗。   比起张三,岑浔对行政楼要更加熟悉,他没有太多犹豫,直接选择了一间小会议室躲进去。   “为什么选这里?”张三后背贴着门板,用气声询问岑浔。   岑浔没有回答,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哗啦啦……嘎吱嘎吱……”门板外传来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撞碎了剩余的玻璃,然后狠狠碾上了玻璃渣。   不知名的怪物正在靠近他们所在的小房间,祂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似哭似笑,嘶哑得仿佛万鬼齐哭,扭曲得宛如地狱恶鬼,已经难以辨别出本音。   “入侵者……”   “我要……杀了……入侵者……”   “杀了……”   “杀了杀了杀了!”   声音的源头离他们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近,张三抵住房门,用口型询问岑浔:怎么办?   岑浔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并未有什么动作。   张三急了,这次是真急了,大着胆子动手戳戳他的腰腹,用眼神疯狂示意。   岑浔神色微冷,闭着眼睛握住张三戳他的那根手指,往反方向一折。   嘎嘣一声,张三龇牙咧嘴地老实了。   就在这个期间,门外的杀机仍在不断靠近。   伴随着怪物的接近,一道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了两个人,每靠近一步,那股压迫感便更强一分。   连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了出去,呼吸逐渐不畅,两人的额头上俱冒出了汗珠。   门缝下冒出丝丝缕缕的阴影,那阴影化作细密的触手,潮水般涌入。   “找到了……入侵者。”   怪物站在他们的门外,这样说道。   张三下意识将岑浔拉到身后,他没注意到身后岑浔投来的奇异目光,紧紧地盯着摇摇欲坠的门板。   黑色的细密触手带着腥臭味涌入门缝,已经逼到了张三的脚尖,眼看就要触碰到他,忽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了起来。   探向张三的触手忽然一滞,下一秒迅速回缩。   “入侵者!”   暴怒的声音飞快远去,连带着那股强势的威压也一并消散。   昏暗会议室里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张三趴在门板上静听片刻,吐出一口气:“走了。”   岑浔没接话,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一根傀儡丝正从窗户的缝隙里快速收回,悄然没入他的食指指腹。   这时张三突然回头问他:“你怎么知道警报会响?”   岑浔推开门走出去:“运气好。”   “那咱们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张三跟在他身后出门,踹了地上的玻璃渣一脚,话里有话:“晚一秒都要死在一起呢。”   岑浔无声冷笑。   当然不是运气好。   事实上岑浔之所以会选择躲进这间会议室,正是因为这间会议室窗户正对往下的三楼办公室,就是H大的保卫处。   会议室的窗户很小,只够通风,人出不去,傀儡丝却能出去。   刚刚在校长进来前,岑浔用傀儡丝拉响了保卫处的警报。这个警报只有在学校遇到紧急情况时才会被拉响,试问对校长来说,两个闯入者和整个学校的危机,哪个更重要?   正如岑浔所想,校长被警报引走,选择暂时放过他们,先去处理优先级更高的全校危机事件。   两人从昏暗的走廊走到洒落阳光的窗边,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彼此身上的伤口。方才情况紧急,他们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但摔在玻璃堆里的那一下可是实打实的,玻璃渣一视同仁,在两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割伤。   张三还好,他的作战服材质特殊,只有裸露在外的脸颈被划出几道浅痕,唯一比较严重的是掌心的伤口。   岑浔就比较严重了,他不像张三那么有经验,即便被张三护着,也因落地姿势不标准而受了不少伤。   张三上下打量岑浔,欲言又止,想伸手掀起他衣服仔细检查,又怕被打,最后只能沉着脸,眉头紧锁道:“先出去再说。”   两人很快离开了行政楼,转而去了H大的医务室。   一进医务室,张三便熟练地去寻找镊子双氧水等用品,等他端着托盘回来,便发现岑浔坐在病床上,正咬着衬衫衣摆的一角,眼也不眨地直接将双氧水往腰腹处的伤口上倒,仿佛没有痛觉。   祖宗!张三瞬间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一个箭步冲过去,制止了岑浔惨绝人寰的自虐行为。   岑浔嘴里还咬着衣摆,不悦地盯着他,发出含糊声音:“松手。”   张三把托盘放在一边,夺过他手里的双氧水,低头捋起袖子:“我帮你弄。”   岑浔吐出嘴里衔着的衣摆,睥睨地看着在自己身前弯下腰的张三,微挑眉梢:“张同学,你对要杀你的陌生人都是这么热心的吗?”   “我就喜欢日行一善,你不懂,你别管。”   张三掀起掉落的衣摆,打量他腰上的伤口,很显然,刚刚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玻璃扎进了这里,岑浔默不作声地拔了玻璃,才会留下了这么一个血窟窿。   张三一边将双氧水倒在纱布上,一边询问岑浔:“什么时候扎到的?”   “破窗。”   张三阴阳怪气:“不是说你的运气很好吗?”   岑浔盯着他的脑袋,有点漫不经心:“时好时坏。”   “……”张三活生生被气笑了,擦干净污血,又给他擦碘伏消毒。   张三正埋头忙活呢,忽然感觉头顶乌糟糟的乱发被人拨弄了一下,他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岑浔语气有点倦怠:“张三是你的假名,你的本名叫什么?”   张三:“……你猜我为什么要用假名进来?”   “没意思。”岑浔抓了把他的头发,点评道:“丑。”   张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于是转移话题:“刚刚你有在校长办公室找到什么吗?”   岑浔低头看自己的手,矢口否认:“没有。”   “好巧,我也没有,”张三若无其事:“那我们这算是白跑了一趟?”   岑浔这时却说:“也不是没有收获。”   张三来了兴致:“比如?”   “收获了一身伤。”岑浔满脸阴霾地说:“还收获了校长的仇恨值。”   “……”张三哑然失语:“岑老师,你可真是……”   岑浔冷冷望过去,张三若无其事地改口道:“真是英明神武啊。”   岑浔:“可以闭上你的嘴吗?”   张三:“可以的。”   医务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岑浔闭目沉思,张三兢兢业业地帮他处理伤口,目光扫过那截紧窄的腰腹……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心猿意马。   喉咙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干涩,他用目光反复描摹那些漂亮肌肉的线条和走向,视线逐渐幽深。   「忽然这么大方,有点不像他……不会是在故意勾引我吧?」   巨大的3D环绕心声在岑浔耳边很有存在感地刷屏。   「都有老公了,还随便露肉给别的男人看,真是没有男德」   岑浔:“……”   他缓缓睁开眼,心平气和地垂眸。   「还说没找到线索,又在骗人了岑老师」   「我都找到了,他不可能没找到」   「找到了又不分享给我,看来是找到关键信息了」   想了会儿正事,这人的心思又偏了。   「啊……这个腰,想舔」   岑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才没把这人直接弄死。   他倒想听听,这人还能在心里想些什么秘密。   然而秘密没有,一些不堪入耳的心声倒是冒出来一大堆。   好不容易冒出一条比较正常的,却是有关校长的事。   「如果没有看错,校长的等级已经到了红衣,甚至还要往上,有点棘手啊……」   「他这么执着地想当校长,不会以前被校长职场霸凌过吧」   「不对,只有他霸凌同事的份,还有谁能霸凌他?」   「岑老师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单纯的没素质罢了」   岑浔:“……”真是够了!   岑浔忍无可忍,抓住他一头乱发往后扯,一字一顿地冷笑道:“不用你,我自己弄。”   「变脸比变天还快,不伺候了!」   岑浔自己包扎好了腰腹上的伤口,又将手上胳膊上的细微伤口都处理了一遍,张三坐在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浏览玩家群里的消息。   “卧槽,学校的警报怎么突然响了,你们都听到了吗?”   “幕志楼听到了!”   “16号宿舍楼听到了!”   “食堂听到了!”   “试验田听到了!”   “鸳湖听到了!”   “靠靠靠,你们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吗!是校长!他不是去校长办公室了吗?怎么又往北门跑了?”   “感觉是岑老师搞出来的事,@岑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报——我看到岑老师和一个男的往医务室去了,岑老师好像受伤了!”   “什么什么,岑老师你没事吧?”   再往下滑,玩家们的话题忽然变了。   “兄弟姐妹们,你们有收到校办处发的问卷消息吗?”   “收到了……但是这个消息内容……有点难评。”   “那我们要照着消息做吗?”   “先问问岑老师吧,万一是假校长的阴谋呢?”   什么消息?张三眯了眯眼,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消息栏,找到了校办处发来的那条问卷消息。   看完消息的所有内容后,他一时没忍住,胸膛颤动,发出低低的笑声。   岑浔不善地看了过去:“笑什么?”   张三对他摇了摇手机,喟叹道:“岑老师,不愧是你啊。” 第19章   此时此刻, 包括玩家,所有H大的学生都看到了校办处发来的同一条信息。   【校办处】亲爱的同学,为共建美好校园, 落实“三抓”政策, 提高师资实力以及学生幸福感指数,诚邀您填写《问卷调查》, 期待您的参与!   ——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下面几句话:   【为完成上层指标,请同学们务必在《问卷调查》的【其他建议】处填写以下内容:   1.H大的学生都是极为优秀的人才, 他们有着将梦想变为现实的能力, 无论遇到任何困境,他们都将乘风破浪, 从勇气中汲取到与噩梦对抗的力量。   2.教师有帮助学生的责任,如果学生遇到危险,教师应及时对学生施以援手, 表现优秀的教师在评职称时应占据更多优势,不作为的教师应被解雇。   3.学校应当为学生提供安稳的学习环境, 若学生在学校中遇害,视为校方过错, 校长应承担连带责任, 受到与学生同等的伤害作为惩罚。   4.请牢记:上述条例节皆可为真。   5.不要相信校长!不要相信校长!不要相信校长!!】   【注:本问卷为实名制,若不按要求填写,将追责到个人, 并扣除十学分作为处罚。】   看完这条消息后。   所有学生:“……”   所有玩家:“……”   不是, 校办处是疯了吗?   居然明晃晃地在短信里用学分威胁学生?   还有这些补充条例……这都是什么啊!   玩家们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   有人去群里问了岑浔,一直销声匿迹的岑浔居然很快就回复了:“嗯, 是我让校办处加的内容,噩梦世界十分危险,增加的这些条例有利于保护学生的安全。”   群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爷很傲:【为什么这些条例能保护学生啊,老师我不懂。】   岑教授:【现在很难解释清楚,等进入噩梦世界后,你们就懂了。】   我若盛开苍蝇自来:【老师,我现在要填问卷了,问卷里的选择题和填空题要怎么填啊?】   万水千山总是情:【老师我看到有个退学选项,是不是选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岑教授:【奉劝你们慎填,退学的学生,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平安回家。】   我是老六,你是老几:【我靠岑老师,你别讲鬼故事啊,我害怕!】   岑教授:【除了退学的选项,选择题任选,至于填空题,建议填写不容易出意外的“梦想”。】   这是爱啊:【老师,请问什么叫“不容易出意外的梦想”呢?】   医务室里,岑浔坐在病床上按揉了一下眉心,回复道:【我知道一个学生,她想要在H大实现的梦想是“希望能跟他再看一场流星雨”,然后】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带着滚烫的热度轻碰了一下岑浔裸露的后腰,岑浔手一抖,没编辑完成的消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群里弹出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玩家们全都开始头脑风暴。   【岑老师,然后怎么了!】   【然后她自己变成了流星雨?】   【然后她真的跟朋友一起看了流星雨?】   岑浔猛地回头,扣住张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他的腕骨:“你在干什么!?”   张三一脸无辜:“我看到那里有血,以为还有玻璃扎着,就想检查一下。”   岑浔眉眼疏冷,语气凛冽得像冬日寒风:“让你摸了吗?”   “好好好,我错了,”张三举起另一只手摆出投降的姿势,放软语气:“松一下手吧老师,好痛的。”   岑浔甩开他的手,暂时压下心头的火气,低头继续打字。   岑浔没想到,身边的张三非但没有见好就收,滚得远远的,反而又蹭了过来。   趁他打字的时候,张三探身过来,用气音在他耳畔说道:“不过……岑老师,你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摸一下就抖,怎么会这么敏感?”   岑浔打字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过头,脸上不带情绪地看着张三,竟然没有立即发火。   张三仿佛突然吃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一般,见他没有反应,气焰更盛地继续进行言语冒犯:“是不是被你老公摸了太多遍,所以才变成了这幅样子?”   岑浔面色不变地看着他,眼中情绪晦涩不明。   张三暗暗吸了一口气,扯起嘴角,嘴上越发过分:“看什么,难道岑老师还想再被摸一次吗?”   这次,岑浔终于有了反应。   他歪了一下头,乌黑鬈发落在肩上,忽然笑了,不是怒极的那种笑,而是洞悉一切的傲慢讥笑。   张三很没骨气地被这笑容煞到了,失神一刹,还没等他从美色从回神,便听面前的岑浔不紧不慢开口:“想激怒我,然后趁机逃跑吗?”   张三瞬间哽住。   “很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岑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病床上的张三,脸上喜怒难辨:“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就由我来好好管教你。”   张三咽了一下口水,拉过病床上的枕头挡在前面:“岑老师,有话好好说。”   “要求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岑浔从西装裤里拿出一条细铁链,垂眸看着张三,语气阴沉:“你有对老师好好说话吗?”   “等等——呃!”   张三倒在病床上,紧紧抓住缠在脖颈上的细铁链,眼睁睁看着岑浔咔哒一声上锁,然后把锁链的另一头锁死在了床脚。   岑浔踹了张三一脚,挡在张三腰腹处的枕头随之滑落,枕头下方发生的变化随之暴露。   瞥了眼那个地方,岑浔扯起唇角,半是讥嘲道:“张同学,你的癖好挺特殊。”   张三调整了一下脖颈上的锁链,勉强留出了一个得以呼吸的空隙,他撑着床坐起来,倒也不尴尬:“岑老师,知道我为什么会取张三这个艺名吗?”   岑浔兀自坐到另一张病床上,头也不抬,冷冰冰道:“闭嘴。”   张三将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对着另一张病床上的岑浔笑:“在我们那里,张三是个著名的法外狂徒,什么犯罪事件都做过的。”   岑浔:“所以呢?”   “我来到H大,也是想犯一些法律不允许的罪,”张三扯了一下拴着自己的锁链,目光在岑浔身上梭巡,笑容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岑老师,你可要小心一点……千万别让我逃了。”   岑浔将编辑完的信息发出去,不置可否:“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岑教授:【然后,一场流星雨就真的落了下来,零点零分,H大在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中毁灭。】   *   下午五点,随着社畜玩家们开始下班,噩梦论坛里的讨论度不断升高。   截止目前,玩家们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今天进去的那批玩家怎么还没出来发帖。   【现在H大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有人知道吗?我刚下班,还以为一打开论坛就能看到有人分享攻略,结果论坛里全是蹲攻略的,那些进游戏的人呢,一个都没出来?】   1l(楼主):【rt,有人知道具体情况吗?】   2l:【不知道啊!我也在蹲,但就是一个人都没有!不是吧不是吧,大家都这么低调的吗,有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拿出来一起分享?】   3l:【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说不定他们真的找到什么关键线索,却不打算分享给其他玩家,所以干脆联合起来独吞了】   4l:【靠,别说了,我真的后悔了,早知道我就请假一天去玩游戏了!】   骂战持续了100多楼后,有人递来了新消息。   125l:【要命,你们有看到别的贴发的吗,有人说现在没法登录游戏了,正在找官方报错。】   126l:【难道《噩世》出bug了?不可能吧!】   127l:【各位,我忽然有个很不好的猜想……如果外面的玩家登不进去,那里面的玩家,是不是也……退不出来?】   128l:【我承认这个鬼故事吓到我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算是安全事故了吧,《噩世》应该不可能犯这种错。】   129l:【可能是那个片区的网络刚好很差呢?我去试试能不能登游戏!】   ……   大约过了一小时,消息灵通的玩家回到了楼里。   201l:【各位,官方刚刚给回复了!《噩世》说这不是bug,而是游戏进程已经到了一个要紧的转折点,里面的玩家要开出新剧情了,所以H大副本被强行锁定,不再允许玩家登录】   202l:【啥?还能这样?那请问其他玩家怎么办?《噩世》就不顾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了?】   203l:【啊啊啊我只是要上班我有什么错,凭什么玩游戏都要落后有钱人一步啊!】   错过新剧情开启的玩家们群情激奋,纷纷去轰炸官方,官方很快给出了新回复。   【亲爱的玩家,今夜过后,《失落校园》副本将推出全新剧情,错过剧情开启并不影响玩家体验,请各位玩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副本解除锁定状态】   这个解释给玩家们整无语了。   意思就是今天这游戏副本非锁定不可了呗?   啊啊啊气死了,没见过直接锁定游戏不让其他玩家玩的!   这一个晚上,噩梦论坛上的骂战就没停下过。   ……   同样的晚上,异端监测局同样彻夜无眠。   “长官还没回来?”   “没回来。”   “做计划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先不要深入H大的诡域吗?”   “谁知道呢,”盯着监测屏的男人移开目光,转向落地窗里的半透明椭圆舱,舱体里,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若隐若现:“可能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这时,正操控着电脑的人推推眼镜,淡淡道:“如果今晚无法终止游戏进程,剩下的七千多个玩家恐怕也要被迫卷进游戏当中了……”   监测室里沉默了一分钟。   “但愿今晚能有转机。”眼睛男合上电脑,闭上了眼睛。   “否则,人类将再次迎来末日。”   *   噩梦世界。   现在是傍晚17:00。   岑浔倚在14号宿舍楼的天台栏杆上,抬腕看了眼手表,确认了时间。   张三脖颈上锁链的另一端正被岑浔握在手里,起到了一个类似狗链的作用,张三倒是不觉得屈辱,手肘撑在栏杆上悠闲地远眺,远处的婆娑海风平浪静,一轮红日正缓缓沉下海平面。   “岑老师,你怎么不跟你另外两千个学生待在一起,只贴身保护我一个人,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岑浔平静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张三无言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他们当炮灰了。”   玩家们就像一群天真小羊羔,对这个世界抱有温柔无害的幻想,一旦把他们丢进危机四伏的诡域,可想而知那些小羊羔们会是什么下场。   岑浔轻轻弯起了唇角,看似温和无害,说出的话却十足冷漠。   “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学生。”   在他们的注目下,那轮红日沉入海平面。   危险的夜降临了。 第20章   “沈少, 我们真的不跟岑教授待在一起啊?”   一行人走在校园里的小径上,领头的依旧是沈文韶,他正带着一千六百多个玩家浩浩荡荡地往行政楼的方向走, 听到一个玩家不安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满脸不屑:“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他不是说了, 在梦中世界, 只要相信自己有异能,就真的能拥有异能吗?本少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压根用不着一个NPC带我好吧。”   “再说了, 就他那个样子……”沈文韶轻嗤一声,语带鄙夷:“只有一张脸能看, 指不定还需要别人的保护呢。”   提出问题的玩家勉强笑了一下,心里却有点后悔跟来拍马屁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梦中世界,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楚, 想要求稳,其实是应该先跟着岑浔行动的……   可这个沈少, 居然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直接自己行动,也太冒失和自大了。   想归想, 他当然不敢当着沈文韶的面说出来, 默默退回了队伍的后面,抬头看着降临的夜幕,心中隐隐不安。   前面的沈文韶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正在偏头跟富少圈里的朋友交谈:“等我们进入梦中世界, 有了异能,就直接去校长办公室打怪,拿到游戏首杀, 肯定能掉落特殊奖励。”   秦史渊微微皱眉,不太赞同:“直接去?不先发育一下吗?校长肯定是最厉害的那个BOSS。”   沈文韶拍拍他的肩,不以为意:“得了吧,这摆明就是个杀怪副本,我们一千多个人,一人一脚都够踹死校长了,怕什么?早点解决校长,我们也好早点退出游戏,你说是不是?”   秦史渊语气微沉:“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秦哥,你就是容易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太复杂,”禹以陌快走几步,跟上他们的脚步,耸肩道:“太谨慎反而会错失良机,你家那个二哥不就是因为太过优柔寡断,夺权的时候才会败给你家老三吗?活生生的例子。”   提起这件事,秦史渊眸光微暗。   “呵,那也得有异能才有资格参与家族竞争,”莫少满是自嘲地插了一嘴:“像我们这些没觉醒异能的,哪怕再受宠,也没资格参与继承人选拔,直接就输在了起跑线。”   “现在的世界以异能者为尊,”不知是哪个少爷叹了口气:“没异能,我们就永远无法挤进家族的权利中心。相信诸位之所以会报名这个游戏,都是抱着逆天改命的想法。”   沈文韶的脸色沉了下来,想到明里暗里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些人的嘴脸,用力攥紧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手心。   是,他就是太不甘,太痛恨了,才会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地报名了这个游戏。   他的母亲是个强大的异能者,异能者的孩子很大可能也是异能者,正因如此,沈文韶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   可随着沈文韶一岁岁长大,迟迟未能觉醒异能的他慢慢成了上流圈子的笑柄,要不是因为他拥有一个强大的异能者母亲,他在沈家将会变成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哪怕表面还维持着光鲜亮丽,沈文韶心里却非常清楚,只要没有觉醒异能,只要是个普通人,他将永远无法继承任何家族产业,也永远无法跻身于家族的核心圈子。   他将被兄弟姐妹们联手排挤,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死于非命。   沈文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他要逆天改命,他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他要成为沈家真正的话事人!   这也是为什么,沈文韶会如此着急的想要杀死校长。   他迫切地想得到游戏的奖励,想知道那个“奖励”究竟是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异能。   沈文韶深深吐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喃喃低语,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一定能成功……一定……”   他们抄了近路,想要去到行政楼,需要穿过一片树林。   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他们进入树林的瞬间,四周的光线好像忽然变暗了。   不过天色本来就在变暗,小树林变黑也并不奇怪。   一阵邪风忽然袭来,树林里的叶子被吹得哗哗响,枝桠更是东倒西歪,扭曲成了狂乱的线条,头顶不知何时被一块厚重的黑色乌云遮挡,怪叫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宛如某种不祥之兆。   秦史渊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变得越来越重,他加快脚步,催促道:“快点走!”   沈文韶不耐道:“急什么,这也没什么——”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道惊恐至极的惨叫从队伍末尾传来,而后很突兀的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什么了?”   沈文韶狠狠皱眉,撞开队伍,来到后方。   明晃晃的手电筒光线落在地面上,照出一条蜿蜒的拖行痕迹。   鲜血沿着拖痕一路流淌,直至没入黑暗的草丛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颤着声音问。   没人回答。   “嘎吱嘎吱——”类似于咀嚼脆骨的声音从草丛里响起。   数道手电筒的光颤巍巍地打向草丛,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显出轮廓,它有着狗的外形,体型却比正常狗庞大十倍,覆盖在皮肤表面的不是柔软的皮毛,而是荆棘一般的尖刺,张开的嘴巴滴着恶臭的涎水,里面的牙齿密密麻麻,还挂着鲜红的肉丝。   它正在啃食一具尸体,鲜血淋漓的脑袋挂在仅剩一层皮连接的脖子上,一双充血的眼睛写满了惊恐,死不瞑目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玩家群体死寂了片刻,猛地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啊啊——”   新一轮的噩梦大屠杀,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这所大学当中。   羔羊们惶然四逃,毫无还手之力。   【叮——第十六轮特殊场景“噩梦校园”已开启】   位于14号宿舍楼天台的岑浔收回远眺的目光,将视线落在自己的系统面板上。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暂无(内测阶段,噩梦阵营全体成员均未觉醒,暂不开启等级评定)】   【已获取积分:20458】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蓝衣级)】   【已获取临时技能:读心术(紫衣级)   注1:仅内测阶段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调整为100积分/分。   注2:当前该技能对紫衣级以上诡怪或F级以上玩家无效】   【特殊身份:民俗学家(蓝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1:噩梦傀儡戏(蓝衣级)】   【特技介绍:以血肉生魂为傀儡,以世界为舞台,戏幕升起,这次,又轮到谁粉墨登场?】   【该身份专属特技2:点纸成真(蓝衣级)】   【特技介绍:刍灵成精,纸扎万物,小心,不要给它们点上眼睛。】   【临时身份:异形之父(青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号令异形】   【特技介绍:可升级技能,仅限本轮场景使用】   【当前等级可号令异形:256】   【临时身份:魔法师(绿衣级)】【该身份专属特技:使用魔法】   【特技介绍:可升级技能,仅限本轮场景使用】   【本轮场景内,噩梦傀儡丝强化至青衣级,噩梦操纵杆强化至绿衣级】   岑浔看完,微一勾唇。   很好,他的临时身份没有消失,傀儡丝和操纵杆也保留了上一轮的升级进度。   这也多亏学生们能保留上一轮的记忆,上一轮里相信岑浔有特殊能力的学生,这一轮当然也会继续相信。   这样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岑浔取出操纵杆充当的假冒魔杖,一个火球术将爬上天台的怪物轰了下去。   这时,另一只手牵着的狗链忽然一松,岑浔眉头微蹙,看向身侧,一头乱发的青年竟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的束缚,正稳稳当当地蹲在栏杆上冲他笑。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被作战服紧束的胸腹肌肉绷出矫健有力的漂亮弧度,他停泊在细长的栏杆上,平稳轻盈的姿态宛如一只雄鹰。   岑浔危险地眯起眼,手中操纵杆对准了他:“敢跑?”   “虽然确实很想跟岑老师一起打怪,但是,”青年叹了一口气:“组织给我的KPI,不完成又不行。”   “所以——”   在火球迎面飞来的同时,青年毫不犹豫地往后一翻,留下了最后一句含笑的话语。   “明天见,岑老师。”   燃烧的纸片晃晃悠悠地落进了岑浔的手心,岑浔仿佛感觉不到烫,垂眸握紧了变得焦黑的纸片,脸上神色不明。   张三脖颈上的狗链是岑浔用纸变的,除非岑浔自己解除纸的变幻状态,否则就算损毁,狗链也不会变回纸。   张三的特殊技能,究竟是什么?   岑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也没有去追张三的意思。   他很清楚张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在校长办公室寻找线索的时候,张三那狗东西肯定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现在急着离开,估计也是为了去验证猜想。   岑浔并不着急。   因为,他也找到了关键线索。   并且岑浔很确信,只要没有他手上的东西,就算张三再怎么找,最终也只会一无所获。   狗东西,看看谁玩得过谁吧。   岑浔面无表情地捏着操纵杆,同样翻下了天台。   这一轮里,岑浔要做的事只有两件。   第一,拯救尽可能多的学生,并让更多的学生相信自己是校长。   第二,杀死尽可能多的噩梦诡怪,最好能一人收割这一轮的所有积分。   正所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将来跟校长打擂台,硬实力不可或缺。   而且岑浔杀怪的行为是在跟校长争夺能量,当然是抢得越多越好。   岑浔熟练地翻进宿舍,刚好跟程风撞上。   这次程风身上竟然没受什么伤,精神状态也明显比上一轮的时候好,他身侧围绕着三个学生,每个学生的表情都有点复杂,既有惊魂未定,也有莫名其妙的兴奋。   发现岑浔翻进阳台,程风无比骄傲地指向他:“你们看,岑老师来救咱们了!我没骗你们吧!”   “怎么回事?”岑浔踏着碎玻璃走进了一片狼藉的阳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一只人面蚁:“你们杀的?”   程风连连点头,凑到岑浔面前小狗一样邀功,展示手上的筷子:“我杀的!我照着岑老师你在问卷消息上补充的话,用筷子释放出了魔法!”   岑浔难得对自己这个ppt做得稀烂的学生和颜悦色:“不错,孺子可教。”   程风瞬间更得意了,这可是岑老师诶!岑老师什么时候夸过人,原来被大魔王导师夸是这种感受吗,爽!好爽!   岑浔忽然问:“但是你怎么知道问卷消息是我动的手脚?”   程风也是嘚瑟过头了,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除了岑老师你,还有谁会这么缺德地用学分威胁学生,哈哈哈哈……”   岑浔:“……”   程风笑着笑着意识到四周忽然死寂,哆嗦了一下,讪讪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岑老师,这些都是我舍友,我救了他们后,就跟他们说了上一轮你的事,他们还不信。”   程风的舍友闻言,急忙摇头:“现在我们信了!真的信了!”   岑浔看向这几个陌生学生:“我写在问卷信息上的东西,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光凭我一个,还没办法让学校恢复正常,如果你们能出力,那就再好不过。”   三个大学生面面相觑,有点跃跃欲试:“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我想变成奥特曼,这样也行?”   “我!我想变成雷神!”   “那我就……浅随一个钢铁侠?”   “……”岑浔保持微笑:“只要你们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就可以。”   宿舍楼里很快多出三个新传说,岑浔把拯救14号宿舍楼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自己则转身往外走。   程风却没有留在14号宿舍楼,而是偷感很重的跟在了岑浔身后。   岑浔脚步一顿:“?”   程风兴奋道:“老师,我们一起去吧!师徒合璧,天下无敌!”   “可我不想跟你师徒合璧,”岑浔扯了一下嘴角,口吐恶言:“你制造的学术垃圾令整个师门蒙羞。”   程风心碎:“……老师,你的言语依旧如我的专业成绩般让我心寒。”   说话间,两人灭掉了宿舍楼门口的怪物,往其他宿舍楼走去。   程风是个话痨,一路上叭叭个没完:“岑老师,白天的组会你怎么没来,我跟师姐师兄们呆呆地等了你好久!”   岑浔:“调查校长去了。”   程风激动了一下:“那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岑浔平静道:“校长在办公室里召唤邪神,所以全校师生都变成了祭品。”   程风傻了:“哈?”   纵横的傀儡丝将扑上来的大批怪物切割得七零八落,岑浔手很稳,语气也很稳:“我记得我上课的时候教过你们,克苏鲁神话与传统祭祀文化的差异性和共通性,现在我来考考你,校长召唤来的邪神属于哪类文化?”   程风:“???”   不是,怎么忽然开始提问了!这种情况下谁能想得起来知识点啊!!   “这个……那个……”程风绞尽脑汁,非常崩溃:“我要是说不知道,老师你会扣我学分吗?”   啊啊啊早知道打怪过程中会被大佬导师随机提问,他就不跟来了!   *   岑浔这边在宿舍楼区域如火如荼地收割积分,另一边,张三已经来到了校史馆外。   他随手抛接着一张电梯卡,灵巧地绕过从墙壁相框里爬出来的噩梦诡怪,走进了校史馆的电梯里。   一路上遇到的诡怪都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对他视而不见。   张三用电梯卡刷了一下感应区,按下-1楼。   是的,H大的校史馆在地底下还有一层。   而这个消息,是张三翻找校长办公桌时,从一张残留的日记纸张中看到的。   那张被血浸染成暗红色的日记残页上这样写着:“……我将所有的荣誉和过往都封存在校史馆的负一楼,在前辈们的见证下,但愿我能带领H大渡过难关……”   电梯卡就在抽屉的夹层里,岑浔那时正在搜查另一个抽屉,他偷偷把电梯卡摸到手里,没让岑浔发现。   电梯下行,光滑的电梯门上倒映出张三没有表情的脸。   校长把“所有的荣誉和过往”封存在了负一楼,里面很有可能就有他想要的东西。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想破坏一个诡域,就必须得找到诡域的“核”。   他猜测H大这个诡域的“核”,有很大的可能是《校长任命书》。   梦中世界的诞生,出自于校长想保护学生的执念,换而言之,只要校长不再是“校长”,这个域也将随之消散。   破坏掉《校长任命书》,这一切应该就都会结束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拉来。   地下一层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张三打开手电筒,刺目的灯光扫过过往三任校长的画像,落在“洪迎涛”的肖像画上。   “真可惜,我老婆没有校长当了。”张三在墙上一阵摸索,将手电筒衔在嘴里,一边撬动钉在墙上的校长画像,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这么喜欢当校长,以后买个学校给他当好了。”   “嘭”的一声,张三把掰下来的画像放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抬眼看向画像后面的洞。   然后张三就陷入了沉默。   因为那个洞里,明晃晃地放着一个箱子   是个……保险箱!   需要用特殊钥匙开锁的那种!   张三不信邪地试图开锁,但这个封存着校长荣誉的重要箱子显然没那么好开,它还就是没钥匙开不了,其他暴力手段都不行。   运气真不好,张三是完全没想到,校长会把箱子设置为必须用钥匙开——它的效力就相当于域主亲自定下的规则,等级不够的情况下,很难用暴力直接破解。   以前他实力没受限的时候倒可以轻松搞开,现在实力被压制就不行了。   “好好好,”张三气笑了,拍了拍那个保险箱:“怪不得这么容易就放走我了,在这等着我是吧?”   “心眼子密得跟筛子似的,怎么就喜欢上了他。”   张三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有了新主意。   他不想让岑浔取代校长,成为新域主,也不想让这个诡域继续存在。   既然不能通过毁掉“核”的方式毁掉这个诡域,那只能走另一条路线了。   张三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枪:“岑老师要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杀了我的。”   “要好好保护这个马甲才行啊。” 第21章   【恭喜诡怪岑浔成功击杀噩梦异形x1, 积分+100。】   【恭喜诡怪岑浔成功击杀噩梦异形x2,积分+200。】   【恭喜……】   【恭……】   岑浔从宿舍楼一路杀怪,终点跟上一轮一样, 依旧是行政楼。   程风吃力地跟在飞天遁地的导师身后, 眼看周围的景色逐渐熟悉,终于忍不住问:“老师, 这个方向好像是去行政楼的吧?”   岑浔承认了:“对, 我们要去找校长。”   “找校长干什么?校长已经变成大BOSS了吧!咱们打得过吗?”   “去挑战校长,夺下校长之位。”   “哈?”   程风彻底错乱了:“老师你说夺下什么?”   岑浔:“我说我才是校长, 你信吗?”   程风:“……我说我不信你会扣我学分吗?”   “你得信。”   岑浔轰开一只扑过来的无脸怪, 淡淡道:“不光是你,其他学生也得信。”   “与其被失去神智的校长统治, 不如被我统治,不是吗?”   程风愣愣地,好像有点接受不了现实:“……校长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看过就知道了。”   去往行政楼的路上, 岑浔抽空看了眼时间,23:43,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岑浔打开系统面板,噩梦系统显示, 他的傀儡丝已经升级到绿衣级, 操纵杆(魔杖)则升到了黄衣级。   信仰值则从原本的563变为3665。   岑浔算了算,上一轮存活下来的学生有563个,加上这一轮新加入的2365个玩家, 这一轮的初始信仰值本该只有2928。   可是这一轮的信仰值却达到了3665。   很显然, 新增的737个信仰值代表着新存活下来的737个学生,这些学生或是被人所救,或是看到岑浔新增在问卷信息上的条例, 想到了办法自救。   总之,他们都因此对岑浔产生了极强的信任感。   岑浔很是欣慰,但他仍觉不够,H大的学生有一万多个,也就是说,校长至少拥有一万点以上的信仰值。   他的3665比起校长的万点信仰值,终究是杯水车薪。   要是再多来点玩家就好了,岑浔这么想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师!那边好像还有活人!”程风忽然喊了一声,指向一个方向,岑浔顺着方向看过去,便见十几个人跌跌撞撞朝他跑来,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布满脏污的脸上写满了获救的喜出望外。   岑浔挑了一下眉捎,这些人不都是老熟人吗?   程风好心地帮那些狼狈的同学解决了追逐他们的怪物,没想到得到的却不是道谢,而是为首之人的无礼猛撞。   “好痛——”程风差点被撞倒,捂住被撞的肩膀 吃痛地揉了揉,好不容易站定,却听有人冲着他导师大喊大叫:“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刚刚差点被怪物杀掉!”   好家伙,程风大受震撼,怎么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救他啊?又不是他的奴仆,岑老师想先救谁就先救谁好吧。   好在他导师还是那个大佬导师,被这么质问,语气里毫无反省之意,甚至还反PUA了回去:“是你们非要单独行动的,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不跟紧我?”   “其他人呢?”岑浔环顾一圈,不出意外地看到零落的尸骨,他叹息一声,好像十分悲悯似的,对满脸怒色的沈文韶说道:“我记得,一定要带他们离开的人是你,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这次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下一次,沈同学可不要这么鲁莽了。”   沈文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到剩余玩家投来的嫌恶目光,面露崩溃:“不!不是这样的……我……”   岑浔已经对着剩余的玩家招手:“都过来,这片树林很危险,老师带你们出去。”   十几个人像看到救星似的,毫不犹豫地抛下沈文韶,紧紧聚拢到岑浔的身边,独留原本气势汹汹的沈文韶在一旁崩溃。   目睹全程的程风:“……”   不愧是岑老师,三言两语就扭转了舆论,把责任全部丢了回去,就是这么6。   有了岑浔的保护,这群疲于逃命的玩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亲眼见证岑浔的强大后,剩余的玩家更加后悔当初听了沈文韶的鬼话,没跟着岑浔行动,结果差点全军覆没。   那可是一千多个玩家啊,十分钟都没到,就全死得七七八八……光是想起那个地狱般的场景,他们就腿软。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他们不想玩游戏了,他们想回家!   “岑老师,到底怎么样才能出去啊,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还不行吗?”   “我的手被咬断了,好痛啊,这都是什么事啊呜呜呜……”   “我要出去,我想出去!岑老师你真的没办法带我们出去吗?”   岑浔慢悠悠地给出了唯一解:“想出去,只有杀掉校长这一条路。”   “那就杀!岑老师你告诉我们要怎么杀,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旁边程风听完了“同学”的疯言疯语,满心都是疑惑,这些“同学”是第一次来到梦中世界吗,怎么还能吓成这样?   正思忖着这个问题,程风忽然听到自己导师一声厉喝:“趴下!”   程风猛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立即原地趴下,其他人跟岑浔的默契度没有那么高,只是慢了一拍,就被不知从哪射来的钢筋戳穿了肚子。   “啊啊啊——”玩家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程风缓缓松开紧紧抱住脑袋的胳膊,颤巍巍地抬头看向四周,看清正在跟岑浔缠斗的几道身影究竟是谁后,他猛地睁大眼睛。   那几个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好像都是其他院的院长。   等等!他导师只是教授,论职称根本拼不过院长,说不定实力也——   程风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导师担忧,那边围攻着岑浔的五个院长就被全部轰飞了。   “你们都变弱了,”岑浔不紧不慢地走向正怨毒地看着他的李院长,手中操纵杆直指李院长的眉心:“看来,你们没有好好保护学生啊。”   补充规则第二条:教师有帮助学生的责任,如果学生遇到危险,教师应及时对学生施以援手,表现优秀的教师在评职称时应占据更多优势,不作为的教师应被解雇。   这条规则显然被广大学子深深认同,不帮助学生的院长因此受到了影响,实力受到了削弱。   院长们变弱了,岑浔却变强了,哪怕一对多,也没有半点吃力。   一发索命咒送李院长上西天,然后利索地解决了其他院长,岑浔收回染血的傀儡丝,冷静地将操纵杆上的脏污擦拭干净,对程风和玩家们说:“这里暂时不会有其他怪物过来,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去会会校长。”   听到岑浔要丢下他们,玩家们一下子情绪激动了起来,程风也拉住岑浔的衣角,忧心忡忡地问:“老师,你打得过校长吗?”   岑浔淡淡道:“总得试试。”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校长的等级至少是红衣级,而岑浔现在等级最高的是黄衣级的操纵杆,中间横戈着整整两级,岑浔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跨阶两级挑战校长,想也知道不可能打得过。   但为什么还是要去打呢?   岑浔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会去挑战校长,主要是为了印证他的一个猜想:   首先,已知击杀噩梦诡怪能获得积分。   其次,校长也是诡怪之一,而是还是等级最高的那种。   也就是说,校长=诡怪=积分。   岑浔就想,如果能蹭掉校长的一点血皮,是不是也能获取积分?   虽然想法有点危险,但值得一试,正所谓风险越高的投资,回报也越大。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下一轮还能复活,就当提前了解一下对手的实力了。   岑浔再次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那扇白色拱门,血红的身影依旧如上次一样,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静静注视着校园里发生的一切。   这次岑浔半句废话也没说,一发火球直接朝那个背影狠狠轰了上去。   “轰——”翻滚的火光吞噬了整个校长办公室,爆炸声随之响起,强烈的冲击力震碎了校长办公室的八面落地窗,四溅的玻璃碎片从顶楼坠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下方的人慌忙躲避,跑出一段距离,这才震惊地抬头。   这、这就打起来了?这么快!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紧张目光下,一道身影从熊熊燃烧的顶楼跃下,天色太暗,他们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有另一道庞大的黑影从燃烧的校长办公室里“流”了出来,紧追着第一道身影飞出,变成一滩黏液,在空中就将坠落的青年层层裹住,然后“咚”的一声坠落在地,激起灰尘无数。   玩家们犹如一群惊弓之鸟,被吓得恨不得跑八百米远,唯有程风大着胆子靠近深坑,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深坑里嵌着一个血红色的球,它如活物般正在不断起伏蠕动,表面并不光滑,由黏连的组织和类似肌肉纤维的血肉构成,诡谲到有些邪典。   这是……什么东西?   程风颤声喊道:“岑老师,你在里面吗岑老师?”   肉球忽然大幅蠕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在里面翻滚戳刺,球体的表面变得凹凸不平,程风低低骂了一声,抖着手摸出自己的筷子,缓缓靠近这个诡异的肉球。   额头上逐渐冒出冷汗,程风闭上眼,筷子指向肉球,狠狠往那个方向放了一个雷击咒。   愤怒的尖啸几乎刺穿程风的耳膜,他痛苦地捂住耳朵,睁开眼时,便见那个蠕动的肉球破开一道口子,终于将牢牢困死的猎物吐了出来,刺目的血色令程风瞳孔骤缩。   “岑老师!”程风快步过去扶起岑浔,对着他身上全是血洞的导师无从下手,声音都带上哭腔:“我靠,岑老师你被戳成筛子了都!”   岑浔咳出一口血,清晰地感到自己生命正在不断流逝,对于这个结果岑浔早有预料,因此他心中很是平静。   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沾了血珠,岑浔脸色惨白,望向校长的眼神却是无比冷静:“让开。”   蠕动的血肉怪物已经沿着深坑爬了上来,每前进一点,它的形态都会发生新的改变。   烂泥般的血肉堆砌出一道无脸人形,本该长着四肢的地方却变成了一堆狂乱挥舞的血红触手,充当双腿的百余根触手蠕动着,带着祂靠近岑浔和程风两人,无比恐怖的压迫感顿时笼罩住了他们。   程风牙关打颤,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起身,拦在了岑浔身前,对着那个怪物喊道:“校长,求你收手吧!”   “不要再害人了。”   风沙似乎太大了,程风被迷了眼,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我……想回家了。”   “校长,你放我们回家,好不好?”   蠕动前行的校长僵住了。   而后,祂似乎忽然陷入了疯狂当中,无数根触手如海葵般猛然爆涨,利箭般刺向四面八方。   “不要——”   程风完全没来得及多想,眼看利刺袭来,他下意识转身扑向岑浔,直到胸口传来被洞穿的钝痛,他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苦笑道:“……唉,又要死一次了。”   “那个问题……我选克系文化。”   程风的声音越发微弱,直至最后的悄无声息。   岑浔抬起手,为他合上眼睛。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血肉怪物忽然发出了痛到极致的哀鸣,这声音在整个校园内回响,连地面都隐隐震颤。   在剩余玩家的绝望注目中,整个H大再次毁灭在一场流星雨之下。   ……   ……   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依旧是《献给爱丽丝》。   烈火带来的灼烧痛感在悠扬的曲调中消弭散尽,意识逐渐回到这具躯体,这次还未睁眼,岑浔就发觉了不对。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然不再是家里的天花板,而是偌大的教室。   阶梯教室里,两千余名玩家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纷乱的心声排山倒海地朝岑浔涌来,直到上课铃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当中,岑浔才捋清楚目前的情况。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   上午8:00,第一节早课。   很好,循环的时间往后延迟了一小时。   这代表着他的上班通勤时间直接缩短到0,不用再重复一遍从起床到进学校的整个过程,岑浔爽了。   看着教室里鹌鹑似的玩家,岑浔敲了敲讲台:“同学们,我们来复盘一下昨晚的行动。”   切身实地地死过一遍后,同学们不复昨日自信,精神状态也变得非常差,不仅不配合上课,还大喊大叫地扰乱课堂。   “我不复盘!我不玩还不行吗!受不了了,退学!我要退学!”   “对!还可以退学的!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退学!退学!!”   玩家们群情激奋,场面瞬间控制不住了,岑浔知道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因此并未费心阻止,毫无负担地放任玩家去教务处作死。   直到亲眼目睹刚办好退学的玩家被教务主任一口吞下,玩家们如同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   见证一场闹剧的岑浔唇角微勾,走出拐角的阴影,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仔细看看昨晚的积分结算。   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岑浔拿出手机,看到通讯录多了一条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   头像是一只黑白鸟,昵称叫“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验证消息上则写着:岑老师加我,我是张三,咱们共享一下情报呗。   岑浔:“……”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拒绝”。   新的验证消息锲而不舍地发了过来,岑浔盯着他头像的那只黑白鸟看了一会儿,点开大图。   黑白鸟是岑浔没见过的品种,胸腹雪白,羽毛蓬松,脸颊和眼周带着黑,黑色羽冠往后延伸,越往后颜色越淡,到了后半段,已经变得雪白。背部则有着着轻薄柔软的蓑羽,尾上覆羽呈绒羽状,有规律地点缀着黑白两色,流苏般层层垂落,显得华美异常,长度堪比鸟本身。   以岑浔的审美来看,这鸟无疑是极为好看的,所有的黑白色搭配得恰到好处,完美得堪比他最喜爱的生物——大熊猫。   岑浔默了一下,终究是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第一时间发了询问消息过去。   【你头像上的鸟是什么品种?】   张三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超级濒危物种,要绝种了,世上仅剩一只】   岑浔:【卖给我】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不卖的。】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除非你跟我共享情报。】   岑浔嘲弄一笑,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怎么,昨晚逃跑后没有收获吗?”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这还得问岑老师,昨天搜查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岑老师是不是私吞了什么关键道具呢?】   既然他开门见山,岑浔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然承认:“有又如何,你难道没有私吞?”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岑老师,你也看到了,游戏进程开始加快,这说明这个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了,都是聪明人,咱们就不要继续把时间浪费在互相猜疑上了吧?】   岑浔没回复。   三十秒后,张三又发了消息过来。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小张:【合作?】   片刻后,岑浔回复他:【来我办公室】   *   推开门之前,张三做足了被偷袭的准备,没想到门一开,岑浔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喝水,看到张三鬼鬼祟祟的模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做贼心虚?”   张三不甘示弱地阴阳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岑浔懒得跟他扯皮:“你昨天找到什么线索?”   张三伸腿勾过一张椅子,毫不见外地在他对面坐下:“一张日记残页和一张电梯卡,上面写着校长把荣誉封存在了校史馆负一楼,电梯卡能去校史馆负一楼,但开保险箱需要钥匙。”   岑浔喝了一口水,慢悠悠道:“钥匙藏在锦旗后面。”   “……”张三:“我说了我找到的线索,你的呢?”   “一张圈了日期的日程表。”   张三没懂:“日历?有什么特殊的吗?”   岑浔复述日程表里的内容:“8月13号晚上六点,校长将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地点:风雨大操场。”   张□□应了过来:“所以你觉得,校长进行最终祭祀仪式的场所会是操场?”   岑浔指腹摸索着马克杯上的熊猫黑眼圈:“时间在8月13号这一天循环了十六遍,可无论是哪一轮循环,傍晚六点都没发生过‘校长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事件。”   张三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这么说来,如果哪天学生收到‘召开全校师生大会’的消息,就说明游戏已经到了最后一轮?”   岑浔微微颔首:“祭祀需要特殊的仪式,操场肯定有问题,我今天本打算过去看一眼。”   张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那我们先去拿保险箱里的东西,再去看操场?”   不等岑浔说什么,张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岑老师,我们可能需要加快速度了。”   岑浔抬眼看向张三:“为什么?”   张三示意他看时间,无奈摇头:“时间流速好像加快了。”   岑浔倏然看向手表,表盘上指针竟赫然指向了十点钟!   他分明记得,从他开启这轮循环到玩家退学失败,这中间绝不会超过一小时!   照着这个流速,再过五小时不到,他们就会再次进入夜晚的梦中世界。   留给他们探索的时间不多了,岑浔有点不高兴地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人文学院,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声。   岑浔眉梢微挑,本要前往校长办公室的脚步一转,迈步走向人声沸腾的方向,张三怕他又脑筋一动又憋出什么坏,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他。   很快,他们就弄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学校里忽然出现了一大群人,直接把学校的主干道给堵住了,这才造成了学生聚集。   被学生们八卦围观的七千六百多个玩家们也是一脸懵逼。   不是,他们怎么忽然进游戏了?   “哥们,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压根没戴全息头盔啊,难道是我失忆了?”   “靠,我也没戴啊,老子刚在工位上坐下,能碰到全息头盔才怪!”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没戴头盔还能进游戏,这里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论坛没法发帖了!退出键也消失了,见鬼!”   岑浔看着这一幕,摸着下巴缓缓笑了起来:“这不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吗?”   他刚觉得玩家太少,信仰值不够跟校长打擂台,《噩梦世界》就强制送了这么多玩家进来。   这要他说什么才好。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岑浔由衷道。   一旁的张三头疼不已:“岑老师你别笑了,我害怕。”   岑浔没理会他,拿出手机,打开玩家群。   新的玩家出现,玩家群果然已经开始疯狂刷屏,得知这批新玩家是被强制送进游戏后,玩家们再蠢都意识到《噩梦世界》的不对劲了,一时间全都精神崩溃。   岑浔及时出现,稳定军心:“这些人目标太大,很容易引起保安注意,必须尽快带他们办理入学。”   玩家们都不情不愿的,昨晚经历的事情极大地打击了他们的游戏积极性,大部分的人都不想再去行政楼冒险。   “七千多个新人呢,一起录学籍,这工作量也太大了,而且我们跟他们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帮他们!”   “就是!就让他们被保安丢出去算了,说不定死在外面还更幸福。”   岑浔沉静打字,一句话压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这所大学有一万多名学生,而我们只有两千多人,如果有更多人助力,我相信,我们获胜的希望会更大。”   玩家们看到这条消息,愣了几秒,忽然悟了!   对啊!有更多帮手一起打副本不好吗?   一万个玩家对上一万个H大学生,就很合理啊!这其实是游戏故意安排的人数吧!   况且……有些人心里充满恶意地想,同样是玩家,凭什么他们经历了一遍人间炼狱,这些玩家却能好运地躲过?   要死一起死!每一个玩家都该受到《噩梦世界》的折磨!   ……   岑浔将手机放进兜里,对表情复杂的张三说道:“走。”   张三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故技重施,先去行政楼三楼保卫处拉响全校警报,等校长怒气冲冲地从校长室离开,再攀上顶楼,沿着钟楼的螺旋楼梯往下走,进入校长办公室。   这次他们半点都没有耽搁,拿上开保险箱的钥匙就跑,因此没有再撞上折返的校长。   11:26,岑浔和张三走进校史馆的电梯,岑浔刷了一下电梯卡,电梯门关闭,电子屏上的猩红数字从“1”跳到了“-1”。   张三熟练地走到最末尾的画像,捋起袖子一顿狂拆,很快就将画像彻底从墙上卸下,放到一边。   岑浔躲开崩向自己的钉子,嫌弃他毛手毛脚,轻啧一声,扭头打量四周。负一楼除了历任校长画像,还放着五六个废弃的雕像,那些雕像用白布盖着,在昏暗射灯的照射下,褶皱处蒙上一层幽暗的阴影,   地下负一层,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掀动了雕塑身上盖的白布,岑浔眨了一下眼,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些雕塑好像靠近了他一点?   岑浔顿时来了兴趣,故意眨了一下眼睛,果然不是他的错觉,那些雕像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一点,呈现出一种包围的趋势,盖在它们身上的白布也滑落了四分之一。   岑浔:“有点意思。”   张三正埋头用钥匙怼保险箱的锁孔,头也不回地问:“什么有点意思?”   岑浔:“没你的事。”   张三无奈:“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岑浔:“总之先别回头。”   岑浔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傀儡丝,选择拿出操纵杆。   这操纵杆原本是用来操纵皮影的道具,在梦中世界却被岑浔玩成了魔杖,对于操纵杆本身的能力,岑浔依旧知之甚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岑浔决定在雕塑身上试验一下操纵杆的用法。   照理来说,操纵杆跟皮影戏有关,应该也具备“控制”的能力,但这能力又跟傀儡丝撞了,并且操作起来没傀儡丝隐蔽,所以显得有些鸡肋。   岑浔觉得,操纵杆应该还能开发出其他更好用的技能。   皮影皮影,被控制的除了“皮”,当然还有“影”。   岑浔仅思考了两秒,便将目光投向雕塑身上的阴影处,抬起操纵杆,指挥家一般轻盈一点。   漆黑的阴影宛如活物一般开始游动,它滑过白布,灵巧地缠住了雕塑的脖颈部位,猛地收紧。   “咔嚓”一声,倒霉雕塑瞬间人头落地。   岑浔蹲下观察那颗头颅的横截面,确认雕塑里面封着的是人的尸体。   老掉牙的套路,真是没有新意。   张三总算打开了保险箱箱门,闻声一顿:“什么声音?”   岑浔敷衍道:“没什么。”   他的目光一移开,其他雕塑立即飞速移动,白布下的双手呈鹰爪状,直直朝岑浔的脖颈抓去。   岑浔眼皮也不抬,用操纵杆点了一下地面,数道阴影立即游向剩余的几个雕像,爬上它们的身体,将它们狠狠绞碎。   “哗啦啦——”接二连三的碎裂声从身后传来,实在无法忽视,张三终于忍不住转头,被水泥包裹着的一地尸块就这么水灵灵地映入眼帘。   张三沉默一秒,幽幽道:“随意毁坏学校财产,我要向财务部举报你,岑老师。”   岑浔毫无悔过的意思:“同事忽然攻击我,我只是正当防卫。”   张三指着一地尸块:“防卫到把同事切得七零八落?”   岑浔没说话,抱臂睨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切就切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真是坏得要命,张三感觉齿根有点发痒,连带着心尖也有点痒,他盯了岑浔一会儿,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保险箱里拿出的东西上。   岑浔踢开尸块走上前:“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三翻看着这些东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是一些证书和照片。”   “证书?”   “毕业证书,荣誉奖状,奖杯,”张三:“照片是他跟往届毕业生拍的照片。”   重要的是,里面没有最关键的《校长任命书》。   为什么?《校长任命书》难道不是校长的荣誉之一吗?   “我看看。”岑浔皱眉拿过东西翻看,张三站在他身旁,很自然地贴近他一起看。   这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张三浑然不觉,好像很理所应当。   岑浔垂下眼眸,平静地将所有东西都翻看了一遍,随后将它们重新装好:“去操场吧。”   离开地下一层,重回地面,张三这才想起问一个问题:“你同事的尸体怎么会被封在雕塑里?”   “不知道,但我在人事处的电脑上看到过他们的照片。”岑浔顿了顿:“审批流程显示,他们在12号办了离职手续。”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退学的学生会被教务处主任吃掉,辞职的教师则会被封入水泥,长眠于写满H大过往荣耀的地底。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了风雨大操场。   这个时间点的操场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两人站在红色跑道上,眺望跑道中心的草皮,似乎无从找起。   张三:“怎么找?”   岑浔言简意赅:“挖。”   既然要祭祀,肯定要摆祭坛做法。   祭坛在操场,操场地面上没有异常,那么有异常的就只有地底下了。   张三在器材室找到一把没开刃的太极剑,随便找了一处离主席台最近的草皮,使了巧力往下一铲。   刚开始还没挖到什么,等草皮被掀开,露出下面的黑红土壤,一股浓郁的恶臭就飘了上来。   岑浔站在一旁催促他:“继续挖。”   张三气笑了:“拿我当免费苦力是吧?”   说归说,张三没舍得真让岑浔动手,最终还是一个人挖出了底下的东西。   一具尸体。   不……不只有一具尸体,张三将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扒拉开,看到了被它压在身下的另一具尸体。   岑浔蹲在坑的旁边,若有所思:“两个问题,一,尸体从哪来的,二,是不是整个操场底下都埋着尸体。”   张三翻看了一下他挖出来的第一具尸体,沉声道:“现在我就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尸体是H大的学生,据我猜测,所有死在过往十六轮里的尸体,恐怕都被埋在了操场下面。”   张三抬起手,从尸体身上捏出一个红金相间的徽章,目光很沉:“这个邪神,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   磨损严重的太极剑被丢在一边,张三问岑浔:“你什么想法。”   岑浔理智道:“尸体太多,想靠挖空尸体的方式破坏祭坛,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张三擦了擦手:“是啊,来不及了。”   岑浔目光投向主席台,微微一笑:“但我的目的是取代校长,其实也没必要毁掉祭坛。”   “岑老师,”张三忽然出声,他没看岑浔,垂眸看着草地,语气里带着难以分辨的情绪:“你以为成为域主是什么好事吗?”   “变得更强的代价,是失去理智,丧失情感,彻底沦为无法思考、只知道进食的怪物。”   张三缓缓问他:“你真的舍得抛下你老公?”   岑浔眯起眼看着张三片刻,忽而一笑,抬步靠近他,直至脚尖抵着脚尖。   “好巧,我也很好奇……”   岑浔捏起张三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唇角的笑意看似温柔,实则透着残酷的凉薄味道:“如果我变成怪物,我老公还会不会爱我。” 第22章   “你说岑老师忽然叫我们去操场干什么?”   “别问, 岑老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照做就是了。”   一万名玩家组成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潮水一般涌向H大的主路及四通八达的小径, 原本走在路上的H大学子们不得不闪避到一旁的绿化带里, 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群人吵吵闹闹地从面前走过。   新来的七千多名玩家仍对游戏的恐怖一无所知,试图从老玩家那里问出更多信息, 老玩家看着新玩家既害怕又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忍不住想起了一天前跟他们同样天真的自己。   结果呢?还不是被副本狠狠教做人。   想到这里,有些老玩家竟然暗暗期待了起来, 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进了副本, 他们脸上的破防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新老玩家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按着群里的消息走向操场时, 心里都很好奇岑浔接下来要宣布什么。   正所谓不听老师言,吃亏在眼前,经历过昨晚瞎跑后被诡怪残忍屠杀的惊吓后, 老玩家们基本已经乖得像鹌鹑,以后只要岑浔指东, 他们绝不敢往西。   这狗游戏对玩家极度不友好,校长是假的, 怪物是强到离谱的, 玩家是很容易死的,退出游戏的选择是没有的……正反两方战力失衡,玩家处于极度弱势, 多重绝望下, 玩家只能选择帮助唯一的正面NPC岑教授。   他们被困在游戏里以后,只有岑浔给出了让他们回家的保证。   他们没有别的路可选。   一万名玩家陆陆续续地抵达了操场,因为没人组织, 三三两两的队伍散乱地分布在操场的各处,岑浔又等待了片刻,估摸着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拿起话筒,沿着通往主席台的台阶拾级而上。   走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冷峻的声音:“你真的要这么做?”   岑浔的脚步暂时停驻,背影冷漠,没有回头:“是。”   “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如果我一定要阻止你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岑浔轻笑一声,总算半侧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台下的青年,伪装的温和褪去,黑发掩映的昳丽眉眼多了极富攻击性的戾气和恶意。   “那我就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双琥珀眼瞳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像一汪化不开的寒潭。   “挡我者,死。”   没再看青年脸上是什么表情,岑浔毫不犹豫地转身上台。   「真狠心啊……非要走到这个结局吗?」   数千道心声朝岑浔涌来,就算那道心声再如何特殊,也轻易地被淹没在了庞大的洪流之下。   岑浔垂下眼睫,挡住了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拿起话筒,语气恢复了平静无波。   “都静一静。”   岑浔之所以将玩家聚集到操场,有两个原因。   一、操场场地大,能同时容纳下一万个玩家。   二、新玩家没有经历过昨晚的人间地狱,服从性没有老玩家高,只有让他们亲眼见到操场的尸堆,新玩家接下来才会更好地执行他的命令。   时间紧迫,等新老玩家集合完毕,岑浔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先向玩家们宣布了新发现,也就是操场底下的尸体,待玩家们亲自察看过后,呕吐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岑浔并未给他们缓冲的时间,简明扼要地将梦中世界的规则解释清楚,然后派给他们一个任务——在进入梦中世界之前,他们必须告诉全校所有学生,现在的校长已被邪神取代,真正的校长是岑浔,并且,只有岑浔可以让学校恢复正常。   玩家们刚见过密密麻麻的尸体,还处于被吓得六魂无主的状态,哪敢质疑他,再说,岑浔又没让他们去杀人放火,只是散播消息而已,多简单?   唯恐自己未来的下场也跟尸体一样,玩家乖的不行,岑浔一声令下,全体玩家立即解散帮他办事。   岑浔从主席台上下来时,张三已经不在台下了。   岑浔去到主席台后方的广播站,面无表情地盯着空荡荡的主席台,重重地把话筒丢了回去。   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14:50,时间流速加快,距离傍晚18点,实际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   今天的全体教师会议岑浔没去参加,不过他昨晚都已经跟校长打了一架,只是缺席一个会议而已,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教师会议三点才会结束,估摸着校办处主任还没从报告厅出来,岑浔拖出一把椅子坐下,手肘撑着调控台,将手指搭在太阳穴上敲击,陷入思考。   噩梦系统的面板被他拉了出来,呈现在他的眼前。   经昨晚一役,结算信息再度刷新。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击杀低级噩梦异形×1168,共计积分1168,中级噩梦异形x235,共计积分23500,高级噩梦异形×12,共计积分12000,总计积分36668】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击杀级蓝衣级噩梦诡怪x12,共计积分1200,青衣级噩梦诡怪×6,共计积分6000,绿衣级噩梦诡怪×7,共计积分70000,总计积分77200】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对红衣级噩梦诡怪造成了大约4%的伤害,掉落积分4000000】   敲击太阳穴的手指猛地顿住,岑浔倏然将屏幕拉近,仔细数上面的零。   多少个零???   岑浔反复数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个数字是四百万!   整整四百万……校长身上的积分难道比较特殊,一点也不值钱吗?   而且,他昨晚跟校长殊死一搏,居然才对校长造成了4%的伤害?   岑浔头疼地按揉眉心,如果4%的伤害代表四百万,那么校长身上至少有一亿的积分,那么多积分,校长究竟从哪弄来的?   很快岑浔就想明白了——学生,只可能是从学生身上得到的。   H大有一万多名学生,假设每名学生的恐惧能产生1000积分,那么每循环一轮,校长就能获得一千万积分。   而这该死的循环,已经整整持续了十六轮!   也就是说,校长的确有可能持有一亿以上的积分。   岑浔:“……”开始仇富了。   这么看来,他昨晚冒着死亡风险跟校长对战,这一步棋是下对了。   全校积分最多的,果然是校长。   【本轮特殊场景内,您一共获得3720个学生的信仰,当前信仰值:3720】   【本轮特殊场景内,总计获得积分:4113868】   【您的积分已达到特殊身份升级条件,是否将特殊身份“民俗学家”升级至黄衣级?】   【是/否】   岑浔心情复杂地选了“是”。   系统页面瞬间刷新,新的个诡资料跳了出来。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暂无(内测阶段,噩梦阵营全体成员均未觉醒,暂不开启等级评定)】   【已获取积分:4113868】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黄衣级)】   【已获取临时技能:读心术(紫衣级)   注1:仅内测阶段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调整为100积分/分。   注2:当前该技能对紫衣级以上诡怪或F级以上玩家无效】   【特殊身份:民俗学家(黄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1:噩梦傀儡戏(黄衣级)】   【特技介绍:以血肉生魂为傀儡,以世界为舞台,戏幕升起,这次,又轮到谁粉墨登场?】   【该身份专属特技2:点纸成真(青衣级)】   【特技介绍:刍灵成精,纸扎万物,小心,不要给它们点上眼睛。】   民俗学家这个特殊身份从蓝衣级直升黄衣级,专属特技却没有再变多,点纸成真这个特技也没有太大提升,只是从蓝衣级升到青衣级。   岑浔猜测,技能等级的提升幅度可能跟杀怪数量有关联。   “噩梦傀儡戏”是岑浔的常用技能,杀怪多,获取的经验值肯定更高,“点纸成真”则很少使用,所以等级提升有限。   还是得雨露均沾一下,岑浔想,说不定以后可以直接用纸变出活的大熊猫呢?   *   结算结束,岑浔彻底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还是跟昨晚一样,先清小怪,再去单挑BOSS刷积分,今天四百万,明天四百万,不说红衣了,升上橙衣肯定不是问题。   想明白这些后,岑浔看了眼时间,前往校办处,再次控制校办处主任篡改了问卷消息,而后前往宿舍楼,打算在那里静候夜晚来临。   但去往宿舍楼的路上,岑浔总觉身后有人跟踪。   一开始,岑浔以为跟踪者是张三,但转念一想,岑浔又觉得不太对,张三的身手明显经过专业的训练,跟踪技术不应该如此拙劣。   于是岑浔脚步一拐,走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   在隔间里等候片刻,那人不出意料地跟了进来,微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显得做贼心虚。   咔哒一声,岑浔听到厕所的门被轻轻锁上了。   除了张三,还有谁会故意针对他?   岑浔起了好奇心,因此他没有立即动用傀儡丝,而是推开隔间的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立即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便恶狠狠地瞪着他,满眼都是刻骨的仇恨。   岑浔目光扫过紧闭的门,又看向那个戴着连衣帽,眼神怨毒的青年,很奇异的是,岑浔莫名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点的熟悉感。   在哪见过这个人呢?   岑浔懒得思考,干脆直白问他:“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不记得了我了吧,贱人!”青年恶狠狠地瞪着岑浔,双眼几乎喷出怒火,语气里满是恶意:“你害我坠楼,还害我失去了一只手,我要你偿命!”   说着,他露出袖子底下藏着的尖锐剔骨刀,狞笑着靠近岑浔。   岑浔冷漠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直到听到“坠楼”两个字,岑浔眉梢微动,才忽然从脑海里找到了有关此人的记忆。   “原来……是你啊。”   岑浔缓缓笑了起来。   怎么能忘记这位特别的玩家呢。   在一切异变发生的最初,正是这名不知好歹的玩家聚众将他堵在了教室里,害得他最终坠楼,世界的真相才正式向他拉开帷幕。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哪有我的今天。”   面对尖刀,岑浔不退反进,语气温和到令顾星全毛骨悚然:“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   顾星全完全没想到他的猎物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还说出了如此奇怪的话语,狰狞扭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什么意思?”   岑浔没有回答,自顾自地伸手抚上朝向自己的尖刀:“学生不该使用如此危险的东西,老师就先替你保管它吧。”   顾星全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剔骨刀忽然七零八落地碎裂一地。   连带着被绞碎成多块的,还有他握着刀柄的手指。   鲜血四溅,森白的指骨裹着血红的皮肉滚落在地,顾星全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尖叫,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险些令他精神崩溃:“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嘘——”岑浔踩着地上的血肉往前走了一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笑意:“你给老师带来了见面礼,礼尚往来,老师也给你送了一件见面礼,喜欢吗?”   顾星全恐惧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抵住了墙壁,满眼惊恐地看着逼近的黑发男人,那张曾经吸引了他的昳丽面容变得无比惊悚,不亚于地狱恶鬼。   岑浔眼中带着兴味,他现在很好奇顾星全是怎么“复活”的。   明明噩梦系统已经告诉他,玩家“顾星全”就是他达成的噩梦阵营首杀,可为什么,顾星全还能好端端回到游戏,站在他的面前?   “难道在游戏里死亡,现实里不会死?”岑浔垂眸看着顾星全,唇边带着逐渐冰冷的笑:“能麻烦你为我解惑吗,顾同学?”   眉心传来一阵剧痛,随后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顾星全睁大眼睛,恐惧而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赫赫”声,手臂小幅度挥舞,像是想从空气中抓到救命稻草,但很快,他抓握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眼也变得无神。   岑浔闭上眼睛,通过傀儡丝翻看到了属于“傀儡”的记忆。   他看到顾星全死亡后自动登出游戏,还想再登入游戏时,发现自己的游戏账号被管理员01冻结。   于是顾星全气急败坏地找到母亲,死缠烂打地要求她想办法解封他被冻结的游戏账号。   就在这时,他父亲回到了家,并带回了一个……   看到那个男人走出来的一瞬间,岑浔忽然感到双眼一阵刺痛,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暂时将傀儡丝退了出来,借此缓和那人带来的冲击力。   造成刺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岑浔窥伺到了等级更高的存在。哪怕仅是存在于他人记忆中的身影,那个存在也不允许旁人窥探。   岑浔忍着头疼,再次将傀儡丝刺入顾星全的眉心。   这次他没再直面窥探那个存在,只大致了解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个不知名存在砍下了顾星全的一只手,然后扬长离去。   顾星全在得到医治后大吵大闹,要求父母惩治那个害他失去一只手的人,可这次,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父母并未答应他的要求,而是狠狠将他训斥了一番。   岑浔能看出顾星全父母脸上一闪而逝的恐惧,很显然,那个人是连顾星全父母都忌惮的存在。   再往后的某一天,忽然有人找上了顾星全,他们说,他们能帮顾星全解封账号,只要顾星全能帮他们办一件事……   看到这里,岑浔的眼睛又是一阵刺痛。   靠……又是不能看的东西。   岑浔沉着脸抽出了傀儡丝,没管昏死过去的顾星全,深深吐出一口气。   从顾星全的记忆里,他找到了几个可供推敲的点。   一、砍掉顾星全一只手的存在虽然立场不明,但权势和力量肯定比身为委员长的顾父高。   二、有人想杀他,为此不惜找到曾与他发生过矛盾的顾星全,想借顾星全的手除掉他。   这就很有意思了,顾星全明显是个蠢货,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找顾星全来杀他?而不是去寻找其他有勇有谋的玩家?   岑浔思忖片刻,因为只有顾星全跟他有矛盾,也有杀他的动机,杀他不会令人起疑,只会以为是个人的报复事件。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只是杀一个不起眼的NPC而已,幕后之人为什么会如此谨慎?   眼眶连带着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岑浔不得已放弃思考,抹了一下眼角。   几滴鲜血留在他的指腹,岑浔盯着这道刺目的颜色出了会神,神色不明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顾星全。   这个人还有用,暂且先留着吧。   *   在悄然加快的时间流速下,夜晚很快降临。   这次,全体玩家都紧紧跟着岑浔,有了岑浔的保护和老玩家的示范,新玩家很快掌握了在梦中世界使用异能的方式,害怕又兴奋地加入了战局当中。   【当前信仰值:12506】   【当前信仰值:12563】   【当前信仰值:12572】   这是第十七轮循环。   有了上一轮的经验,H大学生的存活人数开始显著上升,二十分钟过去后,信仰值上涨的速度却开始进入饱和。   不是所有学生都是傻子,哪怕玩家们白天到处宣传“岑教授才是真校长”,但肯定还有一部分学生不会轻易相信。   岑浔觉得这很正常,要想让别人接受新事物,当然得摆事实讲依据。   所以岑浔这次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把校长引了出来,然后带祂去宿舍楼区域溜了一圈。   第十七轮,岑浔挑战校长失败,依旧死在了校长手中。   视野里满是血色,岑浔倦怠地望着天空厚重的乌云,闭上眼睛前,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   张三去了哪里?   别是背着他偷偷去干坏事了吧。   下一轮……一定要把他牢牢捆死在身边才行。 第23章   《献给爱丽丝》的旋律再次响起, 这次的音乐声却似乎格外地遥远。   身下的触感潮湿而黏腻,像是某种剁碎的肥腻烂肉,岑浔手指蜷缩了一下, 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线, 入目的却是接近黑色的暗红。   这是……什么?   岑浔感觉很困倦,但这种困倦还尚且可以忍受, 他手掌撑着触感奇怪的“地”, 试图坐起来,这么一动, 麻木的五感重新回归, 岑浔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   不流通的空气里漂浮着很浓郁的恶臭,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岑浔觉得到处都透露着不对劲,于是更用力地撑起身体,掀开压在身上的不明物体。   一道模糊的呼喊声就在这时传了过来, 隐隐约约喊的好像是他的名字,岑浔停下动作, 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声音正在不断朝他的方向靠近。   几秒后, 岑浔感觉身上一轻, 伴随着新鲜空气涌进来的,是气急败坏的心声:「醒着不知道吱一声,就这么喜欢埋在尸堆里的感觉吗?」   岑浔眉头一跳, 还没来得及出声, 一道有力的臂膀便紧紧环住他的腰,完全靠蛮力将他从尸堆的缝隙里拎了出去,一时间天翻地覆, 等岑浔再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张三扛麻袋似地扛在了肩上。   岑浔眼珠缓缓转了一下:“你……”   张三一边扛着他在尸山尸海里矫健跳跃,一边语气很不好地说道:“闭嘴。”   岑浔竟然觉得有些好笑,一直都是他让张三闭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居然也有张三让他闭嘴的这一天。   头朝下的姿势很容易让人产生眩晕感,腹部被顶着的感觉也十分不适,岑浔忍了一会儿就不想忍了,拍了拍张三的后背,冷声道:“放我下去。”   张三紧了紧扣着他双腿的胳膊,压沉了语调:“老实待着。”   岑浔如果能老实,他就不是岑浔了,他直接在张三肩上挣扎了起来。   ——直到猝不及防挨了一掌,岑浔才骤然僵住。   张三本人也僵硬了一瞬,五指握紧又张开,颇有几分事发突然的不知所措。   该、该死,以前打顺手了,这不就……   这手!这手怎么就没管住呢!   肩上的岑浔挨了这一掌,竟还真的不乱动了,他甚至一句话都不再说,反常地沉默了下来,这使得张三心里越发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离开尸堆范围,找着一块干净地,张三心里打鼓地把岑浔放下来,悄悄觑他脸色。   岑浔神色倒还算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还能语气平和地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是——”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点沙哑,张三清了清嗓子,也故作无事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域主收集祭品的进度接近尾声,准备开坛了。”   岑浔目光投向刚刚的尸堆,这一轮里,原本被埋在操场底下的尸体出现在了地面上,各种断臂残肢堆叠在一起,有些犹如活过来一般不停蠕动,细看才发现是玩家正在艰难地从尸骨下爬出。   岑浔在尸堆里也看到了很多全须全尾的学生,他们面容恬静地倒在尸堆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岑浔在其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他攀上尸山,推了推那人的肩膀:“程风。”   程风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人却没有醒来。   岑浔皱眉:“他怎么了?”   张三垂眸看着那个学生,琉璃瞳中无悲无喜:“人类的情感是有限的,无论是快乐还是恐惧,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榨干就没了。”   “循环了这么多轮,他们就像被挤压到只剩一张皮的小芝麻,已经撑不住了。”张三叹息一声:“不过,他们会再次醒来的。”   岑浔看向他。   张三神色中看不出特殊的情绪:“等诡域彻底形成,他们将作为域主的眷从,以低级诡怪的身份醒来。”   岑浔抿唇:“所以,他们现在算是死了吗?”   张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他们很久前就死了。”   一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堪称巨大,岑浔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那我呢?”岑浔平静问他:“我又死在什么时候?”   身旁的张三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佯装混不吝地弯起嘴角:“你保证你不当校长,我就告诉你。”   岑浔瞬间面无表情:“我其实也没这么想知道。”   “不管我是人是鬼,只要是我想要的,都会弄到手。”   岑浔瞥了张三一眼,转身从尸堆上跳了下去。   张三还能说什么,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也从尸堆上跳了下去,正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忽然听到一声凉凉的“去哪?”。   张三回过头,看到岑浔正盯着他,忍不住带着点怨气地说:“你不是不想让我管你吗,我走还不行?”   “不行,”岑浔不假思索:“谁知道你会背着我干些什么,你今天哪里也不许去。”   “……”   张三气笑了:“岑老师你怎么这样,只许你放火,不许我闲逛?”   “你前两轮最好真的是去闲逛了。”岑浔迈步走到张三身侧,取出一根傀儡丝给他看:“看到这个了吗?”   张三视线下滑,目光微微游移:“你让我看什么,明明没——”   “装什么,你能看到吧。”岑浔不紧不慢戳穿他虚假的表演:“那天你低头捡档案的时候,楼下有人一喊,你立即冲去窗边看,就是为了躲开它吧。”   张三汗流浃背了:“我雇主遇到危险,我能不去看一眼吗?”   岑浔微微一笑:“真那么紧张那些人,你又怎么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他们,跑去档案室找档案呢?”   “况且……”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表面上是来当保镖,其实根本不在乎富少的性命,来这里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张同学,我到底该信你的哪句话?”   张三说不出话,张三哑口无言。   他也不忍了,反唇相讥:“说到这里我也想问,岑老师怎么会对档案室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呢,好像亲眼瞧见一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在场的只有我和荣同学吧。”   岑浔不慌不忙:“当然是荣同学告诉我的。”   张三假笑:“呵呵,是吗?”   岑浔懒得废话,直接把傀儡丝往他脖颈上一套,并丢下一句威胁:“离开三步,血溅三尺。”   张三:“……”   「人狠话不多,熟悉的阴险风格,不愧是他」   “那我找个水龙头洗个手总行吧?”张三摊开脏污的手,同样丢下威胁:“不然就用这样的手摸你。”   岑浔看到他的手,不知为何却沉默了。   他缓缓回头,往下看了眼。   黑色西装裤上,脏污的手印虽不明显,但也是切切实实地存在着,且位置尴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岑浔:“……”   张三:“……”   张三:“要不……脱下来洗一洗?”   岑浔:“闭嘴。”   最后还是一起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   张三的指甲缝里都是血污,洗了半天才洗干净,岑浔知道这些都是张三从尸堆里到处挖他时留下的,心里那股火气莫名就散了点。   等张三洗干净手,岑浔把他赶了出去,自己去处理那条脏掉的西装裤。   张三抱臂等在外面,时不时往里面瞄一眼。   「他会洗吗?别把整条裤子都洗湿了。」   「到时候就让他求我,求我给他送裤子。」   “……”门里的岑浔深吸一口气,冷笑着将裤子丢在洗手台上。   门外张三的臆想还没结束,大约是觉得反正没人能听到他心里想什么,心声甚至越发大胆。   「岑老师虽然嘴毒心坏,那里的手感却……」   「还想拍」   「弹弹的」   「他怎么还不出来,也没听到水声,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我就看看,应该没逝吧……」   在张三做出实际行动前,岑浔先一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三下意识往他的下半身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面上十分正人君子地沉稳问道:“好了?”   岑浔漠然盯着他:“要看看吗?”   “看——”张三差点被呛住,而后义正言辞地坚定拒绝:“不行,你是有夫之夫,这于礼不合。”   岑浔:“……”神金。   两人一起走到校园主路上,路上已经人影寥寥,本该是阳光最盛的时间,天气却阴沉沉的,校园里透着一股死寂感,一阵风吹过,空气里唯余树叶的沙沙声。   这一轮循环的开启时间是14:00,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   岑浔猜测,下一轮循环的开启时间可能就是傍晚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18:40。   校长正在一步步地将猎物往绝境驱赶。   岑浔眯起眼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对于未知的未来,却并不觉得恐惧。   张三无所事事地跟在他身边:“接下来做什么?”   “等。”   “等什么?”   岑浔眺望远处的悬日钟楼:“等一切结束。”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岑浔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收集的线索也已经收集完毕,接下来,他只需静候祭祀之日来临。   唯一不确定的是……岑浔审视着身旁的张三,唇角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你真的没有背着我做什么吗?”   张三也笑了,单手插着兜,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你猜。”   岑浔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没有再同他废话,目光一转,选定一个方向,朝着教工餐厅走去。   H大的教工餐厅装修得很是高端大气,这个时间点,餐厅里空空荡荡,一些档口还开着,但里面的员工都倒在地上陷入了沉睡,显然没法继续为岑浔服务。   张三亲自拿了几块蓝莓蛋糕,搭配一杯甜得能齁死人的热可可,一起端到了岑浔面前。   岑浔坐在塑料椅上,双腿交叠,默然望着他,张三把叉子递给他,若无其事道:“只剩蓝莓口味的了。”   岑浔倒也没有拒绝,接过叉子,叉起一块蛋糕尝了一口。   在他端起热可可时,张三似是不经意一般提起一件事:“你知道吗,高阶诡怪其实是没有味觉的。”   岑浔动作一顿,放下杯子,平静地看向他:“是吗?”   “不仅没有味觉,”张三将手指交握在一起,盯着桌面瞧,好像要把桌子看出一朵花:“也不会有痛觉。”   “无法辨别颜色,”张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失去类人的躯体,变成奇形怪状的异形。”   “这样啊……”岑浔无声哂笑,重新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更加自由,也更加强大,对于怪物来说,人类的躯体更像一种束缚,不是吗?视觉会扰乱它们的判断,痛觉会让它们退缩,无用的感情还会被狡猾的人类欺骗利用,变成刺向它们的一把利刃。”   “咚——”杯子被重重放回桌上,岑浔往椅背上一靠,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微笑询问他:“这颗心最近一直让我很痛,如果能挖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感觉到痛了?”   青年沉默了下来。   岑浔又叉起一块蛋糕,望着点缀在松软蛋糕胚上的奶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入职的第一天,我也在这里吃过一块蛋糕。”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会愿意在一个大学里当一个小小教授。”   “三点一线,平凡又平淡。”   “搅弄风云,让整个世界陷入血雨腥风,这才是我想做的。”岑浔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可偏偏有人想让我压抑本性,做一个普通人。”   “迁就和放纵,换来的不是真实,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我简直像个笑话。”   岑浔手上的叉子落回盘中,笑意不达眼底:“若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那我就用自己的双手来缔造真实。”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神色隐忍的青年,缓缓勾起唇角:“我要这世上无人能遮住我的眼,无论我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轰隆”一声,雷霆炸响。   外面的天幕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头顶的灯滋啦滋啦地响了几声,猛然熄灭。   雷光一闪而逝,将整个餐厅照得雪亮。   黑暗中的两道人影一坐一立,于缄默中对峙,分明只隔着一个餐桌,却犹如相隔天渊。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餐厅外的玻璃上多出了第三道黑影。   岑浔目光扫过青年,毫不犹豫地转身,抽出操纵杆,正面对上撞破玻璃冲进餐厅的血肉怪物。   比起上一轮,这一轮的岑浔无疑变得更强,他且战且退,借着桌椅柱子躲避怪物刺来的数道尖锐骨刺,怪物愤怒地尖啸,血肉触手横扫而过,当即打断了数根沉重粱。   灰尘四起,岑浔躲避的间隙,看到张三仍插兜站在原地,神情冷漠地望向他,明晃晃地无视正在不远处疯狂发动攻击的怪物。   在这个战场上,他是置身事外的第三者,是战局里的那个透明人。   “轰——”餐厅于激战中坍塌,岑浔在落地的第一时间放出傀儡丝,密密麻麻的斑斓丝线泛着锋利的死亡寒光,杀意沸腾地绞向从废墟里冲撞出来的血肉怪物。   密集的傀儡丝罗织成网,刺向岑浔的数百条触手在瞬间被尽数搅碎,肉块落如大雨,岑浔以手撑地,躲开接连袭来的骨刺,指尖傀儡丝闪烁着血光,蓄势待发地就要刺向敌人的方向——   傀儡丝也确实刺入了血肉当中……但并不是敌人的血肉。   与此同时,敌人的攻击也洞穿了那人的胸膛。   张三的唇角淌出鲜血,他捂住胸膛,单膝跪地,像是在忍痛般,皱着眉闭了闭眼。   校长刺进他胸膛的触手不知为何忽然僵住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那条触手才慢慢地收了回去,只是反应迟钝了数倍,连带着怪物本体也僵直在了原地。   岑浔愣了一下,随后涌上心头的是不可抑制的怒意,他收回傀儡丝,冷眼看着地上的青年:“你跑来干什么!”   青年咳嗽着笑了一声,伸出染血的手拽住岑浔岑浔的裤脚:“你……想要世上再无人能遮住你的眼,可我……可我想要……”   他闭上眼睛,最后的声音如叹息般消失在空气当中:“……想要这世上再无血雨腥风。”   岑浔脸色很阴沉,他站在原地,盯着死亡的青年,口中发出极冷的声音:“很好。” 第24章   再次在《献给爱丽丝》的曲调中醒来, 岑浔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甚至有闲心去想,为什么校长一定要用这首曲子作为循环开始的节点。   对岑浔来说,《献给爱丽丝》其实是一首比较特殊的钢琴曲, 不仅是因为上课前经常听到。   在成为教授之前, 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封霁寒曾给他弹奏过这首曲子。   那时候他问封霁寒为什么要弹这首, 封霁寒当时回答的是:“传闻它是写给心上人的曲子。”   后来岑浔也学会了弹奏这首曲子, 并把它设置成了闹钟的铃声。   不过来到H大后,上课铃在耳边响了太多次, 岑浔已经有些听腻这首曲子了。   漫无边际的联想结束, 岑浔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从尸堆里爬了出去。   乌云压在头顶, 校园里黑漆漆的,路灯全部停摆,黑风四起, 呼啸的声音宛如鬼泣。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8:40。   校长在操场召开了全体师生大会。   此时的操场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玩家们倒在最高层,尚未在循环的影响下醒来。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轮了。   时间的流速似乎恢复了正常, 整个H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等时间到达00:00,所有人都将在沉睡当中迎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然后在坠落的流星中毁灭。   岑浔离开操场,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 抬头看向天空, 厚重的乌云一望无际,似乎不仅只聚集在H大上空,还绵延至了校外的区域。   岑浔心中忽然一跳, 他奔跑起来,攀上一栋高楼的天台,朝着城市的方向望去。   狂风卷起他微长的黑色鬈发,在看清乌云笼罩的范围不只有H大,还包括整个H市后,岑浔的神色有些怔愣。   这说明……陨石坠落不仅是一个大学的灾难,或许,它还会成为全市的灾难……   怎么会这样?   岑浔闭上眼,稳住思绪。   是的,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   既然是游戏,又怎么可能只开启一个副本?   H市的范围这么大,仅出现H大一个副本,这可能吗?   正如同诞生于流星雨的H大诡域,岑浔相信,这场流星雨同样会成为H市其他诡域开启的契机。   岑浔将双手搭在围栏上,十指交扣,抵住额头,冰冷的狂风穿过腰腹,掀起衬衫的一角,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岑浔终于承认,刚刚他想了这么多,其实最在意的根本不是H市的毁灭,而是……正待在家里的封霁寒。   如果张三不是他。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他现在也陷入了沉睡,很快就会在零点降临的陨石中灰飞烟灭。   ……心乱如麻。   岑浔低头,半是自嘲地笑了。   他那么理智,明明99%的可能确定了是他,可偏偏到了这种时候,他不敢去赌那1%的可能。   其实他也在期待吧,期待那个人不是他,期待不用跟那个人背道而驰,走上不一样的路。   就去看一眼。岑浔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做出了决定。   是也好,不是也罢,岑浔从不内耗,他喜欢快刀斩乱麻,如果封霁寒不是,那自然最好,岑浔会先把封霁寒送走,再回来解决校长,如果封霁寒是……那也不错。   亲眼看到,或许就不会找那么多借口为他开脱了。   岑浔转身离开了天台。   这么多天以来,岑浔第一次在傍晚时分离开H大。   城市的交通已经完全瘫痪,车里的人趴在方向盘上安睡,街道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路人,路边被撞的轿车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H市的电力系统停摆了大半,岑浔坐上纸飞机,从高处往下看,只看到零星几点光亮,岑浔垂眸往下看,眸中情绪不明。   在熟悉的小区里降落,入目的依旧是一片漆黑,岑浔沿着记忆里的方向朝家走去。   沿途的别墅隐没在黑暗当中,如同一只只蛰伏的庞大巨兽,静张巨口,等待将猎物一口吞下,岑浔孤身走入这片黑暗,赴往一个未知的未来。   忽然,他脚步一顿。   在一片漆黑当中,那栋唯一亮着灯的别墅是那么醒目,柔和的光芒从窗户里透出来,看上去是那么温暖。   岑浔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那栋亮着灯的别墅门口的。   他盯着门口的牌子,反复核对门牌号,确认这里就是自己家无误。   他走之前没有关灯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岑浔就被自己蠢笑了。   他走的时候是白天,根本不需要开灯。   所以灯为什么会亮?   一时之间,岑浔竟有些不敢开这扇门了,这扇门就像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会放出可怕的东西。   正当岑浔站在原地陷入缄默时,面前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里面的人匆匆往外走,一抬眼发现门口站着岑浔,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错愕。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惊讶笑道:“怎么自己回来了,我正要去学校接你呢。”   岑浔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封霁寒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显然正要外出,这件风衣将他的身材比例衬得正好,宽肩窄腰,搭配那张脸,依旧完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最重要的是,没有心声。   良久,岑浔笑了:“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当然高兴了,”封霁寒没好气地笑了,侧身给他让出进门的通道:“饿了吗,我去做饭。”   岑浔进了门,目光投向客厅,除了脑子忽然恢复正常的老攻,其他一切都跟他离家时没什么两样。   封霁寒从他身旁路过,走向厨房区域,像往常那样打开冰箱,并询问他:“吃牛排吗?”   “不用做了,外面发生了点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岑浔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又听了一会儿。   依旧没有心声。   听到岑浔的话,封霁寒愣了一下,关上冰箱门,没有询问更多,只无奈道:“那至少得收拾一下行李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整理几件衣服。”   岑浔不假思索:“我去收拾,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封霁寒点了点头,目送岑浔上楼,眸光变得很深。   岑浔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大步走进衣帽间,拖出一个手提箱打开,简单粗暴地将一堆衣服塞了进去。   正埋首将掉出来的衣角塞回箱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突兀地落在他的耳边,于瞬间掀起万丈波澜。   「……既然管理员01修不好游戏漏洞,那只好由我亲自修补了」   岑浔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他觉醒的时机太巧了,这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bug,才会提前唤醒他?」   岑浔喉咙滚动了一下,盯着箱子里乱糟糟的衣服,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让他喘不上气来。   本该感到愤怒的,摧毁一切的欲望从未如此蓬勃地在心口燃烧过,可岑浔脸上却没第一时间浮现出怒色,反而低低地闷笑出声。   是怒极反笑,也是期望终究落空的自嘲。   他怎么能骗他?   他怎么敢骗他?   十余年的陪伴,一起走过的那些路,一起经历的那些时光,那些耳鬓厮磨,以爱为名的管制,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他把他当成什么?豢养在游戏里的电子宠物吗?   所有的美好记忆都被彻底颠覆,全部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岑浔的眼眶已然泛红,表情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岑浔以为自己会愤怒到控制不住情绪,但其实没有,他堪称平静地走出衣帽间,来到楼梯旁边,对着厨房里的封霁寒说:“霁寒,有个东西找不到了,可以上来帮我找找吗?”   封霁寒很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抬头望向楼梯上的他,有些疑惑地问:“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岑浔却没回答,而是弯起唇角,对他微微一笑。   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地站在装潢华美的旋转楼梯上,水晶吊顶投下暖光,似乎连光影都格外眷顾他,朦胧的光笼罩在他的周身,令他散发着有如神祇般的璀璨光华。   封霁寒仰望着他,一瞬间有被这种带着神性的美煞到。   但很可惜,垂眸浅笑只是神明伪装出的假象,下一秒,温和假面被完全打碎,杀意迸发,直直锁定了楼下的封霁寒。   封霁寒骤然回神,在电光火石间就地一滚,就在他扑进厨房的下一秒,他原本站着的位置被数根裹挟着愤怒杀意的傀儡丝击穿。   岑浔沿着旋转楼梯徐徐往下,周身浮动的数道斑斓丝线犹如活物般向下延伸,朝着厨房的方向蔓延,他笑容中多出了几分血腥味,边往下走,边轻柔唤道:“老公,你去哪里了?”   “别躲啊,我还要你帮我找东西呢。”   一道人影从半开放岛台后倏忽闪过,岑浔手指一动,数道傀儡丝瞬间绞成利刃,洞穿了无辜的冰箱。   “你让我很失望,”岑浔站在客厅中央,低头拨弄着指尖的傀儡丝,脸上的笑意变得无比冰冷:“可以告诉我,十几年前你出现在那个小山村里,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吗?”   封霁寒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老婆,你冷静点,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好说,我都可以解释的!”   那道声音响起的下一秒,数道傀儡丝便击穿了传来声音的角落,用于隔断的玻璃墙噼里啪啦碎裂一地,岑浔一脚踩了上去,阴沉道:“可我不想听你解释。”   他听力很好,很轻易就从玻璃的碎裂声中捕捉到封霁寒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耍我十几年,是不是很好玩?”岑浔笑了一声,傀儡丝横扫出去,环形落地窗接连破碎,连带着超大电视屏也被一分为二。   他眼尾微微泛红,眼神却是触目惊心的凌厉:“管我杀人放火,自己倒是坏事做尽啊封霁寒。”   “说啊,你的目的是什么,故意接近我,哄骗我,就是为了让我乖乖被关在游戏里是吗?”岑浔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傀儡丝缠在指尖蓄势待发,冷眼环顾四周:“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最好今晚就杀了我,”岑浔残忍道:“否则,我一定会离开这里,踏平你的世界。”   东南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声音,那里恰好是一个死角,岑浔悄然抬步走了过去,傀儡丝飞速蔓延,转过拐角,猛然刺下,却出乎意料地刺了个空。   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人。   身后响起一道微不可闻的破风声,等岑浔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后颈微微一痛,强烈的眩晕感潮水般涌了上来。   傀儡丝不受控制地回缩,岑浔踉跄了一下,一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往颈后摸索,拔下一根注空的针剂。   妈的,岑浔气笑了。   打不过就偷袭,居然不讲武德。   这针剂里面不知装着什么药,岑浔自认已经到了黄衣级,居然还能被这药麻翻,实在是不可思议。   膝下一软,岑浔单膝跪地,垂着头微微喘息,颈间蒙上一层薄汗。   他能感到有人把自己横抱了起来,岑浔不想配合,想推开他却没了力气。   意识短暂地空茫了一瞬,岑浔不清楚他断片了多久,等他恢复对外界的感知,身下的触感已经变得柔软。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不绝于耳,岑浔感到自己的双手被抬了起来,然后,有什么冰凉沉重的东西扣上了他的手腕。   岑浔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撑开眼皮,冷冷盯着身上的人,嘴唇微动:“我不会……原谅你。”   封霁寒薄唇微抿,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对上岑浔冰凉的眼神,他喉结微微滚动,舌尖弥漫上了苦涩:“一切的始末,等我回来再全部告诉你,好吗?”   “现在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封霁寒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双眸闪烁着果决的光:“等我把H大的诡域清除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岑浔没有看他,嘲弄一笑:“你真的觉得,一切还能恢复正常吗?”   “你阻止得了一次,难道能阻止往后的每一次吗?”岑浔语气冷静到残酷:“没用的。”   封霁寒仿若未闻,亲了亲他的指尖:“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起身走向门口,岑浔常觉得自己果决狠心,现在他忽然又觉得,其实封霁寒本质上跟他是同一类人。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他们都能做到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离开。   毫无留恋,同样冷酷。   就在封霁寒的风衣衣角即将消失在门口时,岑浔突然出声:“那么,我建议你最好在十分钟内回来。”   封霁寒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床上的岑浔。   岑浔轻蔑地弯唇:“因为十分钟后,我就会死亡,然后彻底觉醒成为诡怪。”   “你的这个针剂,应该只能对付尚未觉醒,并且还保留着血肉之躯的诡怪吧。”   “让我想想,我觉醒后的本体会是什么样子。”岑浔转过头,不惧与转过身的封霁寒对视,眼神挑衅:“失去累赘的身躯,还有你喜欢的漂亮脸蛋,彻底沦为你口中没有神智,只知道进食的怪物。”   “啊,我想了想,如果能吃掉你,彻底让你融进我的骨血,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岑浔微微歪头,笑容里多了几分恶意:“你去吧,我先死一死。”   岑浔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如果封霁寒执意要去杀校长,那么等他回来,他将会见到他老婆的新鲜尸体。   “……”   站在门口的封霁寒果然如岑浔所愿,脚步回转,走了回来。   封霁寒确实暂时不打算出门了,因为他脱下了身上的风衣,随手将它丢在了地上。   “本来想等回来再收拾你的。”封霁寒站在床边,声音里压着一股子火气:“既然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那现在也行,总归还有一点时间。”   恶意的笑从脸上消失了,岑浔微微皱眉,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这不详的预感很快成了真,因为下一秒,封霁寒就抬腿上了床,开始撕扯他的衬衫。   岑浔感到很不可置信,刚刚他们吵也吵过,打也打过,这种时候,封霁寒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纽扣迸出,冷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岑浔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维持不住冷静,骂他:“封霁寒,你疯了!”   “岑浔,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封霁寒不为所动,咬牙道:“我疯不疯,什么时候会疯,你不知道?”   “你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很清楚,否则你也不会故意这么威胁我,”封霁寒低下头,黑发扫过岑浔的胸膛:“你不就是想故意激怒我,然后让我留下吗,现在如你所愿。”   “滚——”岑浔话未说完,吃痛地嘶了一声,未尽的话语变为细细的喘息。   封霁寒平日看着人模人样,一被激怒就容易变成疯狗,岑浔方才的确是故意刺封霁寒的,他本以为他们刚吵过,甚至互相撕破了脸皮,封霁寒应该还不至于……   但岑浔失算了。   他没有想到,封霁寒还能疯成这样。   神经病……谁家刚吵完架就干这事的啊!   岑浔手指都抬不起来,更别提伸腿踹他了,只能重重闭上眼,强撑着不理会他。   ……   该如何安抚一条盘缩的毒蛇?   蛇对你充满杀意,它的心是那么冰冷,哪怕给予它温暖的触抚,也无法使之稍加软化,于是你变得狂躁,变得粗鲁,狠狠摩挲它锋利的鳞片,想要惩罚它的凉薄……这样一来,即便它冰冷的心依旧没有软化的痕迹,外表也能逐渐变得滚烫。   岑浔极其不情愿地被封霁寒弄了起来。   ……他对封霁寒是真的服气了。   只有疯子能压制住疯子,这家伙是凭实力上位的。   到后面有了点力气,岑浔也生出了实打实的火气,跟封霁寒撕咬成一团,都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刺激着感官,岑浔舔了舔唇上的鲜血,笑了一声,五指扣住封霁寒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爱.欲与仇恨交织,仿佛在身上点燃了熊熊烈火,烧空了理智,也暂时烧空了那些试探和怀疑。   岑浔闷哼一声,再坐不住,脱力倒在封霁寒的胸膛上,不动了,唯有垂落的睫羽在微微颤抖,彰显着他依旧清醒。   封霁寒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伸手轻抚岑浔的侧脸,只有这种时候岑浔才会安安静静地放空,看上去会显得很乖。   岑浔听着封霁寒胸膛中的心跳声,总算开口说话了,声音低哑:“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认识,”封霁寒啄吻他的额头:“只是你忘记了。”   “为什么会忘?”   封霁寒品尝到了他眼角残留的湿意,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你可以理解为,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循环。”   岑浔被亲得不得不合上眼,有些倦怠道:“我讨厌循环。”   封霁寒一下子就心软了,抱着他哄:“别生气了岑老师,不是故意拦着你变强,《噩梦世界》一旦进行公测,两个世界的平衡都会被打破,到时候两个世界都得大乱套。”   他语气认真:“我是觉得,如果能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模式,对所有人来说都更好。”   岑浔笑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能这么天真。”   “你未免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封霁寒,”岑浔睁开眼,抬眸跟封霁寒对视,唇角勾起:“当玩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不是吗?”   修长的指尖轻盈地点了点封霁寒的胸膛:“你想当救世主,可惜,我不想跟你一起当……比起救世主,我觉得,还是毁灭者更适合我。”   岑浔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心口,轻声一叹:“很遗憾,我更喜欢混乱的新世界。”   “看来,我们注定只能背道而驰了,老公。”   心脏骤然传来剧痛,封霁寒闷哼一声,低眸看去,便见岑浔指尖延伸出一根黑白傀儡丝,傀儡丝的尖端已经没入了自己的心口。   那一瞬间,封霁寒气笑了:“好狠的心啊,岑老师。”   岑浔支起上半身,好整以暇地睥睨着他:“这位救世主,请问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封霁寒吃痛地咬了一下唇,血色很快从他的脸上褪去,他轻轻吸气,嘴唇动了动,发出一道气音:“小心——”   岑浔神色晦涩地俯身去听。   “要小心……异端监测局。”   封霁寒逐渐变得冰冷的手指勾了一下岑浔微长的黑发:“还、还有一件事……”   *   傍晚21:16,岑浔从浴室中走出来,发梢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岑浔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地上,踏着满地的狼藉下楼。   一楼的一些电路在刚才的大战中被损毁,半数以上的灯完全报废,一边闪烁一边滋滋作响,大厅因此变得格外昏暗,断壁残垣中,依稀可见一道黑沉沉的影子静默矗立。   是一架三角钢琴,刚结婚那会儿封霁寒买的。   岑浔平静地拉开钢琴椅,优雅坐下,挽起袖子,露出清瘦的腕骨和线条漂亮的小臂,仿佛他并不是身处废墟当中,而是正坐在金色大厅的演奏台上。   第一个音符落下,悠扬的旋律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传荡开来。   刚开始,曲调是平静的,回旋曲式带着淡淡的忧郁哀婉,像是一颗雨滴落入一个寂静的湖面,淡淡的涟漪扩散开来,永远没有回音,但很快,雨点逐渐密集,瓢泼大雨密如鼓点,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万丈波澜。   舒缓细腻的曲调走向了疯狂,诡谲的音符连成另一个版本的《献给爱丽丝》,跌宕起伏的曲调逐渐激昂,又忽而急转直下,仿佛正在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坠落而去。   最后一个尖锐的音符消逝在空气中。   岑浔微闭着眼,十指搭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地笑了。   谨将此曲,献给……他的爱丽丝。 第25章   “还没联系上岑老师吗!”   “没有!岑老师究竟去哪里了?”   “好可怕, 妈妈我想回家……”   他们醒来的时间太晚了,一睁眼就发现时间已经是23点是什么感受?要完蛋的感受!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法离开这个堆积着尸山的操场。   醒来的玩家们抱团聚集在一起, 他们脚下就是腐烂的尸体, 根本无处可避,只能往唯一没有尸体的主席台上走, 可主席台已经被富少小团体蛮横地占据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玩家能在主席台上获得一席立足之地。   原因仅仅是少爷们嫌挤,所以干脆直接把上台的大半玩家赶了下去。   “有什么好怕的, ”沈文韶嘲讽道:“反正刚刚踩都踩过了, 再踩一会儿也没事吧,你们说是不是?”   主席台下的众人敢怒不敢言, 愤怒地瞪着他。   沈文韶站在台上,弯起唇角,口中轻蔑地骂了一句“下等种”。   这时, 秦史渊走到他身旁,皱眉道:“文韶, 我们先离开主席台吧,我觉得有点不对。”   沈文韶转头, 满脸不可置信:“哪里不对了?你难道想让我去踩下面那些恶心的尸体吗?史渊, 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面对沈文韶的质问,秦史渊仍坚持着自己的那套说辞:“文韶,你仔细想想, 现在整个操场都是尸体, 连观众席上都堆满了,为什么只有主席台上没有尸体?”   “主席台是校领导发言的地方,”秦史渊抿起干涩的嘴唇, 浑身绷紧的肌肉昭显了他的紧张:“说不定,等会儿有人要在这里发表讲话,所以……主席台上才空出了一块干净地带。”   沈文韶嗤笑一声:“史渊你被吓傻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领导会发表讲话,还是说,你觉得那些怪物会上台演讲?”   秦史渊知道自己劝说不了沈文韶,相处了这么些时间,秦史渊当然清楚沈文韶是怎样的蠢货,他没再多说,只是转向其他富少:“你们谁跟我下去?”   富少们面面相觑,看向台下的尸山,脸上都流露出几分不甘愿的厌恶。   都是一群金尊玉贵的少爷,身上穿的是奢侈品,脚上穿的是名牌鞋,而台下脓水四流,谁想让自己的鞋子染上如此恶心的脏污?   秦史渊点点头,没再说话,自己在主席台的边缘一撑,翻下了主席台。   剩下的少爷们抱臂看着他离开,不为所动,甚至还一起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这时,地面隐隐传来震颤声。   起先,还没有人察觉出其中的问题,直到地面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所有人才察觉了不对,悚然朝操场入口处看去。   如山般的血肉怪物出现在了那里,它正挥舞着荆棘一般的数千根触手,朝着主席台的方向蠕动而去,每往前挪动几米,所过之处的尸体都会被直接绞碎,再被触手完全吸收。   “是、是校长!”   “校长来了!!”   惊慌失措的惊恐喊声此起彼伏,主席台上的少爷们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慌忙往台下跳,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血肉怪物身上的触手猛然间无限拉长,利箭般朝着台上的少爷刺去,当场半数以上的少爷就惨叫着被触手钉死在了地面上。   沈文韶完全被吓傻了,身体只剩下本能反应,连滚带爬地离开触手的范围,朝着台下跳去。   可这时跳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校长的百余只复眼同时一转,锁定了这个逃脱的猎物,一根触手呼啸着朝沈文韶刺去。   沈文韶余光瞥到,狼狈而疯狂地在尸山上攀爬起来,这时的他已经根本顾不上脏血会不会染坏他的衣服鞋子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就在触手即将穿透他后背的那一刻,一道血光于千钧一发之间击中了那根触手,将它打偏些许。   于是,触手上的利刺险险擦过了沈文韶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沈文韶惨叫一声,捂住手臂跌倒在尸堆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恐惧地望着挥舞着触手朝他扑来的怪物,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可其他玩家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还对他充满敌视,谁会来救他?   沈文韶绝望地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相反,一阵堪称柔和的风拂过他的脸畔。   他颤巍巍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道挺拔的身影。   岑浔挡在他面前,击退了校长。   其他玩家没想到岑浔会在要紧关头出现,惊喜地喊:“岑老师!”   岑浔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沈文韶说:“后退。”   沈文韶擦了一把脸上糊的眼泪,又想质问岑浔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了,但现在明显不是他乱发脾气的时候,所以沈文韶只好咽下埋怨,怀着怒气匆匆爬走。   岑浔见他爬远,这才将目光转向校长。   他和校长已经打了好几轮的架,校长显然也对他印象颇深,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但这次,校长没再像之前几轮那样,直接冲上来跟岑浔对打,而是张开巨口,发出了一道特殊的尖锐声波。   岑浔刚开始还不解其意,直到看到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操场入口的教职工,这才恍然大悟。   不错啊,校长学聪明了,这次居然知道找帮手群殴了。   十三个院长齐聚操场,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下属教授、讲师、辅导员。   一对多,表面上看,岑浔必败无疑。   目睹这一切的玩家们全都揪起了心。   「呜呜呜我岑老师如此柔弱,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啊」   「校长那老登居然以多欺少,不讲武德啊!」   「岑老师他真的,心太软了,太善良了,连沈文韶那种人都要救,岑老师你醒醒,沈文韶他不值得啊!他就是个垃圾!」   「怎么办怎么办,岑老师要输了,呜呜呜谁来救救岑老师,没有岑老师我该怎么活啊……有了!信男愿用好兄弟单身十年为代价,换岑老师平安归来!」   岑浔:“……”那倒也不必。   岑浔定了定心神,屏蔽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奇葩心声,专心看向校长的教职工大军。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   「岑老师这是在干什么?」   「岑老师他不会是……放弃挣扎,直接投降了吧!」   岑浔没理尖叫鸡一般的玩家,眼看自己即将被层层包围,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叠档案,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以校长的身份宣布——”岑浔手上的操纵杆指向周围的教师,冷笑道:“你们,全部被解雇了!”   手上的档案猛地往上一扬,密集的傀儡丝倾巢而出,将它们绞成雪花似的碎片,飘飘扬扬地散落在风中。   偌大的操场一片死寂。   不仅玩家们目瞪口呆,连远处校长的触手似乎都僵硬了一瞬。   无他,全都被岑浔的逆天言论震惊到了。   玩家:这是什么骚操作?岑老师不是说他的校长之位被假校长夺走了吗?现在又复位了?   校长:你是校长,那我是谁?   最关键的是,将岑浔团团包围的教师潮竟然真的不动了。   片刻后,它们像是被关上了电源,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玩家:“!!!”   我靠,他真是校长啊!   在玩家钦佩的崇拜目光中,岑浔踩着同事的身体,缓步走向校长。   “还有你。”   岑浔从兜里拿出一张染血的文件,抬起手臂,面向校长展示。   “你,也被解雇了,洪校长。”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转动了一下,看清文件的内容,骤然凝滞住。   ——岑浔手中的文件,赫然是那份封霁寒遍寻不见的《校长任命书》!   对于校长来说,《校长任命书》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在看到《校长任命书》的瞬间,校长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巨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人语:“你……是怎么找到的?”   岑浔微微一笑:“洪校长,写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日记残页,并非是记录着“我将荣誉和过往封存在校史馆地下一层”的那张,而是另一张。   那天,岑浔不仅藏起了打开保险箱的钥匙,还藏起了这张日记残页。   “我感到痛苦和绝望,”岑浔轻声念出残页上的内容:“我不配做H大的校长,我保护不了教师,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我愧对所有人。”   “原谅我的懦弱,我没办法为我的大学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大约只剩下以死谢罪。”   岑浔收起日记残页,对沉默的校长说:“我一直在想,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终结自己的生命,又是在哪里受到了邪神的蛊惑——”   岑浔转过《校长任命书》,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口中慢慢说道:“我试着复盘了一下,日记肯定是你在校长办公室里写的,写完后,你就会去自杀。而你在18楼,想要自杀,试问还有什么办法比坠楼更快呢?”   “所以我推断,你那天爬上了钟楼,想要从H大的最高处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时——”   岑浔垂落睫羽,声音沉沉:“邪神降临了,祂告诉你,祂能完成你的愿望。”   “洪校长,你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你那时肯定会想,再糟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所以你答应了跟邪神做交易,放弃自杀,折返回了校长办公室。”   “你跟邪神交易时,只去过两个地方——办公室和钟楼,这份交易前契约既然不在你的办公室里,那就只能在钟楼上了。”   岑浔:“然后,我就在大铜钟底下发现了它。”   岑浔轻叹一声:“校长,你真的不擅长藏东西。”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全部盯着岑浔,口中发出沉重含混的声音:“是你……太狡猾。”   “是啊,”岑浔爽快的承认了:“毕竟谁能想到,你会把《校长任命书》简单粗暴地藏在铜钟里呢?”   校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良久,祂说:“我期望着放学的钟声能再次敲响。”   “如果有人,能在寻找《任命书》时碰到铜钟,是不是……钟声就会响起一次呢?”   岑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停止幻想,看清现实。”   “如你所见,跟邪神交易,不仅没让局面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糟了。”   岑浔语气里多了几分蛊惑:“把校长的位置让给我吧,与其跟邪神交易,不如跟我交易,如何?”   校长沉吟片刻,周身的触手缓缓涌动了起来,重新变得杀意沸腾。   “你……心术不正,不可能……把学生交给……你。”   数道触手狠狠朝岑浔拍下,岑浔敏捷地避开,叹了口气。   谈崩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   岑浔拿出那份《校长任命书》,开始用傀儡丝攻击它。   《校长任命书》是副本核心道具,当然没那么好破坏,好在它是死物,至少不会攻击岑浔。   上一轮里,岑浔凭着从校长身上搜刮来的积分,成功将“民俗学家”这个特殊身份升上了橙衣级,虽然依旧打不过红衣级的校长,但若只是躲避校长攻击,跟祂打拉锯战,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岑浔就一边躲,一边用傀儡丝大力切割《校长任命书》,每切下一个小碎片,校长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嘶嚎声不绝于耳,岑浔却没有丝毫心软,在不久之前,就连相伴十余年的丈夫都死于他手,难道他还会在乎校长?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岑浔的心冰冷得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   从知道封霁寒是玩家开始,岑浔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气,他狠狠切着《校长任命书》,忽然很想把那个打乱他人生的邪神也切个七零八落。   如果他没有见过血腥四起的黑夜,他或许会忍受没有波澜的光明。   他还能继续当一个伪善的人,跟封霁寒继续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   那个该死的邪神怎么能在他还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来强行打乱他的生活!   校长的尖啸声拉回了岑浔的思绪,他漠然抬眼,看到校长的所有触手全部扎进了尸堆当中,尸山开始剧烈颤动,而后,不知从哪涌来的血潮将尸体和玩家卷入其中,冲得七零八落。   血红的光线穿透了血潮,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图纹,岑浔眸光微微一深。   校长开启了祭祀仪式。   “岑老师!救救——”   “啊啊啊我不会游泳啊!”   “呕,好恶心,我吃到脑子了!死了算了呕——”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校长重新开始蠕动,祂攀上了主席台,厚厚的血墙将主席台隔绝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岑浔紧随而上,进入血墙前,回头看了一眼。   尸体和玩家在血海中沉沉浮浮,岑浔操纵杆微微一点,操纵阴影托起了玩家。   “我要进去对付校长了。”岑浔对玩家们温声道:“你们乖乖躲好,等我出来,H大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玩家们闻言,全都绷不住了,问题是、问题是……   这就是游戏的一个内测副本啊!游戏肯定会正式公测的,也就是说,岑浔这一去,必败无疑。   呜呜呜都怪他们,是他们太不中用了!   不要去啊岑老师!一去你就无了!   “老师别去!”   “啊啊啊我们死了就死了,还能复活的,你却不能啊!”   “别怕,还会再见的,”岑浔微微一笑:“那个时候,希望我们能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重逢。”   说罢,他转过身,身影没入肉墙,义无反顾地消失在了玩家的视线当中。   *   岑浔最后在玩家面前演了一波,走进由校长血肉铸造的主祭台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校长正盘踞在主祭台的中心,触手扎根地底,每根触手都泛着鲜红欲滴的妖异血色。   岑浔进入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校长的攻击,这次岑浔没有留手,在主祭台跟校长展开激烈战斗,同时继续切割《校长任命书》。   ……但还是有点来不及了。   妖异纹路扩散至整个血肉空间,同时,新的《校长任命书》在空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这便是封霁寒所说的“交易后契约”了。   校长将血肉生灵献祭于邪神,交易达成,邪神兑现承诺,给予了校长他应得的报酬。   有了这张《校长任命书》,校长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新诡域之主,他终于能实现他的愿望,轻松地将所有入.侵学校的玩家通通杀死。   ……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全校师生的生命。   他的愿望实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他感受到的是更强烈的悲痛和绝望?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一同淌下了血泪,疯狂过后,是无尽的茫然,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成为诡域的域主后,他真的就能保护他的学生了吗?   岑浔的傀儡丝跟校长的触手绞成一团,互相角力,岑浔的额头冒出汗珠,气息也乱了,他微微喘息着,忽然笑了:“其实我们也没必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是吗?”   “你想保护学生,我想成为校长,这其实并不冲突。”   校长淌着血泪的复眼冷冷望着他,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鬼话。   “我听说成为高阶诡怪后,人就会丧失情感和五感,变成只知道进食的怪物,”岑浔轻声道:“你确定在你成为域主后,你能做到不吃掉你的学生吗?”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疯狂吧。不受控制,没有神智,只想品尝恐惧和血肉,从中获取更强的力量。”   校长的复眼全部僵硬住了。   “你也在为此感到恐惧,不是吗?”   岑浔知道这些话戳中了校长的痛处,继续循循善诱道:“邪神的德行,相信你已经看清楚了,我保证,你成为域主后,迟早也会不受控制地陷入疯狂,到了那时,不管你愿不愿意,所有的学生都会成为你的储备粮——”   “不——不会的!不会的!”校长暴怒大吼,像野兽一般剧烈粗喘:“我不会的!我不会……吃学生……”   “校长,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就已经在吃了。”岑浔无奈道:“不然你以为,你刚刚在操场上吃的东西是什么?人血薯条吗?”   “……”   岑浔继续道:“现在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首先,由我来当校长。”岑浔闭了闭眼,在校长再度陷入狂暴之前,补上一句话:“但你可以与我定下契约,亲自监督我的行为。”   校长一时间愣住了。   “什么……意思?”   岑浔轻声道:“你把校长之位交付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向你承诺。”   “第一,我会保护H大的学生。”   “第二,我只做对H大有利的事。”   “我接受你的监督,若我无法维持神智,你有权对我进行制约。”   “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   岑浔睁开眼,对校长露出微笑:“怎么样,接受这个交易吗?”   校长陷入了缄默。   片刻后,祂终究是缓缓收回了跟岑浔角力的触手。   “那么,交易成立。”   岑浔上前一步,开口道:“但我要提前声明一点,我说的H大学生里,不包括拥有学生学籍的玩家,仅包括没有叛校行为的原住民,以及你和我都认可的新学生。”   “接……受。”   “很好。”   校长庞大的身躯缓缓退开,岑浔走上前,注视着半空中正在成型的《校长任命书》:“那就开始吧。”   血色组成的空间里,唯有黑底血字的《校长任命书》是独特的色彩。   岑浔静静望着它彻底成型,一根黑色羽毛笔搭在旁边,静候新任诡域之主拿起。   岑浔试了一下,他的手无法穿过光柱,但校长的触手就可以。   “还有点麻烦啊。”   《校长任命书》维持的时间不长短短的一分钟过去,它便开始隐隐闪烁,一旁的校长发出催促的低吼声,岑浔深吸一口气,从兜里取出一张便签,随手折了几下,变出一枚手电筒。   血肉空间里只有血光,没有影子,想要影子,只能自己创造。   左手打开手电筒,照在右手上,岑浔控制着自己的影子进入光柱,影子是没有实体也没有生命的东西,并未受到光柱的排斥。   手的影子拿起那根羽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它主人的姓名——岑浔。   血字落成,交易成立。   就在岑浔写完自己名字的瞬间,《校长任命书》便收拢成卷,消散在了空气里,同时,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嵌入了岑浔的心口。   【恭喜诡怪岑浔获得新的特殊身份——噩梦校长】   岑浔还没来得及骂邪神给的签名时间短,一股磅礴的力量忽然涌进了他的身体里,岑浔猝不及防,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无数根傀儡丝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不同于往日的轻松,这次,它们像是穿透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要把他整个人都活生生撕裂开来。   “唔……”   成为血人只是一瞬之间,诡怪觉醒的过程,也是身为人的死亡过程。   岑浔的瞳孔里漫上了血色,随着傀儡丝将他层层包裹,他的耳边开始出现诡异的呓语,那呓语从虚空传来,仅是听了一遍,岑浔便感到头痛欲裂,思绪也随之陷入混乱和疯狂。   原来……变成诡怪是这种感觉。   在岑浔开始觉醒时,他身边的血肉怪物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骨血,开始不断萎缩,朝着核心躯干挤压、收束。   祂庞大恐怖的躯体化作了飞灰,那飞灰却并未飘散,而是又盘旋着凝聚在了一起,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一把刻满符文的黑色戒尺。   【恭喜诡怪岑浔获得沉星级特殊道具——噩梦戒尺】   眼见傀儡丝化作的黑白茧有膨胀裂开的趋势,噩梦戒尺急转直下,猛地一尺下去,狠狠拍在了黑白茧上。   “咔嚓”几声,黑白茧应声而裂,傀儡丝疯狂回撤回岑浔的体内,被强行中断觉醒进程的岑浔伏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喘息。   噩梦戒尺又是邦邦几尺,狠狠敲在岑浔脑袋上,剧痛拉回了岑浔涣散的神智,令他勉强找回了些许清明。   被血浸染的手指动了动,紧扣在地面上,岑浔咬牙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鲜血混着汗和泪滑落,剧烈的颤抖蔓延至全身,饶是如此,他也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剧烈的痛苦在漫长的忍耐中缓缓平息,岑浔分不清究竟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世纪那么漫长,他才撑着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噩梦戒尺还在不断敲他脑袋,岑浔捂住剧痛的额头,无可奈何地闭目道:“够了……我清醒了……”   校长这变的是什么道具……让他清醒的方法居然是直接把他敲醒吗?未免也太硬核了。   不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达成了目的。   他成功了。   他得到了校长的身份,并且没有因此丧失神智,老校长履行了交易内容,及时中断了岑浔的彻底觉醒,保住了他的神智。   岑浔感受了一下,他现在是半觉醒状态,虽然暂时还是人,但离死不远了。   岑浔拉开系统面板看了眼,一行血字赫然在目。   【觉醒进度28%】   好险,差点不是人了。   岑浔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这时,悬在一旁的噩梦戒尺忽然发出了预警,提示他又有一波污染正朝他聚拢。   “……污染?”   原来他刚刚听到的那些呓语,都是污染的一种,诡怪之所以会陷入疯狂,就是因为受到了污染的影响。   等级越高,体内的污染也越高——这就是高阶诡怪更容易陷入疯狂的真相。   脚下的血阵发出无比邪异的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这里是主祭台的核心地带,无论是能量还是污染,最终都会聚集到这里。   岑浔盯着聚拢而来的血色光圈,做好了迎接污染的准备,他屏息凝视,本以为又会迎接刚才的那种剧痛,可他没想到,这次的血色光圈竟只是轻飘飘地穿过了他。   怎么会——   琥珀双瞳微微睁大,还未摸清这次是什么路数,很多零散记忆碎片倏然浮现在脑海当中。   ……   他站在一个铁笼面前,盯着笼中的少年舔了舔唇:“你看起来……很好吃。”   少年不惧反笑,托着下巴歪头看他:“你看起来……也很好看。”   ……   少年很认真地抬头看他:“如果你一定要杀人,那为什么不杀坏人?这样的话,就没那么多人会对你喊打喊杀了?”   “我不做慈善。”   ……   “你走吧,走出这扇门,以后你就是我的敌人。”   少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白色的发梢拂过他的侧脸,一触即离。   ……   冷漠的青年将刀直直捅入了他的胸膛,他好像感觉不到痛,皱眉看着青年,似乎有点不理解青年的行为。   “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放走你,我应该将你一辈子关在笼子里,让你只为我一人唱歌。”   ……   ……   血色光圈远去,直至消散,岑浔才从记忆碎片中抽离出来,单膝跪在地上。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疯狂。   第一次诛魂,第二次诛心。   邪神,不愧是邪神。   *   在H大权利更迭之际,整个H市依旧沉眠在黑暗中,笼罩全市的乌云汇聚成汹涌湍流。   当时针分钟秒针同时指向零点的那一刻,无数火流星穿透云层,如雨般朝着整个H市坠落。   就在这场盛大的流星雨当中,岑浔独自走上了H大最高处的钟楼,静静欣赏这场满载着毁灭的流星雨。   岑浔喃喃道:“真是一场精彩的流星雨啊。”   流星轰然砸落在校园当中,火光四起,以熊熊火海为背景,岑浔抬起手,摘下了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   ——然后毫无留恋地将它丢入了下方的火海当中。   噩梦戒尺落在他的手中,岑浔举起戒尺,指向烈火燃烧的校园,无形的力量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搅动,万钧之势压在戒尺上,随着岑浔的心意而动。   于是火焰散尽,地面重塑,坍塌的建筑复原如初。   新生的学生诡怪睁开了双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亲手铸起了一座,属于他的噩梦大学。   热浪拂动岑浔额前的黑发,新生的域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诡域,唇角上扬,轻声道:   “欢迎来到我的噩梦大学。” 第26章   《噩梦世界》中的H市尚且燃烧在烈火当中, 同一个时间。   现实世界,无数正躺在床上正在刷手机的人们收到了同一条推送。   他们疑惑地点开推送,惊奇地发现, 这竟然是一款全息恐怖游戏的宣传PV, 封面的黑红配色惊悚恐怖,却透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们迷迷糊糊地想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点开看一眼吧。   视频开始播放, 首先响起的是一段舒缓细腻的钢琴曲, 全黑的屏幕忽然大亮,飞快地闪过了几个画面——活力满满的大学生、干净整洁的校园、气氛融洽的课堂, 还未给人反应的时间,忽然,“咚”的一声低音重重敲击在了观众的心上, 舒缓明朗的曲调急转直下,突然变得诡谲, 同时屏幕中鲜血四溅,男女学生纷纷倒地, 哀伤婉转的小提琴曲插入其中, 血腥场面经过处理,变得格外悲壮。   一道沉重苍老的画外音在这时插入。   “我无力保护我的老师,也无力保护我的学生。”   “我唯一能做的, 大约只剩下以死谢罪。”   镜头猛地从俯瞰的角度滑翔而下, 穿过行政楼直直往上,巨大的白色拱门轰然打开,旋转楼梯之上, 铜钟静默矗立。   “可我,做错了一件事。”那道声音痛苦地说。   “我与邪神做了一个交易。”   又是一个重音落下,屏幕忽然变黑,鼓点一声声落下,如同正在逼近的脚步声,画面亮起了一瞬,又忽然变暗,一秒不到的时间,足够让观众看清背对着观众的数具尸体。   “我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无数玩家与怪物血战的画面逐一出现,配上紧张密集的鼓点,令人热血沸腾。   但很快,烈火吞没了玩家的身影,疯狂诡谲的钢琴曲中,一枚闪着寒光的银色戒指在空中停顿一刹,落入火海当中。   “新的噩梦来临了,你,会是逃出噩梦的那个人吗?”   火焰燃烧出灰烬,变成了一块黑红色的碎片,画面切换,那碎片嵌入黑色的幕布当中,火星蔓延,幕布开始燃烧。   灰烬中,浮现出淌着鲜血的六个诡谲大字。   ——噩梦降临之日。   ……   看完后的观众很长时间都没从这种冲击力中回过神来。   有点恐怖,但是……好像真的很刺激,很好玩?   再点开游戏介绍看了眼,居然是个即将公测的全息恐怖游戏,什么!预约游戏就免费送游戏头盔?这什么游戏公司,这么豪横的吗!   免费的全息头盔难道不香吗,这下,就连对恐怖游戏不感兴趣的人都报名了游戏,只为免费拿全息头盔。   想追求刺激的人则看中了游戏宣传的“无限接近现实”的游戏体验,喜滋滋地打算亲自进去体验一下。   预约游戏的人数指数般暴涨,人们看过游戏公告内容,发现公测版本的《噩梦世界》将在一周后正式上线。   可恶,怎么还要一周啊!   预备役玩家们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殊不知,因为这个游戏,异端监测局已经乱成一团。   “管理员01,宣传PV拦截成功了吗!”   “失败,还是失败,这是《噩梦世界》直接投放的消息,背后的推手是《噩梦世界》本身,我无法拦截!”   “完了,只过去了十分钟,已经有一百多万的人预约了公测游戏名额!”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搭住正在电脑前着急的其中一人,往旁边拉开,自己占据了电脑前的位置。   这异端监测局里,有着黑白头毛的,除了封霁寒,没有其他人了。   封霁寒打开宣传PV,拉到末尾,熟练地将结尾处的黑红碎片截屏,还原画质,放大。   其他人全凑了上来,皱眉看着那块形状非常不规则的黑红碎片:“这是什么?”   封霁寒点了点电脑屏幕:“这个,应该就是预言中所说的钥匙。”   “上面的血红纹路,我曾经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管理员01转椅一转,面向封霁寒:“长官,你觉得这钥匙会有什么作用?”   “老实说,不知道,”封霁寒将碎片再次放大,沉吟道:“但它既然是一块碎片,就说明肯定还有其他的碎片,如果全部凑齐,说不定能召唤毁天灭地大邪神呢?”   “……”其余人都有被他讲的冷笑话吓到。   这时,忽然有人出声:“长官,除了这个,我觉得还有个东西很奇怪!”   封霁寒收回思绪:“什么东西?”   那人把进度条往回拉了拉,将画面定格在坠落的银戒上,眼神坚毅,语气坚定:“这个!一定也是某种道具吧!”   封霁寒往屏幕上一看,破防只在一瞬间。   道具个鬼!   那是他老婆的结婚戒指!   其余人没发现封霁寒看到戒指那一刻的崩溃,有不懂看眼色的甚至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长官,你这次的任务怎么失败了?”   封霁寒脸更黑了:“死了。”   “不是吧,校长真那么厉害?你三成力量的分/身进去都打不过?”   封霁寒深吸一口气:“是我的失误。”   《噩梦世界》在内测阶段只放普通人进去,对高阶异能者极其排斥,异端局也是动用了好几个特殊异能者才完成了一出偷天换日,成功让封霁寒获取了某个玩家的身份,勉强把分/身送了进去。   但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分/身罢了,除了被动技能,没有其他能力,而且承受不了太多的本体力量。   岑浔在梦中世界大杀特杀的时候,封霁寒也没闲着,他借着张三的身躯在H大里画了符文,待张三下线后,他再从家里的那个分/身上线——毕竟家里的那个分/身比较结实耐用。   有了符文阵,大分/身就能偷渡进H大,并获取本体的三成力量。   封霁寒本想直接用大分/身解决校长,阻止《噩梦世界》正式公测……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岑浔会提前送他出局。   封霁寒感到十分郁结,想到噩梦世界里生死不明的岑浔,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那一万个玩家呢?”封霁寒试图分散注意力:“他们回来了吗?”   其他人对视一眼,抿唇道:“……还没有。”   他们对玩家们进行了追踪,发现玩家们现在都处于沉睡状态,生命体征还在,但人却没有醒来。   那么这些玩家的意识究竟去哪里了?   答案只有岑浔知道。   昏暗的校长办公室,岑浔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办公桌后,垂眸扫视地上的几名玩家,在他们惊讶恐惧的目光中,对他们微微一笑。   “又见面了。”   此时聚集在校长办公室里的,只有六个人。   分别是:富少小团体的五名核心成员,被岑浔控制过的荣天畅。   小团体里的沈文韶第一个出声,疾言厉色地问:“你抓我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见岑浔淡笑不语,沈文韶更起劲了,岑浔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圣父,怎么骂都不会还手的老好人,而沈文韶最擅长的,恰好就是欺软怕硬。   “居然敢不回答我的话,耳朵聋了吗!”   领教过岑浔恐怖之处的荣天畅则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听到这样大胆的不要命发言,简直一阵心惊肉跳。   这小少爷有几个爹,居然敢这么对岑浔说话。   他死定了啊!   其他富少还知道看眼色,发现情况不对,明智地选择闭嘴不言。   于是全场就只剩沈文韶一人在骂骂咧咧。   骂着骂着,沈文韶终于发现了四周的寂静,狐疑地停了声音。   “啪啪啪。”   办公桌后传来鼓掌声,岑浔笑道:“不错,很活泼,看到你这么有活力,老师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呢。”   沈文韶脸色难看:“你别装模——”   “听说你很喜欢让别人舔鞋?”岑浔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很好奇似的,微微往前倾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可以麻烦沈少爷舔一次别人的鞋给我看吗?”   沈文韶的表情僵住了,好像理解不了他的话一般,不可思议道:“什、什么?”   “就请你——”岑浔打了个响指,目光在房间里梭巡一圈,最后选定了荣天畅:“舔干净他的鞋子吧。”   沈文韶和荣天畅同时一愣。   荣天畅抬起头,无比惊讶地看向岑浔。   岑浔朝他颔首:“荣同学,请你站起来。”   荣天畅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另一边,沈文韶破口大骂:“你疯了,我可是沈家三少,你知道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刚骂了一句,忽然惊恐地噤了声,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的身体笔直地走向荣天畅,毫不犹豫跪了下来,头低了下去。   “不——不要——”沈文韶惊恐大喊,但他的头依旧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荣天畅则愣愣地望向岑浔,有些不知所措:“岑老师……不,岑校长……您这是……”   岑浔双手交扣,微笑地看着他:“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了,荣同学,你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技术型人才,可你的老板却践踏你的尊严,漠视你的付出。”   岑浔叹了口气,悲悯道:“真是太有眼无珠了,荣同学,你该有更好的未来。”   荣天畅感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艰涩道:“校长,我有些没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来为我做事?”岑浔泰然自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程序员,噩梦大学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荣天畅局促地问:“可是……可我是游戏外的人,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岑浔云淡风轻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打算在游戏外成立一家属于我的公司。”   “什么!”荣天畅震撼了,其他四个富少也面露惊色。   一个游戏NPC,居然想到游戏外成立公司!?   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游戏疯了!!   岑浔仿佛没看到他们世界观崩塌的模样,微笑问他:“怎么样,接受吗?”   荣天畅勉强从震惊中回神,磕磕绊绊地问:“可您、您是想成立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文化传媒公司。”岑浔淡淡道:“在未来,我要将噩梦大学打造成《噩梦世界》最大的IP,我要让所有玩家先知道噩梦大学,后知道《噩梦世界》。”   好狂妄的语气!荣天畅本该觉得这位校长是在痴人说梦,可莫名的,他又近乎被蛊惑一般,觉得这事或许真能成功!   “我能给你权利,地位,财富。”岑浔扫了地上边舔鞋边流泪的沈文韶一眼,笑了:“还能让曾经看不起你的人,为曾经冒犯过你而后悔终生。”   荣天畅的胸膛剧烈起伏了起来,他看着跪在身边的沈文韶,知道岑浔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愿意!”荣天畅向岑浔猛地鞠躬,激动道:“岑校长,我愿意为您效劳!”   “很好。”   一份入学通知书凭空出现在了荣天畅面前,岑浔笑道:“既然你精通计算机,就入学计算机学院吧,专业对口,你得到的异能大概率会对你的计算机能力进行加成。”   荣天畅接过录取通知书,惊讶抬头:“我……我还能得到异能!?”   听到异能两个字,剩余的四个富少立即竖起耳朵。   岑浔随手把玩着一支钢笔,好像没发现自己刚刚抛下了怎样的重磅炸弹:“是的,异能,加入学院后,学生就会自动觉醒相关专业的异能。”   荣天畅再也忍不住了,拿着通知书迫不及待道:“那我现在能马上去办理入学吗!”   富少们这下都维持不了沉默了,纷纷上前,尽量用礼貌谦卑的语气提问:“岑校长,请问我们可以办理入学吗?”   岑浔淡淡看着他们:“荣同学可以为我带来技术,你们呢?你们又能为我带来什么?”   少爷们沉默了一会儿,这时秦史渊走上前,沉稳道:“岑校长,开公司需要启动资金,我可以提供启动资金。”   他这么一说,其他少爷瞬间反应了过来,对啊!他们别的没有,钱和权有的是啊!   于是他们立即争抢着上前,开始推销自己。   “我名下有一栋写字楼,地段老好了,可以送给岑校长开公司!”   “我有两千万的零花钱,也可以当公司的启动资金!”   “我认识很多人,有人脉啊!”   岑浔听了一堆好处,对他们却不像对荣天畅那样和善,面上神色冷淡,似乎不为所动,他放松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淡然扫视神情不一的四张面孔,意味深长地扯了一下唇角:“的确是不错的优势,可惜在我看来,你们背景、社会关系远远没有荣天畅干净,我不希望我的公司刚刚建立,就被你们背后的家族盯上。”   少爷们根本没想到岑浔会拒绝他们提出的条件,全都一愣。   居然……拒绝了?   既不要钱,又不要人脉,他招的这个程序员难道还能凭空变出公司吗??   短暂的惊愕后,秦史渊上前恳切道:“岑校长,您再考虑考虑吧,如果有我们的助力,您开公司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禹以陌心念一转,也跟着道:“岑校长,不瞒您说,我因为没有异能,在家族里几乎形同透明人,除了钱,我也不剩下什么了,没人会盯着我查的,您如果怕被盯上,那我可以暗中运作一下,保证不让别人查到我账上有异常资金流。”   剩余的富少也绞尽脑汁地想要说服岑浔。   在过往的生活中,他们很少遇到需要他们亲自谈判的场合,因此,这群少爷并不懂谈判需要占据主动权的道理,岑浔只需随手抛出鱼饵,就能十分轻易地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当他们使劲浑身解数地求着岑浔给他们异能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们完全失去了上谈判桌的资格,注定了会被岑浔坑的很惨。   荣天畅站在旁边不发一言,身为混迹职场多年的社畜,他哪能看不懂岑浔玩的是哪一出,看着往昔高高在上的少爷们急得额头冒汗,为得到一个入学名额疯狂推销自己,不由在心中嘲讽暗笑。   人傻钱多的傻叉,等着当提款机吧。   果然,等少爷们吵过一轮后,岑浔才不紧不慢地发话:“听起来似乎不错,可是怎么办呢,第一学期的入学名额有限,我顶多只能从你们当中再招一个学生,剩下的就只能获得临时学籍了。”   少爷们面面相觑:“临时学籍是什么意思?”   岑浔慢悠悠道:“临时学籍有时间限制,过了一定时限,临时学籍就会失效,如果没有在临时学籍失效前转正,那么这个学生将失去噩梦大学的学生身份。”   “当然,他在噩梦大学获取的异能也会被收回。”   岑浔视线扫过神情震惊的富少,微微一笑:“这样吧,你们四个每人给我一份自荐书,自荐书上写明你们各自的优势,我会根据自荐书的内容挑出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将唯一的那个正式学籍给他。”   富少们:“……”什、什么?不是给钱就行了吗,怎么还要写自荐书?怎么还要竞争入学?   荣天畅:噗——   就是这个资本家嘴脸爽!   岑浔已经下了逐客令:“好了,现在就去写吧,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你们的自荐书。”   “荣同学,你先去办理入学。”   荣天畅喜滋滋地“哎”了一声,干劲十足地出去了,四个少爷也满脸焦虑地匆匆离开,偶尔对视,难掩眼中的敌意。   剩下的只有跪在地上的沈文韶。   沈文韶的身体在发抖,因为屈辱,也因为恐惧。   一层阴影笼罩住了他,魔鬼发出恐怖的声音:“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留下你吗?”   “不、不知道……”傲慢的少爷终于知道了恐惧,双肩缩在一起,不敢抬头:“对对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些话……”   “知道道歉了,看来老师的教育方法很有效。”岑浔绕着他转了一圈,语气傲慢:“现在,求我,求我原谅你。”   沈文韶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颤音:“求、求您原谅我。”   岑浔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下指尖的傀儡丝,轻笑了一声:“很可惜,我不接受。”   傀儡丝破风而出,刺穿了沈文韶的太阳穴,沈文韶发出剧烈的惨叫,倒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起来。   岑浔愉悦欣赏着小少爷的丑态,手指微动:“让我看看,你们沈家卖的是什么药。”   岑浔会从老校长手里保下沈文韶,纯粹是看中了沈家手里掌握的医疗产业。   封霁寒手里的麻醉药剂对岑浔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岑浔当然要把药的来源查个清楚。   而那么凑巧,张三就是作为沈文韶的保镖出现的,沈文韶背后的沈家又刚好经营着制药产业。   这么一联系,岑浔很难不怀疑封霁寒的药剂就是从沈家那里获得的。   所以岑浔留下了沈文韶的命,想从沈文韶的记忆里找出沈家在做什么药剂。   ……但是很遗憾,岑浔失败了。   因为沈文韶的记忆里被种下了一层枷锁,有关于家族秘密的事通通被枷锁挡住。   岑浔抽回傀儡丝,叹了一口气,防得这么严实,确定了,沈家做的肯定是某种见不得诡的药剂。   沈文韶还在地上痛嚎,岑浔在一旁等了会儿,等他缓过来后,直接询问他家族产业的具体内容,想看看沈文韶能不能口述出来。   沈文韶不敢不回答,趴在地上哽咽地哭:“我不知道……对不起,我没有异能,没资格插手家族企业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家族的遗传异能是治疗类的,好像还有转移嫁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请您饶了我吧。”   “没用的废物。”岑浔绕着他踱步:“还以为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少爷,没想到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连家族产业都没法插手,你算什么沈家少爷。”   句句都往心口最痛的地方扎,沈文韶手指屈辱地攥紧了地毯,没能压抑住痛苦的哽咽,活生生地被骂哭了。   皮鞋忽然停留在眼前,一道阴沉的声音落了下来:“你要怎样才能进入家族产业?只需要拥有异能?”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沈文韶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热切,小心翼翼地说:“是的,不说能进实验室,至少、至少我能进公司历练。”   “可我不觉得你能办成什么事,也不觉得你够听话够好用。”岑浔冷淡道。   沈文韶伏在地上,头发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异能,他卑微哀求道:“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能听话,也……也可以变得好用。”   最后一个颤音落下,昏暗的办公室里静了很久,静得让沈文韶越发惶恐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那个魔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那道声音里多了几分恶意和玩味:“好啊,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不等沈文韶心生喜悦,魔鬼的声音又紧接着传来:“那么之后的几天里,你就去给我的眷从们当狗吧。”   沈文韶倏然睁大眼睛。   “噩梦大学百废待兴,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岑浔懒洋洋道:“你就去给我的教职工和学生们打杂跑腿,由他们给你打分,如果分数合格,我再考虑用你。”   “……”   “如果你不愿意,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岑浔在沈文韶面前蹲下,轻拍他的脑袋,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我就把你喂给我的院长,用你的血肉为我的大学添砖加瓦。”   沈文韶恐惧得泪流不止,却连哽咽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颤声道:“我……我愿意……愿意当狗!”   “不错,开始有点乖孩子的模样了。”岑浔站起身,随意擦了擦手,眼皮未抬:“爬出去吧。”   沈文韶真的屁滚尿流地爬出去了,惊恐得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荣天畅正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犹豫不决,就撞见沈文韶狼狈爬出来的样子,惊讶之后便认真欣赏这一幕,心里爽得要命。   被岑浔的傀儡丝控制的时候,荣天畅是留有一点意识的。   他还记得,这位趾高气扬的少爷曾要求“荣天畅”舔鞋,虽然当时控制着荣天畅的人是岑浔,但那种被强权所迫的屈辱依旧深深击碎了荣天畅的自尊。   因为他穿着旧衣服,就被沈文韶看不起,就被他命令下跪舔鞋。   凭什么?   沈文韶本就难堪,哪能容忍被荣天畅直勾勾地盯着看热闹,少爷脾气立即又犯了,他的确不敢再冒犯岑浔,但荣天畅这种软柿子他难道还不能捏?   “看什么看,你这个该死的下等种!”沈文韶双眼冒火:“等本少爷出去,一定挖了你的眼睛!”   荣天畅咽下怒火,不发一言盯着沈文韶离开的背影,眼中压抑着不甘。   通过沈文韶,他能看到千千万万个欺压着普通人的“高等种”缩影,他们是这畸形社会里的剥削者,既得利益者,是压在普通人身上,永生永世无法摆脱的大山。   深吸一口气,荣天畅转身,抬手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门。   “进。”   荣天畅走了进去,看到岑浔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精致的侧脸没有什么表情:“怎么回来了?”   荣天畅轻咳一声,说起这件事,忍不住有点尴尬,支支吾吾道:“校长,我刚刚去了教务处一趟,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人……”   岑浔缓缓转头,看向荣天畅。   荣天畅委婉提醒:“其他办公室好像也都是空的。”   “……”   岑浔这才想起来,在他跟老校长决战的时候,老校长召来教职工群体想要对他实施围殴,他干脆就把教职工全部辞退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实打实的光杆司令。   岑浔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去把他们全部聘请回来。”   还能聘请回来就好,荣天畅松了一口气,向岑浔鞠了一躬,正想退出办公室,岑浔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等等,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荣天畅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岑浔。   岑浔轻描淡写道:“你给沈文韶做个考核表,分发到每个教职工手上,你手里也可以拿一份。”   荣天畅瞳孔地震了,他不知自己是该为过于接地气的考核表震惊,还是为岑浔的手段震惊,艰难地问:“考核表?具体考核什么内容呢?”   岑浔想了想:“他嘴太脏,骂一句脏话就给他扣十分吧,做事做得不好,也给他酌情扣分,生一次气扣分,哭一次扣分,拒绝压榨扣分,昏倒也扣分……大概就是这样,你随便编就行。”   “……”荣天畅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为难道:“可是校长,他第一天就可能会被扣成负数……”   岑浔微笑:“可以通过挨巴掌补分,一巴掌加回一分。”   “……”对于岑浔,荣天畅心里除了牛逼两个字,已经无话可说。   一个没忍住,荣天畅被爽笑了。   岑浔转过身,对他笑道:“噩梦大学对学生一视同仁,你是噩梦大学的学生,还是个极其优秀的学生,以后再受欺负,不必忍着,直接跟我说。”   一视同仁……轻飘飘的一个词,却是荣天畅半辈子都在追寻的存在,鼻尖忍不住一酸,荣天畅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暖得轻飘飘的,用力点头:“嗯!”   他荣天畅何德何能,居然在人生的最低点遇到了这样好的伯乐。   得此上司,人生何求!   荣天畅一下子就热血沸腾了起来,满心都是要为噩梦大学抛头颅撒热血的坚定决心,与校长道别后,荣天畅心里吼着羁绊啊未来啊什么的就冲了出去。   荣天畅摩拳擦掌地离开后,校长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随手将几个玩家玩弄股掌之中的岑浔坐回转椅上,舒服地喟叹。   果然,还是当邪恶反派更适合他。   拉出系统面板,岑浔这时候才有空仔细查看新获得的特殊身份和特殊道具。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诡怪状态为半觉醒,无法判定综合等级!)】   【已获取积分:13,256,520】   【已获取信仰值:20000(你是噩梦大学当之无愧的校长,请吞并更多诡域,并继续扩大你的信徒群体吧!)】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橙衣级)】   【已解锁特殊身份:噩梦校长(红衣级)】   “民俗学家”的两个技能里,“噩梦傀儡戏”升级至橙衣级,“点纸成真”升级至绿衣级,除此之外,还多出一个特技——“符生万象”。   【专属特技3:符生万象(紫衣级)】   【特技介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已解锁符箓:霉运符】   看到这里,岑浔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特技介绍写得这么霸气,解锁的符箓却是霉运符,这像话吗?啊!   他要霉运符有何用,让自己倒霉吗?   岑浔心情复杂地滑过了这个新特技。   不,或许还能让别人倒霉。   岑浔着重看的是【噩梦校长】这个新身份。   【特殊身份:噩梦校长(红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1:绝对领域(红衣级)】   【特技介绍:在您统治的领域内,您对领域内的事物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您可以为您圈定的领域指定规则,不遵守的人员将得到对应的惩罚(注:由于诡怪处于半觉醒状态,在诡域外区域使用该技能,将增加觉醒进度)】   【当前觉醒进度:28%】   【该身份专属特技2:三人行,必有我师(青衣级)】   【特技介绍:三人同行时,您有概率在另外两人身上随机学习到新技能,学习到的技能等级越高,使用时限越短(注:此限制条件对于隶属于您的眷从无效)】   【该身份专属特技3:传道授业(紫衣级)】   【特技介绍:有用的知识当然应该共享,您可以将自己的技能暂时共享给您的眷从,您的眷从也能将技能共享给下属眷从。(注:仅限由高级眷从向低级眷从传递)】   岑浔看完【噩梦校长】这个特殊身份的专属特技后,暂时陷入了思索。   第一个技能“绝对领域”,岑浔刚刚已经在沈文韶和荣天畅身上试验过了,噩梦大学是岑浔的领域,像沈文韶这种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岑浔可以随便命令他做什么,他无法反抗。   看介绍,这个技能似乎还能在校外制定规则,但是使用这个技能会增加“觉醒进度”——换句话说,就是用的越多,死得越快,弊端有,但问题不大。   至于“加入学院就能觉醒对应技能”这个说法,就是基于第三个特技“传道授业”得来的。   玩家之所以可以觉醒所谓的异能,就是因为岑浔将对应院长的能力共享给了玩家,这才制造出了“觉醒异能”的效果。   但这也代表着一旦玩家退学,他们的异能将直接消失,所以玩家入学后,除了退学以外,基本就只剩下为噩梦大学一辈子打工这条路。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也很有意思,岑浔能随机从其他两人身上学习技能,也就是说,岑浔能经常有新技能玩了。   而且,这个技能的限制条件对眷从无效,岂不就是说,如果岑浔有办法挖到高阶诡怪,再跟祂签订劳务合同,把祂变成自己的眷从,岑浔就能一直共享那个高阶诡怪的技能?   好好好,这个技能,真香!   唯一的问题是,岑浔应该上哪去挖高阶诡怪进校?   岑浔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先去看有关特殊道具【噩梦戒尺】的消息。   他依稀记得这个道具是“沉星级”,可“沉星级”又是什么等级?   难道是……红衣之上的领域?   【特殊道具:噩梦戒尺(沉星级)】   【已解锁道具功能:   1.白日清醒:当绑定者受到诡异的混乱影响时,噩梦戒尺将主动辅助绑定者清醒。   2.等级震慑:噩梦戒尺将对沉星以下的道具产生一定的混乱影响。   3.无上威严:使用噩梦戒尺进行攻击,被攻击对象将对您心生崇敬,被您的教师威严所震慑。   温馨提示:   1.跨阶使用沉星级道具将加快觉醒进度,并带来未知的负面效果,请谨慎使用该道具。   2.若您已在特定情境下收集到足够的信仰值,可抵消一部分使用技能“无上威严”后带来的负面效果】   看完后,岑浔陷入了沉默:“……”   他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无论是红衣级的技能【绝对领域】,还是沉星级道具【噩梦戒尺】,使用它们都会增加他的觉醒进度。   背后原因岑浔现在也想明白了:一旦他使用超过身体负荷极限的力量,他的身体就会开始崩坏,觉醒进度就会增加。   岑浔对这个结果倒是接受度良好。   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又想要强大力量,又想保持清醒,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想明白这点,岑浔关闭系统面板,起身走向门外。   运营噩梦大学需要人手,他得把那些被辞退的教职工都招回来。   *   仿佛没受到昨夜流星雨的影响,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经历了一次毁灭的H市再次沐浴在了虚假的阳光之下。   岑浔坐在最高处的钟楼上眺望远方,凭他的目力,能清晰看到校外的光景。   建筑废墟和混乱街道被浓郁的黑雾笼罩着,黑雾当中,偶尔有某种未知生物的身影一闪而逝,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黑雾已经弥漫至了校外,却被噩梦大学外的无形屏障挡住,无法再进一步。   这就是拥有一个诡域的好处了,自成一个空间,不容易被外敌侵.入。   但是……不能保证噩梦大学永远不被侵.入。   无论是身为低级诡怪的学生,还是等级稍高的教授和院长,现在都是岑浔的眷从。   他们虽然依附于岑浔,完全听从岑浔的命令,但他们也是诡怪,也有吞噬能量的需求。   负面情绪和血肉是他们获取能量的来源,如果他们无法从外部获取能量,那就只能从岑浔身上获取能量。   岑浔要是不能让噩梦大学.运作起来,赚取足够多的积分,数量庞大的眷从很快就能将他吸干。   岑浔对噩梦戒尺感慨道:“看来开大学也不容易啊。”   “不过,我就喜欢挑战,”岑浔弯唇:“否则未免太过无趣。”   迎着风,岑浔微微眯起眼:“现在管理层的可用之人不多,我得去外面找些帮手才行。”   “最好能带资进校的那种。”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要去哪里挖诡怪进校?   诈骗犯刚开始犯罪,大部分都是从熟人开始,岑浔也不例外。   思考了一分钟后,岑浔愉快地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在H市里,岑浔恰好就有个认识的熟人。   此人名叫童瞑,也是当初被抓进小山村当祭品的小孩之一,这么多年以来,岑浔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   前几次联系的时候,岑浔得知童瞑实现了他的理想,成功入职电视台,成为了一名可以随时偷窥他人隐私的记者。   昨晚H市在流星雨中毁灭,全市范围内,该觉醒的诡怪应该都已经觉醒了,那个人如果没死,应该也觉醒成了诡怪。   诡域内信号尚存,打给另一个诡域里的诡应该没问题,岑浔摸出手机,找到号码拔了出去。   如果那人变成了诡怪,那么岑浔希望他还残留着接自己的电话的意识。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废墟,找诡可不好找。 第27章   电话那头嘟嘟地响着, 岑浔将手机抵在耳边,在顶楼的风声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没人接的电话响了很久,最后自动挂断, 岑浔再打过去, 足足打了三遍后,本以为没人接的电话居然真的被接起来了。   “#@……”   一接起电话, 迷糊不清的含混呓语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岑浔意识有一瞬的不清醒,但噩梦戒尺飞速闪现, “啪”的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岑浔清醒了, 沉静地对电话那边道:“童瞑,说人话。”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 含糊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四……哥?”   岑浔:“活着?”   那边窸窸窣窣地响了片刻,童瞑的声音再度变得含糊不清:“&*#……”   岑浔深吸一口气,握住手机, 发动特技【绝对领域】:“我宣布,用我手机拨出的电话被接通后, 跟我通话的所有生物将会保持绝对清醒。”   童瞑的声音总算变得清晰了一点,有气无力道:“我说我死了, 你信吗?”   岑浔在风中眯着眼笑了:“信, 因为我现在也半死不活。”   童瞑那边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问道:“哥, 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昨晚的流星雨, 你看了吗?”   童瞑笑了一声:“看了,很美。”   岑浔:“没砸坏电视台吧。”   “电视台好着呢,”童瞑叹息一声, 语气悲悯痛惜:“但我的同事们为了抢头条拼业绩,争抢着爬上楼顶去拍流星雨,结果全都摔死了,真是太可怜了。”   “怎么会发生如此惨事呢?”岑浔语气里带着同样的怜悯,仿佛感同身受:“我这边也是伤亡惨重,校长非要在大晚上召开全体师生大会,结果流星砸下来,我同事和学生都死了。”   童瞑:“啊,真的吗?为他们点蜡。”   岑浔:“我已经默哀过了。”   电话两边安静几秒,最后,童瞑和岑浔忽然一起笑了。   抛去了故作的忧伤,童瞑语气轻快地问:“哥,你现在什么等级?”   岑浔笑着回答:“红衣。”   “不愧是你啊四哥,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强悍如斯!”童瞑夸了他一句,开玩笑般道:“你打电话给我,不会只是想叙叙旧吧?我得提前说,我等级不高,连给你塞牙缝都不够的。”   岑浔慢条斯理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歹兄弟一场,我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对你下口啊。”   童瞑强颜欢笑:“哥你忽然这么客气,我更害怕了,你快说你的目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吗?”   “放心,没有吃你的意思,”岑浔换了只手拿手机:“我是来邀请你的。”   “细说。”   岑浔压低声音:“一切的一切,要从我昨晚成为校长说起。”   童瞑震惊到爆粗口:“……你居然当上了校长?我靠,那你手底下得多少眷从啊,你怎么养得过来!”   岑浔倒是很淡定:“所以我为我的噩梦大学制定了一个IP计划。”   童瞑:“什、什么计划?”   岑浔耐心向他解释:“在未来,《噩梦世界》一定会陆续开放副本,供玩家进行游戏,你的电视台,还有我的噩梦大学,应该都是其中的副本之一。那么该如何才能在其他的副本中脱颖而出,招揽更多的玩家进来送积分呢?我的想法是将噩梦大学打造成一个大型IP,将它的知名度打出去,以此维持噩梦大学的长久运营。”   童瞑目瞪口呆,连忙道:“等等!什么是玩家,什么是副本,什么又是《噩梦世界》,我跟你待的是一个世界吗?怎么完全听不懂。”   岑浔有些意外,没想到童瞑居然不知道有关玩家和游戏的事。   他向童瞑大致科普了一下相应的概念,童瞑接受得很快,并且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每天都有人混进电视台捣乱,原来他们都是所谓的玩家,把我电视台当游戏副本了啊!”   消化这些惊世骇俗的消息后,童瞑思考起岑浔说的那些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加入你的噩梦大学,帮你一起运营?”   岑浔承认了,并问他:“怎么样,要不要来做我的院长?”   童瞑有些为难地婉拒道:“是这样的四哥,成为诡怪后,我很难维持正常神智,整天就想着吃点新鲜血肉,我不知道四哥你是怎么做到维持清醒的,但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更别提帮你了,到时候我把你学生吃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岑浔说:“我的技能可以让你保持神智清醒,你现在能口齿清晰地跟我打电话,就是这个技能在起作用。”   童瞑犹豫了一会儿:“都是多年的兄弟,小弟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四哥,你等级比我高出太多,我如果投奔你,一是没法保证自身安全,二是我自己的眷从没法安置。”   “而且……”童瞑叹息:“我喜欢我的电视台,你是知道我的,从小我就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那种爆爽感觉,如果不依托于电视台这个诡域,我就不能爽了,一想到要放弃诡域我就心痛不舍,所以我——”   “没让你放弃,我没有吞并你诡域的想法,”岑浔慢悠悠插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继续管理你的电视台,电视台依旧独立于噩梦大学存在。”   童瞑有些惊讶:“欸?”   岑浔继续道:“我只是聘请你当噩梦大学的院长——是会给你开工资,用合同确立双方权利与义务的那种正经聘请。”   “上一任校长为噩梦大学定下了硬性规定,校长不能伤害教职工和学生,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童瞑不敢置信:“真的假的,这么好?”   岑浔继续抛出好处:“而且噩梦大学里人数更多,你可以来这里窥探更多人的隐私,不是吗?”   童瞑……童瞑居然真的产生了一丝动摇。   童瞑沉默片刻:“四哥,这我得仔细想想,再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岑浔唇角上扬:“可以,但我建议你保持通话,我制定的规则能够生效,全靠信号连接。”   “好了,现在我说了我的招聘待遇,你也说说你的优势吧,”岑浔对童瞑的技能很感兴趣:“既然是招聘,当然是双向选择。”   这个没什么不好说的,童瞑爽快地说了:“我的特技是全知类的技能,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东西,不过目前只能看到已发生过的事情,等级越高,看到的也越多。”   全知类的技能?岑浔感兴趣地挑起眉梢:“升级条件是什么?”   除了升级特殊身份后连带的特技升级,单独的特技在满足一定的条件后也能升级。   比如岑浔新得到的“符生万象”特技,升级条件就是画100张霉运符并用它让一百个人倒霉。   童瞑的特技虽然不是攻击类的特技,但岑浔认为它的潜力很大,哪怕现在只能看到一些发生过的事,但如果把这个特技升到最高级呢?是不是还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   童瞑很快给出了回答:“散布消息并被人看到,看到我消息的人数越多,消息扩散的范围越大,升级就越快。”   岑浔笑了:“那你更该加入我的团队了。”   “除了我的噩梦大学,你上哪去找眷从这么多的诡域散布消息升级?”   “而且——”岑浔从容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你想想,你的技能不是攻击类的,升级也需要时间,如果在你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就遇到等级高的输出型玩家,你该怎么办?”   童瞑那边沉默了。   岑浔笃定笑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童瞑,加入噩梦大学,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童瞑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岑浔说:“见面谈谈吧,我需要确认合同的效果。”   岑浔从钟楼下来,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走进了校长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见面?现在街道不能走,都是黑雾,正常途径应该到不了你的电视台吧?”   童瞑那边又窸窸窣窣了一会儿,然后说:“四哥,我等会儿给你的手机发一条访谈邀请,你点接受后,我派记者过去,到时候你跟着采访车一起回来就行。”   岑浔感到好奇:“这么有仪式感?”   “不是仪式感,”童瞑好笑解释道:“是我窥探到的规则之一,诡域和诡域之间,除非域主主动邀请,否则无关人士很难找到诡域的入口,这种邀请也是契约的一种类型。”   岑浔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下,开了免提,闻言缓缓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种隐藏规则,童瞑不说,他还真不知道,或许得摸索好几次才能摸索出来。   是挺好用的。   那边童瞑笑道:“哥我已经派车过去了,你记得对我的眷从开放诡域。”   岑浔“嗯”了一声,也没带上其他人,自己下去了。   他不怕童瞑会对他如何,也不觉得童瞑会在技能等级上撒谎骗他。   老校长献祭全校师生,循环了整整十九轮,这才成了红衣极的诡怪,而童瞑只占据一个电视台,升级程度很有限。   再者,岑浔还有沉星级道具托底。   该怕的其实是童瞑。   之所以将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电视台,也是为了照顾童瞑的感受。   毕竟在自己的地盘里会面另一个诡怪,作为弱势方的童瞑才能更有安全感。   两只狐狸心中门清,默契地在看似温和无害的对话里进行交锋。   岑浔宽容地原谅了童瞑对他的试探。   十分钟后,岑浔在校门口见到了童瞑派来的采访车。   车上的记者是个优雅知性的女性,看上去像个活人,但岑浔一走近就发现了,她其实是个蓝衣级的诡怪。   女记者被岑浔身上的高阶诡怪气息吓坏了,一下子维持不住正常人形,脑袋变成了话筒,司机也吓成了一张薄薄的报纸人像,颤巍巍地飘进座椅下。   岑浔问童瞑:“怎么办,我不会开车。”   童瞑关注点一下子偏了:“不会吧,你天天上班下班,居然不会开车?”   岑浔淡淡道:“以前上下班都有人接送,要出去也有专门的司机。”   “靠……怎么感觉又吃到了该死的狗粮?”童瞑骂了一句,随即话中就带上了恶意:“对了,还没问你,你家那只小鸟呢?死了没啊,他死了肯定也变得很丑吧,肯定色衰爱弛了吧!”   岑浔面无表情:“别提他,离婚了。”   童瞑:“哦哦离婚了啊……”   童瞑:“什么!!你们居然离婚了!!!”   岑浔:“在谈论我的前夫之前,可以先让我上车吗?”   偷窥癖发作,童瞑迫不及待地想对岑浔进行深层次的八卦,语速极快道:“你有比较弱的特殊身份或者特技吗?可以在系统面板上选择默认身份和默认特技,长按就能调整,然后你的气息也会变成相应的等级了!”   岑浔照着童瞑说的做了,将最低级的“符生万象”选定为默认特技后,女记者和司机果然都变回了原样。   岑浔坐上车,听到童瞑急不可耐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之前你不是爱他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吗,我喊你跟我出去找乐子你都不来,结果忽然就离了,也不通知我,这婚离得也太突然了吧!!啊啊我都没能亲眼去现场看看姓封的当时是什么表情……”   岑浔冷笑:“你不是全知吗,自己看。”   童瞑委屈不已:“我得接触到有关你的东西才能看啊,不行,我一秒都等不及了,四哥,你现在就跟我说说呗。”   岑浔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一句话终结对话:“他是玩家。”   “……”   岑浔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手机听筒,果不其然,下一秒电话另一头爆发出一阵鸡叫:“哇哇哇真是惊天大八卦啊!曾经海誓山盟许诺携手一生,谁料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一腔真情被玩弄,情人秒变仇人,劲爆,真劲爆,我连今日头条都想好了!”   岑浔脸一黑:“……”   自己阴沟里翻船是一回事,被别人明晃晃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童瞑激动完后愤愤道:“我早说他当时出现的不对劲,说好的献祭九个小孩,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而且他还一来就摸你的腿——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   “说够了吗?”   童瞑当然没说够,继续激情发言:“我都劝过你了,你还不信,非要跟他结婚,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以后还敢不敢谈恋爱了?还敢不敢见色忘弟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童瞑心情好了,岑浔的心情却变得非常不好,声音凉凉道:“我现在忽然有点饿,等会儿去了你的诡域,我可以吃掉你吗?”   童瞑立即闭嘴。   过了一会儿,他小小声发言:“所以他现在人呢?”   岑浔冷冷道:“杀了。”   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童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好!就该如此!冷酷果决,这才像你啊哥!”   说话间,行驶的车停了下来,记者推门下车,岑浔对手机那边说:“我到了。”   童瞑:“是这里没错,我在门口了哥!”   岑浔下了车,抬头看向面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大厦的色调是黑色的,整栋大厦呈“回”字形,两侧边缘及顶楼楼层凸出,形成一个黑色“边框”,中心楼层则内缩,一扇巨大的黑色圆形玻璃窗镶嵌其中,像眼球一样微微外凸,很轻易就能让人产生一种正在被注视的诡异感。   岑浔发现,这栋大厦的外立面看上去很像一台摄像机。   不错,副本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岑浔满意地走进大厦的玻璃门,一道身影已经等在了门口。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身影了,那是由黏液粘连起来的千百枚眼珠子,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每颗眼珠子都涨得像个大水泡,每个水泡中间还有黑点——姑且称之为瞳仁吧。   而童瞑的手机,就夹在其中两颗水泡的中间。   “……”   几乎在看到童瞑的一瞬间,岑浔便果断地动用了特技【绝对领域】,在这个诡域里制定了一条新规则:   “我宣布,记者在对校长进行采访时,必须拥有得体形象,并全程保持清醒!”   规则生效,童瞑恢复了正常人形,同时系统提示,觉醒进度增加1%,变成29%。   居然只死了1%?   岑浔想了想,觉得可能跟这个诡域等级较低有关,童瞑的电视台只是青衣级诡域,修改这里的规则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付出的代价也较少。   童瞑看了看自己,复杂道:“四哥,你这技能还挺逆天的……”   岑浔一边打量电视台的内部环境,一边问他:“你身上那些眼珠子是怎么回事?”   恢复正常的童瞑是个长相清俊的青年,黑瞳黑发,模样白净,很有书卷气,光看外表,没人能看出他其实有很严重的偷窥癖。   “说来话长,”童瞑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叹了口气:“就前段时间,我们部门忽然卷起了业绩,任务越来越重,时间越来越紧迫,我就突然产生了很迫切的欲望,疯狂地想看到更多人的隐私,发布最劲爆的消息。”   “这个时候整个电视台都不对劲了,其他部门怎么发疯我不知道,反正我们新闻部的人都开始互挖眼珠,我就想,我也不能落下啊,我一定要搞到最劲爆的新闻。”   “可是我只有一双眼睛,眼睛不够怎么办?只能从别人身上挖了。”   “过程就不细说了,反正到了最后,我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到了自己身上。”   “喏,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些,”童瞑无所谓地一耸肩:“然后流星雨来了,他们疯狂地爬上天台后想拍流星,因为没有眼睛都摔死了,祭祀条件达成,我也因此成了诡怪。”   岑浔感兴趣地询问:“你现在应该是台长吧,当上台长又需要什么条件?”   童瞑摁下观光电梯的上行键,浅笑道:“杀掉诞生在其他部门的卷王诡怪,成为卷王中的卷王。 ”   透明电梯很快降了下来,岑浔跟着他走进电梯,看到光滑的玻璃电梯门上贴着一张《使用观光电梯注意事项》,黑底红字,十分扎眼。   【尊敬的访客:   欢迎您参观千目电视台!为了让所有访客都能获得最好的参观体验,请各位访客自觉遵守以下注意事项,文明参观。   1.观光电梯一次仅能容纳十个人,如在进入电梯前发现人员超载,请立即退出!不要影响其他人的观光体验。   2.尸体不会飞行,也不能飞檐走壁,如果您在观光电梯上升途中发现奇怪生物,不用害怕,那只是类似尸体的特殊小动物。   3.请保护好自身财物,谨防诈骗,如在观光电梯中遇到收购眼睛或贩卖眼睛的商贩,请立即拒绝交易!并闭上眼睛,装作没有看到他!   4.观光电梯是坚不可摧的,是稳定运行的,请牢记这一点!如遇电梯故障,不用担心,这只是电视台为了增加体验感而增加的特殊环节。   最后,衷心祝愿所有访客都能获得最高的参观体验!】   看完注意事项后,岑浔微挑眉梢,看向童瞑:“规则怪谈类诡域?”   “是啊,”童瞑老神在在道:“进入我的诡域后,玩家可以在两种身份里二选一——一种是游客,走观光电梯通道,一种是员工,走员工通道。”   岑浔:“游客和员工的主线任务肯定不一样吧。”   童瞑点头,一拍脑袋,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个访客证递给岑浔,岑浔接过后戴上,听一旁童瞑兴致勃勃介绍起自己的诡域规则:“游客的任务很简单,参观完电视台的所有区域就算成功,但是每参观半小时,他们就必须滴眼药水保护眼睛。”   “不滴会怎么样?”   童瞑嘿嘿一笑:“没保护好眼睛,当然就会看到恐怖的东西了。”   “滴了会怎么样?”   童瞑再次嘿嘿一笑:“眼睛被保护得太好,就会越长越多,等长满全身,游客身上的眼睛就都是我的了。”   岑浔对此赞许不已:“不错,你很有想法。”   不管滴不滴眼药水,眼睛都会出问题,这条规则,应该就是游客线的核心杀机,除非玩家找到不滴眼药水也能保护眼睛的方法,否则就是必死局。   “员工的主线任务又是什么?”   童瞑单手插兜:“员工的主线任务要稍微复杂一点,具体内容得看部门,玩家必须完成一堆小任务,完不成就会被降职或辞退,完成了就会异化。成为优秀员工后,他们会被拍成照片挂在荣誉墙上。”   岑浔点了点头,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自己的噩梦大学,这么大的诡域,他该怎么给玩家安排主线任务?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岑浔的视线里。   岑浔盯着那个东西几秒钟,然后面无表情地问童瞑:“你管这玩意叫‘小动物’?”   童瞑跟着往外看了一眼,一具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正扒在透明电梯外,用血淋淋的空洞眼眶“望”着他们,张开的嘴巴里挤满了蠕动的蛆虫。   几乎是贴面开大,视觉冲击力十分震撼,岑浔都已经想象到,要是玩家看到这玩意会被吓成什么样了。   童瞑似乎并不觉得这很恐怖,反而近乎陶醉地欣赏自己的杰作:“jump scare嘛,玩家一慌就会狂按电梯按钮,然后电梯就会出故障了。”   “……”   电梯上升的时间不长不短,岑浔没来得及体验更多童瞑的绝妙坑人idea,电梯便抵达了参观楼层。   一出电梯门,就能看到电梯正对面的墙壁上贴着另一张《电视台参观注意事项》:   【1.千目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全都佩戴红色工作证,在您遇到困难时,可以向佩戴红色工作证的工作人员求助,注意!电视台里没有佩戴蓝色工作证的工作人员!!如遇到佩戴蓝色工作证的工作人员,立即离开,并向真正的工作人员举报!】   【2.眼睛是人体的窗户,请务必保护好您的眼睛,每参观一个小时,访客必须前去医务室使用一次眼药水。】   【3.每天的9:00-11:00,13:00-17:00是工作时间,禁止在工作区域追逐打闹、大声喧哗,否则您将会被工作人员带走,进行半小时的参观教育】   【4.为保护工作人员的眼睛,禁止在标有禁拍标识的区域拍照,未经允许,禁止使用闪光灯、自拍杆和支架类摄影器材!】   【5.照片是脆弱的,请勿触摸参观过程中遇到的任何照片,文明参观从你我做起!】   【6.照片是定格的,照片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动,如果看到照片里有东西在动,不要怀疑,一定是您的眼睛使用过度,出现了幻视情况,请立即去医务室滴眼药水!】   【7.电视台为您播放的视频具有3D效果,如发现视频过于真实,不用惊慌,那只是特殊的3D效果】   【千目电视台祝您游览愉快!】   童瞑领着岑浔走过展示走廊,指着墙上的几行优秀员工照片,热情地向岑浔介绍:“哥,这都是我曾经的同事,现在没有玩家来,我就先给他们挂墙上了!”   岑浔打量着墙上微笑的黑白员工照,感慨道:“你对你同事真好,他们跟你抢业绩,你甚至还留着他们的照片。我就不行,同事职场霸凌我,我就把他们全都辞退了。”   童瞑贱嗖嗖道:“是啊,同事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老公也一样~”   岑浔笑容消失:“。” 第28章   他们没在展示长廊里多做停留, 一路走过摄影区和访谈间,抵达台长办公室,两诡在沙发处坐下, 谈起了正事。   岑浔取出一份噩梦大学聘用合同, 放在茶几上,推向童瞑:“来得匆忙, 上面的一些条款没来得及改, 之后可以细谈,你先看看合同的真实性。”   童瞑拿起合同,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 其实根本不用仔细看,在他拿起这份合同的瞬间, 全知千眼就将真实信息传递了回来——合同是真的。   它确确实实地具有双向约束力。   签下这份合同,并不代表千目电视台将会完全依附于噩梦大学,千目电视台依旧具有一定的独立自治权, 而童瞑也不用担心会被岑浔吃掉,合同明确规定, 如院长没有违约,校长无权处理院长, 也无权单方面解除合同。   童瞑翻来覆去地将合同看了好几遍, 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确实是一份对交易双方都很公平的合同。   童瞑其实是有点不可置信的,他很清楚岑浔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不占据优势, 岑浔都会想方设法地创造条件为自己谋利——更何况现在岑浔比他要强那么多。   作为强势方, 其实岑浔根本没必要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他完全可以直接用过硬的拳头强逼童瞑让利。   结果现在岑浔居然真的正儿八经地来跟他谈合作,这反倒让童瞑感到迷茫了, 他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转性了?手刃前夫断情绝爱的后遗症难道就这么强?   岑浔见童瞑目光复杂,眼中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挑眉问道:“怎么,不满意?”   “不是,很满意,甚至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童瞑羞赧道:“但是哥你忽然这么正常,让我有点不安呐。”   岑浔面无表情:“……在你眼里我一向不正常吗?”   童瞑打了个哈哈,把合同当成扇子在脸侧扇风:“合同没问题,但我有个问题想问哥。”   岑浔:“问。”   童瞑就问了:“哥,以后你肯定要招别的院长吧,这种正常合同,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院长都有?”   “都有。”岑浔淡淡道:“我跟老校长之间有交易,交易内容包括善待教职工。”   童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点怅然若失:“啊……人人都有啊,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们深厚的兄弟情才有意偏心我呢~”   岑浔:“……”   毫不夸张的说,岑浔听到这些矫情话后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冷冷道:“这个院长你到底当不当?”   “当!当!”童瞑立即脱离忧伤状态,对岑浔笑道:“哥,我可以现在就去你的噩梦大学里看看吗?合适的话今天我们就能签合同了。”   岑浔满意地微微颔首,起身道:“现在就走吧。”   童瞑教会了岑浔如何开辟通往自己诡域的路径,有岑浔这个域主在场,童瞑坐在同一辆车上,顺利抵达了噩梦大学。   一下车,轮到童瞑惊叹了。   “好大的诡域啊!”   “这个门面要改改,”童瞑已经自动代入了院长身份,对着校门口指指点点了起来:“要做得更恐怖一点,最好融入一些本校特色元素,在玩家还没进校前,就给他们一点视觉上的震撼!”   岑浔招了辆观光车过来,领着童瞑坐上去,淡淡道:“昨晚刚成立的大学,教职工都刚招聘回来,哪里来得及改。”   溅着鲜血和碎肢的观光车缓缓启动,沿着主路往校园深处开去。   路上的低级学生诡怪们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张张青白面庞向日葵般纷纷转向他们的观光车。   童瞑将胳膊搭在扶手,一路望过去:“学生都是紫衣级吗,有点麻烦,紫衣级没有太多神智,只能完成一些简单指令,没法让他们参与玩家主线任务。”   岑浔长腿蜷缩在狭窄的座位里,伸指按了按太阳穴:“我也在想该如何设计副本,整个学校太大了,院系和专业十分复杂,无论是规则怪谈类还是任务类,设计起来都会是很庞大的工作量。”   童瞑思索片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四哥,你的诡域大概能一次性容纳多少学生?”   岑浔估算了一下,给出答案:“四万左右,扣除掉本校的一万多学生,能容纳三万左右的玩家。”   童瞑摸了摸下巴:“哥,你的诡域太大了,想养活眷从,需要的能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代表未来很多年,你都需要从玩家身上不停盈利,所以你要想把这个诡域运营起来,目光一定要放得长远。”   岑浔:“怎么说?”   童瞑来了兴致:“首先,咱们现在算是起步阶段,必须打好基础,想办法把名气打出去,把玩家留下来。”   “所以第一阶段,我们的副本难度肯定不能太高,也不能一下子杀太多玩家,得让玩家感到刺激的同时又不至于被吓跑。”   岑浔微微颔首:“继续。”   童瞑得到他的肯定,更加兴奋地继续说:“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想从其他副本里脱颖而出,该怎么做?很有效的一个手段就是给玩家一点其他副本都没有的好处,狠狠展现咱们大学的优势!”   岑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不错,言之有物,十分贴合实际。”   居然被冷酷的四哥夸了,童瞑浑身一下子舒坦住了,心情爆爽。   观光车停在传媒学院门口,岑浔向童瞑介绍道:“这就是传媒学院,你的技能不是需要靠传播消息来升级吗,我都想好了,等你入职,我就在传媒学院里专门开辟一个编辑部,由你来担任校园报的主编,全权负责编辑和印发噩梦大学校园报。”   童瞑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拉着岑浔的衣袖激动不已:“真的吗哥!你真的要把编辑部交给我吗!”   岑浔微笑道:“你是我亲弟弟,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   童瞑被甜言蜜语哄晕了,疯狂摇晃岑浔的胳膊:“我的个大亲哥,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岑浔淡笑不语:“巧了,还真有个别的惊喜要给你看。”   观光车带他们来到行政楼,岑浔领着童瞑去了位于顶楼的校长办公室,刚出电梯,便见到了四个焦灼地等在门口的富少。   看到岑浔领了一个不认识的青年进来,富少们俱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恭敬地将自己的自荐书递给了岑浔:“校长,这是我们的自荐书,请过目。”   岑浔接了四张自荐书,冷淡地一点头,让他们回去等待通知,便领着童瞑走进了办公室。   刚一进门,童瞑就迫不及待地问:“哥,刚刚那些人是谁啊?给你自荐书干什么?”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新惊喜了,”岑浔把自荐书给童瞑看,自己放松地倚进转椅中:“我打算在现实世界成立一家传媒公司,刚刚那些人都是打算给我投资的现实富少。”   如果童瞑现在还是异化状态,那么他的千百只眼睛都会在这一刻瞳孔地震:“什么!你要在现实世界开……开传媒公司!?”   岑浔抬指点了点他:“童瞑,不止噩梦大学,我还能让你的新闻跨过噩梦世界的壁垒,传播到现实世界。”   童瞑手指一抖,手中的自荐书飘落在地。   无人知道他的内心受到了多强的冲击!   那可是现实世界!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活人!!   童瞑本以为一个噩梦大学就够满足自己的野心,可岑浔却说,他有向现实世界传递消息的渠道!   如果现实世界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到由他发布的新闻……童瞑不敢想象,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变得多么强大。   “噗通”一声,童瞑给岑浔跪下了,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哥!一日为兄,终身为父,以后你就是我亲爸爸了!”   岑浔脸一黑:“……松手。”   童瞑扯着他西装裤裤腿不肯松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哥你好坏啊,明明什么都想好了,你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来问我的意见!”   岑浔端起熊猫茶杯抿了一口:“我不需要胸无点墨的院长。”猪队友比神对手更可怕,总得先看看童瞑的脑子好不好使。   放下茶杯,扶起童瞑,岑浔领着他走上钟楼,从高处俯瞰整个H市,自信勾唇:“童瞑,你信不信,到了未来,整个H市,乃至整个噩梦世界,都将成为我们的天下。”   登高望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童瞑上头了,彻底上头了,当即一拍围栏,激情澎湃道:“信!我信!我们一定能占领全世界!”   “哥,这院长我当了!”   “好,很好!”成功把诡忽悠瘸的岑浔露出微笑,趁热打铁:“那我们现在就去签合同,然后你就能发行第一期校园报试水了。”   童瞑已经迫不及待:“走走走,现在就去!”   火速签好合同后,童瞑正式成为了传媒学院的新院长。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童瞑决定小试牛刀,向他哥展示一下自己的全知能力,试水校园报之前,童瞑跟岑浔拍胸脯保证:“哥,你放心,我的能力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岑浔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哥相信你,去吧。”   送走童瞑后,岑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变得有点干涩的嘴唇,心情却是舒缓的。   只是动动嘴皮,给童瞑画几张大饼,就能拿下一个全知新院长,简直能称得上一句零元购。   别看岑浔表面上许诺了那么多好处,又是给办校报,又是送现实渠道,实际上编辑部需要童瞑自己管,校报需要童瞑天天写,想把新闻扩散到现实里,童瞑就必须想方设法把公司做大做强。   而岑浔只是给他提供平台罢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损失,甚至还白得一个勤勤恳恳为他打工的牛马。   看来童瞑还是有受到异化的影响,对他的警惕心都没那么强了,忽悠起来比想象中要轻松多了。   岑浔正端着茶杯感慨,眼前忽然自动弹出噩梦系统的面板,一个带着感叹号的红色信封图标在右上角闪动,吸引了岑浔的注意。   这是什么东西?   岑浔放下茶杯,好奇点开。   视线扫过发件人,岑浔发现,这竟然是一封来自《噩梦世界》的官方通知!   【尊敬的域主:   很高兴地通知您,《噩梦世界》即将进行全球公测,下一轮开放日将在七日后到来。   《噩梦世界》诚挚邀请您参与公测,点击下方[活动]即可了解详情,如有意向,请您在开放日到来之前完成报名。】   岑浔将整个通知仔细看了一遍,眯起了眼睛,看来就算他篡位成了新校长,内测结果也没有受到影响,《噩梦世界》依然完成了内测,并且即将进入公测环节。   岑浔一直在猜测下一批玩家会在何时到来,托这份通知的福,岑浔不用猜了,新的开放日七天后就会到来,也就是说,如果噩梦大学要参与公测,那么岑浔就必须在七日内把噩梦大学捯饬出一个副本的样子。   思忖片刻,岑浔点开了下方的[活动]栏目,认真浏览活动详情,长长的一篇活动内容介绍看下来,岑浔大致总结出了几个关键点:   第一,第一轮公测并不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强行塞进来,而是会从预约名额的人当中随机抽选十万幸运儿进行试运行。   第二,系统不会强制分配这些玩家去往哪个副本,玩家会自由选择副本——至于玩家能不能选中你的副本,就得看你的运气和名气了。   第三,参与公测的诡域将会根据人气度、单日总收入积分最高、每月总收入积分最高、好评度、死亡率、人均积分收入最高等条件进行排名。   在第一轮公测结束时,综合成绩最高的前一百名诡域将会获得“推荐位”,登上百大必玩榜。在下一轮公测的玩家选择副本前,百大必玩榜将以弹窗的形式出现,供玩家进行参考。   必须登上“百大必玩榜”!   ——这是岑浔看完活动详情后,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有榜单才有流量。   有流量,才能吸引大批玩家。   岑浔划拉到末尾,看到了报名的区域,他没有犹豫,果断地选择报名。   【请输入您的诡域名称:】   岑浔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噩梦大学”。   【请提供您的诡域邀请函形式,公测开放后,玩家可凭邀请函进入您的诡域:】   邀请函形式?岑浔想了想,微挑眉梢。   大学对新生发出的邀请函,除了录取通知书,还能有什么?   岑浔输入“噩梦大学录取通知书”。   点击提交,页面一跳,显示报名成功,同时,一行血色小字跳了出来:   【请您尽快提交“录取通知书”样本,以方便系统在玩家选取诡域后进行批量寄送。】   做完这一切,岑浔往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通知各大院长下午三点钟准时到行政楼开会。   发完消息,岑浔正打算退出系统面板,无意点开个人信息栏,忽然发现【民俗学家】这个特殊身份下的专属特技似乎多出了一个。   岑浔:“?”   岑浔往下划拉,细看。   【专属特技4:阴阳六爻(紫衣级)】   【特技介绍:六爻之妙,在于阴阳顺遂之间,顺则生,逆则死,故曰:六爻之数,用之则灵,不用则废】   岑浔:“……”   这技能是哪来的,怎么一声不吭忽然又多了一个技能?   这时,忽然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岑浔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特技【三人行,必有我师】,通过这个特技,岑浔可以共享到眷从的技能。   而就是那么凑巧,岑浔刚跟拥有全知类技能的童瞑签了合同。   童瞑已经成为了岑浔的眷从,岑浔于是也从他身上共享到了全知类的技能。   ——不,更准确的来说,六爻其实也包含预知。   虽然不知道通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共享到的技能为什么会出现在【民俗学家】的技能栏里,但是管它的呢,好用就行!   岑浔试着动用了这个技能,手心里马上出现了三枚黑色铜钱。   新技能还蛮有趣的,就是等级太低,算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岑浔试着玩了一把,简单算了算封霁寒现在是死是活。   答案是:活着,但活得很伤心,有种躲在角落长蘑菇的感觉。   岑浔:“?”   算了……他就知道封霁寒死不了。   无语了一会儿,岑浔用【点纸成真】技能变了符纸和朱砂出来,试着去画倒霉符。   岑浔已经有了个想法——如果倒霉符能画成功,那他就可以将倒霉符作为玩家的入学福利,借此吸引玩家。   岑浔没有绘符功底,刚开始绘制时连连失败,两个多小时过去,他已经一连画废了十几张符咒。   刚画成第一张倒霉符,正拿在手里欣慰欣赏,岑浔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很大的喧闹声。   什么声音?   岑浔狐疑地走到窗边往下看,便看见行政楼外聚集着一群过来开会的院长,他们人手拿着一张什么东西,正聚集在一起激动探讨着。   大概是新得的占卜技能在起作用,岑浔突然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身影一闪,下一秒出现在了楼下,夺过其中一个院长手里的报纸,一个十分刺目的放大版血色标题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岑浔的视线中——   【八卦板块】:升职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可那一夜,当他痛下狠心杀夫证道时,丈夫却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岑浔:“……”   岑浔眼前一黑。   童瞑,你这个老六……   让你办校园报,不是让你什么八卦都往上写的啊! 第29章   刚走进会议室, 童瞑就敏锐地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劲。   头顶吊灯投下惨白的光,各大院长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而坐,会议室里死寂到针落可闻, 童瞑一进来, 数道目光便“刷”的一声投了过来,直直落在他的身上。   “不好意思啊, 编辑部还有点事要处理, 我来迟了。”童瞑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毫无危机感地走了进来。   “嘭——”的一声。   身后大门自动合上, 锁死, 童瞑一哆嗦,对上岑浔冰冷的眼神, 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童院长,”岑浔阴沉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校报上吗?”   一张报纸被丢在了童瞑脚边, 加粗放大的血色标题是那么抓人眼球,落在童瞑眼中, 却像极了一道催命符。   校长一怒,红衣大诡的气场就压不住了, 各大院长在校长的怒火下噤若寒蝉, 恨不得自己凭空蒸发变成空气。   童瞑身上每个眼珠都在冒汗,在岑浔的死亡视线中,他缓缓下蹲, 用两根手指谨慎地捡起了地上的报纸, 仿佛知错了一般老实低头站着,弱弱道:“哥你听我解释……”   “叫我校长。”   傀儡丝破风而来,童瞑脚边的花岗岩地砖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童瞑一个激灵,知道岑浔现在已经不爽到极致,立即求生欲十足地为自己狡辩:“校长,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一下我的能力,而且、而且咱们噩梦大学才建校不到一天,真的很难找出吸引眼球的新闻啊,所以我选材的时候才大胆了那么一点,在有限的事件里找到一件最吸引读者的……”   岑浔唇边泛起不带感情的冷笑:“这么爱写八卦,怎么不把自己的八卦写上去?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写吧。”   童瞑跟岑浔认识这么多年,哪还不知道岑浔有多记仇,这次他作这么个大死,如果不让岑浔出出气,以后绝不会好过,因此在彻底惹怒岑浔之前,童瞑先一步自罚:“校长说的是!身为传媒学院院长兼校园报主编,我应当以身作则,在无新闻可写的时候第一时间贡献出自己的八卦!”   童瞑声音中气十足,仿佛在说什么十分大义凛然的事情:“校长放心,明天我偷窥人类夫妻日常生活不成反被看家犬追得掉进臭水沟的黑历史就会被传遍全校!”   各大院长:“……”   坐在末位的荣天畅:“……”   荣天畅双目无神,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他是谁,他在哪,为什么他会乱入诡怪聚众开会现场?这些大诡的八卦真的是他能听的吗?   明天他该不会被灭口吧!   荣天畅就这么屏息凝神地等了好半晌,才听到主位传来校长稍微回温的声音:“坐下吧。”   看来是混过去了,童瞑松了一口气,垫着脚轻轻地在岑浔右手第一位坐下,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岑浔翻开会议简纲,眼皮也不抬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眼睛扒下来,挂在校门口当迎新灯笼。”   画面感太强,童瞑感到浑身的眼睛在隐隐幻痛,立即乖巧道:“我知道了校长。”   岑浔怒意稍敛,气氛终于为之一松。   “今天召集诸位院长开会,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岑浔的声音恢复了平和:“第一件事,诸位院长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为噩梦大学招揽了一位新院长,也就是童院长。”   “童院长是千目电视台的台长,往后就由他担任传媒学院院长及校园报编辑部主编,相信他的加入会为噩梦大学注入新的活力。”   院长们自发鼓掌表示欢迎,一时间掌声热烈,荣天畅也跟着麻木地鼓掌,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可以理解校长招聘新院长的行为,可是这个千目电视台台长又是校长从哪挖来的?   距离昨晚岑老师跟老校长决战,似乎只过去了一个晚上,而不是一个星期吧?   童瞑笑着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朝着四下微微颔首示意,这位新来的院长笑容温和腼腆,模样俊秀无害,怎么看都不像什么狠角色。   荣天畅不由陷入思索,校长这是看中了童院长什么地方?刚刚好像听到童院长喊了校长一声哥,难道童院长是关系户?   待掌声平息,主位的岑浔继续开口:“第二件事,也是今天开这个会议的主要目的。”   “就在几小时前,我接到了官方通知,下一轮开放日将在七日后到来,届时会有新的一批学生入学。”   岑浔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笔记本:“也就是说,七日之内,我们要完成噩梦大学的基础建设,制定切实有效的规章制度,争取利益最大化,从学生身上压榨到更多的积分。”   岑浔目光扫过各大院长微带惊讶的青白面庞,淡声道:“关于如何进行运营,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想法。”   “参照以往的大学模式,噩梦大学或许也可以继续沿用学分制。”   “学分制?”童瞑眼睛一亮,立即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是想发布那种开放式任务,虽然不硬性规定要做,但你会用积分引诱学生主动去做?”   岑浔颔首:“对,我要对任务难度进行分级,学生可以自己选择任务难度,不同难度的任务可以获得不同积分。”   “为了确保最基本的积分收入,同时激发玩家的紧迫感,让他们更努力地作死,我还打算引入末位淘汰制。学分低的学生将被直接淘汰,学分高的学生将获得奖赏。”   岑浔微微一笑,那张昳丽面容配上笑意,耀眼得简直犹如美神降临,坐在末位的荣天畅看到,却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同于眼神逐渐兴奋的院长,身为玩家,荣天畅真的觉得好恐怖!一群诡怪正在商议如何将玩家敲骨吸髓,榨干他们的恐惧和血肉,获得最多的积分,而他,玩家中的叛徒,正坐在一群诡怪中间,目睹一个杀人诡域的建立过程。   呜呜呜好可怕,妈妈我想回家。   但荣天畅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他可是玩家中的叛徒,他怕什么?   于是荣天畅悟了,释然了,听到校长发出的危险言论也不在觉得害怕了,反而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对对对,就是这样玩,玩死他们!   岑浔的想法很有可行性,各院院长坐不住了,纷纷向岑浔提出问题。   建筑环境学院李院长:“校长,那么新来的学生该如何管理呢?而且,我们该如何去分配他们的专业,需不需要让他们自由选择?”   岑浔恶意地弯起唇角:“强行分配专业就行,如果他们想转专业,就让他们用学分来换。”   刚得罪过他的童瞑立即比起大拇指,狂拍马屁:“论坑人还得是你啊校长。”   岑浔没理他,低头翻了翻笔记本:“除去学生在做任务途中的折损率,课堂上的淘汰率也得圈定一个范围,点名后能否正确答题、是否违反课堂规则,都能作为淘汰学生的标准。”   院长们开始刷刷做笔记。   法学院程院长这时发言:“那我们原本的学生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岑浔想了想:“气氛组和逃杀NPC吧——为了确保我们学生的安全,弱的就去当气氛组,假死吓玩家,强的当NPC,常驻追逐战场景。”   “……”荣天畅对这位校长是彻底服气了。   “好了,这些就是我的初步构想,各位院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岑浔气定神闲地询问他的院长们。   童瞑举手:“校长,我有个问题,如果学分高的学生能获得奖赏,那么我们该给出怎样的奖赏?我们噩梦大学现在一穷二白,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吧?”   “好问题,”岑浔合上笔记本,温和道:“童院长,那就请你明天给我一份空手套白狼的可行性方案吧。”   童瞑:“……”靠,神特么空手套白狼的可行性方案。   果然还是在记仇吧!   岑浔又转向其他院长:“诸位院长明天也做一份各院运营方案给我,每院提交不少于二十条的分级任务,要求细化到参与人员和具体任务线,对应的奖励学分也写清楚。”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其他院长身上,众院长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是,校长。”   “以及——”岑浔点了两个院长:“艺术学院施院长,建筑环境学院李院长,你们两个等会儿留下,商量一下校徽、录取通知书,以及学校建筑的设计。”   又点了荣天畅:“荣同学,你也留下,等会儿还有点事咨询你。”   荣天畅突然被cue,完全都没想到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愣愣点头。   其他院长匆匆离开,留下的只有童瞑,荣天畅,以及两院院长。   岑浔瞥了眼童瞑:“你还不去写方案?”   童瞑眯眼笑:“校长,我还有点一点别的事想问你。”   岑浔倒没赶他,只说:“等我先把事情办完。”   说罢,岑浔转向荣天畅:“荣同学,我把你留下来,是想问问你,站在玩家的角度,你觉得我的方案可不可行?”   荣天畅有种忽然被老师提问的恐惧感,下意识给出了糊弄老师的万用答案:“啊?问我吗……我、我觉得很好啊。”   岑浔不紧不慢道:“好在哪里?具体说说。”   “就是……”荣天畅挠了挠头,为难道:“校长,您的想法已经很超前了,我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就简单说说我刚刚听完的一点感想吧。”   岑浔微微颔首。   荣天畅简单捋了捋思路:“首先,如果我是新玩家,学分制确实更容易让我产生代入感,因为在我们那边,大学学分同样很重要。引入学分制这个概念,肯定更容易被玩家接受。”   “然后就是任务难度分级,我觉得您的这个想法非常好。毕竟有些玩家他就是胆子小,就是不敢完难度大的,那就给他们玩难度小的呗,反正如果是我,如果我打游戏一直打不过BOSS,我一怒之下说不定就弃游了。”   说到这里,荣天畅不免感慨:“校长,您真的很懂人心,任何事情,一旦发生竞争,性质就变了,即使我不能当成绩最好的那个玩家,但如果告诉我最差的玩家要被淘汰,那就算咸鱼如我,肯定也会想办法疯狂卷的。”   “要说哪里有问题——”荣天畅犹豫皱眉:“是这样的校长,玩家群体有个论坛,他们能在论坛里交流攻略,如果玩家们带着攻略进校,您设计的任务难度就会大打折扣。”   岑浔若有所思:“这样吗……好,我会注意的。”   童瞑终于坐不住了,他职业病犯了,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话筒,起身过去采访荣天畅:“这位同学,请问现实世界的游戏一般都会在通关后给玩家什么奖励呢?”   荣天畅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被采访了,绞尽脑汁地回答:“就道具、食物、回血药剂、毒药、抽卡、套装、buff、好感度、新剧情之类的吧。”   童瞑将话筒对准自己:“请问你最喜欢里面的哪种奖励呢?”   然后再次把话筒怼到荣天畅嘴边。   荣天畅:“这……这不太好说,反正既然是奖励,我都会喜欢吧。”   “不,不对,”童瞑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我知道荣同学你最喜欢什么,你最喜欢的奖励是好感度,因为当好感度达到一定数值,你就能操控游戏角色进行你最爱的涩涩行为了,对不对?”   荣天畅瞪大双眼,汗流浃背:“……”   不是,他夜深人静偷偷玩黄油的事什么时候暴露了!   而且童院长你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啊啊啊,看上去这么俊秀正常的年轻人,内里为何如此变态!   岑浔轻咳一声,为爱看涩涩的荣同学解了围:“荣同学,你先出去吧。”   荣天畅几乎是落荒而逃。   童瞑看着荣天畅的背影,意犹未尽地低头擦了一下话筒:“可惜了,本来能挖到更多料的。”   岑浔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跟另外两个院长谈论起校徽及录取通知书的外观设计。   从逻辑上来说,得先设计出校徽,才能继续制作录取通知书。   在如何选取校徽组成元素一事上,施院长不敢自己做决定,先去询问了顶头上司的意见。   岑浔思忖片刻:“要做得邪恶一点,比较克系,比较有特色的那种。”   施院长:“……可以再具体一点吗?”   不说具体要求,只说要一种邪恶的感觉,校长你现在跟无理取闹的甲方有什么区别?   岑浔总算补充了点有用的建议:“加上丝线和眼睛吧。”   童瞑挤到岑浔身边,兴致勃勃地参与讨论:“哥,眼睛是代表我吗?”   童院长又被深深感动到了,虽然四哥脾气差、爱记仇,但是他冷脸归冷脸,心里还记着我啊——看!他连设计校徽都不把我落下!   岑浔冷酷地推开他,轻描淡写击碎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代表跟千目电视台有合作,以后每来一个加盟的院长,我都要往校徽上多加一个代表他们的新元素。”   童瞑大失所望,悲愤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人人都有!”   岑浔:“……再矫情就把你丢出去。”   童瞑一秒恢复正常语气:“说起来,为什么要往上加丝线,丝线是你的本体?”   岑浔却没给出肯定的答复:“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童瞑好奇问:“你自己不知道你的本体什么样子吗?”   岑浔眯起眼睛,回忆昨晚被噩梦戒尺中止觉醒前的记忆:“隐约记得当时有丝线从我身体里涌出来,给我包了个茧,后来我没有彻底觉醒,也无从得知我破茧后会是什么东西了。”   童瞑惊讶:“咦,你还没彻底觉醒吗?”   岑浔:“你的全知千眼看不到?”   童瞑对此也是遗憾不已:“对,你进入主席台上的肉墙后,有很强的能量遮挡住了你,我就看不到了。”   岑浔扯扯唇角:“我当时算是卡了个bug,让老校长帮我中断了觉醒,借此维持住了神智。”   童瞑感叹不已:“那你是真会卡bug啊,哥你简直是bug之王,小弟瑞思拜。”   “好了,说回正事,”童瞑一拍手,正色道:“单单丝线的话,我觉得不够醒目,眼睛很容易喧宾夺主,不如就主体部分就画蝴蝶吧。”   岑浔不理解:“为什么是蝴蝶?”   童瞑笑道:“你当时不是正要破茧吗,说不定破茧出来就是一只漂亮蝴蝶呢?”   岑浔面无表情:“臆想。”   童瞑锲而不舍地想说服他:“哥你就说吧,蝴蝶翅膀上嵌两颗眼睛,这够不够邪恶,够不够克苏鲁?”   “而且蝴蝶还象征着由你带来的蝴蝶效应,”童瞑兴致勃勃:“你不就是因为最开始意外坠楼,发现世界的不对,才为噩梦大学带来那么多的连锁反应吗?”   “蝴蝶扇扇翅膀,小小的气流却会为另一个世界带来巨大的风浪。”   童瞑抚掌叹道:“简直妙极,哥我跟你说,你的真正本体肯定就是蝴蝶!”   岑浔想了想,觉得将丝线改成蝴蝶确实更醒目一点,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他以后觉醒出来的本体不是蝴蝶,而是蜘蛛大蛾子虫子之类的东西,那就会很尴尬了。   童瞑把话筒放在嘴边,在岑浔耳边反复念叨,不停给他洗脑:“一定是蝴蝶!一定是蝴蝶!一定是蝴蝶!”   “行了!”岑浔被吵得头疼,他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烦人玩意回来,果然老话说得好,越是免费的东西越贵,当你以为你占到便宜的时候,实物图就会狠狠给你一巴掌。   罢了……童瞑本来就脑子不正常,变成诡怪后脑子就更不正常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他。   岑浔转头对施院长道:“就照着蝴蝶画吧,校徽和录取通知书主色调都选黑白,不必加别的颜色。”   施院长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岑浔又对李院长说:“你去把校门捯饬一下,弄得阴森邪恶一点,还要大气一点,对了,记得留一个挂大校徽的地方。”   李院长:“啊?”   甲方折腾完美工,又无理取闹到建筑师头上来了吗?   真正邪恶的其实是你吧,校长!   李院长在循环的时候跟岑浔打过几架,现在他严重怀疑校长在给他小鞋穿,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戴着他的安全帽摇头叹气地离开。   无关人等都离开后,童瞑这才跟岑浔说起他要说的事:“哥,你收到官方通知了?为什么我没有?”   岑浔微微蹙眉:“你没收到官方通知?”   童瞑摇头。   岑浔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点进活动页面,然后给童瞑看自己的面板。   岑浔下拉活动:“你看这一条, C级以下诡域默认参与本活动,你的千目电视台应该已经默认参加了。”   童瞑感到愤怒:“可恶凭什么,官方都不来问问我意见的吗!”   岑浔:“容我提醒一下你,在我没联系你之前,你神智混乱,甚至无法说话,而且,你根本没有手,也没法操作吧。”   童瞑:“……”好像有道理。   岑浔:“官方在这一点还是很人性化的。”   童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也有问题啊,不是说高阶诡怪也会失去神智吗?”   岑浔还真被问住了。   他是因为老校长的约束才得以维持神智,那其他高阶诡怪呢?他们又该如何加入这个活动?   两人相对沉默一会儿,童瞑讪讪道:“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受到的污染都没有你强?所以就算他们完全觉醒,也能留一点点人类思维?”   现在注定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岑浔没有过多纠结,起身离开嘱咐道:“记得写方案。”   “等等——”童瞑追上来,手里还拿着那份让岑浔很不爽的校园报,满眼都是求知欲:“哥我能问问你,当时姓封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遗言吗?”   岑浔面无表情地目光下移,看向童瞑手中的报纸。   【八卦板块】:升职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可那一夜,当他痛下狠心杀夫证道时,丈夫却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正文的一部分内容是这样的:   【……天哪!多么让人痛心的场景!   在被妻子杀死之前,丈夫仿佛知道命运将至,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舍和叮咛,血已淌尽,他躺在血泊中,最后的叮嘱显得格外的沉重:“亲爱的,在我走后,你一定要穿衣柜里我为你搭配好的那些衣服,那是我最后的爱,如果你不穿我将会死不瞑目。”   他的话语里满是关怀,可这刻的言语再也无法打动他冷酷的爱人。在爱与痛之间,这份特殊的嘱托如同一首悲伤的挽歌,在悲剧的尾声中回荡。   如此悲惨的结局,让我们深刻反思不当恋爱脑、认清枕边人的重要性。生命如此短暂,愿每一个渣男都能被残忍以待。】   岑浔对此的评价是,神金。   真实情况当然没有童瞑添油加醋的那么夸张,当时封霁寒告诉岑浔小心异端监测局后,忽然说还有一件事。   岑浔低头去听,然后听到封霁寒憋着最后一口气,呼吸低微,断断续续地说——   “我死之后,可以继续穿……衣柜里……我给你搭配好的衣服吗?”   岑浔完全没想到,封霁寒最后一句遗言居然说的是这点破事,骂了他一句,封霁寒劝导不成还挨了骂,悲伤而不情不愿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是这么简单。   岑浔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听到童瞑开始阴谋论:“哥,你家衣柜里究竟有什么啊,他为什么非要你穿他搭配的衣服,这其中肯定有鬼!”   岑浔冷笑:“你管那条疯狗在想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脑回路不正常。”   童瞑却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解释,他可是记者!身为记者,怎么能做到不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童瞑灵机一动,提议道:“哥,反正现在咱俩也做不了什么事,不如我们回你家看看吧,我想看你家衣柜~”   额头青筋一跳,岑浔忍无可忍道:“童瞑,你够了。”   童瞑痛苦地抱着头,焦虑到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皮撕下来:“可是我真的想知道衣柜里藏着什么秘密,我的千眼居然看不到!如果一直看不到的话,我今晚明晚后晚都写不了方案了!”   “……”   岑浔再次怀疑他当初为什么会把童瞑招进来。   后悔了,真的。   最后岑浔还是答应童瞑带他回去一趟。其实就算童瞑不说,岑浔本来也打算回一趟家。   以后岑浔肯定要一直住在噩梦大学的教师宿舍里,他得把家里一些他很喜欢的东西都给搬回来。   而且,岑浔也想亲眼看看校外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及探索噩梦大学周边有没有别的诡域。   拨了一辆学校公车私用,童院长暂代司机一职,载着校长出了校门。   岑浔手肘搭在车窗上,侧过脸看着校外的黑雾,眸光晦涩,不知在想什么。   童瞑立即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又想他了!”   岑浔收回目光,否认道:“没有。”   “别不承认啊,”童瞑阴阳怪气道:“就算你真的说想他,我也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岑浔没理会他暗戳戳的阴阳,平静道:“我只是在想,我走之前把他的尸体留在了卧室,他会不会诈尸。”   “四舍五入那就是想了!”童瞑不怀好意地笑:“如果他真诈尸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再杀一次。”   岑浔漠然盯着自己的手指,黑白傀儡丝缠绕在指尖,毒蛇一般涌动着危险。   “既然这么喜欢复活,那我就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挫骨扬灰。”   “真的吗?我不信,”童瞑唉声叹气,由衷道:“哥,真希望咱们医学院的院长有办法治好你的——”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重重挨了一记。   “开好你的车。”   童瞑委屈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忠言本就逆耳,偏偏他哥又是个暴君。   他还是想想衣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吧。 第30章   几乎刚出校门, 聚集在校外的黑雾便瞬间将整辆车包围,却碍于车内岑浔的红衣级气息,不敢轻易渗入。   黑雾对童瞑的视野造成不了任何阻碍, 全知千眼下, 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皆无所遁形。   童瞑还欲直言劝谏,岑浔嫌他聒噪, 岔开话题道:“你看出外面的黑雾是什么了吗?”   童瞑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些啊, 那些都是污染,人类碰到的话, 会陷入疯狂, 运气好点的就堕化为诡怪,运气不好变成烂肉。诡怪如果吸收, 倒是没有很大影响,就是会变得更加嗜血好杀。”   “你说,这些污染会是从哪来的?”   童瞑耸肩:“这我就看不到喽。”   车轮碾过并不平整的街道, 因为岑浔在车内坐镇,一路上并没有不长眼的低级诡怪敢来冒犯他们。   童瞑左右望了望, 一直没看到疑似诡怪的踪迹,便说:“哥你这样不行啊, 诡怪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你红衣级的味儿, 哪有小怪敢上来送菜?”   岑浔深以为然,重新将紫衣级的【符生天地】设置成默认技能。   红衣气息敛起,变成了弱小的紫衣气息, 效果堪称显著, 他们这个一青带一紫的组合很快引起了诡怪的注意。   那是在童瞑开上高架后,包裹着车身的黑雾忽然散去,同时, 岑浔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微妙感,他眯起眼往窗外看去,发现阳光下的高架竟然异常的平整干净。   岑浔反应过来了,挑眉打量熟悉的高架:“这也是个诡域?”   童瞑目光转了一圈:“这个域主很大胆嘛,竟然不搞邀请函那套,只要开着车就都能进入——他难道不知道开车进去的除了人类,还有高阶诡怪吗?”   “他可能还真不知道,”岑浔总算坐直了,饶有趣味道:“他现在是想捕食我们?”   “应该是的。”   童瞑兴奋道:“他来了!”   只见空旷的车道上,一辆逆行的大卡车凭空出现,迎面就朝他们撞来。   童瞑方向盘一转,险险避开它,没想到刚掠过大卡车,迎面又是一辆泥头车。   这次泥头车几乎贴脸跟他们撞上,避无可避之下,岑浔和童瞑同时做出了跳车的决定。   “嘭——”   公车被泥头车重重撞飞,岑浔和童瞑分别落在道路两边。   童瞑虽然是全知,但他武力值和防御值极低,是个实实在在的脆皮,不保护一下,很可能会被这个诡域的域主创飞。   因此在下一辆泥头车撞过来之前,岑浔及时地用傀儡丝把他拉回到了身边。   还没站稳,童瞑就快速吐露了这个诡域的破解关键:“域主藏身在其中一辆绿色泥头车里面,杀了域主,这个诡域就会消失了。”   “……”岑浔有种刚进游戏解密就被剧透一脸的感觉:“你这么快就破解了规则?”   童瞑有点得意:“是不是物超所值?”   岑浔没来得及回答,一辆红色面包车就呼啸着冲他们撞了过来。   岑浔当即提起童瞑的领子,不仅不躲,反而迎车直上,用傀儡丝勾住车顶,灵巧而轻盈地攀了上去。   面包车仿佛知道岑浔站在它的上方,在高速行驶中左拐右拐,刺耳的刹车声中,它试图将岑浔和童瞑甩下来。   岑浔嫌童瞑提着太沉,一边扒紧车顶一边问他:“老六,你能不能变成缩小版的眼珠子?”提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童瞑有点影响他的发挥。   被嫌弃的童瞑委委屈屈地变成一滩小眼珠子,流进了岑浔的衣兜里。   在面包车冲出高架前,岑浔及时跳到了另一辆卡车上。举目遥望,各种颜色不一、车型不同的车汇聚成一条长河,目的一致地正朝他的方向撞来,童瞑所说的绿色泥头车却迟迟没出现。   “这个域主挺谨慎的,不捕获猎物就不会轻易现身。”岑浔摊手:“你把你眼睛借我一颗,我勾引一下他。”   童瞑:“?”你会还吗你就说借!   一堆眼珠子在口袋里气得直蹦跶,岑浔笑了一声,忽然觉得童瞑变成眼珠子后顺眼多了:“骗你的。”   说罢,他取出操纵杆,往下一指,【噩梦傀儡戏】发动,无数车底的阴影瞬间拔地而起,将密集的车流钉死在地。   车流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在这静止的画面中,仓皇往反方向狂飙的绿色泥头车是那么的醒目——大抵已经发现自己踢到了钢板,域主明智地选择了逃跑。   它加速狂飙,岑浔和它之间又隔着车流,正常情况下,岑浔很难追上它。   但巧就巧在,岑浔不正常。   岑浔任凭域主开着泥头车疯狂逃窜,自己从兜里取出一本便签纸,撕下一页,开始折纸飞机。   呵呵,四个轮的泥头车难道还能跑得过天上飞的飞机?   岑浔乘着放大版纸飞机,轻易就追上了绿色泥头车。   “咚”的一声,岑浔从纸飞机上翻下来,灵巧落在车头上,指尖傀儡丝往驾驶位蔓延,还没来得及锁定目标,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驾驶位车窗中探出,一张血盆大口嚎叫着就冲岑浔面门咬去。   岑浔惊了下,手指一勾,傀儡丝瞬间暴起,切断了对方面条般延伸的细长头颈,与此同时,正在笔直行驶的泥头车左右摇摆了一下,像是驾驶员没握稳方向盘。   但是很快,泥头车就变得更加狂躁,开始横冲直撞,想要把车顶上的岑浔甩下去。   没了一颗头,居然还活着?   岑浔一边用傀儡丝将自己稳稳固定在车顶,一边打量眼前这颗狰狞的人头。只见它的下方连接着一个手指粗细的“脖颈”,看上去简直就像植物的根茎,被切断后,“脖颈”的横截面便淌出了汩汩黑血,浸染了人头上乱糟糟的干枯长发。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高架桥域主身上,究竟还连着多少颗这样的人头?   岑浔思考一秒,果断放弃了思考。   不管对方究竟有几颗脑袋,砍就完了。   岑浔转向副驾驶一侧,击碎窗户的同时身手利索地翻了进去,也不管迎面扑上来什么东西,傀儡丝银光纵横,罗织成网,笼罩住对方全身——然后狠厉收紧!锋利到极致的傀儡丝毫无阻碍地没入对方的皮肉当中。   连一声哀嚎都没叫出来,高架桥域主,卒。   “咕叽——”尸块从网眼里滚落了出来,泥头车失去操控,失控地左冲右撞,岑浔将尸块随意拨到旁边,自己握住了方向盘。   眼看大局已定,童瞑一时间放松了警惕,眼珠子堆从他兜里淌出来,正要凝出人形,不料泥头车忽然猛地一个疾冲,狠狠撞在了旁边的绿化带上。   受惯性影响,眼珠子没能扒稳座椅,全部飞了出去,“啪叽”一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然后扁扁地淌了下来。   玻璃挡板上留下的湿滑黏液是那么清晰,像一行欲语还休的泪。   在无数眼珠子哀怨谴责的目光中,岑浔缓缓把脚从油门上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开车。”   童瞑:“……”   变回人形的童瞑抓狂不已:“哥你这样不行啊!万一以后你要一个人出去,在其他诡域里碰上需要开车的情况怎么办?”   岑浔思忖了几秒:“那就不一个人出去。”   童瞑差点吐血。   高架桥域主跟童瞑一样,也是青衣级的诡怪,对于诡怪来说,除了从人类身上获取恐惧和血肉来进行提升,吞噬同类的力量,同样也能让他们快速升级。   岑浔没动高架桥域主的尸体,他这个等级,青衣级能量对他的提升效果已经微乎其微,所以岑浔让童瞑吞噬了高架桥域主的破碎遗体。   原来的那辆公车已经被撞毁,童瞑另找了一辆能开的轿车,载着岑浔重新出发。   看到整洁明朗的高架桥被蔓延过来的黑雾吞没,岑浔想到一件事,转头问童瞑:“你没继承这个诡域?”   童瞑笑笑:“哥,你以为诡域有那么好继承啊。首先,域主跟诡域一般都有特殊的联系,域主死了,诡域大概率也就崩塌了;其次,诡怪又不是圣父,有人要杀你,你会好心地给仇人留下你的诡域吗?大部分都是抱着我死了你也别想捡便宜的心理,死前会故意解散诡域的。”   “这个高架桥域主就属于前者。”   童瞑将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随口道:“他身上有五十二个头,只有一个头是他的,其他五十一个头,都来自于被他撞死的受害者。”   “那天晚上,这位喝醉酒的小绿司机一路撞翻了十九辆车,正当他狂欢着将自己也撞死在绿化带上时,流星降临了。”   童瞑越说越兴奋:“怨念与仇恨将那五十一个受害者和司机牢牢绑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域,自此,他们既互相仇恨着,又不得不为了进食而合作狩猎,啊,真是太可悲了。”   岑浔现在没心情理会童瞑假惺惺的感慨,他揪起自己的衣摆,拧眉看着盯着上面不知何时沾染的脓绿色污渍,难以忍受地低声催促:“开快点,我要回家换衣服。”   童瞑翻了个白眼,加了一脚油门。   路上他们没有再多做停留,直直开到了岑浔之前住的那个别墅区。   别墅区并未沦为诡域,只是像被战火洗礼过,变成了一片烈火灼烧过的断壁残垣。   童瞑原本还担心岑浔家的那栋别墅也会变成废墟,但是等他开车进去,视线穿过废墟,一眼看见一栋鹤立鸡群的完整别墅,童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岑浔不是正常人,妈的他老公也不是正常人,居然连买的别墅都能在陨石下保持完好无损!   岑浔对此倒是接受度良好,下了车便平静地走进了敞开的大门,童瞑急忙上前拦住他:“你等等!我先看看姓封的诈尸没有,万一他又躲在门后给你一针呢?”   说罢,童瞑便大义凛然地将岑浔拉到身后,先岑浔一步踏进了门。   岑浔在他背后幽冷道:“你其实就是想第一时间回看案发现场吧。”   童瞑:“……”   他稳住脚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目光一转,看清客厅里的场景。   外立面落地窗已经全部碎裂,客厅地面上则落满了玻璃碎片,电视屏被一分为二,一半还在墙里,另一半则砸在了地上。   童瞑双眼散发着莹莹幽光,一边看,一边惊叹不已道:“啧啧,战况好激烈啊——哥我错怪你了,你下手是真狠啊!”   岑浔踩过玻璃碎片,淡淡问:“能看到了他是从哪拿出来麻醉剂的吗?”   童瞑点头应道:“哥你等等,我再往前回溯一下。”   静默片刻,童瞑忽然走向半开放岛台后的一个角落,蹲下后向岑浔招手:“哥你来看这个。”   岑浔走过去,循着童瞑的指引,从缝隙里捡起了一个已经被吸空的小玻璃瓶。   瓶身上没有任何关于药剂的介绍,岑浔手指微动,转过瓶身,看到一行用近乎透明的浅浅小字写着的“神瑞药业”。   “神瑞药业?”岑浔低声念出它的名称。   童瞑皱眉道:“这家药企背后牵涉太多,有很多高阶存在坐镇,我看不到更多。”   “但是,这里应该还留有一些样品。”   童瞑站起身,来到燃气灶前,将旋钮打开,一口气转了三圈,又往回转了一圈,微不可察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下方的橱柜自动打开,冷气霎时间溢了出来。   蓝光照射下,静静摆在药剂架上的三支药剂十分的显眼。   童瞑拿出一支药剂,轻轻摇晃着其中盛放的淡红色液体:“看上去他早有预谋,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他就会用这些药剂把你放倒,可是很奇怪,他当时拿出一支后,明明想把剩下的全部销毁,但最后却又没这么做。”   岑浔在旁边凉凉道:“说不定是怕一支不够用。”   童瞑摇头叹气,代入岑浔的角度一想,也觉得十分之操蛋:“我看不到他更早的过往,姓封的肯定不简单——至少他出现在小山村前的等级肯定比橙衣级高。”   岑浔微微皱眉:“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童瞑倚在灶台上,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最多只能看到跨阶三级之内的内容,注意!这个跨阶三级是指记忆的主人在回忆片段中的等级!”   “打个比方,小明一天前成为了红衣级,那么他成为红衣级后的画面我就看不到了——但是在小明两天前的记忆片段里,小明还是橙衣级,那我就能很艰难地看到一点有关于他的片段。”   岑浔好像明白了:“也就是说,封霁寒来到小山村时,确实是个普通人,所以你能随便窥探他来到小山村后的事,但是在他来到小山村前,他的真实等级其实在橙衣之上,所以你看不到他的过往。”   “换而言之,他是封印自己的能力后才进入的小山村。”   童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   “……”   岑浔眉宇间的神色瞬时更为阴沉。   该死的封霁寒,他究竟还能给自己多少惊喜。   童瞑在冷库中找到一个特制的手提箱,将剩下的药剂全部妥善装箱:“总之先把这些药剂全部带回去,看看医学院院长有没有办法化验出里面的成分。”   得到有关药剂的线索后,两人继续朝楼上走去。   卧室的门关着,里面安安静静,岑浔给了童瞑一个眼神,自己上前,按在了门把手上。   傀儡丝探入,细细感应,没察觉到活人的气息。   “咔嚓”一声,岑浔缓缓推开门,目光先朝着床上看去。   那晚杀死封霁寒后,岑浔没处理掉尸体,如果封霁寒没有诈尸,尸体现在应该还躺在被子下。   但现在……尸体消失了。   岑浔站在门口,面色阴晴不定。   童瞑从他身后探出头,惊讶不已:“嚯——你前夫真诈尸了!”   岑浔环顾空荡荡的卧室,拧眉掀开被子,被子下一根黑白相间的鸟毛被气流掀动,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岑浔接住这根鸟毛,陷入沉默。   童瞑好奇地用全知之眼看了一下,眼睛直接就流血了,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声音闷闷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哥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这是一个红衣级道具。”   “……坏消息?”   “这样的道具,你前夫身上还有很多。”   “……”   岑浔修长手指夹着这根纤长的鸟羽,旋转着把玩,唇角一扯:“真是鸟变得?”   童瞑擦擦淌血的眼睛:“众所周知,人类是不可能变成鸟的,所以这应该是他的一种特技效果。”   尸体消失之谜得以解决,童瞑迫不及待地冲向自己此行的目标——岑浔家的大衣柜!   “衣柜,让我看看,你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吧!”童瞑来到衣帽间,兴奋地搓了搓手,握住把手,猛然向两侧敞开!   衣柜里的画面立即映入眼帘!   没有想象中的奇怪用品,也没有想象中的奇怪衣服。   暖光照耀下,出现在眼前的俨然是一整排风格各异的服饰,正装,休闲装,情侣装……全部按照颜色和款式进行了分类,并被细心地提前做好了搭配。   童瞑的全知千眼扫过去,竟然完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哦,这个版型挺阔的风衣居然是是当季秀款,一件价值几十万,还有下面那个红宝石领夹,起拍价是五百万,最后居然是以一千一百万成交的!   啊啊啊这该死的有钱人——不!不对!除了价值连城的服饰,这里面肯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童瞑不信邪地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岑浔从他身后路过,打开另一个柜门,淡然地取出一套衣服,自己去浴室洗澡了。   等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童瞑已经烦躁不已地在揪头发了:“怎么回事啊哥,我都找过好几遍了,里面根本没东西,哥你知不知道——”   话语声在看到岑浔擦着头发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童瞑表情变得惊恐,指着岑浔——更确切地说是他身上的衣服:“哥!你怎么、怎么穿成这样!”   岑浔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怎么,不好看?”   童瞑几欲喷血:“哥你别这样,你现在潮得我害怕!”   这一瞬间,童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封霁寒死前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叮嘱岑浔,一定要穿他搭配好的衣服。   为什么?   因为他哥根本!没!审!美!   好好一个大美人,居然穿件五彩斑斓毫无美感的花衬衫,这像话吗!   岑浔从容扣上扣子:“可我觉得很好看。”   童瞑目眦欲裂,没有人能在看到大美人穿丑衣服时坦然接受,真的,没有人!   “哥你要不穿这件吧,”童瞑回身找出一件淡紫色提花衬衫,眼前一亮:“哇,哥你看这个多好看,多衬你!”   岑浔瞥了那衣服一眼:“不要。”   他抬腿就走了,徒留童瞑在原地破防。   以前童瞑还觉得封狗.管得宽,连他哥穿什么都要管,现在他忽然觉得……能哄住岑浔,封狗其实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童瞑眼睁睁看着岑浔来到床边,胳膊一揽,夹起床上半人高的熊猫抱枕,不由仰天……哥你真的超爱熊猫的。   岑浔胳膊下夹着抱枕,另一只手捏着黑白鸟毛,对童瞑一抬下巴:“你把我衣服也装上。”   童瞑热泪盈眶,赶紧应是,回身就要去拿身后的高定西装。   “是另一个柜子里的衣服。”   童瞑:“……”   说真的,那个柜子里的丑衣服难道就不能无缘无故地消失吗?   想归想,童瞑是不敢对丑衣服下手的——没看到封狗也不敢作妖,只敢老老实实地把丑衣服收好吗?   岑浔夹着抱枕下楼了,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那根鸟毛,童瞑就下来了,肩上硬生生扛了六个行李箱。   岑浔扫了一眼,默然道:“我好像没那么多衣服。”   童瞑坐在驾驶位上,表情严肃地握紧方向盘:“你代表噩梦大学的门面,有必要多换一些不同风格的衣服穿。”   岑浔怀里抱着玩偶,用手指将鸟毛上的绒羽拨散,淡淡道:“随便你。”反正他不穿。   车子重新启动,童瞑忍不住道:“哥你不是喜欢熊猫吗,为什么不穿黑白色系的衣服?”   岑浔反问他:“你喜欢当记者,为什么不往身上穿话筒配色的衣服?”   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童瞑选择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校还是继续探索?”   岑浔思忖片刻:“继续探索,至少先把你喂到绿衣级。” 第31章   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响, 预示着有新客到访。   柜台后的店员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微笑着略一福身:“欢迎光临, 请问客人们有什么想喝的饮品吗?”   一边说着, 店员一边偷眼观察面前的两位客人。   左边这位客人笑容腼腆,穿着干净清爽的简单白T, 看上去很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另一位客人长相十分优越, 高挑挺拔,琥珀双瞳带着拒人于千里外的冰霜冷傲, 气质斐然, 可惜被一身花衬衣破坏所有的神秘感。   那么胡里花哨的一身衣服,全靠那张过于昳丽的脸才得以撑住。   店员莫名有点不忍直视, 那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就好像看到霸总家里铺的床单是东北大花布……   那位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声音拉回了店员的注意力:“我要杯冰美式,给他来杯奶茶, 要加变态量的糖。”   店员微笑答道:“好的客人。”   两位客人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翻了翻, 时不时交谈几句,仿佛对店内的异样毫不知情。   店员回到柜台后, 拿出两个杯子, 同时,她的衣袖底下悄悄探出了两根黑色的胶质细管。   一根探进左边的杯子里,注入橙黑色的“冰美式”, 另一根探进右边的杯子里, 注入乳白色的“奶茶”。   “客人,您要的餐来了。”   店员托着盘子,温柔地将两杯饮品放在客人中间的桌子上。   阳光开朗大男孩碰了一下杯子, 皱眉质问道:“我要的是冰美式,你这个怎么是热的?”   店员微笑:“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里的制冰机坏了呢。”   花衬衫美人则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奶茶,捞出一颗血淋淋的眼球,气定神闲道:“眼睛都能掉进去,你们家的卫生品控做得这么差?把你家老板叫来,我要投诉。”   店员继续微笑:“客人,您看错了,这不是眼睛,是我们家做成眼睛样式的珍珠,可以吃的,不信您尝尝。”   花衬衫美人慢条斯理道:“如果我不吃呢?”   “那就只好抱歉了,”店员舔了舔嘴唇,紧紧盯着岑浔:“我们店一向不接受差评的,如果客人你坚持不吃的话,那我们只好吃了客人啦。”   岑浔嘴唇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童瞑忽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气势凛然地指着店员:“放肆!竟敢对校长无礼!”   似曾相识的话语如同回旋镖,令岑浔眼皮一跳。   “?”店员也茫然了一瞬,心想,什么校长,她该认识吗?   童瞑恶狠狠道:“这位可是堂堂噩梦大学的校长!瞎了你的诡眼,竟然敢顶撞校长,去!把你们店主喊来,就说噩梦大学的校长来了,让他滚出来!”   店员不明觉厉,竟然真的被唬住了,将信将疑地进去找了店长。   店员走进后厨后,岑浔用一双死鱼眼看向童瞑。   童瞑自信邀功:“哥我刚刚做的好吗?”   岑浔面无表情:“做得好,罚你来当校长。”   这个脸他丢不起。   童瞑:“?”   不一会儿,浑身长满管子的店长拖着颜色各异的管子,从后厨的帘子里“走”了出来。   “噩梦大学的……校……长?是谁?”   岑浔不假思索地指向童瞑:“他。”   童瞑惊讶指着自己:“啊?我?”   店员也有些疑惑,刚刚那个大男孩不是说花衬衫美人是校长吗?   静默当中,店长的目光扫过童瞑,落在岑浔的身上。   忽然间,一根黑色管子抬起,猛地扫向岑浔。   岑浔不慌不忙手指一抬,密密麻麻的傀儡丝乍现,轻松将朝他劈来的黑管切成数段,可谁料店长还有后手,从黑管里喷溅出的液体有几滴溅到了岑浔的衣袖上。   这是一种类似可乐的黑色饮料,冒出的每一个气泡却都有腐蚀性。   于是,岑浔喜欢的那件花衬衫不幸战损。   童瞑眼前一亮,第一反应竟然是:好耶!店长你真是好事做尽!   相较于童瞑的暗爽,岑浔脸色却显得格外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逐渐拔高,变得无比恐怖。   “我,要,你,死。”   ……   “叮铃——”   两个客人完好无损地走出了饮品店,在暗中悄悄观望的诡怪看到他们出来,纷纷躲回自己的店铺。   等两人坐上车扬长而去,诡怪们才敢重新冒头,大着胆子朝饮品店走去。   刚刚的红衣级大诡气息是那么恐怖,哪怕他们并没有正面对上红衣大诡,也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颤栗感。   现在大诡离开了,他们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蠢蠢欲动地想要去饮品店冒险一探,说不定还能吃上点肉渣。   到了饮品店门口,有诡发现门上居然贴了一张黑底红字的告示:   《噩梦大学招聘书》   【注意!!此为噩梦大学校长亲自发布的招聘书,所有看到此招聘书的诡怪,都将恢复可以看懂文字的正常思维。】   【噩梦大学即将开辟多环任务线,副本急缺群演,为满足学校发展需要,现面向H市公开招聘诡才,欢迎有志之诡加入我们,共创未来!   岗位招聘及要求:   岗位:初中高级任务小BOSS   要求:紫衣级及以上等级,能力不限,具有恐怖外形者优先考虑,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和团队合作意识。   岗位:食堂打饭员   要求:蓝衣级及以下等级,能力不限,手抖者优先,有较强的跟学生扯皮能力和抗揍能力。   岗位……   ……   ……   薪酬福利:   1. 本校将为员工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福利待遇,包括基本工资、绩效奖金、年终奖金等。   2. 本校为员工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和发展空间,承诺不吃员工,不虐待员工。   3. 本校将为员工提供专业的培训和职业发展规划,为员工提供广阔的发展平台和晋升空间。   4.本校学生数量稳定,可保证为员工带来固定客源。   应聘方式:   如有意向,请撕下一张本招聘书下方的字条,凭字条前往噩梦大学行政楼306室进行报名,本校将派专人与您对接。   另:噩梦大学就“学院内食堂超市门面等承包经营”进行公开招标,兹邀请符合本次招标要求的供应商参加投标,招标内容:学生食堂、超市和商业门面、经营性机械设施等。   招标文件领取地点:噩梦大学行政楼306办公室。】   “……”   看完这张招聘启事后,所有的诡怪脑门上都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这个噩梦大学说招什么?   招群演?招商?   噩梦大学的校长是疯了吗?   不行,不能相信!这肯定是噩梦大学布下的一个陷阱!要真跳进去,他们才是真傻子!   但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诡怪在看到告示后,悄悄撕了一张下方的纸条揣在怀里。   他们的脑筋转得快,人家可是红衣大诡,哪里稀罕他们这点蚊子小肉,要吃他们,刚刚就可以全吃了,哪里用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就去试试呗,反正如果以后一直没客源,他们不被大诡吃了,也一定会被饿死的。   *   车子驶出这条街后,童瞑对岑浔比了个大拇指:“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绝妙的招聘想法的?”   “刚刚忽然想到的。”岑浔冷着眉眼翻看自己破了几个洞的花衬衫:“如果每只诡怪都像刚刚那个店长一样手贱,那肯定会给玩家带来更丰富的体验感,我们噩梦大学就需要这样的野生诡才。”   童瞑:“……”   童瞑轻咳一声,停下车,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质感绝佳的酒红色衬衫:“哥,我找不到装着你衣服的箱子在哪了,你先凑合穿这件吧。”   这次岑浔居然没坚持,接过他手上的衬衫就换上了。   童瞑大吃一惊,居然不穿丑衣服了?   仿佛察觉到童瞑欣喜的目光,岑浔冷声道:“只是觉得,不宜在出任务的时候穿喜欢的衣服。”   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就像农民下地干活时会穿没用的旧衣服,岑浔的行为也是同理。   童瞑闭目:“……行吧。”   看来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两诡将噩梦大学的周边巡视了一圈,捕获了好几只青衣级的诡怪,除了青衣级,倒是没发现更高等级的诡怪。   童瞑猜测道:“流星雨昨夜才刚降临,诡怪的升级速度还没那么快。”   岑浔看向车窗外:“等后续他们逐渐成长,诡怪之间或许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吞噬和进食,是刻写在诡怪身体内的本能。   在更高等级的诡怪出现前,在其他高阶诡域试图吞并噩梦大学之前,岑浔必须把噩梦大学铸成铜墙铁壁,让任何存在都无法进犯。   一张广告卡片被风裹挟着飞进了车窗,童瞑捏在手里看了眼,乐了,递向一旁的岑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哥,我觉得这个刚好很适合你!”   岑浔接过瞥了眼,黄色小卡片上明晃晃的红字是那么的抓人眼球。   【安途驾校火热招生中!】   【一对一练车!无任何附加收费!试学满意再报名!三次不过免费重考!】   童瞑揶揄道:“不指望他教你学会手动挡,速成个自动挡总行吧,至少分清油门和刹车。”   岑浔将小广告收下了,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我考虑考虑。”   *   在校外转完一圈,再回到噩梦大学时,天色已经黑了。   岑浔回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来医学院院长,让他将装着药剂的手提箱拿走,化验其中的一支药剂,剩余的两支则放入冷库继续冷藏。   童瞑则帮他把东西全部搬到了职工宿舍。其实岑浔身为校长,更应该住校长的独栋小别墅,但岑浔说以后要以民俗学教授的身份继续出现,住校长别墅很容易暴露身份,所以就没住过去。   好在教授的职工宿舍也还勉强能住,两室一厅一厨两卫,另一个房间空着就行。   童瞑从走进门那刻,就开始挑剔地打量起职工宿舍的环境,他微微皱眉,H大建校恐怕有些年头了,这墙都掉皮了,怎么住人啊,还有这个厨房,冰箱都没配,阳台脏兮兮的,都长草了。   童瞑觉得岑浔如果住在这里,简直就像把一颗宝珠丢在垃圾场,莫名让他心里刺挠得不行。   他哥以前都是住豪宅的,这破地方怎么配得上他哥!   童瞑实在看不过去,他估摸着岑浔之前被封狗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肯定不懂怎么打扫卫生,便捋起袖子,在岑浔来之前先做了一轮大扫除。   该死的,等他们噩大有钱了,第一件是就是重建职工宿舍楼!   岑浔就是在童瞑试图帮岑浔整理东西前回来的,他随手将熊猫抱枕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从容道:“你回去吧,剩下的放着我自己弄就行。”   童瞑抬头,有点不敢置信:“啊?”   不是,他哥就该被金尊玉贵地伺候着,怎么可以亲手做这些琐事呢?   岑浔居然是说真的,他矮身从行李箱里掏出床单,淡淡道:“你回去写方案吧。”   童瞑欲言又止:“哥,不然还是我帮你弄吧……”   岑浔还是冷酷拒绝:“不用。”   童瞑一步三回头,心碎地离开了,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到心碎。   童瞑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一看到岑浔过得不好就会义愤填膺,心痛不已?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大概是舔狗的程度又加深了吧。   真烦,不知不觉又开始舔他哥了。   童瞑第一次看到岑浔,是在小山村的柴房里醒来的时候。   那时他迷糊地爬起来,柴房里其他的八个小孩就这么映入他的眼帘。   在那么多小孩之中,唯有岑浔的小脸漂亮得脱颖而出……也冷酷得脱颖而出。   大姐神秘危险,二哥虚伪残忍,三姐喜怒不定,五哥沉默如幽灵,七弟暴躁好杀,八弟不愿与任何人交流,九弟是个蠢蛋。   当然,那时他们之间还并未分出一个排名,彼此称呼对方时,取的外号都是自己用自己的。   比如大姐会喊二哥“假笑男”,喊五哥“那个幽灵”,喊九弟“那个蠢蛋”;而二哥会喊大姐“装逼女”,喊五哥“冷面鬼”,喊九弟“倒霉蛋”……如此类推。   此为后话,反正当时这么看过去,童瞑一眼认定,看似冷酷阴险的岑浔是其中最靠谱的那个人!   事实果然如此,在送饭的村民送来饭菜时,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只有岑浔默默将自己的馒头分给了他。   当时童瞑就想,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天使!   不过后来童瞑才知道,馒头里有麻药,谁吃谁被麻翻,但不吃完饭又会被打,所以岑浔把馒头分给他,不是在做慈善,而是为了保存体力,以便晚上偷偷溜出去找线索。   后来封霁寒来了,分给童瞑的馒头就变成了两份,童瞑当时还觉得封霁寒人怪好的……得知真相后简直天崩地裂。   这就是童瞑讨厌封霁寒的开端了!   不过后来他们十个孩子一起进入邪神的考验环节时,童瞑算是受了岑浔的恩惠,被他捞了一把,才没死在考验里,因此之前馒头的仇,童瞑就没记了。   其实按照童瞑的预想,岑浔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强的一个,他的综合实力理应位列第一,可很奇怪,位列第一的竟然是大姐。   童瞑曾问过岑浔,岑浔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邪神的考验并不公平,祂所考验的,不是综合实力,而是单一实力。   他还说,论单人战斗力,我确实比不过他们三个。   童瞑没能参与最后的考验,所以他并不知道,大姐二哥三姐究竟有着多恐怖的力量,才会在最终考验时力压岑浔一头。   考验的内容童瞑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天山村云雾萦绕,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岑浔正逆光站着,见他醒来,轻睨他一眼:“醒了就自己走。”   童瞑愣愣站起来,跟在岑浔身后走出了山村。   ——这一跟,就跟到了现在。   童瞑走在深夜的校园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成为院长,其实也是因为幼时的这段经历吧,他知道岑浔狡猾阴险,可一旦岑浔向别人许诺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封霁寒啊封霁寒,你为什么没接住如此珍贵的许诺?   *   岑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动动手指,操纵傀儡丝将床单铺好,然后托着下巴开始出神。   只是暂时的不适应罢了。   总会适应一个人的生活的。   不是吗?   这个夜晚,注定是忙碌的夜晚。   为了完成副本策划方案,院长们连夜召集了院系内的所有教职工和学生开会,集思广益,总算敲定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   医学院、艺术学院、建筑环境学院的院长尤其忙碌,因为他们不仅要完成方案,校长还另外给他们派了别的任务。   好在诡怪是不用睡觉的,天生的社畜圣体,如此忙碌一夜,第二天,各院都向校长交上了自己的成果。   十三个院,十三份方案,全部堆在了校长的办公桌上,岑浔暂时没看方案,而是先看了艺术学院院长设计出的十二款校徽样式。   平心而论,这些校徽全都挺符合岑浔的审美,但岑浔不好一个人拍板决定,就说做个问卷调查,让学生来选,哪个票数最多就选哪个。   然后就是李院长设计的学校大门图纸,岑浔将六种不同风格图纸全都翻看了一遍,转头跟童瞑交流片刻,最终放弃了中式恐怖的古典款校门。   “这个可以在以后有新活动的时候用,”岑浔手指点了点古典款校门:“光是单一的校门变成这样,实在有点不伦不类,想要出效果,得整个学校的建筑全都配套改变才行。”   好看是好看,如果有积分岑浔可能真的就选这款了,但岑浔没有。   目前整个噩梦大学都蛮穷的,能量都用于养活学生了,其他地方是能省点就省点。   最后岑浔敲定了一版微克系的简约大门,进校的学生会从牌匾上的大校徽下穿过去,过程中会一直产生被蝴蝶上的眼珠注视的感觉。   没有被校长过多为难,李院长松了口气,拿着图纸出去就施工了。   岑浔则跟童瞑一起,开始翻看各院给出的副本策划方案,期间找到了不少问题和bug,岑浔全都给圈了起来,然后把院长一个一个叫过来谈话。   被叫到的院长全都战战兢兢地进去,汗流浃背地出来,就连之前在老院长手底下办事时都没这么强的压迫感。   ——毕竟老院长只是叫他们当打手,可现在的岑院长却是妥妥的周扒皮,会全方位地剥削他们的价值。   最终轮到了传媒学院的方案,岑浔看了一遍,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童瞑的本职是千目电视台的台长,对于如何设计副本早已有自己的心得。   童瞑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多加了一个idea:“哥,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往任务里加一个彩蛋环节。”   “彩蛋环节?”   “对,玩家可以在传媒学院的任务里找到有关千目电视台的线索,比如千目电视台的某位记者就是从传媒学院毕业的之类的。”童瞑摸着下巴:“然后凭着这条线索,玩家可以在千目电视台免疫该BOSS的攻击一次。”   岑浔赞道:“这个想法不错。”   童瞑兴奋了起来:“哥,你看我另一个方案,里面说的就是有关于线索的空手套白狼方法!”   “我昨晚想了想,咱们既然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奖励,那就只能给点比较概念性的东西。”童瞑嘿嘿一笑:“比如食堂免费吃饭券,千目电视台一日游,体验当教师的一天……”   岑浔若有所思:“很有建设性,就这么办吧。”   “以及,还有一件事。”童瞑伸出一根手指:“我去看了被你强制陷入沉睡的那近万个玩家,发现了一个问题。”   岑浔双腿交叠,颔首道:“你说。”   童瞑:“我批量翻阅了他们的记忆,发现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了同样的几个身影。”   “也就是说,他们都在被人监控着。”   童瞑皱眉道:“我在想,他们是否都是你说的那个异端监测局派来的人。”   岑浔目光微深,异端监测局的手居然能伸得这么多,这么长,这点他倒是没想到。   “如果异端监测局真的在盯着这批人,那我们的现实公司计划就要更小心一点了,不能在起步阶段就被异端监测局逮住。”童瞑正色道:“所以那些富家子弟的投资虽好,我们却不能轻易挪用他们的资产,不仅如此,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直接开展噩梦大学的宣传工作,露头太快,很容易被异端监测局锁定。”   “最好还是从不引人注目的小本生意开始——”   岑浔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吟道:“我明白了。”   童瞑笑了起来:“看上去哥你已经有白手起家的办法了?”   岑浔拿起童瞑那份《关于如何空手套白狼的方案》,勾唇一笑:“你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在没资本的情况下想要空手套白狼,那就只能给出虚拟商品。”   “而这,不就是你的专长吗?”   岑浔转向童瞑,微微一笑:“八卦记者。”   童瞑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同样露出了一丝算计的笑意。 第32章   噩梦大学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改革。   校徽最终确定了下来, 是两颗眼珠嵌在蝴蝶下双翼的版本。   蝴蝶并不是整体,放大细看的话,便能看出它是由无数密集的丝线构成, 越靠近中心越凝实, 越到蝶翼末端,聚合的丝线越散, 到最后缠绕着眼球的, 已经是黑白的丝线。   它们勾勒着眼球的形状,既缠绕着眼球, 也托举着眼球, 看似共存而生,实则也在暗中操控。   远远望去, 简直就像蝴蝶羽翼里长出了一对活生生的眼睛。   新校徽嵌进新校门的那天,岑浔和童瞑都去看了。   旧的“H市大学”牌匾被拆下,替换上了新的“噩梦大学”。   新旧交替, 是两任校长的更迭,也是新盛世开启的序幕。   当天, 岑浔召开了第二次全体院长会议。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对于各院提出的副本策划方案,岑浔决定进行第一次试运行。   闻言, 各院院长顿时一片哗然, 施院长惊道:“可是现在新生还没来,要如何进行试运行呢?”   岑浔微微一笑:“不需要新生,我们不是还有一万左右的学生没放回去吗。”   这一万个学生, 说的自然就是玩家了。   那晚成为新域主后, 岑浔直觉留着这些玩家还有用,就继续把他们扣留在了噩梦大学里,现在他们依旧在操场上沉睡着, 直到岑浔将他们唤醒。   荣天畅等人就是岑浔觉得有用,特意唤醒的玩家。   李院长犹豫道:“可有些任务是必死任务,直接让他们做的话,损耗率会不会太高?”   岑浔却微笑说:“没关系,我会让他们在梦中世界参与试运行,继承老校长的智慧,让他们也循环个十几轮,所以损耗率可以忽略不计。”   “……”   此言一出,所有院长都沉默了。   神特么继承老校长的智慧!   校长今天又邪恶了吗?邪恶了。   “顺便榨点积分出来,”岑浔指腹摩挲着下唇,低声喃喃道:“刚好填点财政窟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校长再奸诈,也得对着财政赤字干瞪眼。   “就这么办吧,今晚六点,开始第一轮试运行,”岑浔扫了一眼在座的院长:“如果没达到方案预期,或者某个任务环节出了bug,各位院长记得及时记录并修正。”   院长们纷纷肃容应是。   会议结束,院长们不敢先岑浔一步离开,于是岑浔就在院长的簇拥下走出会议厅,没想到一出门,便看到招商办主任正焦急地等在门外。   岑浔问道:“怎么回事?”   招商办主任搓手道:“校长,有三个诡怪来应聘了,我跟他们大致说明了一下岗位福利等情况,现在他们正在会客厅里等着呢。”   看来是招聘启事起了作用,竟然真的有不怕死的诡怪来应聘了。   岑浔起了点兴致:“跟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童瞑哪里肯错过这样的热闹,从院长堆里钻出来,紧跟着岑浔走向会客厅。   *   会客厅里,几只等级不一的诡怪正忐忑地等待着校长的到来。   他们有的像个垃圾堆,身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有的是一个大白熊人偶,看似外貌干净,手里却拿了一把血淋淋的砍骨刀;有的直接是一滩绿色的黏液,时不时咕噜一声冒个泡。   岑浔此前为噩梦大学制定过一条规则:所有来噩梦大学应聘的诡怪都将恢复正常思维。因此,这些奇形怪状的诡怪其实还能正常思考。   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诡怪,从踏进到噩梦大学的那一刻起,它们就有点后悔了。   这是一个庞大到超乎它们想象的诡域,光是低级眷从,那位红衣大诡手底下就有不知凡几,更何况等级更高的教授、院长……   假如那则招聘启事真的只是个陷阱,那么它们进入噩梦大学,简直跟送菜上门没什么两样。   但这时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当它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绝望地准备面对未知的未来时,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残酷的捕杀,而是招商办主任周到的接待。   现在它们一起等在会客厅里,仍然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都非常魔幻。   不是,噩梦大学校长贴那张招聘启事,居然真的只是想招聘新员工?   有、有点出乎意料,这个红衣大诡竟让它们完全看不透。   进会客厅后没多久,招商办主任就告诉它们,校长正在跟院长们开会,让它们稍等片刻。笑死,它们哪敢有异议,在诡怪的世界里,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就算校长让它们等十天,它们也得老老实实等下去。   具体的时间它们没数,只觉得没等多久,招商办主任就回来了,他半躬着腰,恭敬地为身后的存在打开门,脸上的谄媚笑意明晃晃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各个诡怪立马支棱了起来,力争用最好的姿态面对校长。   在它们敬畏的注目礼当中,门被打开,一团由黑雾构成的人影走了进来,红衣的强大气场很快溢满了这个不大的会客厅,诡怪们被震慑得浑身颤抖,有种伏趴在地的冲动。   好在仅是几息之间,校长便将身上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它们缓了一口气,得以重新抬头。   这时它们才发现,进来的除了校长,还有一个悠悠闲闲插着兜的斯文青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居然丝毫没有受到红衣级气息的影响。   校长姿态闲适地坐到首位上,身影被黑雾遮掩,声音也辨不出任何特色:“你们就是来应聘的诡怪?分别介绍一下自己的能力和期望岗位吧,谁先?”   没有下马威,也没有七拐八拐的漂亮话,噩梦校长一开口,便是单刀直入,毫无废话。   短暂的怔愣后,垃圾堆诡怪第一个反应过来,缓缓开口:“校长好!我的能力……是喷射垃圾。”   噩梦校长:“无条件触发?还是有特殊的触发条件?”   垃圾堆诡怪:“平常会无差别攻击无辜路人,对于不进行垃圾分类就往我身上丢垃圾的人,有针对性地进行疯狂攻击。”   噩梦校长:“可以问问原因吗?这或许可以帮助你获得更适合自己的岗位。”   垃圾堆诡怪身上的易拉罐往下掉了一个,仿佛陷入了回忆:“我……从前是个流浪汉,有一天,当我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时,忽然有人往我头上丢了个杠铃。”   “我昏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   垃圾堆诡怪带着点恨意说:“我看见,我的身体正在被垃圾破碎机绞碎。”   “我跟垃圾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在那之后,我就恨上了不进行垃圾分类的人。”   噩梦校长叹息道:“真是个可怜怪,我想,学生宿舍楼下的垃圾桶应该很适合你。遇见不垃圾分类的坏学生,你就把他们都吃掉吧,来了我们噩梦大学,你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垃圾怪激动得直掉垃圾:“真、真的吗校长,我真的可以住在噩梦大学的垃圾桶里吗!”   噩梦大学笑道:“是的,噩梦大学十几栋学生宿舍楼底下的一百个垃圾桶,以后全部由你承包了,以后你想住哪个垃圾桶就住哪个垃圾桶,没人会来赶你。”   “一百个垃圾桶都随便我住!!”垃圾堆诡怪一个激动,差点昏厥过去:“天哪,同时住一百个垃圾桶是什么感觉,我都不敢想!”   噩梦校长:“干得好的话,以后学校其他地方的垃圾桶也都交给你。”   垃圾堆诡怪都欣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劲往下掉垃圾:“谢谢!谢谢您!”   噩梦校长又转向下一个血刀大白熊诡怪:“你什么能力?”   血刀大白熊阴测测地拿起砍骨刀:“遇到不接我的传单的路人,我就会用刀砍他。”   噩梦校长:“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血刀大白熊:“我曾是在商场里派发传单的玩偶人,可有一天,我发现身上的玩偶服怎么都脱不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脱不下来呢……”大白熊有点魔怔地喃喃:“所以我找了一把刀,一刀一刀地砍着自己,想把身上的玩偶服剥下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于是我拿着刀去砍别人,想看看别人的皮是不是也剥不下来……”   “这位应聘者,请你冷静一点。”噩梦校长适时开口,打断了愈发疯魔的大白熊:“你让我有点难办,你自己说,你更想要继续派发传单,还是更想专注于你的剥皮事业?”   血刀大白熊:“传单!我要发传单!我爱发传单!”   “很好,”噩梦校长说:“以后你每天向学生派发一百份噩梦校园报,如果学生不要,你就砍他们一刀。”   童院长默默在旁边出声:“校长,其实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免费的《噩梦校园报》。”   噩梦校长:“免费的当然是最贵的,可以这样设计——拿了这份免费的噩梦校园报,学生就必须给大白熊找一张人皮来。哦,对了,想避免被大白熊强塞传单,当然也有办法,那就是提前买一份当日的《噩梦校园报》。”   “如此一来,就能强行增加《噩梦校园报》的销量了。”   童瞑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给校长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安排好大白熊的岗位,岑浔转向最后一位应聘者,他打量着地上那滩绿色的黏液,思考这玩意究竟能不能说话。   绿色黏液咕噜噜冒着泡泡,一旁的大白熊主动开口翻译:“这家伙是跟我一起来的,它没什么很厉害的能力,就是很黏,我们算是合作关系,它负责帮我黏住猎物,我就负责给猎物剥皮,校长,您看能给它什么岗位。”   岑浔摸了摸下巴:“暂时没想好,就先在副本里随机刷新,随机选中倒霉蛋学生拖慢逃跑速度,让学生也感受一下副本的险恶吧。”   其他诡怪:“……”   这里最险恶的分明是你吧,校长!   “暂时就先这样定下,至于具体合同怎么个签法,各位不用那么快做决定。”岑浔不紧不慢道:“刚好,噩梦大学将在今晚六点对进行试运营,各位可以先试一下岗,等试岗期过了再做决定。”   试运营?是它们想象中的那种试运营吗?诡怪们纷纷应下,不明觉厉。   离开会客厅后,童瞑脸上一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岑浔瞥他一眼:“笑什么?”   童瞑憋笑:“哥,你出的主意都好损啊。”   岑浔冷笑:“不损怎么赚得到积分。”   “我都开始期待下一批玩家进来体验后会是什么反应了。”童瞑笑眯眯道:“不说别的,热度肯定有了。”   他们坐着专用电梯抵达顶楼,校长办公室外,秦史渊和荣天畅已经等在门口了。   那天被童瞑提醒后,岑浔及时调整了在现实开公司的战略方向,看过四个富少给出的自荐信,岑浔最后选中了秦史渊。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坐在校长办公桌后,岑浔双腿交叠,微笑地看着秦史渊。   秦史渊谨慎答道:“不知。”   岑浔从四张自荐信里挑出秦史渊的那张,垂眸看着上面的内容,挑眉道:“在四个少爷中,你不是最富有的,也不是家族权势最大的,甚至还是个身世尴尬的私生子。”   秦史渊抿唇低垂眼睫,听到这位校长慢悠悠地继续说:“但巧的是,我目前并不需要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合作伙伴,只需要最有脑子的。”   “你能凭着自己的能力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我相信,你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岑浔将手上的自荐信放在桌上:“你觉得呢?秦史渊。”   秦史渊闻声愣愣抬头,看到办公桌后的校长,他正看着自己,琥珀双瞳中没有其他情绪,唯有带着审视的冷然。   秦史渊反应了过来,立即道:“校长,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您证明我的野心!”   岑浔漫不经心地颔首,随手将剩余的三张自荐信往身侧一扬,任凭它们在空气中化作虚无齑粉。   这无疑代表着他的竞争者已经全部出局,秦史渊心下一松,垂首恭声问:“校长,请问您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   岑浔却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的自荐信上说,你的家族主要从事IT行业?”   秦史渊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道:“是,主要做的是人工智能。”   岑浔点了点头:“好,我目前要你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戴上这个吊坠,它会跟着你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岑浔指尖隔空点了一下童瞑,童瞑笑眯眯地从身上取出一个坠着眼珠的吊坠,递给秦史渊。   吊坠上的眼珠还在滴溜溜地转,秦史渊面色不变,毫无畏惧地伸手接了,直接将它戴在了脖子上:“只需要戴着它吗?”   童瞑眨了眨眼:“最好多去一些大人物面前晃悠晃悠,会方便我收集更多有趣的新闻。”   这位童院长是传媒学院的院长,据说可以“看到”很多消息,再联想到刚刚童瞑说的话,秦史渊好像明白了什么:“好的,我会多去参加商务晚会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岑浔:“第二件事,我需要你在你名下的公司里给荣天畅找一个职位,不用很高,事少就行。”   这件事对秦史渊来说再简单不过,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拿着录取通知书离开的时候,秦史渊仍有种踩着棉花般的轻飘飘感,就……这么简单?   他回身望了校长办公室紧闭的拱形大门一眼,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好吧。   校长办公室里,荣天畅也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你这几天尽快搭建一个线上交易平台。”岑浔道:“不用太精致,只用网页版就行。”   荣天畅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您用于交易的东西和客户群体类型是……”   “八卦丑闻,想要遮掩八卦丑闻的有钱人。”   “……”   过于接地气的赚钱手段令荣天畅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好的。”   “去办吧,”岑浔淡淡道:“预计副本试运行时间为三天,三天后,我会把所有玩家送回现实世界,你到时候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   “现在是噩梦时间,晚上,18点,整。”   类似于老年机报时的机器电子音惊醒了一车的学生。   “唔……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车上?”   “车上怎么这么多人,我在旅游吗?”   “我去,呕——快放我下车,我晕车!”   校车里逐渐吵闹了起来,白策就是在这阵乱七八糟的喧闹声中醒来的。   看清满满一车的“学生”后,白策迷茫了一瞬,脑袋里冒出三个经典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做什么?   但很快,记忆回笼,他想了起来,他现在其实是在一个全息恐怖游戏里,之所以坐在校车上,是因为他正在前往一个名叫“噩梦大学”的副本。   而跟他同车的这批“学生”,应该都是同样参与“噩梦大学”副本的玩家。   白策回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有点纳闷,他自己在现实里就是个大学生,都来玩恐怖游戏了,怎么还选个大学副本呢?他图什么?图个沉浸感?   总感觉好像还忘记了什么……白策还没琢磨明白那股违和感来自哪里,前面那个嚷着要下车的玩家已经走到了驾驶位旁边,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吐了,脸色铁青地捂着嘴道:“司机师傅,停一下车,我要下车!”   呦呵!熟读无限流小说的白策一听到这句作死发言,就感觉这位小哥多半要被炮灰掉。   现在车窗外一片漆黑,就连道路都看不清楚,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正常,怎么还有人会提出要在这个时候下车?   其他玩家这时也安静了下来,他们并未出声阻止,而是任由事态发展,想要看一看作死鬼提前下车会是什么下场。   校车里的灯昏暗无比,洒落在司机有些脏污破旧的夹克衫上,让画面多了几分旧电影的老旧质感,面对晕车玩家的质问,司机并未转头,而是用生涩如老旧齿轮般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道路……颠簸,请……同学坐回……自己的位置。”   “什么啊!”晕车玩家怒了,大力拍驾驶位的玻璃安全门:“我说了我要下车!停车,快停车!”   哥哎,能求求你别作死了吗!够了,真的够了!白策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其他玩家也好像死了一样,周围越发死寂。   白策直觉晕车哥要完,没想到晕车哥会下线得这么快——司机忽然猛踩了一脚刹车,晕车哥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那挡风玻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没碎,反而是晕车哥的尸体变得血肉模糊。   放在平时要打马赛克的血浆和脑浆,就这么红黄交织地从挡风板上滑下来,狠狠刺激着每个乘客的视觉和嗅觉。   明明挡风玻璃上溅满了遮挡视线的不明液体,司机的心情却好像变得很好,甚至轻轻哼起了曲调诡异的歌:   “喇叭滴滴响,是谁在挡道?”   “油门轰轰过,碎尸堆里把你找……”   白策:“……”靠!   然而最可怕的是,晕车哥的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恐怖的开始!   ——因为,晕车哥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活”了。   脑袋破碎的尸体趴在地上,沿着走道缓缓往后排爬,边爬边问:“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它所过之处,所有玩家全都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就像一群害怕被老师点名而刻意躲避眼神的小学生。   白策觉得自己很倒霉,他不仅坐得靠前,并且坐的还是靠过道的位置,在晕车尸体哥爬到白策脚边时,白策忽然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要被点到名的倒霉感。   果然下一秒,晕车尸体哥便骤然抬起头,它的上半张脸已经连着天灵盖一起变得支离破碎,模样十分恐怖,白策只听他幽森地问自己:“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伴随着晕车尸体哥的提问,白策面前忽然弹出一个弹窗。   【您触发了“找眼睛”剧情】   【请选择以下其中一种选项作为回答】   【A.你的眼睛关我什么事,自己的眼睛自己找(翻白眼)】   【B.你找不到自己的眼睛了吗,没有眼睛你该怎么看书?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眼睛的,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同学啊!(眼神坚毅地握拳)】   白策:“……”括、括号里的动作也要做吗?   A选项这么恶劣,一看就会打出bad ending,白策果断选B!   “你找不到自己的眼睛了吗,没有眼睛你该怎么看书?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眼睛的,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同学啊!”   白策信念感十足地念出这段台词,搭配一个双目坚毅的握拳,成功收获了玩家们看疯子似的眼神。   你别说,还真别说,这种当众发癫的感觉居然蛮爽的……   【您获取了“找眼睛”任务】   【请十分钟内找到ta的眼睛。】   那么问题就来了,晕车尸体哥的眼睛会在哪里呢?   十分钟的时间实在太短,白策估摸着任务期间,NPC应该不会对他发动攻击,试探着将屁股挪离座椅,见晕车尸体哥果真没有反应,心下不由一喜,刚要站起来,坐在他身后的大哥忽然把他狠狠摁回了椅子上。   “你不要命了!”   白策懵了一下:“怎么了大哥,我给尸体哥找眼睛啊。”   大哥:“你刚刚没听见司机说吗,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否则就会被急刹拍死在挡风窗上。”   白策猛地反应了过来,后背顷刻间多了层冷汗。   对啊!他居然忘记了这条“不能离开座椅”的规则!   “可是我不离坐,眼睛要怎么找?”   这问题把大哥给问住了,沉吟片刻,大哥忽然提高声音,向全车玩家发话了:“大伙儿都别愣着,赶紧找找座椅底下有没有眼睛!这尸体现在虽然没吃我前面的小伙,谁知道它等会儿会不会来吃我们!”   众人这才恍然惊醒,急忙在自己的座椅范围内展开细致搜寻。   很快后排一个玩家有了发现:“我这里有一颗!尸体哥的眼珠子迸后玻璃窗上了!”   另一个靠窗的玩家在窗帘上发现了另一颗眼珠:“另一颗黏在窗帘上了,噫——好恶心。”   大哥吼了一嗓子:“先别恶心了,尸体哥开始动了,快把它的宝贝眼珠子传上来!”   白策惊险地用这两颗眼珠子交了任务。   【您成功完成了“找眼珠”任务】   【您的学分+1,并获得“乐于助人”称号(凭此称号可评选“三好学生”荣誉)】   这都大学了,还评三好学生呢……槽多无口,白策简直无力吐槽。   但好歹是苟住了。   尸体哥为自己装上眼睛,继续往下爬,很快锁定了另一个倒霉蛋。   片刻后,又一个坚毅握拳的玩家出现了:“你找不到自己的头盖骨了吗,没有头盖骨你该怎么保护脑子呢……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同学啊!”   其他玩家:“……”   白策:“噗——”   一个玩家实在没忍住疑惑:“那个……两位仁兄为何忽然如此热心呢?”   这倒没什么不好说的,白策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被尸体哥选中就能触发剧情,它会给你两个选项,一个选项的台词是拒绝并翻白眼,另一个选项的台词是帮助并做中二动作。”   另一个被尸体哥选中的倒霉蛋也无奈道:“我也不想念的,但它好像不念就没法开启任务。”   玩家们同情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玩,那股子恐惧感都被冲淡不少,在顺利帮尸体哥找到头盖骨、胳膊、指骨后,有大胆的玩家还主动找上了尸体哥,跟它要任务。   然而越到后面,尸体哥要找的东西就越来越难收集。   比如它要求找回它的脑浆,那怎么找?只能去把挡风窗上的脑浆刮下来——可这种操作只有坐在前面的玩家可以完成,人家动作一慢,就会超过十分钟的时限。   于是那位接到找脑浆任务的玩家,也像尸体哥一样,水灵灵地爆开了脑袋。   玩家们:“……”   这狗游戏的策划究竟是从哪里招来的人才,每当他们以为自己适应这游戏的画风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总会冷不丁给他们来一下狠的,全方位地挑战他们的心理承受极限。   亲眼见证同伴脑浆四溅的画面后,原本逐渐变得快活的空气瞬间重回死寂。   在恐怖的沉默中,校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窗外浓墨般的漆黑终于褪去,车内的光线逐渐变亮,玩家们被刺得半眯起眼,等他们视线恢复正常后,一座气势恢宏的校门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噩梦大学”四个黑色大字明晃晃地挂在校门上,好像要从浓郁的黑中滴出粘稠的鲜血,巨大的黑白蝴蝶标志屹立在校门上方,蝶翼下的两颗硕大眼珠仿若活物,正在不停地转动,冷眼扫视着从校门下经过的每一辆校车。   我去,这……这校门……   白策文化水平不高,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形容那种震撼感,但好像除了一句卧槽,他也说不出更精确的感受。   只能感慨一声,好伟大的大学!   巨物恐惧与克苏鲁完美结合,毛骨悚然的战栗感笼罩住白策的全身,直到校车从那对眼睛下开过,白策才敢呼吸。   想起自己大学那个破破烂烂的门面,白策不由泪流满面,人家这个才叫大学排面呢,多神秘,多气派!他不敢想象自己大学要是长这样,他说出去会有多嘚瑟。   校车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玩家们却磨磨蹭蹭地不敢轻易下车,生怕自己做了第一个触犯规则的倒霉蛋。   到了最后,第一个爬下车的居然是尸体哥。   见它下车都没事,玩家面面相觑片刻,一咬牙,也跟着下了车。   校车停靠点此时已经停了二十辆左右的校车,一下车,便能听取呕吐声一片。   “呕——感谢这个游戏,让我品尝到了如此真实的脑浆,但是大可不必——呕!”   “为什么要在我眼前被爆头,啊啊啊狗游戏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脑花!”   “没人管管这个游戏吗?一惊一乍想要吓死谁啊!”   破口大骂声不绝于耳,白策深有同感,这个全息恐怖游戏是挺真实恐怖的,但它偶尔也会忽然画风离奇一下,冲淡一点恐惧感,其实……也还可以接受吧?   果然,大家骂归骂,前往新生报道处的身体却格外诚实。   “我倒要看看,它还能玩什么新花样。”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结果一到新生报道处,所有新生就傻眼了,偌大的一个新生报道处,学长学姐们看似笑眯眯地坐在数个红色户外遮阳伞下——实则他们的摊位上压根没标明学院名称!   【你触发了“新生报到”剧情】   【为了考验新生对各自所报专业的了解度,学长学姐们特意为新生们准备了小小的惊喜】   【面对故意恶作剧的学长学姐,你选择——   A.原地生闷气,让学长学姐们猜。   B.悲愤交加,找根绳子吊死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C.邪魅一笑,随机挑选一名学长/学姐,挑起他们的下巴,并说:“很好,男人/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新生的兴趣。”   D.接下挑战,找到自己的学院并顺利报到,然后对学长/学姐骄傲地说:“沉醉在本新生的超绝洞察力之下吧!记住,本新生的名字叫xxx!”】   看完这些癫选项后,白策满脸都是:“……”   很好,噩梦大学的神金策划依旧没让他失望呢~   再看周围,已经有不少玩家做出了选择。   果然,真的有乐子人玩家选了AC选项。   亲眼目睹A选项玩家在原地抱臂跺脚,然后哭喊着说自己停不下来,C选项玩家被学长/学姐群殴,剁下手指后……白策默默选择了D选项。   所以说,为什么人类总喜欢作死呢?   报到任务其实不算很难,摊位上的学长学姐会展示自己的死状,让新生猜自己是怎么死的,由此推断出他们所属的学院,要是猜错了,他们的死状就会转移到新生身上。   白策运气好,猜到的第四个摊位就是自己的学院。   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白策犹豫了两秒,一闭眼,当着其他玩家和学长学姐的面,大喊道:“沉醉在本新生的超绝洞察力之下吧!记住,本新生的名字叫白策!”   学姐惊讶鼓掌,学长为他喝彩。   【你成功用你的聪明才智征服了你的学长学姐】   【学院声望+1】   白策一抹脸,在玩家们瞳孔地震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插兜离开了。   小小台词,轻松拿下。   对成年人来说可能太中二,对大学生来说,却是刚!刚!好! 第33章   有惊无险地办完入学, 又经历了分配宿舍等一系列惊险任务,白策终于住进了自己的宿舍。   一拧水龙头,混着血水冒出来的, 是一团黑漆漆的头发。   白策叹了口气, 把水龙头重新拧紧,整个人已经有了一种平静的疯感:“原来噩梦大学的水质也不好啊。”   四人间里的其他三个舍友闻言, 急忙跑过来, 看到那团头发,脸色瞬间大变, 上手就将白策往后一扯:“我靠——快离那团头发远点!”   话音刚落, 泛黄水槽里的头发忽然一个暴起,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白策的头部飞去, 并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炸开。   要不是好心舍友拉了白策一把,加上白策自己也下意识缩了一下头,险险地躲开了它, 这玩意恐怕就会像抱脸虫一样,死死粘在白策的脸上, 将他直接闷死。   偷袭未果,地上的头发还在不断蠕动, 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再次暴起, 白策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见此急忙躲到三个舍友身后:“爸爸救我!”   傻狗言论瞬间打破了凝滞气氛,其中一个舍友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另一个舍友也说:“用打火机烧了就行, 这玩意怕火。”   果然, 打火机的火焰一靠近,这团头发就开始不断回缩,很快, 它就被彻底点燃,化作了灰烬。   白策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都是新生,你们怎么对它这么了解?”   “别提了,都是用人命试出来的,”一个舍友叹了口气:“我是1号床,2号和3号原本另有其人,结果都被头发弄死了,我试了很多东西,好不容易才发现这鬼东西怕火。”   “现在的2号兄和3号兄是补位补上来的。”1号床说:“看来以后就是舍友了,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白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我努力吧。”   在危险的环境当中,很多人都喜欢抱团行动,对于学校来说,学生更是很容易形成以宿舍为单位的小团体。   以后说不定就要一起下副本了,了解舍友的基本情况是必须的,很快,四个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像普通的大一新生一样,进入了自我介绍环节。   1号床的大哥耷拉着眉眼,顶着一张厌世脸说:“我叫韩新哲,传媒学院动画专业,现实世界是个早八晚九的社畜。”   2号床的瘦弱青年推了一下眼镜,轻声细语:“吴柏,人文学院,民俗学专业,现实世界是个在实验室工作的科研狗。”   3号床的大哥看上去倒是壮实,粗声粗气道:“刘豪,体育学院,武术专业,现实世界是健身教练。”   在一群社畜中,身为大学生的白策看上去是那么充满活力:“那刘哥你很专业对口诶,你们都已经上班了啊。我是A大化工专业的学生,不知道怎么想的,选副本的时候居然也选了个大学副本,现在好了,我居然被分到了医学院的制药工程,笑死,又是个天坑专业,哈哈哈……”   “……”   白策一笑,全寝冷场。   尴尬地轻咳一声,白策提出一个疑问:“不过,一般不是会把同一个专业的学生分配到一个宿舍吗,怎么我们四个人的专业都不一样?”   韩新哲顶着张厌世脸思忖片刻,眼皮一耷拉:“我想,应该是为了防止同宿舍交流攻略吧。每个专业走的剧情应该都不一样的,如果把同个专业的学生分配到同个宿舍,互相一交流经验,任务难度不就大大降低了吗?”   白策吹捧道:“韩哥英明!”   吴柏咳了一声:“你们的专业倒还好,我专业是民俗学,一听就感觉很危险。”   刘豪呵呵一声:“你觉得这个噩梦大学会这么好心,特意给不同专业区分难度吗,当然是每个专业的剧情任务都很危险了。”   说着说着,四人开始一起吐槽噩梦大学的奇葩剧情选项,没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   “你们都收到课表了吧,”白策道:“明天你们都要上早八吗?”   韩新哲:“我要上。”   刘豪:“要上。”   白策:“上。”   吴柏:“呃……就我不用?”   他翻了翻自己的课表,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为什么我民俗学的课都在上午第二节和下午第一节?”   刘豪眼珠一转:“原因还不够明显吗?”   白策好奇问:“什么原因?”   “因为早晚会出事啊,”刘豪幽幽道:“所以只能在中午上课。”   吴柏:“……”好冷的梗,冷到他脊背发寒了。   厌世哥韩新哲这时发话了:“那我们三个明天要上早八的就一起行动吧,吴柏,你要是怕的话,就待在宿舍里,主要现在我们还没摸清楚噩梦大学的规则,谁知道校园里有什么样的危险。”   吴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四人简单聊了几句,头顶的灯忽然熄灭了,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23:00。   白策:“……为什么恐怖游戏里的大学也会熄灯啊?”   刘豪:“算了,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死了呢。”   “……”什么地狱笑话。   好在这一晚没发生什么血腥的怪物杀人事件,白策一觉睡到了天亮,要说唯一有哪里不好,那就是噩梦大学宿舍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吹得他脖子嗖嗖凉。   第二天早上,早八三人组起床的时候,不上早八的吴柏竟然也跟着起了。   白策好奇问道:“柏哥,你不是不上早八吗?”   吴柏沉默片刻:“我也不想起床的,但是——你们没人觉得很饿吗?”   吴柏的话音落下,好像启动了某种开关,其他三人的腹中接二连三地响起饥饿交响曲。   韩新哲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作为一个社畜,我一向很能扛饿,一晚上就能把我饿成这样,这不正常。”   刘豪大咧咧道:“看来这饭是非吃不可了。”   吴柏起身叹息道:“走吧,一起去食堂。”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出宿舍楼,期间遇到了不少出门觅食的玩家,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是冲着食堂去的。   很显然,这非去不可的食堂里,肯定也藏着某些危险的剧情杀。   白策心想,但愿不会出现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念羞耻台词的情况,那画面太美,他连想都不敢想。   正当白策走神时,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快躲——”   还未弄清楚反应过来什么,白策的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反应过来,做出了躲避的动作,但这次他没有闪避成功,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然后骨碌碌滚落在地。   【你受到了垃圾怪的攻击】   【臭味+1】   白策:“?”你说什么+1?   地上的可乐罐还在骨碌碌滚动,白策抬头,刚好看到宿舍楼下的五个垃圾桶之一猛地合上了盖子。   白策揉了揉额头,满心都是无语。   好好好,你们噩梦大学连垃圾桶里都有怪物是吧,有怪物就算了,凭什么只砸他一个人!   白策刚这么想着,就见五个垃圾桶的盖子忽然全部打开,然后,五花八门的垃圾从桶中泉涌般喷射了出来,无差别扫射所有路过的无辜学生。   一时间,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策诡异地爽了。   但白策很快发现,无差别扫射的垃圾怪只是噩梦大学的奇葩怪物之一,等白策到了食堂,新的奇葩怪物再度出现!   那是快餐窗口里的打饭大妈,长着一张和蔼的人脸,头部以下却是红色的触手。   白策吞咽着口水,指了一下最不容易出错的酸辣土豆丝,只见大妈慢吞吞地用一根触手卷起打饭勺,铲起一勺满满当当的土豆丝——   然后那根触手就像忽然被筋膜枪疯狂锤击,开始狂抖。   勺中的土豆丝扑簌簌落下,最后仅余最后一根土豆丝,白策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大妈勺子一翻,堂而皇之地把最后那根土豆丝放进他的餐盘中,顺便还把下巴抬起来,不屑地打量他,一副“我就手抖你能奈我何”的邪恶表情。   白策:“……”   我靠!噩梦大学的打饭阿姨居然也手抖!而且一抖就抖得勺里只剩最后一根土豆丝,这还有天理吗!   他从小到大,见过手最抖的食堂阿姨都不敢这么抖的,可这位触手阿姨,她怎么敢!   仿佛察觉到了白策满溢的怨气,弹窗再次出现在了白策眼前。   【面对食堂阿姨的刻意克扣,愤怒的你做出了以下其中一种决定:】   【A:打不过就抱大腿,跪地对食堂大姨说:“阿姨,我听说您没有孩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拜您为义母!永远孝顺您。义母!求您疼我!”   B:忍气吞声地吃完那根土豆丝,然后找根绳子吊死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C:在沉默中爆发,狠狠揍食堂阿姨一顿,然后踩着她的触手高傲地说:“这一次,我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D: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打了菜就跑,让食堂阿姨追悔莫及。   E:玉石俱焚,往饭菜里吐口水,不给我吃饱,我就让你也失业!   F:当众乞讨,跪地对食堂阿姨说:“求求你了阿姨,我真的很需要这顿饭,你就给我吃一口吧。”   G:什么也不干,默默接过餐盘离开。】   白策:“……”   尼玛,除了最后一个选项,怎么每个选项都这么癫。   最安全的那个选项无疑是G选项,什么也不干——可问题就在于,白策完全咽不下这口气啊!   这勺土豆丝可是整整要了他0.5个学分,学分多难赚啊,明明该给他一勺量的土豆丝,凭什么只给他一根!   就看他好欺负吗!   白策也是被气昏了头,这次他狠狠选了C,在沉默中爆发!狠狠地揍食堂阿姨一顿。   按下这个选项的瞬间,白策只感到眼前一闪,再回过神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弹窗。   【一轮PK结束,你败在了食堂阿姨的触手下】   【食堂阿姨欣赏你的勇气,于是给你多打了一勺折耳根拌香菜】   啊??他怎么就败了?   白策眼睁睁食堂阿姨阴笑着往餐盘上打了满满一勺的折耳根拌香菜,一时间目眦欲裂。   狗策划,你坏事做尽!!   白策恨得牙痒痒,又拿食堂阿姨没有办法,忍不住想,这个副本难道没有升级机制的吗?要是他能升到满级,打食堂阿姨不跟玩一样?   白策想要的升级机制很快就出现了。   白策所就读的制药工程有个药剂学,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药剂学教授就告诉他们,日常的上课内容是教他们调配药剂。   如果交上药剂,那很好,学分+10,专业经验值+10,学院声望+1。   如果交不上药剂,他们就会挂科,失去噩梦大学学生的身份。   令白策感到惊喜的是,他们在课上做出来的毒药可以在学校里随便使用,这岂不是就是说——他可以用毒药毒食堂阿姨?!   白策在现实世界本就是化工专业,调配药剂对白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教授不会帮他们准备药剂材料,很多材料都需要他们自己在学校里收集。   为了成功做出毒药,白策开始认真研究材料清单上给出的信息。   一天下来,白策逐渐摸清了《噩梦大学》这个副本的节奏和乐趣所在。   每天上课就相当于日常任务,可以刷经验,不同专业的学生能获得不同的初始技能。   而要升级技能,就需要做各种跑环任务,唯有升级,才能打得过欺负你的各种怪物,并从怪物的捕杀下逃离。   晚上回到宿舍,其他三个舍友也大有收获,听说白策要去艺术学院找配制药剂的必备材料“血石”,韩新哲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个任务叫‘捉迷藏’,任务地点也是艺术学院。”   刘豪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大晚上的,你要跟谁捉迷藏,跟鬼吗?”   韩新哲耸肩:“说是动画片里的小孩跑出来了,让我们把小孩抓回去。”   刘豪:“……”   吴柏默默举手:“我也去吧,今天我们教授教了我们画符,任务里不仅要找黄符纸,还要找人血。”   白策忍不住插嘴:“人血还用找?你可以用自己的血代替啊。”   吴柏:“……总不能天天放自己的血吧,而且我总觉得,要是用自己的血,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结果。”   刘豪:“我就不去艺术学院了,我的任务是找到《军体拳16式动作详解》,得去图书馆。”   于是韩、吴、白三人一起去了艺术学院。   傍晚的艺术学院灯光昏暗,在坐电梯和走楼梯两个危险选项中,三人最终选择了坐电梯。   原因很简单,因为电梯门口还等着另外两个学生。   白策走上前,像特务接头一样轻声问道:“你们也是去艺术学院做任务的吗?”   两个学生却没有马上回头,左边的学生答道:“是啊,我们去三楼石膏室,你们去哪?”   “不知道,先随便走走,”白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问道:“对了,你们要去石膏室里找什么?”   “找我们的头呀。”右边那个学生幽幽问道:“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石膏室找头吗?”   白策嘴角一抽:“……我忽然想起我们还有点——”   然而不等他说完,背对着他们的两个学生忽然齐刷刷180度转过头,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俱带着诡异的微笑:“你们的头好像不错,可以送给我们吗?”   三人组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艺术学院的大门不知何时锁上了,他们只能往楼梯跑,还没跑到楼梯上,他们便听到身后传来“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球状的物体一下下地在地面上弹跳。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白策的后背上,白策转过头,惊恐地看到一个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就要对着他的脸咬下——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就在此时,时间忽然静止了。   “停停停!”美术系的教授皱着眉从阴影中走出来,指着地上的两颗脑袋骂道:“说了多少遍,必须追着他们他们跑上楼梯后才能攻击,为什么总是提前攻击?”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在教授的指责下恨不得以脸贴地,委屈道:“是他们跑得太慢了……”   “你弹得慢点不就行了,”教授冷冷道:“记住,设置你们这一环只是为了增加恐怖程度,你们只要追得够狠够吓人就行了,死亡率一定要控制在10%。”   “重来!再乱跳,就把你们给换了!”   时间回流,回到三人组刚开始逃窜的时候,这次两颗人头终于掌握了正确的追击节奏,成功把爬上楼梯的人吓得嗷嗷叫。   为了确保玩家在各个关卡内的死亡率,加强各诡怪之间的配合默契度,让副本呈现出获得最好的效果,这个傍晚,在噩梦大学的数个角落里,像这样的时间回流发生了无数次。   虽然试运行只有三天,但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测试出很多问题。   根据试运行结果,噩梦大学高层开了数轮会议,对许多细节做出了调整和改进,全校诡怪都忙成了一团。   岑浔身为校长,同样忙得没有休息的时间。   终于,开放日到来的倒数最后一天,试运行结束了。   岑浔站在顶楼的校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垂眸俯瞰着下方的校园。   童瞑把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看向岑浔的背影:“现在把玩家放回去?”   岑浔淡淡“嗯”了一声。   “试运行的结果还是很不错的,”童瞑倒是蛮乐观的,眨眨眼说:“等明天第一批玩家进来,你就等着数积分吧。”   岑浔看着下方,忽然牵了一下唇角,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觉得他明天会来吗?”   “他”是谁,两人都心中有数。   童瞑冷笑:“呵呵,我赌一颗眼睛,那条狗肯定会来。 ”   岑浔微微一笑,取出那根黑白鸟羽,缱绻般轻轻地用它拂过掌心。   “送上门也好。” 第34章   白策醒来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床边守着的母亲见他醒了,脸上一喜,急忙去喊了医生, 独留白策躺在病床上懵圈。   不是, 他怎么躺在病床上?他不是正要去制作毒——   不对,他正要干什么来着?   白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那种急躁感和怅然若失的感觉让白策浑身不适, 恨不得马上回去继续做那件事。   可是他该回哪去?   白策左顾右盼,看着充满消毒水味的普通病房, 莫名觉得有种久违感。   这时母亲匆匆带着医生进来, 医生简单查看了一下白策的情况,对白策的母亲说:“已经没事了, 现在就能出院,要是不放心,可以留下观察观察。”   白策迷茫问道:“妈, 我怎么了?”   白策的母亲听到医生说的话,大大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白策时,眼睛已经红了:“小策, 八天前你在学校里忽然昏迷了, 怎么都叫不醒,医生说你没事,可你就是醒不来, 爸妈差点以为你得了治不好的绝症, 眼睛都快哭肿了……”   白策惊了:“什么?我昏迷了八天!!”   母亲急切地问他:“你想想,你八天前是不是头撞到哪里了,否则怎么会忽然在学校里昏倒呢?”   白策顺着母亲的话开始回想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随着他的回想,模糊混乱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白策终于想了起来!八天前他忽然昏迷,是因为——他的意识莫名其妙被拉进了《噩梦世界》里!   最诡异的是,他当时根本就没佩戴全息头盔!   既然没戴全息头盔,他到底是怎么登录的《噩梦世界》?   白策根本不敢细思,越细思就越恐惧。   这事没办法跟母亲解释,白策现在急着上论坛询问原因,一时间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只能急声问母亲:“妈,我的手机呢?”   拿到自己的手机,白策立即登上论坛。   论坛上已经飘满了新帖子,全是回到现实的玩家发的:   【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只是为什么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八天!三轮循环的时间加起来也最多只有两天吧!】   【一觉醒来,感觉好像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有没有人懂?】   【李涛,最后岑教授跟校长决战,谁的胜算最大?】   【昏迷八天后被老板辞退了,该如何调节操蛋的心情?】   白策的眼睛捕捉到关键字眼,一些深刻的记忆立即涌现而出,鲜明得仿佛昨日重现。   尸山血海中,那道毅然决然走入肉墙的身影是那么坚定沉着,仿佛即将赴往的不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局。   白策很少会对游戏角色真情实感,可那晚看到岑老师走进肉墙跟校长决一死战,他当时真的险些落泪,岑教授无论是人设还是经历,都很美强惨啊,妥妥的白月光……不管是谁看到他为了救学生毅然赴死,都会心痛的!   【为全世界最好的岑教授点蜡】   白策看到这个帖子气得不行,怎么就开始点蜡了!他岑老师说不定还没死呢!   手指继续往下滑拉,一不小心刷新了页面,一个新帖子跳了出来。   【大家快更新一下噩梦APP!APP有新功能了!】   噩梦APP是由《噩梦世界》推出的APP,内测阶段,噩梦APP里只有玩家论坛这一个板块,现在居然多出新功能了吗?   白策好奇地更新了噩梦APP,更新结束后,下方导航栏果然出现了新的功能。   从左到右,分别是——“首页”“直播广场”“论坛”“个人中心”。   白策先点进“首页”,首页的最上方是一个宣传PV,下方则挂着游戏官方关于开放日的通告。   下一个开放日……白策看了眼日期,靠,不就是明天吗!   宣传PV白策看了,剪辑得很好,十分热血沸腾。好看吗?拿他们内测玩家的命换的。   白策记得当时死了很多人,不知道那些死掉的人还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   白策已经无法忽视《噩梦世界》的诡异之处了,如果可以,白策希望再也不要接触这个游戏。   然而,在看到个人中心的系统消息后,白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温馨提示:距离您下次进游戏还有6天23小时52分钟03秒】   白策一下子绝望了,尼玛,等时间到了,他不会像上次一样,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强制送入游戏吧?   人家游戏都是强制防沉迷,你怎么还强制别人玩游戏呢?   白策含泪点开“直播”,这次页面却没展示相应内容,而是弹出一个【暂未开放,距离开放时间还有10小时23分06秒】。   很显然,这个模块在开放日那天才会彻底开放。   白策郁闷不已地回到论坛,正打算发帖嚎一声,忽然发现论坛多了一个2区。   咦,论坛就是论坛,怎么还分出了一个2区?他们1区跟2区有什么区别吗?   白策好奇地想点进去,结果跳出来的弹窗显示他暂无访问权限。   白策:“?”   他回到1区,果然看到很多玩家都在问多出来那个2区是怎么回事,讨论来讨论去,都没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倒是有个玩家的猜测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131l:【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2区是给公测玩家准备的新区?】   132l:【不是吧,那我们这些内测玩家咋办,官方故意把我们分出去是什么意思?用完就丢?】   133l:【理智分析一下,1区和2区无法互相交流,说明游戏方不希望新老玩家进行交流。站在官方角度来说,我们1区玩家是内测玩家,对游戏的恐怖程度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如果我是官方,我肯定会担心内测玩家会提醒公测玩家,告诉他们这个游戏有问题,所以干脆分区,强行捂住内测玩家的嘴。】   134l:【+1,楼上分析的有道理,不分区的话,内测玩家肯定会把这个游戏可以强制玩家上线的消息告诉公测玩家,这样公测玩家不就全跑了?】   135l:【完了,我都已经想象到那些公测玩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天真,愚蠢,说不定还在傻乐……唉,只能说祝他们好运吧。】   136l:【话说再过七天又要强制登游戏了,诸位老铁有想好去哪个副本吗?我刚刚去个人中心看了眼,发现后台可以选择副本了,有好多,根本翻不过来。】   137l:【有没有咱H大的副本!既然一定要进副本,那我要去岑教授在的副本wwww……】   138l:【虽然但是,岑教授现在可能、或许、大概也成了诡怪了。】   139l:【啊啊啊我不允许你们诅咒他!】   140l:【报——副本里面没有H大,只有一个叫“噩梦大学”的副本】   141l:【奇怪,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142l:【我也……】   143l:【我也……】   白策也挠了挠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医生忽然去而复返,这次,他的身后多了两个陌生人。   正在跟丈夫分享喜讯的母亲显然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疑惑地站起来:“医生,这是要做什么?”   白策这时才注意到,那两个陌生人的手里都拿着奇怪的东西。   一个有点像高铁站安检员的手持检测器,另一个是个黑色手提箱,看上去很沉重。   医生笑着向母亲解释道:“不用担心,就是一个小小的检查,简单扫描一下就行了。”   母亲面露疑惑,她不太懂医院有什么检查项目,就问:“这个项目要收费吗?具体是检查什么的。”   医生说:“放心,这个项目是免费的,检查的是一类特殊疾病。”   母亲将信将疑,听说不收钱,也就应下了,同时不放心地问:“这个没有辐射吧?”   医生笑道:“当然没有,这个你大可放心。”   白策坐在病床上,好奇地看着那个提着黑箱的人打开箱子,同时,他的同伴举起扫描仪,隔空对着白策一扫。   “滴”的一声,箱子里的屏幕显示出一个数值。   “26,安全数值。”盯着屏幕的人这样说道。   很快,两人便收起了仪器,对着他们客气一点头,离开了病房。   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母亲莫名其妙地询问医生:“这是没问题的意思吧?”   医生点头:“对,没问题了,你家儿子可以出院了。”   白策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同一时间,在电脑桌上醒来的荣天畅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个身穿警服的陌生人。   荣天畅站在他十几平方米的阴湿小出租屋门口,皱眉问:“……你们是?”   “警察。”   两个陌生人分别展示了警察证,正当荣天畅思考这是不是某种诈骗时,其中一人忽然拿起一个手持检测仪,往荣天畅身上一扫。   “滴——”   荣天畅反应过来:“你干什——”   “36,安全数值。”另外一人报出数值后,忽然道:“检测到异能波动,异能等级,F级。”   荣天畅一句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硬生生变成震惊的:“啊?我有异能了?!”   拿着检测仪的警察扫了他一眼,平静地递给他一张卡:“两天之内去异能者管理局登记异能信息,可以领补助的。”   荣天畅眉宇间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愣愣接了卡,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呃……谢谢?”   直到两个警官离开,荣天畅关上门,一转身,脸上的惊喜和茫然已经尽数消散。   他重新回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运指如飞,一番操作后,他登陆了一个页面,飞快往对话框里输入文字。   【我到了,刚到一会儿就有两个警察敲门,用一个仪器扫了我,然后说:36,安全数值。那个仪器还测出了我的异能,对我的评级是F级,之后警察给我一张卡,让我两天内去异能者管理局报到。】   几秒后,那边回复了一条消息。   【正常报到,其余按原计划行动。】   看到这段回复,荣天畅深深吐出一口气,关闭对话页面,仰靠在包浆的电脑椅上,盯着爬满霉斑的天花板看。   是真的,噩梦大学是真的,校长是真的,异能也是真的,不是梦。   也就是说,他真的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了!   “再见了,你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荣天畅忽然对着天花板狠狠比了个中指,一个弹身站起来,拿上手机,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先去异能局登记了自己的信息。作为一个刚得知自己获得异能的底层普通人,他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可谓非常合理。   当柜台办理人员询问荣天畅的异能种类时,荣天畅一本正经地报了一个“复制网址”。   “复制……网址?”   荣天畅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演示给她看:“对啊,你看,就像这样……我可以把我手机上的浏览器网址隔空复制到你手机的浏览器上,你现在拿出你自己的手机看看?”   柜台办理人员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然后沉默了:“……”   但是异能者的能力本来就是千奇百怪的,有的逆天,有的鸡肋,柜台办理人员早已见怪不怪。   她平静地在异能登记的那一栏敲下“复制网址”四个字。   二十分钟后,荣天畅拿着代表异能者的小蓝勋章,哼着歌走出了异能者管理局的门。   其实他的异能要比“复制网址”要复杂一点,更确切来说,用“镜像网站”概括更为合适。   荣天畅可以将自己选定的主站的多个副本投放在不同的服务器上,每个镜像网站都可以跟主站保持同步更新,刚刚他就是简单粗暴地将自己的手机浏览器当做了主站,柜台办理人员的手机浏览器当做镜像网站,这才做出了“复制网址”的效果。   为了帮助校长完成“跨界办公司”的目标,荣天畅将八卦交易网站的主站搭在了噩梦大学的服务器上,以后要跟谁交易,直接把镜像网站投到对方的手机里就行。   这样就算日后有人追查公司的真正IP地址,也根本追查不到噩梦大学头上……因为主站的IP地址压根就不在现实世界。   手机忽然叮咚响了几声,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联系他?荣天畅打开手机,看到没来得及删除的工作群正在不断跳出信息:   【话说小荣那天提离职后怎么就不来公司了,都七八天了,他柜子里的东西都还没拿走呢。】   【说不定后悔了,又舍不下面子求老板,正偷偷躲在家里哭呢(捂嘴笑)】   【要我说,小荣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年轻人嘛,就该多吃苦,哪有老板骂几句就离职的,太冲动了。】   荣天畅看到这些消息就笑了,这群垃圾同事简直比游戏里的尸体还叫他恶心,他还在群里呢,当他死了吗就敢蛐蛐他?   荣天畅啪啪打字:【这么爱吃苦就把我的苦都给您吃吧,我可是要去享福喽。】   一句话炸出千层浪。   【哟,小荣你这是想起v信密码了?】   【离了咱们公司,你还能去哪享福呀,介绍给哥呗,哥也想享福呢(捂嘴笑)】   【没死就回来上班啊,这么多任务都丢给我一个人,服了。】   荣天畅弯起唇角,恶意地打字:“小弟也想带信哥啊,可惜凭信哥这能力,小弟恐怕带不动呢(捂嘴笑)”   说罢,他拍了异能者认证书发上去,然后假惺惺说:“哎呀,不小心发上来了,有点糊,大家将就着看吧。”   工作群里顿时一片“???”   【我不信,P的吧,小荣啊小荣,几天不见,你怎么越来越虚荣了,年轻人太虚荣可不是好事啊。】   荣天畅骂他:“你说教你爹呢,你不信就算P的,你要是不信你爸是你亲爸,你爸也是P的!要说虚荣,我比得过你吗华哥,天天开着你的破宝马装大款,非要我说破这是你租的车?”   【小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华哥也是为了你好……】   荣天畅放开了骂:“我呸,小刘你装什么老好人啊,全公司最虚伪的就是你,夸父当年逐日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个渣渣踩死在脚下,你就是个尖嘴猴腮的吗喽,旱厕里的烂蛆,阴沟里的蟑螂,闭上你的嘴,滚回你的下水道吧。”   【荣天畅你疯了吧,嘴这么臭,吃翔了吧。】   荣天畅阴阳怪气:“没错,吃的就是你这个大粪啊,那天看到你偷偷跑女/厕/所/偷/拍,给我恶心了三天三夜,以前你拿工作威胁我我就没发,现在视频我给你发上来了,我的好主管,你最好承认你当时只是想吃点热乎的大翔,否则就滚去坐牢吧。”   一通谩骂下来,就连大老板也被炸了出来。   【荣天畅,你是不是不想在这行混下去了?】   荣天畅冷笑道:“惹了我,老板你是不是不想在这行混下去了?劝你最好现在对我道歉,否则我迟早让你身败名裂。”   大老板:【呵呵,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下等种要怎么让我身败名裂,你以为你觉醒个F级异能,就能改变你是下等种的事实?】   很好,要的就是这样的执迷不悟,狗眼看人低。   【那你就等着瞧吧。】   荣天畅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   秦史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容地接待了异端监测局派来的两个人员。   虽然秦史渊是个私生子,但他毕竟也是秦家的私生子,对于异端监测局,秦史渊其实有所耳闻。   秦史渊面色不变地抬起手臂,任凭两人用检测仪扫描了自己的全身。   检测仪扫到胸口的位置时,秦史渊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停滞了一瞬。   好在检测仪没有出现异样,继续往上,结束了扫描。   “49,偏高,但是依旧在安全数值内。”   另一人看了眼屏幕,又看一眼秦史渊:“检测到异能波动,异能等级:F级,小秦总,恭喜。”   秦史渊装作感慨地说:“原来那个游戏的宣传语说的是真的,它真的能给玩家带来新的人生。”   那两个人立即肃容道:“请您不要相信那个游戏,它实际上很危险,而且,除了您,一万个人里也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觉醒了异能。”   秦史渊犹豫地点头,送走两个工作人员后,他回到自己的电脑桌前,手指探到脖颈间,拎出了眼睛吊坠。   眼睛原本是闭着眼的,被他拿出来,便掀开了眼皮,血红的眼瞳诡谲地转动了一下,发现没有状况,便懒洋洋地重新合上了眼。   “居然真的通过了异端局的检测,怎么做到的?”秦史渊喃喃了一声,把吊坠妥帖地塞回了衬衫下。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登上荣天畅打造的镜像网站,发了一条信息:   【我通过检测了。】   对面回了一条消息:【收集玩家论坛的消息,然后汇总给我。】   秦史渊敲下一个【好的。】   这时,秦史渊收到了荣天畅发来的消息:【秦总,我已经向秦氏名下的创宇科技投递了简历】   秦史渊回道:【好,我会让人跟进。】   *   沈家。   “你很冷吗?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一直出神地盯着地面的沈文韶猛然间回过神,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视线刚与对方撞上,沈文韶便匆忙闪避开他的目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我没有啊。”   沈母痛心道:“我宝贝醒来就变成这样了,不看人,也不笑,不说话,叫他吃饭,他居然要爬到餐桌边上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年轻的警官没有应付沈夫人的经验,尴尬笑道:“我们先检测一下污染值吧,看看是不是被污染了。”   “好好。”沈母立即让开位置。   最后扫出来的结果是50,数值的确很高,已经属于轻度污染。   但更让人惊讶的还不止于此,除了这个数值,仪器还检测出了异能波动。   沈母不可置信地霍然起身,喜形于色:“你是说,我的阿韶有异能了!”   年轻警官笑道:“仪器是这么显示的,一般不会出错。”   沈母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了沈文韶,可沈文韶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毯,嘴唇神经质地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并且缩着脖子,不停地摸脸。   年轻警官出门后纳闷不已,回到车上时,忍不住说了沈家看到的事:“这沈家三少什么情况,在游戏里被吓傻了?我看报告里说,其他几千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正常啊。”   驾驶座的人微微侧过脸:“有拍视频吗,我看看。”   黑白相间的长发掉出来一缕,年轻警官连忙递出录像机:“拍了的,我说我要带回局里,让专业人士看看是不是什么技能效果,沈夫人就让拍了。”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接过了特制录像机,翻看起了里面的视频,无名指上的黑色婚戒紧紧圈着手指,对比色过于强烈,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那人看了一会儿视频,然后说:“不是技能效果。”   年轻警官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嘴里不停重复的是‘我不敢了’。”   那人把录像机交换给他,重新坐正,漫不经心地说:“估计是嘴太脏,被人在游戏里教训了一顿。”   “不是吧,谁敢教训沈三少,还能把他教训得这么惨?”年轻警官翻看了几遍视频,忍不住啧啧:“他一直摸脸,该不会这么多天一直在被人扇巴掌吧?我还听沈夫人说,沈三少吃饭都要跪下爬——这是把他当狗驯了啊!”   “谁知道呢?”   封霁寒抿紧唇角,发动车子:“任务完成,回局里交差。”   年轻警官道:“明天就是开放日了吧,长官,你有接到任务吗?”   封霁寒:“接到了。”   年轻警官:“那你——”   封霁寒:“拒绝了。”   年轻警官:“啊?为什么啊!”   封霁寒从内后视镜里瞥他一眼,幽幽道:“因为需要先处理一件重要的私事。”   年轻警官很有边界感地没有问他是什么私事,但看封长官这幅满脸死气的模样,大概真的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吧。   *   时间逐渐接近傍晚24点,此时的噩梦APP论坛里,论坛2区依旧非常热闹。   一条新帖出现在2区首页:   【离开放日只有8分钟了,大家都选好副本了吗!】   1l(楼主):大家都选了什么副本啊,不如在本楼留评,回来告诉我们感受(狗头)   2l:我先来,我选了博爱精神病院,很符合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3l:轮到我了,我选了迷雾山村,感觉跟寂静岭一样,都会很刺激呢~   4l:我选的双塔岛,没原因,单纯的手抖点错了www……   ……   36l:我是大学生,所以选的噩梦大学!有一说一,这个游戏真的很有仪式感,居然真的给我快递了一个录取通知书过来,尼玛,比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要精致一百倍!【图片】【图片】   论坛是能发图片的,但是涉及名字和地址等私人信息的内容会被自动马赛克。   因此36l发的图片里只有噩梦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外观,涉及专业姓名的文字全部被马赛克。   37l:我靠,录取通知书上的这个眼睛好真!吓到我了。   38l(回复37l):对……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我照片拍不出来,其实它还会动,用手戳一下,还会闭上眼,我手移开,它就会睁眼狠狠瞪我,真的特别真实!   39l:为什么我现在才看到这个消息,我也想拥有这样的录取通知书,就算摆在家里当周边也很酷啊!   40l:我还没选,哈哈哈,我现在立即选噩梦大学!   ……   玩家们愉快划水时,时间悄然接近零点,危险缓慢降临,但悲哀的是,此时根本无人发觉。   当指针指向零点的刹那,所有2区公测玩家猝不及防地全部被拉进了游戏里。   提前选好副本的玩家直接进入了相应的副本,尚未选好副本的,则被游戏困在漆黑的虚无当中,逼着选择副本。   玩家们突然被拉进游戏里,发现情况不对,全都慌了。   但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出不去就是出不去,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选了副本。   进入副本后,他们慌里慌张地打开系统面板想要退出,却发现系统面板上的“退出”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直播”键。   他爹的,论坛里总共就这么点人,直播给鬼看啊!   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开始直播”。   于是,无数内测玩家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噩梦APP的推送。   【直播广场火热开启,快来观看直播吧~】   内测玩家:“?”   直播板块这就开启了?   他们立即点进噩梦APP的直播板块,这次,他们丝滑地进入了直播广场。   一眼望去,直播封面上全是主播们的惊恐面容,内测玩家们心情复杂,感觉好像看到了多日前的自己。   抱着些许的同情心态,内测玩家们涌进直播间,安慰了几句受惊的公测玩家。   小羊不爱跳:【别怕,这游戏就是这个死德行,会强行把玩家拉进游戏,习惯了就好了(摆烂.jpg)】   正在直播的主播看到飘过的弹幕,简直要又喜又怕:“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小羊不爱跳:【……我是内测玩家,论坛1区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尊贵的内测玩家的天下。】   主播眼泪都快流成面条了:“这游戏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想出去!救救我!”   小羊不爱跳:【兄弟,我救不了你啊,你知道我们内测玩家怎么跑出来的吗,纯纯是运气好,遇上人美心善的好人NPC了,你要不也试着抱个NPC的大腿?】   主播更加绝望:“靠,我这只有个屠夫,你让我怎么抱大腿。”   小羊不爱跳:【小心你后面!!】   主播看到这条弹幕,还没来得及回头,脑袋就跟脖子分了家。   血喷溅到镜头上,接着,这个直播间黑屏了。   小羊不爱跳:【……呃,好像说迟了。】   这样的场景在其他直播间也在轮番上演。   当然,也不乏一些运气好的幸运儿,一进副本就降落在了比较安全的环境里,并且对游戏的异常之处尚未察觉。   徐呈寄就是其中之一。   他就是那个在论坛上发了噩梦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大学生,因为他声音好听嘴皮子溜,游戏技术又好,大学期间还兼职了游戏主播,男粉女粉都有,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   零点到来前,睡不着的徐呈寄本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全息头盔,因此他没发现游戏的强制性,加上提前选了副本,他一进游戏就丝滑地坐在了噩梦大学的校车里,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发现系统面板上有“直播”选项后,徐呈寄乐了,这不就回他快乐老家了吗,虽然不知道观众是谁,但管他的呢,只要是活人就行!   徐呈寄打开直播,像往常一样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也不管弹幕说什么,先将目光转向校车内的环境。   多年养成的游戏习惯告诉他,对于一个不熟悉的游戏,他第一步要做的,应该是先摸清游戏的基本情况。   “不错,场景做得非常真实。”徐呈寄摸了把座椅,然后重重嗅闻了一下:“五感也很真实,我仿佛真的闻到了血腥味和腐烂味。”   校车里的学生不多,五十人的座位,大概只坐了十几个的样子,而且坐得零零散散,玩家和NPC很好区别——看眼神兴不兴奋就能看出来。   徐呈寄打了声招呼:“哥们,你也是玩家?”   斜对面的胖子笑容有点勉强:“对啊,但是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徐呈寄立即肃容道:“哪里不对劲,校车里吗?”   胖子的表情变得有点难看:“就是……我记得我进游戏前,好像还没戴上全息头盔,结果我还是进来了,这很奇怪,不是吗?”   徐呈寄心大道:“可能是你记错了吧,怎么可能不戴头盔就能进来?”   徐呈寄光顾着说话,弹幕上闪过的话他通通没看见。   【是真的,信他!就是有问题】   【哈哈哈主播现在这么自信,已经开始期待他以后被打脸的表情了】   很快,晕车哥让司机停车,结果被急刹拍碎在挡风玻璃上的场景再次上演,徐呈寄被血肉横飞的真实画面吓了一跳,下意识喃喃道:“我靠,这都能过审?”   弹幕也全是一片【啊啊啊好吓人】   接下来晕车尸体哥开始爬行,嘴里重复着问自己的眼珠子在哪里,气氛变得无比恐怖。   徐呈寄强撑着说:“不怕,我坐在中间,应该会先找上前面的人,苟住,我们能赢!”   果然,第一个被尸体哥选中的倒霉蛋是第二排的瘦子,瘦子当场就差点要哭出来了,结果没过一会儿,瘦子忽然单手握拳,语气坚定地说:“你找不到自己的眼睛了吗,没有眼睛你该怎么看书?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眼睛的,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同学啊!”   徐呈寄:“?”   徐呈寄的表情就像弹幕一样,写满了问号。   哈哈哈什么鬼?   “他这个表现,应该是接到了某种任务?”有吩咐游戏经验的徐呈寄下意识分析:“就是动作和台词有点离谱,幕后的策划是猴子请来搞笑的吗……”   但很快,瘦子也死了。   死因:没有坐在位置上,因此也被司机的急刹拍死在了挡风玻璃上。   瘦子死了,找眼睛的任务就落到了徐呈寄身上。   而徐呈寄终于知道了,瘦子刚刚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表现。   【您触发了“找眼睛”剧情】   【请选择以下其中一种选项作为回答】   【A.你的眼睛关我什么事,自己的眼睛自己找(翻白眼)】   【B.你找不到自己的眼睛了吗,没有眼睛你该怎么看书?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眼睛的,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同学啊!(眼神坚毅地握拳)】   徐呈寄:“噗哈哈哈,这还用选,选A肯定GG啊,果断选B!”   弹幕飘过一片【……】。   【好癫,好神金】   【我命令策划不许发癫,毕竟我们可是足足见过一面的网友啊!】   有前车之鉴,徐呈寄屁股不敢离座,发动全车人帮他找到了眼睛。   “这明显是个考验团结性的任务,但凡有人不帮忙,被迫做任务的玩家就死了,到了最后,那个不帮忙的人也会陷入无人帮他的困境。”   徐呈寄叹息道:“这告诉我们,做人就得善良。”   【哈哈哈神特么做人就得善良。】   徐呈寄直播间里的人数有了点上升,这时,徐呈寄抵达了噩梦大学。   华美诡谲的校门又引发了弹幕的一片惊叹,徐呈寄也说:“没见过这么……恢宏中夹杂着恐怖的大学,这个噩大一看就很牛逼啊,让我们进去看看。”   下了校车,下一步就是去新生报到处进行报到。   触发的新剧情选项再次无语到了徐呈寄和观看他直播的内测玩家。   徐呈寄:“呃……不知为何,看到这些贱嗖嗖的选项,我就特别想作死,观众大老爷们想让主播选什么呢?”   结果一看弹幕,选ABCD的都有,徐呈寄就照着自己的想法,选择了A选项:原地生闷气,让学长学姐猜。   低头抱臂,单脚点地,徐呈寄做着这个动作……做着做着,发现自己居然停不下来了!   “我去,我停不下来了老铁们!”徐呈寄哭笑不得:“这是对我不做正确选项的惩罚吗,要怎样才能停下来啊!”   徐呈寄被迫生了大概十分钟的“闷气”,终于有学姐注意到了他,走过来询问他是否生气了。   天可怜见的,徐呈寄脚都快点酸了,随着学姐这么一问,终于得以停下动作。   但新的剧情选项又跳了出来。   【面对学姐的疑问,你做出了以下其中一种选项作为回答:】   【A:继续生闷气,继续让学姐猜。   B:倔强地说:我没生气啊。然后找根绳子吊死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C:你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拿起那录取通知书,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学长学姐都戏耍于我,还说‘报到’不‘报到’呢,我也不要这幺蛾子了!退学!”   D:抱住学姐的腿求她:“学姐你知道的,我从上学开始就离开了妈妈,你忍心看我找不到自己的学院吗,给我点提示吧球球了。”】   徐呈寄看完后,只有一个问题:“……这个策划对校长办公室究竟有什么样的执念,为什么总会出现吊死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窝囊选项?”   弹幕:【hhh笑不活了,感觉像是打工人的一点怨念不小心溢出来了】   徐呈寄轻咳一声:“C选项虽然很诱人,但是咱们不能忽视它背后隐藏的危险,当着NPC的面摔他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显然是不正确的作死行为,咱们不做啊。”   这次徐呈寄老实选D,一屁股坐下,抱着学姐的腿就干嚎道:“学姐你知道的,我从上学开始就离开了妈妈,你忍心看我找不到自己的学院吗,给我点提示吧球球了。”   学姐脸一黑,抬腿就把徐呈寄踹开了,徐呈寄的胸口立即多出一个鞋印。   “滚吧。”   施舍一般,一张纸落在徐呈寄眼前,上面写着“缺个耳环”。   【你得到了有关自己学院的线索】   【你的窝囊让学姐大为嫌弃】   【学院声望-1】   徐呈寄:“嘎?怎么还有学院声望这种东西,干啥用的?”   徐呈寄拿着提示,很快找到了缺了耳环的学姐,但问题是缺耳环的学姐足足有三个,最后还是要靠猜。   徐呈寄智商正常,顺利过关,转而往宿舍走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游戏确实蛮有意思的。”徐呈寄一边走路,一边说道:“之前我不是找眼睛那个任务获取了一个学分吗,感觉学分也是有用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用……”   徐呈寄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说:“那里居然还有个大白熊玩偶人,它好像在发传单,我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走近了,徐呈寄才发现大白熊手里居然还提着一把血淋淋的砍骨刀,他表情立即一僵,脚步丝滑转弯,就要偷摸摸转身。   可惜他逃跑得太迟了,他看见砍骨刀的同时,大白熊也已经发现了他,并走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如果忽视它手中的砍骨刀,那么它的外形看上去还算憨厚可掬。   徐呈寄眼睛盯着那把砍骨刀,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一分为二。   但大白熊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另一只熊掌往怀里一摸,居然摸出一张报纸,友好地递向他。   徐呈寄:“诶?这什么?”   【你触发了“发传单”剧情】   【面对白熊玩偶人递来的《噩梦校园报》,你选择:】   【A:摆手拒绝,并说:“不好意思,我从小就不爱看报纸。”   B:大方收下,并说:“哇,这就是传说中口碑载道的《噩梦校园报》吗!能免费得到它我真是太幸运啦!”   C:大学生爆改熊孩子,上手就把玩偶人推倒,然后边跑边做鬼脸,并说:“你来追我呀,略略略~”】   徐呈寄:“……不是,谁敢选C啊,真的会被砍死的吧。”   徐呈寄:“选B吧,我想看看《噩梦大学报》里讲的什么。”   徐呈寄选了B,一番咏叹调捧读后,接过了《噩梦大学报》。   但他完全没想到,就在他接过《噩梦大学报》的瞬间,新的弹窗再次出现。   【你触发了“找人皮”剧情】   【校长常说,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于是白熊玩偶人决定给每个学生都上一课。】   【请在一天内在校园内找到一张人皮,交给白熊玩偶人,作为免费《噩梦大学报》的交换。】   徐呈寄拿着报纸哭笑不得:“不是,怎么都进了游戏还要教我反诈啊。”   “算了,人皮等会儿找,咱们先看看《噩梦校园报》讲的什么……”徐呈寄一向乐观,展开《噩梦校园报》,饶有趣味地翻看了起来。   【校内要闻】震惊!李院长背后的辛酸:揭秘校长隐秘压榨,正义何时为李院长发声?   【校外大事件】惊悚极限之旅!H市超高难度诡域榜单大排名,十大险境,踩雷即陷万劫不复!   【八卦板块】惊天反转!杀夫证道后,他竟说亡夫将在头七之日归来,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匿名投稿板块】忍不了了!诡友们来扒一扒某个教授的衣柜里究竟还有多少丑衣服。   徐呈寄傻眼了:“啊?啊??每个板块都如此劲爆,我到底该先看哪个!!” 第35章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徐呈寄第一次连观众都顾不上,迫不及待地把校园报上的所有板块都阅读一遍。   记得弹幕的内测玩家都在嗷嗷叫: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要看杀夫证道那个,啊啊啊好抓马!】   【李院长为何被校长压榨, 为何呢为何呢?】   【看十大危险诡域名单啊, 这个最重要!我过几天也要进游戏的,万一踩雷了呢!】   徐呈寄看完一遍, 这才意犹未尽对着直播面板的方向展开报纸:“看吧看吧, 这可是要拿一张人皮换的,以后可别说你寄哥不宠粉。”   可弹幕上却刷出了一片感叹号和问号。   【??为啥我看不到, 除了大标题, 正文我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   【我也!】   【我也!!】   【为什么不能看!?主播你快看看是不是打开了什么直播隐私设置!】   徐呈寄满头问号,依言检查了直播面板, 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没开任何隐私模式。”   【那你口述一下呢?】   徐呈寄试着口述了杀夫证道那篇文章的内容。   【崩溃了,我听到的是一片哔哔声】   【怎么还搞消音的,噩梦大学你是不是玩不起!】   【看来就是要我们亲自去学校里才能看到校报的完整内容, 呵呵,一眼营销手段, 我才不会上当。】   这时徐呈寄才发现,他的直播间人数不知何已经涨到了369个, 并且实时观看人数居然还在不断上升。   嚯——他寄哥直播游戏果然有一手!   【校园报里的那个杀夫证道究竟什么内容, 主播你说不出来,暗示一下总行吧!】   徐呈寄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   他们这些搞直播的, 图的就是个流量, 总不能观众想看什么就真给看什么,多少得留点悬念和噱头——否则观众不就跑了?   所以徐呈寄一边往前走,一边顾左右而言他, 故意不说重点:“这个噩梦校园报真的蛮有意思的,学校里的诡怪居然也会投稿,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衣品差的教授是谁,真想见识一下究竟有多——”   视线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徐呈寄目光不经意往那边瞥了一眼,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我靠!”徐呈寄控制不住爆了粗口,眼睛死死黏在了那人身上:“那个也是NPC吗?建模美得好逆天啊!!”   【???】   【真有这么美?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不要转移话题,杀夫证道!我要听杀夫证道啊啊啊!】   “真的!”徐呈寄手动将镜头转过去,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们自己看!”   镜头一转,徐呈寄所说的那个人很快出现在画面当中。此时阳光正好,光线穿过树荫落在他的身上,树影斑驳,他黑发微鬈,迈步穿梭在朦胧的光影当中,半张侧脸和露出的脖颈白得像是在发光。   从镜头的角度看去,那人的身影挺拔修长,暗红色的衬衫呈现出低调的丝光质感,双臂皆戴袖箍,黑色马甲勾勒出腰身肩背处的漂亮线条,更显肩宽腿长。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人莫名挪不开眼。有些人只需出现在那里,身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欲望丛生的诱惑力。   好半晌,直播间里才重新飘出弹幕。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我敢赌上我后半生的姻缘,这绝逼是个绝世大美人!】   【美好得像梦一样……请问这里是天堂吗,我好像看到美神了。】   【主播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啊!】   【呃,难道只有我觉得这个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吗?】   【实不相瞒,我也……但不可能吧,这个大学叫噩梦大学,不是H大。】   徐呈寄看到这两条弹幕,有些疑惑:“你们在卖什么关子,我怎么没看懂,什么H大?你们认识这个NPC吗?”   弹幕里的内测玩家一听,那还了得,评论如海潮般涌出,疯狂地向徐呈寄安利全世界最好的白月光教授。   徐呈寄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是内测玩家,没有经历过那么深刻的死别,所以除了惋惜感慨以外也没有别的感觉。   但他还是分析道:“说不定真是你们说的那个岑教授呢?H大完全可以改名变成噩梦大学的啊。”   “要不我过去帮你们看看吧,记得给我点一下赞哦。”   直播系统现在暂未开放打赏机制,能做的只有点赞,徐呈寄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自己直播间的赞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疯狂上涨,把徐呈寄吓了一跳。   再看实时观看人数,居然已经飙升到了2306人!也不知道这些内测玩家是从哪里摸过来的。   看来内测玩家对岑教授绝逼是真爱。   徐呈寄在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然后在弹幕的催促声中迈开脚步,狂奔着地追上了那个身影。   “你、你好!”徐呈寄弱弱打了声招呼,那人竟真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他。   徐呈寄这时才看清他的正脸。   过盛的昳丽美色在那个瞬间占据了徐呈寄视野的全部,原来人类真的会因为看到太美丽的存在而产生窒息感,一时间,徐呈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直到那人淡淡问:“你是哪个院的学生?”徐呈寄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乖乖回答:“我、我是人文学院的学生,专业是语言学。”   哇,声音也好好听!要沉醉了……这谁不迷糊!   那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乍一看会有种冰冷残酷的非人感,但仔细看,又会觉得那只是个错觉,他长得那么好看,声音又是如此温和,怎么可能会害人呢?   徐呈寄听到他淡声说:“嗯,语言学也会选修到民俗学的相关课程,你明天下午应该有一节我的课,记得不要迟到。”   如此正常的互动内容使得徐呈寄恍惚一瞬,有种身处现实校园的错乱感,愣愣答道:“啊?哦,好的!那个……您是民俗学的教授吗?”   那人轻轻颔首,唇角上扬:“我姓岑。”   他这么一笑,徐呈寄一个直男都莫名心跳加快,连脸上都开始散发热气:“岑教授,谢谢您的提醒,我……那个……我会准时上课的。”   岑教授的视线扫过他,仿佛看出了他的羞窘,微挑眉梢,却什么都没说,淡然地抬步离开了。   这次徐呈寄没跟上去,他望着岑教授的背影,目光十分复杂,才交谈了不到两分钟,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变成浆糊了,如果明天去上岑教授的课,知识它真的能进脑子吗?   揉了揉脸,勉强找回了点神智,徐呈寄喃喃道:“老铁们,不是哥不争气,你们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岑教授真人有多震撼。这颜值,我敢发誓全娱乐圈没有一个明星能打得过!”   徐呈寄说着说着,这才发现不对:“他刚刚说自己姓什么,教的又是什么来着?”   再看弹幕,弹幕里已经是满屏的惊叹号。   事实上,从岑浔的正脸出现在镜头的那一刻开始,整个评论区就沦陷了。   【我靠!!!我那亡妻真的复活了!】   【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发出猴子叫声)(在树上荡来荡去)】   【重生归来,我老婆还是美貌依旧www!我真的,死也瞑目了。】   数量庞大的无意义刷屏过后,这才有观众恢复了一点理智:   【不是,为什么岑老师会出现在噩梦大学啊,H大真的改名了?】   【只有我注意到华点吗,岑老师现在还是教授,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最后还是没有打赢校长!他输了……】   【不许你说岑老师输了!明明是校长太强,我们又太菜,没有帮上他的忙。】   【不说了,我现在就进噩梦大学!不知道我老婆还认不认识我……妈的,所以岑老师现在也是诡怪了吧,该死破游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肯定不记得了吧,岑老师曾经那么努力地想保护他的学生,现在却不得不成为诡怪,屠龙者终成恶龙什么的……真的好虐啊。】   徐呈寄将弹幕内容全都看了一遍,再将这些话联想到刚刚那位离开的岑教授身上,一时间,他的心中也生出了无限怅然。   刚知道岑教授事迹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感觉,直到亲眼看到岑教授本人,传闻中的美强惨白月光才忽然变得具象化。   连岑教授离开的背影,徐呈寄现在都莫名品出了孤寂萧索的味道。   唉,这也太……   徐呈寄叹了口气,安慰起直播间的内测玩家。   已经有不少内测玩家表示要进入《噩梦大学》这个副本找岑浔了,反正不管进不进,他们七天后都会被强行拉入游戏,不如选个他们比较熟悉的副本。   再说,《噩梦大学》这个副本本身也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它看上去危险性不大,甚至挺接地气,一些内测玩家看了直播觉得好玩,干脆自己也进来体验一下。   当然,胆子大的玩家不多,更多的玩家被内测副本吓怕了,更想求稳,因此没有贸然进入噩梦大学,可这部分玩家又想看岑浔,怎么办?他们只能点赞求主播去听岑浔的课。   徐呈寄有些迟疑,他其实更想先去探索宿舍楼,而且一直直播上课的话,也会显得很无聊吧,说不定会流失观众。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说要点满五千个赞才会去,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群内测玩家居然真的给他点了五千个赞。   看到直播系统后台提醒他,他的直播间已经登上直播人气榜第九,徐呈寄满意不已,遵守承诺,踏上了通往教室的路。   一路上,徐呈寄先后遇到了没有四楼的教学楼,厕所门口求助的女孩,一步一黏的绿色黏液,好一番周折后,才成功在上课铃打响前找到了岑浔所在的阶梯教室。   大概因为今天是开放日的第一天,选择噩梦大学这个副本的玩家并不多,徐呈寄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下,大致扫了一眼,根据表情和动作区分出了十几个玩家。   “不知道副本的上课内容是什么?”徐呈寄托着下巴,开玩笑似的对直播镜头说:“总不能真的教我民俗学概论吧?”   就在这时,上课铃打响了,是很常见的上课铃曲目《献给爱丽丝》,可弹幕里却是一片【害怕】【PDST犯了】【火速关了音量】。   徐呈寄不理解,不就是很正常的上课铃吗?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徐呈寄扭头一看,发现窗外停了一只很奇怪的黑白大鸟,仿佛察觉到徐呈寄的注视,它用尖喙敲了敲玻璃,歪头用琉璃般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示意他开窗。   鬼使神差的,徐呈寄还真的推开窗户,把鸟放了进来。   黑白鸟拢着翅膀蹦跶了进来,徐呈寄这才发现,它有着绒羽状的尾部覆羽,同样点缀着黑白两色,长长拖在身后,几乎就有鸟身那么长。   不仅如此,这鸟的羽冠也很奇特,蓑羽般从颈部垂落,越靠近末端颜色越白,徐呈寄好奇地想伸手摸一下,这鸟往旁边一蹦,灵巧地避开了,不知是不是徐呈寄的错觉,他仿佛从鸟脸上看到了嫌弃……   “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同学——”   一道冷淡的声音拉回了徐呈寄的思绪,那句话里的指向性如此明确,徐呈寄一听就知道是喊自己。   徐呈寄抬头,看到岑教授冰冷地望着他:“不要把奇怪的东西放进教室。”   徐呈寄被那目光中的冷意刺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抓向桌上那只鸟,想要把它塞回窗外。   可那鸟动作居然出奇的灵活,反将身一扭,从他掌下跳走了,然后扑棱棱飞到了上方的大风扇扇叶上。   在惯性下,大风扇开始小幅度旋转,鸟站在扇叶上睥睨全场,不动了。   在岑教授的死亡目光下,徐呈寄汗流浃背了。   他就不该手贱那一下。   该死……他不会把什么不好的东西放进来了吧!   好在岑教授没再说什么,甚至没再管那只鸟,背过身继续往黑板上写字,那只鸟也不动了,就这么跟着风扇扇叶一起,旋转,旋转,像是某种失去灵魂的展示台玩偶。   徐呈寄:“……”   弹幕:【我老婆好像生气了,生起气也别有韵味呢(擦口水)】   【嘿嘿,老师来扇我】   【住嘴!这一巴掌是替岑老师的老公扇的,岑老师有老公你们不记得了吗!】   【说起来,刚刚岑老师用粉笔写字的时候,我好像没看到他的婚戒……】   【我有一个猜想,那个……杀夫证道,也许,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岑老师他超爱的,婚戒肯定是不小心被校长弄掉了!】   【那只鸟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听岑老师这个意思,它好像很危险?】   接下来,徐呈寄课是一点没听,光顾着看那只鸟了。   原因无它,主要是那只鸟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岑教授一转身,它就往讲台的方向前移一排——他妈的跟玩木头人游戏似的。   但徐呈寄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回了课堂,因为他忽然发现,民俗学的课教的居然是如何画符!   谁小时候没点画符降妖的幻想呢?徐呈寄抄起毛笔就是干!等他再抬头,发现那鸟居然已经明晃晃地蹦到了讲台上,而岑教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从它爪下摸出鼠标,顺手把刚画好的倒霉符贴它脑门上。   那鸟当即蹦跳着后退,不知是不是倒霉符起了效果,它忽然被绊了一脚,哗啦啦滚下了讲台,   徐呈寄:“……”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一节课在跌宕起伏中迎来结束。   徐呈寄发现上课还是有点危险性的,比如没有遵守上课纪律的学生会被从天而降的旋转大电风扇绞成尸块,画符用的朱砂要及时擦掉,否则会腐蚀手指,以及点名也是一个危险环节,如果没法答上问题,运气好扣学分,运气不好会被丢粉笔。   一旦被粉笔砸中,智商-20,人一傻,就会有很大的概率违反上课纪律,被头顶的电风扇绞死。   徐呈寄拿着新画的倒霉符走出教室时,重重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只黑白鸟立在讲台上,正默默盯着收拾教案的岑教授看。   要说违反上课纪律,这鸟一节课都不知道犯规了多少次,这样都没被惩罚,真相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这肯定是岑教授自己养的鸟!   *   岑浔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收拾好东西,目光并未有丝毫停顿,抬步就朝教室外走去,对那只不知从哪偷渡进校的野鸟视而不见。   这是上午的第二节大课,结束后学生一般都会去食堂吃饭,现在教学楼里人影寥寥。   岑浔走到连廊处,单一的脚步声中,忽然多出了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岑浔,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岑浔脚步顿了顿,转过身,黑白长发的青年就这么撞入了他的视线里。   头发颜色变了,那张脸也比记忆里的更加俊美。   什么都变了,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变。   “聊聊?”青年走上前,抿着唇低头看他,黑色双排扣风衣掀起一道气流,拂过岑浔的指尖。   岑浔漠然看着他,不带感情地扯起唇角,语气带着讽嘲:“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第36章   仿佛被这句话刺痛, 封霁寒瞳孔骤然紧缩,琉璃瞳愣愣地盯着他,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你……不认识我了吗?”   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岑浔便往旁边一倚, 将一边手肘搭在栏杆上,微抬下巴, 姿态闲适地上下扫视他, 琥珀眼瞳天然带着睥睨感:“你谁?”   看上去态度不明,但作为与岑浔相处了多年的人, 封霁寒却能听出来, 这句话与其是反问,更多是讥讽和玩味。   他是故意装成不认识他的。   封霁寒绷紧了下颌, 咬牙道:“你老公。”   随着这句话落下,岑浔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轻轻挑起唇角:“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个老公?”   他垂下眼, 漫不经心地抚摸无名指上那圈泛白的戒痕:“就算有,也是前夫了。”   “你得说, 你是我前夫,我才能想起你这号人啊。”   封霁寒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阵风吹过来, 轻拂岑浔额前的碎发, 看到封霁寒的神情,他眸光微微一动,走上前去, 心疼似的, 抬指轻抚封霁寒的心口。   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恶意满满。   “我以为我上次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是没听懂吗?”岑浔凑到他耳边,带着点狠意轻笑道:“死一次不够, 还敢送上门?”   封霁寒倏然抬手,握住岑浔抚在心口上的手腕,眼里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的落寞被执着取代:“我只是觉得,上次太匆忙了,很多事情我都没来得及解释清楚。”   岑浔没有收回手,兴意阑珊道:“可我觉得,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解释。”   “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吗?”   封霁寒嘴唇微动:“可——”   “那我问你,”岑浔打断他的话,紧盯着他的眼睛:“十多年前你来到小山村,是有人逼你做的吗?”   封霁寒顿了顿,吐出两个字:“不是。”   岑浔步步紧逼:“你来孤儿院里找我,带我离开,是有人逼你做的吗?”   封霁寒抿紧唇角,还是说:“不是。”   岑浔似是觉得有点疲惫了,闭了闭眼:“你跟我结婚,看管我的行为,是有人逼你做的吗?”   封霁寒声音已经有点哑了:“不是。”   岑浔重新睁开眼,掀起眼皮,直勾勾看着他:“对我隐瞒我的真实身份,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隐瞒这个世界的真相,让我一无所知地陪你玩过家家,是有人逼你做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封霁寒才发出艰涩的声音:“……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岑浔嘲弄一笑,笑声里满是讽刺:“封霁寒,你还想解释什么?”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缱绻地一圈圈缠起封霁寒肩上垂落的银白长发,然后将它们握在手心,忽而狠狠往下一拽,逼得他弯腰,与他的视线平齐:“与其狡辩,不如直接承认吧。”   不知是不是吃痛,封霁寒眼眶中带上了几分红意:“承认什么?”   “承认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卑劣私欲。”   岑浔的笑意冷得发狠,殷红唇瓣吐露出的话语如利刃,将真相剖解得鲜血淋漓:“嘴上冠冕堂皇地说要维持两个世界的平衡,所以要拦着我,这么怕我觉醒化诡,怎么在小山村时,你没干脆让我被别人杀死呢?”   “等后来结婚了,你一边享受着眼前的浓情蜜意,一边又担心掌控不了我,所以干脆隐瞒了真相。”   “既想要我,又想要世界和平,封霁寒,你知道你很贪心吗。”   这句话几乎是岑浔贴着封霁寒的耳畔说的,近得足够暧昧,可这次环绕在他们周身的,唯有刺骨冷意。   岑浔微微侧过脸,看到封霁寒握着他的那只手上戴着的黑色婚戒,冷笑道:“你怎么还戴着它。”   岑浔寒声命令他:“脱下来,现在。”   封霁寒第一时间做的,竟然是蜷缩起手指。   但是没有用,下一秒,锋利的傀儡丝便将婚戒从中间截断,强行将它从封霁寒的手指上剥离。   封霁寒略显失态地伸手去抓,岑浔却快速将断裂的黑色婚戒握在手心里,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我都丢了,你也该丢的。”   封霁寒停在岑浔面上,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断戒,呼吸变得急促:“……还给我。”   岑浔唇角掀起凉薄的弧度:“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岑浔抬手举起那枚断戒:“你配戴着它吗?”   说罢,岑浔眼也不眨,直接将它往外一抛,干脆利落地像丢了个垃圾,封霁寒的双眼突然变得猩红,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枚戒指,竟毫不犹豫地要翻出栏杆去追。   岑浔早有预料,拽住他的胳膊就将他拖了回来,重重往墙上一推。   封霁寒后背撞在墙上,手肘撑着身体想要站直,岑浔却已欺身上前,将他按在墙上,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选我,还是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类,你只能二选一。”   苍白的下巴被捏得泛红,封霁寒被迫抬起脸,额前黑发微微散开,垂落在身前的银白长发也往后落去,他急促喘息着,闭目说不出话来。   “怎么,很难选吗?”岑浔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皮肤,下滑进领口,抬起的指背狎昵地拂过他的侧脸:“哦,我忘记了,你可是个贪心的人,一时半会儿怎么选得出来,当然是全都想要了。”   封霁寒却忽然偏了一下脸,避开他的手指,垂落的银白睫羽抖了抖,哑声说:“你说得对。”   岑浔停下动作:“嗯?”   “是,我就是这么一个卑劣自私的人。”封霁寒的胸膛起伏着,抬起银色眼睫,一双琉璃瞳在光线下一片剔透,里面空空荡荡,一片寂寥:“我既放不下你,又放不下养育了我的世界,我本该坚定地站在人类立场上,在你忘却一切时亲手斩杀你,可我偏偏……对你生出了私情。”   那双琉璃瞳被湿意浸染,仿佛很快就要碎得四分五裂:“什么是正义,该如何行使正义,我以为我早已将它们融入骨血,原来只要是人,都会产生无法抑制的私欲。”   “说谎,欺骗,隐瞒,我从没做过如此卑劣的事情,连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封霁寒笑了笑,有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下巴滴落:“但我不后悔这样对你,毕竟——”   他闭上眼,自嘲一笑:“我早就知道,欺神者,终将被神所弃。”   明知道后果,却还是要去做,既然他不愿做一辈子的圣人,那就坦然承担不做圣人的后果。   他费尽心思为自己打造了这黄粱一梦,可梦醒的那天,终究还是来了。   “好一个不后悔,”岑浔笑了:“不错,要是你悔不当初,反倒会让我觉得报复你十分索然无味。”   说着,他含笑的目光扫过青年,封霁寒本就长得好,原本的外貌更是格外的好看,简直像雪做的玉人,无论是脸还是身体,每一处线条和轮廓都被造物者雕刻得那么的鬼斧神工。   封霁寒是会哭的,第一次在山村见面的时候,封霁寒就哭过,后来岑浔更是喜欢看到他哭的模样。   ——有种让人想狠狠摧毁,让他变得更碎的破碎感。   于是岑浔敛起了厉色,神色又变得柔和了,他将唇瓣贴近青年湿漉漉的面庞,轻轻舔吻掉那些滚落的泪珠,好像万分缱绻似的,嗓音里多了几分诡谲的温柔:“我的小鸟很痛吗?”   他贴着封霁寒的脸,蛊惑般低声说:“一定是外面的世界太糟糕了,回到我身边吧,乖乖待在我为你打造的笼子里,你就不会痛了。”   封霁寒好像终于从痛苦中抽离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岑浔,站直身体,擦拭了一下脸颊。   他缓缓抬眼,对上岑浔的眼睛,发出了坚决的声音:“不。”   岑浔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他往后退了几步,跟封霁寒拉开了距离。   阳光忽然被乌云遮盖,天色阴沉了下来,连廊处的光影飞快变幻,岑浔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变得模糊不清。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我很喜欢你的脸。”岑浔冰冷弯起唇角,妖异横生:“既然不肯做我的宠物,那我就绞碎你的脑子,把你制作成我的人偶。”   “轰隆——”雷霆炸响的刹那,惨白的雷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封霁寒骤然一个腾身,避开四面八方朝他袭来的傀儡丝,铺天盖地的傀儡丝紧追着他,他如同一只在天罗地网中极力挣脱束缚的羁鸟,逃脱无门,最终还是被快速收拢包围圈的傀儡丝困在了方寸之间。   不知是不是岑浔的恶趣味,细密地围拢着封霁寒的傀儡丝构成了鸟笼的形状,封霁寒站在中间,倒真像一只被捕捉的珍稀鸟类。   岑浔来到笼外,隔着傀儡丝对封霁寒勾唇一笑:“啊,抓住一只漂亮小鸟。”   “可惜小鸟不想跟你回家。”笼里的封霁寒已经收敛好所有情绪,除了眼眶有点红,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岑浔是真的疑惑了:“就这么喜欢你的世界,哪怕它正在腐烂?”   雨丝被狂风卷进连廊,封霁寒长发微湿,眼神却是坚定的:“是,它正在腐烂,但很多无辜者同样生活在那个世界上,他们都不该死。”   “只要无辜的生灵还存在一日,我就会倾尽所有,为人类而战。”   “那就拭目以待吧,”岑浔眸光逐渐变深,倨傲笑道:“终有一日,你和你的世界,都会成为我的战利品。”   “我的救世主,下次再见面,记得对我倾尽全力。”   笼中的封霁寒对他笑了笑,有些惨然道:“好。”   岑浔面无表情,五指骤然收紧,傀儡丝构成的鸟笼立即向中心收拢,待它们再次错开时,笼中已没有封霁寒的身影,只剩一根轻盈的黑白鸟羽晃悠悠飞起,被傀儡丝缠住,递到了岑浔的手中。   “又玩这招。”   岑浔面色阴晴不定地将鸟羽攥在手心,垂下眼眸,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在连廊直线距离一千米的图书馆顶楼上,童瞑冒着雨趴在天台边缘,长焦镜头挡住半张脸,兴奋上扬的唇角若隐若现。   “嘿嘿嘿,拍到了拍到了,大新闻啊……”童瞑一边嘿嘿笑,一边不断擦拭镜头上的雨水,嘴里喃喃道:“我哥现在的心情估计糟糕透了,最后一张,拍完就撤。”   然而,镜头里的岑浔忽然转过脸,眼神冷厉地直直朝他看了过来。   靠靠靠,被发现了!童瞑的手一抖,照片拍糊了,童瞑却顾不上那么多,这时候他慌里慌张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傀儡丝击穿了他镜头。   “我的相机——”   童瞑发出凄厉的哀嚎,痛苦得像失去了自己的老婆。   天气更差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瓢泼大雨兜头浇下,童瞑抱着他的相机倒在冰冷的天台上,在大雨中淋成了落汤眼。   “呜呜呜哥你失恋就失恋,自己撕了伞,还想要别人都陪你淋雨,没天理啊!”   不知何时,连廊里的岑浔已出现在天台。   暴雨中,他潮湿的黑发贴在了脸畔,雨水沿着脖颈滚入更深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地向童瞑伸出修长的手,声音冰冷:“交出来。”   现在噩梦大学里的天气这么差,童瞑哪里敢跟岑浔讨价还价,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抖着手,满眼不舍地把相机交了出去。   岑浔打开相机,翻阅童瞑拍摄的照片。   不知道童瞑怎么做到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拍摄出无比高清的照片,连每根头发的走势都纤毫毕现。   岑浔操作了几下,然后删除了所有照片,把相机丢还给童瞑。   童瞑接住相机,再抬眼时,发现岑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哥这么记仇,这次居然连账都没跟他算,这心情得差到什么地步啊……   冷冷的雨在脸上胡乱地拍,童瞑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要被淋得睁不开眼了。   等他从天台下去,天上已经下起了大冰雹。   好好好,现在又想砸死所有人了是吧。   童瞑唉声叹气地回到自己的院长办公室,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拧干,第一步就是打开电脑,只见他操作了几下,一个页面就跳了出来,上面赫然挂着他刚刚拍摄的所有照片。   诶嘿!身为八卦记者,他拍的照片怎么可能没有备份呢?没想到吧哥!   童瞑搓了搓手,开始选取照片,预备起一个足够劲爆的标题。   嗯,是取“亡夫震撼归来,一场暴雨中的决裂,爱情能否重生”,还是取“从挚爱到宿敌?他与亡夫雨中上演情感终极对决”?   童瞑打了个响指,眼睛一亮,或者干脆取个“离婚不是终点,是他开挂的起点!与前夫成为宿敌后,他如何华丽转身”?   在童瞑纠结起哪个标题的时候,另一边,八卦新闻中的另一个主角正在队友的注目礼中缓缓醒来。   “长官你醒啦,”有着虎牙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张餐巾纸,满脸同情:“擦擦脸吧。”   封霁寒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接过纸巾,打眼一看,自己组里的成员居然都在。   封霁寒皱了皱眉:“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虎牙青年顾左右而言他:“哦,我们之所以聚在这,是因为我们有事啊——倒是你,长官,你这次进去,收获如何?”   封霁寒捏紧纸巾,语气平淡:“很好啊,收获很大,为什么这么问?”   虎牙青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真的收获很大吗?可你哭了诶,是被感动哭的吗?”   “……”封霁寒胡乱用纸巾擦了一把脸,镇定道:“你知道的,我眼睛从小不好,只是眼睛不舒服而已。”   管理员01凑上来,指着他的手指:“那你分/身戴进去的婚戒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   虎牙青年耿直道:“不会也被丢了吧。”   好一个“也”字。   封霁寒窒息一瞬,强撑着说:“哈哈,怎么可能,是我觉得要好好保管,所以收起来了。”   管理员01托着下巴:“那你现在拿出来。”   封霁寒:“……”   这时,穿着连帽衫的少年懒洋洋举起手,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手机,扬声道:“大家都别说话,等我把手机调成静音!”   虎牙青年疑惑问:“为什么要调静音啊?”   连帽衫少年环顾四周一圈,振振有词道:“把世界调成静音,就能聆听到长官破防的声音。”   封霁寒:“……”   “唉,长官你也别太难过,凡事都要往好处想,”虎牙青年绞尽脑汁,不熟练地安慰封霁寒:“至少你俩没去领离婚证,丢个戒指而已,其实不算离婚。”   管理员01抱臂在旁边神补刀:“不对,非要说的话,《噩梦世界》里领的结婚证本来也不算数吧。”   封霁寒指着门外:“……如果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管理员01这才收敛了笑意,肃容问道:“他状态怎么样?”   封霁寒苦笑道:“神智清醒,攻击性强烈。”   虎牙青年沉思道:“这么看来,他并没有成功夺下H大并成为域主。”   他们都很清楚,H大作为开启整个噩梦世界的内测副本,其中会聚集多强的污染,如果岑浔在那里觉醒,根本不可能保持正常神智。   房间里陷入了缄默,一片寂静中,封霁寒喉咙忽然一动,飞快抬手,用纸巾捂住了嘴。   粘稠的鲜血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众人脸色纷纷一变,虎牙青年立即转身拿了纸,整包塞给封霁寒。   封霁寒沉默不语地将咯出的血擦干净,管理员01脸色很难看:“你疯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心里没点数?”   封霁寒垂眸擦掉指尖的血,低声道:“是啊,我可能早就疯了吧。”   他把沾血的纸巾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忽而没头没尾地说:“其实还是有点后悔的。”   管理员01叹了口气,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点话跟他说。”   其他人担忧点头,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管理员01和封霁寒两人。   作为当年事变的亲历者之一,组里这群人里,大概只有管理员01最了解事情的始末。   她点了根烟,夹在手里却没抽:“闹崩了?”   封霁寒:“嗯。”   管理员01缓缓问:“你真的觉得,诡怪会对人类生出感情吗?”   封霁寒没说话,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异端监测局的大楼,听到管理员01在他身后说道:“封霁寒,连你自己也不确定吧,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你,还是……只把你当成一个有趣的玩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管理员01终究还是抽了那口烟,眼神幽暗:“自诡怪诞生以来,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死于诡怪之手,就连我哥哥——”   “总之,既然已经选了人类,就不要再想自己失去了什么。”管理员01喃喃道:“我们这些人,就是靠着遗忘,靠着不断失去重要的东西,才能继续活下去的,不是吗?”   封霁寒垂眸看着自己只留下戒痕的手指,疲惫似的,缓缓将额头抵在了玻璃上:“你说的对。”   同路而行只是假象,短暂交织的命运之线终究还是错开,各自走向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分岔口。   管理员01抽完了一支烟,见封霁寒还将脑袋磕在玻璃上装蘑菇,觉得有点好笑,随手将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振作点,虽然现在噩梦世界确实重启了,但我们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做。”   管理员01拉过椅子,打开电脑,运指如飞,调出H市的地图:“还记得我们设立在H市的端口吗?当初预言家说,噩梦世界会在远离海域的地方重启,我们就把端口搬到了离海域最近的H市——现在好了,重启地点说变就变,最安全变得最危险。”   一栋3D立体大厦在电脑屏幕中浮现,主视角围绕着这栋大厦,由上至下扫过,管理员01的眸光变深:“这个端口是异端局用于监测噩梦世界的窗口,也是两界屏障最薄弱的地方。”   “既然我们能从这个端口偷渡进噩梦世界,这也代表着……”   管理员01的语气变得沉重:“诡怪能从这个端口偷渡到现实世界。”   “在诡怪们发现它之前,”管理员01严肃道:“必须毁掉这个端口。”   异端局设在H市的端口是双向通道,如果不想让诡怪偷渡到人类世界,他们就必须进入噩梦世界,从内部毁掉里端口。   可没想到的是,《噩梦世界》为了开放公测,直接封闭了七天,他们没法再通过端口渠道进入噩梦世界内部,这一等,就等到了开放日。   端口的问题刻不容缓,他们压根不知道噩梦世界公测后,端口附近会不会出现新的诡域,稍有不慎,万一诡域沿着端口渗透进现实——那麻烦就大了。   封霁寒终于停止自闭,来到电脑前,盯着那栋大厦:“预言家的预言为什么会失误?”   管理员01:“可惜预言家已经死了,否则你还可以去亲自问他。”   封霁寒点了点头,敛起了眼中的若有所思:“端口确实是个隐患,上报吧。”   *   噩梦大学的暴雨渐渐停下了。   童瞑原本以为岑浔需要好几天才能平复心情,但他完全没想到,只过了一小时,雨势就逐渐变小了,甚至很快,天空便重新放晴,连地上的积水和冰雹都消失了,就好像那场暴雨冰雹从未出现过。   接着,童瞑就接到了岑浔的消息,让他立即去校长办公室一趟,搞得童瞑一度非常心虚,以为自己备份照片的事情被发现了。   好在进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后,岑浔并未表现出追究照片的意思,他坐在校长办公桌后,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依旧是童瞑欣赏不来的花色。   见此,童瞑不得不暗夸自己一声有先见之明。   没错,是他!今天特意起了大早,冒着被岑浔暴揍的风险,硬是抱着他的腿求他放弃丑衣服,换上了那套衬衫马甲。   否则他哥跟封霁寒决裂的时候,封霁寒那家伙说不定真会笑出来的……那丑衣服多破坏气氛啊。   童瞑心里腹诽,明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对丑衣服的不满,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岑浔:“哥你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岑浔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童瞑脑海里的那根弦立即紧绷起来:“什、什么事呢?”   “结婚后,封霁寒每天都要去上班,但他的身份是玩家,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虚假的,他有什么班要上?”   岑浔十指交握,抵住下巴,露出些许沉思的神色:“已知他的真实身份是玩家,又已知,当时玩家还没有大面积登陆,那么,他是怎么绕过噩梦系统偷渡进来的?”   童瞑没想到岑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一愣:“会不会是他的某种技能——比如穿梭空间之类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岑浔淡淡道:“但如果是另外一种可能——比如他是从两界之间的裂隙偷偷钻进来的,这也说不准。”   弄明白岑浔的意思,童瞑面露狂喜,兴冲冲道:“如果真有裂隙,那我们能不能也偷渡到人类世界?”   岑浔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微笑,对童瞑说:“去查吧,着重去查我那个前夫的公司……有些人,表面上是去当总裁,说不定是跨过裂隙,偷偷回现实打工了呢。”   童瞑拍拍胸脯:“哥你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岑浔瞥他一眼:“尽快去查,如果真有裂隙,等他们反应过来,说不定会把裂隙毁掉。”   童瞑“哎”了一声,不再耽搁,立即下去调查。   走进电梯,童瞑不由感慨,不愧是他哥,这么快就从情伤里走了出来。   这才对嘛,人类的数量有那么多,他哥要是想玩这款,再找个差不多的听话的不就行了?何必执着于一个叛徒?   以前童瞑就不理解,架不住岑浔玩不腻,只能选择尊重祝福。   现在好了,终于分了。   他哥还是他哥,理智始终占据高地。   童瞑按下按钮,心中凉薄地想。   诡怪只需要食物,才不需要爱。 第37章   无尽夜色下, 白日里热闹万分的噩梦大学陷入沉寂,噩梦时间接近零点,开放日的第一天即将结束。   悬日钟楼内, 岑浔坐在校长办公室中, 拉开了系统面板。   噩梦系统会对所有参与活动的副本进行日结算,然后根据人气度、单日总积分收入最高等标准进行单日排名。等开放时间达到一周或一个月, 则会进行周排名和月排名。   活动页面已进入结算倒计时, 岑浔指尖漫不经心地叩击着桌面,心里估算着噩梦大学的榜单排名。   噩梦大学作为一个大诡域, 区别于小诡域的优点就是它一次性能容纳的玩家数量多, 但同时,它也有一些缺点。   第一, 为了保证入学率和可玩性,走长远发展路线,噩梦大学的玩家死亡率不高, 单个玩家榨出的积分,肯定比不上其他诡域直接杀掉玩家榨出的积分多——也就是说, 噩梦大学要想在积分收入上打败其他诡域,主要还是以玩家数量取胜。   第二, 由于噩梦大学的副本机制偏向任务类生存本, 如果玩家能一直苟下去,就会一直占着副本名额,新学生进不来, 会大大影响引流的效果。   而小诡域就有一个好处, 它们的副本简单,循环周期短,上一轮结束, 很快就能换一批新鲜玩家进入,开启新一轮屠杀。   综合考虑多方因素,岑浔理智地猜测,噩梦大学的今日排名不会太高。   因为今天只是开放日的第一天,玩家数量没上来,且噩梦大学又不靠屠戮玩家榨取积分,所以注定比不过那些一开始就大杀特杀的副本。   但是岑浔相信,目前噩梦大学的弱势只是暂时的。   既然系统不强制玩家选择副本,那么,人类的趋利避害本能必定会驱使玩家避开高危副本,大批量去往可玩度高的低危副本。   而岑浔当前阶段要做的,就是在玩家群体中打出口碑,把噩梦大学的优势大面积宣扬出去。   思忖间,面板上的倒计时归零,系统丝滑刷新出新的页面。   单日排名出来了。   岑浔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噩梦大学的排名,而是先看了榜单前十的诡域名称。   单日积分收入最高的是——九层天堂   血淋淋的死亡率十分显眼:100%   岑浔微微挑眉,去了这个副本的玩家竟然全部死亡了?   取了个天堂的名字吸引玩家,却又这么危险,怪不得能排榜一。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岑浔从面板上收回目光:“进。”   童瞑抱着文件推门进来,大刺刺用脚带上了门,上前就把那叠文件放在了岑浔的办公桌上,伸手拍了拍:“刚刚查到的,全部记录都在这里了。”   岑浔微微颔首,让他先放着,等会儿再看。   童瞑倒不急着说事,先凑到岑浔身边看他面板,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日排名出来了吗?咱们噩梦大学排第几?”   岑浔淡声道:“没看。”   童瞑震撼不已:“哥你是忍者吗,居然能忍住不看!”   “我的诡域如何,我心中有数,所以没什么好看的,”岑浔手指点了点面板,微微眯起眼睛:“重要的是对手如何。”   童瞑这时也看到了榜一的诡域名称和死亡率,不由咋舌:“哇,这个域主好凶残。”   岑浔问:“你的千眼有观测到关于这个诡域的事吗?”   童瞑沉吟了一会儿:“九层天堂吗?我只知道它位于B市,是个橙衣级以上的诡域,域主的周身有不明干扰,我暂时看不到有关于祂的过去,但是要问这个诡域为什么会有100%的死亡率,我倒是大概知道一点。”   岑浔:“为什么?”   童瞑摸了摸下巴:“也是跟九层天堂的副本机制有关系,它的规则里有个词叫‘找到幸福’。只要是人,都不可能过得事事如意吧,说不定那些玩家就是为了得到某种‘幸福’,才会选择留下的呢。”   “幸福……”岑浔咀嚼着这个词:“嗯,的确是个不错的诱饵。”   简单了解了榜一诡域后,岑浔的目光没再停留,继续往下翻,看向榜二——启世方舟,死亡率同样100%。   “嚯——这个我也知道!”不等岑浔询问,童瞑便兴冲冲地主动透露出有关这个诡域的消息:“这个诡域在海上的一个岛屿里,妥妥的天灾副本!玩家先后会经历大地震,火山喷发,酸雨,海啸等等灾难,只有成功建造出启世方舟,玩家才能逃出那片海域。哥你想想,这么一轮大天灾下来,普通玩家能活一个都是运气逆天。由此可见,这个域主也是半点不孬啊!”   岑浔:“……为什么这个诡域你又能知道这么多?”   童瞑抱臂道:“榜一那是情况特殊,祂身上有东西在干扰千眼的观测,榜二就不一样了,第一,祂的实力比不上榜一,第二,祂身上没有特殊的屏蔽技能。”   童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道:“只要不是等级太高,或是有特殊技能或特殊道具阻挡,一般来说,没什么人或事能躲过我的观测。”   无视童瞑的自夸,岑浔的面色依旧没有波澜:“榜二的特技应该是天灾类的,噩梦大学恰好靠海,如果这个域主从海面登陆,会给噩梦大学带来巨大威胁。”   童瞑面色一滞,想到这个可能,微微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说起来,哥,我觉得这个域主还有个地方很奇怪,那就是祂的力量似乎被分成了三份,因为我对祂进行观测时,分别看到了三团不同的能量。”   岑浔眯起眼睛:“三种能量,天灾……有意思。”   榜三的诡域名称叫做“时光照相馆”,死亡率同样100%。   对于时光照相馆,童瞑也遗憾表示这个域主周身有干扰,他只能观测到一点点,隐约知道它的核心机制跟“时间”有关。   榜四,疯狂机械城,死亡率100%。   童瞑对这个副本很嫌弃:“这个就是纯纯生存副本,玩家需要搜集各种金属元素拼装枪械,这样才能跟城里的机器怪物对抗——最坑的是,队友也不可信任,因为杀人有概率掉落宝箱,唉,实在太血腥了,这个域主根本不懂杀人美学!”   榜五的名称有点离谱,4148小游戏,死亡率居然只有80%。   提起这个副本时,童瞑有些迟疑:“这个诡域它很奇怪,它能到处乱窜,所以每次我都只能观测到它的一点点内容。”   岑浔托着下巴盯着面板看,饶有趣味道:“4148小游戏?听起来,它是个藏身在网络里的虚拟诡域。”   “对,”童瞑给出肯定的答复,无语扶额:“哥你敢想吗,它投递邀请函的方式居然是给用户推黄色小广告,然后在小广告的右上方设计一个假的红叉,用户一点叉,就会被直接拉进游戏,就……很坑。”   岑浔:“……”   那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岑浔缓缓开口:“按理说,选它的玩家会比较多吧,毕竟它的诡域名看上去像是个休闲游戏,怎么只排第五。”   “这个哥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童瞑竖起一根手指,煞有其事道:“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家伙的诡域居然对电脑的配置有要求!配置不够,游戏就运行不起来,它能怎么办,只能忍痛放弃目标玩家咯。活下来的那20%的玩家里,很多人的存活原因就是他们家的电脑配置不够,过载后爆炸,帮他们强行退出了游戏。”   岑浔是彻底无语了。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这个域主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接下来,岑浔快速将剩下的榜单都翻了一遍。   榜六:六道鬼城,死亡率100%。   榜七:天地旅行社,死亡率100%。   榜八:爱情小镇,死亡率99%。   榜九:山珍饕餮宴,死亡率100%。   榜十:童话游乐园,死亡率100%。   看完后,童瞑发出感慨:“不是,他们真的第一天就把玩家杀得一个也不剩啊,那个爱情小镇的域主倒是怪好的,还留了1%的存活率呢,真不错。”   岑浔淡淡道:“说不定祂原本连1%都没想留。”   童瞑啧啧道:“好猖狂,全是100%的死亡率,其他玩家怎么敢去玩?”   岑浔沉吟了一会儿:“有没有一种可能……玩过这些副本的玩家都死了,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给差评呢?”   童瞑笑死了:“什么地狱笑话,再说了,这些玩家不是被杀了以后还能复活吗?”   岑浔却说:“不一定。”   “怎么说?”   岑浔若有所思:“玩家能不能复活,应该取决于……域主有没有整个吞噬掉他。”   童瞑疑惑问:“哥,你的意思是,吞掉整个身体?”   “不,我姑且把那东西称作玩家的灵魂。”岑浔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知道的,我的傀儡丝能控制玩家,所以对此隐隐有一点概念。”   童瞑懂了:“也就是说,玩家其实是用灵魂形式进入噩梦世界,普通的被杀,顶多是灵魂受损,依旧能返回,但如果是被域主整个吃了,就相当于玩家的灵魂完全消散,玩家的身体也会随之死亡。”   岑浔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如果那些域主是把玩家整个吞了,半点不剩,那么死掉的玩家就没机会返回现实,并去论坛排雷。”   童瞑:“呃,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哥,你居然连排雷都知道了,你为何可以如此接地气。”   岑浔没接他的话茬,面无表情道:“虽然他们没法排雷,但我们可能帮他们排雷。”   童瞑一愣:“怎么帮?”   “这还不简单?”岑浔露出恶意的微笑:“暗中雇佣玩家去论坛排雷,引发玩家恐惧,把这些高死亡率副本的排名打下去。”   他冷漠地盯着榜单前十:“什么档次,敢排在噩梦大学前面。”   “……”童瞑默默竖起大拇指:“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不愧是你,四哥。”居然连买水军的方式都能想到。   如岑浔所想,噩梦大学当前排名78,在副本总数为106个的情况下,成绩显然并不是十分理想,然而,它后面跟着的死亡率却是十分吸睛——15%!   在一排排100%、90%,80%的死亡率中,它是那么清新脱俗,像一股乱世中的清流,狠狠攥住所有人的目光。   岑浔目光没有波动:“现在玩家那边还看不到这个单日排行榜,你把这个排行榜做成表格,再雇个玩家,将这个表格假装成官方漏出的消息,直接发上玩家论坛,然后再找几个玩家在底下充当水军……你懂的。”   童瞑心情复杂地点头应下,已经开始为其他域主点蜡了。   他哥肚子里全是咕噜噜往外冒的坏水,那些域主只知道乱杀,怎么玩得过他?   看完了排行榜,童瞑跟岑浔说起正事。   岑浔问:“查到裂缝了?”   童瞑点头,拉了个椅子在岑浔身边坐下,把一旁的文件拖了过来,指着最上面的文件说:“我把千眼观测到的内容全都记在里面了,现在我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清了清嗓子,童瞑有点不怀好意地问:“哥,你打算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岑浔头也不抬:“好消息。”   童瞑笑道:“好消息是,你猜的没错,裂隙确实存在,它位于H市中心的商务区,就在你前夫日常上班的公司里。”   果然……岑浔漠然捏紧手里的文件:“那坏消息是?”   “坏消息是,中心商务区现在成为了一个诡域,裂隙的位置被域主转移了,我看不到它被转移到了哪里。”童瞑耸了耸肩:“看来我们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岑浔皱眉:“它有出现在排行榜上吗?”   “有的,榜四十就是。”童瞑划拉了几下岑浔的面板,拉到第四十名。   ——镜都商务区,死亡率60%。   “就是它。”   童瞑帮岑浔翻开文件:“哥你看看,这些就是我查到的,有关于域主的资料。”   岑浔看向文件,他完全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既不是照片,也不是个人经历介绍,而是一张……宠物医院检查单?   【福安宠物医院   客户名:秦先生   会员卡号:无   宠物名:咪咪   宠物种类:猫   宠物品种:长毛奶牛   宠物年龄:一个月   宠物病例卡号:2xxx0521xxx9   检查名称:   血液生化全项检查   大便常规   三分类血常规   ……   账单合计金额:6532.86】   岑浔:“?”   他不信邪的继续往下翻了翻,然后看到了更多的猫玩具购买记录,猫粮成分对照笔记——全是关于猫的东西。   “……”岑浔沉默几秒,两根手指夹起那张缴费单,默默看向童瞑:“你是说,镜都商务区的域主,是只长毛奶牛猫?”   童瞑淡定地摇摇手指:“不不不,镜都商务区的域主,是这个秦先生。”   岑浔:“……”   “这位秦先生曾经是镜都商务区某栋写字楼里的CEO。”童瞑指着检查单上的客户名:“他的能力应该跟钱有点关系,因为我看到进入镜都商务区的玩家都在疯狂搞钱。”   岑浔托着下巴,有点想不通:“可那只奶牛猫在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奶牛猫?”童瞑若无其事道:“哦,跟它没关系,就是我一下子查到很多有关它的资料,干脆一起交上来凑数喽。”   岑浔无语了,人类糊弄工作就算了,为什么连诡怪都会拿无效资料糊弄上司?   童瞑继续道:“这个副本是任务类生存副本,玩家要在镜都商务区住五天,上一轮玩家现在还没团灭,如果剩下的玩家一直不死,我们想混进去,只能等四天后了。”   岑浔毫不犹豫:“那就等,那个裂隙,我们必须保下。”   “还有一件事,”童瞑打了个响指,笑得有点贱:“哥,你可能得先学会开车了,因为镜都商务区的副本里,好像有开车逃杀的环节。”   “是吗?”岑浔皱了皱眉,拉开抽屉,拿出之前飘进车窗的那个驾校小广告,面无表情地放在手心里拍了拍:“那我明天就去学。” 第38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安途驾校也迎来了新一批前来学车的学生。   当安途驾校磨刀霍霍向玩家时, 驾校的域主还尚不知晓,一个不速之客已悄然来临。   童瞑在驾校门口停下车,迟疑地看向副驾驶座:“哥, 真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学车?”   “不用, 我又不是小孩。”岑浔冷漠地往上推了推脸上的墨镜:“你把噩梦大学管好就行,有事打我电话。”   童瞑捂脸:“不是, 我是怕你第一天就把驾校撞穿……哥, 答应我,前几天你就好好学车, 不管教练说了什么, 你千万不要马上把教练打死,好吗?咱们先把怎么开车给学会了, 这才是最要紧的。”   “你好啰嗦。”岑浔拿着手机下了车,关上车门,墨镜后的眼睛傲慢地瞥他一眼:“滚吧。”   童瞑:“唉……行吧, 学完车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调转车头, 往噩梦大学的方向开,童瞑目光扫过后视镜里岑浔的身影,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明明岑浔一直挺靠谱的, 但他怎么就这么忧心呢?   大概是他哥太会搞事了吧,脾气又不好,童瞑就怕教练不懂看眼色, 不知死活地去冒犯岑浔, 最后惨死在岗位上……   童瞑怜悯地想,希望安途驾校的诡怪能机灵一点,好好教车, 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他哥耐心有限,真把他惹毛,整个驾校都别想开张了。   另一边,岑浔站在安途驾校的门口,拿出安途驾校的广告小卡片。   【安途驾校火热招生中!】   【一对一练车!无任何附加收费!试学满意再报名!三次不过免费重考!】   岑浔自言自语地说:“不错,我就喜欢免费的东西。”   说罢,他拿着卡片,直接走进了驾校斑驳掉皮的暗红铁锈大门。   身为域主,岑浔理论上来说其实不能随意进出其他域主的诡域——就算拿着邀请函,他身上的域主气息也会在踏入诡域的瞬间立即被域主发觉。   但岑浔特殊就特殊在,他是万中无一的半觉醒域主,哪怕内里已经开始异变,外表上依旧保有人类的血肉之躯。   当岑浔内里的异变程度达到100%,血肉之躯完全破碎时,他才算彻底完成觉醒。   所以岑浔现在完全可以伪装成人类,混进别人的诡域,当然,如果不想立即被人家域主发现自己的存在,岑浔必须敛起自己的域主气息。   岑浔拿着小广告进了驾校,他孤身一人,又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等级,还悠悠闲闲地戴了个墨镜,怎么看都像个愚蠢无知的菜鸟玩家,几乎一进门就引起了教练们的注意。   这种无知的度假型玩家,教练们昨天就已经见过很多了,因此看到岑浔进来,第一反应都是:又一个上门送菜的。   守在门口等待猎物的教练们几乎是一窝蜂地全冲了过去,热情地接待起岑浔,得知岑浔是来学车的,立即大力向岑浔推销自己。   岑浔淡定开口:“我要一个耐心好,并且比较抗揍的教练。”   对于他的要求,教练们也就听个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笑死,就一个菜鸟,居然还提上了要求,真当他们这里是正经教开车的地方?   而且比较抗揍?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真的以为他那点细胳膊瘦腿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吧?   很快有个缺了一只眼的教练力压群雄,抢到了这个教练名额,飞快地领着岑浔去办公室办了学车登记。   只办了登记,没有立即建档成为正式学生,因为安途驾校上的广告上说过“试学满意再报名”,岑浔现在就是进入了所谓的试学阶段。   那个自告奋勇的教练,姑且称他为独眼吧,岑浔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还专门又问了一次独眼,他是不是真的抗揍,独眼原本还嗯嗯敷衍,看见他签下名字后就立即变脸,凶相毕露地恶声道:“问问问,哪有那么多问题问,老子告诉你,学不好车,老子就吃了你!”   岑浔面无表情,独眼以为他被吓到了,越发洋洋得意:“这里是驾校!不是你家,给我听话点,教练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懂点规矩,别说老子没提醒你,在这里不好好学车,可是会死的!”   说罢,独眼露出一个垂涎贪婪的笑来,阴冷地看向岑浔的方向,想看到新学员恐慌的神色。   但他没想到,岑浔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再看岑浔,他已经往车那边走了,背影还透着些许的不耐。   “……”不是,他就这么走了?   好好好,独眼气笑了,好一个目中无人的学员,今天他就来教教这小子,什么叫规矩!   于是独眼并未出声喊住岑浔,而是跟了上去,任凭岑浔拉开车门,充满恶意地等着看好戏。   车门一开,一滩血肉立即从驾驶位淌了出来,污血和不明黏液瞬间浸透了岑浔的裤子和鞋子。   “……”岑浔深吸一口气,克制地闭了闭眼,对独眼教练冷声道:“弄干净。”   独眼教练抱臂靠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我们驾校就是这么个条件,你克服一下吧,毕竟我们驾校是教人学车的,可不是给少爷度假的~”   岑浔转向他,墨镜挡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殷红的唇,半晌,他的唇角忽而往上冷冷一勾。   下一秒,独眼教练的脖子就被掐住,面朝下被新学员狠狠摁进了污血横流的驾驶座中。   “唔……嗬!”独眼教练满脸污血,双手在脏污的驾驶座上狂拍,挣扎着想要起来,可钳制在后颈上的那只手是那么冷酷有力,死死按着他,仿佛凝聚着万钧力量,让他怎么都起不来。   “那你就给我舔干净,”新学员轻笑出声,声音里满是不亚于他的恶意:“什么时候舔干净,什么时候我们再开始练车。”   独眼:“?”   究竟谁是吃人的怪物,为什么他比我还像反派?   独眼当然不服,可他挣扎了大半天,还真的起不来,不得已之下,独眼只能选择妥协,不情不愿把座椅上的血肉舔干净。   这些血肉本来就是食物,也就是昨天死掉的那批玩家,之所以没有吃掉,也是想用来吓唬下一批玩家而已——谁料今天一开张,就踢到了岑浔这个铁板,真是晦气。   独眼已经隐隐意识到岑浔的不好惹,将座椅清理干净后,一时间不敢再作妖,他警惕地站在一边,拿剩下的那只眼睛偷摸打量岑浔,暗自估算岑浔的实力。   但座椅清理出来了,岑浔站在那里依旧没动,捂着口鼻道:“去打盆水,把里面再擦几遍。”   独眼:“?”   独眼忍无可忍:“臭小子,我警告你别太得寸——”   岑浔的耐心即将告罄,抽出操纵杆指着独眼的眉心,阴冷道:“不去,你就死在这里。”   某个瞬间,操纵杆上似乎有无比恐怖的气息闪过,独眼双腿一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打了水,狠狠把驾驶座上上下下擦了四五遍。   岑浔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了进去,只是墨镜下的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像是心情非常不好。独眼教练见势不妙,本想偷偷溜走,向驾校校长举报这个异常学员,可惜半途就被岑浔叫住了。   “去哪?上车。”   独眼心中叫苦,又不敢逃跑,只得从另一边上车,小心地抬起屁股,又小心放下,全身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岑浔手握方向盘,语气里已满是风雨欲来的不悦:“怎么开?”   独眼教练战战兢兢道:“就……不要压线,不要压到点位——”   岑浔幽幽道:“我是问你,怎么发动车子。”   独眼教练:“啊?先拧、拧车钥匙点火啊。”   岑浔把手伸到车钥匙的方向,一拧一放,无事发生。   独眼教练小心道:“要多拧一会儿。”   岑浔多拧了一会儿,车子猛地往前一窜,然后熄火了。   岑浔皱眉:“怎么回事?”   独眼教练隐隐感到了窒息,控制不住教练的本能,忍不住教训他:“你没挂空档,带档起步,你说怎么回事?”   “我要是会,还用得着你教?”岑浔盯着前方,手中的操纵杆尖端直接抵住独眼教练的脖颈,冷声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最听不得别人顶撞我,不想我换个教练,你就给我老实点,懂吗?”   曾经丢出去的回旋镖,如今竟然扎在了自己身上,独眼教练现在是一万个后悔,刚刚为什么非要作死,抢着当了这个祖宗的教练:“……懂了。”   岑浔收回操纵杆,冷冷问:“哪个是空档?”   独眼教练这时才彻底确认,眼前这位祖宗居然真的是来他们这里学开车的……   造孽啊!这么多个诡域,为什么偏偏盯上了他们安途驾校!   独眼教练认命地教了岑浔什么是档位,什么是离合,什么是刹车油门,什么是手刹,以及关于灯光和雨刮等知识。   “轻抬离合,不要马上松开,车子有点抖动感觉的时候,再缓缓松开刹车。”   岑浔:“你车子不是一直在抖动吗?”   “不是这种抖动,是更特殊的抖动。”   岑浔:“你不要跟我玩抽象,究竟怎么个抖法。”   独眼教练:“……”   独眼教练想吸氧。   搞了好半天,岑浔的车一直开不动,最后独眼教练低头一看,尼玛,手刹还拉着,怎么开得动。   放下手刹,岑浔渐渐找到点感觉,车总算往前挪了。   独眼教练差点喜极而泣:“好,接下来就先去倒车入库的场地吧,你往前开,脚下给点油。”   岑浔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立即往前一蹿,重重撞进了围墙。   满头血的独眼缓缓抬头:“是叫你……给一点点油。”   不紧不慢地用傀儡丝挡开玻璃碎片,岑浔换了倒档,微笑道:“哦,教练,我就是看你不爽,所以才故意给很多油的。”   “……”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一时间,独眼脑海里居然只剩下这句话。   岑浔把车从破了个洞的围墙里倒出来,自觉已经掌握大半的开车技术,心情好了许多,抬眸扫过场地:“库呢?”   独眼抖着手用布条包住脑袋上的破口,颤巍巍地指着一个方向:“那里。”   岑浔把车往后倒,通过后视镜目测了一下那个方形黄线框的位置,凭着感觉打了把方向盘。   独眼:“打死,打死!”   “?”岑浔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依言一拳捣穿了方向盘:“是这样打死吗?”   独眼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是物理意义上的喷,因为在安途驾校的规则里,教练和车是绑定的,车相当于教练身体的一部分,因此车受到伤害,教练也会受伤。   “不是这样打死,是、是……”独眼教练淌下血泪:“是方向盘往左打满,转到不能转为止。”   岑浔面无表情:“那你得说清楚,掐头去尾的,我可是个新手,怎么听得懂你那些术语。”   独眼教练眼前一黑,我的个老天诡,现在究竟是谁受伤了啊,这祖宗居然还不爽上了。   岑浔盯着后视镜继续倒库,眼睛一眨,库角线忽然往右移了一大截,于是岑浔直接压线。   “你们这库还会跑的吗?”岑浔手指点着破了个洞的方向盘:“对新手有点不友好。”   事实证明,安途驾校的库不仅会跑,还会飞。刚被压到,明黄的线便犹如活物,忽地从平面腾身飞起,直接扑向岑浔,张牙舞爪间,隐约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   独眼教练在心中兴奋嘶吼:对,就是这样,咬他!缠他!勒死他!   但下一秒,独眼教练的希望就落空了,因为他看到岑浔抬了抬手指,不知做了什么,扑向他的黄线就被看不见的力量拦截在空中,绞碎成了数段,死得凄凄惨惨。   岑浔无情命令他:“你去,再给我画个库,要不会咬人的。”   独眼教练:“……”   他还能说什么,迫于淫威,只能哆哆嗦嗦地给岑浔找新黄线。   可黄线是没脑子的,它哪里懂什么忍耐,域主设定的规则就是一旦它被压线,就会立即扑过去攻击学员。   更令独眼教练感到窒息的是,岑浔的车感很不好,就算库不挪,他也十有八九会压线。   ——于是就陷入了某种死循环。   在一连阵亡了五根黄线后,独眼只能含泪下车,亲自帮岑浔踩住黄线,同时小心指导道:“对,方向盘打早了,这时要回正方向盘……好!车门前对着库角时,方向盘就可以打满了!”   岑浔一连倒了几次库,独眼也不知道他是单纯的技术差,还是纯粹的心眼坏,好几次车轮子都压上了他的脚,换做平时,独眼早就把学员生吃了,可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地抬起车身,手动帮岑浔入库。   这时,新玩家们也陆陆续续进入了安途驾校这个副本,一脸清澈愚蠢地被教练们领进了训练场。   安途驾校是个小副本,教练数量有限,一旦玩家数量一多,就容易出现每个教练都要带两个以上学员的情况。   现在驾校明显人手不够了,独眼听到傻哔同事在喊自己:“你怎么这么慢!快点把那个吃了,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新学员,带不过来了。”   岑浔也听到了,语气些许不悦:“广告上不是说一对一教学吗?你们驾校搞虚假宣传?”   独眼开始汗流浃背。   “去啊,”岑浔支着头看他,唇边挑起一抹冷笑:“你同事叫你呢,怎么不去带你的新学员?”   独眼现在怕极了岑浔的笑,他一笑,多半有人生死难料。   独眼勉强笑笑,求生欲十足道:“这怎么行,说好的一对一就是一对一,我必定要先把您教会了才行啊!”   “诡呢!吃快点啊!吃个人要吃那么久?!”   独眼:“……”   喊人没有回应,同事终于过来看情况,眼看岑浔依旧活蹦乱跳,毫不避讳岑浔在场,直接质问独眼为何还没搞定岑浔。   独眼嘴角一抽:“……你有本事你来搞定他。”   同事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不明白独眼为何畏手畏脚,一转身,同事就朝岑浔露出血盆大口,打算将岑浔一口吞下。   独眼闭上眼睛,不敢看同事的下场,等他再睁眼,看到的只有平静倒车压线的岑浔,以及……地上的尸块。   “把地面打扫干净。”岑浔淡淡道:“影响我练车了。”   独眼:“……好的,尊贵的学员。”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越来越多的教练,连玩家都注意到了4号车的异常,坐在棚下等待练车的时间里,玩家们纷纷好奇地往那个方向投去视线。   只见接二连三的教练走上前去,似乎打算攻击车里的学员,结果刚露出凶恶本相,就莫名其妙地碎成了数块。   后来,渐渐没教练往那个方向走了,除了4号车的教练,其余教练好像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默契地远离了那片区域。   因为教练折损得太多,很多车空置了出来,玩家们全挤在几个教练的手底下,一时间根本摸不到车,便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激情讨论四号车上坐着的究竟是哪位大佬玩家。   日头西移,玩家们眼睁睁看着那个独眼教练跑上跑下,又是帮着踩黄线,又是帮着抬车,猴子一样蹲在车顶指挥方向,心情不免变得复杂。   “……怎么感觉4号车大佬真的不会开车?”   “说不定人家真的是来驾校学开车的呢。”   从倒车入库学到侧方位停车,再学到S弯,那位独享一对一教学的4号车学员终于结束了今天的练习,推开车门下车。   独眼教练见状大松一口气,急忙撑开了伞,帮岑浔遮住猛烈到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阳光。   为了达到晒伤学员的副本效果,安途驾校的太阳格外猛烈,正因如此,岑浔今天出门前才听取了童瞑的建议,特意戴了副墨镜。   玩家们只看见溅满脏污的坑洼车门被推开,接着,车中人长腿点地,探身下了车,任凭教练为自己打着伞,理所当然地抬步往前走去,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戴着墨镜的黑发美人身量高挑,气场强大,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危险,却总会让人莫名产生靠近的欲望。   眼看黑发美人就要从棚前走过,之前就觉得他有点眼熟的某个玩家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岑老师!?”   那黑发美人闻言,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朝他看了过来。   “你认识我?”   那个喊住岑浔的玩家自己都傻眼了,他没想到4号车的学员居然真的是岑教授!   岑教授一个噩梦大学的小BOSS,怎么跑到安途驾校来了,这都能串场的吗?   其他玩家也傻眼了,推了推他:“老刘,怎么回事啊,你认识他?”   老刘回过神,激动道:“他是岑老师啊,岑老师!你不记得了吗?直播广场里很火的那个噩梦大学最美教授!”   岑浔:“……”   最美……什么?   一听老刘这么说,其他玩家马上全都反应了过来,明显也对岑浔印象深刻。   “居然是岑教授!啊啊啊啊真人比直播里还美。”   “不对啊,这里是安途驾校,不是噩梦大学吧,岑教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学车,”岑浔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琥珀色的淡漠双眼:“你们都是噩梦大学的学生?”   老刘一边惊讶,一边有些心虚:“呃,我们暂时不是,只是听说过您……”   岑浔“嗯”了一声,声音依旧淡然:“为了方便学生学车,噩梦大学未来可能会跟安途驾校进行合作,以后噩梦大学的学生来学车,一律有优惠。”   玩家:“?”   这是向他们宣传噩梦大学的意思吗?教授他居然这么接地气的吗。   独眼:“?”   不是,噩梦大学什么时候跟我们谈合作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们好好练车,我先走了。”岑浔戴上墨镜,冷淡颔首:“下午还有课。”   很正常的交谈,正常到仿佛回到了现实世界,很容易令人产生信赖感,玩家们还想岑浔多留一会儿,依依不舍地追问岑浔明天还会不会来。   岑浔说:“会的,我还没学会。”   独眼闻言,泪差点飙出来,只伺候这位祖宗半天,他都感觉自己快死了,可明天这位祖宗居然还要来!   独眼只觉得诡生暗无天日,再也看不到希望。   临走前,岑浔给每个在场的玩家每人分发了一张紫衣级的倒霉符,嘴上说是让玩家提前感受一下学校福利,实际上这玩意岑浔画了很多,并且使用一百张倒霉符才能升级“符生万象”这个技能,现在把它们发给玩家,岑浔就能在轻松清库存的同时引流,可谓一箭双雕。   在一片感激声中,岑浔被独眼送出了驾校大门。   “回去告诉你们域主,”岑浔双手插着兜,墨镜下的眼睛望着驾校外的黑雾:“要是它明天敢关闭驾校,将我拒之门外,我就把它的驾校直接拆了,懂吗?”   独眼战战兢兢地应了。   “还有。”   岑浔冷冷道:“明天,我不希望我还坐在一辆又脏又臭的车上练车。”   独眼恨不得把头点下来:“您放心,明天一定给您提供最干净的车辆~”   这时,童瞑开着车过来了,岑浔上了副驾,摘下墨镜。   童瞑瞥一眼他的脸色,不由叹了口气:“等会儿先回宿舍洗洗?”   岑浔低头看眼脏污的衣服,恹恹地应了。   *   《噩梦世界》玩家论坛2区。   #猜猜我在安途驾校的副本里遇到了谁?你们绝对想象不到!#   1l:谁啊?楼主别卖关子,快说!   2l(楼主):事情是这样的,今早不是有人泄露出了副本死亡率名单吗?我就寻思着去死亡率最低的噩梦大学吧,结果当时被我的猫一撞,不小心选中了安途驾校!   3l:(楼主):我那个后悔啊,安途驾校的死亡率有86%,我以为我这次必死无疑了,谁知道等我进去后,却在安途驾校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4l:到底是谁啊啊啊,阴暗爬行,楼主快说啊!   5l:那我就直说了!是噩梦大学的岑教授!哇,那脸那气质,真的太顶了!当时他迎面走来的时候我都被美到窒息了……   6l:???   7l:开始怀疑我的眼睛了,你是说,噩梦大学的小BOSS跑到安途驾校的副本里去了是吗?   8l(楼主):是啊是啊,千真万确!岑教授说他是来学车的(小声说岑教授车技很烂,我看到他倒了三次都没成功倒进去),咳,这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他走的时候送了我们每人一张F级道具,就是靠着这个道具,我和好几个玩家最后才捡回一命!   9l:??疯了吗?F级道具随手送,噩梦大学的教授都这么豪横的吗?   10l(楼主):我也不知道啊,教授说是让我们提前感受一下学校福利,随手就发给我们了,对了,岑教授还说噩梦大学在跟安途驾校谈合作,未来噩梦大学的学生来安途驾校学车,还会有优惠。   11l:hhh笑死,教授这是在给噩梦大学打广告吗?   12l:免费送道具,入学有福利,确认了,噩梦大学是真豪横啊,我先冲了!   13l:我也冲了,不管那份内部流出的死亡率名单是不是真的,冲着免费F级道具我也要去啊!   14l:关于名单,今天论坛不是已经分析了一轮吗,凡是死亡率100%的副本,一个跳出来描述它们副本内容的玩家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去过那些副本的玩家真的全死了。   15l:更可怕的是……他们可能不仅在游戏里死了,在现实里也……   16l:啊啊啊不要说恐怖故事了,我真的要疯了,这个鬼游戏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没人能救救我们吗!?   17l:无法否认的是,这个游戏绝对不是普通的游戏,因为我在双塔岛苟了整整一天,回到现实时,发现时间才过去了一秒……这不可能是现在的人类能做到的技术。   18l:我在噩梦大学待了一天,回到现实时,也只过去了一秒。   19l:我也,我甚至还没通关,游戏就把我放出来了,但是没用,今天我回去,副本时间线还停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我一回去就能无缝衔接。   20l:这个问题论坛里已经有人探讨过了,为了保证每个玩家都在同一时间登出,游戏调整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将每天的零点设定成了登录时间,将每天的零点零分一秒设定成登出时间,玩家登出后,副本时间相对现实时间,处于停滞状态。但对副本生物来说,时间依旧是流动的。   21l:好复杂啊,我只想问该怎么停下这个该死的游戏,我原本想报警,但是我根本没法跟警察描述《噩梦世界》这个游戏。   22l:总之,先努力活下来吧,活着才有希望。现在副本死亡率名单已经被不知名的大善人发出来了,给大家一个忠告,尽量选死亡率低的副本。   23l:虽然不知道噩梦大学15%的死亡率是不是真的,但是至少,论坛里有很多声称自己玩过噩梦大学的玩家,他们玩过噩梦大学,并且很多人都活了下来。   24l:而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   于是,开放日第三天。   噩梦大学迎来了第一波报名狂潮。 第39章   接到童瞑的报喜电话的时候, 岑浔正在艰难地半坡起步。   岑浔单手握着方向盘,接通电话,脚下紧踩离合, 口罩下发出有点闷的声音:“什么事?”   童瞑在电话那边喜气洋洋道:“哥, 你的水军战术起效果了,今天一下子来了超级多的新玩家, 粗略一看都有小一万了, 笑死,玩家都到我们这来了, 现在那些域主估计全都傻眼了吧。”   岑浔脚都快踩酸了, 冷淡道:“知道了,你把场子看好, 别出乱子,挂了。”   童瞑急忙道:“哎哎,别挂!你让你教练给你拿着手机呗。”   岑浔拒绝:“不行, 教练手断了。”   童瞑纳闷不已:“好好的,你教练的手怎么忽然断了——不会是被你打断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打的, ”岑浔不悦道:“是他自己砍的,说是怕我学车累, 给我填肚子, 我没收。”   童瞑:“……”   哥,你到底对这个驾校做了什么啊。   轻咳一声,童瞑继续询问岑浔的练车进度:“哥, 你车学得怎么样了?”   岑浔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提, 放在一边,谨慎地松开离合:“还在半坡起步。”   童瞑在那边用很惊讶的语气说:“很难吗?不会吧不会吧,这还能难倒你?”   岑浔平静地提醒他:“我的身体损坏了29%。”   所以有些时候, 他没法准确地操纵自己的身体做一些精细动作。   童瞑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顿了顿道:“是哦,差点忘了。你没学自动挡吗,那个简单。”   岑浔:“这个驾校没有自动挡。”   正说着,岑浔右脚松开刹车,车身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咔,熄火了。   岑浔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气笑了。   独眼独臂教练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得罪这位祖宗。   昨天岑浔离开后,他战战兢兢地把岑浔最后那几句话转告给了域主。   他本以为,域主今天肯定会禁止岑浔来校,但他完全没想到,域主居然真的被岑浔威胁到了!   最后不仅没将岑浔拒之门外,甚至还专门为岑浔开辟出了一条练车线路,供岑浔练车。   就离谱!   最倒霉的还是他,没人敢来教岑浔,那怎么办?只能继续由他顶上……   现在独眼真的很想求救,有没有人能救救他,这车他真的教不了!   苦涩埋藏在心中无人知晓,独眼教练小心开口,指出了岑浔的小小错误:“那个……你离合放得太快了,松刹车的时候,你要继续稳住离合的。”   岑浔沉默片刻,问电话那边的童瞑:“你确定镜都商务区有开车逃杀环节?”   童瞑信誓旦旦:“肯定有开车环节的!我发誓我看见方向盘了!”   岑浔:“一定是单人任务?”   童瞑依旧信誓旦旦:“没错,因为车上只能坐一个人!”   “……”岑浔就不说话了,面无表情地挂空档,拧动钥匙重新点火。   *   练完一上午的车,岑浔已经失去了学车的欲望。   路过等待区时,已经关注他许久的玩家们犹豫地喊住了他:“您好,您、您是岑老师吗?”   玩家们有点不敢认岑浔,因为岑浔嫌教练车脏,今天把自己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不仅整张脸都被口罩和墨镜挡住,双臂上还戴了一对冰丝袖套——标准的练车人打扮。   太接地气了,接地气到他们不敢认。   岑浔闻声转过脸,摘下墨镜看他们,还是那句:“你们是噩梦大学的学生?”   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玩家们这才得以确认他的身份。   有玩家不好意思地答道:“不,我们现在还不是……不过我们打算明天去报名来着。”   岑浔很满意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张倒霉符,发传单似的分发给他们,末了对他们点了一下头:“希望明天能在噩梦大学看到你们。”   收到F级道具的玩家们受宠若惊。   论坛里的玩家没骗人,噩梦大学的教授还真的会送道具啊!   他们震惊地目送岑浔的身影远去,久久没回过神。   驾校外,岑浔坐上了童瞑的车,一边脱冰袖,一边听童瞑汇报学校里的情况:   “今天一共新来了11086个玩家,第一批公测玩家的数量是十万,也就是说,现在十分之一的公测玩家都在我们噩梦大学里。”   童瞑笑道:“暂时不清楚已经死了多少玩家,但可以预见的是,等这一万个玩家活着回到现实,势必能给我们带来更大面积的宣传。”   岑浔随手把冰袖丢出窗外,思忖道:“噩梦大学顶多吃得下三万左右的玩家,也就是说,最多再收两万的新玩家,噩梦大学就塞不下了。”   岑浔摘下墨镜,支着头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可是剩下的那些玩家,我也不想便宜其他域主。”   “嚯,难不成你有办法把剩下的玩家全部吃下?”童瞑来了兴致:“哥,你打算怎么做?”   “全部吃下倒还不至于,没那个现实条件,”岑浔勾了一下唇:“不过确实有个办法,能让我们再吃下一小批的玩家。”   岑浔看向童瞑:“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做传媒学院任务线的时候,提出过一个往任务里加入彩蛋环节的想法?”   他一说,童瞑就想起来了:“当然记得,在传媒学院的任务里加入有关千目电视台的线索嘛,怎么了,你说的那个办法跟彩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现在你的彩蛋派上用场了。”   岑浔慢悠悠道:“我打算开一条新支线——实习支线,传媒学院的学生可以凭彩蛋线索去往千目电视台进行实习。实习成功,给学生加学分,实习失败,让学生变成积分。”   童瞑虽然一直知道岑浔想法超前,但他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超前,不由发出一个震惊的气音:“哈?”   岑浔仿佛没发现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邪恶的想法,他环着手臂,若有所思道:“噩梦大学的死亡率必须足够低,才能做到在一众副本里脱颖而出。但是,如果学生在你的千目电视台死掉的话,跟噩梦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   童瞑竟找不到话反驳。   可恶啊,明明已经对岑浔的奸诈本性十分了解,可为什么每次听到岑浔提出邪恶想法,他还是会产生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这种时候,童瞑就很庆幸自己当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及时向岑浔投诚,统一了战线,没有成为岑浔的敌人。   否则,他估计连自己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童瞑深吸一口气,勉强找回思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把玩家引流到千目电视台,利用千目电视台再吃下一小批玩家?”   岑浔点头:“千目电视台和噩梦大学是独立的两个副本,所以你那边可以适当调高死亡率,增加积分收入的同时淘汰掉一批玩家,换新玩家进来。”   童瞑顺着他的思路开始琢磨起来:“开实习支线的话,千目电视台就得增加一条任务线,我想想……给他们观光者和正式员工的身份都不合适,干脆就给个实习生身份吧。”   童瞑打了个响指:“就搞成对抗任务——实习生可以免受诡怪攻击,但他们的主线任务是搞死观光者,杀掉正式员工什么的。”   岑浔对此给予了高度赞赏:“不错,让玩家自相残杀,不断考验玩家的人性和良知,令他们逐渐堕入黑暗深渊,很符合杀人美学。”   童瞑商业互吹:“哈哈,那是自然,不过还是比不上四哥你阴险毒辣啊!”   岑浔逐渐面无表情:“……我姑且把它当作夸奖。”   不好,马屁好像拍到马腿上了,童瞑一阵汗颜,为了转移话题,童瞑若无其事道:“对了哥,你今天还有被晒黑吗?”   岑浔瞥了眼被晒出色差的手臂和手背,淡淡道:“似乎好些了。”   安途驾校的阳光实在太猛了,岑浔昨天只记得戴墨镜,回去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皮肤被晒黑了。   只有到这种时候,岑浔才能记起来,原来他现在用的还是人类的身体,而人类就是会被晒黑的。   岑浔嘴上没说什么,第二天去驾校的时候把全身上下挡了个严实。   童瞑对此还蛮不理解的:“哥,反正你都是要丢弃这具人类躯体的,黑一点也没事吧,咱们诡怪又不以白为美。”   岑浔:“那你别让我换衣服。”   童瞑叫苦不迭:“我的好哥哥,那跟皮肤压根不是一回事!丑衣服就是丑衣服,就算诡怪穿也丑啊!”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岑浔随他怎么说,低头往手机里打字。   童瞑隐约瞥见他手机锁屏上的一点黑白色,那颜色一闪而逝,快得童瞑都没看清。   什么东西啊,藏得这么严实……似乎嗅到了一点八卦的气息。   可惜眼下没有机会再追根究底,因为他们已经回到了噩梦大学。   车子一进校,就能很明显地看出噩梦大学相较于往日的不同。   校园里的学生很明显变多了,原先没多少人气的大学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若是忽略时不时发生的血腥事件,看上去就跟普通大学一模一样。   岑浔单手支着头,微眯起眼看向车窗外:“或许该设计一种特殊标志,用于区分每个院系的学生。”   童瞑笑道:“我赞同,确实该给学生搞个身份凭证,区分院系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靠它快速识别出其他诡域的眷从,防止敌人混入。”   岑浔转头看他:“眷从还能混入其他诡域?”   “是啊,你可以把这种眷从理解为卧底,间谍,或是特工,”童瞑耸肩道:“它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窃取其他诡域的机密,破坏其他诡域的核心,暗杀其他诡域的眷从……通过这些方法,帮助它们的域主吞并诡域。”   岑浔饶有兴趣地问:“现在就已经有域主派出间谍了吗?”   童瞑无奈道:“有,但很少,毕竟公测都才刚刚开始,大家都穷穷的,光顾着杀玩家赚积分了,你以为谁都能做到跟像你一样高瞻远瞩?”   “现在派出间谍的,一般都是那种眷从数量很多,放出去点也无所谓的域主。”   童瞑浅浅举了个例子:“比如‘蚁后’,她的眷从数量高达二十万——虽然大部分的眷从连紫衣级都达不到就是了,这种眷从,她就算放出去一万个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既然说起了眷从入.侵,岑浔也就思考起了间谍战的事:“以后噩梦肯定是要继续吞并诡域的,我是不是也该派出几个间谍?”   童瞑也发起了愁,按道理来说,打间谍战当然是越早越好,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个人手啊。   想要打入敌人内部,他们派出的间谍眷从既要够聪明,又要够强,现在噩梦大学的眷从都用来维持副本运转了,哪还有多余的人手派去当间谍?   于是童瞑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行,教职工要运营副本,学生智商不够,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岑浔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选。”   童瞑嘴角一抽:“我隐约感觉你又要提出一些逆天想法了……”   “虽然没法派遣正经眷从,”岑浔靠近车窗,盯着窗外那些来来往往的玩家,反光的玻璃映照出他上扬的唇角:“但我们不是有临时眷从吗?”   既然玩家成了噩梦大学的学生,那玩家怎么不算岑浔的眷从呢?   童瞑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不是吧哥……你还真敢想啊。”   岑浔指尖点了点车窗:“别不敢想,让我们把格局打开一点。”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岑浔的思路完全被打开了:“对啊,我完全可以用学分诱惑玩家,让他们帮我去其他诡域寻找线索,要是他们成功,我就给他们加学分,要是他们失败,我就能再换一批新玩家进来。”   “四舍五入,玩家就是免费的间谍了——哦,不对,他们或许还能给我倒贴积分,”岑浔转头看向童瞑,微微一笑:“老六,你觉得怎么样?”   童瞑还能觉得怎么样,默然半晌,比了个大拇指:“6。”   车停在教师公寓楼前,岑浔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但是现在开启间谍计划为时过早,玩家这个阶段还是太弱了,必须等他们养肥了……等他们升级了,才能把他们派出去。”   童瞑跟着他下车:“那关于院系标志的方案,要今天起就开始施行吗?”   岑浔顿了顿,站在台阶上道:“你通知下去,今晚零点,全体院长行政楼开会。”   他往上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对了,把秦史渊和荣天畅也叫来,我要了解线上交易的情况。”   *   平稳运营一天的噩梦大学步入黑夜,噩梦时间悄然指向零点。   当时间彻底变为00:00时,噩梦系统的排行榜页面瞬间刷新。   位列排行榜第一的九层天堂跌至92,榜二启世方舟跌至96,榜三时光照相馆跌至94,榜四疯狂机械城跌至103,榜五4148小游戏跌至81。   恐怖游戏的玩家是很精明的群体,当他们不确定一个游戏的死亡率是否真的是百分百时,最明智的举动不是作死去玩——而是干脆不玩。   至此,排行榜前五皆被岑浔的恶毒商战打得跌落谷底。   “噩梦大学今日排名,26。”   岑浔关掉系统面板,对下方诸位院长说道:“为了保证死亡率能打得过其他诡域,创造竞争优势,我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预计接下来的几天,剩余的玩家会继续往噩梦大学回流,各位院长一定要做好迎接准备。”   会议室只在桌子上方打了一道白色顶光,因此,每个院长的面容都笼罩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岑浔在主位微笑道:“等我们的竞争对手反应过来,他们也一定也会大幅下调死亡率,宣传部记得关注舆论趋势,及时往玩家论坛投放水军,务必把他们的副本名声完全搞臭,让玩家不敢再去玩。”   童瞑在旁边重重咳了一声,开口道:“明白。”   因为人手不够,现在童瞑不仅管着编辑部,连宣传部也归他管,随着噩梦大学里的事务逐渐变多,饶是童瞑,也感到有点分身乏术。   童瞑曾经委婉向岑浔提议过,噩梦大学可以再招点诡怪,可岑浔只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岑浔说起了院系标志物的事,院长们商量了一会儿,最后确定下来——用不同形态的徽章来区分院系。   每个院的徽章由院长单独设计,与学生身份绑定。   岑浔把任务派发了下去,李院长这时汇报道:“校长,学生内部似乎有了某种通关攻略,这导致他们的任务难度降低了很多,我们需要上调难度吗?”   岑浔却否决了:“没必要,学生有专门的论坛,出现通关攻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上调难度没有用处,只需要稍稍改动其中的几条线索就行了。”   “比如,放在墙壁暗格里的钥匙可以转移到地砖里。”   “但也不用改动太多,”岑浔淡淡道:“攻略能带给玩家安全感,低死亡率也能带给玩家安全感。现在游戏刚开始,正是培养玩家信任感的黄金阶段,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背刺玩家。”   施院长:“校长,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可以上调难度,但现在还不能?”   岑浔微微颔首:“至少得等到第一轮公测结束。”   其他院长也分别汇报了这三天内副本的运营情况,最后岑浔提出了开辟实习支线的想法,并给了其他拥有对口专业的学院几个实习名额。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待其他院长离开,岑浔在校长办公室里见了秦史渊和荣天畅。   这两个人是岑浔公司计划里的关键人物,荣天畅负责打造镜像网站,秦史渊负责为荣天畅提供安全隐蔽的交易环境。   镜像网站的线上交易内容,正是现实世界某些大人物的隐私。   童瞑将一颗几乎不含力量的全知之眼送给了秦史渊,秦史渊戴着这颗全知之眼出席商会酒席,童瞑就能通过这颗全知之眼看到富豪们私底下的那些秘密。   获取这些秘密后,童瞑再通过线上交易平台,将这些秘密高价卖出。   有些是商业机密,有些是对手的把柄。   仅卖了三天,童瞑就凭借他出色的情报能力拉拢了好几个大客户。   现实里自然也有拥有全知异能的异能者,可这类异能者由于能力太过特殊,往往会受到管理局的严格监管,能力强的,更是会被直接招揽进异端监测局。   像童瞑这样的野生全知,可谓少之又少,哪怕童瞑来路不明,大富豪们也愿意继续跟他合作。   利益是人际交往的永恒课题。   可岑浔想要的,远远不止如此。   “等我们掌握了镜都商务区内的裂隙,我的傀儡丝就能直接穿过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屏障,控制现实世界的人类。”   岑浔指尖拂过荣天畅呈上来的财报,唇角噙着笑意:“届时就可以不必谈合作了。”   “这些大富豪,都将为我所用。”   秦史渊站在一旁,忍不住去设想那样的未来,脊背无端发寒。   如果岑浔真的掌控了裂隙,将自己的力量渗透到现实世界,那么……现实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手指微微颤抖,回归人类的立场,秦史渊第一次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他居然在帮助一个野心勃勃的诡怪夺取他的世界。   “秦总。”   含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秦史渊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慢慢抬起眼睛,看向那张昳丽异常的面庞。   岑浔双腿交叠,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似乎有点心神不宁,身为契约方,我有点忧心,需要我帮秦总回忆一下吗……违反契约的下场。”   秦史渊苦笑了一下,恭顺地低下头颅:“不用了,既然已经做了,我不可能回头。”   “很好。”   岑浔微微笑了起来,在他身后,童瞑将手搭在椅背上,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同样微弯。   秦史渊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背叛人类。   退出校长办公室,走在深夜的长廊当中,秦史渊盯着地上的阴影,有点出神。   噩梦世界就如同阳光在现实世界上投下的阴影,曾经它们互相独立,可现在,噩梦世界正在无限逼近现实世界本身。   如果两者完全重合,会发生什么事?   秦史渊不敢想。   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第40章   新的一天来临, 各大诡域的玩家数量大幅减少。   与之相反的,是噩梦大学突然增大的玩家量。   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处理了几件突发事件后, 岑浔今天去驾校的时间就晚了很多。   事实上,岑浔非常不想去练车。   非常不想。   人不能, 起码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学车上。   童瞑几乎是拖着岑浔往车上走, 边走边苦口婆心道:“不行啊哥,你必须学会开车, 你想用双腿跑过四轮吗?”   岑浔脚步拖拉:“我可以用技能飞。”   童瞑为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就算你可以在镜都商务区用技能飞, 其他副本呢?万一有副本禁用技能呢?”   岑浔面无表情地坐进去,等童瞑在驾驶位坐下, 他平静开口:“可是真的很无聊。”   也是,比起搞阴谋诡计,练车对岑浔来说确实太过枯燥乏味, 童瞑深感同情,耐心地鼓励他哥:“那你加油学, 快点学会就能毕业了。”   说罢,无情发动汽车, 朝校外开去。   到了驾校门外, 全副武装的岑浔下了车,脚步沉重地朝驾校走。   童瞑把头探出车窗:“哥,要好好学车啊!你可以的!”   笑死, 像送闹脾气的小朋友上幼儿园似的。   童瞑目送岑浔进了门, 这才吹着口哨往回开。   另一边岑浔进了驾校,不知为何,独眼教练今天竟然没有等在教练车旁边。   岑浔无所谓地拉开车门坐下, 正低头调整冰袖,副驾驶座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影颀长的人矮身坐了进来,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气息拂过岑浔的面庞。   车身随之一抖,岑浔动作顿了顿,偏头看向副驾驶。   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副驾驶座的那个人神情自若地对他打了个招呼:“学员上午好。”   “……”   岑浔捏着墨镜腿往下滑了点,露出墨镜下冰冷的琥珀瞳,那双眼睛不带情绪地打量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岑浔又把墨镜往上一推,重新戴正:“你谁?”   “你的新教练。”黑白头毛的新教练这么说道。   岑浔口罩下的唇角勾了勾:“怎么,现在不给别人当走狗,跑这里来当教练了?”   “唉,没办法啊,生活不易,只能卖艺。”新教练捋了把头毛:“岑教授不也一样,好端端的学起了开车,是要转行当校长的司机吗?”   “不对,”岑浔淡淡道:“是为你学的。”   封霁寒来了兴趣:“为我?”   “好歹夫夫一场,等你死了,我可以开着你的灵车,送你最后一程。”   封霁寒:“……”   岑浔好像失去了跟他说话的兴致,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自言自语道:“跟你说了两分钟的废话,浪费了我宝贵的练车时间,你打算怎么赔。”   岑浔问是这么问,实际上根本没给封霁寒反应的时间,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傀儡丝便破风而去,直指封霁寒的心口。   封霁寒仿佛对岑浔的进攻模式早有预料,不躲不闪,抬手一攥,就将那数十根傀儡丝紧捏在手中。   原本无形的丝线在封霁寒手中显现出了斑斓黑白的颜色,封霁寒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不知是什么用材质制作的,竟然连极其锋利的傀儡丝都割不开。   墨镜下,岑浔眉梢一挑:“你对我的技能和出招方式都很熟悉,以前我们经常交手?”   封霁寒故作思索:“也不算经常吧,让我想想,一周一次,还是两天一次,忘了。”   被封霁寒攥住的那数十根傀儡丝竟然收不回来了,岑浔暗生警惕,语气依旧嘲讽:“跟我作对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一直蹦跶到现在,是我以前太弱了,还是因为你的生命力跟蟑螂一样旺盛呢。”   封霁寒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另一只手往脑后一捉,又抓住一根偷袭的傀儡丝,笑了一声,彻底不装了:“我不仅能蹦跶到现在,我还能跟你结婚。”   “哈。”岑浔气笑了,摘下碍事的口罩和墨镜,眸光极冷:“既然特意跑来这里找死,那我就如你所愿。”   潜伏在阴影中的傀儡丝从四面八方向着封霁寒刺去,封霁寒只有两只手,自然无法同时抓住那么多方向的傀儡丝,眼看傀儡丝就要将他扎成筛子,忽然,所有尖利的丝线硬生生在他的皮肤外停滞住——就像是被某种屏障隔开了。   岑浔眯起眼看着这一幕,怪不得封霁寒敢孤身前来,原来就是仗着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是个人特技,还是某种道具?   不管如何,封霁寒居然有办法隔绝傀儡丝,这让岑浔隐隐感到不妙。   跟他作对却能活到现在,果然是有原因的。   傀儡丝虽然破不了封霁寒的防,但依旧能控制住封霁寒的手脚。岑浔把封霁寒固定在副驾驶座,骑到他身上,毫不犹豫就往他脸上狠狠挥了一拳。   封霁寒被打得偏过脸,竟然喘息着笑出声,他抿了抿唇角的鲜血,看向岑浔,哑声说:“你违规了。”   岑浔皱了一下眉,忽然听到车里传来一道机械音:“在车内殴打教练,扣10分。”   什么东西?明明昨天还没有。   封霁寒看到岑浔冰冷的神情,猜到他对此事并不知情,好心解释道:“你不知道?今天这里的域主专门开辟了一条新任务线,通关方法就是让你考试及格。不过,域主当然没那么好心了,比起老实教开车,它更想合理地把你赶出驾校。”   封霁寒咳了一声:“杀教练扣一百分,考试直接不合格。”   “我说你怎么敢跑来见我,原来是有了倚仗。”岑浔轻慢地拍了拍他的右脸,刚刚岑浔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那半张漂亮的脸已经变得姹紫嫣红,岑浔用指尖恶意地按压伤口:“说说,忽然找来,总不是为了讨打吧。”   封霁寒发出吃痛的轻嘶声,断断续续道:“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驾校,所以……所以来看看,是不是又在干什么坏事。”   “哦,又是来监视我的啊,不错,这次倒是学会诚实了。”岑浔指尖下滑,落在他的唇角,用指腹漫不经心揩了一点鲜血:“看到我真的只是在学车,是不是很失望?”   封霁寒嘴唇动了动,本想说话,可他很快看到岑浔将指腹的那点血放到唇边,探出舌尖,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下味道。   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忘了。   “你的血很甜。”岑浔笑了,那点怒意好像忽然消散了似的,他微微俯下身,贴着他的脖颈时,甚至还礼貌地询问了他:“我有点渴,可以喝你的血吗?”   封霁寒喉咙滚动了一下,拒绝的声音十分干涩:“不可以。”   但拒绝是没有用的,岑浔一向我行我素。   封霁寒能清晰地感到他的齿尖刺入了自己的颈部,尖锐的痛意传来,封霁寒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会感到眩晕,随之而来的,是迷蒙的幻觉,无尽的下坠……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因为他曾经用这种方法,喂养过岑浔很长时间。   正当封霁寒的思绪逐渐变得缓慢时,一道机器音忽然拉回了封霁寒摇摇欲坠的神智。   “在车里猥亵教练,扣10分。”   脖颈上的柔软忽然挪开了,岑浔唇瓣上还染着鲜艳的血,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朵开到靡烂的花,艳丽到危险,可他的神情却是冰冷的,充满了被打断进食的不耐。   “我真是给它脸了。”   封霁寒感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了,睁开眼一看,岑浔已经回到驾驶位。   封霁寒还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要把我吸死吗?”   岑浔语气阴沉地推开车门:“吸血暂停,我先把这里的域主弄死。”   封霁寒:“?”啊?   甩上车门前,岑浔冷冷道:“给我老实待在这里。”   车门被重重关上,封霁寒独自坐在车里,听到车内再次响起机器音:“考试过程中离开驾驶位,扣十分。”   封霁寒叹了口气:“少说几句吧,你说你,惹谁不好。”   傀儡丝仍然紧紧缠绕着他,封霁寒思索了半天要不要解开它们,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驾校的地面忽然开始隐隐晃动,隐约可以听见尖锐的嘶吼声,又过了片刻,地面的震动渐渐平息。   很快,驾驶座的门再次打开,穿着防晒衣的岑浔坐了进来。   封霁寒惊奇道:“没打死?”   岑浔:“我还需要学科三。”   所以勉为其难给域主留了一口气是吧,封霁寒眼睁睁看他重新系上安全带,点火发动车子,一时没忍住,问道:“那我呢?”   岑浔重新戴上墨镜,勾唇一笑:“急什么,有的是吃你的时候,储备粮。”   封霁寒很复杂地问:“你在噩梦大学也是这样随便吃玩家的吗?”   岑浔:“对,一顿要吃十个。”   真的假的?封霁寒就更复杂了,还想问些什么,岑浔却猛踩了一脚刹车,封霁寒猝不及防,头往前一点,还没恢复平衡,岑浔又继续往前开。   就这么一踩一放,起步还要三点头,封霁寒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晃晕了,无奈询问岑浔究竟想干什么。   岑浔是这么说的:“怕你无聊,请你坐免费的小鸟摇摇车,不用谢。”   “……”   不愧是岑浔,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能想出一百个折磨人的招数。   等到岑浔练车结束,封霁寒已经一脸菜色,晕车晕得不行。   岑浔解开安全带,重新骑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脸:“这就不行了?”   封霁寒白着脸,还有心思嘴上逞强:“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岑浔却摇了摇头,煞有其事道:“你这样不行,心情不好,流出来的血也不会好喝的。”   说罢,他贴在封霁寒耳边轻笑,手往下探去,带着点恶意说:“我来帮帮你吧。”   轻微的气流拂过耳畔,封霁寒呼吸骤然一滞,声音立即发紧:“……松开。”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那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数倍,是那么清晰。   岑浔的声音像诱人入地狱的魔鬼:“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你这样算什么,”封霁寒的眼瞳颜色淡,就会显得眼睑泛出的红意很明显:“要杀直接杀,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要对前夫动手动脚。”   岑浔手指更加用力,语气里带着几分残忍的戏谑:“可是比起直接摧毁你,我更喜欢玩弄你——然后再杀死你的感觉。”   封霁寒呼吸更重了,咬牙道:“你是流氓吗?以前你就……”   他话还没说完,岑浔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岑浔皱了皱眉,单手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备注:老六。   老六啊老六,你是真老六啊。   岑浔沉沉地瞥了封霁寒一眼,松开另一只手,直接往上,牢牢捂住封霁寒的嘴,然后接通电话:“什么事?”   童瞑在那边纳闷地问:“哥,你今天怎么还没出来?”   岑浔淡淡道:“今天有别的事。”   忽然被中断,封霁寒的鼻息很重,眼睑更红了,岑浔一边打电话,一边松开他的嘴,饶有兴趣地抚摸他的眼角,被他愤恨地侧过脸躲开了。   “那哥,我是现在回去还是继续等你?”   岑浔说:“三分钟。”   挂断电话,岑浔没再管封霁寒,惑人情态如潮水般褪去,他从容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下车,微微弯腰,倚在全开的车窗上,对里面的封霁寒含笑说道:“我很满意教练的身体,希望明天还能看到教练。”   封霁寒被岑浔弄得很狼狈,闻言勉强牵起唇角:“……我恐怕教不了你这样的学员。”   岑浔沉吟片刻,点点头:“没关系,你不想教我的话,这个驾校里有的是别的玩家想教我。”   说罢,岑浔意味深长地往下瞥了一眼,施施然离开了。   封霁寒在他身后咬牙喊他名字:“岑浔!”   岑浔没回头,直到快走到驾校门口,才随意抬了一下手,收回封霁寒身上的傀儡丝。   岑浔一坐上车,童瞑立即发觉了不对劲。   明明送岑浔去练车时,岑浔还怨气满满,怎么回来的时候,有些人的心情却好像忽然变好了?   童瞑按耐不住好奇心,本想用全知千眼偷偷看一眼,忽然听到岑浔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敢看一眼,你就死定了,老六。”   童瞑:“……”   他紧急收回力量,若无其事地发动车子。   岑浔闭上眼,忽然说:“明天送我去练车的时候,记得把别墅里发现的药剂带上。”   药剂?童瞑心中一动,就是那个能暂时让诡怪失去行动能力的药剂?   不,不对——除了诡怪,那药剂说不定还能用在人身上。   童瞑心中瞬间千回百转。岑浔没理会童瞑的头脑风暴,手指抵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封霁寒忽然出现,绝不可能只是想来看他究竟是不是在干所谓的坏事。   可惜一番试探下来,岑浔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封霁寒就像是真的来找虐的,哪怕被那样对待也半点不还手,这导致岑浔始终没摸清他的特技究竟是什么。   按照逻辑推断,封霁寒从前能在他手底下苟那么久,身上肯定有某种能够压制傀儡丝的特技,明明能用,封霁寒却偏偏不用,这就很有鬼了。   所以,岑浔也没暴露自己除了傀儡丝以外的其他技能,底牌当然是藏得越多越好。   搭在额头上的指尖敲了敲太阳穴,岑浔无声地笑,明明能挣开傀儡丝,非要在那装贞洁烈男,看着很正经,其实真的很道貌岸然。   让人更想撕开他装模作样的脸,狠狠将他摧毁,再把他那些污浊的碎片全部呈现给世人看。   大概是情境太过相似,岑浔忽而想起了多年前的夏天。   那是封霁寒带他离开孤儿院的第几年?岑浔记不清了,反正是他刚成年的那天,封霁寒为他过了生日,当晚留了一封信,然后拖了个行李箱,打算偷偷离开。   其实岑浔早就发现了他写好的那封信,那天晚上,岑浔提前在饮料里放了安眠药,把封霁寒药倒了。   等封霁寒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锁链拴在了床上,而岑浔骑在他身上,正慢条斯理地脱着他的衣服。   封霁寒呼吸急促地问他在做什么,岑浔当时说:“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不太满意,所以给自己找了个新的礼物。”   然后就强行拆了礼物。   礼物刚开始不是很情愿,反抗得剧烈,于是岑浔端来另一杯掺着安眠药的水,威胁着要喂他喝下。   礼物终于乖了,从抗拒到情难自制的配合,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岑浔享用了礼物,犹觉不够,担心礼物会再次逃走,就把礼物关了起来。   他的成年礼终究是留下了——直到数年后,他剖开礼物的表皮,忽然发现了礼物腐烂的内里。   岑浔现在回忆起那几天,发现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封霁寒也曾想阻止这段关系的发生,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劝哄着他,威胁着他,想让他从身上下去,可岑浔是什么人,他一旦看中什么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这么一想,其实也算他自作自受?   岑浔自嘲地笑了笑,不由地想,如果那时能知道封霁寒的来处和目的,他是否还会选择拆开那件礼物?   然而错误已经发生,这个问题注定无解。   童瞑把车开到教师公寓楼下,岑浔下了车,照例先去洗澡,童瞑含笑目送他进入公寓楼后,立即鬼鬼祟祟从身上掏出一个放大镜,快速弯下腰,急切地趴在副驾驶位寻找起来。   片刻后,童瞑伸出两根手指,捏出一根长发,只见放大镜下,这根长发末端为黑色,到了尾端,却变成了雪一般的银白。   很显然,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神奇的头发。   刹那间,如同一道灵光闪过,一切不对劲的地方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童瞑喃喃道:“哦豁……原来如此。”   真相只有一个!有些人表面上是去学车,实则瞒着弟弟在驾校私会前夫!   你说私会就私会吧,两个仇人见面还能干什么,那肯定是打架啊,如果真的只是打架,那有什么不能看的?   可岑浔偏偏不让看,这很明显有猫腻啊!   童瞑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连全知特技都是为偷窥癖而生,此时看到一个暗藏的八卦在眼前却无法深挖,无异于把他架在火上烤。   不行,他必须偷窥到他哥在跟前夫聊什么!否则他的每颗眼睛都会焦虑到爆炸的!   所以童瞑收好这根头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等第二天送岑浔去驾校后,他假意开车离去,实则把车停在一旁,自己扛着摄像机就翻上了驾校的墙头。   驾校的域主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要将他驱逐出去,童瞑立即搬出自己的身份,听到他也是噩梦大学的诡怪后,域主僵硬片刻,也就不管童瞑了。   童瞑稍微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域主为什么这么听话了,他啧啧摇头,调试好他的长焦摄像机,用一种超高难度的姿势趴在墙头,对准远处的岑浔。   镜头里的画面跟随着岑浔往前,只见岑浔拉开车门,却没立即坐进去,而是抱臂对着车里说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副驾驶下来了一个人,哦呦,正是前夫哥。   猜测得到证实,童瞑愉悦地勾起嘴角:“我就知道……你们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封霁寒的神情很不好,从口型来看,他说的是:“玩我很有意思吗?”   岑浔背对着镜头,童瞑看不到他说的是什么,总之他说完后,封霁寒的表情更臭了。   岑浔毫无愧疚之意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过了片刻,封霁寒也坐进了副驾。   童瞑正遗憾拍不到更多时,岑浔忽然又出来了,并且绕到了另一侧,打开车门,把里面的人架了出来。   打开后备箱,塞人进去,关上后备箱,回到驾驶座,一气呵成。   事情的发展方向太出人意料,童瞑一时之间满头都是问号:“???”   不是,怎么忽然变成绑架了?   很快童瞑就想起了岑浔进驾校前拿的那支药剂,好家伙,岑浔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直接把人绑架回校?   那辆教练车已经开到了驾校门口,童瞑愣愣地看着,便见那车窗忽然降了下来,露出岑浔冰冷的侧脸:“还不上车?”   被抓包的心虚感蔓延全身,童瞑如梦初醒,讪讪从墙头翻了下来,走到车边,识相地向岑浔献祭了他的相机。   岑浔删完了照片,平静地等待童瞑上车,然后重新挂挡,打了一把方向盘,往噩梦大学的方向开去。   为了调节气氛,童瞑讪笑着拍马屁道:“哥你学得好快,这就能上路了呢。”   话音刚落,岑浔就撞飞了路边的一个无辜垃圾桶,岑浔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往前开。   童瞑:“……”   好在现在路上没车也没人,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童瞑平复了一下心情,隐晦地往后备箱的方向看了一眼:“哥,你这是……”   岑浔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观此人根骨极佳,实乃修炼奇才,所以想把他带回噩梦大学,收他为弟子。”   童瞑目瞪口呆:“哥,你……你认真的?”   岑浔转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童瞑却忽然悟了。   校长对学生有绝对的掌控权,只要他们现在把封霁寒拉去登记成学生,以后要想拿捏他还不简单?   更何况,他们现在对封霁寒的等级和技能依旧一无所知,与其被动地等待他出手,不如主动出击,从根源解决这个威胁。   想到这里,童瞑再次对岑浔的杀伐果决有了新的认知,他哥多狠啊,昨天见到前夫,今天就利落地把人麻晕绑了——不过话说回来,岑浔怎么知道封霁寒今天一定还会来?   岑浔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噩梦大学后,直接把车停到了行政楼楼底,童瞑紧跟着岑浔下车,和他一起掀开了后备箱。   谁都没想到,后备箱里竟已经空无一人,傀儡丝依旧保持着缠绕人体的形态,被傀儡丝绑缚的人却已经消失了。   童瞑锤了下后备箱,恶狠狠道:“这小子有一手,居然还是被他给跑了。”   对于这个结果,岑浔神色倒还算平静,他目光晦涩地动了动手指,收回了后备箱中的傀儡丝。   “那种针剂对他没用,同时,他还能干扰我对傀儡丝状态的判断,免疫傀儡丝的攻击。”   岑浔给出最终评价:“劲敌。”   童瞑皱眉:“如果明——”   岑浔竖起食指,打断他的话,合上了后备箱,微微笑了起来:“走吧,去向校长汇报。”   童瞑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瞥了那辆车一眼,沉沉应道:“好。”   岑浔发了条消息,让李院长过来把车处理掉,然后领着童瞑进了行政楼。   走进电梯,确认周围环境彻底安全,童瞑才开口道:“他还不至于放窃听器吧。”   岑浔淡淡说:“防着一手总是好的。”   进了校长办公室,童瞑合上门,皱起眉道:“明天就是镜都商务区重新开放的时间,哥,你说他会不会去?”   岑浔脱下防晒衣,随手丢在椅背上:“他去也好,不去也罢,反正裂隙我们一定要拿到手。”   “说起来,咱们去了镜都商务区,校内就只有其他院长坐镇了,”童瞑继续暗示道:“说来说去,我们噩梦大学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岑浔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道:“看情况吧,如果能把镜都商务区谈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   童瞑见他果然有这个心思,也就放心了。   现在他既要管传媒学院,又要管编辑部,还要管宣传部,管不过来,真的管不过来。   神啊,赐予噩梦大学几个新牛马吧,牛马一多,他就不会被校长逮着压榨了!   *   《噩梦世界》第一轮公测开放后的第六天,00:00。   新的单日排行榜出来了。   噩梦大学顺利打入前十,位列第四。   然而噩梦大学的校长此时却无心关注排行榜的名次,因为他正在为潜入另一个诡域做准备。   “哥,这是镜都商务区的邀请函,必须拿着邀请函才能进副本。”   童瞑将一封金色的邀请函递给岑浔,岑浔接过,好奇地翻看邀请函的封皮:“我们要去的不是商务区吗,为什么会用到邀请函?”   童瞑当即为他科普:“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次过去,不是作为员工或老板,而是作为嘉宾。”   岑浔没反应过来:“……嘉宾?”   “真人秀嘉宾。”   童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张邀请函:“我这张角色卡是‘记者’。”   岑浔:“那我的呢?”   童瞑神秘一笑:“我为你选的,当然是最适合你的,是‘老师’。”   岑浔来了兴致,他有“噩梦校长”这个身份,如果拿到“老师”的角色牌,使用技能时无疑会有加成。   “做得不错,”岑浔夸了他一句:“你怎么弄到邀请函的?”   童瞑把邀请函放在手里敲,得意洋洋道:“从学生手里拿到的,镜都商务区会提前一天给玩家发邀请函,我就让我们学校的玩家选了镜都商务区,搞了几个邀请函回来,然后给他们每人加了三个学分。”   岑浔:“……”   童瞑现在也算是把学分玩明白了。   现在他们还没法打开邀请函,得真正进入镜都商务区才可以看到自己的角色信息。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岑浔问童瞑:“玩家可以直接进入镜都商务区这个副本,那我们呢?”   童瞑拥有全知之眼,比岑浔更熟悉副本内的隐藏规则,不慌不忙道:“站在校外等就行,会有车来接我们的。”   岑浔“嗯”了一声,将邀请函放进口袋。   凌晨4:40,岑浔和童瞑两人站在了校外。   4:44,两道惨白的车灯忽然穿透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很快,一辆保姆车驶出黑雾,停在了岑浔和童瞑的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上了车。   车门自动关闭,保姆车继续往前行驶。   轻微的颠簸中,岑浔忽而感到了一阵困意,他皱了皱眉,没做抵抗,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外面已经重新亮起天光,身边的童瞑也消失了。   保姆车还在往前行驶,岑浔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套,变成了更时尚的服饰,岑浔暂时没管,先打开邀请函。   只见邀请函上写着:   【热烈欢迎您加入《赚钱吧!嘉宾们》节目组,您拿到的身份卡是——顶流明星】   【恭喜您!节目拍摄期间,您将在镜都商务区享受到真正的顶流待遇。】   岑浔:“……”   童瞑,你这个老六,说好的角色卡身份是老师呢? 第41章   岑浔无语了几秒, 认命地继续往下看。   【尊敬的嘉宾,为了给观众呈现更好的节目效果,请您务必熟读接下来的内容:】   【1.商务区内的工作人员——包括恒茂国际中心, 盛耀集团, 富贵大酒店,金湾中心公园等区域的工作人员, 他们会为嘉宾提供全方位的顶级服务, 请尽情享受。】   【2.为了提升综艺效果,镜都商务区特意对设备进行了全面升级, 并对员工进行了特殊培训。如在拍摄期间发现奇怪事物, 不用害怕,那只是设备的3D投影效果;如遇行为异常的员工, 不用害怕,那只是为了增加综艺紧张感而特意培训的NPC】   【3.导演的命令是绝对的,无论是什么身份的嘉宾, 都必须服从导演的命令。】   【4.请嘉宾远离镜都商务区内的镜子!镜子很危险!它会令你迷失方向!若无法及时回到综艺拍摄现场,您将失去嘉宾身份, 无法继续享受镜都商务区内的服务!】   【5.镜都商务区内没有小动物!没有小动物!没有小动物!如看到小动物,请立即远离!并向工作人员说明小动物的位置, 工作人员会及时驱赶它。】   【6.镜都商务区的工作人员分为两类——专门为嘉宾服务的特殊员工和不参与拍摄的普通员工, 拍摄综艺期间,嘉宾不得干扰普通员工上班,员工的上班时间是珍贵的, 如有违背, 嘉宾必须向被打扰的员工支付误工费。】   【感谢您加入《赚钱吧!嘉宾们》节目组,镜都商务区欢迎您!】   镜都商务区的邀请函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岑浔通篇阅读了一遍,若有所思。   镜都商务区的前置规则总共有六条, 从表层内容上看,有三处很明显的危险点。   第一,镜都商务区本身的危险。无论是所谓的“3D投影设备”,还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工作人员”,这些存在肯定都不正常,而镜都商务区根本没给出解决它们的方法。   第二,导演。导演能命令嘉宾做任何事,这代表嘉宾很难反抗导演。   第三,镜子和小动物。镜子会让嘉宾迷失方法,无法返回拍摄现场,小动物危险性未知,但是镜都商务区却给出了处理它的方法,也就是通知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前来驱赶。   除了这些,第六条规则中的“误工费”也引起了岑浔的警惕,令岑浔联想到了隐藏的某种危险。   如果认错员工,打扰了普通员工工作,嘉宾就要支付误工费,那么——嘉宾的钱从哪来?   还有镜都商务区内的顶级服务,它们真的是全部免费的吗?不需要额外花钱吗?   钱,岑浔想起来,童瞑曾经说过,镜都商务区域主的能力跟钱有关,并且进入镜都商务区的玩家无一例外,都在疯狂搞钱。   如果那些顶级服务都要钱,那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玩家会出现全员搞钱的现象。   以及……第五条规则中出现的“小动物”,镜都商务区域主反复强调商务区内没有小动物,这又是为什么?   岑浔的联想能力很好,看到“小动物”这个词的时候,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了童瞑给他的那张宠物医院检查单。   镜都商务区的域主曾救治了一只长毛奶牛猫,规则中所说的“小动物”,会是那只奶牛猫吗?   现在获得的信息太少,岑浔暂时没有太多头绪,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忽而感觉手上有点不对劲。   对着光一看,岑浔便见手腕上多了一块华美璀璨的名牌手表,手指上则戴了几枚很个性的戒指,花哨得很,再往脖颈上一摸,勾住一条镶嵌了珠宝的choker。   什么东西,这也太夸张了。   岑浔不知道现实世界的顶流是什么打扮,反正不可能打扮得像一棵圣诞树。   恐怕是为了全方位打造顶流的高贵感,镜都商务区的域主往他身上堆砌了许多华丽到夸张的饰品,美则美矣,全部搭在一起,整体就会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岑浔正打算摘下手上多余的戒指,旁边的阴影中忽然探过来一只拿着梳子的手:“岑老师,该做造型了。”   岑浔顿了顿,转头看向身侧,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身影和面容俱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唯有一只腐烂的手拿着梳子,故意暴露在顶流的视线中。   一般来说,正常人类会被行驶过程中突然出现的人声和鬼手吓一跳,进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尖叫、攻击、试图打开车门跳车等,但今天的这位明星似乎并不能被归类于正常人的行列。   他只是略显嫌弃地瞥了眼那只腐烂的手,便闭眼靠在座椅上,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戴上手套,否则别碰我的头发。”   这大牌他耍得太过自然,仿佛他生来就该被万人簇拥,这导致造型师愣了一下,还真的戴上了手套。   “岑老师,您看做个微分蝴蝶烫发型可以吗,跟您今天的衣服也更搭配呢。”   岑浔漫不经心道:“随便。”   这时,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了个粉扑:“岑老师,您的妆有点掉了,我给您补补妆吧。”   粉扑上鲜红一片,像是沾着血,岑浔眼看着化妆师把这玩意往自己脸上按,眉头一下就蹙紧了,直接握住对方的手腕,语气也阴沉了下来:“你工资多少?”   化妆师愣了愣,僵硬答道:“一、一万。”   岑浔又问造型师:“你呢?”   造型师:“……也是一万。”   岑浔冷冷道:“我是你们的雇主吧?”   “是、是的。”   “原来你们还记得我是雇主,”岑浔语气里充满了不悦:“我花钱雇你们,就是让你们这样敷衍我的?”   “一个做发型不洗手,也不戴手套,另一个化妆不洗粉扑,直接拿脏东西往我脸上按,要是让我烂脸,你们赔得起吗?”   岑浔语气森冷:“既然对待工作这么不上心,那就不用干了,你们干不好,有的是人干。”   造型师和化妆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下子全慌了,镜都商务区是个金钱至上的地方,她们吓唬岑浔,也是想骗点钱出来——但她们不明白,明明以前那些明星一被吓唬就会立即交钱,为什么眼前这个却敢反过来指责她们。   甚至扬言要开除她们。   要是真的被开除,她们就会失去经济来源,等到了镜都商务区,她们一定会被欺负死的……   想到这里,造型师慌忙道:“岑老师,是我不好,一时间忘记了戴手套,您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岑浔眼皮也不抬一下,毫不动摇,似乎心意已决:“有了第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什么非要继续用一个有前科的造型师?”   化妆师眼见情况不妙,一咬牙,透露了更多消息:“岑老师,您不能辞退我们,如果没有我们给您做造型,您的形象就会达不到导演的要求,您会被导演骂的。”   岑浔嘲讽地扯起唇角,丝毫不受威胁:“那就让我被导演骂吧,我可是顶流,他就算骂我,我也不会失去工作,倒是你们……一旦失去工作,生活会变得很难过吧。”   岑浔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这种恶人人设简直驾轻就熟。   威胁,恐吓,轻而易举就把造型师和化妆师吓得连连求饶。   等岑浔听够了哀求,这才大发慈悲地开口:“算了,你们也不容易,就当我可怜你们吧。”   不等造型师和化妆师面露喜色,岑浔慢条斯理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是,你们冒犯了我,不该向我赔罪吗?”   “……”两只诡怪僵硬住了。   半晌,造型师艰难地问:“岑老师,您想要什么样的赔罪呢?”   “想让我消气,总该拿出诚意,”岑浔玩味道:“不如,就拿出你们这个月的工资来向我赔罪吧。”   两只诡怪目眦欲裂……什么?拿什么出来赔罪?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坏人,”岑浔淡淡道:“就给你们留点吃饭住宿的钱吧。”   仿佛察觉到两只诡怪的僵硬,岑浔转过脸,脸上似笑非笑,语气却满是无情:“怎么,不愿意?那你们就不用干了,现在就给我滚下车。”   “……”两只诡怪还能说什么,她们原本还可以用妆造的重要性向明星施压,谁料岑浔根本不在意会不会在导演那受罚,这个筹码对岑浔就失效了。   主动权即刻颠倒,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怕失去工作的一方变成了她们。   她们不得不向岑浔低头。   岑浔一进副本就勒索了两万块巨款,心情还算不错,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点钱在镜都商务区肯定远远不够看。   若有所思地把一沓现金放在手心拍了拍,岑浔嘴上仍不忘PUA两只诡怪:“这才对,除了我,还有谁会不计前嫌地雇佣你们呢?要懂得感恩,毕竟这种高薪工作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造型师小心翼翼为他做造型,闻言几欲落泪。   该死的,今天怎么就被分配到了这辆车上呢?   化妆师的粉扑全是脏的,没法用,口红管里装的也全是污血,因此岑浔拒绝了上妆。   化妆师现在根本不敢跟他对着干,生怕这祖宗一个生气,把她们剩下的钱也敲诈走。   造型师在给岑浔烫额前的头发,岑浔闭着眼,抬起一只手询问:“我食指上的宝石戒指多少钱?”   化妆师愣了愣,瞥了那只红宝石戒指一眼,寻思着这应该没什么不能说——毕竟等岑浔未来穷到变卖身上的饰品,那时岑浔也能知道这个戒指的价格,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   于是化妆师就老实说了:“十五万。”   岑浔:“无名指上的呢?”   “两万。”   “尾戒?”   “三万。”   “手表?”   “五十万。”   加上宝石耳夹和脖颈上的choker,衣服上别着的胸针,以及其他一切零零碎碎的东西,再算上身上这身行头,全套下来的价格居然有一百一十万。   岑浔估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一百一十万全部变卖,看着很多,但实际上够用多久,也要看顶流是什么消费水平。   如果顶流一顿饭的规格就要十万,那肯定不够用。   思忖间,岑浔听到化妆师小心翼翼地说:“岑老师,场地到了。”   岑浔懒懒应了一声,问造型师要了一面小镜子,看自己刚烫好的头发。   还成。   岑浔本打算把镜子还给造型师,忽然心中一动,将镜子收进了口袋。   造型师似乎有些焦急,压低声音:“岑老师,这个镜子……”   “留着吧,方便我随时看造型有没有乱。”没理会欲言又止的造型师,岑浔长腿一迈,弯腰下了车。   保姆车停靠的位置是一个很大的广场,镜都商务区的高楼就矗立在不远处,此时的广场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岑浔下车时,恰好听到音响里传来的声音:   “……没错!这位特殊嘉宾,就是我们镜都商务区请来的超级顶流——岑老师,欢迎!”   岑浔:“……”神金。   岑浔很少怕什么东西,现在他有了。   他怕别人跟他玩尬的。   广场上站了十几个人,导演这么一喊,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岑浔一眼就看到脸色极臭的童瞑,他站在一边抱着手臂,对上岑浔的视线,目光隐晦地往旁边一瞥,然后翻了个白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岑浔顺着童瞑的目光看过去,人群遮挡下,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岑浔忽视众人或惊艳或呆滞的目光,从容走上前,不知是谁最先鼓起了掌,连带着其他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开始鼓掌。   等岑浔走近了,才看到人群后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人鼓着掌走到人前,低头含笑望着他,目光十分有存在感地在他身上梭巡:“岑老师让大家等了好久,怕不是在耍大牌吧?”   岑浔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是啊,我一向喜欢最后登场,因为那一般是主角的待遇……而且,我难道没有耍大牌的资本吗?”   “你当然有。”封霁寒貌似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很荣幸认识你,大明星。”   岑浔瞥了眼他伸出的手,敷衍地虚碰了一下,正要抽离,忽然被封霁寒反手紧紧握住。   封霁寒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其实你说的不太对,最后出场的,除了主角,也可能是大反派。”   岑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需细想,岑浔也明白封霁寒在内涵什么。   他们能在镜都商务区不期而遇,靠的并非虚无缥缈的缘分,而是同一个目的。   他们都是为了那个裂隙而来的。   裂隙对人类世界是巨大的隐患,对岑浔来说,却是渗透现实的大好机会。   于是他们默契地相聚于此。   岑浔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我还是喜欢你被捂住嘴的样子,至少那时发不出汪汪的狗叫。”   ……这人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啊,封霁寒神色一僵,耳根控制不住泛起了微红,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忽然有人撞了过来,强行把他们牢牢紧握的手从中分开。   “哎呀,怎么什么癞蛤蟆都来摸我哥的手,脏死了!”   封霁寒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哑然看着童瞑一边抱怨,一边牵起自己的衣袖擦岑浔的手,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管理员01鬼魅般出现在封霁寒身边,手拢着嘴作悄悄话状:“队长,细说你被捂嘴的经历。”   封霁寒:“……”   另一边,童瞑将岑浔拉到一边,悲愤质问:“你什么时候捂他嘴了,是不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所以哥,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道德在哪里,细节又在哪里!?”   岑浔:“……” 第42章   当回答不了一个问题的时候,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个话题取代。   在童瞑进一步探问八卦之前,岑浔当机立断,先一步道:“你也没告诉我, 你说的‘老师’是这种‘老师’。”   童瞑果然卡了下, 心虚一秒后立即理直气壮:“谁说演员老师不是老师?”   “算了,先不说这个问题, ”岑浔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向正经:“封霁寒那边来了多少人?”   童瞑正要开口,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好了,现在所有嘉宾都已经到齐了, 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录制吧。”   两人对视一眼, 暂且停住了话头,岑浔问道:“我们大学的学生在哪?”   童瞑指了个方向:“那, 扎堆站着呢。”   为了拿到身份合适的邀请函,童瞑买通了五个玩家选择镜都商务区,最后只拿了其中两张邀请函, 剩下的三个玩家自然就跟着他们进了镜都商务区。   毕竟是自己大学的学生,且拿着不一样的身份卡, 岑浔觉得有必要拉拢。   那三个玩家本以为岑教授和童院长两人会自己组队,没想到一转眼, 他们却看见这童院长带着岑教授朝他们走来, 不由有点惊讶。   童院长拍了拍其中一个玩家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这个诡域很危险,我们一起行动。”   那个被拍肩膀的玩家愣愣的, 其他两个玩家也傻了。   我靠, 噩梦大学的BOSS还会带玩家过副本!?   真的假的?   童瞑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导演已经开始讲规则了。   他们这批嘉宾总共有十二人,其中有六个素人, 两个黑粉,两个明星,两个记者。除了明星,其他身份皆不公开身份卡。   “正如我们这个节目组的名称所说,嘉宾的核心任务就是赚钱!”导演站在最前方,面向嘉宾,拿着喇叭慷慨陈词:“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钱能买到权利,钱能买到人上人的待遇钱能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镜都商务区里,钱是唯一的通行证!”   导演诡秘一笑:“节目组会根据每个嘉宾身上的财富总额进行排名,财富榜每日一刷新,零点结算,位列财富榜第一的嘉宾,将获得一张pass卡。”   “拥有pass卡的嘉宾,可以舒服地在房间里享受美丽夜景,没有pass卡的嘉宾,则会进入惩罚任务。”   而在诡域的背景下,所谓的惩罚任务必定不会是什么正常的惩罚任务。   “最后,我们节目组是文明的节目组,嘉宾之间严禁互相残杀,如有违反,立即进入惩罚任务!”   听到这条规则,岑浔不易察觉地微微挑眉。   不让杀嘉宾?   那能杀导演吗?   导演尚不知晓“顶流”心里有着什么邪恶想法,他看了眼时间,允许嘉宾先去镜都商务区里休整片刻,两小时后再开始任务。   导演一走,玩家们立即自发抱团。   岑浔看到封霁寒那边聚了两个人,一个是穿了运动服的年轻女性,另一个则是穿着连帽衫的少年。   岑浔收回目光,跟童瞑一起,领了三个噩梦大学的玩家往高楼大厦内走去,镜都商务区内必定是危险的,但嘉宾很快就要进去赚钱,总要一探究竟。   他们刚刚所站的广场属于现金湾中心公园的区域,再往前走,就是现代感十足的高楼,玻璃窗外立面色调冰冷,矗立在眼前,会给人带来巨大的视觉压迫感。   沿着正对广场的方向直走,第一个进入的是恒茂国际中心,刚走进玻璃门,立即有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弓腰道:“岑老师,贵宾休息室在这边,您请——”   岑浔微微眯起眼,问了这个工作人员一个问题:“除明星之外的身份能不能进贵宾休息室?”   工作人员笑道:“当然不能,他们那么穷,怎么配进贵宾休息室,他们只能进普通休息室——当然,如果是您邀请他们进的,那当然可以了。”   岑浔又问:“贵宾休息室对我是免费开放的?”   工作人员:“您放心,都是免费的,只有酒水食物需要额外消费。”   岑浔沉吟着点了点头,说:“走吧。”   一路上,岑浔特意留意了国际中心的内部情况。   恒茂国际中心实际上就是一个一体化大商城,往上还有整整五层,每层都大得很夸张。   岑浔略微估算了一下,单单是一个恒茂国际商场,说不定就能容纳上万的玩家,更别提还有盛耀集团,富贵大酒店,金湾中心公园这三个区域。   童瞑也忍不住在岑浔耳边小声感慨:“哥,这个域主看上去好有钱啊。”   不仅诡域面积大,连建筑也很有格调,全都是金钱堆砌出来的华丽——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富有。   童院长不知道校长心动了没有,反正童院长是心动了。   岑浔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因为他正在专注地寻找镜子。   没错,镜子。   看到邀请函后,有一点很让岑浔疑惑,镜都商务区以“镜都”为名,按道理来说,镜都商务区应该跟镜子有很大的关联,可镜都商务区却特意强调了“镜子很危险”,并要求玩家远离镜子,这很奇怪。   如果镜子是镜都商务区弄出来的,镜都商务区应该更乐于看到玩家迷失在镜子中,而不是直接取消玩家的嘉宾身份。   在听到导演的口述规则后,岑浔就更疑惑了。从逻辑上说,赚钱才是镜都商务区域主的捕食玩家的主要方式,镜子的出现就显得多余了,它更像是某种干扰,不仅对域主的“进食”毫无益处,还会打断域主的“进食”。   总之,很奇怪。   岑浔目光梭巡着,他没在商场的任何地方发现镜子。   贵宾休息室到了。   岑浔从容地走进装潢高档的休息室,自己先坐下,让探头探脑的三个玩家也坐下。   玩家们拘谨着坐下,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童院长和岑教授。   岑浔不紧不慢道:“你们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和能力。”   明明不是命令的语气,玩家们却莫名其妙坐正了,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头发微长的玩家第一个开口:“我叫宋谷,能力是窃听。”   接下来是身材壮实的玩家,只听他粗声粗气道:“叶锤,能力是透视。”   最后一个瘦子玩家看上去很虚,连声音都弱弱的:“我叫柴冬,能力是上帝视角。”   童瞑补充道:“他们都是传媒学院的学生。”   ……怪不得能力都跟偷窥有点关系,岑浔对那个拥有上帝视角能力的玩家起了兴趣,询问柴冬:“你能力的具体效果是什么?”   柴冬虚弱道:“我会……灵魂出窍,灵魂出窍期间,我可以到处飘荡,但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一到,灵魂就会强行回到身体里。”   岑浔点了点头:“说一下你们的身份卡内容吧,有黑粉吗?”   宋谷摇头:“我和其他两个人都是素人,没有黑粉。”   这样情况就不太妙了,十二个嘉宾里,黑粉有两个,这两个黑粉要么在封霁寒的三人组里,要么在剩余的野生玩家四人组里。   岑浔沉思:“黑粉应该能对明星产生负面效果,但我不知道记者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说起这个,童瞑立即出声道:“这个我应该知道,这个手机是我坐在大巴上的时候节目组分发给我的,里面有个卖新闻的软件,意思应该是让我用劲爆新闻换钱。”   说罢,童瞑拿出手机,打开相应页面给岑浔看。   岑浔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黑粉应该也有某种赚钱的身份卡任务,那么素人又该怎么赚钱?”   比起自带百万身价的明星,拥有赚钱手段的记者和黑粉,素人好像根本没有半点优势。   闻言,宋谷与其他两个玩家交流了片刻,举手道:“老师,我们的手机上只有一个投票软件。”   “投票内容是什么?”   宋谷摇头:“没说。”   岑浔单手托着下巴,手指点了点桌面:“有点意思。”   大致分析了一下身份卡间的联系,岑浔还有别的事想单独跟童瞑说,便让三个玩家回避一下,等四周无人后,岑浔才低声询问童瞑:“有看到位置吗?”   他们又不是奔着通关来的,之所以来到镜都商务区,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能联通现实的裂隙。   现在封霁寒那边明显也是为了裂隙来的,如果童瞑能直接看到裂隙的位置,那他们完全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可惜童瞑摇了摇头,烦躁道:“裂隙的位置一直在变化,说明域主也在防着别人偷裂隙,要找到裂隙,估计得先找到域主,把它狠狠揍老实才行。”   岑浔平静问:“那域主在哪里?”   童瞑指了指头顶:“盛耀集团顶楼。”   岑浔点点头,站起身:“很好,我这就去把它揍老实。”   “哎——哎!坐下!”童瞑紧急把岑浔拉回座位:“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强闯盛耀集团会触发警报。”   岑浔皱眉:“……然后呢?”   “然后整个镜都商务区就会进入紧急模式。”   童瞑往真皮椅背上一靠,吐出一口气,指指自己的眼睛:“至于进入紧急模式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看到有人硬闯过,触发紧急模式后,那个人忽然陷入了疯狂——挺厉害一个能力者,估计是异端监测局的,至少黄衣级,说疯就疯了,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岑浔默然片刻:“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想办法绕过盛耀集团的防御机制,在不惊动域主的情况下潜入盛耀集团顶楼?”   童瞑打了个响指:“没错。”   岑浔微微眯起眼。   如果只是会让人陷入疯狂的话,岑浔其实并不担心,他有沉星级的噩梦戒尺,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岑浔唯一担心的,是这个域主发现保不住裂隙后,会直接把裂隙毁掉。   岑浔做了决定:“那就暂时按兵不动,先找找有没有混入盛耀集团的办法。”   童瞑应了一声,忽而低头,摸了一下肚子,惊奇地问道:“哥,你没有没有觉得……忽然有点饿?”   “感觉到了,”岑浔不紧不慢地打开贵宾休息室的线上点单页面:“不饿的话,额外的酒水食物消费从哪来?”   童瞑看了眼每样餐点的价位,不由轻嘶了一声:“这么贵?”   岑浔却好像没看到价格一般,随手选了几样菜品,让童瞑也点了餐,再把乖乖坐在远处的三个玩家叫来,让他们去点自己爱吃的。   他们居然也有份?玩家们震撼于这样的大手笔,一度以为这是他们的断头饭,柴冬忍不住问:“岑老师,您、您不想着省点钱吗?”   气味甜美的红丝绒蛋糕被端了上来,岑浔拿起猫爪状的金色勺子,淡淡道:“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还有,老师现在告诉你们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岑浔微微一笑:“规则是域主创造的,如果真的一五一十地照着规则做,那就相当于落入了域主的陷阱。”   “一旦掉进陷阱,可能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童瞑坐在旁边默默喝他的饮品,看到玩家一脸信服的神色,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傻玩家们,你们要不先低头看看噩梦大学这个惊天巨坑,掉进去这么久,你们还爬得出来吗?   但看到岑浔不慌不忙的模样,童瞑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岑浔应该已经有了赚钱的方法。 第43章   另一边, 普通休息室。   封霁寒三人组正坐在掉漆的椅子上商谈这次的任务。   管理员01低头操作了一会儿手机,神色严峻:“不行,端口坐标一直在移动, 定位不到。”   封霁寒垂着眼睫, 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一边擦桌上的血污, 一边询问:“有移动规律吗?”   “或许有, 或许没有,”管理员01皱眉说:“我在后台做了个监测软件, 如果有规律, 软件会自动测算出来。”   连帽衫少年双脚撑地,勉强稳住缺了根椅腿的椅子, 绷着脸道:“那直接去攻击域主呢?虽然上次【盾使】失败了,但如果是队长你去,应该能完全免疫镜都商务区域主的致幻异能吧。”   擦桌子的纸巾上沾满了血污, 已经没法看了,封霁寒把纸巾丢在一边, 叹了口气:“打是能打,但你别忘了, 域主手里还掌控着裂隙, 怕就怕把它逼急了,它会通过裂隙跑到现实世界。”   “镜都商务区的域主是黄衣级别的诡怪,如果它穿过裂隙进入现实, 绝对会引发大面积的伤亡。”   普通休息室的空调制冷效果差, 连溱听着听着,身上汗涔涔一片,只得把连帽衫的帽子放了下去。   有玩家抱怨道:“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 把空调打低一点啊。”   休息室的工作人员鬼魅般出现,微笑道:“尊敬的嘉宾,您要调空调温度是吗?空调温度越低,耗的电费就越多呢,所以需要您支付一百元,您确定要调温度吗?”   那玩家骂了一声“靠”,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管理员01见此感慨道:“这万恶的资本家,居然连空调调温费都要收。”   连溱牵起前襟扇了扇风:“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这个诡域停留一段时间?那我们要赚钱吗?我没钱,你们有钱吗?”   管理员01耸肩:“我也没钱,我的身份是记者,卡里就剩10000块,看来是要靠收集新闻卖钱,队长呢?”   封霁寒的语气变得有点迟疑:“我卡里也只剩10000块,身份是……”   “是什么?”管理员01和连溱的目光全都好奇地投向封霁寒。   封霁寒淡定地吐出两个字:“黑粉。”   连溱当即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因爱生恨,粉转黑后脱粉回踩,很适合你目前的感情状态,队长。”   封霁寒脸一黑。   “说什么呢!”管理员01见此,连忙在桌子底下踹了连溱一脚,险些破坏掉连溱苦苦维持的平衡:“你这孩子,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连溱急忙稳住下盘:“时月姐,是你教我做人要诚实的。”   封霁寒脸更黑了:“让我们说点正经的好吗,队友们。”   管理员01轻咳了一声:“队长,你的手机上有没有说黑粉要怎么赚钱?”   “有,”封霁寒道:“既然是黑粉,当然是要去拍明星的黑料了。”   “那拍到黑料后呢?”   “卖给记者换钱。”封霁寒手指敲了敲手机屏:“我的手机上有两个记者的联系方式。”   管理员01微微挑眉:“一个记者是我,还有一个记者是谁?”   连溱的关注点依旧很奇特:“所以队长,你是要拍另一个明星的黑料换钱,还是拍你前夫的黑料赚钱呢?”   封霁寒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没人规定黑粉必须得靠黑料赚钱吧?”   “好了,捋一捋,黑粉要把明星的黑料贩卖给记者,记者则要把新闻卖给节目组,素人有投票权——虽然还不知道需要他们投票的是什么东西,但我感觉很不妙。”封霁寒说:“因为岑浔刚刚带走了三个玩家,如果这三个玩家全都是素人,就相当于他手里直接掌握了六票里的三票。”   管理员01这时举手:“其实记者也不一定非要把黑料卖给节目组的,可以直接用黑料去勒索明星嘛。”   封霁寒:“黑粉也可以去勒索明星。”   连溱摸摸下巴:“那素人掌握明星黑料,岂不是也能勒索明星?”   “等等,用黑料勒索明星的前提是,这个黑料会对明星造成负面影响。”管理员01及时叫停:“顺着这条剥削链捋下来,那就是明星受控于记者、黑粉、素人;记者可以压价,用低廉的价格购买黑粉查到的黑料;黑粉的收入则跟明星是否产生黑料直接挂钩。”   “这里面唯一一个仿佛置身事外的身份,就是素人。素人应该也有办法对其他三种身份进行施压,从而获取金钱。”   管理员分析完毕,连溱发言:“这么看来,素人的优势应该跟投票内容有关。”   话说到这里,连溱忽然感到口干舌燥,同时,肚子也咕噜作响。   四周接二连三响起的咕噜声证明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间休息室的问题。   但很快,那股难耐的口渴感和饥饿感就全部散去了。   管理员01和连溱都看向封霁寒,封霁寒淡定道:“该省省该花花,主打一个勤俭持家。”   连溱心直口快:“队长醒醒,你已经没有养家压力了。”   封霁寒:“……”   管理员01这次却没有插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沉思道:“话说回来,队长,你认识岑浔旁边的那个青年吗……那应该也是个诡怪吧?”   “认识,是一个叫童瞑的人,”封霁寒顿了顿:“他也是九个候选者之一。”   管理员01的目光变深,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为什么他会跟岑浔走在一起,他们不该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吗?而且为什么,明明是诡怪,他却还能正常思考?难道他也是半觉醒体?”   封霁寒扯扯唇角:“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前夫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他招揽到身边的。”   “他会是哪个存在?”管理员01的眉头越皱越深:“首先排除【命运】和【天灾】,难道是【行者】?哦不……希望他不是【厄变】那个倒霉玩意。”   封霁寒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全知】。”   “【全知】?”听到这个答案,管理员01竟然松了口气。   连溱是后来加入的新人,因此对当年的事知之甚少,静静听了一会儿,好奇问道:“【全知】怎么了?很棘手吗?”   “算不上棘手,【全知】的战斗力不强,麻烦的是他的全知能力,一旦他的全知视界完全展开,所有人员的技能、行动、等级——甚至连过往都会无所遁形。”管理员01笑笑:“当然,那是他全盛状态下才能做到的事,现在他的全知能力应该还没拓展到那个地步。”   连溱又压低声音问:“那岑浔呢?他战斗力应该很强吧。”   封霁寒却摇了摇头:“他的单体战斗力只能排第四,论战斗力,【命运】【时间】【天灾】远胜于他。”   连溱疑惑了:“可我记得,岑浔的危险级别好像是最高的。”   “虽然他的单体战斗力比不过三巨头,但他可以操控傀儡丝。”封霁寒抬起手捋了把头发,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叹气道:“他全盛时期可以同时操纵几百个异能者,单凭他自己确实打不过三巨头,但加上受他操控的异能者军团……就很轻松了。”   连溱彻底呆了:“……他能力这么恐怖的吗?”   管理员01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里,苦笑道:“如果你不小心落单,碰到了岑浔,不要跟他打,一定要赶紧跑,小溱,除了队长的技能,我们目前还没有其他办法能阻止傀儡丝的植入,你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操控,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   连溱死气沉沉地自闭了一会儿,瞄了封霁寒一眼,小声说:“队长,你的XP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诡异的吗?”   封霁寒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不搭理抱头痛呼的连溱,冷静道:“诡怪不可怕,就怕诡怪有文化,以前他心眼子就多,现在长了脑子,肯定更难对付了,我们必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管理员01叹了口气:“当下最要紧的任务,是毁掉端口。”   “但想在这里存活个一两天,首先得搞点钱吧。”连溱转头问:“队长,你有头绪吗?”   “我想想啊……”封霁寒沉吟片刻,忽然问:“来钱最快的是什么办法?”   连溱苦思片刻:“都在刑法上写着吧。”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依稀看到楼上好像有很多黄金店和珠宝店,”封霁寒扯了扯嘴角:“完了,我那大明星前夫怕是要成为法外狂徒了。”   ……   岑浔放下勺子,淡淡道:“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童瞑喝一口决明子花茶,迷茫抬头:“唔?”   “算了,”大概又是【阴阳六爻】这个技能带来的隐约直觉,岑浔起身道:“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童瞑意味深长地挑眉:“好端端的,忽然去洗手间?”   岑浔若有所思:“想确认一些事,一个人去碰碰运气。”   童瞑隐约猜到岑浔想做什么,就没跟去,指了指墙上的钟:“记得五分钟内回来。”   贵宾休息室,就连洗手间的装潢都奢华非凡。   黑色的大理石地砖一尘不染,岑浔脚步落在上面,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   洗手台上同样非常干净,往上看,原本应该挂着镜子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   依旧没有镜子。   岑浔本以为商场的洗手间里总该有镜子,没想到镜都商务区的域主会如此严防死守。   岑浔之所以独自来洗手间,就是想故意营造出落单假象,体验一下所谓的“迷失在镜中”,可惜洗手间里没有镜子,岑浔的愿望也就落了空。   没意思。   岑浔无趣地伸出手,自动感应的水龙头立即出水,水流细密地冲刷着白皙漂亮的手指,又沿着指尖涌入洗手台中。   岑浔慢条斯理地洗了一遍手,正要洗第二遍,忽而感到周围的光线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好像……更亮了?   岑浔抬起眼眸,不期然地与镜中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消失的镜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镜中的岑浔盯着现实里的岑浔,红润的唇恶意地上扬,一副很邪恶的样子。   岑浔面无表情,好像没看到镜中人的诡异之处般,转身先去烘干了手。   除了墙壁上多出的镜子,地面上的黑色大理石地砖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面镜子,被岑浔踩在了脚下,倒映出的身影正在低头看他,对着他很诡异地笑。   岑浔边烘手边抬头,看到了同样变成镜子的天花板——头顶上的那个倒影依旧在对他诡异微笑。   再往旁边一看,他已经被四面八方的诡异倒影包围了,每个倒影都在不断逼近他,并朝他伸出双手。   岑浔总算来了点兴趣。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镜中空间了,让他看看,镜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岑浔不仅不退,反而主动朝向他抓来的镜中人伸出手,更快一步抓住对方!   镜中的“岑浔”明显一愣,歪了歪头,露出些许不理解的神情。   岑浔对他摇了摇头:“你这样笑得还不够吓人,要像我现在这样笑。”   说罢,他对镜中人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同时指尖寒光一闪,斑斓傀儡丝破风而出,沿着镜中人的手腕快速蜿蜒而上,直击镜中人面门。   镜中人瞳孔骤缩,仿佛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急忙用力挣开岑浔的手——然而紧锁住他的并不只有岑浔的手,还有傀儡丝。   随着傀儡丝猛一收力,“岑浔”的手臂顷刻间四分五裂,它仿佛痛极,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凄厉尖嚎,身影一闪,消失在岑浔面前的镜子里。   跑了?   岑浔目光扫过其他镜子,余光很快捕捉到了那道一闪而逝的黑影,数道傀儡丝悍然扫过,所过之处,镜子稀里哗啦地碎裂一地。   整个镜中空间在岑浔的强大破坏力下摇摇欲坠,镜中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大概已经意识到了岑浔的不好惹,最终选择了狼狈逃窜。   “哪里跑!”   岑浔现在对镜子里的生物好奇得很,哪肯就这么放过它,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还剩1分56秒,于是果断纵身一跃,追进了镜子里。   镜子里面还装着镜子,岑浔一进去,四面八方的镜子同步映照出岑浔的一举一动,岑浔眉梢一动,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了自己无限套娃的镜像。   ——这竟然是个镜子迷宫。   镜子的折射原理很容易令人发现不了路口的存在,进而迷失方向,再加上现在只剩下1分30秒,剩余时间显然不足以让岑浔完成全方面探索。   一道黑影再次从无数镜子里闪过,从镜像里看,就像是从岑浔身后跑过去的。   岑浔没有回头,紧紧盯着镜像。   所有镜子忽然开始轰隆隆地移动,围绕着岑浔转了起来,瞬息万变的光影当中,令人眼花缭乱的镜像不断逼近最中间的岑浔。   岑浔竟不闪不避,目光依旧冷静地在镜像中搜寻着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   一个正在不断朝反方向狂奔的小小黑影。   一只……长毛奶牛猫。   岑浔唇角微微上扬,在镜面几乎贴上他鼻尖的那一刻,岑浔忽然开口:“你认识秦先生吗?”   那个越来越小,几乎缩成一个黑点的影子,忽然停住了脚步。 第44章   问出那个问题后, 岑浔就不说话了,站在原地,耐心等待那只长毛奶牛猫接下来的反应。   不断向岑浔移动的镜面突兀地停下, 那道身影犹豫片刻后, 毅然决然地调头回来,随着它的靠近, 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大, 逐渐显现出它的真实模样。   是一只很标志的奶牛猫,胸脯处的白色长毛非常厚实, 后背、尾巴、四肢都是全黑的, 偏偏戴着白手套,并爪端坐在镜子里的样子显得有几分端庄。   它歪头望着岑浔, 发出疑惑的少年声音:“你认识秦修?”   原来“秦先生”的全名叫“秦修”啊。   岑浔面上神色不变,从容道:“我不仅知道秦修,还知道, 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跟你在一起了。”   小猫戒备的眼神散去了一些,仍对他抱有警惕:“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 你是谁?”   岑浔目光微深,有意思, 由动物觉醒而来的诡怪, 他从未见过。而且这只小猫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不仅有理智,还明显保有生前的记忆……这是怎么做到的?   须臾间,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转过, 岑浔眯起眼,技巧性地回答小猫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秦修现在已经失去神智了, 对不对?”   小猫诧异地睁圆了眼睛:“你连这个都知道?”   岑浔微笑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刚接触险恶社会的缘故,小猫毫无城府,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看就很好骗。   校长就喜欢这样的小笨蛋。   “我知道秦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实上,我就是专门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岑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也想让秦修恢复正常,对吧,否则你也不会……唉,我都懂。”   其实岑浔什么都不懂,他刚进副本,掌握的消息十分有限,能懂什么?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想从笨蛋小猫的嘴里套话而已。   而小猫果然不负他所望,一脚踩进语言陷阱里,将信将疑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在阻止秦修吸收污染的事都知道。”   这只小猫居然还知道污染的存在?   岑浔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是谁告诉你有污染?”   “是秦修。”小猫闷闷地回答了这么一句,忽然又警惕起来,冲岑浔龇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岑浔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五分钟就快到了,眼下不是个深入忽悠的好时机。   岑浔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是噩梦大学的校长。”   “校长无所不知。”   岑浔最后对小猫说:“我现在必须要走了,如果你想救秦修,晚上过来找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岑浔有了动作,他指尖银光一闪,单手拽着根傀儡丝,向傀儡丝牵引的方向纵身跃去,突兀地穿过了眼前的一面镜子。   早在进入洗手间之前,岑浔就未雨绸缪地在门口拴了一根傀儡丝,为的就是预防出现“迷失镜中”的局面。   如果真被困住,岑浔也能顺着这根傀儡丝找到回去的路。   看到岑浔的身影消失,小猫惊愕地站了起来,浑身的毛炸得乱七八糟,下意识地小跑了几步,想去追岑浔,半路却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说他认识秦修,可以帮秦修,还自称是噩梦大学的校长……   它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噩梦大学,噩梦大学的校长怎么会突然来帮他们?   或许……或许是秦修认识的人,只是它没有见过?   要相信这个校长的说辞吗,万一他是坏人呢?   小猫趴下来,小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刚刚那个人狠狠绞断了它镜中分/身的手臂,它的爪子到现在都还有点痛。   它闷闷地想,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校长肯定是个大坏蛋,不能相信大坏蛋说的话,秦修教过的。   *   自岑浔进入洗手间后,童瞑一直关注着时间。   大约过了5分16秒,熟悉的人影才重新出现在洗手间门口。   岑浔从容地在童瞑对面坐下,童瞑打量了他几秒,没发现什么异常:“你超时了。”   根据童瞑看到的规则,一旦嘉宾在镜中世界的停留时间超过五分钟,就会被镜都商务区的域主判定失去嘉宾资格,岑浔一向有分寸,不应该明知故犯。   岑浔解释了一句:“进去一段时间才遇到它。”   童瞑明白了,点了点头,凑近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有收获吗?”   “嗯,”岑浔慢声说:“遇到一只很凶的奶牛猫。 ”   “奶牛猫……”童瞑摸了摸下巴,心念一动:“所以,镜中世界实际上跟奶牛猫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它的技能?”   岑浔点了点头,刚看到邀请函上的规则时,他本以为镜子和小动物之间毫无关联,是两种不同的危险物,但刚刚的发现打破了岑浔的猜想。   “它想阻止镜都商务区的域主吸收更多污染,域主的全名叫秦修。”   童瞑啧啧道:“吃人的事,怎么能叫吸收污染呢?当然了,如果把人类的负面情绪和欲望称作污染的话,那吃人确实是一种吸收污染的过程,哥,你可以啊,五分钟就套出那么多消息。”   岑浔:“是猫太笨。”   童瞑起了心思:“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试着利用它找到域主?”   岑浔微微一笑:“我让它晚上来找我。”   童瞑替岑浔倒上一杯决明子花茶,垂眼淡笑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无害:“好哦,到时候记得喊我。”   两个老狐狸端起杯子,心照不宣地喝了一口花茶。   “哥,其实我还有一件别的事想跟你说,”童瞑放下茶杯:“但是跟这次的任务可能没有什么关系,我不知该不该说。”   岑浔睨他一眼:“说。”   童瞑就说了:“是这样的,我刚刚闲着没事,把周边大楼都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件事。”   “封霁寒这十年来任职的公司名叫‘未界科技’,‘未界科技’就是原本他们用来安放裂隙的地方。”   “哦,他们对裂隙的称呼是‘端口’。”   童瞑话锋一转:“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使用过端口的不止封霁寒一个,还有很多其他的异能者,而他们要从端口进入噩梦世界,就需要正儿八经地进行审核和登记——也就是说,所有申请进入端口的人员,他们的个人资料都被存放在‘未界科技’的终端里。”   童瞑认真道:“所以我想着,如果能拿到这部分的资料,是否能让我们对异端监测局的成员有进一步的了解。”   岑浔沉吟了一会儿:“你确定那些资料还没被删掉?”   童瞑耸肩:“他们现在光想着毁掉端口,还没想到毁掉里面的数据。”   岑浔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有办法进去?”   “它的位置不在盛耀集团那栋大厦,在另一栋写字楼,所以进去不会触发警报,”童瞑沉声道:“密码我也知道,麻烦的是需要扫虹膜,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千眼能模拟虹膜,只要你能搞到封霁寒的虹膜信息就行。”   岑浔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所以要怎么搞到他的虹膜信息?”   提起这个童瞑就兴奋了起来:“首先,你们要离得要足够近,其次,你需要让他一直注视你——至少超过十秒钟吧,我放在你身上的眼睛就能复制出他的眼球了。”   岑浔:“……”   听上去很简单,但问题是现在他们都在抢端口,封霁寒对他肯定心生防备,想完成这些条件就变得有点困难了,岑浔指尖抵住太阳穴:“我再想想……不能扫别人的虹膜吗?比如他身边的那个女性。”   童瞑:“行也是行的,封霁寒和管理员01的权限都很高,但管理员01对你十分防备,估计不会让你轻易近身。”   岑浔:“……那你凭什么觉得封霁寒会让我轻易近身?”   童瞑幽幽道:“就凭你能在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捂他嘴啊,那次行,这次肯定也行的,对吧哥?”   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让岑浔彻底无话可说。   最后岑浔说:“看情况吧。”   那些资料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数,目前当然是寻找端口要紧。   不过如果有机会拿到封霁寒的虹膜,顺手去窃取那些资料也没什么大损失。   很快,集合的时间到了,这次,嘉宾们的集合地点在恒茂国际中心的中央大厅。   导演拿着大喇叭,宣布嘉宾们的第一个任务:“请各位嘉宾在今晚六点之前,在商场一楼赚到一万块钱!”   闻言,玩家们全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今晚六点之前,赚到一万块钱!?   现实里他们都赚不到,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危机重重的副本里!   现在是12:00,也就是说,他们甚至连六小时的赚钱时间都没有。   一个素人玩家忍不住问:“如果没赚到一万块钱呢?”   导演笑眯眯的:“我们节目组是人性化的节目组,没赚到一万块钱当然没关系——只需要晚上多做一个惩罚任务就行了,不过,偷偷提醒嘉宾们,你们也可以用自己身上的钱抵消这一万块哦~”   闻言,素人玩家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的身份卡是素人,身上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块钱,刚刚在休息室里又饿又渴,花出去不少,哪里凑得齐一万块?   看来这钱是非赚不可了。   除了岑浔外的另一个明星则悄然舒了一口气,明星身份卡开局就有百万财产,就算刚刚吃饭花出去几万,剩下的钱也完全足够支撑他度过赚钱任务。   除封霁寒之外的另一个黑粉则眼珠子一转,悄然将目光投向了两个明星。   明星有钱,如果能匀一点给他,大家不都能顺利通关了?   不止黑粉这么想,素人玩家也这么想,岑浔忽视明里暗里的目光,目光投向一侧,不经意与封霁寒的视线对上。   看什么看?   封霁寒与岑浔的凉薄目光轻轻一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岑浔也无动于衷地移开视线,领着童瞑和噩梦大学的学生玩家径自离开。   连溱望着岑浔的背影:“队长,我们接下来去哪?”   封霁寒心不在焉地说:“搞钱,先混过这个任务。”   恒茂国际中心的一楼都是服装店,玩家想赚钱,要么去店里当模特、销售员、迎宾员,要么帮服装店整理存货仓库,或是打扫卫生。   以及一些商场一楼的保洁工作,装饰品维修工作,楼层管理员等,工资与难度成正比。   值得一提的是,同一个岗位,不同身份卡的工资待遇完全不一样。   比如模特这个工作,如果明星去做,一小时就能有两万,换成素人去做,一小时只有两千。   极大的工资待遇令素人玩家愤愤不平:“模特就算了,凭什么一个理货员的工资都差这么多!顾客根本看不见理货员的脸吧!”   店员微笑道:“因为你的资产少啊,只有你的资产比明星多,我们才能承认你的高贵。”   素人玩家气急:“你——”   话没说出口,素人玩家想到什么,勉强把话咽了回去,如过模特一小时有两千,那么他当五个小时就能赚到一万,完成那个狗屁赚钱任务了。   所以素人玩家还是忍气吞声地当了模特。   另一边,岑浔领着童瞑等人先去了一趟一楼的典当行,典当行的全称是“镜都典当行”,存在的作用是方便玩家典当身上的东西,明星可以典当价格高昂的饰品和手表,素人可以典当身上的器官。   岑浔倒没想着现在就典当身上的财物,他去典当行,主要是为了咨询可以典当的财物类型。   得到答案后,岑浔从典当行出来,看也不看,随机挑了一家服装店进了门。   店员立即迎了上来,笑容如同假面一样挂在脸上:“嘉宾们好,你们是来找工作的吗?”   宋谷正要回答,岑浔却说:“找什么工作,我是来买衣服的,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衣服拿出来。”   啊?不是做赚钱任务吗?怎么岑老师又说是来买衣服的?宋谷诧异地看向岑浔和童瞑,发现两人的神色都很平静。   ……居然是认真的?   不止是三个学生玩家,店员同样愣了一下,再次确认了一遍:“岑老师,您确定您是来买衣服的是吗?”   岑浔已经在高档沙发上坐下了,随意将胳膊搭在沙发上:“是的,去拿吧,要最贵的,鞋子也要,给我们每人拿一身。”   宋谷震惊地指着自己鼻子:“老师,我也有?会不会太破费了?”就算有百万身家也架不住这样败家吧。   柴冬也弱弱说:“是啊老师,这里最贵的衣服都要十几万吧。”   童瞑老神在在地坐在岑浔身侧,大气道:“客气什么,你们都是噩梦大学的学生,岑老师出钱,你们尽情享受就行了。”   叶锤眼睛盯着桌上给高级贵宾的茶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这真的是可以享受的吗?”   大客户上门,店里的店员忙上忙下,很快搭配出了五套价值不菲的行头。   岑浔第一个走进了过于宽敞的试衣间,他不喜欢别人看着他换衣服,便把店员赶了出去,过了好半晌才出来,身上却没有换过衣服的迹象。   “太难看了,”岑浔冷淡道:“再换一批。”   店员们被他指使得又是一阵忙碌,看得三个玩家一愣一愣。   就这样轮换了三组,岑浔才作罢,仿佛十分不满意似的,带着他们离开了这家服装店。   ——然后再次随机拐进了另一家服装店,重复上述操作。   菜鸡三人组都被弄懵了,他们不理解,他们很疑惑,可岑老师既然那么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他们只要乖乖跟着走就行了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每隔一小时,商场一楼都会涌进一批怪物客人,它们刚出现时还很正常,但一进店,就会粗暴地撕扯模特的手脚,暴躁地冲进仓库,对理货员张开血盆大口,攻击每一个正在工作的员工。   同为客人的岑浔等人则会被怪物无视。   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直到宋谷,叶锤和柴冬三人吃茶点都快吃撑,岑浔才停下了进入服装店的脚步,转而去往典当行。   “我要典当。”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落下,岑浔眉梢一跳,抬头看向身侧。   封霁寒没有看岑浔,一只手轻松拖着一只半死不活的怪物客人,一只手放在柜台上敲了敲,神态轻松道:“我要典当我朋友身上的财产。”   典当行老板瞳孔地震。   朋友,谁?   你管诡怪叫朋友?   典当行老板脸色扭曲:“这位嘉宾,它真的是你朋友吗?你们不可能是朋友吧。”   “那你问问它,它究竟是不是我朋友。”封霁寒无辜道。   典当行老板脸色一黑,看向封霁寒脚边的怪物客人,都被打得快死了,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封霁寒往店外侧了一下脸:“老板快点,我外面还有好多朋友争着抢着要典当身上的东西呢。”   典当行老板往外一看……然后看到堆积成山的怪物客人。   典当行老板:“……”   这时,岑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果我没记错,是我先来的吧。”   典当行老板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强行收敛扭曲的表情,决定暂时忽视封霁寒,转而和蔼地看向岑浔:“岑老师,您又要典当什么呢?”这位大明星手里什么也没有,肯定是来典当自己身上的饰品的吧。   岑浔果然说:“我要典当我的衣服。”   不错,这个是好嘉宾!他典当的是自己身上的衣服!   典当行老板大舒一口气,几乎是谄媚地问:“当然没问题,请问您要典当几件衣服呢?”   岑浔对童瞑抬了抬下巴,童瞑会意,一弯腰,直接从柜台下的阴影里提出六个满满当当的袋子,一口气全放在柜台上:“喏,就先典当这些吧。”   典当行老板愣住了,岑浔虽然拿了明星的身份卡,但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衣服?   不信邪去翻看那些衣服,当典当行老板认出这些衣服全部来自一楼商铺后,他直接眼前一黑。   此时此刻,典当行老板终于靠亲身经历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卧龙身侧,定有凤雏!! 第45章   在一时的震撼后, 典当行老板忽然反应了过来,像是抓住了岑浔的把柄,阴恻恻地笑了:“岑老师, 不是我说话难听, 您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衣服,怕不是您从店里偷的吧。”   岑浔抱臂:“我怎么不可能有这么多衣服, 他有朋友, 我难道就没有吗?”   封霁寒在旁边不嫌乱地来了一句:“我作证,他没朋友。”   岑浔冷笑一声, 轻蔑怼他:“你用什么身份作证, 我们很熟吗?”   恶语伤人六月寒,封霁寒有被深深刺伤到, 好险没有再次破防。   没事的,不就是被前夫怼两句吗,没事的!   封霁寒忍耐地深吸一口气, 抿唇不再开口。   看到封霁寒不自觉露出的怨夫神色,岑浔倒是颇觉有趣, 多睨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对典当行老板说:“你说这话要讲证据, 说我是小偷, 那就拿出证据来。”   典当行老板几乎是迫不及待要揭穿岑浔的真面目,志得意满道:“好,既然你要证据, 那我就给你证据。”   于是他把周围服装店的员工都喊出来, 叫他们辨认这些衣服,看过的店员很快认出了自家的衣服,坚称自家的衣服被偷了。   典当行老板顿时气焰更盛:“证据就在眼前, 你还敢抵赖?”   岑浔依旧很平静:“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库存里的衣服变少了吗?哪次我试完衣服后没有把衣服还给你们?”   闻言,店员们像哑火的炮仗一样,纷纷噤声。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却能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岑浔目光扫过在场的店员:“你们有证据证明它们是你们店里的衣服吗?”   还真的……没证据。   店员不信邪地回去清点了自家的库存,确实一件没少。   岑浔似乎早已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紧接着提出赔偿:“污蔑嘉宾,是不是该给予嘉宾精神损失费?尤其我还是明星,连带着名誉损失费也该赔我吧。”   典当行老板的脸色已经逐渐扭曲,狰狞鬼脸若隐若现:“我们典当行没有赔偿精神损失费的规定,如发生误会,只能给嘉宾赔个不是了。”   岑浔貌似真诚地问:“那如果我杀了你,也能只给你赔个不是吗?”   肉眼可见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住了。   连溱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位局里谈之色变的危险存在发威,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连溱只听说过岑浔那些冷血无情的血腥事迹,可现在看来,岑浔会故意挤兑队长,会跟典当行老板掰扯,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有人气一点——甚至有些过于接地气了,完全看不出传闻中那个恐怖存在的半点影子。   如果岑浔不发脾气,不冷脸看人,那么他看上去就更加无害了,加上那张符合人类最高审美的脸,恐怕有的是人心甘情愿地向他奉上世间最珍贵之物。   怪不得就连队长都陷了进去,真的很有迷惑性啊……   管理员01注意到了连溱逐渐失神的目光,用胳膊肘警告性地杵他一下。   不怪连溱下意识放松警惕,连溱是新人,他进异端监测局时,诡怪已经从现实世界消失,全部进入了噩梦世界,连溱从未真正地跟高阶诡怪交手,当然不懂高阶诡怪的危险之处。   岑浔的正常只是建立在他还有耐心继续陪他们玩的条件上,一旦他开始想掀桌,那么所有人都别想独善其身。   连溱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岑浔看,不由有点心虚地收回目光,半途跟目光幽幽的封霁寒对视了一眼。   不好意思啊队长,你前夫虽然邪恶,但实在美丽。   凝滞的气氛被童瞑的和稀泥声打破了:“算了,岑老师的时间很宝贵,没空跟你浪费,赶紧估了这些衣服的价,我们岑老师接下来还要去买衣服呢。”   还买!?   典当行老板和店员们全都面如土色,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凤雏旁边的卧龙也开口了,催命似的说:“麻烦把我的也算一下,我还等着交更多朋友呢。”   这两人深谙如何钻规则漏洞,一时间典当行老板还真找不到拒绝他们典当的理由,为了加深玩家之间的矛盾,规则里本来就含有可以典当队友财物的内容。   域主有说不能卖怪物客人身上的财物吗?没有。   域主有说不能卖疑似赃物但没有证据的衣服吗?也没有。   而且这位卧龙连怪物客人都能照揍不误,他要是拒绝,恐怕也会被打死吧……典当行老板只能捏着鼻子开始估算价格。   岑浔的六袋衣服结了116万,封霁寒从一堆怪物客人身上扒下的财物结了78万。   离开典当行时,两波人马再次撞上。   封霁寒假笑:“岑老师真的很会赚钱呢。”   “是啊,只要没有道德,赚钱还是很容易的,”岑浔打量封霁寒,一扯唇角,不掩眼中的兴味:“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看到你一贫如洗,晚上只能偷偷来我房间求我的可怜样子呢。”   封霁寒眼皮一跳,这人又在大庭广众下说些什么,他难道真的没有半点羞耻心吗?!   虽然心态有点爆炸,但表情还是不能输,封霁寒保持嘲讽神色:“呵,同样的话还给你。”   宋谷,叶锤,柴冬三人作为吃瓜群众,这会儿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刚开始他们被岑浔凭空变衣服的操作震撼得不行,这会儿听到八卦,就更惊愕了。   什么!岑老师你放狠话就放狠话,为什么对面的帅哥求人要求到你房间里去?   老师,你为什么要奖励他?!   童瞑同样也是欲言又止,管理员01表情扭曲,因为想笑又笑不出来,连溱似是想说什么,觉得时机不对,硬生生憋住了。   岑浔丢下那句话,很快就离开了,封霁寒咬牙道:“我们也走。”   时间还剩两个多小时,岑浔再次随机挑选了一家服装店走了进去。   这次岑浔进入试衣间后,一名试衣专员硬是跟了进去,岑浔任凭她站在身边,拿起衬衫的同时,一根傀儡丝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她的额心。   专员的眼神迷茫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岑浔的一举一动。   岑浔拎起衣服细看,从兜里拿出一张便签,正要故技重施时,原本被布盖住的试衣镜忽然一动,仿佛有人在里面扯了一下外面的布。   黑布滑落了下来,镜面倒映出岑浔的颀长身影,动作却完全不一样。   镜外的岑浔正提着一件衣服,镜子里的“岑浔”却将双手搭在镜面上,几乎贴着镜子看着他,语气幽幽:“我看到了,你用纸做的衣服换了他们的衣服,然后用阴影把衣服悄悄转移走。”   竟然现在就找上了门,连晚上都等不及,傻猫太沉不住气。   岑浔掀了一下眼皮,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继续手上的动作:“所以呢,你要告状吗?”   镜子里的“岑浔”沉默片刻,说:“你是骗子,是坏人。”   “很多人都这么评价过我,但他们最后都选择了跟我合作。”岑浔不紧不慢地用【点纸成真】复制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随口道:“因为我虽然是坏人,但很守承诺。”   又是一阵沉默后。   镜中人见岑浔迟迟没有下文,按捺不住地又问:“如果你要帮秦修,你打算用什么样的办法?”   岑浔随手把衣服丢进阴影里:“我有个道具,可以让人恢复理智,不过,使用它的前提是要先见到秦修。”   猫虽然迟钝,但是很警惕,并没有马上相信岑浔:“可为什么你要帮秦修呢?”   岑浔问他:“你应该知道校长是干什么的吧。”   镜中人思考片刻,点头:“知道,秦修给学校捐过三栋楼,校长很感谢他,校长是学校地位最高的老大。”   岑浔:“嗯,差不多,我就是噩梦大学的老大,现在我想招几个院长,你的秦修就很优秀,所以我想给他一份院长的工作。”   “对呀,秦修确实很优秀,”猫认可地点了点头,疑惑道:“但院长又是做什么的呢,院长比总裁赚的钱还要多吗?”   岑浔睁眼说瞎话:“当然,赚得要多很多,我们大学有几万的学生,以后所有学生的钱都归秦修管,秦修只需要坐在家里,就能管理数不尽的钱,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工作了。”   猫不懂,猫大受震撼,猫憧憬。   “好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工作。”   猫差点就被岑浔忽悠住了,关键时刻忽然智商上线:“你才是老大呀,为什么你自己不管钱呢?”   岑浔应对自如:“老大要忙着打架,哪有功夫管钱,而且,我相信秦修一定不是会私吞财产的那种人。”   这话算是说到猫的心坎上了,于是猫稍稍收敛的警惕,态度也软化了:“好吧,但我不能保证秦修一定会答应当院长。”   岑浔从善如流:“没关系,如果他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了。”   岑浔精通语言的艺术,猫初入社会,很快被哄得七荤八素,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猫说。   岑浔抱臂看着镜中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说吧。”   “你是怎么认识秦修的,”猫隔着镜子盯着岑浔:“因为认识秦修的人里,除了秦修的朋友,还有秦修的敌人,你绝对不是秦修的朋友,那么你是从哪里知道秦修的事情的呢?”   岑浔眉头微挑,这小猫看着呆呆的,关键时刻总是会忽然敏锐。   猫的警惕心很高,对主人秦修又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保护欲,想说服猫帮他们靠近秦修,就必须取信于它。   短短的时间内,岑浔脑海里快速把童瞑给他的那些资料信息整合了一遍,宠物医院检查单,猫用品购买记录,猫草种植笔记……他该利用这些信息编个什么理由出来?   岑浔忽然有种老师考前划出考纲,真正考试时却遇到了超纲题的无奈感。   一秒,两秒……时间缓缓流逝,岑浔意识到自己不能犹豫太久,正欲开口,试衣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童瞑的声音随之传来:“哥,你怎么试个衣服试了这么久?”   老六啊老六,你这次倒是来的正是时候,岑浔心中感慨了这么一声,余光看向镜子。   突然有人进来,猫受了惊,此时已经消失在了镜中。   童瞑关上门,插着兜慢悠悠溜达过来,语气带着点埋怨地说:“哥,我等了你好久,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跟别人玩什么play?”   岑浔淡淡道:“下次邀请你一起玩。”   童瞑眼前一亮:“真的!?”那他岂不是可以在现场拍照片了?   岑浔目光极冷:“真的,玩了就死,很刺激的那种。”   童瞑:“……”   岑浔转身看向试衣镜:“出来吧,他是自己人。”   过了好一会儿,镜子的边缘处才探出了一颗警惕的猫猫头,童瞑低头跟它对视了几秒,忽然睁大眼睛,很不可思议地问:“是你吗?乌萨。”   猫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童瞑闻言大为受伤:“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猫:“???”   不等猫反应过来,童瞑已经非常自来熟地蹲下,一把将镜子里的猫抱进了怀里:“呜呜呜乌萨,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乌萨满头问号,努力用双爪抵住童瞑靠近的脸,睁大眼睛:“等等!等一下——你是谁啊?”   “我是管家啊!”   “……管家?”   乌萨一时间愣住了,努力回忆管家的样子,可惜它仅剩的记忆大多只跟秦修有关,至于管家的模样和声音,它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童瞑悲伤道:“少爷抱着你回来的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少爷已经很久没那么笑过了,那时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他最爱的小猫。”   岑浔:“……”   槽多无口,岑浔无语半晌,在旁边静观全知表演。   童瞑用圣母怀抱婴孩的姿势继续抱着乌萨,怀念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用心,为了你,他甚至把家从大别墅搬到了大平层。”   又,又被说中了!乌萨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青年,整只猫完全迷糊了,难道这个人真的是模糊记忆里的那个管家?但是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呢?   童瞑从乌萨厚厚的胸脯长毛里勾出一枚小巧的银色铃铛,激动道:“对,就是这个铃铛!是秦少用他母亲的遗物特意做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保存得这么好!”   乌萨睁大眼睛,这个人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那他应该真的是管家了——因为铃铛的来历只有他和秦修,以及跟了秦修很长时间的管家才知道。   乌萨半信半疑地喊:“管家?”   童瞑眼中含泪,抹了一把脸,慈爱应道:“哎,我们萨宝现在能说话了,管家就算死也瞑目了。”   岑浔:“……”   全场最无语的大概只有岑浔了。   童瞑和乌萨越聊越熟悉,大到破产危机,小到日常琐事,童瞑都能对答如流,于是顺利地取得了乌萨的信任。   童瞑适时向乌萨介绍了岑浔,说校长其实是管家特意请来帮助少爷的云云,虽然人有点坏,但其实是可以信任的。   有了中间人作担保,乌萨明显放松了很多,终于对岑浔和童瞑说出了有关秦修的事情。   “流星砸下来的那个晚上,公司里的所有人类都变得很奇怪。”乌萨端坐在岑浔身边,耷拉着耳朵:“秦修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让我快走,我没有走,到处都是砸下来的流星,我能去哪里呢……后来流星把大厦也砸倒了,秦修挡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他流了很多血。”   岑浔:“然后呢?你是怎么变成诡怪的?”   乌萨摇头:“我不知道,等我醒来,我就能操纵镜子了,而秦修……秦修也变了个样子,我差点认不出他。”   它迷茫地看着地面:“一开始,秦修还是有一点理智的,他说我们都变成了诡怪,需要靠杀戮来进食,但是没关系,他会继续保护我。”   “后来,秦修又说,我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因为他正在变得饥饿,一旦他饿到控制不住自己,迟早会连我也一起吞噬。”   “我还是没有走,”乌萨低声说:“于是他把我关在了门外,将我赶出了商务区的核心区域。”   童瞑入戏太深了,忍不住继续演:“不要责怪少爷,少爷肯定也是为了你的安危。”   乌萨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落:“嗯……后来有一天,商务区的大门忽然打开了,秦修让我进去,把一个叫端口的东西交给了我,让我从端口逃出这个世界。”   端口!?   岑浔和童瞑对视了一眼,童瞑强自按捺住激动,故作淡然地问:“然后呢,你怎么没用端口离开?”   乌萨低声道:“秦修就在这里,我哪个世界都不去。”   童瞑追问:“那端口呢,你还给秦修了吗?”   乌萨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我放在镜中世界里了。”   闻言,童瞑不由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怪不得端口的位置一直在移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我现在不会把端口给你们,”乌萨话锋忽然一转,冷冷说:“除非你们帮我救出秦修。”   童瞑都没想到这猫还会变脸,神色微僵。   倒是岑浔忽然笑了一声。   有意思,看似呆呆傻傻很好骗的小猫……其实已经洞悉了他们真正的意图吗? 第46章   试衣间的气氛忽然从其乐融融走向了剑拔弩张。   乌萨嘴上没说, 脊背上炸开的毛已经明晃晃地写满了警惕。   童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所以,你是在用端口威胁我们?”   “没错,”乌萨伏低身子, 自以为凶恶地龇牙:“我分不清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毕竟我总是那么笨。但是秦修说,只有紧密的利益关系才是可靠的, 我们不如直接做个交易——我给你们端口, 你们帮我救秦修。”   “不错,很简洁明了的交易, 我喜欢。”童瞑笑了一声, 看向岑浔:“哥,你觉得呢?”   乌萨紧紧地盯着岑浔, 它知道,在这两个人当中,岑浔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岑浔沉吟片刻:“我需要先确认端口的真实性。”   乌萨绷着脸说:“可以, 但只能给你看一秒钟。”   岑浔问童瞑:“一秒钟能看清吗?”   童瞑故作思考:“至少看五秒吧。”   “别耍花招,”乌萨虽然不太懂险恶人类的弯弯绕绕, 但它胜就胜在有种小动物的灵敏直觉,听到他们这么说, 顿觉不对, 气急道:“说是一秒就是一秒!”   “好好好,就一秒。”童瞑哄它:“管家当然是不舍得让我们萨宝伤心的啦~”   管家个大头猫,乌萨飞机耳瞪他。   试衣镜上很快浮现出一枚银色钥匙, 它旋转着在镜面上停顿一瞬, 重新隐没进了镜子的边缘。   童瞑用全知之眼看过后,凑过去对岑浔小声说:“哥,是真的。”   岑浔微微颔首, 看向乌萨:“我们同意跟你进行交易。”   乌萨严肃地又跟他确认了一遍:“要正常的秦修,活的,可以自己思考的,不是被你控制的。”   它连岑浔能操纵傀儡丝的事都知道了。   看来窃取情报的能力也很不错。   岑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心,包你满意,小猫。”   另一边,管理员01忽然停住了脚步,快速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只看了一秒,立即出声喊住了前方的封霁寒:“队长,有情况!”   封霁寒当即转回管理员01身边,管理员01一边快速操作,一边语速飞快地说:“刚刚端口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一秒钟,虽然立即被转移走了,但我这边定位到了它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附近!”   封霁寒当机立断:“走,过去看看。”   顺着管理员01给出的指引,三人步履匆匆地走向一家服装店,无视店里坐着的三个玩家,管理员01指向试衣间:“里面!”   封霁寒大步走在最前面,猛地推开门——   雪白的背脊就这么落入他的视野当中。   岑浔正在换衣服,白衬衫刚穿进一个袖子,半个肩膀和后背都裸露在空气当中,在璀璨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听到声音,他没有回头,从容地将手臂套入另一边的袖子,对着镜子整理领口时,他才吝啬地分出眼神,从镜子里瞥了封霁寒一眼,似笑非笑道:“招呼不打一声就闯进门偷看,你就这么饥渴?”   封霁寒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僵立着看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自己不锁门,怪谁?”   岑浔无动于衷地系上扣子,沉声命令他:“还没看够?滚出去。”   态度这么恶劣,封霁寒都想转身就走了,好像谁稀罕看他似的……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封霁寒就想起了他进门的目的。   他是来找端口的。   怎么就这么巧,端口出现过的地方,岑浔恰好也在?   端口突然消失,会不会也跟岑浔有关?   必须得探查清楚,万一端口真被岑浔拿到了,那就糟了,封霁寒皱了皱眉,不退反进。   岑浔已经扣到了倒数第二颗扣子,镜子映照出他阴沉的神色:“怎么,听不懂人话?”   封霁寒站到他身侧,公事公办道:“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对你进行搜查。”   岑浔终于转身看他,抱臂道:“如果我说不呢?”   封霁寒的一双琉璃瞳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有点冷酷:“那可能会发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   岑浔漫不经心道:“我们之间,本就不需要再发生什么愉快的事,不是吗?”   他目光扫过门口神色紧绷的管理员01和连帽衫少年,微微一笑:“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也不是不可以再纵容你一次。”   封霁寒神色不变:“怎么说?”   “让他们出去,你把衣服脱了,跪着……伺候我。”岑浔凑到他耳畔,毒蛇般吐露出恶意满满的话语。   “行。”封霁寒眸光晦暗,竟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对队友说:“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说罢,关上了门。   管理员01和连溱对视一眼,皆露出复杂神色。   “奇怪……”管理员01皱眉,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服装店里梭巡:“怎么没看见【全知】?”   试衣间里,封霁寒把身上的长款风衣脱下来,随手丢在了一边。   岑浔已经在沙发凳上悠闲坐好,眯眼看着封霁寒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头也不抬地直接从裤脚开始摸索搜查。   岑浔非常不满意,居高临下地抬脚踩在他膝盖上,冷冷道:“我说的脱衣服,可不是只脱一件衣服。”   握在脚踝上的手忽然收紧,封霁寒抬起头看他,再不掩饰眼中的晦涩,咬牙道:“欠艹了是不是?”   岑浔听到这样的冒犯话语,第一反应竟是被生生气笑:“……你说什么?”   “再说那些话撩拨我试试,”封霁寒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也压着股火气,撕破了平和的表象,狠声说:“别逼我在外面艹你。”   岑浔面色阴晴不定,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像看一个死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忍着?”封霁寒圈着他脚踝的手不断收紧:“可惜我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会艹到你说不出话为止。”   岑浔冷冷盯着封霁寒,他的傀儡丝被一股无形的气场压着,竟然无法顺利放出,想也知道是封霁寒的技能在捣鬼。   封霁寒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看来我们的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圣人。”岑浔任凭他的手继续往上搜索,倏然一笑,压低声音说:“你队友那么怕我,他们知道你现在只想艹我吗?”   封霁寒没有吭声,冷着脸摸索到了岑浔的大腿,指腹在西装裤下碰到了一圈凸起——是衬衫夹。   封霁寒几乎在瞬间就想象到了那副画面,黑色的皮带圈住白皙皮肉,收紧,微陷进肉里,连接着夹子的黑色细带往上蔓延,在雪色当中留下禁忌般的黑……只需勾住那圈皮带轻弹一下,就能让白皙的皮肉上多出一片红痕。   封霁寒的喉结条件反射般滚动了一下,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旦按下那只蜂鸣器,无论有没有看到肉,都会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   在一起这么多年,岑浔对封霁寒身体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封霁寒自己,仿佛洞悉了封霁寒的停顿原因,他伸手将裤腰往下拉了一点,蛊惑道:“想看吗?”   封霁寒骤然间回过神,一句话没说,隔着布料直接勾住那条皮带,往外一扯,然后松开。   “啪——”   像是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岑浔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封霁寒继续往上摸,双手逐一探过岑浔的腰臀,依旧一无所获。   岑浔讥讽道:“我都要怀疑你是为了摸我故意找借口了,怎么样大搜查官,从我这个罪犯身上搜到东西了吗?”   封霁寒深深望他一眼,起身去岑浔换下来的衣服堆里翻找。   期间岑浔多次试图放出傀儡丝,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居然真的克他克到这种地步——这跟精准打击有什么区别?   岑浔现在好奇的是,封霁寒使用的这个特技是只能针对他,还是能针对其他的诡怪。   终于,封霁寒结束了搜索。   理所当然的,他一无所获。   岑浔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意思,封霁寒确认这间试衣间里没有别的异常,没有停留,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童瞑才走了进来。   岑浔坐在沙发凳上,随手捋平衬衫上的褶皱:“复制到了吗?”   “没有。”童瞑遗憾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岑浔微微皱眉:“怎么会没有?”明明封霁寒近身摸了他很久。   “因为他一直垂着眼睛,很少直视你。”童瞑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你们的距离还不够近,要完全捕捉到他的虹膜信息,你俩中间最多只能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岑浔阴沉着把手里的领带丢在一边:“你怎么不早说?”   童瞑无辜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对他下手啊。”   乌萨出现在镜子里,心有余悸道:“刚刚那个人好可怕,他一出现,这面镜子就开始不受我的控制。”   岑浔与童瞑对视了一眼,童瞑说:“我只能看到他使用的这个特技是规则类特技。”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的特技应该能让诡怪的技能失效,”岑浔思忖道:“就是不知道这技能对他的队友会不会同样起效。”   童瞑的神色也变得严肃:“希望是无差别攻击,否则我们将会处于完全的劣势中。”   蹲坐在镜子里的乌萨忽然问:“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想要杀秦修?”   岑浔:“我只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毁掉端口,至于会不会杀域主,不排除这个可能。”   乌萨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秦修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四舍五入,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童瞑朝小猫伸手,故技重施地想要把再次它抱出来:“来吧萨宝,跟管家成为最好的朋友吧~”   乌萨嫌弃万分地跳开了,敏捷地躲过童瞑的手,看向岑浔,期待地竖起尾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秦修吧。”   岑浔不紧不慢地问它:“你知道强闯盛耀集团会触发警报吗?”   乌萨认真地点了点猫头:“知道,但我可以带你们从镜子里绕过警报。”   “不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先跟我说说,秦修究竟有什么样的特技。”岑浔双腿交叠:“总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出发。”   乌萨犹豫了一下,才说:“秦修的能力可以让敌人看到最糟糕的事情,但他的能力有一定的条件限制。”   童瞑感兴趣地问:“比如?”   “这个技能的效果……跟目标身上携带的财产数量有关。”乌萨的猫猫脸上也带着一点纠结:“有一点点复杂,简单地说,就是秦修在释放技能前,必须先猜一猜敌人身上有多少钱。”   童瞑目瞪口呆:“猜钱又是什么骚操作?”   乌萨瞪他一眼,继续说:“如果敌人身上的钱少于他给出的预估值,少得越多,致幻效果就越强,敌人就会陷入绝望;如果敌人身上的钱多于他的预估值,那么——”   童瞑抢答:“就会不起作用,甚至反噬秦修?”   “当然不是!”乌萨挺起毛茸茸的胸脯:“超出预估值越多,致幻效果也会越强的,不过,无论是多还是少,都不能超出一定的范围,否则技能也会失效。”   童瞑:“……所以说,想不被致幻,除非让身上的钱跟秦修的预估值非常接近?”   乌萨点了点猫头。   童瞑:“那秦修猜钱是随便猜的吗,会不会猜错?万一他给出的预估值刚好跟敌人身上的钱一模一样呢?”   “不会啊,”乌萨眨眨眼睛,一脸疑惑:“秦修还有个技能就是估值,所以他一般不会猜错的。”   童瞑:“……”   全知彻底无语。   这不就是妥妥的作弊吗?   岑浔倒是对这个技能很感兴趣,追问小猫更多有关这个技能的信息:“如果敌人身上的钱跟秦修给的预估值一模一样,秦修发动不了技能呢?这要怎么办?”   乌萨理所当然道:“那就再发动一次,重新猜钱啊。”   岑浔微挑眉梢:“重新发动技能总需要时间吧。”   这可把小猫难住了:“我还没见过秦修没估准价格的情况……”   岑浔轻咳一声:“如果我每次都能在他给出预估值后临时携带同样数目的钱,让他一直无法放出技能,是不是就能卡上bug了?”   乌萨居然连bug的意思都懂,晃着尾巴思索道:“好像确实可以诶,但你必须先猜到秦修猜钱后会给出多少预估值吧。”   “这个倒是不难。”岑浔拍了拍童瞑的肩膀:“管家会为我解决这点小麻烦的。”   童瞑微笑,身为全知,这不就刚好涉及他的专业领域了吗?   乌萨继续说:“除了【金钱天平】,他还有另一个技能,叫做【钱束身】,不小心踩进去钱眼就很难爬出来,如果钱眼开始旋转,能把敌人直接绞成肉泥,这个也要小心,千万别掉进钱眼里哦。”   童瞑神色复杂:“看出来了……没人比秦修更懂钱。”   岑浔则问乌萨:“什么时候最容易靠近秦修?”   “零点,刷新嘉宾财富榜之后,”乌萨毫不犹豫地说:“那个时候,秦修为了惩罚没赚够钱的嘉宾,会使用【金钱天平】技能,【金钱天平】生效期间,他无法同时使用其他技能。”   岑浔思忖片刻,做了决定:“好,那么等他零点发动【金钱天平】后,我们再去一探究竟。”   “但在此之前……”   岑浔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我们必须先解决掉管理员01。”   乌萨疑惑地歪头看着岑浔:“为什么呢?”   岑浔倒也耐心地跟猫解释了:“封霁寒突然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会是偶然吗?端口只停留了一秒,封霁寒就能找过来,说明管理员01一定有某种能定位到端口位置的方法。”   童瞑摸了摸下巴:“我赞同,端口就是异端监测局搞出来的东西,他们当然有办法定位,所以刀掉管理员01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否则我们没法跟小猫完成端口.交接——没准小猫刚把端口拿出来,管理员01就领着封霁寒杀过来了,那画面想想就很头疼。”   乌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童瞑死性不改,再次朝乌萨伸出双手,夹着嗓子说:“我们萨宝终于想明白了呢,笨蛋宝宝好可爱,来管家抱抱~”   “?”乌萨气急地哈了他一下,再度敏捷避开他伸来的双手,跃到了岑浔身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乌萨现在觉得岑浔正常多了。   “管理员01身边有那个能让技能无效的人在,我们要怎么杀管理员01?”乌萨并爪坐好,严肃地问。   岑浔微微一笑,口中吐露出恶毒言语:“分而杀之。”   岑浔确实暂时奈何不了封霁寒,但管理员01跟封霁寒又不是连体婴,总有分散的时候,只要设法让管理员01离开封霁寒的技能范围,杀掉管理员01就不再是难题。   *   傍晚六点,嘉宾们结束工作,在一楼中心大厅重新集合。   看到嘉宾们居然无一伤亡,导演的脸色非常阴沉,连带着语气也非常不好:“今天所有嘉宾都完成了赚钱任务,恭喜大家!”   嘴上说着恭喜,导演的表情却像是要吃人了。   “忙碌了一天,想必大家都累了吧,节目组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请大家移步富贵大酒店享用今天的晚餐!”   闻言,玩家们的脸色难看得不行,鬼知道晚餐环节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走出恒茂国际中心,进入装潢复古华美的富贵大酒店,水晶吊灯投下的光影十分柔和,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刚走进去,便有一股诱人的饭香迎面扑来。   按照导演给的序号,嘉宾们忐忑落座。   岑浔刚好坐在了封霁寒的对面,童瞑运气不好,被封霁寒和管理员01夹在了中间,而连溱则坐在了岑浔的身边,也是一副坐立难安的紧张模样。   童瞑左右为敌,向岑浔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岑浔垂了一下眼睛,示意稍安勿躁。   嘉宾之间禁止互相残杀,现在所有人都在导演的眼皮子底下,童瞑暂时不会有危险,再说,连溱也在他手边,要是封霁寒敢动手,他大可把连溱劫为人质。   没一会儿,导演上前宣布,吃饭前,嘉宾们要做一个小游戏,游戏的内容很简单——恐怖故事接龙。   由导演给出故事的开头,并在手机上设定一个倒计时,在故事开头的基础上,嘉宾按照序号逐一进行故事接龙,倒计时什么时候结束,就用哪个嘉宾补充的内容作为结局。   比如导演先给出故事的开头——“王后生下了一个女孩,她就是白雪公主”,嘉宾1接龙“后来王后死了,国王迎娶继后”,嘉宾2接龙“继后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派猎人杀死白雪公主”,嘉宾3“白雪公主被七个嘉宾救了,猎人很生气,连七个嘉宾一起追杀”。   而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倒计时结束,嘉宾4没来得及给出解决办法,故事内容就会应验在故事涉及的七个嘉宾身上——七个嘉宾一起被猎人追杀。   “相信嘉宾们都已经明白了故事的规则,现在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导演带着扭曲的笑,在手机上设下了一个倒计时,将屏幕朝下放在台面上:“现在,计时开始。”   “故事的开头是,一群嘉宾正围着餐桌吃饭,忽然,他们听到了敲门声,导演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外的人是一个杀人犯。”   “1号位嘉宾,请开始你的接龙,回答倒计时,五,四,三……”   1号位坐着的是个素人玩家,他脸色煞白,在回答倒计时快要归零时,才哆哆嗦嗦地说:“杀人犯没在餐厅里找到目标,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接龙无效!我们接龙的是恐怖故事,所以嘉宾的接龙内容里必须发生一件恐怖血腥的事,且必须跟故事主角‘嘉宾’有关!”导演严厉驳回1号位玩家的接龙:“1号,再给你一次作答机会,如再次违反规则,立即进入惩罚任务,回答倒计时,五,四……”   1号位玩家恐惧得神色扭曲,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接龙道:“杀人犯的目光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很快在嘉宾里找到了他想杀的仇人。”   导演满意点头:“对,就是这样。”   导演满意了,其他嘉宾的脸色却变得铁青,纷纷怒瞪1号位玩家。   1号位玩家苦笑,瞪他也没用,他已经尽力想了,但他脑子转得慢,是真想不到什么安全的情节。   “接下来,由2号位接龙。”   2号位是除岑浔之外的另一个明星,他微微皱眉,在导演倒数到“2”时,咬牙道:“令杀人犯惊奇的是,他的仇人已经死了,并且,仇人的尸体正被摆在嘉宾中间的餐桌上。”   3号位素人玩家勉强接道:“原来每个嘉宾都是比杀人犯更厉害的杀人犯,他们看着杀人犯,笑着说:‘哥们,你也是来给我们送菜的吗?’”   其他嘉宾:“……”哥们,你这故事接得才是真牛啊。   4号位就轮到岑浔了,封霁寒看着岑浔弯起唇角,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只听岑浔接龙道:“这时,杀人犯也笑了,只听他对嘉宾说,你们当中有五个人是我的同伙,他们已经在你们的饭菜里下了毒,十秒后,这种穿肠剧毒就会发作,而你们只能任凭我们宰割。”   这种背叛全体玩家的老六行为瞬间引起了玩家的暴怒。   “我靠,你究竟哪边的!”   “你想要我们死吗!”   “肃静!”导演冷眼扫视一圈:“接龙过程中严禁吵闹。”   岑浔后面就是连溱,连溱定了定心神,缓声开口:“嘉宾们进行了内部审查,揪出了那五个叛徒,并将他们残忍杀死——”   “接龙无效!”导演举起黄牌:“岑老师都说了,那药还有十秒就能起效,所以嘉宾根本来不及进行内部审查,接龙也是要讲究逻辑的!”   连溱咬牙,重新开口:“但杀人犯没想到,嘉宾的饭局根本还没开始,嘉宾还没来得及吃下饭菜,当然没有中毒。”   “接龙无效!”导演举起黄牌:“故事开头就说过了,杀人犯是在嘉宾正在吃饭时闯进来的,5号位违反两次规则,禁言一轮,现在由6号位接龙。”   6号位掐着手指,屏住呼吸:“但杀人犯没想到,有一个嘉宾们身上恰好拥有转移毒素的异能,他将嘉宾身上的剧毒转移到了叛徒和杀人犯的身上,然后对他们说,‘没想到吧,爷有异能,爷要把你们通通做成食物!’”   导演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这个故事确实跟嘉宾有关,也确实恐怖血腥的——只是受害者变成杀人犯而已。   好在7号位又把故事拉了回来,因为7号位是宋谷,噩梦大学的学生之一。   岑浔刚刚接龙时都不忘把他们这三个学生摘出来,宋谷虽然不懂岑老师为什么背刺玩家,但是——管他的呢,他们和岑老师是同一阵营,岑老师处处护着他们,难道还能害他们不成?   于是宋谷轻咳一声,接龙道:“这无疑是个笑话,下毒者怎么可能会忘记携带解药呢?杀人犯和他的五个同伙服下解药,安然无恙,而嘉宾们就算转移了剧毒,但他们还是因此留下了一些后遗症,看似很强,实则外强中干,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8号位是管理员01,她抿唇道:“就在杀人犯得意洋洋地砍向嘉宾们时,梦忽然醒了,原来这些都是杀人犯做的一个梦,实际上,他的同伙已经死了,杀人犯也已经被嘉宾砍得半死不活,所以才会出现临死前的幻想。”   她掐着时间从容说完,可预料之中的铃声却一直没有响起,管理员01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她明明用技能调整过手机倒计时的时间了,现在倒计时应该已经归零了才对!   不管管理员01再如何不可置信,倒计时都还在继续,现在轮到9号位接龙了。   隔着童瞑,管理员01暗中瞥了眼封霁寒,封霁寒微微点头。   童瞑好似对他们间的互动毫不知情,玩味道:“但死亡真的是一切的终结吗?弥留之际,杀人犯突然窥见了世界的真相,他诡异地笑了起来,对着嘉宾说,‘终其一生,你们都将被困在这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为……”   童瞑环顾一圈,笑了:“杀人犯看到了,他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游戏世界,而回归现实的通道马上就要关上,如果不在这时死亡,玩家就永远无法回归现实,永远只能在游戏世界经历无穷无尽的杀戮循环,最终,他们会在疯狂中走向毁灭。”   随着童瞑这句话落下,其他的嘉宾忽然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故事跟他们自身经历高度重合,竟让他们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而在这过程中,管理员01暗中延长了倒计时的时间,这样就能确保封霁寒拿到接龙权,给故事一个好结局。   身为全知,童瞑当然能看见他们的那些小动作,他“嘶”了一声,坚决不让他们得逞,话锋一转,咬牙继续编:“杀人犯神清气爽地回到现实,跟他的五个同伙一起去了酒店,吃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连溱目眦欲裂,该死的全知,为了拖延时间,他居然还报起菜名了!   封霁寒这时忽然举手:“导演,我举报他水时长!”   导演沉吟片刻,点头道:“9号位,你的故事已经很完整了,接下来由10号位接龙。”   童瞑脸色一黑。   10号位,封霁寒眉眼沉沉,尾端银发在灯光下仿佛在发光,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语速极快地开口:“他们不知道,杀人犯的仇敌此时已经打通了通道,并对玩家说我有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并帮你们杀——”   “滴——”   一声刺耳的铃声突兀地打断了封霁寒的话。   倒计时归零了。   已经到了应验故事的时候。   在故事里,杀人犯和他的五个同伙都逃出了“游戏世界”,剩余的嘉宾则被困在了“游戏世界”里不断循环。   嘉宾们全部面如死灰,好在倒计时结束前,封霁寒给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杀人犯的仇敌可以救他们出去。   导演还是很人性化的,大度表示可以等嘉宾们吃完饭再开始惩罚。   素人玩家苦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吗?”   本来就没心情吃饭,这下玩家们更加食不知味。   玩家的痛苦跟岑浔无关,他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愤恨目光,优雅地用西餐刀切开带血的牛排,叉起一块,送入口中。   封霁寒在他对面皮笑肉不笑:“岑老师手段了得,佩服。”   岑浔慢条斯理道:“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技不如人的小狗发出的委屈狗叫吗?”   封霁寒咬牙低声道:“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岑浔终于抬眼看他,唇边玩味地笑:“你说过吗?”   封霁寒眉头忽然一跳,因为桌子下忽然有条腿探了过来,鞋尖抵上了他的裤脚,暧昧地往上滑动。   “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可能没听清。”岑浔对上封霁寒晦暗的目光,挑衅般勾起唇角。   可他冰凉的鞋尖已经勾住了封霁寒裤脚,还在继续往上探去。   封霁寒忍耐得额头直跳。   旁边童瞑突然呛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惊天动地一阵咳后,童瞑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手机,他一边嘀咕着“哎我手机怎么掉了”,一边弯下腰。   封霁寒终于松了口气,因为童瞑一弯腰,岑浔就将腿收了回去。   童瞑拿着捡回来的手机重新坐直,满脸遗憾地继续喝饮料。   岑浔老实了没几分钟,封霁寒捏着叉子的手再度一紧……又来了。   童瞑死性不改,再度碰掉手机,刚弯下腰,封霁寒忽然站起身,直接把童瞑整个塞进了桌布底下,忍无可忍地说:“你就在下面站岗,别上来了。”   童瞑从桌布底下心虚探头:“啊?这关我什么事?”   管理员01捂着脸,不忍直视,连溱则是似懂非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   吃完饭,除噩梦大学五人组外的嘉宾都进入了“游戏世界”。   说是游戏世界,其实跟岑浔他们还在同一空间,只不过攻击嘉宾的怪物攻击不到噩梦大学五人组罢了,同时,嘉宾也没法对噩梦大学五人组造成任何伤害。   其他嘉宾进入惩罚环节时,岑浔等人则拿了房卡,可以去酒店房间休息了。   岑浔住的当然是最好的总统套房,进门后,岑浔先去了浴室。   浴室里也是没有镜子的,但岑浔身上带了一面从造型师那里拿来的小镜子,刚把镜子拿在手里,乌萨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好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说出了破解的办法。”   岑浔握着镜子,眯眼看里面的小猫身影:“没关系,时间已经卡得很准了。”   没错,管理员01调整后的倒计时之所以没响,其实是岑浔这边人为操纵的结果。   导演的手机屏是面朝下放在光滑台面上,台面光可鉴人,恰好也可以算作一种‘镜面’。   在发现这件事后,岑浔放在下面的手悄悄在手机上打字,将镜子握在手里,敲了敲镜面,借手机上的字给了乌萨指示。   封霁寒为了防止岑浔作弊,全场都开着技能,唯一一次收回技能,就是在管理员01需要使用技能修改倒计时的时候——由此可见,封霁寒的技能不分敌友,只要在技能范围内,就会无差别攻击,连他的队友都无法幸免。   5号位连溱拉回故事未果,7号位叛徒玩家宋谷又对本就危险的剧情雪上加霜,要保证故事情节的安全性,最好倒计时结束时,故事是在管理员01这里结束。   岑浔因此推断管理员01会在即将轮到她的时候修改时间,以确保故事会结束在她的话语里。   就在封霁寒收回技能,管理员01修改好倒计时的刹那,乌萨直接将爪子穿过台面,重新进行手动调整,将倒计时的时间延长,这样接龙权就能到童瞑手里。   可管理员01很快发现事情不对,及时延长了时间,想把接龙权给封霁寒,乌萨赶紧再次进行手动调整——就这样一来一回,两方拉扯了好几次,直到封霁寒重新禁用两方技能,这场拉锯才得以停止。   本来倒计时应该正好卡在童瞑接龙时结束,没想到封霁寒不讲武德,直接举报童瞑水时长,抢过了接龙权。   乌萨有点小沮丧,岑浔却说:“你已经配合得很好了。”   乌萨眼睛一亮,身后的尾巴也晃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岑浔把镜子朝下盖在洗手台上,不紧不慢地解开第一颗纽扣,准备去洗澡:“以后肯定能还配合得更好。   猫听了很开心,猫完全没意识到,它其实并没有答应岑浔会继续跟他们一起行动。   洗完澡,岑浔随手拿了件浴袍,一边低头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不料刚出浴室的门,他就看到了正面色不善地坐在他床边的人。   岑浔挑了一下眉。 第47章   岑浔只停顿了一瞬, 便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毫无危机感地去拿封霁寒身旁床头柜上的吹风机,不冷不热地问:“我有让你进来吗?前夫。”   封霁寒任凭他从身前走过, 没有动作:“不请自来的事, 你不是经常做吗,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一段时间不见, 你怎么学会厚颜无耻了。”岑浔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幽暗目光, 轻轻踢了封霁寒一脚:“大晚上出现在敌人的房间里,总不会是被我说中了——”   放弃了拿吹风机, 岑浔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略微俯身,近得潮湿黑发上的水珠都滴进了封霁寒的脖颈:“是来求我帮你的吧。”   太近了, 近得封霁寒轻而易举地闻到他身上热气氤氲的香味,视线不需刻意捕捉,就能看到深黑色浴袍里包裹的躯体。   封霁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从前, 那时岑浔洗完澡出来,也会故意来撩拨他, 但气氛不会现在此刻这般剑拔弩张,连引诱都满溢着危险。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封霁寒没有反应, 仿佛无动于衷, 岑浔对此有些不满,微侧过脸,满怀恶意地咬在了他的耳垂上。   腰间忽然一紧, 下一秒天旋地转, 岑浔跌在床上,被封霁寒牢牢摁在身下,听到了他咬牙切齿, 恨得仿佛要把他吞吃入腹的声音:“为什么咬人?”   微长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床单上,岑浔将埋进床单里的脸转回来,微喘着笑:“因为……要惩罚我不听话的小鸟啊。”   “谁是你的小鸟,”封霁寒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回去,全然掌控的姿态,几缕顺滑的银发落入岑浔的后领,带着些许不可忽视的冰凉:“是你自己说的,要离婚,要当敌人,好,我都照做,可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一边给我使绊子一边若即若离地勾引我,你以为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岑浔被他劈头盖脸地质问了一通,竟然笑了,慢悠悠地说:“那你倒是别嘴上说说,从我身上下去啊。”   又是这种无所顾忌的态度,好像笃定封霁寒奈何不了他,所以那张嘴才会肆意说出惹封霁寒生气的话语。   面对这样一个人,你根本没办法靠言语压制他的,论唇枪舌剑,你比不过他的无情无义,反而会被激发出心底最大的恶意,想要击溃他游刃有余的可恶模样,打破他所有的从容,让那张脸露出破碎崩溃的神色。   封霁寒按着他的力度不知不觉变大了,眸光也逐渐变得更深,岑浔受制于他的技能,没法顺利放出傀儡丝,在他掌下难得显出了几分弱势。   哪怕暂时受制于人,岑浔仍在不知死活地煽动着他的阴暗情绪:“你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对你的身体还有点感兴趣,所以你最好别让我抓到,否则我就把你捆在床上当我的玩具,每天都来榨你——就像我成年那晚本来打算做的那样。”   封霁寒忍无可忍,用力捂住他的嘴:“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岑浔的回答是狠狠咬了他一口,直到唇齿间尝到血腥味,封霁寒低骂了一声,用流血的手掌掐住岑浔的下巴,低头重重咬上了他沾着鲜血的唇瓣。   岑浔不甘示弱地撕咬了回去。   唇舌在齿间交锋,没有你退我进,也没有半分缠绵,只有恨不得吞噬对方的强烈攻击欲。   岑浔忽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闷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当即抬腿要踹封霁寒,却被封霁寒眼疾手快地再次制住。   封霁寒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同样发了狠:“不是要把我当成玩具吗?怎么样,还满意吗岑老师?”   岑浔喘息着低笑:“你就这点本事?”   浴袍松松垮垮地裹在岑浔身上,系带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封霁寒抿唇不语,手上却是冷酷地加快了,岑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伸手,要去抓他的手腕,封霁寒把他的手反擒在背后,紧盯着岑浔逐渐不甚清明的眼睛,反唇相讥:“你就这点忍耐力?”   岑浔蹙眉垂眸不语,垂落的潮湿睫羽下露出一点琥珀色,不像往日那般冰冷,反倒显得有点恍惚。   封霁寒心中微动,在这一刻,他好像又感知到了他满身利刺下的那点柔软。   他终究是没忍住,趁着此刻他们都不太清醒,问出了那个他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你没有选择彻底觉醒,有没有一点点的原因……是为了我?”   岑浔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听到他的问题,好半晌才有了反应,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似是觉得好笑:“封霁寒,你未免太会自作多情了。”   他没有选择彻底觉醒,完全只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已。   彻底觉醒虽然能得到更强的力量,但有老校长这个前车之鉴,岑浔当然不会做出舍智商得力量的选择。   他需要清醒地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也需要清醒地推进他的计划。   跟封霁寒有什么关系?   岑浔爽完了,立即翻脸无情:“滚下去。”   封霁寒顿了顿,收回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明明无论得到什么答案,都已经改变不了岑浔现在与他为敌的事实。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个窟窿,冷风灌进来,回荡的唯有呼啸的风声。   十多年的感情,原来并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可为什么岑浔就能说放手就放手?   封霁寒忽然低下头,用力咬了岑浔的肩膀一口,岑浔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封霁寒却忽然松开了他。   他默不作声地替岑浔重新拉起滑落的浴袍,甚至帮他重新系好了腰上的带子。   然后默不作声地走了。   莫名其妙,岑浔目送他裹挟着怒意走出门,一扯嘴角,心想,怕不是又要躲到哪里破防了吧。   所以最好不要喜欢上一个天生坏种,否则,你对他的感情也只会变成他掌中的一个筹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岑浔去了浴室,拿起了那面朝下扣着的小镜子,随手将两颗眼珠子丢进了镜中。   另一边,童瞑通过镜子拿到了复制好虹膜的眼珠,微微一笑,即刻进入镜中空间,前往‘未界科技’所在的楼层。   镜中空间互相联通,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一个空间类技能,镜子之间的传送大大增加了机动性,让原本复杂的问题变得格外简单。   趁着封霁寒刚离开,管理员01和连溱仍处于落单状态的间隙,岑浔敲敲镜子,让乌萨开始行动。   *   管理员01正在追踪端口。   一分钟前,她的装置忽然再次追踪到了端口,且这次端口的停留时间竟比上次大大延长,管理员01生怕错失端口,所以没来得及跟封霁寒汇报,就带着连溱赶了过去。   但没想到,就在她刚踏进洗手间的刹那,身边的连溱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包围着她的镜子。   管理员01眯起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困入了镜子迷宫当中。   看到镜子,管理员01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身份卡上的规则——‘镜子很危险!它会令您迷失方向!若无法及时回到综艺拍摄现场,您将失去嘉宾身份’。   所以,她现在是触发了镜都商务区内的一个杀人规则?   管理员01暂时还没将端口跟镜子联系起来,因为她进入镜子迷宫后,端口的定位也跟着消失了,并且新人连溱也去向不明,多多少少地转移了管理员01的注意力。   无数面镜子倒映出管理员01的身影,镜中的女性穿着一身利落的运动服,长发被扎成了高马尾,表情很严肃。   她双手插着兜,自言自语道:“我从小就讨厌迷宫。”   “就让老娘看看,迷宫后面究竟躲着什么牛鬼蛇神吧。”   管理员01目光微冷,发动了技能。   以管理员01为起始点,纯白的迷宫空间开始被充斥着“0”“1”两个数字的黑色代码逐步吞噬。   【玩家姓名:云时月】   【阵营:玩家阵营】   【特殊身份:管理员01】   【该身份专属特技1:数字维度】   【特技介绍:0和1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数字,由它们打造的虚拟空间里,你是唯一的管理员。】   黑色代码逐步蔓延,很快侵吞了一小片的镜子迷宫,管理员01按下Delete键,直接删除了那片区域的镜子。   然后管理员01再按“search”,一键查询这个空间的出口。   幕后操纵镜子的存在似乎发现了她已经找到了出口的位置,无数镜子如海潮般朝她涌来,将她层层包围,同时,出口的位置也开始了不断变化。   这种难以定位的情况,让管理员01莫名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她神色严峻,索性放开手脚,跟镜子进行了新一轮的战斗。   ……   连溱刚踏入洗手间,脚下忽然一空,下一秒,突兀的失重感侵袭了所有感观,狂风当中,连溱愕然发现,自己竟忽然出现在了十几层楼的高度上,现在正在自由落体。   “我去,”连溱低骂了一声,急忙从身上摸出一把枪,朝着大厦的外立面发射,抓钩击穿了玻璃,不知勾住了哪里,总算止住了连溱坠落的趋势。   连溱顺着绳索重新攀进了大厦,刚落地就立即联系了封霁寒:“队长,我跟时月姐刚刚去追踪端口,刚踏进洗手间就被分开了,我怀疑我们中了埋伏。”   封霁寒语气冷静:“你们在哪个洗手间分开的,现在你情况如何?”   “酒店三楼东侧男厕,我没事,现在在一栋大厦的十几层。”   不知想到什么,封霁寒语气忽然一变:“快出来!那个大厦很可能就是盛耀集团!”   连溱愣了下,抬眼看向四周,被打扰工作的职员们正目光阴森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啊……噢。”连溱脚步往玻璃窗的破口挪,讪讪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工作的,你们会信我吗?”   答案是不会。   察觉到有人入.侵,位于盛耀集团顶楼的域主发动了技能——【金钱天平】。   “嘟嘟……”   电话另一端传来忙音,封霁寒神色凝重,一边大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赶去,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这一连串事件后的关联。   忽然出现的端口,被迫分开的管理员01和连溱……   连溱被故意投放进了盛耀集团,洗手间跟盛耀集团十几楼相隔那么远的距离,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普通手法根本无法做到。   封霁寒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岑浔对着镜子换上新的衬衫,原本遮盖着镜子的黑布落在一边。   镜子……对了,是镜子,镜都商务区明明给出了有关镜子的规则,为什么岑浔偏偏掀了黑布,对着镜子穿衣服?他怎么就不怕触发镜子的杀人规则?   封霁寒突然暗骂了一声。   ——因为他忽然闯进去,岑浔根本来不及把黑布完整地遮回去!   岑浔一定跟镜子后的存在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没被镜子攻击。   如果往这个方向猜测的话,那么管理员01的消失恐怕也跟镜子有关。   封霁寒找到连溱所说的那个男厕,还没进去,里面刚巧先后走出了三个人。   宋谷挡在门口,故作不解:“你也是来上厕所的?这里的厕所不太干净,建议你去别的地方上哦。”   柴冬虚弱地轻咳一声:“唉,上了个厕所,我好像更晕了,有人可以带我去医务室吗?”   叶锤扶着他,大身板严严实实地挡住男厕里的情况:“哪里晕,我帮你看看,是肚子吗?”   封霁寒:“……”   封霁寒几乎是气笑了,更加确信这一切都是岑浔的连环计。   岑浔就是算准了他不会对无辜玩家动手,所以故意派了这三个玩家挡在门口。   时间有限,封霁寒没有跟这三个玩家白费口舌,仿佛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继续朝洗手间里走去。   “哎哎!”宋谷惊慌不已,伸手要推他,即将触碰到封霁寒的手指却穿过了一片虚无,下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宋谷三人回头一看,悚然发现封霁寒已经进了洗手间。   ……这是怎么做到的!   封霁寒环视一圈,在地上找到了一小块碎镜子,将那块碎镜子握在手里,封霁寒面无表情地发动技能。   同一时间,镜中世界内,成排的镜子轰然碎裂,无形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开,所过之处,碎镜化作飞灰。   管理员01见此松了口气,本来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固定出口,队长出手,事情就简单多了。   操纵镜子的幕后之人仿佛再无抗衡之力,停止攻击管理员01,任凭镜中世界被那股力量摧毁。   管理员01面前的镜子也开始碎裂,数道尖利的碎片迸向管理员01。   这点碎片对管理员01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麻烦,她不甚在意地抬了抬手,用代码挡住了飞溅的镜子碎片。   而就在此刻,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感忽然击中了管理员01的第六感。   管理员01瞳孔骤缩,明明什么都没看到,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惧仍让她下意识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停滞。   在管理员01无法看到的画面里,一根斑斓傀儡丝悄无声息地从某块三角形的玻璃碎片中刺出,穿过无数的镜子碎片,穿过代码墙,残忍而冷酷地刺中了它的目标。   ……   ……   岑浔漫不经心地从镜子里收回了傀儡丝。   黑白斑斓的傀儡丝上沾染了一道刺目的鲜血,岑浔指尖揩过那点鲜血,微眯起眼。   嘉宾之间禁止互相残杀,可失去嘉宾身份的嘉宾,还能称得上嘉宾吗?   五分钟的时间,岑浔在封霁寒找到管理员01之前,利用镜中世界剥夺了管理员01的嘉宾身份,完成了一击必杀,同时坑了把连溱,将他直接空投进了镜都商务区域主的老巢。   至此,封霁寒小团队只剩下封霁寒一人。   岑浔略微弯唇,手指看似温柔地拂过镜面:“我的小鸟,想在跟我玩游戏的时候赢,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未界科技内,童瞑用复制的虹膜刷开了紧闭的金属门,快步走向一台电脑。   开机,输入密码,调出登记档案,一气呵成。   无数人员的机密档案从眼前闪过,童瞑激动不已道:“就是这个偷资料爽!”   看到一半,忽然页面上跳出一个大红框。   【警报!非法登录!】   【启动自动删除程序】   【删除进度:1%】   “我靠,不带这么耍赖的!我还没看完呢!”童瞑焦头烂额地试图操作,仍阻止不了删除进度的不断增长。   童瞑气得锤了一下桌子,暗骂异端监测局玩不起。   就在这时,删除进度突兀地卡住了。   “诶?卡住了?”童瞑愣了一下,凑近正要细看,整个屏幕忽然黑屏,接着,血红色的大字一笔一划的出现在黑屏上。   【傻叉,快去拔网线】   童瞑:“?”   童瞑迷惑了:“你谁啊你!”   一照面就骂人傻叉,你礼貌吗?   【右下银色那根,傻叉】   童瞑一边恼火,一边忍气吞声地俯身拔网线,拔完后,屏幕就恢复了正常,神奇的是,那个删除进度也神奇地消失了。   童瞑来不及细想对面这位傻叉存在是何方神圣,抓紧时间偷看完所有资料。   黑屏又来了,这次血红色的大字写着:【行了,把网线插回去】   童瞑只得将那根网线插回原位,再坐回去时,就看到删除进度又出现了,并且跳到了100%。   童瞑眉梢微扬:“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帮我。”   【还有你这个偷窥狂看不到的东西吗?】   童瞑笑了笑,抱臂坐在椅子上:“让我猜猜,你是……4148小游戏的域主?”   【正是】   童瞑心念一动,也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怎么,你也对端口感兴趣?”   这次,血字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现。   【这次算是个小小的诚意】   【告诉你们校长,或许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童瞑打了个响指:“明智的选择,我看好你哦。”   “我的……八弟。”   微微眯起眼,童瞑俯身凑近屏幕,意味深长道:“这么久不见,怎么见到六哥就说脏话,真没礼貌,等会儿我就把你装逼的事告诉四哥,让他也来嘲笑你。”   又过去了一分钟,屏幕上才多出一行血淋淋的话语。   【讨厌你,偷窥狂】 第48章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岑浔双腿交叠, 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落地窗外就是辉煌璀璨的城市夜景。   童瞑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有点口渴, 坐在他对面喝了口水, 这才继续道:“对,都是他的原话, 哥, 你要跟他合作吗?”   比起童瞑的兴奋,岑浔显得兴致缺缺:“再说吧, 先把你搞到的资料给我看看。”   童瞑有个技能叫【八卦打印机】, 可以直接把他看到的东西以书面形式打印出来,童瞑直接拿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啪”的一声放在中间的小茶几上:“喏,都在这里了。”   岑浔拿了一小叠出来,一张张开始翻阅, 一只奶牛猫在此时跃上茶几,抖了抖浑身的镜子碎片。   岑浔将目光从资料上移开, 看向乌萨:“受伤了吗?”   乌萨摇头:“没有,那个人破坏镜中世界的时候, 我就躲开了。”   童瞑好像被触发了什么开关, 忽然沉痛地朝他伸手,随地大小演:“萨宝你受苦了!来管家抱抱~”   在他的手碰到自己前,乌萨弹簧般一个起跃, 轻盈地落在了岑浔所坐沙发椅的扶手上, 扭头朝童瞑哈了一口。   再次被猫嫌弃的童瞑露出心碎神色,但下次还敢。   岑浔没理会这两个幼稚鬼,翻阅了几张资料后, 他微微皱眉:“只有代号?”   童瞑点点头,正色道:“对,大概是为了防止成员的现实身份信息外泄,异端监测局内部只用代号称呼成员。”   岑浔看着手里这份出入记录,上面只写着简单的几行信息。   【申请人:愚者】   【申请入界时间:2xxx年x月x日,8:00-12:00】   【申请事由:处理A市即将觉醒诡怪,代号[蟾心]】   【批准人:管理员01】   【审核状态:通过】   岑浔若有所思:“原来那个时候就有诡怪要觉醒,只是被异端监测局给处理掉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处理”是哪种处理了。   岑浔往下翻,发现很多出入记录都来自于这个【愚者】,他入界的目的往往是处理各种即将觉醒的诡怪。   岑浔暂时没空仔细翻阅,直接问童瞑:“这里面申请得最频繁的那个人是谁?”   封霁寒常驻噩梦世界,并且天天去“公司”打卡,他的申请记录绝对是最多的。   童瞑立即反应了过来,在一堆记录里快速翻找,很快整理出很厚的一沓纸,全部递给岑浔:“哥,是这个人。”   岑浔接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申请人的代号——   【申请人: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   岑浔喃喃地念出了这个代号,难得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如果这个【无神论者】就是封霁寒,那么岑浔很难想象封霁寒的精神状态,明明是无神论,却执意跟诡怪结婚,并对邪神的交易过程一清二楚……他自己不觉得讽刺吗?   童瞑按照时间顺序对【无神论者】的出入记录进行了排序,【无神论者】的申请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   岑浔看了最早的那张申请单,上面写的申请事由是【定期观察诡怪觉醒状态,代号[**]】   童瞑凑过来看,见此面色复杂:“这两个星号指的难道是你?凭什么偏偏隐藏你的代号?”   岑浔指尖拂过申请时间,沉声道:“这是他第一次来孤儿院找我的日期。”   从小山村出来后,岑浔就跟封霁寒分开了,后来封霁寒来孤儿院找他,偷偷投喂了他几天后,忽然说要带他走,岑浔直接拒绝了,因为岑浔觉得在孤儿院里狩猎更有趣。   下一张,申请事由变成【陪玩,稳定诡怪情绪,代号[**]】   下一张,【陪玩,代号[**]】   再下一张,【陪玩】   再下一张,【陪】   再下一张,【玩】   童瞑忍不住问:“哥,他这个陪玩……是正经的那种陪玩吗?”   岑浔瞥他一眼:“他说要带我杀更多的人,让我一次杀个痛快,我就跟着去了。”   童瞑期待点头:“嗯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他骗到了VR体验馆。”岑浔冷笑着把那几张纸丢在一边:“杀了三天的虚拟丧尸。”   童瞑一个没忍住:“噗——”   岑浔凉凉道:“后来我不想杀孤儿院里的那些人了,我只想杀了他,因为他太烦了。”   童瞑悟了:“所以你才跟他离开了孤儿院?”   “我以为他在我手底下活不过三天。”岑浔淡淡道。   但那时的岑浔根本没想到,封霁寒其实是个受过训练的异能者,哪怕他不用异能,也能轻易躲开他的那些杀招。   于是岑浔被封霁寒完全激起了好胜心,一心都扑在了如何杀掉封霁寒的这件事上,也就没心思去关注那些没用的蠢蛋了。   之后封霁寒给岑浔办了入学手续,生活趋于平稳,封霁寒的申请事由也变成了【长期观察,代号[**]】   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人的关系逐渐从岑浔单方面想杀封霁寒走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起因是童瞑给岑浔看了点不太正经的东西,导致岑浔忽然开始好奇——如果让封霁寒失去清白,封霁寒会不会羞愤到直接放弃管他。   岑浔一向喜欢把想法付诸于实践,有了这个猜想后,岑浔立即进行了实验。   那晚岑浔摸进封霁寒的房间,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封霁寒果然臊得脸都红了,慌忙用被子裹住自己,质问他在做什么。   岑浔一看有用,就很邪恶地说:“我在对你进行性.骚.扰,并且以后每一天都会持续骚扰你。”   封霁寒被他骚扰了两天,果然不堪其扰,第三天难得没有等他,而是先他一步去了学校。   但这样没有什么用,岑浔跟他是同桌,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上课的时候,岑浔在桌子底下摸他。   回了家,岑浔跟着他走进了厨房,继续摸他。   他洗澡的时候也在外面拍门,想要进去摸他。   终于,封霁寒受不了了,拉着行李箱气急败坏地威胁岑浔,再摸他他就离家出走。   岑浔闻言非常欣慰,因为他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不等封霁寒讨价还价,岑浔直接连人带行李把他推出了门,然后去厨房拿了把剔骨刀开始磨,准备出门畅快地杀一场。   这下封霁寒哪还敢跟他闹,忍气吞声地就拖着空的行李箱回来了。   很快,封霁寒找到了应对岑浔持续骚扰的方法,那就是以暴制暴,放弃道德,也去摸岑浔。   岑浔是没什么羞耻心的,非但没觉得耻辱,反而尝出了几分甜头。   就这么互相伤害了很长时间,说不清他们间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反正当岑浔看到封霁寒提前写好的那封告别信时,他第一时间感到的不再是喜悦,而是愤怒。   在他成年的那天,一直管着他,陪着他的封霁寒终于要离开了。   而他已经不想再放封霁寒离开。   那一天,封霁寒其实已经提前写好了出界申请书,时间就定在那晚的零点,可因为某些原因,他真正离开的时间比预定时间晚了许多。   再次提交的入界申请事由上写着【跟代号[**]结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申请事由都变成了【。】,仿佛默契到不必跟旁人多言,他已经有了一个进入噩梦世界的长期理由。   岑浔一直翻到最后几张,申请事由分别写着【中止[噩梦世界]内测】、【中止离婚】、【观察前夫觉醒状态,代号[宿敌]】。   “……”岑浔闭目,按了按眉心。   童瞑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感慨道:“小小三张纸,见证了一条丧家之犬逐渐破防的整个过程,妙啊~我要把这三张纸裱在噩梦大学校门口,让路过的每个玩家都嘲笑封霁寒!”   岑浔睁开眼,把手上的资料丢在一边,理清脑海里纷乱的记忆,皱眉将话题引回正轨:“他的代号是无神论者,从字面意思上看,他的能力应该可以阻止旁人释放技能。”   童瞑正色:“那他岂不是能全面压制你的技能?哥,你的能力可都跟神神鬼鬼有关,如果他技能的打击对象是所有不符合科学的特技,那么你【民俗学家】这个身份的特技基本就全部废掉了。”   岑浔淡淡道:“【噩梦校长】的特技还能用,但我并不打算过早暴露我的校长身份。”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异端监测局本就对岑浔抱有敌意,如果发现岑浔成长得如此快,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在他还没成长之前就将他彻底杀死。   所以岑浔特意保留了民俗学教授的身份,装作自己成为了校长的附庸,就是为了做给异端监测局看罢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   岑浔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出入记录:“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他真的能完全压制我的技能,那么我之前应该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说的是我没失忆的时候。”   “但我没死,异端监测局依旧那么怕我,就说明我以前肯定是有办法破解他的技能的。”   童瞑幽幽道:“但你现在失忆了。”   岑浔沉吟片刻:“我可能还没找回那个关键技能。”   【民俗学家】这个身份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个新技能,岑浔有点怀疑这些技能都是他曾经拥有的,而想找回全部的技能,就得用某个条件触发——比如跟相关能力的诡怪签订契约。   当然,这只是岑浔的猜想,或许那个技能已经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童瞑抓了抓头发,也被封霁寒不讲道理的技能弄得一阵心烦,索性快刀斩乱麻:“不管了!管他封霁寒是有神论还是无神论,先把端口弄到手最要紧!”   乌萨蹲在扶手上旁听,闻言立即说:“可以的!今晚你们能让秦修恢复正常的话,我马上把端口给你们。”   岑浔点点头:“等零点秦修用出【金钱天平】后,我们就出发。”   “在此之前……”岑浔缓缓开口:“我们先来分赃。”   财富榜排名第一的嘉宾可以获得一张pass卡,免除惩罚任务。   而据乌萨所说,所谓惩罚任务的真相,其实是域主利用【金钱天平】技能对嘉宾致幻,让嘉宾去潜意识里最恐惧的地方完成任务。   只要域主放出【金钱天平】技能后,将预估值设定为财富榜第一所拥有的财产金额,就能确保【金钱天平】的致幻效果对第一名无效——也就出现了所谓的pass卡效果。   弄清原理,解决起来也简单多了。   由于域主不允许“并列第一”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岑浔退而求其次,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财产转赠给了童瞑,确保童瞑能够位列财富榜第一。   童瞑最恐惧的地方就是小山村,小山村的危险程度不必多说,再加上童瞑比较脆皮,基本没有战斗力,如果童瞑被致幻,回到小山村做任务,很可能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所以岑浔把“pass卡”给了童瞑。   童瞑是他们这支三诡小队的耳目,必须一直保持清醒。   至于岑浔,他有噩梦戒尺这个沉星级道具托底,靠着噩梦戒尺【白日清醒】的被动技能,岑浔完全可以无视沉星级之下的任何致幻技能。   并且,岑浔觉得,就算他真的被致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对他来说,能让感到他恐惧的事物根本不存在。   分配好财物后,两人一猫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战术,临近十点的时候,乌萨忽然说:“那个人打算闯进镜中空间。”   岑浔目光一沉,封霁寒不会无的放矢——除非他已经推断出端口就藏在镜子里。   “有办法阻止他进入吗?”岑浔询问乌萨。   乌萨尽量冷静道:“可以,我已经关闭了通往镜中空间的所有镜子通道。”   岑浔略一沉吟:“乌萨,接下来你就绕着他走,不要被他发现任何有关于你的踪迹,懂吗?”   猫认真点头:“懂的!”   封霁寒一下子被岑浔废掉了两个队友,失去定位了端口的手段,只要接下来他们不跟封霁寒正面对上,被他强行禁用技能,局势对他们来说就还是有利的。   岑浔能想到的事,封霁寒当然也想到了,没过多久,童瞑就给出了警示:“他过来了。”   岑浔点了点头,让乌萨开出镜子通道:“走,跟他打游击战。”   童瞑有全知视野,能看到封霁寒的位置,可封霁寒却定位不到他们的位置,再加上镜子之间的长距离传送,一套组合拳下来,完全够岑浔溜他两小时。   这次,岑浔和童瞑被传送到了恒茂国际中心的三楼,三楼是娱乐区,有着各种各样的电竞城,密室逃脱,VR体验馆。   看到VR体验馆,童瞑忍不住就开始嘴贱了:“怎么样哥,要进去再杀个虚拟丧尸吗?”   岑浔懒得搭理他,目光一扫,兀自抬步进了电玩城,最后停在了一个娃娃机面前。   童瞑刚开始还不解其意,直到看到娃娃机里的熊猫玩偶后,他才一下子悟了。   原来是他哥的唯一真爱——熊猫又出现了。   童瞑一边在心里吐槽岑浔的奇葩爱好,一边认命地去兑游戏币,岑浔投进游戏币,第一爪果然直冲着熊猫抓去。   第一次抓空了,因为熊猫忽然扭了一下,躲开了抓夹,第二次抓夹太松,熊猫在半空掉了下来。   童瞑在旁边看岑浔锲而不舍地夹那个熊猫,啧啧称奇。   小小一台娃娃机,硬控他哥十分钟,封霁寒看了都得破防。   抓了十多次,岑浔才抓到那只熊猫,但没想到的是,岑浔刚把它从出货筐里拿出来,熊猫忽然裂开嘴角,将嘴巴张大到一个恐怖的幅度,露出一张遍布利齿的大嘴。   岑浔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一拳揍了上去,熊猫小诡整张脸被砸瘪,一下子老实了。   童瞑非常捧场,狗腿地恭维道:“恭喜四哥!贺喜四哥!喜得贵熊~”   岑浔:“……”神金。   两诡抓了熊猫,正要离开电玩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油门的轰轰声,转身一看,发现摩托模拟机不知何时掉了个头,转向了他们,油门把手正在自行转动。   童瞑奇道:“哥,它好像想创飞我们。”   岑浔:“谢邀,我有眼睛。”   正说着,那辆摩托模拟机猛地朝他们冲撞了过来,岑浔和童瞑两人不闪不避,就这么站在原地。   摩托模拟机开到半途,仿佛被无形的刀刃从中间切割开来,忽然一分为二,撞上了电玩城内的机子,引起警报声一片。   造成混乱的两诡对视一眼,无所谓地走出了电玩城,继续逛别的区域。   童瞑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指着一个方向激动道:“哥!我看到了,那里就是我说的开车逃杀的地方!”   岑浔当即起了兴致:“去看看。”   不枉他学了这么久的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片刻后,岑浔站在那片区域的门口,看清场地上的“车”后,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这就是你说的车?”   童瞑目光闪烁,汗流浃背:“嗯……它们怎么不算车呢?”   岑浔指着赛道上的那些卡丁车,险些气笑:“那你告诉我,它们跟手动挡轿车有什么关系??”   童瞑战战兢兢:“都、都有方向盘、刹车和油门?”   看到岑浔默不作声地取出噩梦戒尺握在手里,童瞑吓得跳起来就跑:“哥!真不是我故意骗你!我只是没有看到车的全貌——嗷!”   岑浔不听他狡辩,冷笑着给了他一戒尺,噩梦戒尺对眷从没有伤害,更倾向于惩戒效果,一旦被打,别的没什么,只会带来痛感。   童瞑挨了一下打,彻底蔫了。   岑浔收了戒尺,凉凉睨他一眼:“不说车型了,方向盘都不一样,还敢狡辩?”   童瞑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玩了一次室内卡丁车,这个项目对岑浔来说还挺有意思,对玩家来说就是噩梦了,因为一旦开得慢点,就会被追赶他们的怪物吃掉。   玩了一圈下来,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乌萨提前开好了通道,岑浔和童瞑做好了进入盛耀大厦的准备。   零点时分,财富榜刷新,域主发动了技能——【金钱天平】。   岑浔眼前的场景立即发生了改变,纯白的镜中空间消散,无数色块组合成了一个熟悉的房间。   岑浔手里拿着一封告别信,听到了惩罚任务的完成方式【杀死他】。   岑浔愣了一下,恰在这时,行李箱骨碌碌的滚动声传来,他抬头,看到封霁寒冷淡的神情:“我要走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孤独地度过后半生吧。”   岑浔一时间没说话,他其实有几分疑惑,只是一个幻觉而已,杀掉它难道会是什么难事吗?   但想归想,岑浔没有贸然动手,他看向四周,甚至动手摸了摸桌子,手底下传来的触感非常真实——很强的幻境。   封霁寒又说话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岑浔忽然感到脑袋上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接着,眼前的封霁寒骤然消失,连带着幻境也轰然崩塌。   岑浔捂着钝痛的额头,看向始作俑者——噩梦戒尺。   噩梦戒尺拥有被动技能【白日清醒】,当绑定者受到诡异的混乱影响时,噩梦戒尺将主动辅助绑定者清醒,岑浔刚刚就是被噩梦戒尺直接敲醒的。   手法简单粗暴,效果立竿见影,唯一的缺点就是废脑袋。   岑浔的对面就是童瞑,看到岑浔恢复清醒,童瞑松了口气:“刚刚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这个域主的致幻技能还挺厉害。”   岑浔幽幽看着他,如果刚刚岑浔直接对幻境里的“封霁寒”动手,那么被傀儡丝扎穿的就是童瞑了。   镜都商务区域主的致幻技能还在持续,噩梦戒尺蠢蠢欲动,岑浔叹了口气,头疼道:“走吧,速战速决。”   ……   另一边,封霁寒也进入了幻境。   他站在一片废墟当中,平静地看着他早有预料的那一幕画面。   天地崩塌,城市在九名大诡的混战中倾覆,打到最后,每个大诡都身负重伤,这场战斗里,没有诡怪是赢家。   诡怪没有血肉,祂们不会流血,也不会感到疼痛,岑浔靠在他怀里,垂落的睫羽像半拢双翼的蝴蝶,除了正在变得透明的皮肤,看不出任何正在消逝的迹象。   几乎是同时出声,封霁寒轻声问出了跟幻境里的自己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岑浔的回答依旧是理智而残酷的。   “为了……变得更强。”   岑浔喃喃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全新的世界。”   封霁寒曾近乎执拗地认为,若世间无神,人间便再也不会出现血雨腥风。   不会再同类相残,不会再有牺牲,不会再有无穷无尽的战争。   可直到岑浔离开后,封霁寒才明白,致使人类走向毁灭的,不是神,恰恰是人类本身。   “你已经看到了人类的未来吗?”   封霁寒在正在消散的岑浔身边单膝跪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新世界。”   碎片消散在虚空当中,封霁寒的手指只碰到了一片空茫。   封霁寒蜷缩起手指,重新站起身。   以他为界,虚幻的世界土崩瓦解。 第49章   “啪——”   又是一道响亮的敲脑门声, 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瞬间将童瞑和乌萨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岑浔单手捂着脑袋,深吸一口气, 几乎是咬着牙问:“第几层了?”   乌萨和童瞑异口同声:“23层。”   “……还有几层?”   乌萨和童瞑依旧异口同声:“21层。”   岑浔就不作声了, 乌萨实在很不好意思,一边沿着楼梯扶手往上攀, 一边小声解释道:“秦修在的地方开不了镜子通道, 所以只能从楼梯上去,你……你的头很痛吗?”   “很痛, ”岑浔面无表情地说:“秦修害我被敲了这么多下, 等他恢复清醒,是不是该给我一些赔偿?”   “给!当然要给!”主人犯错, 猫也面上无光,乌萨很是羞愧,当即保证道:“秦修很有钱的, 你放心,他一定不会赖掉赔偿。”   童瞑故意说:“万一他就是赖掉了呢?商人都是很奸诈的, 他说不定只对你大方。”   “秦修才不奸诈。”乌萨为主人辩了一句,而后很仗义地对岑浔保证道:“那你就找我, 我赔你。”   童瞑贱贱的, 偏要拆它台:“你有钱吗?你全身上下也就脖颈上那个银铃铛值点钱吧?”   猫是实心眼,一听就急了:“我有钱的,是秦修给我的压岁钱。”   说完, 它的声音低了一些:“铃铛是秦修妈妈的遗物做的, 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   说话间,他们上到了30层。   岑浔示意停下, 稍作休息。   猫跳到岑浔旁边的扶手上,直起身子要检查岑浔的脑袋,岑浔任由猫师傅给自己检查,目光一扫,修长手指从乌萨脖颈处的白色长毛里勾出那枚银铃铛,懒洋洋问:“不是铃铛吗?怎么没听到它响。”   说着,捏着那枚做工精巧的镂空铃铛晃了两下。   乌萨小心用爪子拨开岑浔额前的碎发,一边凑近细看,一边解释道:“秦修说铃铛声对猫的耳朵不好,所以让管家做了一个不响的铃铛。”   岑浔眯起眼睛,手指捏着铃铛,不断变幻铃铛的角度:“可是里面好像——”   还没说完这句话,岑浔的眉梢忽然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   乌萨没察觉到岑浔奇怪的停顿,它看了看岑浔的额头,发现只是微红了一点,这才松了口气,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乌萨瞄了不远处的童瞑一眼,迟疑地凑近岑浔,几乎用气声问道:“他真的是管家吗?”   乌萨自认自己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可童瞑像是听觉放大了一百倍似的,依旧听到了他的质疑,当下就捂住心口作痛心疾首状:“萨宝你竟然怀疑管家,管家好受伤!罚你赔管家一栋一千平米大别墅!”   乌萨飞机耳无语:“……”   岑浔倚着扶手,慢悠悠开口:“他是全知,什么都知道一点。”   发现真的被骗的乌萨睁大眼睛,立即气鼓鼓地瞪童瞑:“我就知道他是假的管家!”   见被岑浔拆穿,童瞑也不演了,捂着嘴笑:“你真的知道我是假的吗,我还以为你傻傻的,一直把我当真管家呢,就算你承认自己没认出来,我也不会嘲笑你笨的呀~”   乌萨差点被气晕,冲着童瞑哈了一口,凶神恶煞地飞扑了过去。   童瞑哎呦哎呦地躲闪,一溜烟躲到了岑浔的身后。   岑浔利落地将飞扑过来的猫夹在胳膊底下,制止了这场闹剧:“别闹了,继续往上走。”   童瞑抱臂对着乌萨哼笑一声,抬步往上走,岑浔看了眼胳膊底下毛茸茸的猫,再看向童瞑,忽然想到了他拥有的一个技能。   是【噩梦校长】这个特殊身份下的一个青衣级技能——【三人行,必有我师】   三人同行时,岑浔有概率在另外两人身上随机学习到新技能,学习到的技能等级越高,使用时限越短。   而现在,他们刚好满足三人同行的条件。   岑浔还从没使用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尝试一下的念头就有点压不住了。   无论是童瞑的全知技能,还是乌萨的镜子空间,随便学到哪个都不亏。   于是岑浔暗中放出了技能【三人行,必有我师】。   技能释放成功,噩梦系统很快有了新提示。   【恭喜您学习到了新特技——[万镜之域]】   【特技介绍:您可以自由操纵镜中空间,通过镜子去往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该特技使用时限:5分钟】   【是否现在使用?是/否】   岑浔心念一动,选了否,然后再次释放技能【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次,他学习到了童瞑身上的技能:【八卦打印机】。   等岑浔再次发动【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的时候,噩梦系统忽然提示他,此技能的储存位已满,且仅剩三次学习机会。   ——也就是说,青衣级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天只能学习五次别人的技能,最多同时学习两个技能。   岑浔思忖片刻,丢弃【八卦打印机】这个技能,空出了一个储存位。   童瞑和乌萨对此一无所知,五分钟后,他们抵达了44层。   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就能看见一个空荡荡的走廊,每隔两米就会出现一个逃生标志,它们发出幽幽的红光笼罩着整个走廊,一眼望去,这条走廊竟看不到尽头。   乌萨蹲在岑浔脚边,严肃地说:“这里有很多房间,房间里会随机出现一个进屋者害怕或渴望的东西,只有一间是总裁办公室——秦修就在总裁办公室里面。”   岑浔皱眉问:“如果有三个人进房间呢?也出现一个?还是每人一个?”   乌萨说:“是总共一个,随机抓取我们当中一个人的幻觉变成实体。”   童瞑有点心虚,他倒不是怕被抓取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他是怕被抓取到最渴望的东西——因为他最渴望的东西有点变态,要是被岑浔看到,他绝对会被打死的!   童瞑汗流浃背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我可要仔细看看他在哪,争取走最短路径。”   环顾走廊,童瞑谨慎地挑中了一扇门。   进了门,入目的竟然是一个窗明几净的加工车间。   童瞑好奇地问:“这是谁的幻觉?”   岑浔抓了一把流水线上粒粒分明的颗粒放在手里,盯着它们看了片刻,忽然沉默了:“这是……”   “是超好吃的至尊皇氏猫粮!”乌萨凑近闻了闻,蛮不好意思地说:“秦修以前经常给我买,我已经很久没吃了,所以……”   童瞑松了口气:“还好是猫粮,猫粮能干什么,总不能把我们撑死吧,哈哈……哈?”   感受到地面不正常的震颤,童瞑的笑容逐渐消失,回过头,他便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堆得足足有一座山那么高的猫粮轰然崩塌,如雪崩,如海啸,排山倒海般朝他们涌来。   童瞑:“……还真的能把我们撑死。”   岑浔反应极快地抽出操纵杆往地上一点,操纵阴影拦住猫粮巨浪,童瞑指了一个方向:“哥,那个门!”   在猫粮彻底将他们淹没前,三诡及时冲进了下一扇门。   “嘭——”门被用力关上,重重拍击上来的猫粮从来不及闭合的门缝溢了点进来,乌萨天人交战几秒,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遵从祖宗的决定,趁猫粮还没反应过来,飞快低头偷吃了几口。   而童瞑看着房间里的配置,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哥,这个房间真的好恶毒啊。”   这是一个插满了针的房间,长的短的都有,而它们无一例外,都扎在了一颗颗仿真眼球上。   对本体是千眼的童瞑来说,这个房间里的场景简直就是无法直视的地狱!   童瞑感到浑身上下的眼珠子都开始幻痛了,极力无视那些扎在眼珠上的钢针,童瞑飞快指了一个方向,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一行人正往门的方向跑,那些钢针忽然齐齐升上半空,调转方向,齐刷刷朝着他们簌簌射去,却在半途被突然升起的阴影墙挡住。   岑浔收回操纵杆,身影利落地跟在乌萨身后,快速掠进了下一扇门。   这个房间跟之前两个房间大不相同,完全被黑暗笼罩,毫无任何光亮,一进门,岑浔就敏锐地感知到了些许不同。   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身为噩梦大学的域主,在遇到其他域主的时候,岑浔能更敏锐地感知到其他域主周身的“场”——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一种规则之力。   无规则不成域,每个域都是由一定的规则构成的,这些隐隐约约的力量围绕在域主身上,就构成了一种特殊的“场”。   而现在,岑浔在这片黑暗中感知到了这种“场”。   秦修,也就是镜都商务区的域主,他就在这片黑暗当中!   不同于岑浔凭感知推断,童瞑是直接靠眼睛看到了,至于乌萨,他对秦修的气息最为熟悉,几乎瞬间就发现了秦修的存在。   黑暗中,看不清样子的存在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缓缓抬起了身体。   童瞑感慨道:“我的老天诡,他长得像一座大金山,哥,要是把他绑架了,咱们就发了!”   “嘭——”地面震颤了一下,像是有一只庞大的脚踩在了地面上,震得大地一阵剧烈晃动。   童瞑像个现场讲解员般实时为岑浔播报:“他站起来了,他朝我们走过来了——他收回了【金钱天平】技能,并对我们使出了【钱束身】。”   这片空间一片漆黑,岑浔根本没有视野,听到童瞑的警示,他立即使用了【点纸成真】,将早已准备好的纸飞机变大。   黑暗对全知视野毫无阻碍,童瞑一把拎起地上的乌萨,坐上了岑浔的纸飞机。   【钱束身】这个技能有个弱点,那就是它只能对地面上的敌人造成打击,对空中的敌人却是束手无策。   趁着镜都商务区域主大招放空的间隙,岑浔坐着纸飞机直接往镜都商务区域主所在的位置飞。   “3点钟方向,角度80度,11米!”   童瞑话音刚落,岑浔手里的噩梦戒尺就朝他所说的方向飞了出去。   噩梦戒尺的被动技能是辅助绑定者清醒,它当然也能用来帮助别人清醒,但如果要使用这个主动技能,就得扣岑浔自己的能量。   简单来说,就是岑浔触发噩梦戒尺的被动技能后,耗费的是噩梦戒尺自己的能量——相当于老校长自掏腰包,试用版对岑浔免费。   但老校长只管把岑浔打醒,其他人清醒不清醒,关老校长什么事呢?   所以岑浔要是想使用噩梦戒尺额外的功能,就得额外花能量解锁。   虽然跨阶使用沉星级道具会加快觉醒进度,甚至带来未知的负面效果,但岑浔觉得,如果能让秦修清醒过来,总体来说,利还是大于弊的。   岑浔掷出噩梦戒尺,可惜这一下落了空。   童瞑坐在岑浔身后实时播报:“他躲开了!他居然把自己分裂成无数的金币,直接躲开了!”   噩梦戒尺一击落空,自发飞回岑浔的手中。   童瞑语气激昂:“现在,一堆金币正如同海潮般朝我们的方向涌来,它开始变幻了!金币变成了一个大手,正朝我们拍来,立即上升十米,否则我们将被击中!”   岑浔刚上升,就感受到了下方席卷而来的飓风,他稳住纸飞机,听到童瞑马不停蹄地继续给他报方位:“九点钟方向,50度,6.3米!”   岑浔找准角度,再次掷出噩梦戒尺,不出意外,再次落空。   童瞑也急了:“不行啊哥,他能随时分裂自己,只要他能看到你噩梦戒尺的位置,你就永远打不中他!”   岑浔沉吟片刻,忽然说:“乌萨,你进一下镜中空间。”   乌萨虽然着急,但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岑浔命令,立即蹿进镜中空间。   现在只剩下了“三人”,岑浔再次使用技能【三人行,必有我师】   完全黑暗的作战场地对岑浔来说太过不利,他只能依靠童瞑的视野来战斗,而童瞑靠口述给出的消息往往有滞后性。   岑浔必须给自己创造优势,如果能用【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学习到童瞑的【全知视野】,那很好,他能直接看清秦修的行动轨迹。   如果运气好,能学习到秦修的技能,那就更好了,无论是【金钱天平】还是【钱束身】,学到就是赚到,都能对秦修的移动造成一定的阻碍。   这一次,好运眷顾了岑浔。   【恭喜您学习到了新特技——[金钱天平]】   【特技介绍:您可以给出一个高于或低于对手身上财物总额的预估值,从而让对上陷入疯狂或绝望。】   【该特技使用时限:30s】   【是否现在使用?是/否】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岑浔毫不犹豫,选择了“是”!   “现在秦修身上有多少钱?”   岑浔冷不丁提问童瞑,童瞑已经习惯了快问快答,下意识报了一个数字:“1034.56亿。”   岑浔点了点头,把预估值给到了1035亿   预估值大于实际值,【金钱天平】成功对秦修释放。   正在流动的金钱巨山忽然陷入了僵直。   趁此良机,岑浔再度掷出了手中的噩梦戒尺。   这一次,噩梦戒尺重重击中了目标。   【觉醒进度:31%】   【恭喜您触发了跨阶使用噩梦戒尺的负面效果:金钱狂热症!】   “……”岑浔额角一跳,系统发什么疯,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童瞑敏锐地察觉到了岑浔身上发生的改变,迟疑地出声:“四哥……你觉醒进度增加了?”   岑浔“嗯”了一声,语气没什么变化:“我没打算一辈子都不觉醒。”   在未来,他会跟更强的诡怪作战,人类的躯体势必会影响他完整发挥自己的实力,到了那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副血肉之躯。   所以,该用噩梦戒尺还是得用,盯着觉醒进度没意义。   岑浔话锋一转:“所以,你可以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吗?”   童瞑傻了:“哈?”话题怎么拐到钱上了?   “是跨阶使用噩梦戒尺的负面影响,金钱狂热症,”岑浔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我现在见不得钱出现在别人身上,你可以马上把钱给我吗,否则我可能会把你打成眼睛糊。”   童瞑:“……”   他还能说什么,一边无语,一边上贡身上的所有钱。   岑浔烦躁地问:“身上真的没了?”   童瞑居然有种正在被土匪抢劫的即视感,竭力自证清白:“真的没了!一分都没了!”   岑浔这才勉强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这个空间的黑暗正在褪去,逐渐显露出了镜都商务区域主的本貌。   庞大的金山轰然坍塌,一边掉落金币,一边往核心回缩,域主似乎十分痛苦,金山中隐约传出几声来自怪物的模糊哀鸣。   岑浔控制纸飞机落到地上,面无表情地开始捡金币,比起他略显急躁的动作,岑浔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再等等,【金钱天平】的时效还没过。”   声画不同步,割裂的行为令童瞑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哥你正常点,我害怕!”   “还有哥,你到底是怎么用出【金钱天平】这个技能的啊!?”   然而岑浔已经沉迷于挖金币,根本懒得再搭理他。   在这个时候,乌萨从镜中空间探出了脑袋,惊讶地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堆染着血迹的金山已经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人,乌萨睁大眼睛,颤声喊了声“秦修”,便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飞快地朝秦修的方向奔去。   ……   秦修像是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的开始,是一个十分阴沉的下雨天。   秦修很讨厌下雨天,因为母亲离世的那天,雨也是那么的大,那么的冰凉。   司机为他撑着伞,一身规整的西装革履束缚得他有些喘不上气,他盯着皮鞋上的泥点,心情非常地差。   当他踩过路上的小水坑,准备走向路边停着的车时,雨声中的另一道细微声音引起了秦修的注意。   “什么声音?”秦修倏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司机不确定道:“好像是猫叫?”   秦修不是会多管闲事的那种人,闻言点了点头,冷漠地抬步准备离开,可原本细微的猫叫忽然变大了,可怜地、执拗地等待那一线生机。   可或许一直到它死去,这冷漠的世界也不会给它任何回应。   秦修终究还是走了回来,在绿化带的水坑里找到了那只猫。   还没他巴掌大,小小的,浑身都是泥巴,闭着眼湿漉漉地叫着,看着就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既然已经被丢弃了,还挣扎什么,活着不如死掉。   秦修这样想着,冷漠地看着它,看着它无力地在暴雨中挣扎,雨打风吹,整个世界都在对它诉说着不欢迎。   如果不管它,这个小水坑必定成为它的坟墓,秦修从不是会滥发好心的救世主,相反,他是个利益至上的资本家,救下这只猫显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回报,他本该袖手旁观。   可那天,冷心冷情的资本家难得糊涂,接下了这单不会有回报的买卖。   他让司机过去捡了猫,临时改变行程,去了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 第50章   湿透的猫蜷缩在昂贵的西装外套里, 一声声弱弱地叫,叫得秦修心烦意乱。   于是心里更加后悔,怎么就头脑一昏, 真的把这个麻烦救了回来。   去了宠物医院, 一套检查下来,猫瘟、猫鼻支、猫藓、跳蚤、营养不良, 五毒俱全。   医生问他还救吗, 这么小的猫,存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而且猫只是最普通的奶牛猫, 甚至连品种猫都不是,其实并不值得救。   秦修却还是付了钱, 他真缺那点钱吗?当然不缺,捡都捡了,时间都浪费了, 没有不救的道理。   医生让他说一下猫的名字,方便护士辨认, 秦修敷衍地报了个“咪咪”。   之后秦修就把那只猫忘在了脑后,直到有一天, 宠物医院打电话给他, 告诉他猫已经好了,问他什么时候把猫接走。   他这才想起了那只猫,这时要是把猫丢回那片绿化带, 万一猫哪天又得了病, 他投进去的钱不就相当于浪费了?   抱着不浪费钱的想法,秦修把猫接了回来,随手把猫丢给了家里的佣人养。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 猫的状态已经变得非常好,已经长了点肉的猫一到家,丝毫不认生,好奇地开始四处巡视。   可秦修的豪宅太大,猫从这头跑到那头,没一会儿就跑累了,转而回到了沙发上坐着的秦修脚边,哼哧哼哧地沿着他的裤腿就想往上爬。   秦修皱眉,把猫拎下去,冷漠拒绝它的靠近:“一边去。”   猫很执拗,猫看不懂眼色,被他捏着后颈拎下去,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仍要往他身上爬。   秦修被猫弄得烦了,起身上楼,猫还小,爬不上楼梯,前爪努力地扒着第一个台阶,眼巴巴地望着他,轻轻喵了一声。   秦修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转身进了门。   人很坏,但猫不计较人的冷漠态度,每次看到他,都会非常热情地绕着他的脚边转。   清晨上班的时候会把秦修送到门口,晚上下班的时候会飞快跑来迎接。   秦修经常在进门的时候看到猫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然后一边喵喵叫,一边从很远的地方朝他跑来,他就在玄关等着,一直到猫跑到跟前,热情地用身体蹭过他的裤腿,做完一整套迎接仪式才肯进门。   豪宅实在太大了,猫每天从一百平方米的一楼客厅醒来,一旦跑到了稍远的地方玩,再想回去吃饭喝水,就必须跋山涉水。   于是不知何时,豪宅各处都多出了投喂点,不管猫跑到多远,都能吃到东西喝到水。   猫逐渐长大了,巴掌大的猫,原本连楼梯都爬不上,想躺在秦修的膝盖上睡觉,只能扒拉着他的裤腿可怜地喵喵叫,一眨眼,就能轻松地跳上沙发,大胆地爬到他的膝盖上,到了晚上,猫可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跳,然后躲在角落偷袭毫无防备的人类。   秦修没法把猫关在门外,猫会蹲守在门外不停发出动静。   于是在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后,猫终于被秦修允许上床。   兴奋的猫在秦修床上跑酷,把秦修藏在被子里的脚当成猎物,像所有的奶牛猫一样,神经质地弓起炸毛脊背,梗着脖子看秦修,甩着尾巴,一副桀骜的模样飞机耳发癫。   秦修心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蠢的生物。   他看不下去猫发癫的样子,一把用被子捂住了跳来蹦去的猫。   掀开被子,被子底下的猫眼神澄澈地看着他,无辜地喵了一声。   秦修忽然觉得,猫虽然烦人,但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的。   到了晚上,猫终于累了,眯着眼挤在秦修的头顶,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秦修感到焦虑,拿出手机严肃地询问宠物医生,猫忽然发出很大的呼噜声,是不是得了绝症。   等起夜的时候,睡眼惺忪的猫不顾秦修的拒绝,执着地跟着跳下床,蹲在门外守着他上厕所。   秦修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有一天秦修回家,猫没有像往常一样前来迎接,秦修心里咯噔一声,动员了管家和家里所有的佣人,才在角落里找到了精神萎靡的猫。   猫查出了肠胃炎,得病的原因是佣人没有及时更换碗里的粮和水,猫不小心吃了霉粮,就生病了。   秦修得知后大为恼火,连夜查了监控,辞退了敷衍了事的佣人。   可这件事终究是给秦修心里扎了一根刺,他不禁开始思考,他真的有必要住那么大的豪宅吗?   猫每天来迎接他下班,都要跑那么远。   而且万一猫在哪个角落里昏倒了,他根本没法第一时间找到猫。   于是秦修抛弃了大豪宅,把家搬去了一个两百平米的大平层。   虽然空间小了很多,但猫终于不用每天上楼下楼了。   猫能分出他的脚步声,在他还没进门前,就会蹲坐在门口等他。   猫能跟着他走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几乎与他形影不离。   后来,秦修怕猫自己待在家无聊,开始带着猫一起去公司上班。   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堆满了猫的照片,猫吃上了最好的罐头和猫粮,用上了最好的玩具,秦修不再计较猫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洗澡,反正不干不净,抱了没病。   可这一切美好都破碎于那一日——   那天,城市沦陷于高阶诡异的混战当中,一大批失去约束的诡怪闯进了人类生活的区域,对人类进行了屠杀。   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诡怪入.侵了盛耀集团,杀进了总裁办公室。   就在秦修被几只诡怪围着撕咬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非常凄厉的猫叫,昏沉的神智被骤然拉回,等秦修再度聚焦视线时,就看到了他毕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原本已经被他藏好的猫忽然冲了上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它一次次地朝那些诡怪扑咬,一次次地被诡怪拍落在地,不管他怎么地喊,它都不肯离开。   到了最后,猫一身的皮毛已经被鲜血浸透,它理所当然地打不过那些诡怪,不过片刻,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了血泊里。   猫看着秦修,哀哀地小声叫着,秦修看着猫,也分不清自己的口中喊的是什么。   秦修感到了让他窒息的痛苦,那种命不由己的绝望,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珍爱的存在死去的绝望,几乎在瞬间就击垮了秦修的精神世界。   诡怪本想将猫捡起来吃掉的,可它刚要这么做,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卷进了虚空。   秦修爬到猫的身边,颤抖着用仅剩的手指抚摸猫被血浸湿的皮毛。   雨中的猫,调皮的猫,可爱的猫……全部变成眼前这个千疮百孔的猫。   “乌萨,乌萨……”他用破碎的气声呼唤着猫的名字,猫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张了张嘴,最后一次无声地回应他。   随便谁都好,来救救他的猫吧……   秦修曾听闻,在污染中堕化的能力者会觉醒不一样的异能,于是他在绝望中疯狂祈祷。   无论变成什么都好,只要能救乌萨,他都可以接受。   冥冥之中,好像有谁回应了他的祈求。   接着,他和乌萨也被那道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卷入了虚空当中,来到了一个与现实一般无二的世界。   在新的世界,他忘记了那一天的惨烈屠杀,机器般过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生活。   直到流星降临的那一夜,他觉醒成了诡怪,在临近疯狂前,在混沌的记忆里找回了一点过去。   乌萨确实如他许愿的那样活了过来,可当他们一起成为诡怪后,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那就是诡怪会吞噬同类,如果乌萨一直留在他身边,迟早也会被彻底丧失神智的他吞噬。   于是他把端口给了乌萨,想让乌萨通过端口回到现实——哪怕秦修已经猜想到,恐怕现实世界也已经没有乌萨的一席之地。   还能逃去哪里呢?   他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回现实是死,留在这样的世界自相残杀,也是死。   他们无处可逃。   这是一个太过绝望的世界,绝望到秦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又想起了乌萨。   被他关在门外眼神悲伤的乌萨,努力跟他周旋,徒劳地阻止他吸收更多污染的乌萨。   他肯定让猫伤心了,猫一定会恨他吧。   他还差点吃过猫,猫会怕他,再也不会绕着他的裤脚喵喵叫……   秦修就是在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中醒来的,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秦修”,恍惚间睁开眼,看到了朝他飞快跑来的猫。   猫还是那个猫,没有变化,没有血肉模糊,也没有千疮百孔。   它飞扑着撞进自己的怀里,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秦修!”猫的声音特别喜悦:“我好想你!”   秦修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去抚摸怀里的猫,小心翼翼地喊猫的名字:“乌萨?”   猫抬起脸,欢快地应道:“嗯!是乌萨呀。”   秦修愣愣地抚摸猫的脸,只觉得一切都太乱了,在脑海中纠缠成一团乱麻,到了最后,秦修才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猫还像以前那样不计前嫌,主动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晃着尾巴开心地说:“你回来就好了,秦修,我真的很想你。”   秦修说不出话来,紧紧把猫抱在怀里。   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既然交易完成了,是不是该把约定好的报酬给我了?”   秦修骤然抬眼,这才注意到了远处的两个青年。   岑浔抱臂看着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金币的袋子,他的身边,童瞑对他礼貌颔首。   是两个诡怪,其中一个他还看不出等级!   秦修瞬间将怀里的乌萨抱得更紧,像在保护某种珍宝,警惕道:“你们是谁!?”   “让你恢复清醒的人。”岑浔幽幽说完,忍耐了没几秒,就蹲下继续捡金币,边捡边说:“我现在耐心有限,长话短说,乌萨用端口跟我交易,希望用我的道具让你恢复清醒,现在交易完成,乌萨该把端口.交给我了。”   乌萨努力从秦修怀里钻出一个猫猫头,为岑浔正名:“对的秦修,我们是有这个交易。”   “端口……”秦修皱眉:“你们打算用端口做什么?”   在稀里哗啦的金币碰撞声中,岑浔冷冷道:“很难想吗,当然是去现实世界干点坏事了。”   秦修怀疑地看着他的动作……明明他看上去对金币更感兴趣。   童瞑觉得这么说话有损他哥的逼格,上前一步,挡住了身后正在狂捡金币的岑浔:“秦先生,你是商人,应该知道守信的重要性。”   秦修皱了皱眉,看向怀中的乌萨,确认猫没有受一点伤,这才对乌萨说:“给他们。”   秦修对人类世界已经没有了留恋,他完全不在乎人类的死活,与其为了端口跟不知深浅的诡怪交手,不如直接把端口给他们。   乌萨身上有着镜都商务区一半的力量,这两个诡怪要是奔着吞噬同类来的,乌萨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回到他的身边。   看在他们没对乌萨下手的份上。   乌萨点点头,开出镜子通道,将代表端口的银色钥匙从镜中世界挪出。   童瞑上前几步,飞快把钥匙抓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转头对岑浔说:“哥,是真的。”   “嗯,”岑浔终于舍得站起来,单刀直入:“陷入疯狂的后果,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来噩梦大学当院长?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秦修愣了愣:“……噩梦大学?当院长?”   岑浔正色道:“最近玩家爆满,财务部快要忙不过来,我们噩梦大学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   诡怪互食的常识实在太过深刻,秦修当然无法马上卸下警惕,但他又不能马上拒绝,那样无疑会得罪这个实力未知的诡怪,所以他说:“我得再考虑一下。”   “那你最好在十五分钟内考虑好,”岑浔无所谓地蹲下,继续挖挖挖:“我的技能效果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乌萨一听,整只猫呆滞了:“你之前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呀。”   岑浔微勾唇角,十足的邪恶:“小猫,我也没跟你说过,我的技能可以对秦修生效一辈子吧。”   乌萨这才意识被骗,大受打击。   “但是,跟我签订契约后能一直保持清醒,这个是真的。”岑浔淡淡说:“具体例子参考我六弟。”   童瞑只好闭眼违心夸赞:“是啊,曾经我只是一滩没有尊严的眼睛,而现在,我可以非常清醒地一口气加班三天,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我因为陷入疯狂而乱杀同事了,噩梦大学的聘用合同,试过都说好!”   秦修安抚了几句气鼓鼓的乌萨,抿唇正要开口,忽然,他面色突变。   几乎是同时,童瞑的眼神也变了:“无——”   岑浔忽然站起身,地上的金币被千百根傀儡丝同时卷起,子弹般朝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还未看到是何结果,一阵极其猛烈的飓风迎面呼啸而来,童瞑感到手中一空,银色钥匙不受控制地自发朝外飞去。   “端口!”   童瞑猝不及防,当即跟着岑浔往端口飞走的方向追,一直追到了这片空间的边缘——一个破裂的大落地窗。   窗外的黑白羽毛飘落如雨,就在盛耀集团对面的高楼上,一个身影翩然落在了楼顶。   血月如钩,正好悬挂在他的身后的天幕上,为他的银发和那对黑白羽翼染上了一层不详的红光。   面对无数根朝他攻击而来的傀儡丝,他抬起眼,并拢双指,悬于身前。   嘴唇微动,他似是呢喃了一句什么,傀儡丝突然在半空全部停滞,而后骤然回缩,回到了岑浔体内。   无神论者的能力之一,【无神领域】,领域范围之内,禁止任何存在使用不符合科学的技能。   银色钥匙在空中显示出了端口原貌,是一个如同水镜般的门,在端口重见天日之时,无神论者用管理员01留给他的权限强行召来了端口。   而现在,他要毁了这扇有可能给现实世界带来毁灭的灾难之门。   无神论者缓缓往前伸手,一把光剑在他手中现出雏形,未等它完全显露出全貌,无神论者便提起了它,数道雪白剑光交织成网,落在那扇门上,即刻便将它破坏了个彻底。   残余的剑势波及了盛耀集团的大厦,崩裂的玻璃当中,岑浔和封霁寒遥遥对视,发现对方脸上都没有表情。   岑浔目光森寒,念出了他的代号:“无神论者……”   封霁寒同样对他做了个口型,但岑浔没能分辨出那两个字是什么。   再一眨眼,血月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无神论者完成了任务,离开了这个诡域。   摇晃的大厦中,秦修丢失了他的猫。   “乌萨!乌萨——”   等大厦终于停止晃动,秦修终于再次听到了猫的声音。   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惊慌,颤声喊他:“秦修!”   秦修循声望去,刹那间目眦欲裂,因为乌萨正被岑浔牢牢挟持在手里,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哪怕正做着挟持猫质的事,岑浔看上去依旧是从容优雅的:“端口被毁,这里面的损失我找谁赔?只能拿你的猫抵债了,毕竟这也是乌萨亲口保证过的,如果你赔不了,就由它来赔,对不对,乌萨?”   乌萨后悔不已地“喵”了一声。   “你把乌萨放下!”秦修尽量缓和语气:“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好说。”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岑浔不为所动:“你这里的金币对我影响太大了,再留一会儿,我就会失去理智,我没空再跟你耗下去。”   “至于你,秦先生,”岑浔一笑,手指略微勾了勾,一张纸突然飘了出来,飞到了秦修面前:“诚邀你来我校担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如有意向,欢迎来校详谈。”   “届时,希望秦先生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岑浔低头,在乌萨的耳边含笑说:“小猫,跟你的秦修说再见吧。”   乌萨紧紧盯着秦修,却只是带着点不舍地“喵”了一声,嘴里说的却是:“秦修,不要来找我了。”   秦修不懂猫语,他不会知道,猫说的是不舍得离开秦修。   世界上有太多比秦修还厉害的存在,猫不想看到秦修为了他再被骗,再受伤。   “不错的临别话语,下次我要考虑不给人质发言机会。”岑浔笑了一声,动用学习到的【万镜之域】,开出了镜中空间,然后挟持着乌萨,跟童瞑一起跃了进去。   “乌萨——”   秦修惊慌地追了过去,只来得及触碰到一场空。   命运给了他希望,又再次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   “乌萨……”秦修颓然跪倒在地,这具躯壳里唯一剩余的感情都好像抽干了,空旷而寂寥,只能听到悲痛的回响。   地上的招聘书是那么的刺眼,他痛苦地蜷缩在地,心想,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了。   *   岑浔开出了通往噩梦大学的镜子通道,很快,他和童瞑从舞蹈室的大镜子里走了出来,乌萨则暂时被岑浔留在了镜中空间。   岑浔给噩梦大学制定了新规则,不允许诡怪随便从镜子里穿梭或离开,封住了所有离开的通道,乌萨相当于被关在了镜中空间。   童瞑都没心思追问岑浔为什么能使用乌萨的技能了,他满心都是愤怒。   “该死的封狗!坏我们好事!啊啊啊,可恶!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我这手!我这手!怎么就没拿住端口呢!”童瞑无能狂怒,转头看向岑浔:“哥,你怎么不生气啊!没了端口,咱们就要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了!哥,你难道甘心吗!”   岑浔微微一笑,把一个东西丢给童瞑:“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童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一个银铃铛,正是乌萨脖颈上挂的那枚。   “这是……”刚开始童瞑还不解其意,直到他打开铃铛,看到里面一枚没有被激活的小小钥匙,目光才真正地变了。   “我靠,这个也是端口!?”童瞑拿着小钥匙翻来覆去地看,睁大眼睛:“它没被激活,我的千眼第一时间就没看出来——不是,哥,你怎么发现的!不是,端口怎么会有两个!?”   岑浔微微皱眉,克制不住那股焦躁感,忍不住从袋子里摸出几枚金币道,捏在手里用力摩挲:“这个你就得问秦修了,他为何会有两个端口。”   大端口放在明面上,小端口藏在乌萨的铃铛里,显然是秦修为了以防万一,偷偷为乌萨做了二手准备。   可这个小端口是从何而来的,这又是一个问题。   童瞑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所以被封狗抢了端口,你才会一点都不生气啊!”   “是啊,当我发现这枚小钥匙的时候,大端口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岑浔单手抛着金币,冷笑:“大端口目标太大,且异端监测局能对其进行实时定位,用起来也没那么顺手,既然封霁寒想要,就让他抢吧。”   “只有确认端口被毁,异端监测局才能彻底安心,有了这层掩护,我们用小端口暗度陈仓也会安全很多。”   童瞑完全赞同!   捧着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童瞑如获至宝:“小归小,能用就行啊,就算只能开出眼睛那么大的洞,你的傀儡丝和我的眼睛就都能穿过去了。”   说着,他瞪了岑浔一眼:“你干嘛瞒着我,害得我刚刚气得要死!”   岑浔将金币用力握在手心里,敷衍道:“事以密成。”   童瞑才不信他哥的鬼话:“我说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收起钥匙,反而先去跟秦修谈判,原来是故意在给封霁寒制造抢端口的机会。”   这么一想,就能发现很多隐隐违和的细节,比如岑浔消极应战,没有使出全力跟封霁寒对打,封霁寒走的时候,报复心这么强的岑浔竟然也没对他放几句狠话。   童瞑摇了摇头,他还是太低估他哥了,在他哥这里,根本不会出现煮熟的鸭子被别人抢走这种情况——除非这鸭子是岑浔故意让别人抢走的。   岑浔忍耐着闭了闭眼,忽然说:“我先去睡一会儿,现在我有种把金币生吞下去的狂热冲动。”   童瞑皱眉问:“噩梦戒尺不是能辅助你清醒吗?”   岑浔睁开眼,看傻子似的看他。   童瞑默默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好吧,我提了个蠢问题。”   “金钱狂热症”本身就是跨阶使用噩梦戒尺带来的负面效果,如果能用噩梦戒尺直接破解,那跟卡bug有什么两样?   “哥你快去睡吧。”童瞑多问了一句:“有时限吗,大概多久能好?”   “半天,或者一天,说不准,如果这期间秦修找上门,强行把我叫醒。”   岑浔没再跟童瞑多说,丢下这么一句话,闪身消失在舞蹈室中。   童瞑抛了抛手里的小钥匙,不由感慨道:“不仅能爆金币,还能爆端口——啧,秦修实乃诡才。”   要是不把秦修留下当院长,简直天理难容!   ……   半天后,校长办公室。   乌萨被岑浔从镜中空间里放了出来,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乌萨还没反应过来,起身时用力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周围陌生的环境。   阳光从八扇大落地窗穿透而入,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亮堂,校长办公桌后也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一个熟悉的人正慵懒地支着头坐在办公桌后面,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入,落在他的身上,竟显得格外的和煦。   乌萨差点又要被这个诈骗犯的外表给骗了,想起自己是如何步步踏入陷阱,乌萨的立即炸开了身上了毛,弓起脊背,警惕地看着那个诈骗犯。   “不用这么紧张,小猫,”岑浔托着下巴,唇角带笑,让乌萨忽然联想到阳光下慵懒盛开的玫瑰:“我对吃你不感兴趣。”   乌萨没有被迷惑,闷声说:“可你对秦修感兴趣,你也想骗秦修,对吗?”   “签合同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岑浔毫无羞愧之意地笑道:“我只是想请他来噩梦大学实地考察一下,如果那时他还不同意当院长,我会放他走。”   “真的?”乌萨怀疑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吗?”   “当然不会,小猫,我从不做慈善。”岑浔轻弯唇角:“秦修当然可以走,但我会吞掉他的诡域,让他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乌萨一听就急了:“不要!不要让秦修变成穷光蛋!”   岑浔故作为难:“可如果我不吞,也会有其他更厉害的诡怪去吞的,强者为王,这就是诡怪的生存法则。”   乌萨磕巴住了:“可是……可是……”   “你应该看到昨天那个长翅膀的鸟人了吧,”岑浔叹息道:“他是异端监测局的人,专门杀我们这些诡怪的,连我都打不过他。”   “说不定哪一天,异端监测局就会下令摧毁镜都商务区,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救秦修呢?”   乌萨僵硬住了,过了许久,它才低声问道:“异端监测局……很厉害吗?”   岑浔目光微深:“当然很厉害,还记得我们一起偷出来的那堆资料吗,里面的申请人全是异端监测局的异能者。”   “异端监测局是所有诡怪的敌人,”岑浔把问题抛回给猫:“你想想,秦修只有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你,你们要怎么跟异端监测局那么多异能者抗衡?”   岑浔无情揭开残酷的真相:“你们甚至连我和童瞑都打不过。”   乌萨盯着地面,彻底呆住了。   岑浔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一分钟,乌萨才抬起头,缓慢而坚定的问岑浔:“你有办法对付异端监测局,对吗?”   岑浔微微一笑:“对。”   乌萨:“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能帮秦修呢?”   “很简单,”岑浔手指一抬,桌上的一张聘用合同飞到乌萨的面前:“我身边正好还缺一个秘书,你就来当我的秘书吧,乌萨。”   “这份合同会在五十年后失效。”   “只要你签下这份合同,我保证,我会将镜都商务区纳入我的保护范围,无偿帮助秦修度过任何危机。”   乌萨盯着合同上的文字看了片刻,竟然毫不犹豫地在合同的末尾按上了自己的爪印。   这下,轮到岑浔惊讶了:“你不再考虑一下吗?签下这份合同,这五十年里,你或许就都没办法看到秦修了。”   “没关系的。”乌萨将爪子从合同上挪开,认真地说:“只要我们都还活在这个世界里,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   从这一刻开始,乌萨就已经开始期待起那一天。   那时,它一定要跟秦修说。   乌萨每一天都在想念秦修。 第51章   签了合同, 乌萨就正式成了岑浔的校秘。   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乌萨还是严肃对待了它的第一份工作。   “可秘书需要做什么呢?”乌萨跳上岑浔的办公桌,蹲坐下来, 用两只白手套前爪踩住了毛茸茸的尾巴, 若有所思道:“我见过秦修的秘书,她要穿鞋跟很高的尖头鞋, 对着镜子化妆, 每天都要向秦修汇报工作,让秦修不停签名……这些我都要做吗?我不会化妆, 也没有尖头鞋诶。”   岑浔往后靠, 舒适地倚着椅背,打量乌萨, 提了一个他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你有人形吗?”   乌萨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有的。”   岑浔来了兴致:“怎么没看见你变过?”   “因为变人形要消耗更多能量呀。”   猫是很有节约意识的猫,它抖了抖耳尖,解释道:“能量要省着点用, 所以我一直不用人形。而且变成人形后就要穿衣服,我不太习惯。”   岑浔点了点头, 拿出一张纸,简单地剪了一套纸衣出来, 再用【点纸成真】技能将纸衣变成实物。   “你换上衣服看看。”   猫不解其意, 但还是叼了衣服,蹿进镜中空间换上。   很快,乌萨就重新走了出来。   细瘦的手指扶住虚幻的镜沿, 再次走出来的是一个黑发少年, 小巧的鼻子和淡色的唇显出几分幼态,一双澄黄的眼睛仍保留着猫瞳的特征,让人看过去的第一眼就能联想到猫。   少年并不羸弱,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蕴藏着很强的爆发力,猫的弹跳力很强,他的小腿更是紧致坚实。   乌萨赤脚踩在地毯上,手指捏着过长的衣摆,有些紧张地迎接校长的审视。   过了好一会儿,岑浔才微微颔首:“不错,既然你有人形,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现在我跟你简单说一说,秘书的职务包括什么。”   岑浔慢悠悠道:“噩梦大学的学生数量正在不断增加,未来也会跟更多诡域进行合作,一旦日常事务变多,我会记不过来,所以你要负责帮我安排好日程。”   “噩梦大学还在起步阶段,各种会议是不可避免的,因此你还要负责安排会议地点,向会议参与者传达会议通知,以及跟进、督办我下达的各项工作任务,并向我汇报。”   岑浔想了想:“暂时先说这些,你有什么疑问吗?”   猫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自信地问:“这些……我真的能做到吗?”   “不会也没关系,我会找人教你。”岑浔站起身,拍了拍乌萨的肩膀,露出鼓励微笑:“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乌秘书。”   “走吧,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同事。”   乌萨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或许校长只是高估了自己,其实他并没有校长想象的那么有用……   但合同都已经签了,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乌萨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岑浔走进电梯。   电梯下行时,岑浔看出了乌萨的不安,教导他道:“想在职场如鱼得水,精髓就是不用把同事太当回事,而且你是校秘,实际职级比他们都要高,只管把他们当牛马使就行。”   作为一个刚进职场的小白,乌萨十分焦虑:“那我跟他们说话时,用什么态度比较好呢?亲切一点,还是冷酷一点?”   “随意一点,”岑浔淡淡道:“乌萨,你是我的秘书,你要牢记这一点,你的身后是我,他们要是打你的脸,那就是打我的脸,无论你是什么态度,都不该有人提出异议。”   乌萨定了定心神,用力“嗯”了一声。   接下来,岑浔领着乌萨去各个部门转了一圈,带他熟悉各个部门的职能和管理范围,认全了脸。   乌萨满脸严肃地跟各种诡怪一一打过招呼,盯着他们的脸,认真记下对应的职务和名字。   各个部门的主任被盯看得毛毛的,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再加上校长就在旁边站着,明摆着对这位乌秘书十分看重,他们更不敢怠慢,热情得脸都快笑烂了,生怕在新上任的乌秘书那里留下坏印象。   乌萨出来的时候大松一口气,忽然觉得,跟同事打交道似乎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他们走出行政楼,岑浔递给乌萨一张地图:“每个月下发的工资就是积分,但你刚入职,现在还没工资,想保持能量摄入,就需要每天去教职工食堂或学生食堂领基础积分。”   积分就是能量的具象化,噩梦大学有一大批诡怪学生要养,逐一向它们发放积分无疑又是一个大工程,所以学校索性就以食物的形式向这些诡怪学生供给维生能量。   岑浔想了想,好心地对猫说:“不喜欢吵闹的话,我建议你去教职工食堂。”   “为什么?”乌萨新奇地竖着地图看,闻言从地图后抬起一双猫瞳。   岑浔抱臂道:“因为学生食堂里的玩家会跑来跟你互动,而且菜品不能定制,你可能会吃到黑暗料理。”   乌萨更惊讶了:“还可以定制菜品吗?”   “让我猜猜,”岑浔故作思索:“我们猫秘书想吃什么呢?”   其实根本不用猜,来到教职工食堂的窗口,乌萨一张口,果然就是:“我要一份至尊皇氏猫粮!”   然后乌萨就获得了一份满满当当的猫粮。   乌萨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送进口中——居然真的是熟悉的味道。   乌萨双眼发光:“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岑浔双腿交叠坐在乌萨对面,懒洋洋说道:“厨师有个技能,叫【猜你想吃】。”   【猜你想吃】,顾名思义,可以让厨师猜出食客此刻最想吃的食物,并复刻出那种食物的味道和外形,它的缺点是无法改变食物原材料的本质,烂肉还是烂肉,毒药还是毒药,只是吃起来香而已。   ——当然,这里厨师复刻出的至尊皇氏猫粮,使用的原材料是积分,只是被厨师赋予了口感和猫粮外形而已。   乌萨吃了满满一盆猫粮,感觉自己好像又能行了,他看向对面的岑浔,岑浔只点了一杯珍珠奶茶,正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搅动着里面的珍珠,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出神。   冷酷狡诈的校长,这会儿似乎又变得淡然无害了——实在是个让乌萨很看不懂的人。   乌萨歪头盯着岑浔看,被岑浔察觉到,转头问:“怎么了?”   猫一尴尬就会假装自己很忙,乌萨被岑浔抓包,第一反应是掩饰性地用勺子去舀盘子,发现盘子里已经一干二净,赶紧放下勺子站了起来,低头一看,忽然看见校长还没喝完那杯珍珠奶茶,于是重新讪讪坐下:“……没事。”   “……”   岑浔把那杯奶茶拿在手里,慢悠悠起身:“走吧,带你去了解一下最近噩梦大学正在推进的项目。”   前往镜都商务区商务区之前,岑浔就提出了实习支线的计划,千目电视台是第一个试行点,童瞑一回来,就开始忙于搭建千目电视台的实习任务线,岑浔去看了童瞑给出的第一版方案,跟他商议起方案里的一些细节。   岑浔之所以提出实习支线计划,主要目的是想借着千目电视台淘汰一批玩家,赚取更多积分的同时腾出学生名额,吃下更多玩家。   而实习支线的核心卖点就是从“被狩猎者”变成“狩猎者”的身份转变,比起被诡怪追得战战兢兢,藏在暗处猎杀他人当然会更加戳中爽点。   噩梦大学的学生玩家将会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到千目电视台,帮助诡怪猎杀外校玩家,这样一来,玩家与鬼怪的矛盾就转变成了玩家与玩家之间的矛盾。   “但是这样操作会有一个问题,玩家真的能做到对玩家下手吗?万一他们故意互相放水——”童瞑有点忧心。   岑浔微笑起来:“老六,你要相信人性的恶。”   “团结互助只存在于资源充足的时候,当资源稀缺,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总会有人动歪心思。”   “奖励只有一份,如果杀掉对手就能得到奖励,并且对手不会在现实里真死,那为什么不做呢?”   岑浔淡声说:“无亲无故,凭什么要舍己为人?而且就算自己不动手,怎么能确定对方就不会对自己动手呢?”   “猜疑链一旦发生,就很难消除,”岑浔轻声叹息:“仇恨和零代价的杀戮会为千目电视台带来更多的回头客。”   童瞑受益良多,当即对方案做出了更多用来分裂玩家的调整。   修了一遍方案,童瞑终于有空跟旁边的乌萨搭话:“哇,萨宝,原来你能变成人形啊,小脸长得怪可爱的,来管家捏捏~”   乌萨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童瞑伸来的手,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童瞑故作失落地收手,转头问岑浔:“哥,你怎么让乌萨当你秘书了?”   岑浔瞥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当?”   “我才不想呢,光是当你的院长就累得我丢掉半条命。”童瞑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暗想,怕不是因为奶牛猫的配色也是黑白,可以勉强当成熊猫或者某前夫的代餐,所以岑浔才把乌萨放在身边吧?   天啊,这何尝不是一种莞莞类卿!不行,他要把这个真相发表在明天的《噩梦校园报》上,狠狠谴责校长寻找替身的渣男行为!   标题童瞑都想好了,就叫#小白花新人堂堂入室,摸着新人头发的那三十秒,你想起的是新人还是前夫?#   我们噩梦大学也有自己的三十秒文学!   岑浔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六弟又有了什么危险想法,看过实习支线的进度,岑浔回到了校长办公室,开始给新上任的猫秘书上难度。   “乌秘,你去把财务部主任叫来。”   乌萨紧张地点头,马上拉出镜中空间跃进去,仅过了五秒,乌萨就再次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拖着一脸茫然的财务部主任。   “校长,钱主任来了!”   财务部主任突然被乌秘书抓来,还以为自己算错账惹怒了校长,当场软了腿,直接给校长跪下了:“校长饶命啊!”   “……”岑浔思考了几秒自己在下属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沉声道:“找你来是想问点问题,起来吧。”   岑浔看向乌萨:“效率很高,但下次可以先跟他们说清楚情况。”   乌萨捏了一下手指,不好意思道:“哦……好的。”   岑浔叫来财务处主任是想了解一下目前的财政情况,之后他又召来招商办主任,问起最近有没有新的诡怪来校应聘。   招商办主任谨慎道:“大概是招聘信息散播得不够广,后来就没几个诡怪来应聘了。”   岑浔想了想:“你去挑几个应聘成功的诡怪回去宣传,沿途多贴几张招聘启事。”   招商办主任点头应是,谈话结束,乌萨适时打开镜子通道,将招商办主任一步送回办公室。   岑浔没给乌萨太多的缓冲时间,乌萨上任的第一天就陷入了忙碌当中。   他要去熟悉各个学院的位置,在各个院系之间递送材料,整理乱七八糟的文件和方案,汇总后递交给岑浔。   刚开始做这些事时,乌萨简直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诡域,各个部门需要配合运作,以此来管理数万名的玩家,光是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乌萨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岑浔会选自己当秘书了,因为只有他能无视空间上的距离,利用技能在校园里快速来回,无限提升信息的传递效率。   好在到了傍晚就没这么忙碌了,乌萨一边跟着岑浔一起往教工食堂走,一边向岑浔询问某个办公室的确切位置。   迎面走来一个佩戴银色徽章的学生,乌萨看了眼,辨认出那是建筑环境学院的徽章。   看到他们,这学生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有点闪烁,他低下头,故作镇定地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   “等等。”   即将擦肩而过时,岑浔忽然出声,喊住了那个学生:“你是哪个院的学生?”   乌萨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也看向那个学生。   那个学生停住脚步,好像很社恐似的,低着头说:“我……我是建筑环境学院的。”   岑浔盯着他,一双琥珀瞳显得有几分冷漠:“哪个专业,几班。”   “……土木三班。”   他话音刚落,数道傀儡丝就朝他迎面扑来。   满身血窟窿的学生在惊愕中倒地,死亡前听到冰冷到极致的声音。   “土木工程,根本没有三班。”   死亡后的学生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大蚂蚁,乌萨睁大眼睛看着它,心中一阵发寒:“它是——”   岑浔冷冷道:“入.侵.者。”   岑浔拿出手机,对着地上的蚂蚁拍了一张照,发进工作群里:“各院注意!发现一只潜入的间谍诡怪,立即进行全校排查。” 第52章   岑浔编辑信息发出, 乌萨兜里新置办的手机跟着响了一声。   乌萨拿出手机,不熟练地解开锁屏,看到工作群里不断弹出的新消息。   第一个响应的是童院长:【我看到了, 除了死了的这只, 还有另外的13只,都是从地底下刨土上来的。】   童院长:【图片】   童院长:【这些都是我标记出来的敌人实时位置, 来吧, 噩大天团,全军出击!】   岑校长:【不用, 已经死光了。】   童院长:【不是吧, 这么快??】   乌秘书:【我刚刚开了13个镜子通道,校长直接把蚂蚁全扎死了, 嗖的一下,当然快啦。】   童院长:【……】   童院长:【6】   李院长:【我刚站起来,连门都没出……】   施院长:【+1】   教务处主任:【啊?发生什么事了?我刚看到消息, 入侵者就死了?】   岑校长:【@眼睛多多,这些红蚂蚁都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蚁后]派来的?】   童院长:【是啊!估计是看我们排名上升太快, 动了歹心,臭蚂蚁,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哥,我们去灭了它!】   岑校长:【说了多少遍,在外要叫我校长。】   童院长:【对不起我叫顺口了, 哥, 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吧QAQ】   岑校长:【@眼睛多多,等会儿来一趟校长办公室】   岑校长:【我会制定新规则增加地面防御,为防其他间谍入侵, 所有教职工注意,接下来务必加强防范。】   保卫处主任:【收到】   施院长:【收到】   招商办主任:【收到】   ……   新信息很快累积到了99+,岑浔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往教工餐厅走。   乌萨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询问:“校长,为什么会有间谍,它们是想来我们学校偷什么东西吗?”   岑浔瞥他一眼:“不只是偷东西而已,它们的真正目的是从内部搞垮我的诡域——这样【蚁后】就能轻而易举地吞并噩梦大学了。”   “弱肉强食是诡怪的生存法则,只要被其他诡怪盯上,这种明里暗里的争斗就在所难免。”   虽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岑浔看上去还算平静,甚至还有心情让厨师做一份甜点出来。   乌萨也照例要了一份猫粮,可这次,乌萨却有点食不知味。   岑浔看到猫凝重的表情,问道:“今晚的猫粮不合胃口?”   乌萨摇摇头,老实地说:“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危险。”   离开了镜都商务区,脱离了秦修的保护,乌萨才发现,世界竟然那么大,并且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坏人。   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就会沦为其他诡怪的食物。   多么残酷的现实。   所以猫感到忧愁,猫害怕秦修有一天也会败在更厉害的诡怪手中。   秦修被诡怪分食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乌萨出了一会儿神,心头闷闷的,连最爱的猫粮都忘记吃了。   岑浔舀起一勺奶油,不紧不慢地送入口中:“是啊,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危险,所以你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变得这么坏,要是不坏,我怎么斗得过这么多诡怪,怎么保护我的眷从?”   乌萨心情沉重地点头:“是的!我开始理解你了,校长。”   岑浔不动声色地继续给猫洗脑:“单打独斗不可取,现在这个世道,只有团队合作才能赢取最终的胜利。”   猫有些发愣,安静了好一会儿。   岑浔微微一笑,轻轻抿掉勺子上的奶油,留给猫独自思考的时间。   直到不远处有人声传来,拉回乌萨的思绪,乌萨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很久。   为了让场面显得不那么尴尬,乌萨仓促地抓着勺子:“校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   “就是童院长他……他真的是你的亲弟弟吗?”乌萨很是不解:“因为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兄弟’了,”岑浔若有所思:“诡怪没有血脉谱系的概念,从力量本源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是亲兄弟。”   乌萨眼神更疑惑了:“力量本源?”   岑浔:“嗯,我和我的其他八个兄弟姐妹都是在一个山村里认识的,我们参加了同一场邪神考验,虽然已经记不起考验的内容……但出来后,我们都隐隐有了一种出自同源的直觉,于是默认了这层关系。”   乌萨听得懵懵的,挖了一口猫粮放进嘴里:“那校长,你的其他七个兄弟姐妹现在在哪里呢?他们会不会也已经成为了厉害的诡怪?”   “十有八/九。”   乌萨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他们请到噩梦大学当院长?”   岑浔笑看着他:“乌萨,你又忘记了,诡怪间的生存法则是什么?”   乌萨愣了一下:“弱肉强食。”   “童瞑是个例外,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对他很了解,所以我才会邀请他。”岑浔漫不经心道:“但其他人现在想的是什么,我就不那么确定了。”   “人心隔肚皮,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岑浔托着下巴看他:“乌萨,你明白了吗?”   乌萨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想要打败坏人,就要以坏制坏,想要不被人骗,一定要弄清楚别人靠近的目的和动机。”   “对,就是这样。”   岑浔慢悠悠道:“乌萨,作为我身边的人,你还有很多要学。”   *   这晚,乌萨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坐在陌生的床褥上,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校园里一片寂静,偶尔响起一两声来自玩家的惨叫,很快又会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诡域,没有秦修,也没有熟悉的景色。   孤寂感像渗入窗户的寒风,四面八方地笼罩了他,避无可避。   乌萨忍不住想,秦修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秦修会来噩梦大学寻找我吗?   乌萨不知道秦修会不会来,就算不来也没关系,猫已经习惯了等待,不管多长时间,猫都等得起。   乌萨拿出一个玻璃罐,往里面丢了一颗猫粮。五十年,那就是18250天,等他再次看到秦修,他就要把装得满满当当的罐子捧给秦修看,告诉秦修,乌萨对秦修的喜欢有这罐猫粮那么多。   将下巴搭在手臂上,乌萨歪着头看罐子里的那颗猫粮,失落地想,他真是只没有骨气的猫,18250天的第一天,他就开始想秦修了。   吐出一口气,乌萨晃了晃头,把脑海里的秦修甩出去,重新坐直,翻开资料开始猛看。   想更好地胜任校秘的工作,他必须对教职工成员和各院各专业的班级情况更加熟悉。   ……   崭新的一天,从朴实无华的打工生活开始。   一大早,乌萨就抵达了校长办公室,干劲满满地拿着清洁工具开始勤劳打扫,以前秦修出去上班,乌萨在家当留守小猫的时候,乌萨就见过家里的阿姨是怎么打扫卫生的,所以这会儿做起这些事十分得心应手。   他用吸尘器吸地毯,擦玻璃,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分类放好。   期间乌萨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只熊猫陶瓷杯,可可爱爱的风格显然跟整个办公室的画风格格不入,乌萨迷惑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个杯子,发现它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杯子。   很快,乌萨又在笔筒里发现了两根黑白鸟羽,尾端的绒羽垂落下来,轻盈地随风晃动,十分惹眼,乌萨看着,更迷惑了。   这两根鸟羽的颜色这么有标志性,让乌萨马上想起了那个几剑毁掉端口的“无神论者”,明明是敌人的鸟羽,校长为什么还要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不会觉得碍眼吗?怎么不拿去丢掉呢?   猫不理解,但尊重。   乌萨摇了摇头,打扫完毕后,接下来就是等待校长到岗,给自己布置任务了。   但是等来等去,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九点,门口依旧半点动静都没有,乌萨不由陷入了沉默。   他拿出手机,私聊了童瞑,按住语音转文字:“童院长,请问校长平时什么时候上班呢?”   挨打多多:【我哥喜欢睡懒觉,一般十点到十一点醒吧,你记得没事别去打扰他睡觉,他有起床气,发起火来很恐怖的。】   挨打多多:【你玩去吧,这个点,我哥还在睡呢(捂嘴笑)】   乌萨看着童瞑的回复,缓缓裂开。   校长……居然会睡懒觉?   仿佛猜到猫秘书心中的天崩地裂,童瞑又给乌萨发了几条消息。   挨打多多:【你猜他为什么能睡懒觉?就是因为有我们这些牛马替他负重前行啊(捂嘴笑)】   挨打多多:【唯一喊醒我哥后不会挨打的只有他前夫吧,唉,我哥跟睡美人有什么区别,还要王子亲亲才能醒呢~】   乌萨:【童院长,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的昵称为什么叫挨打多多了。】   乌萨认真地想,就童院长这个贱嗖嗖的样子,没被校长打死,绝对是因为兄弟情深了。   但是……乌萨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   乌萨:【咦,校长还有前夫吗?】   乌萨:【疑惑猫猫头.jpg】   挨打多多:【嘿嘿,你不是见过吗,就那个鸟人啊!长一张漂亮的脸,把我哥的魂都勾走了。】   乌萨:【震惊猫猫头.jpg】   乌萨:【嗯嗯嗯?那个人不是敌人吗?】   乌萨:【他怎么会是前夫呢,我不信!】   挨打多多:【详情可见往期《噩梦校园报》八卦板块,你没积分买的话,就下楼随便找个教职工借一份看。】   过了好一会儿,乌萨才气愤地回复道:【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欺骗校长感情呢!】   挨打多多:【就是!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挨打多多:【所以乌萨,你跟秦修也是恋爱关系吗!】   乌萨看着这条信息,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话题怎么忽然跳到这里的?   乌萨:【当然不是,我是秦修的猫,不是秦修的恋人。】   挨打多多:【真的假的,我看他护你跟护老婆似的,你俩不可能没关系吧~】   乌萨也不知道怎么的,脸忽然热了,慌忙发语音过去:【我们是正常的人猫关系,才不是老婆!】   挨打多多:【你急了你急了!算了,我不说了,主人就是主人,主人是不可以变成老公的,变成老公了你就不能再像平常一样和秦修相处了,所以秦修只能是老公,哦不,我是说,老公只能是秦修,抱歉,我的意思是说……秦修。】   气得乌萨直接把手机息屏,塞进了口袋里。   童院长真是太讨厌了!   秦修当然是他的老……不是,主人!秦修是他的主人,童院长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乌萨气鼓鼓的,又羞窘又尴尬,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于是他变回奶牛猫本体,一溜烟躲到了桌子底下。   校长办公室实在太安静了,乌萨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   岑浔走进门,正要拉开椅子时,瞥到了桌子下的奶牛猫,幽幽道:“上班不穿衣服,工资扣二十。”   乌萨懵懵地一翻身,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岑浔细细打量它一会儿,挑眉宣布了它的另一个罪名:“上班睡觉,工资再扣二十。”   乌萨:“……”   岑浔拉开椅子坐下,一弯腰,顺手把傻掉的奶牛猫整只抱起来,撸了一把黑色猫头,又去捏它的白手套爪子。   捏一下,开花,再捏一下,继续开花。   乌萨下意识发出了呼噜声,但很快,他似是想到什么,下意识用爪子抵住岑浔的手,茫然问道:“校长,你让我当秘书,真的只是把我当成替身吗?”   岑浔:“?”   岑浔撸猫的手顿了一下:“什么替身?”   乌萨心碎地说:“童院长在报纸上说了,你最爱的是熊猫,然后我的毛色刚好也是黑白……”   “别听童瞑胡说,”岑浔淡定道:“都是恶评,校长当然是看重你,所以才会选你当秘书的。”   乌萨半信半疑:“真的吗?”   岑浔神色平静:“当然是真的,再说了,熊猫难道不是猫吗?”   趁乌萨愣住,岑浔若无其事继续撸猫头,并反咬一口:“居然怀疑校长的良苦用心,工资再扣二十。”   乌萨顿时惊慌失措:“我再也不怀疑了,求求你不要扣我工资QAQ。”   岑浔欺负了小猫一顿,勉强松口道:“好吧,念在你是初犯,这六十就不扣了。”   乌萨顿时大松一口气,开心地呼噜起来。   岑浔一边撸猫,一边把桌上的东西挪开一些,留出一个空位,乌萨看见了,疑惑地问:“校长,你要在那里放什么东西吗?”   “放一台电脑,”岑浔的语气听上去竟然很认真:“无聊时可以打打游戏。”   乌萨:“?”   猫的脑袋上再次冒出一个问号。   怎么有校长又睡懒觉又会摸鱼啊?   明明秦修都要每天八点上班,晚上还要加班。   刚生出一点事业心的乌萨,这一刻道心破碎。   岑浔悠悠道:“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我接手噩梦大学,可不是为了天天准时上班当诡畜。”   “啊,想喝珍珠奶茶了,”岑浔自然而然地指挥乌萨:“猫秘书,你帮我去教工食堂买一杯吧。”   乌萨还能说什么,老实地开了镜子通道,没一会儿就拿了杯珍珠奶茶回来1会儿,很快就有人进来安装电脑,乌萨今天还要跟着招商办的员工出去张贴招聘广告,所以还没等电脑安装好就离开了。   待安装结束,岑浔将电脑开机,等待屏幕亮起的途中,岑浔吸了口珍珠,望着黑漆漆的屏幕,微微一笑。   新安装的电脑自带几个下载好的游戏,岑浔随手点进去玩了一会儿,兴致缺缺,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岑浔忽然感觉到有诡怪闯入了噩梦大学,终于精神一振。   他起身站到落地窗前,看着校园里凭空下起的金币雨,微微挑眉。   “总算来了。” 第53章   烈阳当空, 一场突如其来的金币雨骤然落下,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引起了校园内玩家的注意。   “天上掉金币了?这又是什么新任务吗?”   “我去好闪, 看上去是纯金的……”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真去捡吧,事出反常必有妖, 快躲啊!”   玩家们已经不像刚进游戏时那样傻白甜——傻白甜的玩家都已经死了, 现在的玩家一看事情不对,要么快速跑进建筑里躲好, 要么使用技能谨慎闪避。   可尽管如此, 还是有不少玩家中了招,被金币砸中后, 就开始状若癫狂地猛捡金币。   躲在建筑里的玩家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这桩突发事件。   “这是噩大最近新加的游戏环节吗?怎么完全没有弹窗提醒啊?”   “我觉得不太像,触发新剧情必跳弹窗, 这是噩大的老传统了,很少像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剧情杀。”   “对啊, 总不能是校方忽然看学生不顺眼,想送一批玩家祭天吧?”   一时间, 玩家们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甚至还有人开始阴谋论,但这一切都在他们收到校办处发来的短信后骤然停止:   【校办处】紧急通知:受到校外诡域[镜都商务区]影响,校内出现大面积金币雨, 该金币雨含有强烈致幻效果, 提醒广大学生做好防护,请勿触碰金币,如有学生不甚触碰到金币, 请及时前往校医务室就医。   看完这条短信后,玩家:“……”   靠,原来是被其他诡域攻击了。   既然不是校方故意搞事,玩家们也就放心了,干脆把这桩突发事件当成热闹看。   有些玩家已经私底下打听起了消息:“‘镜都商务区’是哪个诡域?很厉害吗?”   “是镜都商务区的域主厉害还是咱们校长厉害?”   “不知道哇,这个域主看着来势汹汹的,好像很强的样子,万一校长打输怎么办?”   “打输个鬼!外面金币雨已经停了,目测这个域主连校长的一根手指都打不过!”   玩家们反应过来,急忙看向窗外,天上果然没有再掉金币,地面上的金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不断考验着玩家的意志力。   玩家们茫然地对视一眼。   “……这就结束了?”   的确结束了。   秦修的等级本就比岑浔要低两级,现在还主动跑到了岑浔的地盘里,主场优势加实力碾压,赢下这场战斗完全没有悬念。   岑浔甚至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出,单单使用了【绝对领域】,随便给自己的诡域制定了一条“入校来访者一律不得攻击本校教职工”的规则,就轻松卸去了秦修的战斗力。   保卫处的保安在问过岑浔意见后,直接把秦修押进了校长办公室。   秦修在看到岑浔的那一刻便愤怒地要扑过去,两个保安立即将他拽了回来,粗暴地摁着他半跪在地毯上。   岑浔不紧不慢地说:“又见面了,秦修。”   “你把乌萨怎么了!把它还给我!”秦修没在噩梦大学里感应到乌萨的存在,以为岑浔已经吞噬了乌萨,情绪非常激动,两个保安都险些摁不住他。   岑浔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在秦修看来十分的恶劣,令他脊背发寒:“乌萨啊,他已经成了噩梦大学的一份子,你想见他吗?”   秦修倏然僵住了,什么叫“已经成了噩梦大学的一份子”?   难道乌萨……真的已经被岑浔吃了吗?   他不敢想最坏的那种可能,怔怔地看着岑浔,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口仿佛被一只手重重攥住,榨出了干瘪血肉里的最后一滴鲜活的热血。   秦修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声带里挤出来的,空乏又麻木:“你要怎样才肯把乌萨还给我?”   岑浔:“我以为你早就清楚我的目的了。”   他抬了抬手指,傀儡丝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送到了秦修面前。   “为我工作五十年。”   “五十年后,你就可以带走乌萨了,”岑浔含笑补充了一句:“是正常的乌萨,活的,可以自己思考的,不是被我控制的。”   “怎么样,接受这笔交易吗?”   秦修垂眼注视着地上的合同,五十年,一个人类的半生,签下这份合同,往后五十年,他的生命都将付与一场或许无望的漫长等待。   但是只要能再次见到乌萨,他愿意等。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小猫。   秦修一笔一划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秦修这一生做过很多暴利的交易,唯一做过的赔本买卖就是救下乌萨。   这一赔,就赔上了他的后半生。   最后一笔落下,合同生效。   岑浔收回签好的合同,眸光扫过合同末尾的签名,微微变深,转而看向秦修:“那么,交易成立。”   岑浔示意保安放开秦修,秦修站了起来,神色十足的冰冷:“既然你已经吃了乌萨,你打算怎么把它还给我。”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岑浔微挑眉梢,随意往后一靠:“我可没说我吃了乌萨。”   秦修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确认,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几乎满溢而出的惊喜,喊他:“秦修?”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心口炸响,秦修满心都是不可置信,他回过头,还没看清声音的来源,就被一个忽然冲过来的人抱了满怀,整个人都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秦修猝不及防,身体当场僵硬住了。   紧紧抱着他的分明是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秦修向来讨厌肢体接触,这场突如其来的拥抱马上令他心生反感,他正要推开这个没有边界感的少年,却忽然听到少年再次发出了熟悉的声音:“秦修,我好想你呀。”   五雷轰顶一般,秦修的CPU炸了:“?!!”   他的猫呢?他的猫呢!   他的猫怎么变成人了!!   秦修的心里已经天崩地裂,猫却对此并不知情,发现秦修很长时间没有反应,身体也紧绷着,不由奇怪地抬头看他,疑惑而担忧地喊他:“秦修?”   一双澄黄猫瞳圆圆的,终于让秦修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秦修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脸,确认他是真实的:“乌萨?”   少年一下子高兴起来,弯着眼睛对他笑:“秦修,是我呀。”   “你怎么……变成人了。”秦修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盯着面前的少年,勉强从少年的脸上找到了几分猫的影子,可是……可是他的猫怎么忽然变成人了呢?明明在镜都商务区时,乌萨从来没有变过人啊!   乌萨只觉得秦修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他没有在意,这么快就跟秦修重逢的喜悦已经冲昏他的头脑,让乌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听到秦修的问题,他老实地解释道:“我一直都能变成人呀,只是变成人需要耗费更多能量,我不想浪费能量,所以才没有变人。”   “不是……你等等,”秦修谨慎地把少年的两条胳膊从腰上摘下来,艰难地问乌萨:“你可以再变成猫吗?我想确认一下你究竟是不是乌萨。”   “我肯定是乌萨啊!”乌萨感到不可置信,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乌萨,他马上变回奶牛猫的模样,跳到秦修怀里,把脑袋往秦修手心里凑:“你看,我就是乌萨!千真万确!”   秦修抱着熟悉的猫,松了一口气,哄着猫说:“好了,我知道你是乌萨了。”   说着,他低下头,本想像以前一样安抚地亲亲猫猫头,但想到刚刚的少年,秦修忽然僵住了。   乌萨都仰起头等待亲亲了,没想到秦修都低下头了,预料中的亲吻却迟迟没有跟着落下。   他疑惑地抬头,伸出爪子扒拉一下秦修的小臂,催促秦修:“秦修,亲亲。”   秦修喉咙滚动了一下,不忍心让猫失望,艰难地亲了亲柔软的猫猫头。   他的脑海里依旧盘旋着那个问题——   他的猫怎么突然变成人了?太突然了,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乌萨总算得到了亲亲,但还是觉得不够。   今天真的很奇怪,以前秦修明明一口气会连着亲好几下,今天秦修却只亲了他一下。   猫觉得人不够热情,但猫还是原谅了人。   或许秦修只是太累了?   乌萨很快又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因为以前不管秦修加班到多晚,回来都是会抓住他抱抱亲亲的。   不等乌萨多想,岑浔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乌萨的注意:“乌秘书,你带秦修去楼下办入职手续吧。”   乌萨立即回过神,应了一声,从秦修怀里跳下来,重新变成人形。   他身上的衣服是岑浔用技能做出来的,一变出人形就能自动穿上,就不用躲进镜中世界换衣服了,一下子方便了很多。   “秦修,我们走吧。”乌萨牵起秦修的手,兴奋地带着他往外走。   秦修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整条胳膊都僵住了,看着再次出现的少年,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   他们出门没多久,来看热闹的童瞑慢悠悠溜了进来。   “哥,我看那个资本家不会老实,”童瞑一侧身,坐在岑浔办公桌的一角上,悬空的那条腿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资本家有个技能叫【诈欺合同】,可以直接让合同无效,你让乌萨跟秦修一起走,不怕他们有去无回?”   岑浔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并肩走出行政楼的两个人,唇角意味深长地勾起:“他会留下来的。”   楼下,秦修被乌萨领着,正在往经济管理学院的方向走。   看到乌萨短短一天就对噩梦大学如此熟悉,秦修欲言又止,开始思考乌萨被校长掳来这里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乌萨,你怎么会成为校长的秘书?”   秦修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乌萨小声答道:“因为校长说只要我给他当五十年秘书,他就会将镜都商务区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并且无偿帮助你度过任何危机,我就答应了。”   秦修:“……”   直到这一刻,秦修终于彻底看穿了整个骗局。   为什么他的合同上写着五十年后才能带走乌萨?   因为乌萨也被骗着签下了五十年的合同!   他们就像《麦琪的礼物》里的主人公一样,为了对方过得安好,都付出了五十年的代价。   可事实上,岑浔跟秦修签下契约,镜都商务区就变成了噩梦大学的附属诡域,岑浔当然会保护镜都商务区,无偿帮助自己的属下度过任何危机,乌萨的愿望,一开始就是岑浔本就打算做的。   至于秦修希望乌萨复活,回到自己的身边,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因为乌萨本来就没被岑浔吃掉,只是他自己误会了而已。   他们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都被留下打工了。   秦修咬牙切齿:“该死的诈骗犯……”   乌萨拉了拉秦修的衣摆,有点心虚地问:“秦修,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吗?”   秦修缓了脸色,安抚猫:“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乌萨松了一口气,松开他的衣摆,转而握住秦修的手指晃了晃:“秦修,你来得好快呀,我以为还要再过五十年才能看到你。”   秦修被握住的手指马上开始发麻,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选择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插在兜里。   理智上,他知道少年是猫,可他抗拒不了身体的条件反射,身处这个诡域里,他好像又恢复了身为人时的状态——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秦修很讨厌跟别人进行身体接触,这是心理上的一种疾病,唯独对猫不发作。   现在猫变成人,他的身体似乎也自动把猫识别成了人。   乌萨手中落空,一下子愣住了,心碎地看着秦修。   秦修受不了猫露出心碎的眼神,急忙解释:“不是讨厌你,乌萨,你知道的,我一直很讨厌人类碰我,你现在……所以……”   可我不是别人啊,乌萨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理解地说道:“哦,好的,我知道了。”   他的手往上,再次牵住了秦修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那这样可以吗?”   秦修拒绝了猫的亲近,满心愧疚,连忙说:“可以的,这样就可以了。”   猫是很好哄的,乌萨看着他,又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很是可爱。   秦修看他笑了,不由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我不可能把你留在这里,让你独自等我五十年的。”   乌萨一听就很高兴,关切地问东问西:“秦修,你过来的时候有遇到危险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我来的路上遇到好几个诡域,跟域主打了几架,所以才多费了点时间,”秦修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在少年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乌萨更高兴了,被摸了头,他立即忘了刚刚的小插曲:“一点也不久,只有一天呢。”   说着说着,乌萨忽然摸了一下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的铃铛被校长拿走了,校长说暂时放在他那里保管,我等会儿就问校长要。”   “没关系,他要就给他,这种危险的诡怪,我们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秦修隔着衣服握住乌萨的手臂,放柔声音:“你没事就好了。”   乌萨又有了一种想拥抱秦修的强烈冲动,可秦修不喜欢,他只好忍住。   这时,乌萨才发现他们走的路已经被秦修带偏,他不由奇怪地问:“秦修,我们要去那里?”   秦修沉声说:“回镜都商务区。”   乌萨更奇怪了:“为什么要回去?我还没带你去看你的办公室。”   秦修转头看他,目光严肃:“乌萨,你难道真的想留在这里当秘书?”   乌萨想了想,认真道:“我答应过校长的,我还跟校长签了合同。”   “在签订合同的过程中,校长存在欺诈行为,所以这个合同是无效合同。”秦修向猫解释:“乌萨,我们没必要遵守合同。”   乌萨还是犹豫:“可是……”   秦修耐心地说:“如果你是担心我回去后会继续失控,那这件事已经不会发生了,我的技能可以拿到违约金,我可以用合同赔偿给我的东西保证自身的清醒。”   “怎么了,乌萨,”秦修发现乌萨竟然一直在犹豫,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你难道不想跟我一起离开吗?”   “当然想的,可是……”乌萨停下脚步,语气仍然迟疑:“秦修,我觉得,我们就这样离开,是有一点问题的。”   “什么问题?”秦修不解地看着他。   乌萨下定决心,拉住秦修的衣摆:“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秦修,你一直都比我厉害,可不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秦修看着他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乌萨先带秦修去了医学院,去看昨晚袭击噩梦大学的红蚂蚁尸体。   “秦修,你看,噩梦大学这么厉害的诡域,其他域主都敢派间谍进来,更何况镜都商务区呢?”   乌萨摇摇头:“那个学生走过来的时候,我半点都没察觉出不对,如果它们装成我们的员工出现在镜都商务区,我应该做不到像校长那么快地消灭它们。”   秦修深深望着红蚂蚁,一时间没开口。   乌萨继续说:“其实校长也没那么坏,如果他想吃我们,很早就能吃掉了……”   “那是因为他有所图谋,他想让我们给他打工,我们活着对他才更有价值,”秦修叹了口气,认真地对猫说:“校长是个野心家,他的目标绝对不止一个噩梦大学,一旦他壮大起来,整个世界或许都会成为他的天下,乌萨,你别看他现在对你还算好,谁知道他未来会不会卸磨杀驴?”   乌萨蔫了:“秦修,你说的是很有道理。”   “可是,”乌萨托着下巴看秦修:“校长说,如果你不答应,他可以放你走,但他会直接吞掉镜都商务区诶,那我们还要跑吗?”   秦修:“……”   秦修苦笑道:“看来他就是盯上我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他。   乌萨看了他一会儿,变回猫的样子,蹿到他的怀里,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秦修轻轻抚摸猫的后背,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乌萨,带我去看看我的办公室吧。”   秦修也没有说会不会留下,他看过了办公室,又去接触了其他院长,了解噩梦大学现在的运营模式,之后去了财务部,咨询了财务部主任很多乌萨听不懂的问题。   乌萨蹲坐在秦修的膝盖上,仰头看着秦修拿着财务报表,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咦,秦修又决定不走了吗?   看完报表,秦修表示他还需要看记录着所有玩家信息的数据库,由于秦修暂未接任财务部主任一职,所以没有这项权限,于是财务部主任走了程序,向校长申请了临时权限。   岑浔通过了这条审批。   他知道,秦修已经做出了选择。   心情愉悦的岑浔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跟秦修签订契约后,【民俗学家】这一特殊身份下,果然又多出了一个新的技能:   【专属技能5:心识皆幻(紫衣级)】   【特技介绍: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诸行无常,一切皆空。】   又是一个让岑浔看不懂的技能。   结合技能的名字,加上触发它的秦修的能力,岑浔合理猜测,这应该是一个致幻技能。   岑浔试着释放了一下技能。   整整过了十秒,依旧无事发生。   岑浔:“?”   这什么奇葩技能。   岑浔无语了片刻,开始思考这技能是不是要找到对应的人释放。   于是岑浔随便从楼下喊了只诡怪上来,对它释放了一下这个技能。   这只诡怪是教务处的员工,被岑浔当成小白鼠释放技能后,它看上去依旧很正常,甚至还能自如地回答岑浔的问题。   岑浔更迷惑了。   所以这个技能到底有什么用?   观察了诡怪一会儿,确认它没有别的问题,岑浔只能挥挥手,让它回到自己的岗位。   变故发生在这个诡怪员工转身后,只见它忽然拿出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狂喜乱舞道:“噫!好多积分!我要成为世界首富了!哈哈哈哈!再也不用被煞笔主任压制了!我是所有诡怪的王!”   岑浔:“……”   岑浔陷入了沉默。   眼看这只诡怪就要狂喜着撞上墙,岑浔轻咳一声,收回了技能。   诡怪拿着手机,一下子僵住了,愣愣地盯着手机看,神情惊恐:“我的奖金呢?我的奖金呢!!谁吞了我的奖金——啊啊啊我不活了,我再也不要给煞笔主任打工了!”   说着,它绝望地就要往墙上撞,岑浔及时用傀儡丝捆住它,看着它惊恐绝望到恨不得靠死亡逃避现实的样子,不由开始了思考。   他的技能确实已经收了回来,可技能的残留影响依旧对这个员工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大起大落,同样击溃了它的心理防线。   岑浔大致弄清了这个技能的作用——它可以让敌人看到心里最渴望的东西。   的确是一种致幻技能。   但是它的残留效果能持续多久?   岑浔看着诡怪员工在傀儡丝的束缚下崩溃地打滚,撞头,正思考着要怎么让它恢复正常,噩梦戒尺已经自发冒了出来。   由于岑浔伤害了本校职工,违反了跟老校长的约定,噩梦戒尺毫不客气地给了岑浔一下。   “嘶——”岑浔揉着额角,自知理亏,不得已探出另外一根傀儡丝扎进诡怪员工的体内,用以控制它的情绪。   诡怪员工安静了下来,在傀儡丝的干预下,逐渐恢复了清醒,迷茫地看着捆着自己的傀儡丝:“校长?”   岑浔撤回傀儡丝:“回去吧,我会告诉教务处主任,让他减少你的工作量。”   诡怪员工听了马上高兴起来,连声感谢道:“谢谢校长!”   岑浔目送它走出门,心中突然一动。   傀儡丝是主动控制技能,能按自己的心意控制目标的所思所想,【心识皆幻】也能控制目标的精神,但目标能看到什么,都跟目标自己的想法有关,非常不可控。   那么,如果他同时使用傀儡丝和【心识皆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让目标看到特定的幻像?   这跟傀儡丝的作用不一样,傀儡丝是完全的操控,作为被操纵的傀儡,敌人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被动接受岑浔的思想,他完全知道自己被操控了。   但如果傀儡丝可以跟【心识皆幻】搭配使用,出来的效果就是,敌人意识不到自己被操控,但其实所有他在幻境里看到的场景和内容,都是岑浔暗中操控的结果。   这就像……岑浔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个比喻来概括。   就像构建一个梦境。   先利用【心识皆幻】提取敌人的潜意识,然后用傀儡丝串联起这些潜意识,编织出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梦境——真实到连敌人都分不清自己身处虚幻还是现实。   随着这个想法完整浮现,岑浔眯起了眼,将目光落在系统面板上。   系统面板是可以触碰的,并且还有一些岑浔并不了解的潜规则,比如在系统面板上长按就能选择默认身份和默认特技。   岑浔将手指伸向系统面板,长按【心识皆幻】,再把它拖到【噩梦傀儡戏】一栏。   松开手指后,噩梦系统的面板上突然弹出了一个新对话框。   【是否将特技[噩梦傀儡戏]与特技[心识皆幻]进行组合?是/否】   岑浔眉梢一挑,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系统面板刷新了一下,刷新结束后,面板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提示信息。   【恭喜您获得新的特殊身份——[织梦者]!】   岑浔看着这条信息,缓缓勾起唇角。   人生处处都是惊喜,看,这不就来了个新的惊喜? 第54章   “刚回办公室, 干嘛突然又叫我回来,真是奇奇怪怪的。”   童瞑双手插兜走出电梯,一边嘀嘀咕咕, 一边往校长办公室走。   脚步落在地毯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童瞑漫不经心地猜测着岑浔喊他过来的目的, 快要走到门口时, 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我主动找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羞辱我的。”   童瞑猛然间睁大眼睛, 精神一振!   这这、这不是封霁寒的声音吗?   他怎么会来校长办公室?   八卦雷达立即开启, 童瞑瞬间进入狗仔模式,鬼鬼祟祟地贴着墙站好, 细听门里的声音。   校长办公室的门没被关严实,留了条缝隙,恰好方便了童瞑偷听。   封霁寒的声音再次从门里传来, 带着点忍辱负重的难堪:“你……别这样。”   哪样?别哪样?   童瞑被钓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打开门看现场直播。   岑浔的声音悠悠响起, 带着点玩味和轻蔑:“这就受不了了?”   于是童瞑更加确定,他哥肯定就是在办公室里玩弄前夫哥!   好好好, 堂堂噩大校长, 居然玩办公室play!   他童瞑今天要是再拍不到照片,简直愧为《噩梦校园报》头号八卦记者!   于是童瞑开始在身上摸摄像机,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 越急越摸不到。   童瞑听着里面的动静, 急得恨不得把衣服脱下来找摄像机:“我摄像机呢?我摄像机跑哪去了?靠,我录音笔怎么也不见了!我不可能没带啊!”   童瞑绝望到险些落泪。   大概是今天的八卦实在太劲爆了,导致童瞑今天特别冲动, 哪怕冒着被岑浔打死的风险也想偷拍到办公室里的场景。   所以童瞑最终还是靠近了那扇门,将眼睛贴在门缝里,偷偷往里面看。   岑浔背对着门坐在办公桌上,看不到封霁寒的身影,所以童瞑合理怀疑,封霁寒此时正躲在桌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恶!这要怎么样才能拍到呢?   童瞑纠结得头疼,最终还是选择把自己的一颗眼珠丢进去,看看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刚抠下自己的一颗眼睛,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好看吗?”   童瞑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扭头,发现原本坐在办公桌上的岑浔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嘿嘿,哥……”童瞑心虚得要死,忍不住往办公桌的方向瞄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你……你怎么出来了?”   岑浔看着他,还是那句:“好看吗?”   童瞑往后一退,身后的门被他撞开了,童瞑踉跄了几步,看到岑浔还在向自己逼近,面无表情地问他:“好看吗?”   “我靠!”童瞑受不了了,他本来以为身为诡怪,自己的恐怖阈值已经够高了,没想强中更有强中手,他哥变态起来让他都害怕,童瞑彻底瑞思拜,求饶道:“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再也不敢偷看了!”   岑浔没说话,仍幽幽盯着他。   这时,乌萨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他们奇怪道:“咦,校长,童院长,你们在干什么?”   童瞑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即快走几步,一溜烟躲在了乌萨身后:“乌秘书你快帮我劝劝校长啊!”   乌萨忽然不说话了。   童瞑战战兢兢抬头,看到乌萨的脑袋不知何时180扭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他:“童院长,你犯什么错了吗?”   童瞑:“……”   童瞑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指着乌萨:“你你你——”   他不停往后退,一直到后腰撞到办公桌才停下。   饶是童瞑再如何迟钝,这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立即展开全知视域,将整个办公室都看了一遍,确认所见都是真实。   童瞑快崩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岑浔联合乌萨故意吓他吧!   童瞑仰天大喊:“哥你别吓我了,我认输!我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招数!”   话音落下,眼前的乌萨和岑浔忽然消失了。   童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身后再次传来声音时,他条件反射地猛一转身,一蹿三米远。   “你真的看不出?”   童瞑半个身体都躲在了门后,只露出个脑袋,小心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岑浔:“哥,这次的你是真的吗?”   “你猜?”   童瞑重重吐出一口气,总算走进了门,但也只往里走了一步。   他已经杯弓蛇影,短时间内都不敢再靠近岑浔了。   “我看不透,我的千眼没给出任何预警,刚刚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童瞑既震惊又困惑,好奇地望着岑浔,岑浔只说:“是假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这是你的新技能吗?”童瞑一顿彩虹屁输出:“厉害啊我哥,连全知的眼睛都能瞒过,打败无神论者指日可待!”   岑浔却摇了摇头,说了句很莫名的话:“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看不出了。”   童瞑愣了一下:“……什么?”   周围的一切忽然全部黑了下来,童瞑惊愕下奋力挣扎,突然间,他猛地睁开了眼,旁边正在戳着他脸的手吓得立即缩了回去。   童瞑惊魂未定地看着天花板。   很快,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容。   乌萨正蹲在他身边,满脸关切地问他:“童院长,你没事吧?”   童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惊恐地翻身爬走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这肯定又是幻觉!”童瞑缩在墙角抱头崩溃。   乌萨站起身,奇怪地问身边的秦修:“咦,童院长这是怎么了?”   秦修若有所思:“他似乎中了幻术,并且已经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乌萨很是惊讶:“怎么会呢?童院长可是全知,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正是因为他是全知,所以才很奇怪,”秦修沉声说:“他不该被普通的幻术迷惑,除非——”   除非那种幻术很强,非常强。   岑浔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缩在角落的童瞑,径自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淡声道:“别管他,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   猫藏不住疑问,好奇地问道:“校长,童院长中的幻术是你的技能吗?”   岑浔承认了:“嗯,是我新研究出的技能。”   乌萨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厉害!居然连童院长都看不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是我提前扎了根傀儡丝在他身上。”岑浔摸了摸下巴:“他以为他的技能发动成功了,其实没有。如果不提前扎傀儡丝,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他早在第一重幻境的时候就能看穿了。”   童瞑终于缓过了神,闻言立即站了起来,痛心不已地指责岑浔:“四哥,你居然拿我当小白鼠!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亲弟弟!”   岑浔凉凉勾唇:“你不是也喜欢偷窥我的私人生活?六弟,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亲哥哥?”   闻言,童瞑气焰一弱,目光立即开始闪烁,虽然被当场抓包,但他下次依然还敢。   旁观这场闹剧的秦修:“……”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兄弟俩全员恶人,一通互相伤害下来,没有谁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   眼看气氛凝滞,身为秘书的乌萨当即站出来打圆场:“嗨呀,别吵啦,兄弟俩哪有隔夜仇,有什么话呀就直说。”   “良语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乌萨一手握住童瞑的手,一手握住岑浔的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朗声说道:“兄弟和睦金不换,妯娌和睦家不散——大伙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熟悉的台词……秦修眼皮一跳。   果然下一秒,秦修就听到乌萨喜滋滋地说出了那一句:“你们都别争了,让我们一起呀,包饺砸!”   岑浔:“……”   童瞑:“……”   秦修:“……”   三人的表情全都空白了一瞬。   童瞑眼神复杂地看向秦修:“你都教了乌萨什么!你看看他,都把孩子教傻了!”   秦修百口莫辩:“不是我,是看春晚的时候乌萨自己学的。”   乌萨眼神迷茫:“怎么了?我看电视上一有人说这句话,正在吵架的人就都不吵了呀。”   秦修:“乌萨,那是他们瞎演的。”   乌萨大受打击:“啊……我还以为这句话超级有用的。”   岑浔默默道:“是有用的,把别人都无语住了,不就没人会打架了吗?”   乌萨:“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QAQ。”   被乌萨这么一打岔,岑浔和童瞑确实没心情吵架了。   童瞑好奇地问岑浔:“哥,你那技能究竟怎么回事啊?”   岑浔从乌萨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平静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多重梦境,植入傀儡丝后基本发现不了异常,在梦境里也完全没法施展技能——除非把傀儡丝拔掉。”   童瞑惊讶道:“除了无神论者,还有谁能看到你的傀儡丝,也就是说,这个技能基本无解了?”   秦修理智分析:“可无神论者依旧对这个技能有抗性吧,因为在第一步植入傀儡丝的时候,你就会遇到阻碍。”   岑浔点了点头:“对,想在他身上植入傀儡丝的确很有难度,只能先致幻他,然后在他身处幻境时寻找机会。”   童瞑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前跟你斗了这么久都没死,这疯狗确实有两把刷子。”   岑浔冷笑一声,没有接话,而是忽然又说了句莫名的话:“醒过来后,你们别表现出异常,也别私下讨论我这个技能。”   其他三人同时一愣。   在秦修和乌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童瞑瞬间崩溃:“什么?不是——哥你又来!”   最后一层梦境在童瞑的质问声中破碎,童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电梯外的走廊里,这个样子,应该是刚走出电梯就悄无声息地中招了。   童瞑神情复杂地啧啧几声,半是无奈地往办公室走去,推开门,始作俑者正百无聊赖地握着鼠标打游戏,听到敲门声,眼皮都不抬一下:“进来。”   童瞑走进门,毫无灵魂地问:“哥你喊我什么事?”   岑浔:“想问问你有关4148小游戏域主的事。”   童瞑下意识望了眼那台电脑:“哦,问八弟啊,哥你想知道什么?”   岑浔用鼠标抓住红色小鸟,拉开弹弓,然后放开:“他现在是完全变成电子幽灵了?”   童瞑假惺惺地作沉痛状:“是啊,他现在住在网络上,虚拟网络就是他家,唉,我那可怜的八弟,住不起大豪宅,只能四处流浪,哥哥我可真是心痛啊。”   岑浔不为所动:“这么心痛,把你的电脑让给八弟住。”   童瞑立即不演了:“那不行!”   他电脑里还保存着好多超赞照片呢,万一被那个没礼貌的电子幽灵故意删了怎么办!   飞翔的红鸟打爆了绿色的猪,蓝色小鸟紧接着跳上弹弓。   “他什么技能?”   童瞑:“不太清楚,似乎是可以把人直接拉进电脑空间吧,打照面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我看不到太多东西,总之哥你玩游戏要小心点,千万别点奇怪的小广告啊。”   蓝色小鸟在空中一分为三,击中了木架,没打中猪,岑浔面无表情:“我还没那么蠢。”   童瞑摇摇头:“哥你不懂,那种垃圾小广告套路最多了。”   说着,他出其不意地蹿到岑浔身边,探头看他电脑屏幕:“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玩这个游戏,愤怒的小鸟,很应景嘛~”   岑浔:“滚。”   童瞑在旁边指指点点:“你要打这个角度,再往上一点——哥你完全不会玩游戏啊,这要是跟八弟对上,岂不是很吃亏?”   嘴贱的童瞑很快被打了出去,遇上电梯里走出来的乌萨和秦修,童瞑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领,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哟,来了啊。”   乌萨天真无邪地问道:“童院长,你是被打了吗?”   “……”童瞑笑容消失,幽灵般走进电梯,按下下行键。   乌萨疑惑地问秦修:“童院长他怎么不笑了?是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秦修从容安抚小猫:“没事,童院长他只是生性不爱笑罢了。”   乌萨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一边疑惑地回头看,一边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进了校长办公室,秦修跟岑浔说起了噩梦大学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   “乌萨说,你还准备在现实里开个公司,用以扩大噩梦大学在现实的影响力。”秦修沉吟道:“校长,这应该也是你积极寻找端口的原因之一吧。”   岑浔暂停了游戏,看向秦修:“你觉得可行吗?”   秦修沉稳道:“想要吸引更多现实的玩家,打开知名度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去了解过现实公司现在正在做的线上交易,有了端口,你未来发展线下无疑会更加省力。”   他想了想:“噩梦大学财务和现实公司这两块我都能做,镜都商务区有现成的团队,直接调过来用就行。”   岑浔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情变得愉悦:“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我有个条件。”   秦修话锋一转,看向乌萨,抿唇道:“我想把乌萨调到我身边。”   乌萨忽然被秦修叫到名字,不由微微一愣。   岑浔像是没有任何意外,转椅一转,挑眉看向乌萨:“乌萨,你想调去秦修身边吗?”   乌萨看看岑浔,又看看秦修,好像很纠结的样子。   秦修觉得不可置信,乌萨居然犹豫了!   乌萨怎么可能不想回到自己身边?   在秦修催促的目光下,乌萨很不好意思地开口:“秦修,我想留在校长身边……”   秦修立即追问:“为什么?”   乌萨有点不敢看秦修的眼睛,低头小声地说:“因为……我觉得在校长身边,我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秦修一阵哑然,艰难道:“乌萨,在我身边,你也可以学到东西的。”   “不一样的,”乌萨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秦修对我非常好,会拼尽全力地保护我,可是我……我也想保护秦修。”   秦修说不出话来。   猫看着软乎乎很好欺负,但猫其实是只很有主意的倔强小猫。   就像他以前阻止不了猫陪着他一起上厕所,现在他也改变不了猫的想法。   秦修低声求猫:“乌萨……”   “看来乌萨已经做出了决定。”   岑浔对秦修礼貌点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不会保护我的秘书,就不劳秦院长担心了。”   秦修扯扯唇角,这是他的猫,他不担心谁担心?   但最终秦修还是没再说什么,他选择尊重猫的意愿,猫是倔猫,打定主意就不会改。   秦修收敛了心绪,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校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乌萨的铃铛里还藏着一个小端口。”   岑浔饶有兴趣道:“我还想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一个技能的效果,叫【财富利息】,顾名思义,只要把一个东西存进去,就能生出利息,类似复制。”秦修顿了顿:“我把端口存了进去,但我存的时间太短了,只生出了一点点利息——也就是小端口。”   “我当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知道自己藏不住大端口,彻底失去神智后,还有可能直接通过大端口去到现实,所以我就把大小端口都交给了乌萨,一旦乌萨出事,哪怕大端口被抢走,小端口也会被强行激活。”   岑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的赫然就是乌萨的银铃铛。   秦修走过去,打开了银铃铛,取出里面的小钥匙:“这个小端口还在未激活状态,我不知道它第一次激活后,在现实里的落点会是哪里,这是个未知数,而且,它的大小应该只够乌萨猫型时进出。”   端口的本质其实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裂隙,异端监测局通过某种手段实现了裂隙的固定传送,但小端口却是秦修复制出来的野生裂隙,它的传送地点并不固定。   岑浔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个小端口能不能变成大端口?”   秦修给出肯定的答案:“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能的,毕竟是裂隙,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越裂越大是一种必然趋势。”   岑浔思忖片刻,做了决定:“你先把小端口放在你的银行里存着,攒出更多小端口,有需要再拿出来,说不定裂隙多了,能合并成一个更大的裂隙呢?”   秦修想解释他的技能不叫银行,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也差不多。   取出钥匙后,秦修把银铃铛复归原样,让乌萨过来,重新把铃铛系在他的脖颈上。   乌萨乖乖仰着头让他系,秦修刚开始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给他系铃铛,后来不知不觉,目光就跑偏了,落在乌萨雪白的脖颈上。   铃铛的系带对猫来说尚有富余,对人来说,就有点不够长了。   镶嵌了小宝石的黑色系带紧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再加上铃铛,俨然就是个项圈的样式,配上乌萨纯洁无邪的眼神——看上去实在有点……糟糕。   秦修为自己对猫产生的奇怪想法而感到羞愧,他忍了又忍,终究是伸出手,重新把乌萨脖颈上的项圈摘了下来。   乌萨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看着他。   秦修心虚地向他解释:“这个有点小了,我拿去改大一点。”   乌萨连忙摇头:“我不觉得紧,没关系的。”说着,他朝秦修仰头露出脖颈,疯狂暗示。   秦修把铃铛紧紧攥在手里:“但我觉得需要改改,这个样式确实有点过时了。”   乌萨低头,有些失落地说:“那好吧……”   猫闷闷地想,秦修忽然没收给他的铃铛,肯定还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了吧。   岑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秘书和院长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你们,可以出去系吗?”   不爽到极致,岑浔就喜欢让别人也不爽:“在校长办公室里公然谈恋爱,每人工资扣一百。”   乌萨像触电了似的,猛地弹开三步远,慌忙否认:“我们没谈恋爱啊,就是正常的系铃铛,秦修以前经常给我系的!”   秦修也愣了一下,否认道:“对,没谈。”   岑浔重新启动游戏,冷冷道:“在校长面前狡辩,每人工资再扣一百。”   “……”   对这个小心眼的校长,秦修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等一起走出了校长办公室,秦修看到乌萨痛失两百工资,好像有点失落,就安慰他说:“没事,现在我才是财务部主任。”   秦修轻咳一声,压低声音:“乌秘书今天工作非常认真,工资加两百。”   乌萨:“……”   还、还能这样的吗?   接下来秦修还有事要做,只好跟乌萨暂时分开。   忙碌到了傍晚,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乌萨第一时间蹲守在了经济学院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以前他只能在家等秦修下班回来,现在他终于可以去接秦修下班了!   等了好一会儿,秦修都没有出来,乌萨悄悄将门推开一点,看到秦修还在对着电脑工作,索性变回猫形,三两下跳到了秦修的膝盖上,一扭身翻出肚皮,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乌萨,”秦修熟练地摸了摸柔软的猫肚子:“等我一下,我要做一个PPT,明天开会时要用。”   乌萨软软地“喵”了一声,在他膝盖上舒适地把自己拉成猫条。   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在现实的时候,秦修留在公司加班,乌萨等得无聊,撒娇求摸无果,索性躺在秦修膝盖上呼呼大睡。   秦修虽然已经恢复了理智,但坏消息是……加班好像也恢复了。   猫心疼人,好心的问:“秦修,我现在是人了,可以帮你工作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人拒绝了猫的好意:“谢谢,但是不用,我要做的东西有点复杂,乌萨,你只需要陪着我就非常好了。”   “好吧。”   乌萨老实地躺了回去,用爪子抓自己的尾巴玩,玩累了,就闭眼打一会儿盹,等他醒了,秦修已经做完了手里的事情,正抱着他走在夜晚的校园里。   “秦修,”乌萨甩了甩脑袋,仰头看着秦修的下巴,小猫藏不住心事,还是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我白天没有听你的话,你有没有生气呀?”   秦修正摸着小猫的脑袋,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会?”   看猫呆呆地歪头看着自己,秦修捏了捏猫的白手套,多解释了一句:“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留在校长身边确实更好,校长还想让我给他打工,至少不会对你太差。”   岑浔是红衣级大诡,乌萨待在岑浔身边,的确比待在他身边要安全一点。   秦修不知是安慰乌萨还是安慰自己:“暂时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反正天天都能见到的。”   乌萨听到秦修这么说,也高兴了起来:“嗯!”   “那铃铛呢?”乌萨刨根问底:“真的是因为样式过时了才不给我戴的吗?”   乌萨只是无心一问,秦修却有种被精准击中薄弱点的心虚感,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一刻的鬼迷心窍:“嗯……其实不是……”   乌萨睁着纯洁的猫瞳看他,秦修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其实是因为系带上有宝石,人类又喜欢宝石,我不想让别人一直盯着你看,所以才想换一个系带。”   对啊,他只是担心别人因为那个项圈而对乌萨想入非非而已,他都是为了乌萨好,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对乌萨生出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乌萨是他从小养大的小猫,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猫生出奇怪的想法呢?   逻辑自洽,那种隐隐脱轨的危险感终于消散了。   乌萨对这个解释也很是信服,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我看,秦修,你说的对,我们还是换一个系带吧。”   不知为何,见乌萨没有追问这个问题,秦修竟然松了口气。   他们一起回到了学校分配的院长宿舍,秦修将房间里的摆设布置成了现实里那个大平层的样子,推门进去时,好像一切都没变。   ——但还是有一些地方变了。   秦修洗完澡出来,看到自己床上的被子底下多出一个钻来钻去的鼓包。   ……那个大小,已经不是猫的大小了。   秦修走过去,站在床前迟疑半天,才问:“乌萨,你在被子里面做什么?”   乌萨清脆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我在给你套被单呀,但是我好像找不到出口了,秦修,你可以帮帮我吗?”   秦修只好俯身帮笨蛋小猫寻找出口,好不容易找到,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片雪白,秦修猛地把刚拉开的被单合上,声音变得紧绷:“乌萨,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乌萨刚想爬出来,突然被秦修重新关在被单里,语气很是无辜:“因为我不想穿衣服啊,穿衣服不舒服,以前我是猫的时候,在你面前就从来没穿过衣服,所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秦修耐心向猫灌输正确的价值观:“既然变成了人,就要有个人样,你把衣服穿上。”   乌萨又开始犯奶牛倔了:“我就不穿,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要往外爬,秦修死死拉着被单,不让他出来:“在人类社会,不穿衣服的人是会被拉去坐牢的,乌萨,你想坐牢吗?”   乌萨还真被唬住了几秒,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喜滋滋道:“我现在不是人啊,我是诡怪,诡怪是不用坐牢的。”   “……”秦修跟猫说不通,只好换成了威胁:“你再不听话,我就走了。”   乌萨一听就急了,连忙说:“我穿衣服,我穿,我是最文明的猫。”   原来他还知道不穿衣服是不文明的事……   秦修就知道奶牛猫肚子里装着点坏水,沉着脸轻哼一声,松开了被单。   乌萨心虚地爬了出来,这次他终于穿了衣服,见秦修沉着脸看自己,猫自觉理亏,卖乖道:“秦修,我帮你把被单套好了,我是不是很好?”   “不好,”秦修面无表情地说:“乌萨是坏猫。”   乌萨气鼓鼓地很不服,变回猫形,开始在房间里疯狂跑酷。   猫坏,猫现在就坏给人看!   秦修已经习惯了奶牛猫时不时发一下癫的神经质行为,无视四处跑酷的乌萨,坐在床上,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继续工作。   既然他接手了噩梦大学的运营团队,规划噩梦大学未来发展方向的工作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目前就有一套宣传方案,秦修觉得很适合噩梦大学目前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乌萨跑酷跑累了,踩着被子躺在了秦修的膝盖上,气愤来得快去得也快,乌萨已经不记仇了,打了个哈欠,软声对秦修说:“秦修,晚安。”   “晚安,乌萨。”   秦修敲着字,忽然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想,以前乌萨躺在他膝盖上朝他喵喵叫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说过晚安? 第55章   噩梦世界玩家论坛2区。   放眼望去, 飘在首页的帖子几乎都跟噩梦大学有关。   #急!昨天金币雨的后续有校友知道吗?#   #镜都商务区域主为何突然攻击咱们噩大,校友进,一起扒一扒幕后真相#   #招校友, 招两个校友, 美术系的,今晚一起做画室任务!#   #真的没人管一管噩梦校园报的记者吗!我那天被怪打倒在草丛里, 本来就够惨了, 谁想到好死不死地被校园报记者拍到了,第二天我就出现在头条上, 他居然说我穷困潦倒爬在地上乞讨!真的离大谱!诚邀受害者跟我一起组团向校长投诉!#   #不是我说, 你们噩梦大学的学子能不能专门开个噩梦大学集中贴啊,首页全是噩梦大学的帖子, 噩梦世界论坛干脆改名噩梦大学论坛好了#   噩梦大学集中贴其实已经有了,但架不住噩梦大学里的新鲜事太多,玩家在楼里混着讨论, 很容易分不清谁在回复谁,干脆就放飞了。   尽管如此, 噩梦大学集中帖的热度也一直没下去,总有玩家顶贴, 于是它便长期地挂在了首页第一的位置。   此刻, 噩梦大学集中贴内正在话题大乱炖。   1369L:报——今日份《噩梦校园报》已新鲜出炉,具体内容放在隔壁《噩梦校园报》汇总楼里了,根据《噩梦校园报》的合作板块, 可以确定, 镜都商务区已被校长收入囊中。   1370L:我靠,校长威武!域主是说打就打,诡域是说收就收啊!   1371L:我就知道今天《噩梦校园报》会说这件事, 一大早就去抢了一份,楼上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镜都商务区的域主,现在已经就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噩大学生可以直接用学分购买镜都商务区内的道具,而且据说现在转院去经济管理学院,可以享受全场商品八折优惠……   1372L:??真的假的,经济管理学院的校友吃得这么好?我要嫉妒到扭曲爬行了!   1373L:我要转院!我要开始狂攒学分了!   1374L:呃……难道只有我想说八卦板块里那个混乱的四角关系吗?   1375L:什么啊什么啊,贫穷的我落泪了,孩子根本没钱买校报,有没有好心人跟我说说八卦板块讲了什么啊,孩子每天就靠这点八卦重燃生命之火了!   1376L:回1375L,简单来说,就是杀夫证道的那个狠人找了个替身,结果替身也有CP……总之里面的关系很乱。   1377L:实话说杀夫证道的八卦出来后,我都没想到这会是个连续剧,亡夫居然还能复活的,就离谱……现在好了,杀夫证道哥找了个替身,亡夫估计要追妻火葬场了吧hhh(狗头)   1378L:话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人扒出杀夫证道哥是谁吗?   1379L:不知道啊,忙着在宿舍里打鬼呢。   1380L:不知道啊,忙着认打饭阿姨为义母呢。   1381L:不知道啊,忙着舔岑老师的腿呢。   1382L:靠,混进来一个色魔!快把他叉出去!不许对岑老师无礼!   1383L:岑老师两天没上课了,呜呜呜为什么噩大的老师还会翘课啊,这合理吗?如果再看不到岑老师,我的一些就是比如说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掉!!   1384L:回复1383L,一看你就没有好好看班级群,岑老师在群里说过,这几天他被外派到诡域出差了,所以才让别的教授代课。   1385L:只有我觉得很巧吗?岑老师刚被派到别的诡域出差,转头镜都商务区的域主就打上了门……   1386L:不是,凭什么就让岑老师去别的诡域出差啊?那么多院长副院长,怎么不让他们去??我严重怀疑这是职场霸凌!   1387L:搞不好还真是,我听内测玩家说,其实岑老师才是真校长,现在的校长是谋权篡位上来的,得位不正,他可不就得疯狂给岑老师穿小鞋吗……   1388L:我服了,校长也太小心眼了吧,怪不得岑老师的课都被排在中午或下午——连教务处都欺负他!故意给他搞特殊。   1389L:我就说怎么其他教授都会一起走,偏偏把岑老师单独排挤在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1390L:美强惨岑老师,再次怜爱了。   1391L:怜爱+1。   1392L:怜爱+10086。   1393L:怜爱+1314520。   楼一下子就歪了,过了几十楼才恢复正经话题。   1486L:既然已经有了去千目电视台的实习支线,那应该很快也会有镜都商务区的实习支线了吧,期待住了!感觉实习支线很有趣的样子,而且还能赚学分诶!   1487L:噩梦大学的玩法也是越来越丰富了,校长虽然不干人事,但他是懂开大学的。我就跟得了那个斯德哥尔摩似的,明明在噩大死了一轮,下一轮还敢再选噩大,就是等级掉了,学分没了,学院声望也没了,全部都得重新打……   1488L:谁不是啊!我也彻底上头了,现在我觉得其他副本都非常没意思,死亡率又高,花样又少,自由度还没噩大高,笑死,就算降了死亡率我都不去。   1489L:嘻嘻,昨天的玩家你大杀特杀,今天的玩家你高攀不起。   1490L:建议所有玩家都去噩梦大学,这榜一的位置合该给我们噩大!   1491L:一人血书!噩大快点把实习支线抬上来,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1492L:只有我发现……无人注意的角落,校规上又多出一条新规定吗?   1493L:我知道!是“过度游戏有损身心健康,全校师生不得沉迷游戏”这条吧,笑死,我们每天在噩大肝任务不就是最大的沉迷游戏了吗?校长也是有意思得很hhh。   ……   噩梦大学,行政楼11层多媒体会议室。   一场集结了噩大管理层的重要会议正在召开。   主讲人是新上任的经济学院院长,兼任财务部主任及新开辟的现实运营部主任。   “我们已经在第一批公测玩家里打开了知名度,并在目前阶段实现了玩家大面积回流。”秦修顿了顿,笑道:“就在昨晚,噩梦大学登顶单日收入积分榜第一。”   会议室里的教职工们顿时热烈鼓掌,唯有坐在最前方的校长八风不动,对此只露出淡然微笑,仿佛早有预料。   待掌声逐渐平息,秦修再次开口:“在我看来,噩梦大学第一阶段的发展目标已经初步达成,不仅打出了知名度,还在玩家群体中有了不错的口碑,有了稳定的盈利模式。”   “但是,随着玩家大批进入噩梦大学,校内可容纳玩家数量已经达到了饱和,如果想扩大盈利空间,我们必须进入发展的第二阶段。”   秦修换了一页PPT:“首先,是价格战的问题,我们之前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为了压低死亡率,获取更高的市场竞争性,实际上我们付出了很大一部分利润作为代价,在前期,压死亡率是非常有效的抢占市场份额的手段,但从长远的眼光看,它并不利于我们后期的发展。”   新一页PPT上展示了最新死亡率排行榜,秦修说:“根据死亡率排行榜的变动,可以看出,我们的竞争对手已经发现玩家对低死亡率的需求,很多域主都在降低副本难度,调低副本死亡率——有些域主甚至将死亡率下调到了8%。”   “虽然玩家对噩梦大学黏性很大,但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有玩家动摇,选择死亡率更低的诡域,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秦修淡淡道:“对于这种恶性竞争,我们没必要继续陪他们玩下去,15%的死亡率已经是噩梦大学目前能接受的最低线,再低的话,可能就会面临财政赤字的情况。”   有院长提问道:“如果其他诡域将死亡率全部下调至10%及以下,我们这边的玩家会不会大面积流向别的诡域?”   “短期内确实有可能出现这个情况,但是……”秦修勾了一下唇:“参与价格战是有代价的,不是所有诡域都像噩梦大学,可以靠薄利多销回本。”   “域主还有眷从要养,祂们不可能一直保持低盈利模式,但凡祂们有一次没忍住,调高了死亡率,那么祂们就会失去玩家对祂们最后的信任。”   秦修换了一页PPT,从容道:“不过,针对施院长说的玩家流向其他诡域的这种情况,我已经做出了几个应对措施。”   “第一,修改学分机制。凡是临时退出噩梦大学,选择其他诡域的学生,一律按退学处理,清空学分和学院声望,如想重返校园,就得从头累积。涉及沉没成本,玩家会重新考虑是否退学。”   此话一出,童瞑第一个鼓掌:“好!够狠!但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容易引发玩家的恶感吧?”   秦修瞥了童瞑一眼:“这就又涉及到了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个方案,那就是引入教师带队实习模式。”   这个新概念一经提出,下方的教职工纷纷震惊不已。   “什么是教师带队实习模式?”   秦修不紧不慢,先提出一个问题:“目前噩梦大学推出了两个诡域的实习支线,极大地丰富了可玩性,在玩家那里的反响也不错,可目前仅有两个学院的玩家能参加实习支线,这对其他学院的学生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李院长疑惑道:“是不公平,可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诡域给玩家开实习支线了吧?”   秦修却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对,以前没有,现在我们有了。”   “既然其他诡域纷纷降低了难度,而我们的玩家又想去别的诡域体验低死亡率副本,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将格局打开,直接把别人的诡域当成我们的实习地点呢?”   “……”   秦修这话一出,全场陷入了死寂。   秦院长,你这格局是打开了——但未免打得也太开了吧!这是直接拿别人的地盘来丰富噩大玩家的游戏体验啊!   太损了,真是太损了,资本家果然都玩得脏!   秦修就像刚刚提出邪恶计划的人不是他似的,神态自若地看向岑浔,微微颔首道:“刚好校长前段时间提出了间谍计划,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推进这个计划的好时机。”   “域主们降低了副本难度,这岂不是正好方便了我们派间谍进去,直接从内部瓦解祂们的诡域?”   秦修提出新的实习模式,真正的目标并不只是单纯的丰富玩家体验,而是为了实现更大的野心。   “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间谍计划和教师带队实习模式结合起来。”   秦修沉声道:“既然玩家想去玩,那就让他们玩个够,我们不仅包团带他们去玩,还额外派一个带队教师确保他们的安全性,争取让玩家一个都不死在其他诡域,让那些域主一点肉沫都吃不到。”   切换PPT,回到死亡率排行榜前十名的页面,秦修用激光笔圈起这些诡域,微微一笑:“低死亡率会为这些诡域敲响丧钟,通过新的实习模式,我们将吞并掉这些诡域,加快壮大自身的脚步。”   “等我们彻底搅乱低死亡率副本生态,相信跟我们打价格战的域主都会老实下来。”   “这些就是我做出的应对价格战的措施——其他诡域敢打价格战,我们就敢保证,打进他们的诡域除了玩家,还有我们的间谍。”   会议室内安静须臾,猛然爆发出一片掌声。   秦修谦逊颔首,开口道:“以上计划校长已经通过,轮到各位同僚投票表决。”   最后,该计划以全体参会人员全票通过的结果确定实施。   秦修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因此平静地说起了下一件事:“在第二阶段,应对价格战是一方面的问题,另一方面,我还想对如何扩大运营规模的问题进行阐述。”   “第二批公测玩家将在半个多月后到来,预计人数为一百万,该如何最大程度地吃下第二批公测玩家,并用最快的速度扩大噩梦大学在他们当中的知名度?这也是个问题。”   秦修切了张PPT:“针对这个问题,我提出了两个方法,第一,扩大校园面积,从外面招聘更多教职工,增大运营规模——我算过确切的成本和利润,此举将会带来为噩大更高的收益。”   “第二,提前在现实世界对噩梦大学进行大面积的宣传,早早地激发公众对噩梦大学的好奇心。”   童瞑举手:“现实世界有异端监测局坐镇,该如何绕过异端监测局,在现实世界大肆推进噩梦大学的宣传呢?”   乌萨坐在岑浔身侧,同样仰着脸望着秦修,眼睛亮亮的。   秦修眼角余光看到乌萨投来的目光,神色微缓,回答童瞑的问题:“异端监测局并非无所不能,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连异端监测局都无法轻易插手有关诡怪的事宜。”   童瞑:“比如……?”   “比如遇到他们惹不起的势力的时候。”秦修垂眸道:“异端监测局虽然一家独大,但是,各大家族的势力同样盘根错节。”   “家族内的高阶异能者,家族产业涉及的民生民计,家族成员在政治舞台上的地位,这些东西都在牵制着异端监测局,影响异端监测局的职权范围。”   秦修淡淡道:“就拿我之前所在的秦家说,秦家主家做的是IT行业,开发的软件直接包含了普通百姓的吃穿用度、影视娱乐,如果异端监测局为了执行任务动了秦家的蛋糕,那么秦家完全有底气拒绝配合任务——哪怕任务失败的代价是死亡十万人。”   童瞑闻言,不由咋舌:“人类居然这么不团结的吗?”   秦修扯扯唇角,用嘲讽的口吻阐述那个残酷的事实:“在畸形的社会形态下,人类社会早已四分五裂。”   “死掉区区十万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有几十亿个人,这十万个人在全人类的尺度上,只能算做一小捧平平无奇的尘埃。”   秦修轻轻叹息:“所以,只要利益足够,总会有人愿意顶着异端监测局的压力帮我们宣传,这个不是大问题。”   “现在我的介绍的,是我为噩梦大学制定的现实世界营销方案。”   在一个淡出动画效果后,下一张PPT上赫然出现了秦修给出的营销方案——顶流计划。   童瞑不解其意,感兴趣地问:“哦?是要把噩梦大学打造成噩梦世界里的顶流诡域吗?”   秦修淡定回答:“不对,是把校长打造成现实世界的顶流。”   童瞑:“???”   啥??把谁打造成顶流?   童瞑猝不及防,直接呛住,其他院长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台上的秦修,这位勇士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校长的身上,让校长去卖艺,秦院长才是真敢想啊!   岑浔原本还对这个计划挺感兴趣,没想到转头自己的房就塌了,他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望向秦修:“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还需要理由吗?”秦修也是半点不怵,直言不讳道:“校长,人类对于高颜值的存在完全没有抵抗力,如果您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我相信所有人都会急于探究您的来历,进而了解到噩梦大学的存在。”   岑浔冷笑道:“我觉得噩梦大学还没穷到让校长卖艺的地步,身为营销部领头人,你难道只能给我这一个营销方案吗?”   “当然不是,但这个方案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案。”秦修直面来自校长的压力,咬牙坚持:“我的公司以前就是做影视这块的,在造星方面非常专业,想快速获得公众关注,这是付出代价最少,效果最好的方案。”   “……”   “校长,您再考虑一下,”秦修知道这方案对于校长来说有点超过,但还是试图说服校长:“这个计划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将您推到公众的目光中,而是通过您的影响力,将您身后的噩梦大学推到公众眼中。”   “等噩梦大学的知名度打开,后续就会跟上有关噩梦大学本身的营销方案,您可以重新退居幕后。”   岑浔一时间没有回答,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系统面板里那个所谓的“信仰值”。   在岑浔彻底成为噩梦大学的域主时,系统就曾提醒他去吞并更多诡域,继续扩大他的信徒群体。   哪些人能称得上他的信徒,扩大信徒群体,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单纯被他的脸吸引的人类,也能称得上他的信徒吗?   岑浔是有些好奇的,至今他都还不知道“信仰值”的作用,要么“信仰值”确实没什么用,要么“信仰值”有用,但目前还没达到某个数值,所以没展现出效果。   秦修提出的顶流计划倒是突然给岑浔提供了一点想法,如果他靠脸在现实世界扩大知名度,那么他的信仰值能不能跟着增加?   “校长?”   秦修问询的声音拉回了岑浔的思绪,岑浔回过神,勉强道:“……反正我是不可能特意去演戏的。”   听出了岑浔的松动,秦修当即趁热打铁:“不用特意演戏,您只需要露个脸就行了。”   秦修轻咳一声:“我准备录一期综艺投放到现实世界的视频平台,沿用《赚钱吧!嘉宾》这个IP,镜都商务区里有现成的素材,到时候您去补拍几个镜头就足够了。”   童瞑震惊:“只需要补拍吗?难道之前发生的事你都给录下来了!?”   秦修微微一笑:“录制综艺怎么可能没有摄像机?本来后面还有个素人嘉宾投票环节,导演会出其不意地放出摄像机暗中拍摄的内容——但是还没走到这个环节,我的诡域就被校长和无神论者给弄崩了。”   童瞑情绪激动地拍案而起,垂涎道:“那桌子底下的视角呢!你应该也拍到了吧!”   “……”秦修瞥了岑浔一眼,否认道:“没有。”   岑浔冷笑道:“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让我看看,是谁这么想找死呢?”   听出岑浔话语里的杀意,童瞑咽了下口水,讪讪地坐了回去,变回了低眉顺眼的怂包:“我刚刚什么都没问。”   只有乌萨茫然挠头:“诶?”   为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猫犯什么错了吗?   秦修轻咳一声,谨慎地询问岑浔的意见:“有关无神论者的镜头,我们是要全删,还是剪一些进去?”   岑浔往后一靠,冷冷勾唇:“删什么?他的脸不也很好看吗,敢跟我抢端口,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个全球出道好了。”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岑浔恶意满满道:“等他知道他的脸为噩梦大学带来了更多流量,想必会气到吐血吧。”   “……”   看得出来,校长对无神论者是真的很不爽了。   秦修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我会尽快制作好综艺,挑选合适的平台播放,在第二批公测玩家到来前完成宣传。”   ……   秦修的发言结束,之后岑浔上台,做了最后的发言。   “如秦院长所说,接下来我会扩大噩梦大学的运营规模,外扩校园边界,增建教学楼,招聘一批新教职工入校。”岑浔站在主讲台上,轻描淡写道:“第一件事,我会对噩梦大学的周边诡域进行清扫,要么归顺于我,要么被我吞并,新教学楼的建筑工程由建筑环境学院的李院长负责。”   “第二件事,宣传部要及时对全新的教师带队实习模式进行宣传,这件事交给童院长负责。”   “第三件事,各学院院长在三天内整理出带队教师的人选名单交给我 ,并给出适配专业的诡域名单。”   “现实营销部就由秦院长全权负责。”   岑浔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眷从,琥珀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底色:“新阶段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我们的敌人不仅只有来自现实世界的异端监测局,还有来自噩梦世界的诡怪。”   “单日积分排行榜的第一不是结束,无论跟谁作战,噩梦大学永争第一。”   *   这天之后,噩梦大学的玩家发现校园里发生了很多改变。   西面的围墙被拆掉了,用围挡遮住的同时,还挂上了“施工中”的牌子,一看就有大动作。   《噩梦校园报》上公布了实习模式的新玩法,那就是由院长或任课教师带队,组团潜入……不是,组团去别的诡域实习——把别的诡域搞破产的那种实习。   最关键的是!他们去的诡域要比噩梦大学的死亡率还低,并且还有学分拿,这要是还不去,简直跟错亿没啥区别!   并且,除了千目电视台和镜都商务区的实习支线,噩梦大学还推出了很多新支线,比如去安途驾校学开车,去养老院做义工,去附属幼儿园当临时幼师……玩家们都怀疑再这样下去,噩梦大学真的会吞并其他诡域,统治整个噩梦世界!   但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被强制拉进了恐怖游戏,他们连活着都是难题,现在不仅能活,还能体验好玩刺激的游戏,玩家已经感恩戴德了,哪还顾得上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吞!努力吞!支持噩梦大学制裁所有不讲诡德的域主!   大部分玩家都对噩梦大学的变化持着喜闻乐见的态度。   当其他诡域对玩家大肆虐杀时,唯有噩梦大学做慈善般保持着低死亡率。   最初的印象太过深刻,噩梦大学逐渐成为了玩家心里一个近似于安全屋的存在。   因此玩家对于噩梦大学开始吞并周边诡域没太大恶感,反而与有荣焉——甚至有种自己大学从双非变成985的感觉。   再说了,要是不把诡域搞大一点,万一噩梦大学被别的域主弄崩了怎么办?他们上哪去找玩法这么丰富的副本?   玩家在校园里热闹地谈论变化的时候,岑浔正站在钟楼上,将下方的校园景色尽收眼底。   随着玩家数量达到可容纳上限,在校园里行走的玩家人数肉眼可见的增加了数倍,最开始的冷清场景已经看不见了,现在,几乎校园里的每条路上都能看见玩家。   岑浔懒洋洋将手肘搭在围栏上,听着旁边的乌萨汇报:“截止今天零点,报名实习的玩家人数为5068人,考虑到其他诡域开启副本的人数上限,这5068人里,只有大约1500人可以参与本次的实习任务。”   岑浔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高处的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岑浔眯着眼睛,眺望噩梦大学外的黑雾,若有所思道:“乌萨,你去问问童院长,哪个诡域可以找到能造武器的诡怪。”   乌萨抱着本子准备记录:“校长,您想要造什么武器呢?”   “不知道。”岑浔捋了把额前的碎发,迎着风微微一笑,洒下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目间,那画面无疑是极美的,岑浔抬手挡了一下阳光,半眯起眼,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话里的实际内容却是:“大概是导.弹吧。”   *   噩梦大学进行轰轰烈烈的大改造的时候,异端监测局内部同样召开了一场会议。   “噩梦世界重启后,原本未觉醒的诡怪再次进入了觉醒状态,各大诡域的异动也越发频繁。”发言者似是叹息了一声:“最大的坏消息是,除岑浔外,其他八个候选者都已经完全觉醒。”   “诸位,曾经的大灾难即将卷土重来。”   发言者沉声道:“经异端监测局高层商议决定,异端监测局将重启‘天明计划’。”   封霁寒坐在下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熊猫挂坠,闻言,眼皮终于抬了一下。   投影已经展示出了新画面。   “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是新成员,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斗,为了让各位监察官做出有效应对,现在解封有关九名候选者的最高绝密档案。”   “战斗力排名第九,【厄变】,主技能,厄运转移。”   投影出现一段画面,荷枪实弹的警员朝着一个方向猛烈扫射,忽然,地面猛然塌陷,同时,旁边的大楼轰然倒塌,恰好将这些警员活埋。   “战斗力排名第八,【矢墟】,主技能,木马病毒。”   投影出现新的画面,无数满脸狂热的人爬上楼顶,如雨点般坠落,绽开一朵朵血花,任凭他们的家人在旁边如何哭喊劝说,跳楼者都不曾停下半点脚步。   底下已经有监察官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战斗力排名第七,【七煞】,主技能,元素操纵。”   新的视频画面里,异能者正在与一个长满尖刺的钢铁巨球战斗,地上的植物,天上的雨,脚下的泥土,甚至连射.出去的弹药都变成了敌人可以操控的武器,就在异能者被缠住的时候,钢铁巨球滚了过来——   残忍的倾轧过后,惨叫的异能者变得血肉模糊。   “战斗力排名第六,【全知】,主技能,全知视域。”   这次的视频是一段监控,只见一批异能者正要出发,监测局就被先一步洞察他们意图的【全知】炸毁了——因为【全知】看到了导.弹发射基地的发射密码。   “战斗力排名第五,【行者】,主技能,虚无之界。”   新视频中,众人可以看见一个幽灵般的冷酷男子插着兜随意地在虚空当中穿梭,时不时就有一个异能者掉入展开的空间中,被拦腰切成两半。   “战斗力排名第三,【天灾】,主技能,天灾降临。”   【天灾】的影响范围包含海、陆、空,所以众人看到的是一系列类似于海啸、地震、冰雹的天灾情景。   “战斗力排名第二,【时间】,主技能,时间控制。”   然后众人看到了有关【时间】的能力——时间加速,时间暂停,时间回退。   “战斗力排名第一,【命运】,主技能,多线命运。”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的神情已经非常沉重了,这种沉重的气氛在他们看到【命运】召唤出另一个命运线的异能者后,终于完全坠入了针落可闻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那排名第四的候选者呢?祂的能力又什么?”   封霁寒已经没心思把玩熊猫挂饰了,他握紧了那只挂饰。   发言者顿了顿,说:“第四名……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之所以将祂放在最后,是因为,祂曾先后打败过其他八名候选者,是九名候选者当中最危险的存在。”   投影上的视频终于切到了有关第四名候选者的画面。   明明是打败过那么多恐怖诡怪的存在,可在视频呈现的场景里,却没有出现任何血腥画面。   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沉睡着,唇角微微上扬,神情舒适,好像做了一场幸福的美梦。   观看这段视频的监察官不明所以,但好歹没看到血腥场景,于是也忍不住跟着神色稍缓。   这时,画面之外的队员急切地走了过去,用力摇醒了其中一个沉睡的队友,没想到队友刚一醒来,看清身处世界的刹那,突然面容崩溃地抱头尖叫了起来。   “为什么要把我叫醒!为什么要让我回到这个没有希望的悲惨世界!”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队员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队友自杀而死,血液溅在队员的脸上,无声地诉说着惨烈。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视频里的队员一样愣住了。   视频中,一个人在这时走了出来,停在了呆愣住的队员面前,如瀑般的黑色长发几乎曳地,琥珀双瞳不含任何人类情感,无比冰冷地直视镜头。   “告诉异端监测局,一天之内,将无神论者交给我。”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将惊愕的目光投向封霁寒。   “……”封霁寒默默合拢双手,将熊猫挂饰藏在掌心。   “战斗力排名第四,主技能,幻世。”   “浮生一梦,梦醒成空,只要心中有欲望,就会成为祂的手下败将。”   “我们称祂为,【黄粱】。”   发言人叹息一声:“好消息是,【黄粱】目前还没有完全觉醒,暂未找回主技能[幻世]。”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   钟楼上的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岑浔站在噩梦大学的最高处,打开系统面板。   【特殊身份:织梦者(橙衣级)】   【该身份专属特技:幻世(橙衣级)】   【特技介绍:应知一切心识如幻,应知世间诸行如梦,众生及世界,如梦如光影。】   岑浔微微眯起眼,在只有他能看见的世界里,无数根傀儡丝密密麻麻地从虚空中垂落下来,每根傀儡丝的末端都连接着一名玩家的头顶。   玩家们无知无觉地行走着,笑着闹着,殊不知,他们已经成为了他人手中的傀儡。   岑浔缓缓勾起唇角:“戏幕升起,这次,又轮到谁粉墨登场?” 第56章   噩梦大学附属中学。   附中校长笑容满面地走在前头, 正滔滔不绝地向莅临本校的贵客们介绍着校内的副本规则。   这是一个来自噩梦大学的考察团,其中就包含着噩梦大学的校长——一名红衣级的大诡。   几天前,明德中学被一名黄衣级诡怪攻破, 正当他以为自己和自己的诡域会被这名黄衣级诡怪吞噬时, 事情忽然峰回路转,那名黄衣级诡怪告诉他, 只要他选择跟噩梦大学合作, 让明德中学成为噩梦大学的附属中学,那么他就可以免于被吞噬的下场——甚至还能有点分红拿。   他才不管有没有分红呢, 只要能不被吃掉, 就算把明德中学改成厕所他也愿意啊!   于是他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跟对方签下了合作契约。   噩梦大学很快派了专人过来, 对他的诡域进行了改造,还对死亡率和难度系数做了规定。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重新开张的明德中学改名“噩梦大学附属中学”,迎来了大批大批的噩梦大学玩家。   毫不夸张地说, 自从第一批公测开启以来,他还没在自己的诡域里见过这么多玩家!   尝到甜头后,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因此, 在临时得知噩梦大学要来考察团后, 附属中学校长连夜做了迎宾准备,誓要留给顶头大领导一个好印象!   而此时,顶头大领导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介绍,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搞得他心中惴惴,险些怀疑是自己哪里讲得不好。   幸好大领导的秘书见他笑容僵住,好心向他解释了一句:“尺校长不用在意, 我们岑校长只是没睡好,现在有点困倦而已,你继续介绍吧。”   困了?尺校长有被这个回答惊到,悄悄瞄了面无表情的岑校长一眼,红衣级大诡还需要睡眠吗?   但听到乌秘书这么说,尺校长还是松了口气,重燃热情,继续介绍起学校走廊里暗藏的杀机。   很快来到了食堂,重头戏来了!尺校长精神一振,指着打饭窗口里的阿姨,带着几分邀功的意思介绍道:“我参考了噩梦大学的食堂的打饭环节,做了一个联动,凡是在噩梦大学里认过打饭阿姨为义母的,我们附中的打饭阿姨也会给多打点饭!”   乌秘书果然对此有点兴趣:“原因呢?”   尺校长梗着脖子:“因为这个阿姨和那个阿姨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乌萨:“……”   怎么还能加设定硬蹭呢?   乌萨不知该作何评价,只好看向旁边的岑浔,岑浔勉强想了想:“乌秘书,你通知下去,让策划部给食堂阿姨再加一条姐妹线。”   乌萨记了下来:“……好的。”   在附属中学里转了一圈,整体看下来,岑浔还算满意,明德中学的域主还是很敢想的,不怕离谱的创意,就怕没有创意。   在尺校长的热情的恭维声中上了车,岑浔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询问乌萨:“接下来去哪?”   乌萨翻看日程表:“安途驾校。”   “再下一个呢?”   “护瞳眼科医院,”乌萨另外汇报道:“护瞳眼科医院现在由童院长直接管辖,与千目电视台联动较多,算是千目电视台的下级副本,同时,医学院也新设了眼视光医学专业——这个专业的实习点定在了护瞳眼科医院。”   岑浔赞了一句:“这个方案做得不错,两个学院的学生都可以往那里送,大大提高了副本利用率。”   “再下一个去哪?”   “品强数码城。”乌萨滑动平板,想了想:“这个诡域是计算机学院的卯院长打下来的,我看过卯院长事后提交上来的报告,卯院长有说过,品强数码城的域主虽然同意了合作,但对噩梦大学似乎有点不服气。”   岑浔起了点兴趣:“卯院长的报告还在吗?”   乌萨点点头,将手伸进镜子空间摸了摸,很快就取出一份报告,递给岑浔。   近期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实在太多,岑浔还没来得及看卯院长的报告,这次岑浔将有关品强数码城的报告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岑浔微微挑眉。   收起报告,岑浔对乌萨说道:“先去品强数码城。”   “诶?”乌萨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变更了行程。   *   品强数码城的一楼是电器广场,分为生活电器区和进口电器区,岑浔和乌萨走在其中,听着前面的机器人用没有波动的机器音进行介绍。   机器人用钢铁等材料制造出类人的骨骼和躯体,但没有披上仿真皮,低调的黑色金属光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一丝科技感。   面对岑浔的突然到访,品强数码城的域主反应平平,岑浔提出想看看四楼的电脑城,机器人也什么都没问,直接带他们去了四楼。   四楼,各种电脑品牌琳琅满目,岑浔说是要来看电脑,却没有走进去看,沿途逛了逛,终于问起了机器人一个问题。   然后乌萨就听到了自家校长单刀直入,用礼貌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很不礼貌的问题:“卯院长跟我说,那天他打进品强数码城,签合约的时候,你似乎对我们噩梦大学很不服气,能告诉我原因吗?”   乌萨:“?”   啊,直接问别人被打后为什么不服气,真的是可以这么问的吗?   一直死气沉沉,对他们不冷不热的机器人似乎也被这个毫不含蓄的问题震住了,头上的数显屏缓缓打出了一个“!”。   岑浔停下脚步,抱臂看向机器人:“我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有什么不满,我们就敞开天窗直接说。”   机器人闻言更气了,本来它就对噩梦大学的作风很不满,再看到校长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它就更不爽了,于是它不再忍耐,直接豁出去地质问道:“你们明明保证只要投降就不会再攻打品强数码城!这么大的诡域,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话语里居然透出一丝委屈的幽怨味道。   岑浔听得莫名:“哪里说话不算数了?”   机器人悲愤道:“你问卯校长,他打就打,为什么要杀我宝宝!”   “……”   跟噩梦大学签订协议后,这些诡怪都能靠着协议的补充规则恢复神智,这原本是件好事,方便了域主对诡域进行规范化自主管理——但如果诡怪的感情太充沛了,又变成一件坏事了。   就比如现在岑浔被机器人质问为何杀掉它的宝宝时,满心只剩下问号和无语。   乌萨站出来打圆场,耐心询问:“品域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卯院长没说他杀过你的……嗯,你的宝宝。”   “不是他杀的是谁?”机器人气愤得屏幕上都出现一行乱码:“那天打进来的只有他!他原本就威胁我,如果不签合约就杀掉我的宝宝,我迫于无奈才跟他签的合约,结果一转头!我就发现我的宝宝被杀了!被杀了!!杀宝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为什么对噩梦大学有意见?”   迫于红衣大诡的势力,他当时不敢说什么,现在他已经确认已经找不回宝宝,那还有什么好忍的!   “品域主,请你冷静一点,”乌萨也是被岑浔练出来了,眼看场面失控,竟然半点没慌,还能有条理地询问机器人:“我们噩梦大学的院长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守约定的事情,其中肯定有其他人在捣鬼,关于那个人为什么杀你宝宝,你有什么头绪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机器人斩钉截铁道:“他就是馋我的宝宝的身体!所以才会吃了它!”   啊?乌萨更迷惑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出了口:“请问你的宝宝究竟是什么呢?”   搞了半天,乌萨才弄明白,原来那个所谓的被吃掉的“宝宝”,竟然是一串由域主衍生出的新代码,只要融合这串新代码,品强数码城的域主等级就会得到提升。   但品强数码城域主完全没想到,他养的代码会半途被别人截胡。   当时在场的只有卯院长,并且卯院长还是计算机学院的院长,所以这口锅自然而然就被扣在了卯院长头上。   乌萨弄清原委,也有点摸不清真凶是谁——总之不可能是卯院长,但既然不是卯院长,吃掉那段代码又会是谁呢?   岑浔沉吟片刻,这时忽然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闻言,乌萨和机器人都将目光投向岑浔。   “不是我们大学的教职工,”岑浔冷冷勾唇,对机器人道:“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的代码,他怎么吞进去的,我就让他怎么吐出来。”   机器人明明得到了岑浔的承诺,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浑身的铁皮冒出了阵阵寒意。   它来不及多想,见这件事似乎真的跟噩梦大学无关,它迟疑不决,正要开口服个软,周围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视线再次聚焦后,机器人惊愕地发现,刚刚还站在走廊上的自己,现在竟然站在一台电脑前!   而那位噩梦校长站在他身侧,正淡淡说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机器人还没回过神,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他们说好了什么?   “天凉了,学校的机房是该换新服务器了,”岑浔手指拂过电脑键盘,随口说:“你明天来噩梦大学一趟,顺便把教务系统也升级一下吧。”   将岑校长和乌秘书送出诡域后,机器人立即回去调了监控。   看过监控画面后,机器人的显示屏上炸出了一串串乱码。   因为监控画面里的他一直在向岑校长介绍电脑,他们聊的内容也跟记忆里的对话完全不一样!   机器人感到惊恐,这是什么?幻术吗?他是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为什么他毫无察觉?!而且为什么他的意识进了幻境,身体却还能继续活动?   红衣大诡,恐怖如斯。   机器人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命大,那么顶撞校长,居然也没被打死。   校长真是仁慈啊!   *   另一边,乌萨跟岑浔坐上了后座,默默添加了明天升级服务器和教务系统的新日程。   秦修教过他,当校长的秘书,最好什么都别问,直接照做就行了。   这时,岑浔闭着眼说:“再看两个合作诡域,我们就回去,我要打游戏了。”   乌萨:“……好的。”   但是有些时候,遇到上司忽然改变行程回去打游戏的这种事情,他真的没办法直接照做啊!!   一个上午匆匆过去,回到校长办公室后,岑浔才感到了真正的平静。   照常让猫秘书去买甜点,忙碌了半天的岑校长心安理得地打开电脑摸鱼。   登陆游戏,刚上线,游戏就弹出一个新提示。   【小鸟新皮肤!今日限定,不要998,只需168!购买即送复活卡一张!】   岑浔对此很是不屑:“谁会花168积分买个新皮肤?”   点开活动,新皮肤赫然呈现在岑浔眼前。   Q版黑白小鸟傲然立在树枝上,长长的尾羽垂挂下来,呆萌当中又透着点骄傲,跟普通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岑浔:“……”   乌萨拿着甜品进门时,看到校长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移动鼠标,乌萨见怪不怪地将甜点放在岑浔手边,一抬头,就看到电脑屏幕里,一只黑白小鸟正被岑浔装上弹弓,毫不留情地向绿色猪堆里发射。   眼见那只新小鸟刚飞到半空,岑浔点了一下鼠标,释放了小鸟的技能。   只见无数光点从小鸟身上放出,落在了躲避在建筑里的绿猪上,下一秒,绿猪贱嗖嗖的欠揍表情变成了满脸的虔诚,然后就这么——水灵灵地飘上了天空??   黑白小鸟稳稳落在木头建筑上,翘翘尾羽,很臭屁地“啾”了一声。   然后乌萨就看到岑浔唇角微微上扬,比AK都难压。   乌萨:“……”   这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新皮肤,简直把校长拿捏得死死的。   岑浔连着玩了三把才停下,意犹未尽地端起盘子吃蛋糕,这时,童瞑敲了敲门,带着几张资料进来了。   “哥,这些是你昨天要我找的诡怪。”   童瞑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岑浔,岑浔放下盘子,接过来看了眼。   “要说能造导.弹的诡怪,那最厉害的肯定是疯狂机械城的域主了,祂的诡域里遍地都是枪.械,别说导.弹,玩家只要凑齐材料,连核.弹都能造。”   岑浔也看到了资料上的信息:“疯狂机械城在F市?”   童瞑点头:“是啊,F市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离我们H市有点远。”   “有没有近的,”岑浔皱眉说:“最好就在本市。”   现在就已经有域主盯上了噩梦大学,这种情况,岑浔肯定不能离开噩梦大学太长时间。   所以在为自己的诡域做好全套防御措施之前,岑浔还不打算去太远的诡域。   童瞑很能理解岑浔的顾虑,贴心地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其他几个疯狂机械城的平替。   “两个地方,射击馆和监狱。射击馆在H市,监狱在婆娑海海湾里的一个岛上,离我们都比较近。”童瞑叹了口气:“但是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想找个会制造枪.械的诡怪还有可能,但要找到能手搓导.弹的,那可能就要碰运气了。”   岑浔慢悠悠道:“巧了,我就喜欢赌运气。”   在岑浔的设想当中,拥有能进行超远距离打击的热.武.器是他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哪怕童瞑说希望渺茫,岑浔还是愿意一试。   拿起资料,岑浔打量着上面有关两个诡域的简单介绍,若有所思道:“先去哪个地方呢?” 第57章   猎心射击馆, 赤渊监狱。   岑浔的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之间梭巡,暂时没有做决定。   童瞑见岑浔沉吟不语,就说了自己的想法:“猎心射击馆在H市市内, 绿衣级诡域, 拿下它会非常快。赤渊监狱的话,它在婆娑海的黄泉湾, 建在一个叫迷失之岛的小岛上, 这个岛周围笼罩着迷雾,很大程度上干扰了千眼的观测, 所以我看不清太具体的情况。”   “我只隐约看到了一点热.武.器交战的画面, 所以才会猜测这个诡域里有四哥你想要的人才。”   童瞑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但是赤渊监狱有一点不好, 它建在婆娑海上,而婆娑海里……不仅仅只有赤渊监狱一个诡域。”   岑浔挑眉:“你是想说启世方舟那个诡域吧。”   童瞑耸肩,理性分析道:“启世方舟的域主有天灾系技能, 如果祂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掀起海上风暴, 那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噩梦大学目前的团队阵容,打陆地战基本没悬念, 但要说在海上作战, 劣势就太大了。   岑浔的幻术和傀儡丝虽强,但发动这个技能的前提是必须找到敌人本体,如果敌人躲在茫茫大海里, 岑浔很难锁定目标。   童瞑的全知视域倒是能给岑浔提供视野, 但这里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敌人躲在远海制造风暴,本体处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外, 那么他们依旧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打击。假如乌萨开镜子空间进行传送,就算能直达敌人身边,一出镜子空间,也会掉进海里。   秦修的技能就更不用说了,【钱束身】需要在陆地环境展开,【金钱天平】同样需要对敌人本体释放。   总之,他们目前并不擅长海上作战。   童瞑能看清的这些利弊,岑浔心里自然也门儿清。   岑浔点点头:“目前我们确实不好跟启世方舟正面对上,这样,先去猎心射击馆看看,如果真的没找到合适的人,再考虑赤渊监狱。”   童瞑好笑道:“说了半天,哥你还是想去赤渊监狱啊。”   “都说是监狱了,里面应该关着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吧,”岑浔随手将资料放在一边,用托着侧脸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饶有兴致道:“说不定能在监狱里认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童瞑嘴角一抽:“……哥,看来你对你自己法外狂徒的定位很清晰啊。”   人家是找成绩好的三好学生当朋友,他哥倒好,专门跑去监狱交朋友。   岑浔敛起神色,正色道:“好了,导.弹可以先不管,能造武器的诡怪必须找到。”   童瞑虚心求教:“哥,能问问你一定要造武器的原因吗?毕竟你知道的,诡怪的本体一般都很强悍,用热.武.器对一些诡怪进行攻击,未必会有效果,就比如我,就算子弹打在我最脆弱的眼睛上,我都不在怕的,更何况别的诡怪。”   岑浔睨了童瞑一眼:“人类的热.武.器对诡怪没有威胁,那是因为他们的弹.药是普通的金属。”   “如果我往里面填充的弹.药,不是普通的金属呢?”   童瞑愣了一下:“哥,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岑浔来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俯瞰下方的校园:“既然积分可以变成实体化的食物,那么它同样也可以变成实体化的弹.药。”   “我要在噩梦大学的外围筑起一圈防御线。”   “谁敢觊觎我的诡域,我就要了它们的命。”岑浔微微一笑,声音里却多了几分让童瞑心惊肉跳的狠意,只有在这种时候,童瞑才会恍然想起,他哥这副人类皮囊美则美矣,却经常会让人忘记藏在这幅皮囊下的狠辣之心。   童瞑又开始庆幸自己当初及时投诚,接住了岑浔递过来的橄榄枝。   否则他都不敢想,等未来岑浔真的造出了能量炮和能量导.弹,还有谁的诡域能扛住这样的轰炸。   哈哈,全知就是全知,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嘛!   童瞑暗自窃喜时,乌萨已经拿起平板认真询问岑浔:“校长,我们什么时候前往猎心射击馆呢?”   岑浔思忖片刻,回身看向乌萨:“暂时不急,等噩梦大学扩建结束再说。”   乌萨点点头,把这件事列入待办事项。   “老六,你这几天就去多吞几个诡域,试着往上升一级,”岑浔转而对童瞑说:“看看怎样才能达到进入赤渊监狱的条件。”   童瞑当即应了下来。   临走前,童瞑瞄了眼岑浔桌上的电脑,摇了摇头,眼含怜悯地走出了门。   岑浔望向远处,经过一轮的扩建后,以噩梦大学为中心的诡域边界线已经往外推进了大约十公里,一直到跟市中心的镜都商务区接壤,这次的扩建计划才算结束。   噩梦大学周边数个小诡域都会被纳入噩梦大学的诡域范围。噩梦大学扩大规模后,校外的污染黑雾随之后退,这也代表着,噩梦大学玩家可以走出校门,在噩梦大学诡域范围的校外区域随意行走。   如果此时从至高处俯瞰整个噩梦世界,就可以看到,在弥漫着浓浓黑雾的地表上,除了星火般散落的小小光点,只有寥寥几个区域的光华最为璀璨。   代表噩梦大学的光明区域正在不断向周边的黑暗区域蔓延,直至蚕食了五分之一的H市才堪堪停下征伐的脚步。   ——这可是占据了H市五分之一的庞大诡域,光是其中包含的大小眷从就不知凡几,试问哪个诡怪见了不眼馋?   于是这天岑浔打开电脑,发现自己的电脑上又多出了一款新游戏。   岑浔淡定地点进新游戏,瞥了一眼游戏主页面,哦,换装游戏。   区区一个换装游戏,花样还挺多,想获得新套装,单单用积分买居然还不行,必须得进卡池抽卡,一抽88积分,十连888积分,想获得免费抽数,要么去肝任务,要么凑满一定的登录时长。   岑浔进卡池看了眼,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制服就算了,居然还有女仆装……谁会想抽这种衣服?   这时新手指引跳了出来,岑浔不耐烦地跟着新手指引回到主页面,点进了换装页面。   看清换装页面上的模特是谁后,岑浔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其实……出现女仆装还是很合理的。   岑浔跟着新手教程换了几套初始服装,回到主页面,默默注册了账号,正要登录游戏时,忽然跳出一个弹窗,提示勾选下方的《用户协议和隐私政策》。   岑浔微微挑眉,点开《用户协议及隐私保护政策》。   【尊敬的用户:   欢迎您使用4148换装小游戏,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与支持!我们深知个人信息对您的重要性,为了保护您的个人信息安全可控,请您务必审慎阅读、充分理解各条款内容!   一旦您开始使用本游戏服务,即表示您已充分阅读、理解并接受《隐私保护政策及用户协议》的全部内容,正式成为本游戏用户。   一、隐私保护政策   本政策部分将帮助您了解以下内容:   1.我们如何收集和使用您的个人信息。   2.我们如何共享、转让、公开披露您的个人信息。   3.我们如何保护您的个人信息。   4.我们如何对您违约情况后的个人信息进行处理。   ……   (一)我们如何收集和使用您的个人信息。   我们会出于本政策所述的以下目的,收集和使用您的个人信息:   1.给您带来更好的游戏体验。   我们需要您提供姓名、外形、声音等基本信息,创建您在“4148换装小游戏”的模拟形象,同时,我们可能会根据满足所使用的业务功能需要的频率来收集个人信息。   2.向您提供服务或产品。   在您使用产品的过程中,我们会收集关于您使用产品、服务以及使用方式的信息并将这些信息进行关联,这些信息包括:设备信息、日志信息、授权信息……   ……   数万字的隐私保护政策一时半会儿都滑不到尽头,岑浔懒得看一堆花里胡哨的长篇大论,直接滑到底。   免责声明:   您理解并同意,本平台对以下情形不做任何担保,包括但不仅限于:   (1)服务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   (2)服务不会受中断   (3)服务的安全性、及时性、完整性和准确性   ……   看完这些狗屁内容后,岑浔最大的感觉就是,他真是昏了头,居然真的为这种东西浪费了他宝贵的十分钟。   叉掉《用户协议及隐私保护政策》页面,岑浔直接勾选用户协议,然后登录游戏。   登录即送五个十连抽,岑浔直接进了卡池,五个十连下去,只得了一套SSR套装,五套保底SR普通套装,以及一堆丑爆的配饰和发型。   笑死,根本抽不中女仆装。   岑浔:“……”   单看那套SSR套装,说实话,很像乞丐装,这里破个洞,那个破个洞,还有些地方被撕裂了,看着非常寒碜,可是给模特换上后,就出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战损效果。   原本很无语的岑浔,看着屏幕里的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嗯,SSR套装之所以能成为SSR,还是有点道理的。   战损套装虽好,但岑浔更中意那套女仆装。   但岑浔是不可能花888积分抽十连的,怎么办,只能肝任务了。   任务是闯关制,岑浔需要操纵小人在每层楼中进行探索,找到装着奖励的宝箱就算胜利。   每个宝箱里都装着通往更高一层楼的钥匙,楼层越高,宝箱里装的奖励越丰富。   总共有八十八楼,只要岑浔能到达顶楼,所有套装配饰将全部赠送给岑浔。   岑浔觉得有点意思,用键盘操纵跟自己样貌相似的像素风小人,在一楼进行了探索。   这是一个类似密室逃脱的小游戏,宝箱就明晃晃摆在房间中央,但要想打开宝箱,就需要岑浔在一楼到处寻找线索,直至拼凑出宝箱的密码。   岑浔操纵小人在像素风房间里寻找,很快就找出不少线索,毕竟只是第一关,难度很低,岑浔没用多少功夫就推敲出了密码。   但是在打开房间门时,岑浔不慎触发到剧情杀,一条触手猛地从门里探了出来,血红的触手穿透了小人的左肩。   与此同时,岑浔的左肩也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剧痛。   岑浔微微皱眉,伸手往左肩一摸,汩汩鲜血正从忽然出现的血洞里淌出。   躺在办公桌上咬着尾巴玩的乌萨闻到血腥味,扭头看到岑浔肩上的衣料被鲜血浸透,整只猫懵了一下,浑身的毛瞬间炸开了。   “校长!”   岑浔没去处理伤口,他的手回到键盘上,迅速操纵小人后退,远离逼近的触手,面无表情地对乌萨说:“去把童院长带过来。”   乌萨应了一声,立即打开镜子通道,连人形都来不及变,直接蹿了进去。   见到正在美滋滋编辑八卦新闻的童瞑,乌萨果断咬住童瞑的衣袖,把他拖进了镜子通道。   童瞑大惊失色,挣扎着朝电脑伸手:“哎——我还没来得及保存!”   一来一回,连十秒钟都没到,可是等乌萨带着童瞑再回到校长办公室,原本坐在电脑前的岑浔却已经消失了。   顾不上童瞑是怎么落地的,乌萨落在桌上,发现岑浔莫名消失,便急切地绕到电脑屏幕前寻找。   转椅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倒是屏幕里的小人自发地避开了攻击他的触手,一个跳跃,翻到了沙发的后面   现在没人操纵键盘,那么屏幕里的小人为何能自己行走,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乌萨睁大眼睛,凑近看着电脑屏幕,不可置信:“校长变成游戏里的小人了?”   童瞑从地上爬起来,轻嘶着揉了揉额头,绕到电脑前,看到屏幕里的场景,不由啧啧摇头:“猫秘书,看到没有,这就是沉迷游戏的下场。”   乌萨气急:“童院长,校长现在遇到了危险,你可以严肃一点吗?”   “我现在就很严肃啊,”童瞑直接在岑浔的位置坐下,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一口气,笑眯眯地说:“校长不在家,院长称大王,眼看我哥就要死翘翘了,他的诡域以后就由我这个亲弟弟来继承吧~”   “至于你,猫秘书,”童瞑伸手逗弄不敢置信的小猫,语气贱嗖嗖的:“我就不跟校长客气了,连你一起继承喽。”   乌萨气得不行,一个飞猫在天,扑上去就乱咬一气,直咬得童瞑嗷嗷直叫。   刚走进门的秦修看到这番场景,无奈唤了一声:“乌萨。”   乌萨看到秦修来了,没好气地蹬着童瞑的胸口跳了下去,一路跑到秦修跟前告状:“秦修,校长变成游戏里的小人了,童院长说他要谋权篡位。”   秦修抱起气愤的小猫,安抚地摸摸猫猫头,平和地询问童瞑:“现在是什么情况?”   童瞑揉了揉被猫蹬得发疼的胸口,长腿一勾,挪动转椅靠近电脑,拿起鼠标点了几下:“我哥登录前同意了《用户协议》——这可是妥妥的丧权条约,一旦勾选,用户直接变成游戏开发者案板上的鱼肉,不仅各种授权白给,人也被关进游戏里,再也出不出来了。”   秦修听了以后,淡然地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刚财务部的系统遭到了木马攻击,对方正在更改最高权限,进度条现在跑到了13%。”   童瞑叹气:“唉,早就说过做诡不要太自信,这不,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乌萨双爪撑在秦修的手臂上,直起身子,发出正义的声音:“那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吧。”   童瞑想了想,耸肩道:“救不了,准备吃席吧。   “哦对了!”童瞑忽然一锤手:“最好把他前夫也叫来,想必我哥在天之灵,看到前夫来吃他的席,一定也会十分欣慰吧!”   秦修点点头,拿出手机:“有道理,我现在就编辑请帖。”   乌萨:“……”   不是,我们真的不抢救校长一下吗! 第58章   昏暗的储物间里, 岑浔单手捂着流血的肩膀,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   窸窸窣窣……这是触手划过地面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手掀翻了。   岑浔手指动了一下, 没能放出傀儡丝。很显然,在进入这个游戏空间前, 他勾选的用户协定里肯定有什么能限制他使用技能的条款。   但是那堆用词冗杂的条款实在太长了, 他一目十行,没怎么仔细看。   不过就算时间倒流回勾选用户协定之前, 岑浔依旧不会仔细去看那些条款。   因为根本没什么仔细看的必要。   岑浔心知肚明, 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对方也压根没有掩饰的意思, 几乎是贴脸挑衅,就是算准了岑浔会自信到轻敌应战。   进入游戏空间后,岑浔才明白, 对方挑衅自己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那就是一旦勾选用户协议,用户相当于把自身的大部分权限都授权给了游戏制作方, 譬如技能使用权、系统面板操作权等。   这个能力跟封霁寒的技能有点类似,但不是一模一样。   首先, 封霁寒发动静默技能并不需要任何前置条件, 而4148域主要想达到禁用敌人技能的效果,必须先哄骗敌人签下协议。   其次,4148域主并不能做到禁用岑浔的所有技能, 它只能禁用岑浔授权给它的技能。   两相比较下来, 4148域主的技能跟封霁寒的技能根本没有可比性。   岑浔暗暗摇头,这么多年了,他这个八弟还是这么不中用。   禁用了用户技能后, 被抓进游戏空间的用户确实没法再逃出游戏空间,无论往哪逃,最终都只有被吞噬这一个下场,4148域主的算盘打得还是很好的,但它也不想想,岑浔敢在办公室里装电脑,身上怎么可能没点应对它的真本事。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停下。   接着,储物间的门被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   一个夹杂些许电子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语气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放弃无谓的抵抗,你输了。”   岑浔闭了闭眼,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你就这么笃定吗?”   “不用虚张声势。”冷感无机质的男声笃定说道:“我用数据模型分析过你的行为模式,如果你使用反问的语气进行回答,50%的可能是在嘲讽,40%的可能是在询问,10%的可能是在调情,排除调情,可以确定,你是在对我进行嘲讽。”   “……”岑浔骂了一声:“转人工!”   这话似乎激怒了人工智障,岑浔感到身后倚靠的墙一软,接着化作触感黏腻的触手,牢牢地捆住了他,然后用非常快的速度将他拖进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正沉默地坐在那里,他西装笔挺,长腿支在地毯上,露出的手指纤长瘦削,单看脖子以下,堪称人模人样。   ——可他的脑袋以上却格格不入地顶着一个显示屏。   此时,那个显示屏上的表情是“ (^_^) ”,像是个假笑。   岑浔几乎被触手包裹成了一个茧,唯一没被裹住的只剩下头,侧倒在地的姿势压迫到了肩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勉强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显示屏:“你们搞电脑的,都喜欢显示屏脑袋?”   “事实证明,显示屏脑袋比人类的脑袋好用,”顶着显示屏脑袋的“人”发出毫无起伏的男声:“否则你也不会落在我的手里,四哥。”   闻言,岑浔神色不仅不见恼怒,反而貌似惋惜地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小山村里的事我们都不记得了,但你总该记得自己的排名吧。”   “老八啊老八,你猜猜,你为什么只比老九那个倒霉蛋高一个排名?”   黑色显示屏上缓缓打出一个“?”   “矢墟,出走半生,为何你归来仍是权谋小白?”岑浔语气里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解:“我跟大姐二哥三姐厮杀的时候,你还在跟老七老九菜鸡互啄吧,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敢潜入我的诡域,贴脸挑衅我?”   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显示屏上多了一个“……”。   过了好半天,矢墟才用平静无波的男声答道:“根据数据模型分析,你刚刚在对我实施嘲讽,我很生气。”   “……”岑浔一个没忍住,被逗笑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笑,诡怪在面对险境时,通常会求饶或发狂,难道你觉得你还能从我的诡域里逃跑吗?”矢墟的显示屏上打了个问号:“你的院长和秘书都已经决定放弃你了,我听到了,他们在商量给你风光厚葬,然后邀请你的前夫来吃席,你做校长真失败,没有诡怪在乎你,也没有人来救你。”   岑浔慢悠悠地说:“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伤害到我吧?不会吧,你以为人人都能被风光厚葬吗?当然不是,比如你,就算死了,我们这些人也只会唾弃你的坟墓。”   “……”   矢墟决定跳过嘲讽的环节,直接进入正题:“呵呵,笑吧,很快你就会笑不出来,因为我会吞噬你,并且彻底夺取你的诡域。”   一条触手猛地圈住岑浔的脖子,开始收紧,岑浔被迫仰起头,随着触手收紧的力度增加,不由自主地发出破碎的喉音。   【觉醒进度:33%】   系统面板跳出提示的同时,那条触手猛然间收回。   “不行,我不能杀死你。”矢墟说:“那会让你彻底觉醒,如果你彻底觉醒,我将有98%的可能被你击败。”   “我要在你活着的时候,吞噬你。”   岑浔咳着咳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颤。   饶是没有实体的矢墟,都在听到这笑声时感到电流不稳。   “你到底在笑什么。”   岑浔笑够了,总算大发慈悲地开口:“我建议你尽快杀了我,或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显示屏上缓缓打出一个“?”。   “什么意思?”   岑浔掀起眼皮,直勾勾地望着他:“你有看过噩梦大学教职工手册上的权限规定吗?”   “第3.2.16条:只有在校长授权后,教职工才能使用相关权限,”岑浔一字一句地说:“如使用相关权限,默认为本校教职工。”   矢墟不解地说:“我不是你,我会认真看用户协议,我当然看过这条规定,这条规定有问题吗?就算我默认成为教职工又如何,只要没有正式签订合同,确认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你依旧无法牵制我。”   岑浔:“那你应该也看过第5.4.1条规定,如无校长批准,教职工不得随意离开校园。”   矢墟:“……”   矢墟用他的计算机脑袋分析了一下,依旧觉得没什么大问题:“那又如何,就算我现在走不了,只要我吞了你,校规对我来说就失效了。”   岑浔不由叹息一声:“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没懂吗?”   没办法,岑浔只好掰开了给他细讲:“你看,如果不关住你,你是不是会沿着网线逃走?”   矢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是的。”   岑浔耐心道:“现在你被校规困在了噩梦大学里,我是不是就可以瓮中捉鳖,直接在校园里抓住你了?”   矢墟不明所以:“是的,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我可以继续在校园网里游走,就算全知能看到我在哪,我也完全可以用比光速还快的速度逃走。”   “如果你在网线里,我当然抓不到你了,”岑浔慢悠悠说:“但如果你在服务器里呢,我抓到服务器,是不是就算抓到你了?”   矢墟今天还非要刨根问底了:“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你怎么把我逼进我服务器,我不可能这么听话。”   岑浔摇摇头:“老八,你糊涂啊。”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入侵了噩梦大学的财务系统,并且获取了最高权限,”岑浔缓缓说:“算算时间,现在进度条已经跑到100%了吧。”   “你知道的,前两天我给噩梦大学的机房换了批新的服务器,这件事我没瞒着你。”   矢墟这时才意识到什么,显示屏上出现一个裂开的符号。   岑浔恶意道:“就是这么巧,人事系统、教务系统和财务系统刚好都连着这些服务器,而我又恰好让品强数码城的域主动了点手脚,如果有人恰好获取了任一权限,都将被上传到服务器终端。”   来不及质疑真假,矢墟立即连接了机房的摄像头。   然后他就看到,童瞑站在机房的门口,正指挥着乌萨:“快快!他连上摄像头了,P1-P5,通通断电!”   “嗯嗯!”乌萨连连应声,后腿踩着柜顶,拉长猫身,前爪攀在电源总控上,“啪”的一声,利落关掉一排服务器的电源。   矢墟:“???”   矢墟的CPU险些烧坏:“不可能!我全天都在监听你随身携带的手机,你根本没有跟品强数码城的域主商议过动手脚的事,也根本没有跟其他人提前商量过计划!”   岑浔无所谓道:“哦,那是因为我们在幻境里偷偷开小会,把你屏蔽了。”   “……”   岑浔的喉咙被勒过,现在还有点不舒服,他咳了咳,笑了:“你跟我玩阳谋,好,那我也跟你玩阳谋,看谁斗得过谁。你笑我自负到不看用户协议,太过轻敌,可你将教职工手册分析过千百遍,最后都没分析出猫腻——这让我怎么能不笑你?”   “老八啊老八,自负轻敌的究竟是谁呢?”   显示屏彻底空白了好一会儿,上面才出现一个愤怒的颜文字。   “你居然骗我!”   岑浔语气平平道:“恭喜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以身作饵,直接进入我的诡域,不怕我吞噬你吗?”   岑浔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只有确定有100%的概率能吞噬我,你才会彻底把本体转移过来吧,而且,别怪我说话难听,就凭你,真的没法吃下我。”   说罢,上下打量矢墟一眼,语气中半是嫌弃:“能力不大,胃口还不小。”   矢墟的显示屏持续裂开:“……”   不知是被骗带来的愤怒更多,还是来自岑浔的嘲讽更让他扎心,矢墟忍无可忍,冰冷地说道:“根据计算,只要我在乌秘书关停所有电源前吞噬你,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挥挥手,一道数据流瞬间包裹住岑浔。   岑浔没有挣扎,只嘲讽道:“我现在的确是在你的诡域里,但你要不要猜猜,你的诡域现在又被套在谁的诡域里?”   矢墟微微一怔,下一秒,他就听到岑浔说道:“我宣布,噩梦大学内,任何存在都不得限制校长的自由活动能力。”   【绝对领域:在您统治的领域内,您对领域内的事物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您可以为您圈定的领域指定规则,不遵守的人员将得到对应的惩罚】   岑浔摇摇晃晃地撑着茶几站起来,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我附庸的附庸,依旧是我的附庸,不好意思,只要用着我的服务器,你就没法禁用我对诡域的控制权。”   “我宣布,噩梦大学内,校长可以随意使用他的技能。”   刹那间,数道傀儡丝齐发,将对面的西装电脑人牢牢缠成了一个黑白茧。   显示屏上的符号已经变成了无比惊悚的“!!!!”   岑浔抬脚,踩住了地上的茧人,真诚感谢:“谢谢你,八弟,是你让我明白,如果被人禁用技能,那么最好的破解方法就是用规则对抗规则。”   “因为你的诡域被套在了我的诡域里,所以我的规则优先级要高于你,”岑浔若有所思:“同理,如果我能提前用规则套住无神论者,那我的规则优先级将会高于他,啊……我好像知道我失忆前是怎么对付无神论者的了。”   岑浔笑了笑:“好吧,我承认,你的确比九弟那个倒霉蛋要强一点,区别不在于智商,而在于你能给别人带来幸运。”   “……”矢墟的CPU直接过载,显示屏开始冒起了白烟。   “作为奖励,”岑浔略微俯身,看着他,露出一点微笑:“就奖励你被四哥吃掉吧。”   岑浔可不像矢墟,有那么多废话留给敌人说,他动了动手指,直接开始吸收矢墟的力量。   矢墟终于开始明白恐惧的滋味。   因为他知道,岑浔真的会吞噬他。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岑浔已经被他困在了自己的诡域里,牢牢捆住手脚,什么都做不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岑浔只靠着事先定下的几个规则和提前商议好的计划,就把他困在噩梦大学里,关进服务器?   难道……真的是智商上的差距吗?   矢墟不愿接受现实,眼看岑浔已经吸收了他10%的能量,矢墟迫不得已下,终于求饶:“我错了,放过我,四哥,我给你当院长。”   “晚了,”岑浔冷冷道:“你让我受了重伤,我现在看你很不爽。”   矢墟的电流发出爆鸣,什么叫他让岑浔受了重伤,那还不是岑浔故意演的吗!   碰瓷!这分明是碰瓷!   矢墟显示屏上的表情变成了“T^T”,男声里也多了几分讨好:“四哥,如果我死了,谁给你做换装小游戏?”   岑浔拒绝诱惑:“氪金游戏,不玩也罢。”   “以后全部免费。”   岑浔却依旧不为所动:“区区换装游戏,你以为我很爱玩吗?每次都拿封霁寒当噱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好拿捏啊?”   矢墟:“……”   你玩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玩得就很开心啊!   ——吸收能量20%。   矢墟:“四哥,我可以帮你去偷异端监测局的资料,我真的很有用T_T”   岑浔不冷不热:“是吗?”   ——吸收能量30%。   矢墟:“我可以帮你进行端口的定位和固定,管理员01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没有我,你们没法对抗管理员01┗( T﹏T )┛”   岑浔挑眉:“哦?”   ——吸收能量40%。   矢墟求生欲开始爆棚:“你想在噩梦大学设置武.装.防御,我可以帮你实现全自动化,我还可以进行大数据库识别和分析,直接把间谍抓出来!”   岑浔似乎有所动摇:“这倒开始有点意思了。”   ——吸收能量50%。   矢墟的程序因为缺失能量,开始逐渐停摆,矢墟磕磕绊绊地发出绝望的声音:“我可以……把我的最高权限给你,只要你……留我一命。”   ——吸收能量60%。   岑浔微微一笑,收回傀儡丝:“成交。”   *   乌萨关掉最后一排服务器的电源,从高处往下跳。   秦修在下面接住猫,掏出湿巾,擦了擦沾上灰尘的白手套猫爪,转头询问童瞑:“解决了?”   童瞑轻松道:“解决了。”   秦修也松了口气,将巨额的积分从【财富利息】里放了出来,归回到噩梦大学的财务系统里。   为防矢墟一口气吞掉这些积分,秦修提前把财务系统里的积分转移到了自己的技能里,所以就算矢墟获得财务系统的最高权限,等待他的也会是余额为0的空荡财库。   【财富利息】这个技能只能存放这些巨额积分很短的时间(否则噩梦系统很难支付如此庞大的利息),但如果只存十分钟,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秦修只需要在进度条跑到100%的那一刻转移财务系统积分,自己的积分被转移,岑浔当然能感觉到,以此为信号,接下来,岑浔会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   秦修看了眼时间:“只用了八分钟。”   “不错,比预计时间要快啊,哥。”童瞑看向门口。   岑浔没什么表情,径自走向最前面的一台服务器,按了一下某个开关,取出里面一块特质的硬盘。   矢墟的本体,现在就被关在这块硬盘当中。   岑浔用数道傀儡丝包裹住了这块硬盘的表面,然后将它放回了服务器当中。   “重新把电源打开吧。”岑浔对乌萨这么说道,声音有点哑。   电源打开,机房里的服务器一排排重启,昏暗的机房里再次亮起了幽幽的光芒。   岑浔的面容在幽幽蓝光下更显苍白:“通知全体师生,学校将会升级系统,所需时间……”   他话音减弱,身体刚倾斜些许,就被童瞑稳稳扶住。   “吃颗药吧你。”   童瞑叹息一声,跟其他两诡交换了个眼神,把人带回了教师宿舍。   乌萨是第一次来到校长的住处,岑浔房间的简陋程度完全超乎了猫的想象。   乌萨替岑浔掖好被子,微微皱眉:“校长怎么住在这里?”   童瞑正在发消息,让医学院院长带个会治疗的玩家过来,闻言随口答道:“他要隐藏校长的身份,住得太好就露馅了。”   乌萨小声说:“可是他完全可以住得更好一点啊。”   乌萨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知道校长很坏,但看到校长住在这样的房间里,还是会感到心痛。   他四处看了看,实在没忍住,拿起扫帚和簸箕,把掉下来的墙皮给扫了,又打来了热水,给岑浔擦了擦染上血污的手。   岑浔阖着眼,呼吸很微弱,乌萨不免担心:“校长受了很重的伤吗?为什么会昏迷?”   童瞑迟疑答道:“大概是失血过多,加上有些消化不良?”   乌萨还是不太懂:“失血过多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会消化不良?”   童瞑耸肩:“吃多了呗,他用人类的身体一口气吃了矢墟60%的能量,不撑着才怪。”   “再吃下去,他这具人类身体就要撑得裂开了。”童瞑神色有点严肃:“人类的身体,果然就是麻烦。”   秦修去换了盆热水,乌萨正对着岑浔肩上的伤口无从下手,医学院院长就带着治疗系的玩家来了。   玩家自然认出了岑浔,这张脸辨识度太高了,但凡噩梦大学的学生,谁不认识岑老师?   看到需要治疗的人居然是岑老师,玩家也是非常震惊!   这是怎么了!我靠,岑老师该不会是被校长打成这样的吧!   就算不是校长,肯定也是校长间接造成的,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玩家心里已经发出了尖锐爆鸣,表面上却还要强撑着维持淡定表情,凑近释放治疗技能。   不过话说回来,岑老师是诡怪吧,他的治疗技能对诡怪能有用处吗?   而且……玩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环境,这个宿舍好寒碜啊,噩梦大学是没钱了吗,居然给岑老师住这样的地方!   玩家出离愤怒了,当天退出游戏后,他立即登上论坛,将今天的所见所闻编辑成文字,发到了玩家论坛2区上。   【岑老师重伤后还要住破屋,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噩梦大学欺人太甚!】   当场炸出校友无数,高楼一夜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玩家治疗结束后,确认岑浔的状态已经平稳下来后,童瞑和秦修都去处理矢墟留下的烂摊子了,留下乌萨照顾岑浔。   乌萨小心地擦拭着岑浔肩上愈合的伤口,新长出的粉嫩皮肉很脆弱,他的动作必须非常轻,等终于擦干净了血污,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岑浔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乌萨学着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要将岑浔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没想到刚握住岑浔的冰冷手指,乌萨就感到岑浔的手指微微一动,轻轻反握住他。   岑浔似是呢喃了一句什么,乌萨耳朵好,听清了。   乌萨愣了一下,开始了纠结。   就像秦修生病的时候会喊“妈妈”,校长在生病时喊的人,应该也是他想看到的人吧。   人类果真是矛盾的生物,明明想念,却只有意识不清后才肯坦诚地说出口。   乌萨犹豫片刻,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离开了几秒。   再次回来时,乌萨将两根鸟羽放进了岑浔的手心。   羽毛虽轻,希望也能聊以慰藉。   *   夜深了,乌萨去了隔壁的空房间,对着平板开始重排校长的日程表。   月光落在房间里,如银如水,被岑浔握在掌心的鸟羽忽然无风自动,其中一根鸟羽晃晃悠悠地飞了出去。   床沿的月光突兀地被一道影子挡住了。   封霁寒在床边坐下,沉默地看着岑浔苍白的脸。   【人间代行者:你可以将蕴含不同能量的羽毛幻化为你的分.身,代替你在人间行走。】   这两根羽毛上残留着他的能量,其实还能够继续幻化出他的分.身。   岑浔不知道。   岑浔怎么会受伤呢?   看到玩家论坛上流传出的信息时,封霁寒还是很不相信的,岑浔是谁,他怎么可能会伤到需要让玩家来治疗的地步?   封霁寒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可这两根羽毛被岑浔握得太久了,以往岑浔也只是会捏着它们玩几下——根本不会出现长时间握着不动的情况。   所以封霁寒最后还是没忍住,过来看了一眼。   没想到岑浔真的受伤了。   封霁寒想去看他肩头的伤,伸出手才忽然惊觉,自己现在,好像已经没了帮岑浔看伤的身份和立场。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放下了手。   算了……看着没什么大碍,既然已经看过了,那他也可以走了,大半夜跑到前夫房间里偷看前夫睡觉,像什么样子。   封霁寒心里这么想,垂眸看着岑浔握着鸟羽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半晌,他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摸摸地碰了一下岑浔的手背。   冰凉凉的。   算了,就当最后做件好人好事。   封霁寒缓缓掀开被角,用四根手指小心铲起岑浔的手,缓慢送进被子底下——   “你是在玩过家家吗?”   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封霁寒立即浑身僵直,他缓缓抬眸,岑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他。   封霁寒立即收手起身:“我就随便看看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   刚转过身,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走。”   没有威胁,也没有激将,只是很普通的请求。   封霁寒的脚就像被钉在地板上,怎么都走不了了。   岑浔本性霸道,喜欢命令,极少请求,今天这个样子,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回过身,看到岑浔看着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封霁寒极力忽视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坐回到床边,看着地面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岑浔没说话,他摸索几下,握住封霁寒的手,封霁寒躲了一下,但岑浔的力气太大了,他没挣脱开。   封霁寒觉得自己又开始犯贱了,当初是谁被洞穿心脏而死,是谁被当着面毁掉婚戒,怎么人家一握你的手,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封霁寒等着岑浔说点什么,这样他也能跟着说点什么,可是岑浔一反常态,什么都不说,他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厉害的岑老师是被别人欺负了吗?”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虽然岑浔说没有,但在封霁寒看来,现在岑浔的状态已经不对劲到极致了。   封霁寒终于没忍耐住,掀了岑浔的被子,要去看他的伤口:“你——”   话还没说完,看到岑浔脖颈上骇人的一圈勒痕,剩余的话一下子全忘了。   “谁弄的?!”封霁寒气血上涌,一时间都顾不上前夫不前夫的了,凑上前细看:“这什么,这么大一圈,触手怪弄的?”   岑浔握住他触碰自己脖颈的手,还是那句:“别走。”   封霁寒真是败给他了。   太诡异了,封霁寒都要怀疑岑浔是不是中了什么负面buff,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地一直让他别走。   要是岑浔对他说些狠话,封霁寒还能反唇相讥一下,现在岑浔这个样子,封霁寒怎么好意思继续对他说嘲讽的话。   “……你到底想怎样?”   岑浔掀起被子的一角,意图昭然若揭。   封霁寒一下子就炸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是不可能陪你睡觉的。 ”   岑浔也不说话,默默放下了被角,翻身背对着封霁寒。   片刻后。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这一次!”   封霁寒兀自平躺下来,冷淡道:“你睡着了我再走。”   岑浔转回来,握住他被子底下的手,封霁寒像死了一样,没有缩手,也没有回应。   岑浔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刚刚,我做了个梦。”   封霁寒:“哦,什么梦?”   岑浔缓缓说:“我梦到你有天晚上问我,如果你变成小鸟,我还会不会爱你。”   封霁寒:“……那个应该不是梦。”   岑浔:“对,我记得,我那时回答的是不会。”   封霁寒脸色一黑,他居然还敢提!   那时岑浔说不会后,紧接着给出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你变成鸟后,我们就没办法做了”,气得封霁寒硬是憋着两天没做。   “现在我要换个回答,”岑浔慢悠悠说:“喜欢小鸟。”   刹那间,封霁寒心头好像被重击一下,满满当当的都是巨大的回音。   过了好一会儿,封霁寒才勉强说出一句:“……现在又说些甜言蜜语干什么,是不是想套路我?”   封霁寒竭力让自己维持清醒,以免又被岑浔的话迷惑,他很清楚,岑浔最擅长用话语煽动人心,如果岑浔忽然说了一些不符合人设的甜蜜言论,那他就必须警惕起来了。   “真的,”岑浔哑声说:“喜欢漂亮小鸟。”   “……”   真是疯了!封霁寒在被子底下猛掐自己手心,坚定地拒绝诱惑:“你别说话了。”   有些人,你明知他很坏,坏到骨子里,但因为长得太好看,但凡说话好听点,态度软乎点,你就很容易产生原谅他的冲动。   这样是不对的!很容易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封霁寒态度坚决:“你再说我就走了。”   岑浔似是拿他没办法,闭目道:“好吧。”   于是昏暗的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门外的乌萨轻手轻脚地退回了刚刚的空房间,他缓缓合上门,仍然没从刚才听到无神论者声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只是放个羽毛而已,无神论者怎么真的来了!   校长受伤,无神论者远在现实世界,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端口还没打通,乌萨都怀疑秦修白天真的给封霁寒发了校长的讣告。   乌萨有些迟疑,校长毕竟受伤了——虽然都是表象,校长实际上变得更强了,但万一还是被无神论者欺负了怎么办?   于是乌萨拿出手机,纠结着要不要跟秦修说一声。   正犹豫呢,乌萨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乌萨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拉进了一个小群,小群的名字是“八卦专用群”,并且群里的信息已经变成了99+。   乌萨:“?”   他迷茫地点进“八卦专用群”,然后就看到最新一条消息。   八卦多多:【牛哇!三句话,让前夫哥心甘情愿陪睡,这就是我哥的实力吗?(狗头)】   乌萨:“!”   童院长是怎么知道房间里发生什么事的,他难道偷偷把眼睛放在了校长的床底下吗!   乌萨震惊地往上翻,发现这个群是由一个昵称叫“矢墟”的用户建起来的,“矢墟”在群里的第一句话就是:“一级警报!无神论者于22:36分03秒抵达校长卧室,全员警戒!”   一句话,炸出童瞑这个八卦狂。   八卦多多:【什么什么!老八你消息居然比我还灵通?我不服!】   矢墟:【手机监听,当然灵通。】   无凭证不报销:【私下议论校长八卦,你们不要命了?】   八卦多多:【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这也不是没被打死吗~】   矢墟:【差点被打死的我,什么都不想说】   八卦多多:【哈哈哈活该,叫你不老实,你说你,惹四哥干嘛,你也不想想,他凭什么能排第四。】   矢墟:【当时没想那么多,算出胜利的概率有99%,我就上了。】   八卦多多:【不懂怎么算出来的,建议送去修修】   无凭证不报销:【建议+1】   矢墟:【拒绝建议,我很快就会进化算法,惊艳所有人。】   八卦多多:【……算了,我们都让让他,这孩子,打小就不聪明(怜爱)】   八卦多多:【@矢墟,现在前线战况怎么样了,快给我开个直播】   矢墟:【我不敢。】   八卦多多:【有什么不敢的,眼睛一闭一睁就死了】   八卦多多撤回一条消息。   八卦多多:【有什么不敢的,六哥会保护你的!(拍胸膛)】   矢墟:【我看到你撤回的消息了。】   八卦多多:【我可怜的八弟,打了一天的窝囊战,是不是缺能量了?这样吧,只要你给六哥直播现场,六哥就给你100积分,如何?】   矢墟:【不行,太少。】   八卦多多:【200!我给你200积分!】   矢墟:【不行,太少。】   八卦多多:【250!不能再多了!】   矢墟:【一句话250积分。】   八卦多多:【靠!你抢积分啊!穷疯了吧你!】   八卦多多:【250就250,成交!】   无凭证不报销:【我先退群了,@最爱至尊皇氏,乌萨,我们一起退,不要跟他们一起作死。】   八卦多多:【萨宝忙着听墙角吧,真羡慕小猫,可以在现场听直播。】   ……   矢墟:【注意看,这个男人说了句别走,前夫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八卦多多向矢墟发起转账。   ……   矢墟:【注意看,这个男人说他做了个梦……】   八卦多多向矢墟发起转账。   八卦多多:【现在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终于能听上直播了,这个积分花得值!(流泪猫猫头.jpg)】   ……   看完聊天记录后,乌萨:“……”   真是太过分了!童院长和人工智障居然狼狈为奸,偷听校长的隐私!   正义小猫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老六行为。   所以乌萨只迟疑一秒,就回到了岑浔的门前,严肃地敲了敲门。   得到允许后,乌萨故作从容地走了进去,径自拿起岑浔放在旁边的手机,嘀咕了一声:“哎呀,手机忘记拿了,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说罢,乌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乌萨离开后,封霁寒猛地弹坐起来,语气变得不善:“他是谁!他为什么会把手机落在你房间里!”   岑浔咳了咳:“只是照顾我的人。”   他拉了拉封霁寒的手,封霁寒不情不愿地被拉得躺了回去,浑身硬邦邦,像一具尸体。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侧脸,封霁寒被激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按住那只手。   冰凉的气息拂过他的脸畔,封霁寒及时侧过脸,那个同样冰冷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角。   嘶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明天你还会来吗?”   封霁寒侧着脸沉默了片刻,说:“不会来了。” 第59章   “截止今天12:00, 噩梦大学内所有系统全部升级完毕,品强数码城域主已经开始施工,预计五天后完成全域电子眼铺设。”   乌萨拿着平板汇报道。   岑浔靠在床头, 淡淡“嗯”了一声, 他的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玩射击游戏。   一枪下去, 屏幕里抱头鼠窜的人就发出一声痛叫, 同时,怂怂地跪在床边的童瞑也浑身一抖。   乌萨同情地收回目光, 良言难劝作死的诡, 这不就又被收拾了。   摇了摇头,乌萨放下平板, 从兜里掏出几包阿胶糕,双眼亮亮地放在了岑浔的手边。   岑浔百忙中分神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乌萨:“补血的呀,我从镜都商务区的保健品区拿的, 那里的销售员说这个最补血啦。”   岑浔做了那个扫兴的成年诡,无情戳破真相:“保健品都是假的。”   乌萨却坚持道:“不是假的, 秦修以前给我吃过鱼油,我的毛真的变得很多, 不信你看——”   他变回猫型跳到岑浔手边, 挺胸展示自己顺滑漂亮的长毛。   岑浔多看了几眼,总算把手从键盘上挪开,随手摸了把厚实柔软的长毛, 给予了肯定:“确实挺多。”   乌萨得到认可, 低头将一包阿胶糕叼到岑浔手边,蹲在旁边看着他,晃了晃蓬松的尾巴:“销售员说这个也是甜的, 好吃的。”   “……”岑浔勉强给了猫秘书一个面子,拆了一包,品尝过后,微微蹙眉:“味道有点怪。”   “真的吗?”乌萨迟疑地凑近细嗅,立即眯起眼睛,被奇怪的味道逼退:“确实有点奇怪……好像又被销售员骗了。”   跪在一旁的童瞑终于没忍住:“都说是销售员了,当然会天花乱坠地推销他的商品,乌秘书,你是不是太单纯了,怎么连你自家诡域的员工都敢驴你?”   乌萨还没来得及开口,岑浔冰冷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乌秘书至少还想着我,知道给我带保健品,再看看你们,连乌秘书一半的稳重懂事都没有。”   童瞑瞬间闭嘴。   “看来你们都是太闲了,”岑浔摸着猫头,冷笑道:“既然这么闲,老六,你去把学校里的所有男厕都拖一遍。”   童瞑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什么!哥你居然让我拖厕所?不要啊哥!!”   岑浔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转向电脑屏幕:“至于你,老八,你就去给我做十套不同主题的噩梦大学效果图,做不好,我就把装着你本体的硬盘架在火上烤——懂了吗?”   电脑屏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个十分惊恐的“(ΩДΩ)”   童瞑膝行过来,趴在床边悲痛哀嚎:“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忍心让我扫厕所吗!”   岑浔无视床边的童瞑,径自抱起乌萨:“还是乌秘书深得我心。”   “乌秘书关心校长,工资加100。”   乌萨立即从喉咙里发出开心的呼噜声。   童瞑面如死灰。   好好好,对着前夫哥和奶牛猫就能春风化雨,对着亲弟弟却重拳出击,凭什么!   退一万步说,他那几千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难道不是黑白色的吗!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童瞑趴在床沿悲痛锤床:“四哥,你凭什么不能也宠宠我,我的眼睛也是黑白色的啊!”   矢墟也在公屏上打出一行大字:“我的键盘和屏幕也是黑白色的!!!”   岑浔头也不抬,一句话终结话题。   “你们没毛。”   “……”   风停了,心死了,他哥居然是黑白毛绒控,多么痛的领悟。   乌萨的白手套爪子踩着岑浔的被角,目送童瞑游魂似地离开:“童院长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岑浔见怪不怪,切出枪杀游戏,回到换装游戏:“在你可怜他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在厕所里听墙角了。”   乌萨震撼了:“不、不会吧?”   岑浔给屏幕里的模特换上黑白女仆装,拖动角度反复欣赏,方才的郁色一扫而空:“所以不要轻易对某些人产生同情,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演的。”   乌萨若有所思地点头:“就比如校长你吗?”   岑浔没回答,只是看着屏幕,微微一笑。   校长在摸鱼,乌萨也暂时没有要忙的事情,躺在一边翻身露出肚皮,倒着看岑浔。   岑浔的肩伤已经愈合大半,流失的血却没那么快补充回来,脸色仍有几分苍白——除了这个,乌萨忽然觉得,似乎还有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岑浔看了片刻,终于辨认出哪里有不同。   校长的头发,好像变长了一点?   以前只是微长,现在却长至后颈,已经可以扎成一个小揪。   乌萨想了想,翻身爬起来,跳下了床,片刻后,他重新回来,低头将口中叼着的黑色发圈放在岑浔手边。   岑浔看到发圈,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头发,神色不明:“变长了。”   他没再说什么,拿起小猫衔来的发圈 ,随手把头发扎了起来。   *   为了迎接第二批公测玩家,近期噩梦大学一直在扩建和招聘新教职工。   这个时间,从各大附属诡域里招来的新一批教职工已经入校,原本人事部在接收这些新职工后,就需要手动录入登记信息,然后分配岗位,工作量非常大,现在有新系统【矢墟】辅助办公,批量录入,智能分配,人事部的效率提高了数倍。   大批新教职工的加入填补了教师带队实习模式所带来的空缺,在此期间,第一批参与新实习模式的玩家分为数个小队,在院长、副院长、教授的带领下出发远征,向降低死亡率的那些诡域重拳出击。   如果顺利的话,等他们回来,噩梦大学的附属诡域将不仅限于本市,随着位于其他城市的附属诡域越来越多,噩梦大学的势力范围会向整个噩梦世界辐射——直至吞并整个噩梦世界。   为了完成校长的宏图霸业,噩梦大学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全校最清闲的反倒是校长本人。   岑浔其实也不想摸鱼,但吞了矢墟60%的力量后,岑浔一直没把这些力量消化完。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诡怪也差不多,吞吃同类后,诡怪最常见的消化方式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沉眠,作为半觉醒状态的诡怪,岑浔既不能完全进入沉眠状态,又不能完全保持清醒,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就是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不想动。   反正除了去补拍综艺镜头,现在暂时也没他的事,岑浔干脆放任地摆烂,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晒着晒着,再恢复意识时,岑浔是被公共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吵醒的。   过了一会儿,随着脚步声靠近,一股甜腻的味道随之飘来。   声称不会再来的某人端着一碗汤走过来,冷着脸俯身,把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躺椅旁边的茶几上。   岑浔瞥了眼那碗红彤彤的汤,挑眉道:“这么红,里面放了你的血?”   封霁寒语气邦邦硬:“放了红糖而已。”   岑浔端起碗,用勺子舀起里面的红豆,若有所思:“那就是下毒了?”   “让你失望了,只是补血的五红汤。”封霁寒没好气地说:“你当我傻吗,你现在死了,就会完全觉醒,对我有什么好处?”   “原来你们异端监测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才没有再派人过来杀我啊,”岑浔微微眯起眼:“那他们是不是应该求着我别死?”   思及此,岑浔忽然悟了,靠着椅背对对封霁寒微微一笑:“你回去告诉异端监测局,一天之内把你打包送给我,否则我立即自杀。”   都失忆了,怎么还是这套威胁话术,封霁寒险些被他气死:“这碗汤还堵不住你的嘴?喝不喝,不喝我就走了。”   岑浔慢悠悠地说:“不喝纯汤,只喝加血汤。”   封霁寒:“……你是什么吸血鬼吗?不喝就算了,还我。”   岑浔端着碗避开了封霁寒伸来的手:“没说不喝。”   见他总算动了勺子,封霁寒就不管他了,站在阳台边往下望,岑浔宿舍所在的楼层不高,从阳台望出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   轻风拂过封霁寒身后的银色长发,沉默了半晌,封霁寒语气不明地说:“你们噩梦大学这么快就占据了周边的区域,野心不小。”   岑浔喝着汤,兴致缺缺地敷衍:“是吗,我不太清楚呢。”   封霁寒回过头看他,一双剔透的琉璃瞳似是能看破世上所有的虚妄:“你是噩梦大学的成员,你真的不清楚吗?”   岑浔身下的摇椅小幅摇晃,悠悠闲闲地说:“如你所见,我是唯一的闲人,现在被整个团队排挤在外。”   “少装,”封霁寒来到他身边,低头冷静地看他:“是你单方面排挤了整个团队吧。”   岑浔掀起眼皮,恰在这时,封霁寒伸出腿,卡住了他不断摇晃的摇椅。   “还有,下次说自己受伤前,记得把头发剪了。”   封霁寒微微俯身,目光从岑浔扎成小揪的黑发上扫过,不带情绪地笑笑,意有所指:“看来最近岑老师的伙食不错,营养很丰富。”   岑浔顿了顿,不动声色道:“你懂得还挺多。”   随着封霁寒俯身的动作,他垂落的银发像一层帘,几乎将岑浔笼罩在其中,岑浔顺手拨开一些落在脸上的,挑眉问:“以后会比你还长吗?”   “如果你问的是头发的话,应该会。”   这下,岑浔是真笑了,他用手指勾缠几缕银发,攥在手里,往下一拉,封霁寒只能顺着他的力度往下俯身,撑在扶手上。   “我问的不是头发,还能是什么?”岑浔将手里的汤碗放回一边的茶几上,用腾出的手拽住另一侧的银发,恶劣地让封霁寒彻底直不起腰:“你想的是什么?”   封霁寒冷静地去掰岑浔扯着他头发的手,否认道:“我没想什么。”   岑浔没让他掰开自己的手,而是变本加厉地将他继续往下扯,直到两人几乎脸贴脸。   “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异端监测局吗?”岑浔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要怎样做,你才能为我保守秘密呢?”   “那就用另一个秘密来交换,”封霁寒竭力在放大的美色中维持清醒的头脑:“你告诉我,噩梦大学的校长,究竟是谁。”   岑浔笑了一声:“我凭什么用价值更高的秘密做交换。”   “这么想知道,你直接去校长办公室看吧。”岑浔用指背轻佻地抚过他的侧脸,哄他似的放低声音:“又没有人不许你去。”   不知道是脸被蹭得太痒还是耳朵痒,总之封霁寒耳根一下子就红了,他目光微闪,强自镇定道:“你总是诡计多端,我才不信……不说就不说,我现在就回局里告发你。”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岑浔手中一空,晃晃悠悠的鸟羽从空中飘落,轻飘飘落在岑浔的手心。   岑浔眸光晦涩地看向手里的鸟羽。   每次都是这样,在陷阱外面蹦来蹦去,反复试探,但就是不跳进陷阱里。   封霁寒对他太了解了,警惕心非常强,大大增加了捕捉封霁寒的难度。   “警惕的小鸟。”   越是得不到的越骚动,岑浔对着头顶的太阳看黑白鸟羽,微微勾唇:“跑吧,很快就能抓住你了。” 第60章   噩梦大学行政楼五楼, 运营部。   又是新的一天,秦修从镜都商务区带来的员工正在各自的隔间里忙碌,但这一天跟平日有所不同, 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今天带了大领导前来视察, 他们分毫不敢怠慢,站起来一一问好。   “校长好!主任好!”   “校长好!”   岑浔微微颔首, 却没有多做停留, 而是跟秦修一起走向运营部隔壁的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像几乎占据整层楼的运营部那么大,它是一个由六面镜子组成的小房间, 门口正对的那面镜子上镶满了错综复杂的银白线路, 这些线路往中心蔓延,共同勾勒出了一扇门的形状。   此时, 这扇由线路勾勒出的“门”还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岑浔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   乌萨和童瞑已经提前等在了镜子空间里, 见岑浔和秦修进门,童瞑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就按捺不住了:“哥, 现在就开始吗?”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拿到端口这么久,他们今天终于可以激活去往现实世界的端口, 彻底打通两个世界的通道!   童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现实世界兴风作浪了!   现实世界不像噩梦世界, 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类大多数都没有异能,像他们这种等级的诡怪,进现实世界就跟狼进了羊圈似的, 童瞑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有多快乐!   美好愿景就在眼前, 不仅童瞑激动,岑浔也颇为期待。   他点点头,笑道:“开始吧。”   第一次激活端口, 端口对应现实世界的落点会十分随机,并且无法固定,但是,现在有矢墟帮忙定位端口落点,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岑浔计划中的理想落点是创宇科技的运营部,这样就相当于把现实世界与噩梦世界的两个运营部连接在了一起,确保隐秘性的同时,还能大大提高两个世界的信息传递效率。   考虑到噩梦世界里到处都弥漫着污染,哪怕是在噩梦大学的诡域里,污染也依旧存在,所以岑浔特地让乌萨开了一个镜子空间——既确保了端口位置的安全性,也拦住了噩梦世界的污染。   岑浔并不想管人类的死活,会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确保污染不会溢进现实世界,从而被异端监测局检测到异常。   万一异端监测局顺着污染摸过来,把他们的窝点打掉了,那他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白忙活了。   岑浔退到一旁,矢墟通过广播发出机械男声:【端口1,第一次定位测试开始。】   秦修从技能【财富利息】里取出变大了一点的银钥匙,直接将它放入镜门当中。   随着钥匙的融入,镜面如水般漾出一圈涟漪,同时,无数光点亮起,沿着银色线路齐齐向中心的镜门流去。   流向镜门的光点层层叠加,镜门的门框越来越亮,镜面上的涟漪很快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银色漩涡。   【预计结束时间,15秒】   【预计结束时间,8秒】   漩涡的转速逐渐平息,而后重新归于平静。   【第一次定位结束。】   夹杂着雪粒的刺骨狂风从半人高的通道里侵袭而入,须臾间便吹乱了所有人的发丝。   乌萨顶着寒风前进,好奇地趴在通道口往外看,只见雪地里,摇摇晃晃走过的黑白生物看到突然探头的乌萨,惊得张开尖嘴怪叫了一声。   惊奇之下,乌萨立即指着它,眼睛发亮地望向岑浔:“校长快看,这个鸟也是黑白色的耶,它会不会是无神论者的亲戚?”   岑浔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企鹅,只是配色像而已,应该跟封霁寒不是同一种鸟。”   乌萨一想也是,就问:“那校长你想养吗,我去给你捉一只?”   岑浔兴致缺缺:“不想。”   他口味特殊,只想养封霁寒那只歹鸟。   他们讨论企鹅的时候,童瞑在后面端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手动输入坐标:“居然给定位到南极去了,老八,照着我给你的坐标重新开通道吧。”   童瞑有全知之眼,对现实世界的任一坐标都了如指掌,但矢墟不一样,在不联网的情况下,它对现实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矢墟要想定位到准确的坐标,就得靠着童瞑的全知视域不断校准方位,如此一来,才能帮助它建起一套关于现实世界的全新地图。   经过刚才的测试后,笔记本屏幕上,黑色球体的下方区域被点亮了一小块。   通往南极的通道关闭,风雪骤歇,镜面恢复成了银色漩涡。   【端口1,第二次定位测试开始。】   秦修悄然站到乌萨身边,伸手拂下乌萨头发上的雪粒,乌萨顺着力度低下头,方便秦修给他弄头发。   这次的定位测试用时十秒钟。   漩涡再次平静下来后,再次出现在镜门里的场景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阳光正好,海鸟从低空盘旋飞过,蔚蓝色的海面风平浪静。   忽然,一条黑白相间的大鱼跃出海面,全黑的背鳍无比光滑,两眼后各有一块梭形白斑,腹部雪白,它悠然地坠入海中,掀起的海浪裹挟着海水,溅入了通道当中。   乌萨后退几步避开溢进来的海水,迷惑了,震撼了:“校长,又是一个黑白配色的生物!”   岑浔也有点无语,要不是矢墟暂时还无法精准定位,他都要怀疑这个人工智障是故意的了。   接下来矢墟又重新定位了两次,经过童瞑的手动校准,黑色球体上亮起了四个区域。凭借这四个点,已经足够矢墟用算法推演出现实世界完整的坐标体系。   到第五次定位测试时,矢墟就顺利定位到了创宇科技的写字楼。   矢墟轻而易举地连上了创宇科技的内部网络,联络了秦史渊。   没一会儿,秦史渊和荣天畅匆匆赶到了这个房间。   这两个人是岑浔刚成为校长时就安插好的线人。   秦史渊是秦家的私生子,背靠秦家,权不多但钱多,他名下的创宇科技成为了噩梦大学实施线上八卦交易的秘密办公点,而荣天畅则负责搭建线上交易的镜像网站,确保线上交易的安全性。   现在两个世界已经被打通,他们未来的业务范围将不再仅限于区区线上交易。   秦史渊走进这个房间,饶是早有准备,在看到真真切切的半人高通道时,秦史渊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   噩梦大学的诡怪,居然……真的打通了现实。   用言语难以形容那一刻秦史渊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并不是知道自己身处诡怪阵营,不会被诡怪攻击就能抵消掉的。   就像你通过天幕,看到身怀伟力的异形即将攻打人类世界,哪怕你早早投靠了异形阵营,在看到异形彻底打破天幕降临的那一刻,你依然会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绝望感。   与秦史渊的恐惧不同,荣天畅是实打实的高兴——这个烂透的逼世界终于要毁灭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荣天畅就差大喊“诡.怪.太.君这里请”了!   他惊叹地走到通道口,试探地问通道那边的岑浔:“校长,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岑浔颔首:“你试试看,能不能过来。”   荣天畅应了一声,单手抓住通道的边框,抬起一条腿,用力攀上了那个半人高的通道,通道只有半人高,并且有点窄,他猫着腰,硬是用力挤了进去,一翻身,就落在了镜子空间里。   童瞑放下笔记本走过来,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脸上笑眯眯地说:“哥,看样子,我们是成功了。”   岑浔微微勾唇:“就是有点小。”   “会变大的,只是时间问题。”   童瞑一怂肩,他不在乎通道小不小,只要是能出去的通道,那就都是好通道。   既然人类能进来,接下来就看诡怪能不能顺利出去了。   乌萨变回更小的猫形,蓄力一跃,矫健地跳了出去,又一跃,跳回了镜子空间,没有半点凝滞,非常丝滑,秦修稳稳接住跳回来的小猫,挠了挠猫下巴。   乌萨呼噜呼噜地眯着眼说:“能过去,但到现实世界后,我的力量被压缩了很多,大概只有青衣级。”   童瞑一听,捋起袖子:“我也试试!”   说着,他试探地将手伸向通道,意料外地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拦在了半空,童瞑的手还能继续往前伸,但是凝滞感非常强。   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阻挠高等级诡怪穿过屏障。   童瞑轻啧了一声,不再维持人形,变回了觉醒态本体——一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这堆眼珠子如潮水般朝镜门涌去,数千枚眼珠瞬间便将镜门挤挤挨挨地完全堵住。   这画面污染值太高,除了噩梦大学的诡怪,现场目睹这一幕的两个人类直接掉san,十分不适地避开了视线。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在眼珠不断蠕动的咕叽咕叽声中,大约六分之一的眼珠脱离本体,穿过了通道,混合着粘液吧唧一声砸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小眼睛堆变幻出童瞑的人形,童瞑感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等级,转过身无奈地对岑浔说:“我也跟乌萨一样,实力被压缩到了青衣级。”   岑浔微微点头,走到镜门前,抬起了手,作为等级更高的诡怪,岑浔的手指更是直接被挡在了镜门外,寸步难进,毫无穿过镜门的可能。   从岑浔指尖探出的傀儡丝试探前进,同样也被拦在了镜门外。   童瞑给他出馊主意:“哥,不然你也试试分割本体?”   岑浔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童瞑:“……我忘了,你现在还是半觉醒诡怪,如果不能用分割本体这个方法来压缩力量,那你要怎么过来?”   岑浔沉思片刻,有了个主意:“等我一会儿。”   说罢,岑浔推门走出了镜中空间,童瞑不知道岑浔要去做什么,趴在通道口跟秦修搭话:“你说我哥干嘛去了,总不会是去悄悄自杀了吧?”   秦修把乌萨放在自己的肩上,淡定道:“不太可能,校长肯定是有了别了办法。”   童瞑左想右想,也没想出岑浔能有什么办法将力量削到青衣级,只好老实地等岑浔回来揭晓谜底。   大约过了十分钟,岑浔才重新推门进来,他看上去毫无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他的手里多出了一张白色小纸片。   童瞑好奇探头:“哥,这是……”   岑浔比了个“嘘”的手势,唇角微扬,摊平手掌,他手心里那个剪成小人形状的纸片忽然动了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岑浔轻轻一吹,纸片小人便轻飘飘地穿过了镜门,飞进了现实世界。   刚一落地,纸片小人便像吹气般迅速膨胀了起来,身量抽条,扁扁的纸片身体被血肉充盈,转瞬间就变得高挑颀长。   “我靠,”童瞑惊叹地看着面前的岑浔复制体,不可思议道:“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傀儡丝不是穿不过端口吗?”   复制体睁开眼,极富本体神韵地瞥了他一眼:“傀儡丝穿不过,是因为它连着我的本体,蕴含着我本体的力量。”   “既然如此,我单独抽出一根不就行了。”   打个比方,连接着他本体的傀儡丝就像一根根高压电线,这些高压电线超过了镜门的额定电压,所以无法穿过。   但如果岑浔单独拆出一根傀儡丝,这根傀儡丝就会变成一个移动充电宝,岑浔可以自由选择往充电宝里面充多少格的电,只要把电量控制在镜门允许通过的范围内,这根傀儡丝就能随意在镜门里穿行了。   这时,再将它与【点纸成真】这个技能组合起来,就能打造出分.身的效果了。   “最关键的一环是,我的傀儡丝能够离线使用。”岑浔若有所思道:“看来傀儡丝就是我本体的一部分,由此可见,我的本体……应该就是由一堆线组成的。”   童瞑说不出话,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6。”   岑浔懒得搭理他,径自走向窗户,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现实世界的阳光瞬间落了他满身,温暖而灼目,似乎跟噩梦世界的阳光没什么区别。   岑浔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写字楼底下的人类渺小得宛如蚂蚁,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鸣笛,平稳运行的城市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已悄然来临。   “这就是你想保护的世界吗?”岑浔低声喃喃:“看上去不怎么样。”   岑浔伸出手指,隔着玻璃描摹着城市的轮廓,轻柔的力度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面庞:“如果在这里开一个新的游乐场,应该也会很好玩吧。”   “那还用说!”童瞑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趴在窗上垂涎地看着下方的人类:“哥,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啊,这就是现实世界吗,充满了血肉的芬芳和……化工臭味?”   荣天畅讪笑着接话:“是啊童院长,我们这里的空气污染有点严重,市民投诉好几年了,但我们的异能者市长为了贪污那点钱,就是不整改。”   童瞑立即义愤填膺地谴责道:“怎么可以这样呢!当不来市长可以把位置让给有需要的人,比如我们校长!”   叹了口气,童瞑同情地拍了拍荣天畅的肩膀:“你放心,等校长的傀儡丝穿透他的天灵盖,他就老实了。”   荣天畅猛一拍大腿,激动道:“那真是太好了,童院长您等着,我这就去把市长的个人信息拷一份过来!”   一旁的秦史渊:“……”   亲眼目睹荣天畅毫不犹豫的倒戈,秦史渊忍不住开始思考,底层普通人究竟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里,才会宁可去帮助诡怪,也不肯去在乎人类同胞的未来。   秦史渊投靠噩梦阵营,是为了更高的利益和权利,也是为了保命,可是荣天畅呢,他好像就是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觉得世界上的人类已经不值得去拯救,所以就算毁灭也没有什么关系。   疯了,真是彻底疯了。   秦史渊心想,这无疑是一个疯魔的时代。   如果社会里的所有个体都对种族的命运毫不关心,那么就算诡怪没有出现,人类也迟早会自取灭亡。   想到这里,秦史渊心中的那点恐惧也渐渐消散了,转化为了接受现实的平静。   他上前一步,恭敬说道:“校长,我已经准备好了政府要员和各大公司的最高管理层名单,要现在去会议室吗?”   岑浔转过身,唇角微弯:“走吧。”   *   这天晚上,洗完澡走出来的封霁寒打开手机,发现有个未知联系人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封霁寒微微皱眉,坐在床边取下头上的毛巾,打开信息后,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人间即噩梦,你迟早会明白,这个世界,不值得你拯救。】   封霁寒愣了一下,快速编辑了条消息回去。   【你是谁?】   那边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   【我的小鸟,要跟我玩个游戏吗? ^_^ 】 第61章   封霁寒盯着这条新消息, 手里的毛巾不知何时地掉在地上。   他很想质问对方是不是在恶作剧,但是……会这样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   太阳穴跳了跳,封霁寒闭眼深吸一口气, 拿出另一个专用通讯器联络了管理员01, 然后再次编辑短信,发给了这个未知联系人。   【什么游戏?】   未知联系人不紧不慢地回了一条消息:【赌.博游戏, 赌输了, 就乖乖回到我的身边,怎么样】   管理员01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继续聊, 对面有高手, 我还需要大约三分钟的时间破解对面的防火墙。”   封霁寒继续打字:【我凭什么跟你赌?】   对面很快回复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赌。】   【因为无论输赢,你最终都会成为我的战利品。】   【我会享用你的身体, 用尽手段惩罚你的背叛和不忠。】   “……”封霁寒瞪着那条最新消息,只觉一阵气血翻涌。   这天是没法聊了!!   他气愤打字:【你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骚扰我吧!】   未知联系人:【别急,答案要到明天才会揭晓, 希望你今晚还能睡个整觉。】   【对了,你果然还是不穿衣服最好看。】   封霁寒:“……”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在自己家里,谁能想到会遇见个偷窥狂……所以他随便围了一下就出来了。   受不了对方的变态, 封霁寒迅速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最后才意识到可能是手机摄像头被对方控制了,连忙用手指遮住。   他刚遮住摄像头, 对面就发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颜文字:【^_^】   封霁寒忍无可忍:【你是变态吗?!】   对面坦然回他:【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   【把手松开, 我有权欣赏我未来战利品的身体。】   “……”封霁寒眼前一黑,血压直线飙升。   在被追踪定位的情况下,居然还有闲心来骚扰他, 真是太猖狂了!   眼看岑浔明显有恃无恐,封霁寒心中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岑浔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敢直接贴脸挑衅到他面前,那就说明岑浔已经憋好了个大的。   并且岑浔很确定,就算他提前向异端监测局泄露了风声,异端监测局也绝对无法阻止他。   管理员01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封霁寒心中不免焦灼起来,他询问管理员01:“怎么样,追踪到了吗?”   过了好半晌,管理员01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追踪到了。”云时月语气迟疑而惊愕:“信号的来源在……你家的书房。”   封霁寒霍然起身,正要往书房走,忽然发现自己现在还裹着被子,于是随手拿了件浴袍,边穿边大步走出卧室。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封霁寒没有迟疑,直接开了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的屏幕散发着幽幽荧光。   椅子上空无一人,封霁寒沉着脸走上前,看到电脑停留在聊天页面,对话框里甚至还有一段没发出去的消息。   【啊,被你发现了。】   “……”有时候封霁寒是真的很想报警。   一朵略显潦草的白色纸花落在键盘上,像是有人在等他回复的过程中随手折出来的,封霁寒拿起这朵纸花,感到万分头疼。   前夫闷声干大事,突然就从噩梦世界出来了,搞事前还特意给他发个预告,这个样子,他还睡什么整觉,今晚怕是要开会到天明了。   不出所料,当晚局里就召开了紧急会议,针对这件事,异端监测局拉响了一级警戒,不仅派了专员实时监控网络,还临时通知了各城市的分局加大巡逻力度,各个小队紧急就位,为迎接诡怪的来袭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而,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依旧风平浪静。   岑浔昨晚好像只是跟异端监测局开了个玩笑,将异端监测局上上下下都玩弄得人仰马翻,然后便潇洒离开,似乎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那个未知联系人也迟迟没有再发来骚扰短信,封霁寒皱眉盯着对话框里最后那条消息,无法确定这是大发慈悲的罢战息兵,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时间推移,日暮西斜,墙上的指针悄然指向五点。   饶是再怎么训练有素,一整天无事发生后,众人紧绷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稍稍放松了下来。   连溱甚至乐观地对封霁寒说:“队长,他会不会是故意吓唬你的?”   封霁寒皱了皱眉:“跟诡怪作战——特别是跟【黄粱】作战,绝对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见封霁寒和管理员01的神色都十分严肃,连溱也下意识敛起了神色,不解道:“可我们之前都已经把端口毁了,他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封霁寒垂下眼:“我不知道。”   很多时候,明明都走到了绝路,岑浔却总能奇迹般再走出另一条路来   大约正是如此,【黄粱】才战胜了不可能被战胜的【命运】。   “你确定他没有找回【幻世】的技能吗?”管理员01一边锤着酸痛的腰背,一边目光复杂看向封霁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天成功毁掉端口只是他给你制造的一场幻觉?你以为你毁掉了,其实并没有?”   封霁寒叹了口气:“是真毁了,记录仪记得清清楚楚,记录仪总不能也出幻觉吧?”   管理员01也想叹气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都不敢想,如果他真的能找回【幻世】,除了你,还有谁能对付他。”   眼看两位前辈陷入了沉默,新人连溱试图活跃气氛:“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幻世】有多恐怖,但是就算没找回【幻世】,光凭脑子,他好像就已经够恐怖了。”   连溱当时只是跟着管理员01走进了洗手间,下一秒就毫无准备地被传送到了盛耀集团的高楼外,死在了镜都商务区域主的手里,而岑浔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借其他域主的手铲除了他。   连溱经受过严苛训练,在跟着封霁寒进入镜都商务区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原来真正的战斗根本不会像训练一样给他思考时间,一着不慎,等待他的就是直接出局。   连溱还算运气好,镜都商务区的域主没有吞噬他的“灵魂”,让他捡回了一条命,回到了现实世界。   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连溱的力量却被镜都商务区吃下了一部分,异能等级因此往下跌了一级。   局里做出了将他调离第四小队的决定,封霁寒接到这条调令后,毫不犹豫地就批准通过了。   得知月底就要调离后,连溱大受打击,他去问过队长,为什么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连溱忘不了封霁寒当时对他说的话。   听到他的问题,封霁寒笑笑说:“第四小队不适合你,适合那种做好了赴死准备的亡命之徒。”   “趁命运还怜悯着你,走吧,离开异端监测局,走得越远越好。”   回想到这里,连溱露出一个苦笑。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走?他能走去哪里呢?   但连溱扪心自问,他的确还没做好为人类赴死的准备。   所以连溱没再坚持,默认了这个结果。   到了月底,连溱就要离开第四小队了。   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总归还是有点感情的,眼看诡怪危机卷土重来,连溱有点为队伍里的其他人担心。   唉,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这样没有崇高理想的人真是太多了,上哪能找到像队长这样,能力又强,又不畏生死的圣人呢?   招不到人,队长就要孤军奋战……万一没打赢他前夫,被他前夫抓了怎么办,短信里说的那种惩罚是正经惩罚吗?   连溱想着想着,脑海里的画面莫名其妙就歪了,他摇了摇头,心想,他果然不适合第四小队。   吐出一口气,连溱起身走了出去,打算给自己倒杯水。   封霁寒和管理员01则继续在网络上高速冲浪,寻找任何不正常的端倪。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出门倒水的连溱举着手机跑了进来,一脸惊恐地喊道:“队长,不好了!”   封霁寒马上站起来:“怎么了,他终于出手了吗?杀了多少人,一百?一千!”   “不,都不是,”连溱恍恍惚惚道:“你前夫他……好像全球出道了。”   “……”   “?”封霁寒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题。   他一把抢过连溱的手机,跟匆匆赶来的管理员01一起,看向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   连溱语速极快地解释道:“这是橙台的官博,我刚刚忽然想看看橙台新准备的综艺有没有出预告片,一点开就看见了它——”   在连溱的话语声中,走到结尾的预告片进度条重新回到了开头。   最开始是一串欢快悠扬的音乐,镜头依次给到现代感十足的高楼大厦,环境优美的公园,充满对称美的大广场,面带微笑的店员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俨然一片岁月静好。   看到这熟悉的建筑,封霁寒的眼皮瞬间就是一跳。   这地方好像是——   下一个镜头,嘉宾一一出场,画外音说道:“欢迎各位嘉宾来到镜都商务区,你们的任务是——赚钱!”   管理员01嘴唇颤抖了一下,双眼逐渐失去了高光:“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封霁寒没说话,因为下一个镜头里,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   预告片上方的弹幕量顿时激增到大半个屏幕,五颜六色的文字,写的全是【好伟大的脸,草民参见神父】【冲着嘉宾颜值,这综艺我看定了】【橙台你好事做尽】【美人摩多摩多】……   “……”文字是有力量的,一条条弹幕仿佛化作了一发发子弹,几乎把封霁寒打成了筛子,封霁寒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气得吐血。   岑浔……他居然直接把镜都商务区的综艺任务制作成了真.综艺,还给抬到了现实世界里!   一旦普通人通过综艺了解到噩梦世界的存在,对噩梦世界产生好奇心,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被骗进噩梦世界。   封霁寒骤然醒悟过来,明白了岑浔推出这个综艺的目的,急声对呆住的管理员01道:“快联系橙台删掉这支预告片!”   上个镜头晃过封霁寒的脸,下一个镜头更是重磅级。   因为岑浔出现了。   星光汇聚,盛日为之失色,他就这么施施然走上前,从容地来到了全世界聚焦的视线当中。   他出现的刹那间,弹幕爆炸式出现,五颜六色的文字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屏幕,几乎完全遮住了岑浔的脸。   密密麻麻的弹幕中,大部分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全都选择了用同一个简单粗暴的字来形容他:   【神!!!】   【神神神神神神神】   当一个诡怪的脸长得太过符合人类审美时,就连他的脸也会成为污染本身。   铺了满屏的弹幕将之后的画面牢牢遮挡住,只有变调的背景音和零星的几声尖叫从扬声器中溢出,烘托出了无比紧张的气氛。   一分三十秒的预告片很快接近尾声,变得无比诡谲的急促曲调逐渐停下。   出现在结尾的,是一句含笑的声音:“我一向喜欢最后登场,因为那一般是主角的待遇。”   “哦,当然,也可能是大反派。”   封霁寒双目放空地愣了几秒,退出全屏播放页面,回到热搜榜上。   根本不用他仔细寻找,因为热搜已经被有关岑浔的内容完全屠榜。   目之所及,全网都在向社交平台发出癫狂的文字。   岑浔在异端监测局的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地将污染散播到了全世界。   封霁寒找到管理员01,缓缓询问她:“橙台那么怎么说?”   管理员01沉默了几秒,双肩颓丧地垮了下去:“……他们不同意撤掉宣传片。”   连溱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这个宣传片里面有诡怪!它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噩梦世界的存在!”   管理员01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嘲讽。   “因为他们往里面投了钱,不想亏本。”   “……”连溱嘴唇颤了颤:“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算亏本,他们也不能……不能这样啊!难道钱比人还重要吗?”   房间里的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封霁寒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伴随着强震动,是封霁寒特意为未知联系人设置的来信提醒。   封霁寒抿唇拿出手机,打开锁屏,看到了新发来的几条消息。   【谜题已经揭晓,让我们来赌一赌吧,就赌……你能不能阻止我的综艺全网上映。】   【游戏开始了,我的小鸟,你还剩下26小时13分06秒的时间做出行动。】   【我会向你证明,拯救这些自私自利的人类毫无意义。】 第62章   倒计时25:56:25。   直升机在橙台总部的顶楼停机坪降落, 在巨大的螺旋桨声中,封霁寒跳下直升机,跟前来对接的负责人握了一下手。   气流扬起封霁寒身后的银色长发, 额前的黑发也被完全拂乱, 大概是天黑后光线不好,更衬得他眉眼沉峻, 浑身仿佛裹挟着凛冽的肃杀之意。   无神论者向来处事圆滑, 此刻的锋芒外显显然昭示着他心情不佳,跟他握手的负责人被他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眸冷冰冰望着, 心头莫名微寒, 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礼貌笑容。   握完手,封霁寒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已经提前跟裴总打过招呼, 裴总现在有空吗?”   负责人僵笑道:“您来得正好,现在裴总正在跟你们异端监测局的其他监察官交涉呢。”   封霁寒微微颔首,跟着负责人走下了顶楼平台, 乘坐电梯下到了裴总所在的楼层。   负责人刚为封霁寒打开会客室的门,裴立寰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可都是钱啊!钱你们知不知道!”   “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诡怪, 我只知道,他光是露一下那张脸, 一分钟——不, 一秒!就算只有一秒,他就能为我带来上亿的利润!”   “可你们居然叫我停播这个综艺,我告诉你们, 不可能!”   “它只是个综艺, 它能伤害到谁?里面的诡怪难道还能从综艺里爬出来吗?笑死了,又不是贞子!你们怕观众看完都跑进噩梦世界,那你们就直接给他们发短信, 让他们别进去啊!这么简单的事,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我停播。”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赚钱吧,嘉宾们》是我们裴家今年最看好的项目,我不可能停播,今天就算你们局长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封霁寒走进去,里面争吵的声音停止一瞬。   裴立寰靠在沙发上没动,看着他客客气气地笑了起来:“封长官也来了,快坐快坐,唉,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怎么就闹成这样?”   说着,裴立寰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他也是个老狐狸了,岁月在他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依旧风流倜傥。   见封霁寒一言不发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裴立寰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异端监测局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个综艺而已,何必大动干戈,是吧,封长官。”   封霁寒也拿了支烟在手里,但没点:“裴总说的没错,一个综艺确实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真正值得警惕的是——这个综艺的样片到底是如何跨过世界屏障,流入现实世界,最终出现在了裴总的手里。”   他抬起眼眸,语气平静地指出:“要做到这一点,噩梦大学首先要有打破屏障的能力,其次,他们还需要找一个能将样片交到裴总手上,并跟裴总谈成合作的中间人。”   “既然他们能接触到裴总,那除了裴总,他们一定还能接触到其他跟裴总一样的大人物,等他们的势力渗透了整个高层,裴总还觉得不可怕吗?”   裴立寰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   “而这个综艺,就会成为噩梦大学的第一个突破口。”封霁寒沉声:“不止是渗透的问题,这个综艺会将噩梦世界娱乐化,一旦播出,有多少人会慕名前往噩梦世界,然后被转化成诡怪复苏的力量?”   “并且,随着进入噩梦世界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世界的屏障会越来越薄。”   封霁寒叹了口气:“裴总难道想让多年前的灾难再次重演吗?”   裴立寰眯着眼,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抽了一口烟,微微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就算我压住不播,总有其他平台会播,谁能忍住不去接这泼天富贵——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赚钱的那个人不是我?”   “封长官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钱权的好处,这世间之事,不是光凭一身本领就能改变的。”   “至于诡怪会不会因为这个综艺跑出来……”裴立寰笑眯眯道:“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生生死死不都是寻常?百年后,我也会成为黄土一坯,那时的人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啊。”   裴立寰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轻叹:“我已经看到了未来,由我亲手捧起的超级巨星就要升起,待综艺播出,所有人都为成为我们岑老师最忠诚的信徒。”   “信徒会心甘情愿地为神明掏钱的,对吧?”   裴立寰回过头,笑容中满是狂热。   什么叫娱乐至死?这才是真正的娱乐至死!!   在场的监察官忍不住皱眉。   第一支队队长忍无可忍,连声音都不压低,直接询问封霁寒:“他真的没被傀儡丝控制?”   封霁寒目光沉沉地看着裴立寰,回答道:“没有。”   正是因为没有,才更让封霁寒感到心寒。   岑浔甚至连傀儡丝都没动用,只利用了人心的贪欲,就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当中。   这就是岑浔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他要他眼睁睁看着人类自取灭亡,却无能为力。   裴立寰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并不在意,懒洋洋地笑笑:“我很清醒,没有被任何人控制,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想阻止我的话,你们去跟裴家的老家主协商吧,如果老家主同意,我就停播。”   第一支队的队长压低声音对封霁寒说:“联系过了,不接电话。”   裴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这个综艺,他们是一定要播出的。   封霁寒站起身,不再提停播综艺的事情,只说:“那能否让我们提前看一眼综艺正片,我们必须测一测它携带多少污染。”   “当然,”一看封霁寒态度松动,裴立寰笑逐颜开:“随便测,这边请——”   他们来到相关的部门,异端监测局的人员取出一套检测器具,对片子的污染值进行了检测。   裴立寰老神在在,一副并不担心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封霁寒低声说话:“综艺我提前看过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哎呀,都是夫夫,有什么话不能说开的,听我的,你去哄哄岑老师,说不定人家就放弃对咱们世界动手了。”   封霁寒:“……”   他面无表情:“裴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裴立寰笑嘻嘻:“哈哈,小年轻,还跟我装,表面上看着争锋相对的,不会真以为能让别人相信你们是敌人吧。”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给你们建个CP超话,CP名就叫‘乘胜追击’如何?谐音‘岑胜追霁’,是不是特别应景啊~”   封霁寒:“……”   封霁寒真的,彻底无语了。   他当年跟岑浔结婚的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综艺到底剪成了什么样,才能让裴立寰都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封霁寒默然心想,他前夫应该不至于把换衣间里发生的事情也剪进去吧……   裴立寰犹嫌不够,拍了拍封霁寒的肩膀,激动道:“我都开始磕你俩了,相信观众也会磕的,这可都是细糠啊!”   够了,封霁寒痛苦闭目,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这时,检测污染值的同事终于完成了检测,随着“滴——”的一声,污染值随之出现在屏幕上。   封霁寒急忙快走几步,远离裴立寰:“多少?”   检测人员看着屏幕几秒,愣愣抬头:“……5。”   封霁寒沉默:“你确定只有5?”   “确定,”检测人员尴尬说:“片子就是普通片子,唯一的5点污染值也是因为岑老师长得太好看,超出了人类理解的上限……这才产生的污染。”   封霁寒彻底没话说了。   只是5点污染,那些在网络上传播的恐怖鬼图都有3点污染。   从污染值角度毙掉综艺的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裴立寰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我说播出这个综艺真的没问题啊,只要你们做好宣传,呼吁普通群众不要进入噩梦世界就行了,问题不大。”   封霁寒不想再跟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争辩,既然裴立寰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就走别的路。   临走前,封霁寒最后问了裴立寰一句:“裴总,能问问噩梦大学是怎么联系上您的吗?”   裴立寰又点了一根烟,懒洋洋地说:“有人往我邮箱里发了一个视频片段,问我要不要合作,我就看了视频,看到岑老师脸的瞬间,我啪的一下就点了同意,很快啊——所以我根本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舍得跟他离婚。”   “……”   封霁寒点点头:“我知道了。”   -   倒计时24:30:25。   “长官,审批通过《赚钱吧,嘉宾们》的所有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   封霁寒拿起人员名单,一档综艺能不能播出,不是一个裴立寰就能决定的,这当中有一个利益链,但凡任一环节出错,这档综艺都不可能瞒过异端监测局的耳目,正大光明地上线。   想到这里,封霁寒的心情变得复杂,从准备到预告上映,那么多环节,为什么异端监测局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这档综艺的异常?   或许,这件事恐怕不仅跟各大家族有关,就连异端监测局的高层里都有人蹚了这趟浑水,为了自己或家族的利益,对综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形推动了这档综艺来到世人的眼前。   岑浔真是好手段。   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家族……那些蛀虫……   封霁寒不得不承认,人心的贪婪是没有上限的,或许只有杀掉那些人,才能让他们真正老实下来。   封霁寒翻动名单,管理员01坐在旁边,面前的数个屏幕出现了不同的画面。   名单上的这些人员必定跟岑浔有过接触,如果他们能找到岑浔出现的规律,说不到就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裂隙所在的位置。   封霁寒盯着数个屏幕上的画面,看着不同的人员在各个高端场所进进出出,每个人都言笑晏晏,用斯文的外表掩饰着贪婪的野心。   -   倒计时22:30:09。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封霁寒翻开有关裴家的情报,岑浔的突破口选的好,裴家曾是顶级大家族之一,这几年日渐式微,看似辉煌依旧,实则外强中干,逐渐亏空了内里。   在这几年的政治舞台中,裴家更是一败再败,在跟其他家族的斗争中丢了不少重要的位置,眼看就要被逼出权利中心,裴家如何能甘心。   而这时,岑浔递来的橄榄枝就成为了裴家东山再起的契机,在庞大的利益面前,裴家当然不愿松手。   封霁寒不清楚岑浔是否还许诺了裴家别的好处,总之,利益已经将裴家牢牢捆死在了岑浔的船上,眼看就要扬帆起航,裴家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人命中途下船。   可是……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等岑浔压榨完裴家的价值,就会将裴家一脚踹开,裴家是逐利的黑心商人,岑浔更是翻脸无情的野心家。   他能帮助裴家上位,也能为了更高的利益,无情地将裴家踩在脚下。   诡怪都是欲望生物,但裴家明显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封霁寒闭了闭眼,对管理员01说:“最想吞掉裴家的是哪个家族?”   -   倒计时20:19:01。   封霁寒来到易家,拜访了易家的老家主。   老家主似乎清楚封霁寒的来意,他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封霁寒,重重咳了几声:“我帮不了异端监测局,裴家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关系,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咳咳……要背水一战。”   封霁寒看着老家主:“哪怕裴家会通过这个项目东山再起?”   “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家主眯着眼笑了起来,牵起眼角的褶皱:“一时的崛起有什么用,且看他裴家还能得意多久。”   封霁寒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家主咳嗽着,将一个小盒子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这是……咳咳……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封霁寒伸手按住那个小盒子,缓缓打开。   一枚断裂的黑色戒指正静静躺在里面。   老家主叹息一声:“你能料到的,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   “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   倒计时17:36:36。   异端监测局再次召开了一场会议,会议内容是如何在综艺播出后给出预警,阻止普通人前往噩梦世界。   很可笑的一件事,明明只需强行查封橙台就能阻止综艺播出,如此简单,却迟迟办不成。   现实世界的各大势力原本还能互相牵制,勉强维持着平衡,可岑浔忽然横插一脚,彻底搅浑了里面的水。   局长沉沉道:“事已至此,启动034号预案吧。”   -   倒计时08:43:09。   封霁寒假称回家睡觉,实则孤身前往了橙台大厦。   他站在橙台大厦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却没有进去,而是去了另一栋大厦的楼顶,远远望着橙台大厦。   每个人都想当螳螂后的黄雀,每个人都不是黄雀。   真正的黄雀,从来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岑浔有一点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糟糕透的世界。   头顶压下沉沉的乌云,风雨欲来。   封霁寒仰起脸,一滴雨落在他的脸上,像一滴泪。   不过,岑浔还有其他地方说的不对。   糟糕透的只有一部分人。   只要杀了那些人,这个世界大抵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无可否认上位者的愚蠢不堪,但普通人的生命却不该毁于他们之手。   封霁寒拿出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档案袋,拿出里面的资料。   他朝着橙台伸出手,让这些资料随风散去,飘扬如散落的纸钱。   -   倒计时00:10:00。   19点到来的前十分钟,封霁寒去了噩梦世界。   这次,他的羽毛分.身出现在了一个熟悉的房间里,正是他跟岑浔曾经的“家”——那栋几乎被岑浔摧毁的别墅。   曾经被傀儡丝一分为二的大电视正散发着幽幽荧光,广告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更显空旷。   岑浔懒洋洋倚在沙发上,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他来了似的,含笑道:“还有十分钟,你已经认输了吗。”   “嗯,我认输。”   封霁寒走到沙发后面,低眸看着岑浔扎起的小揪:“这是哪里?”   “噩梦大学啊。”   岑浔懒洋洋道:“那个宿舍我自己住倒还行,既然你要一起住,我当然得弄个大点的屋子养你。”   封霁寒幽幽道:“我记得我是输给了你,不是把自己卖给了你。”   “有区别吗?”   岑浔终于转过头,对他一笑。   几天没见,岑浔的那张脸似乎更加的惑人了,他胳膊肘抵住沙发,托着下巴勾唇打量他:“虽然时间还没到,但我是不是已经可以享用我的战利品了?”   “站在那里做什么。”   岑浔对他勾勾手指,毫不掩饰眼中的侵略性,刹那间,那张过分昳丽的面容妖异横生:“过来,伺候我。” 第63章   诱惑的语言, 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几乎瞬间就点燃了封霁寒压在心底的火气。   他面上不显,一声不吭地绕到了沙发前, 俯下身, 在岑浔饶有趣味的目光中,他伸手握住岑浔的脚踝, 然后——一把提着岑浔的脚踝, 毫不留情地将岑浔掀倒在沙发上。   岑浔单手撑着身下的沙发,勉强半坐起来, 神色微冷:“真是没规矩, 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没有,”封霁寒压上去, 咬牙狠声道:“但我觉得你很欠艹。”   岑浔被他抓住双手按在沙发上,同样冷笑道:“看来你还没认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顷刻间, 傀儡丝齐出,早有准备的封霁寒本想启用技能, 但一试之下,他才骤然意识到不对。   这么一停顿的功夫, 封霁寒已经失去先机, 他被傀儡丝紧紧缚住双手,从岑浔身上拉了下去,形势瞬间反转, 岑浔骑在了封霁寒的身上, 而封霁寒的手则被傀儡丝牢牢吊在了头顶。   封霁寒皱眉望着身上的岑浔,语气依旧镇定:“怎么做到的?”   “照顾生病的教职工,默认临时员工, ”岑浔慢条斯理地伸手拉开他的皮带:“临时员工不得在校内动用技能。”   “也无法离开校园。”岑浔笑了:“噩梦大学,就是你的新笼子。”   “……”封霁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果然就不该对岑浔心软,一心软就踩进了岑浔的陷阱,简直防不胜防。   他仰头看岑浔:“能随意在校内使用规则技能,你是校长?”   岑浔俯下身,按住了他的嘴唇,居高临下地傲慢道:“在我还没允许前,战利品不许说话。”   封霁寒扭头避开他的手,显然并不想配合,恼道:“松开!”   小鸟不听话,岑浔对此早有预料,他什么也没说,从封霁寒身上下去了。   今天这么好说话?   封霁寒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不详的预感在看到岑浔拿着东西回来时达到了顶峰。   就像成年日那晚端着安眠药要喂他喝下一样,今晚的岑浔拿着嘴套,用同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张嘴。”   封霁寒气笑了,咬牙道:“岑浔,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就叫过分吗?”岑浔睨着他,冷冷扯了扯唇角:“真正过分的手段,我还没对你用,封霁寒,是你太不识好歹了。”   说罢,他强硬掰过封霁寒的脸。   这次,封霁寒没能像那晚拒绝安眠药一样拒绝嘴套。   黑色的嘴套几乎遮住他下半张脸,它并不是中空的,一贴上封霁寒的脸,就有什么东西牢牢卡进了他的牙齿里面,让他的上下颚没法正常闭合。   岑浔无视封霁寒的恼怒眼神,抽出皮带重重丢在地上,粗暴的动作彰显了他无比不悦的心情。   他伸出手,重重攥住,封霁寒闷哼一声,勉强仰起的脑袋落了回去,银发散开一片,落了几缕在地毯上。   这时,广告结束了,播音腔男声用激昂的语气说道:“喝牛奶,就喝xxx,邀您共看《赚钱吧,嘉宾们》!”   弹幕大军随之飘了过来,满满当当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终于来了!第一!】   【预感这个综艺会爆火,打卡!】   【慕名前来,不看综艺的也来看了!懂得都懂~】   【朋友圈的美神照片传疯了,来看真人!】   【谁赞助了这个节目,买!我全部买爆!此等美人都能为观众大老爷找来,所有品牌方受上赏!】   综艺一开场,跟其他综艺一样,也是逐一介绍每个嘉宾的分镜头。   但介绍之前,画外音配合着闪回的镜都商务区航拍景色,抛出了大背景。   【本综艺非现实场景拍摄,场地由“镜都商务区”独家赞助,每个嘉宾都是拥有异能的异能者,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嘉宾们将在重重危险当中,完成赚钱挑战。】   结尾,镜头给到几个奇形怪状的狰狞诡怪,算是给观众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弹幕一片“???”。   【刚刚什么血腥的场面飘过去了?咱们看的是正经综艺吗?这都能过审?】   【呃……我出去看了眼,这个综艺的标签竟然是恐怖血腥惊悚?】   【那个人皮和尸块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道具?但是做得也太真实了吧……】   【救命,感觉有点不对劲,有点想跑,但为了众所周知的原因,咬牙留下。】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综艺不是现实世界拍摄的吗?不是在现实拍的,难道还能是在地府拍的?】   【异能者不是不能拍综艺吗,守则条款改了??全异能者阵容的综艺,开天辟地第一次啊!这个综艺到底是怎么过审的?】   【总之一句话,橙台牛逼!!】   介绍过大背景,故事正式开始。   黑漆漆的道路上,大巴车的车灯突然划破了黑暗,后期做了个鬼气森森的特效,镜头划过“噩H·44444”的车牌号,上升到驾驶位,空无一人。   昏暗的大巴内,嘉宾们都在沉睡,每个人都给了一个一闪而逝的镜头。   某个镜头过后,弹幕暴增。   【什么闪过去了!橙台你不做人,这么逆天的颜你居然也不多拍几秒,就这么一视同仁的闪过了!】   【黑白毛帅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那么那位不知名美神应该也快了吧,急急急】   【怎么没有?美神不在大巴车上吗?】   镜头一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远景镜头一拉,噩梦大学恢宏的大门和建筑夜景直接出现在了观众的眼中。   “岑老师,怎么这个点出去啊?”   “去别的诡域出差。”   画外音中响起对话声,镜头下拉,门卫刷开闸机,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路灯暖色的光走出来。   昳丽眉眼,淡漠神情,微长的黑发掩映着雪白皮肤,美丽得不可思议。   ——正是岑浔。   弹幕瞬间被引爆了,陷入了恐怖的狂欢,整块屏幕都被潮水般的弹幕淹没,密密麻麻,不留缝隙。   混乱中,封霁寒喘息着瞥见这一幕,心中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如果世人看见岑浔,理应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他很快没空再想其他,因为岑浔再次在他攀升时重新捏紧。   封霁寒的喘息声更重了,眼眶已经开始发红,岑浔是打定了主意要惩罚他,当然不可能给他一个痛快。   岑浔再次起身,这次,他拿回来的是一条黑色丝带。   慢条斯理地收紧,打了个蝴蝶结,岑浔伸手拨弄了一下,扬起了恶意的笑:“好看。”   封霁寒这时终于知道这个嘴套的险恶之处了,他说不出话,连出声阻止岑浔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接受岑浔给予的全部。   弹幕里的观众还在狂夸岑老师美神下凡,殊不知他们眼中不染纤尘的岑老师,此刻正在做着多么没有人道的事情。   节目里,岑浔坐上了镜都商务区派来的保姆车,保姆车里放着声音很低的悠扬音乐,节目外,岑浔跟着调子低哼,一边哼,一边拿起匕首,贴着封霁寒的皮肤割开了他的上衣。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毒蛇般游走,布料被割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岑浔就真的像拆开一件礼物一样,拆开了送上门的他。   封霁寒的呼吸已经完全乱了,紧紧盯着身上的岑浔,岑浔没什么表情,伸手刮了一下他滚动的喉结。   然后俯下身,恶意地咬了上来。   封霁寒要被岑浔逼疯了,这些年被岑浔喂得太好,他本来就经不住撩拨,更何况中间那么久都没有……忽然来这么一下,要他怎么忍住。   于是更胀,也更疼了。   偏偏岑浔动作不紧不慢,磨得封霁寒大力挣动手腕,不想继续被他亵玩下去。   岑浔凉凉出声:“不想再惹我生气,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封霁寒不动了,转头不去看他。   “赌气?”岑浔把他的脸掰回来,揶揄地轻笑:“真不知道异端监测局怎么训练你的,这点程度都受不了,是不是我一审你,你就会把异端监测局的秘密全招出来?”   “会吗?”   岑浔凑近,压低声音说:“应该会的吧,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接下来封霁寒就再也无法思考了,不知过了多久,封霁寒才回过神,这时电视屏幕里的画面已经到了他们广场对峙时的情景。   前面几句话就算了,最要命的是,岑浔居然把他们私底下说那几句话也剪了进来:   “我还是喜欢你被捂住嘴的样子,至少那时发不出汪汪的狗叫。”   “……”封霁寒绝望地听着这句话,深感已经无法回异端监测局面对同事。   完完全全地当着全网的面社死了。   【???】   【什么狗叫!什么捂嘴!你们什么关系啊,私底下玩得这么花?】   【岑老师,玩我吧,嘿嘿,我很会当狗的~】   【hhh笑死了,童老六一个猛冲就把两人撞开了,众所周知,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封霁寒重重地闷哼一声。   岑浔坐了下来,撑着他的胸膛轻吸着气笑:“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已经被我玩脏了,你说,异端监测局还会相信你的立场吗?”   封霁寒红着眼瞪着他。   岑浔不紧不慢地动作,身体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黑色浴袍里,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他的声音低哑了下来,问封霁寒:“以前……我没失忆前,我们做过没有?”   封霁寒死犟着不给他反应,岑浔直接卸了力道,重重到底。   封霁寒实在受不了,总算是给他摇了摇头。   “那太好了,”岑浔也有点坐不稳,干脆趴在他胸口上汗涔涔地低笑:“就算是被以前的我玩过,我也会觉得你被玩脏的,懂吗?”   说是惩罚封霁寒,岑浔就真的只是惩罚他,自己爽了以后,岑浔就不管他了,一边随手玩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观看综艺。   岑浔实际只用了一天就离开了镜都商务区,之后秦修为了救回乌萨,直接让镜都商务区停摆,自己追去了噩梦大学,当时的玩家们就这样被留在了停摆的镜都商务区里,运气爆棚地全部活了下来。   后来秦修回到镜都商务区拍综艺,将这些玩家重新召集了起来,向他们许诺了一些现实里的好处,这才得以往下接着拍接下来四天的综艺内容。   为了保证故事的完整度,岑浔和童瞑补拍了许多镜头,凑够了一整期的时长。   至于同样第一天就退出的封霁寒三人小队,秦修就无能为力了,干脆神剪辑了一下,设定他们骚操作激怒了BOSS,第一天就领了盒饭。   本来播放无神论者的镜头就是为了个噱头,哪怕无神论者下线得突然了一点,岑浔的脸和操作依旧能继续扛收视率。   至于跟乌萨联手救人,以及寻找端口这两件事,秦修就没剪进去。   他们之所以制作《赚钱吧,嘉宾们》这档综艺,就是为了夹带私货,暗戳戳向观众宣传噩梦大学,从而达成将第二批公测玩家引流到噩梦大学里的目的。   名为综艺,实则是噩梦大学宣传片。   会引发现实人类恐慌的内容,秦修通通剪掉了。   想抓羊,当然不能惊动羊群。   就让人类以为这只是个过于真实的全息恐怖游戏吧。   岑浔边看综艺,边用脚尖踢了踢封霁寒的腿:“我还没跟你算端口的账。”   封霁寒双目无神,都这样了,这位祖宗还没算完账吗?   他“唔唔”两声,示意岑浔给他松开嘴套。   岑浔爽到后心情好了一些,大发慈悲地给他解开了,想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终于重新恢复说话自由,封霁寒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了:“……你不是也找到其他端口了吗?”   “一码归一码。”岑浔眯起眼:“如果不是我另外找到了,你就坏了我的好事。”   封霁寒沉沉看着他:“所以,你果然已经找到了其他的端口。”   岑浔冷笑道:“接下来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再试探我,你就给我继续戴嘴套。”   封霁寒抿唇不说话了。   岑浔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正要探腿走下沙发,就听到封霁寒哑声说:“那你亲一亲我,可以吗?”   岑浔动作一顿,淡淡道:“你知道求我的时候该说什么。”   “求你,”封霁寒红着眼眶笑了笑,说出了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称呼:“……哥哥。”   岑浔一下子气顺了,重新坐到他身上,捏着他下巴,居高临下地问:“还有呢?”   封霁寒:“我错了,不该骗你的,我有罪。”   “这倒是还像话一点,”岑浔摩挲着他的嘴唇:“还敢为了外人跟我作对吗?”   封霁寒又不说话了。   岑浔压低声音:“说话。”   封霁寒沉默片刻:“如果你出去,会杀了所有人类吗?”   岑浔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感情,满含血腥杀意。   “大概会先杀光异端监测局的人吧,”他漫不经心地轻吻了一下封霁寒的唇角:“至于剩下的人类,我会把他们好好圈养起来。”   “毕竟一下子全杀光的话,就没办法吃上新鲜血肉了。”   “你看不惯谁,我就先杀谁,怎么样?”岑浔指尖轻抚他的侧脸:“瞧瞧,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类,为了所谓的钱权,竟敢无视你的请求,他们很该死,不是吗?”   “等这些人死光,全世界的人类就会一样的平等了。”   “平等地……成为诡怪的食物。”   封霁寒听到这些反.社言论,闭了闭眼,神情有几分疲惫:“我也是人类,你有一天也会吃了我吗?”   岑浔微微皱眉:“不会。”   “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我的同胞被诡怪吃掉,”封霁寒别开脸,平静地说:“对不起,恐怕我们还是不能同路。”   他垂眸,往地毯上示意,缓声说:“那枚断戒……我还是还给你吧,应该就在口袋里。”   岑浔神情淡了下来,重新直起腰,冷冷道:“好,那我就一直关着你,直到你改变这个愚蠢的想法。”   *   新一天的早晨。   乌萨站在门外,凑近敲了敲门。   但开门的人竟然不是校长,而是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乌萨瞳孔地震地和对方对视了三秒,一起陷入了沉默当中。   还是封霁寒最先反应过来,回身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有人找。”   乌萨这才听到一声淡淡的“进来”。   乌萨警惕地绕过封霁寒走进门,来到沙发前,看到校长坐在沙发上,正在懒洋洋玩手机,就把手里打包好的饭菜放在了茶几上,谨慎开口:“岑老师,你要的饭菜我给你打包过来了。”   岑浔头也不抬:“给他。”   给谁?乌萨震惊了,不过也不难猜,这房子里除了岑浔和他,显然只剩下一个活人。   封霁寒走过来,将拖把放在一边,从容打开饭盒:“谢了。”   乌萨纠结地盯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封霁寒轻松道:“当然是被你们岑老师关在这里的呗。”   “……”乌萨默默看着他,既然是被关在这里的,你为什么还会拿着拖把积极打扫卫生?   这是一个被关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乌萨又看向岑浔,岑浔一边玩着游戏一边说:“乌萨,以后就由你给他送饭,两顿就行,早饭和午饭。”   乌萨天真询问:“那晚饭呢?”   “晚饭我亲自喂他。”   封霁寒猝不及防,直接呛到了:“噗咳咳咳……”   岑浔冷冰冰地说:“乌萨,给他纸。”   乌萨乖乖点头,把岑浔手边的纸巾盒推到封霁寒手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很奇怪。   岑浔冷冰冰不理人,明显生气了,无神论者看上去从容自在,但他吃完了饭,一声不吭地就把家务做了个遍,有种殷勤无处献的憋屈感——明显也不正常。   乌萨怕踩脏封霁寒来来回回拖了五六遍的地,只好坐到了沙发上,拎着自己的鞋子乖乖抬腿。   岑浔发现了乌萨的小动作,凉凉道:“别管他,让他拖个够。”   封霁寒冷着脸,直接拎着拖把拖到了岑浔的脚边,大力猛拖。   乌萨:“……”   猫不理解,猫大为震撼。   为什么无神论者要拖地毯呢?好奇怪啊!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问封霁寒:“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饶是封霁寒,也被猫的直球发言问得一愣:“什么意思?”   乌萨就指着他重复拖的地毯,无比真挚道:“眼睛不舒服,看不清地面了,所以才会拖地毯啊。”   封霁寒:“……”   岑浔倒是被猫的话逗笑了,对乌萨说道:“乌萨,跟我玩局游戏吧。”   乌萨顿时顾不上封霁寒,蹭到岑浔身边:“好耶!玩什么呢!”   封霁寒脸一黑,这人跟岑浔什么关系啊,凑这么近?   靠着声音,封霁寒能认出来,这个少年应该就是那晚进岑浔房间里拿走手机的人,当时岑浔解释少年是照顾他的人,可这会儿都没事了,这人还贴得这么紧干什么?真没边界感。   而且岑浔竟然也就这么放任了,要是没点好感度,岑浔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陌生少年轻易近身。   封霁寒拿了块抹布擦沙发,一直盯着乌萨的后脑勺看,盯得乌萨后背发寒,一转头,就跟封霁寒幽幽的目光撞上。   乌萨:“……”   这个人类是什么意思啊,猫真的看不懂。   乌萨潜意识感到了某种危机感,他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仓促变回猫形,一溜烟躲进了校长的怀里。   猫扬起了飞机耳,缓缓从岑浔的胳膊后往外探头,看到了沙发后封霁寒更加诡异的眼神。   猫!长毛的!还是黑白奶牛猫!   封霁寒总算明白,岑浔为何对乌萨格外优待了。   封霁寒面无表情地跟乌萨对视着,手上缓缓撅断了扫把的把柄。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不再被奇怪的眼神盯着,乌萨松了口气,放心地转了回来,好奇地看着岑浔手机屏里的游戏界面,晃着尾巴问:“岑老师,这是什么游戏呀?”   岑浔:“吃鸡。”   岑浔瞥了眼猫圆溜溜的后脑勺:“你变回猫形干什么,不想玩了?”   “想玩的!”乌萨急忙应道,正要跳下岑浔的膝盖变回人,忽然他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再一抬头,乌萨只看到一团黑影朝他悍然扑袭而来,它当即炸开了毛,不得不飞快蹿下了岑浔的膝盖。   轻盈地落在地毯上,再一回头,乌萨看到一只黑白色的大鸟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尖利的脚爪踩在岑浔的手腕上,正气势凛然地瞥着他:“啾。”   乌萨不甘示弱,炸着毛大声地“喵”了一声。   大鸟紧紧盯着他,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是要飞下来啄他,岑浔一只手按住鸟背,对乌萨说:“乌萨,你先回去吧,下午我再去上班。”   乌萨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走向门口,心想,无神论者真小气。   乌萨离开后,岑浔放下手机,抓着大鸟看了看。   不知道封霁寒是什么品种的鸟,羽量很多,羽色也很特别,就像是照着他的心意长的。   岑浔拉开他合拢的双翼,展开,翼展大约有一米多,翅膀还挺长。   看过翅膀,岑浔又伸手捋了捋他背部垂下来的那些柔软蓑羽,手感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好。   大鸟叫了一声,竟是声婉转的鸟类小调,有点讨好的意思,岑浔没搭理他,他就蹦跳着站在了岑浔的手臂上,歪头看着岑浔,又叫了几声,这次模仿了四声杜鹃的声音。   “……”岑浔冷漠道:“你别想用这点小把戏哄我。”   大鸟歪头蹭了蹭岑浔的手指,张口又是一阵惟妙惟肖的布谷鸟叫。   “……”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往后靠在沙发上,忽然说:“我听说,你是研究院里出来的。”   “诡怪大量出现后,研究院提出了基因改造计划,你诞生于这个计划,是最成功的基因改造人。”   大鸟不叫了,歪头看着他。   岑浔语气平静:“他们往你的体内注入了这种鸟的基因,是吗?”   “除了鸟的基因,还有没有注入别的东西?”   大鸟沉默了一会儿,张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封霁寒走了过来,他没回答岑浔的问题,只在岑浔身边坐下,叹气道:“你都知道了。”   岑浔冷静指出:“是基因锁的存在,才让你无法放弃人类,封霁寒,你对人类的忠诚是虚假的,只是基因给你带来的错觉。”   封霁寒却摇了摇头:“不是错觉。”   “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错觉?”   “你失忆前可能是,”封霁寒说:“现在不是了。”   “岑浔,如果我真的对人类完全忠诚,我就不会追着你来到这里。”   岑浔沉默了下来,两人坐在沙发两边,许久都没说话。   半晌,岑浔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把封霁寒推倒在沙发上。   封霁寒还没反应过来,急忙按住岑浔的手:“干什么,不是在谈心吗?”   岑浔冷漠道:“搞不懂你,还是把你做老实吧。”   “等——唔。”   岑浔的想法很简单,虽然现在他们又谈崩了,但反正封霁寒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接下来还不是任他摆布。   所以封霁寒现在怎么想,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再想干什么,封霁寒也跑不了,只能乖乖在家伺候他。   下午,岑浔去了校长办公室,翻看矢墟呈交的综艺播放量可视化数据表。   有岑浔和封霁寒的脸扛收视率,《赚钱吧,嘉宾们》第一期播出,就变成了全网的热点,播出还没到24小时,播放量就已经非常恐怖。   矢墟还给岑浔看了“乘胜追击”CP超话,一夜之间,超话人数已经有了数百万。   岑浔对此没什么概念,本想直接看别的,没想到手不经意间一滑,一张同人图忽然出现在了岑浔的眼中。   图里,岑浔被画成了上位。   岑浔盯着这张图看了几秒,默默点了保存,顺带还给画师点了个赞。   还是CP粉有品。   对,这倒是提醒他了。   他晚上就回去当1。   岑浔想着晚上的光景,唇角愉悦上扬,对矢墟说:“你去查查研究院的具体位置,小心一点,不要惊动异端监测局。”   矢墟回他:“你要对研究院动手?”   “只是提前预防。”   岑浔抬起眼:“研究院能造出封霁寒这种麻烦人物,肯定也能造出其他的。”   一个封霁寒就已经够克他,如果再来几个跟封霁寒一样技能的人,那就更麻烦了。 第64章   岑浔毫不客气地在CP超话收了一圈CP粉产出的粮, 这才正儿八经地刷起了网上的舆论。   昨晚《赚钱吧,嘉宾们》一播出,不仅岑浔和封霁寒两人凭颜值火出圈, 就连“噩梦世界噩梦大学”这个词条也冲上了热搜第一。   在第一期里, 秦修利用剧情、对话、场景等方式,巧妙引入了噩梦世界的世界观。   都说观众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是以秦修直接给其他诡域贴上了【危险域】标签, 噩梦大学及其名下的附属诡域则是【安全域】。   并且,在综艺剧本里, 岑浔之所以来到镜都商务区“出差”, 就是为了开发这个镜都商务区这个【危险域】。   通过各个玩家的视角,秦修在《赚钱吧, 嘉宾们》这个综艺里向观众展示了诡域副本的运行模式和死亡机制,潜移默化地引导观众对噩梦世界产生更大的兴趣和好奇心。   而《赚钱吧,嘉宾们》确实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 一夜之间就在现实世界引爆了话题度,所有人都在问《噩梦世界》这款全息游戏的下载方式, 《赚钱吧,嘉宾们》的官博底下全是求知欲爆棚的网友。   宣传部的童瞑见时机已到, 当即注册了噩梦大学的官博, 让矢墟运作了一下,戴上了官方认证小蓝标,明晃晃地向现实世界发布了第一条博文。   噩梦大学v:你好, 现实世界, 准备好堕于噩梦了吗?   头像就是黑白色的校徽。   随着乌萨、秦修、矢墟的加入,原本的校徽发生了改变,丝线构成的黑白蝴蝶仍是主体, 两颗眼睛依旧镶嵌在蝶翼上,但蝴蝶下方,却出现了一小块的镜面倒影,镜面隐隐呈现金币的形状,蝶翼末端的分散丝线进一步散开,远远看去,像是一张网。   都是十分细微的变化,黑白校徽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只丝线蝴蝶。   噩梦大学的官博一出现,围聚在《赚钱吧,嘉宾们》官博底下的网友立即闻讯冲了过去。   【我准备好了!伟大的噩梦大学,请让岑老师出现在我的噩梦中,狠狠惩罚我吧!(熊猫许愿.jpg)】   【岑老师,您的狗来了,汪汪!您听听我叫得好不好听~】   【啊啊啊告诉我怎么去噩梦大学!岑老师真有这么美吗我不信,除非我亲眼去看看!】   【到底怎么报名你们大学,速速把方法告诉我,岑老师在,钱有,懂?】   【你们噩梦大学都有官博,没道理我们岑老师没有吧?给他单开一个账号吧球球了!】   岑浔大致看了眼噩梦大学官博下的留言,询问矢墟:“老八,你有给我开通账号吗?”   扬声器里,矢墟用没有起伏的机器音说:“开了,偷窥狂说有助于你积累粉丝。”   “你确定不是掉粉?”岑浔对自己还是有清晰认知的,并不觉得自己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内容会揽客。   矢墟:“已根据网友对你的评价进行了分析,得出结论——只要你每天发布一张自拍照,掉粉的可能性就会降至0.01%。”   岑浔无语一秒,说:“算了,等会儿把账号密码告诉我。”   矢墟:“校长,你以为你刚刚是在拿谁的账号在点赞?”   “……”岑浔缓缓看向屏幕上的页面,点了一下个人中心,上面显示的,赫然就是他的小红标认证:噩梦大学民俗学教授。   虽然账号名仍是一串初始数字,但有小红标在,他的私信后台已经爆炸了。   岑浔这时想起来,他刚刚拿着这个账号干了什么。   点赞CP超话的同人图——并且还全都是他上位的图。   沉默几秒,岑浔回到热搜页面,他公然点赞同人图的事果然已经登上了热搜。   岑浔没什么羞耻感,他要是在乎别人对他是什么看法,他就不是岑浔了,如果有人对他有意见,直接杀了就是,有必要因为别人说什么想什么而内耗吗?完全没必要。   所以岑浔只停顿了一下,就无所谓地退出了社交平台。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同时,矢墟用电子音播报:“门外秦院长来访。”   “进。”   秦修是来询问岑浔下一期综艺如何选址的。   镜都商务区的内容被剪成了上下两期,一周两播,分别在周六和周日的晚七点,这样一来,恰好就能赶在下周二零点的第二个开放日来临前播完。   但是,既然有第二批公测玩家,那就肯定会有第三批,第四批……   想要一直维持《赚钱吧,嘉宾们》的热度,当然不能只拍一两期,镜都商务区之后,下一个拍摄场地也该定下了。   “我的想法是,下一期直接在噩梦大学里拍。”秦修肩上蹲着猫,神色依旧正经:“我们综艺的主要作用是给噩梦大学做宣传,镜都商务区作为先导片,向观众介绍了噩梦世界的世界观,但它的核心目标,是引出噩梦大学的存在。”   “如果将它比作拍电影,我们可以把第一期理解为前传,前传过后,直接接入正片,更有利于串联世界观和剧情。”   岑浔微微颔首,赞同了秦修的说法:“是这个道理,刚好噩梦大学最近启动了间谍计划,综艺的主视角回到噩梦大学后,下几期可以继续跟着间谍视角去其他诡域。”   秦修:“好,拍摄方案我稍晚点提交给你。”   乌萨见他要走了,老实地从他的肩上跳了下来,蹲坐在校长的办公桌上,对他轻轻喵了一声,晃了晃尾巴,秦修一本正经上来拿岑浔批好的文件,趁校长不注意,偷偷摸了几下猫猫头。   岑浔眼皮也没抬,冷不防道:“公然在校长办公室撸猫,工资扣二十。”   “……”秦修手一顿,反正已经被扣了工资,他干脆用力多摸了几下,把猫身上的毛完全捋乱,这才拿着文件,心满意足地离开。   乌萨顶着一身的乱毛,尾巴都不晃了,满脸茫然。   半晌,矢墟的电子音响起:“工资扣二十,已录入秦院长个人考勤。”   乌萨这才回过神来,甩了甩身上的毛,恢复人形,开始帮岑浔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   这段时间玩家们出去实习,打下了不少的小诡域,但是怎么管理和运营这些诡域,又是一个问题。   院长们根据他们各自分配到的诡域特点提交了不少方案,岑浔一一看过去,如果通过,就往上盖一个噩梦大学的公章。   公章是岑浔自己做的,算是域主的衍生物,盖在文件上,不仅表明文件起效,还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可以防止文件被篡改。   一连处理了十几个较为重要的文件后,岑浔进入了摸鱼环节,打开游戏开始放松。   乌萨已经习惯了,熟练地端来饮品,放在岑浔手边。   岑浔玩的依旧是换装游戏,但今天不一样,搭配好一整套(自认为)最完美的服饰后,岑浔拿出了白纸和剪刀,对着屏幕开始剪。   乌萨好奇地问:“校长,您要做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出来吗?”   “嗯。”岑浔淡淡道:“你别看,少猫不宜。”   “没有不宜呀,”乌萨立即为自己正名:“我已经成年了,医生亲口说的。”   岑浔顿了顿,继续剪:“那也不给你看。”   乌萨有点沮丧:“好吧。”   岑浔淡定说:“但是我可以把游戏推给你。”   乌萨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让矢墟给你单独做个模特。”岑浔顿了顿,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矢墟现在穷疯了,很会骗氪,记得别往里面氪金。”   “不会的,”乌萨喜滋滋道:“因为我根本没有钱呀!”   矢墟:“……”   你清高,你没钱你还这么骄傲!   沉默片刻,矢墟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你们给我等着。”   一个资本家,一个穷鬼,都不氪金是吧,没关系!作为一个善于发现商机的游戏制作者,他自会找到愿意氪金的有钱冤大头!   半小时后。   正在做表格的秦修收到了矢墟发来的链接。   “……”   秦修盯着链接看了三秒,心想矢墟已经被校长收编,应该不至于用链接坑害同事,这才挪动鼠标点了进去。   一点进去,就是个游戏试玩——跟校长那个游戏一样,都是换装游戏。   唯一不同的是,游戏里的模特换成了人形的乌萨,并且初始装是一套非常精美的猫耳男仆套装。   眼睁睁看着猫耳男仆对着他可爱歪头,并软软地喵了一声后。   秦修,沉默了。   他无波无澜地叉掉了这个游戏,继续制作表格。   无神论者跟校长是结过婚的关系,校长会沉迷换装游戏也是情理之中,可乌萨是他从小养大的猫,又不是他的恋人,矢墟不会以为他会对这种游戏感兴趣吧?   无聊。   *   今日黄昏,噩梦大学的晚霞格外好看,映得整个校园一片绚烂的红。   玩家们纷纷驻足,惊叹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绝美晚霞。   以往噩梦大学虽然也有正常的日出日落,但天气都是千篇一律的单调,要么大太阳,要么阴天,只有过一次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像这种色彩绚烂的晚霞天,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   童瞑走出厕所,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受不了地轻啧了一声:“看来某人今天心情很好啊……”   心情很好的某人此时站在家门口,将钥匙插.进了门锁里,打开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心情就更好了。   “我以为你会想方设法地逃跑。”   岑浔将手里的袋子随手丢在一边,朝着沙发走去,从后面勾起一缕垂落的银发,用它轻扫那人的耳畔,低声夸奖道:“今天这么乖?”   那只被头发扫过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封霁寒没躲,语气仍是镇定的:“我倒是想跑,但我没有异能,能跑得出这个诡域吗?”   “嗯,明智的想法。”   岑浔往下握住封霁寒的手,贴着他的侧脸轻吻,低笑着问:“乖鸟,想要什么奖励?” 第65章   岑浔话语声落下, 眼看着那只本来就红的耳朵变得更红。   封霁寒终于受不了了,用力反握住岑浔的手,咬牙加重语气:“你别说这种话, 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岑浔从容自若地趴在沙发上看他:“你确定只要这种奖励?”   封霁寒哑然:“……你还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岑浔慢悠悠地说:“昨晚我弄坏了你一件衣服, 今天赔你一件,怎么样?”   封霁寒还不了解他,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他警惕心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你这衣服, 是正经衣服吗?”   岑浔语气中多了几分蛊惑:“袋子就在那,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   封霁寒直觉不能让这件衣服问世,他坐着没动, 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弄坏就弄坏吧,你以前弄坏的还少吗?不说这个了,外面什么东西这么红?”   岑浔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垂死挣扎罢了,好笑地顺着他的话说道:“想出去看看吗?”   封霁寒求之不得, 立即起身:“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门,恰见外面晚霞如锦, 火烧一般铺陈在天际, 大面积的霞光恢宏壮丽,是在现实世界里都难得一见的绮丽美景。   封霁寒看着晚霞感慨道:“色彩鲜艳,日丽天和, 你们域主的精神状态不错。”   岑浔眯起眼:“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不常见, 我也只见过这么一次,”封霁寒看着天空:“一般来说,域主没有心情好不好这个说法, 除非副本需要,否则诡域的天气永远不会发生变化。”   岑浔沉吟片刻:“我以前的诡域是什么样子?”   封霁寒略显迟疑:“……盘丝洞?”   岑浔抱臂看他:“那我的本体呢?”   “没人见过你的本体,包括我。”封霁寒无奈摇头:“戏幕后的傀儡师当然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岑浔:“这倒说的没错。”   他们说着话,封霁寒没仔细看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大路上,等他意识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越来越多时,事态已经有点没法控制了。   “我去,这位黑白毛帅哥怎么会出现在岑老师身边?”   “网上说的难道是真的?他们俩真的是……”   “我靠!还有没有人记得那个杀夫证道的八卦!我记得有内测玩家说过,岑老师似乎、好像结过婚吧……”   “而且,黑白毛帅哥是玩家,理论上来说,似乎、好像确实能复活吧……”   “所以,黑白毛帅哥其实是前夫哥???”   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一声“前夫哥”是那样的刺耳。   封霁寒心口再次中箭,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完了,赶紧拉着岑浔快步往前:“走走走,快走。”   岑浔偏偏走得不紧不慢:“走什么,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议论吗?”   封霁寒恨不得扛起他跑,拖着他的手艰难往前:“我的祖宗,这不是议论不议论的事!”他就是不喜欢陌生人随便议论他们之间的私事!   他刚拉起岑浔的手,围观吃瓜群众们立即发出一阵惊呼声:“哦——牵手了牵手了!”   好了,这下更加说不清了。   封霁寒彻底放弃挣扎,干脆化作鸟形,飞到岑浔的肩头站住,一动不动,双眼失去高光,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岑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脸皮这么薄?”   黑白鸟呆立在他的肩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岑浔抬手抚过手感光滑的鸟背,微微一笑:“好吧,那我们就不听了,带你去吃饭。”   封霁寒现在处于羽毛分.身的状态,岑浔只是借用规则强行将他的意识留在了噩梦大学里而已,一旦羽毛上的能量耗尽,封霁寒的意识无处附着,就能强行回到本体。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岑浔就需要一直给这具羽毛分.身补充能量。   好在封霁寒还算识相,没跟他闹绝食,给什么就吃什么,一副非常老实的模样。   但根据岑浔对封霁寒的了解,此人绝不会就此认命,恐怕还有其他的打算。   不管封霁寒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至少此刻,他们都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岑浔带着封霁寒去了教职工餐厅,去窗口要了一大盘坚果,封霁寒这鸟不爱吃胡萝卜,最爱嗑这些玩意。岑浔剥了几个榛子,放在手心,黑白鸟踩着桌子走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啄走了岑浔手心的榛子。   岑浔看着他,冷不丁地说:“走地鸡。”   封霁寒:“……”   他转过头,恼羞成怒地瞪着岑浔。   岑浔似是勾唇笑了一下,挑眉继续剥手上的巴旦木。   这个时间点,暂时没发工资的乌萨永远是准时打卡免费食堂的那个职工,而每次乌秘书出现,身边必然会跟着秦院长。   两诡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食堂一角的校长和无神论者,对视一眼后,乌萨和秦修一同陷入了沉默。   “要打招呼吗?”乌萨小声问秦修。   秦修微微摇头:“无视吧。”   乌萨点点头,照常去窗口要了一份猫粮,跟秦修去了别的位置。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们一样看眼色。   童瞑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直奔岑浔那桌去了,看清岑浔手边的坚果壳后,童瞑忍不住阴阳怪气:“唷,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是不是打扰你俩复合了?”   岑浔淡淡道:“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童瞑非但不走,还直接赖在了他们这桌,呵呵一笑:“有些人真是好手段啊,离婚了都能勾得我哥给他剥坚果,也不洗把脸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话封霁寒就不爱听了,变回人形坐在岑浔旁边,直接呛了回去:“就剥给我怎么了,不会吧,有些人不会连一颗!哥哥剥的坚果~都没尝过吧~”   童瞑一下子破防了:“你叫谁哥哥,是你哥吗你就叫!”   封霁寒:“可是哥哥也没有不允许我叫啊,是吧哥哥~”   岑浔:“是的。”   童瞑瞬间血压升高,悲愤地看向岑浔:“哥,你到底帮哪边!我才是你亲弟弟啊!”   岑浔冷漠剥坚果:“可你看上去没小鸟顺眼。”   童瞑心口中箭,抱头尖叫:“我不听我不听,都是假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我黑白分明的卡姿兰大眼睛!没有人!”   “吵死了,”岑浔将手里的一个坚果壳丢向童瞑:“再吵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童瞑马上瘪嘴,愤愤将手伸向岑浔剥好的那堆果仁:“那我也要尝尝哥哥剥的坚果——”   封霁寒一把将盘子护到自己面前:“他剥给我的,凭什么给你吃,想要自己剥。”   眼看岑浔一副放任纵容的模样,童瞑更加无能狂怒了,扑过去就跟封霁寒扭打成了一团。   岑浔额头突突跳,最后一人一根傀儡丝,强行把两人分开了。   童瞑格外看不惯封霁寒,放在以前也是一见面就要打,现在阵营不同,打起架就更不带犹豫的了。   “都给我老实点。”   岑浔沉声警告了这么一句,看向童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童瞑呵呵一声,瞥向封霁寒:“你问他,人家早有防备呢,进来前就把本体藏起来了。”   闻言,岑浔眸光微沉。   现在封霁寒的意识被禁锢在了噩梦大学,本体处于无意识状态,只要趁机抓住封霁寒的本体,那么岑浔就能真正地完全控制他。   在岑浔的预想里,封霁寒应该没法提前预知自己会被关在噩梦大学里,他昨晚突然发难,应该能打封霁寒一个措手不及。   ……可偏偏,封霁寒居然还是提前藏起了本体。   这人的警惕心,高得实在有点离谱了。   ——让岑浔很难不去想封霁寒之前究竟遭过他的多少毒打,才能养成处处警惕的习惯。   像是察觉到岑浔投来的不善目光,封霁寒微挑眉梢,对他一笑:“你都知道把本体藏在幕后,没道理我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只是这次,之前的每一次,我都会找个安全的位置藏好本体。”封霁寒伸出手指,随意拨动了一下捆在身上的傀儡丝:“就是为了防止意识无法返回本体的情况出现。”   童瞑冷笑一声,当着封霁寒的面大声密谋:“哥,我怀疑他把本体藏到了异端监测局里面!”   岑浔平静颔首:“我知道了,等会儿回去,我会好好审审他。”   封霁寒:“……”   说罢,岑浔转头看向封霁寒:“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封霁寒艰难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吃点。”   岑浔恍若未闻,单手抓住捆在他身上的傀儡丝,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吃不下了?好,走吧。”   童瞑给了封霁寒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叫你得意,这不,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不远处,竖起耳朵偷听他们对话的乌萨意犹未尽地吃完最后几勺猫粮,天真地询问对面的秦修:“校长会怎么审无神论者呀,会像电视里的那样,把他绑在刑架上打得皮开肉绽吗?”   秦修很难跟猫解释,刑讯手段并不止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这一种,他只能说:“……应该会比这个更痛苦一点,不用打得皮开肉绽,就能让他招供的那种。”   原来如此!不愧是校长啊!   乌萨顿时满脸敬畏。   *   夕阳的余晖落了几缕在卧室内,封霁寒被岑浔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坐在了铺满余晖的床上。   岑浔站在他面前,食指点在他的喉结上,语带威胁:“是你自己招,还是我用点手段让你招?”   那只手指很快就有下滑的趋势,封霁寒当即出声:“我招!我现在就招!”   “这么快就招了?”岑浔倒有点惊讶了,捏起封霁寒的下巴摇了摇:“骗我?”   封霁寒叹了口气:“那里防守森严,告诉你也无妨,就在异端监测局地下负四层。”   岑浔淡淡道:“看起来,你很笃定我抢不回你的本体。”   封霁寒谨慎道:“异端监测局也不是吃素的,局里有的是高手镇场子。”   “怪不得被我绑架后,你还能如此镇定,原来还有这样的后手。”岑浔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是我小看你了。”   封霁寒被迫抬头看着他,剔透的琉璃瞳里多了几分很浅的笑意:“岑老师,不要轻敌啊。”   岑浔手上一用力,把他推倒在了床上,居高临下地冷声道:“好吧,这一局,算你赢了。”   他骑了上去,冷静地扒开封霁寒的衣服:“可是我还是很不爽,不如你让我艹一顿解气吧。”   “什、什么?”封霁寒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顾岑浔的动作,挣扎着支起上半身,诧异地看着坐在他身上的岑浔:“让你……什么一顿?”   岑浔看着他,幽幽道:“让你在上面这么久,也该换我在上面了。”   “你不是一直在上面吗?”看到岑浔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封霁寒的神色也严肃了下来,认真问岑浔:“是我做得哪里不好吗?为什么忽然想换呢?”   岑浔想了想:“是挺好,但我想玩点新鲜的。”   封霁寒也用探讨的口吻说:“实话说,不太好玩,要一直动,还容易被夹痛,还是我来伺候你吧。”   岑浔停顿一瞬:“真的?”   封霁寒耐心道:“你看我,我哪次有叫,说明一点也不舒服啊。”   岑浔好像被说动了,陷入了沉思。   封霁寒再接再厉:“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先用别的让你体验一下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思考被打断,岑浔跟着封霁寒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哦?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封霁寒勾起捆着上半身的傀儡丝,低声说:“你先给我解开。”   岑浔却没动,坐在他身上傲慢地说:“可以,但你要把我带来的那套衣服穿上。”   在这等着他是吧,封霁寒一咬牙,说:“行,穿就穿!”   打开袋子的瞬间,封霁寒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不知又是哪个不正经的教了岑浔怪东西,岑浔带回来让他穿的,居然是一套又薄又透的黑白男仆装——还带一个扣着牵引绳的项圈。   岑浔坐在卧室里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微抬下巴,用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不苟言笑地命令他:“脱吧。”   封霁寒定了定心神,在岑浔的注目下镇定地换了衣服。   其实不能怪他经常对岑浔说些下流话,刚开始的时候,封霁寒也是很纯洁的,一直对他说下流话,逼得他面红耳赤寸寸败退的,反而是岑浔。   自从在童老六那里学到奇怪的东西后,岑浔就无师自通地领会了各种能让他感到羞耻的话语,想在跟岑浔的交锋中不落入下风,不被那些垃圾话压得哑口无言,他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忍着羞耻怼回去。   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在岑浔面前,封霁寒可以短暂抛却正气凛然的一面,丢掉羞耻心,放纵于欲望。   岑浔不会要求他保持正义,只会诱惑他往欲望的深渊堕落。   但封霁寒深知,一旦放任自己堕落其中,他将会很难再回到原本的立场。   所以,他必须足够克制。   薄薄的布料被胸肌撑出鼓鼓囊囊的饱满轮廓,收紧的线条勾勒出劲窄的腰,白色的蕾丝发箍点缀在黑色碎发间,时不时扫过岑浔的腹部。   岑浔手指攥紧沙发的扶手,额头冒出点点细汗,察觉到封霁寒想抬头看自己,他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按住封霁寒的后脑勺,哑声夸道:“乖鸟,继续。”   封霁寒觉得这声夸赞的性质就跟“好狗”差不多,心里说不恼怒是不可能的,于是故意顺着岑浔手的力度,往下低头。   岑浔果然闷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男仆伺候得尽心尽力,过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被允许爬上去伺候。   胆大包天的男仆帮主人解开了衣扣,肆无忌惮地开始索取报酬。   傲慢的主人失去了从容的姿态,在他的怀中颤抖,男仆却冷眼旁观,在主人还没平复过来之时,将他挟持到了浴室,让他对着镜子,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过程。   最过分的时候,岑浔不得不拽紧牵引绳,迫使他仰头停下动作。   可这时已经不是说能停下就能停下的了,封霁寒俨然成了一条疯狗,狠狠咬着他,哪怕窒息也不肯松口。   无路可退,不死不休。   ……   ……   混乱的梦境接踵而来。   恍恍惚惚间,封霁寒感到一股寒意包裹从脚底升起,很快地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走上前,双手贴上了同样冰凉的透明玻璃。   玻璃上沾着血迹,他看着血迹,莫名地沮丧,专注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没擦干净。   “实验体4号,技能释放成功。”   封霁寒回过头,看到了层层叠叠的尸体。   周围场景迅速变换,有一天,当他再次从实验室出来时,他接到了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终于走出了研究院,来到了阳光底下。   研究院的位置不在地面上,为了防止实验体外逃造成危害,研究院的总部分为两部分——一半建在地下,另一半则深入海底。   封霁寒在武装人员的看守下走进电梯,往上升的途中,他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点违和。   随着电梯上升,电梯上的红色数字跳动了一下,显示“-4”。   封霁寒心头忽然一跳。   不,不对!   电梯门倒映出来的他,分明比现在的他要大上很多!   红色数字再度变幻:-3。   封霁寒好像骤然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他猛然转头,看守他的武装人员分明没有脸!封霁寒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没有丝毫犹豫,抿唇抢过对方的枪.支,直接对着电梯门进行扫射。   打空了一个弹匣,电梯门都丝毫没有发生变化,只有视野里的场景卡顿了一下,发生了短暂的重影。   红色数字再度变幻:-2。   是幻觉?致幻效果?   封霁寒摸了一下毫发无损的电梯门,一边冷静地重新装匣,一边猜测对方的目的。   又是一阵扫射后,重影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同时,一道模糊的灵光忽然划过他的脑海。   封霁寒跟着那道灵光喃喃出声。   “幻世……” 第66章   [幻世], 诡怪【黄粱】耀月级技能,根据人类的记忆场景打造浮生幻梦,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无从分辨,令其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一旦被强行唤醒, 轻者浑浑噩噩,重者当场崩溃自杀。   多重梦境, 【黄粱】对梦境的控制力会随着梦境的叠加层层减弱, 同时,人类的自我意识也会随着梦境的叠加而被重重削减, 梦境的最深处,人类会完全遗忘自己的全部,陷入[空无状态]。   【黄粱】打造梦境的最高记录——七重梦境。   而他现在, 又是在第几重梦境?   红色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了血淋淋的“-1”。   不, 不对,封霁寒回过神来, 开始迅速思考【黄粱】对他使用[幻世]的目的。   祂特意为自己打造了有关研究院的梦境, 总该有原因。   研究院内当然有很多有价值的秘密,有足够的资本令【黄粱】产生觊觎之心,可如果【黄粱】想攻打研究院, 直接打过来就是, 为何要颇费心机地对他使用技能。   删繁去简,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祂需要通过自己的眼睛,找到研究院的位置。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1楼。在电梯门向两边滑开之前,封霁寒将手里的枪对准了自己,扣动了扳机。   “嘭——”   想破解[幻世],简单,又不简单,要么拔去连接着意识的那根傀儡丝,要么在梦境中自杀。   可无论哪个条件,普通异能者都很难做到。   首先,由于傀儡丝本身的隐形特质,排除【黄粱】主动暴露傀儡丝的情况,世上大概只有封霁寒能看见摸见傀儡丝,这种情况下,其他人就算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也根本没有手段将傀儡丝拔除。   更何况,沉溺于梦境的人是很难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的,就算有所猜测,谁又有那个魄力对自己痛下杀手?   曾经就出现过一种情况,一个异能者以为自己在梦中,毫不犹豫地将刀捅进了胸膛,结果他实际处于[清醒梦状态]——也就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眼前所见皆是幻境,他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便以为这又是梦境。   其实不是。   【黄粱】不仅擅长编织梦境,还擅长在现实中制造幻境。   那个异能者心脏中刀,最后抢救无效而亡。   如果没有一双能看破虚妄的眼睛和不受蛊惑的强大意志力,【幻世】基本无解。   封霁寒在云时月焦急的呼唤声睁开眼睛,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时,恍惚了一下。   “好了好了,醒了!”见他刚清醒过来还想不起情况,云时月急声汇报道:“【黄粱】把你控住了,现在队长缠住了祂,时间不多,我们还要去阻止【矢墟】引爆其他的病毒炸弹!”   封霁寒终于想起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矢墟】在全球各地引爆了病毒炸弹,中了木马病毒的人类全部疯狂地跳了楼,但【矢墟】太过贪婪,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黄粱】地盘里的人类头上。   于是毫不意外的,【黄粱】跟【矢墟】打了起来,并用[幻世]阻止了即将跳楼的疯狂人类。   异端监测局观测到了这一情况,眼看【黄粱】就要吞噬【矢墟】,实力更上一层楼,这当然是异端监测局不想看到的,所以他们这些人就被派了过来,一方面是为了销毁剩余的病毒炸弹,另一方面,则是阻止【黄粱】彻底吞噬【矢墟】。   【黄粱】不想让他们坏事,所以封霁寒所在的小队刚进入祂的地盘,【黄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封霁寒给控住。   好在封霁寒及时醒来,赶到了队长跟【黄粱】交手的现场,展开[无神领域],中止了这场战斗。   那时,第四小队的队长还不是封霁寒,而是云时月的哥哥,云时卿,云时卿拥有技能[固心如界],也是少有的能扛住【黄粱】致幻技能的异能者之一。   但是,云时卿不是已经……封霁寒还没抓住那点奇怪的苗头,【黄粱】忽然现身,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栋大楼的内部,在封霁寒看来,这栋大楼处处都盘踞着黑白色的傀儡丝,一眼看去,连墙面都看不到,丝线蔓延至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简直就像个盘丝洞。   而就在这些层层叠叠垂落的傀儡丝当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傀儡丝纷纷退避,身穿银袍的【黄粱】赤脚踩在地上,黑色长发逶迤在地,发丝的末端隐没至更深的黑暗当中,祂微眯起琥珀色的双眼,毫无感情地看向他们,目光中隐隐含着冰冷的杀意。   耀月级的诡怪,离诡日级只有一步之遥,带来的压迫感宛如一座无法跨过的巍峨高山。   只有一定等级以上的诡怪才能拥有人形,但九个“候选者”却不一样,祂们是天生诡怪,生来便具有人形。   封霁寒见过其他“候选者”的人形,但不管看了多少次,封霁寒依然觉得,【黄粱】的人形是其中最好看的那个。   “……”封霁寒默然心想,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候觉得敌人长得很好看?   好怪。   他还想再多看几眼,被队长喊了一声,顾不上多看,立即去到了队长身边。   之后,云时卿跟【黄粱】进行了谈判,【黄粱】可以不吞噬【矢墟】,但【黄粱】不允许异端监测局带走【矢墟】,坐享渔翁之利。   最后商谈出的结果是异端监测局销毁剩余的病毒炸弹,撤出【黄粱】的地盘,【矢墟】则会被【黄粱】关在梦境当中,消停上很长时间。   跟着队长走出那栋大楼时,封霁寒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黄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见他转过头,他扬起唇角,对他冷冷说道:“讨厌的小鸟……我一定会吃了你。”   “回神。”   封霁寒一眨眼,门口的人便如镜花水月般消散了,显然,又是一场幻觉。   云时卿淡淡道:“不要在【黄粱】面前产生任何欲望,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否则就会被祂钻到心灵的间隙。”   封霁寒乖乖听着队长的教训,坐上直升机,往异端监测局总部的方向飞去。   直升机是队长云时卿开的,副队宿明祁拧开一瓶水,递到云时卿嘴边,云时卿面无表情道:“开飞机呢,等会儿喝。”   云时月哈哈笑:“副队,你是不是哪里又惹我哥生气了。”   看见封霁寒不说话,云时月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怎么傻住了?”   封霁寒目光扫过这一直升机的人,缓缓说:“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云时月立即紧张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我们身上还有傀儡丝?”   “不是你们身上,”封霁寒看向直升机外的风景,忽然开始解身上的安全带:“可能是我身上。”   “什么意思?等等——”   云时月没能拦住封霁寒,她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一回头,就看到封霁寒半个身体挂出了直升机的边缘,半长的银发在狂风中变得凌乱。   云时卿急忙设定了自动驾驶,急声对封霁寒道:“小封,快回来,这是现实,你没有被致幻。”   封霁寒却没有动,看着他们喃喃道:“不对……队长已经死了,副队也被关进了收容处,这里是梦境。”   云时月一脸惊诧,急切朝他伸手:“你在说什么啊!快回来!”   封霁寒叹了口气:“只有在梦境里,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说罢,他松开手,放任自己从高处坠落。   极强的失重感瞬间传来,脚下落空的感觉另封霁寒一惊,猛然睁开眼。   他的视野当中,城市沦陷,风雨雷电轮番上阵,硕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带来了真实的痛感。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远处,九个诡怪正在混战,【七煞】击败了【全知】【厄变】【矢墟】,又被【行者】击败,【行者】偷袭【黄粱】,被【黄粱】的傀儡丝穿透。   【命运】击败了【天灾】,【天灾】重创了【时间】,【时间】逆转了【黄粱】的傀儡丝,用傀儡丝牵制了【命运】。   这场大混战到了最后,变成了【命运】【时间】【黄粱】的三方制衡。   可谁都没想到,【命运】和【黄粱】会在最后关头同时反水,联手控制了【时间】,并利用【时间】的技能,逆转了整个城市的时间。   祂们这一出釜底抽薪,几乎耗尽了【时间】所有的力量,最终强行让九名候选者全部退回了“幼生期”,和其他诡怪一起,自动归入了新开辟出来的“噩梦世界”。   自此,诡怪全部进入噩梦世界,彻底从现实世界销声匿迹。   ——这就是岑浔等人会出现在噩梦世界的真相。   封霁寒没有再自杀,而是找了块石头坐着,静静看着远处的一幕。   “你说你不懂我在想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懂你在想什么。”   封霁寒喃喃道:“明明离至高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又要回退到起点?”   天空的耀月坠落了,一同坠落的,还有破碎的【命运】和【时间】。   封霁寒感到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这是梦境将醒的预兆,失重感再次传来,他缓了缓,再次睁开眼,所有感官知觉重回他的身体。   床头的小灯昏昏暗暗,岑浔正躺在他怀里,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睡得好吗?”   封霁寒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回[幻世]的?”   岑浔笑了笑,撑在他胸膛上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你猜?”   封霁寒闭了闭眼:“不想猜。”   岑浔找回[幻世]是迟早的事,知道他什么时候找回[幻世]的又如何,[幻世]一出,如今的异端监测局更打不过岑浔了。   但凡心智坚定点的,在大混战的时候就死的死疯的疯,现在留在异端监测局的,大多数都扛不住[幻世]。   封霁寒只恨自己意志力不坚定,被岑浔一引诱就放松了警惕,给了岑浔植入傀儡丝的心灵间隙。   他还以为岑浔真的只是想玩点新鲜的,谁想到岑浔是为了在他最沉沦于欲望的时候植入傀儡丝……   重新睁开眼,封霁寒推开身上的岑浔,冷酷宣布:“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做了。”   岑浔坐起身,好笑道:“真的不做?”   “真的。”封霁寒咬牙道:“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岑浔接受度良好地点点头:“好吧,随你怎么说。”   封霁寒还在怀疑人生,拉过被子裹住自己,一副拒绝说话的样子。   岑浔将脚伸进被子,踢踢封霁寒的腿:“逆转时间的事是我和【命运】干的,但噩梦世界总不是我创造的吧?”单凭他自己,好像还做不成这件事。   封霁寒在被子里闷声说:“不是你……是异端监测局献祭了很多异能者才造出来的,我不清楚你有没有参与或推动这个计划,但感觉有。”   岑浔若有所思:“你觉得【命运】为什么会跟我联手?”   封霁寒将被子掀开一点:“问得好,我也想问你,究竟是怎么说服命运一起退回幼生期的。”   岑浔淡淡道:“当时的我会做出退回幼生期的决定,肯定有别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同样对【命运】起效。”   封霁寒把岑浔对他说的话还给岑浔:“搞不懂你。”   岑浔看他一眼,把伸进被子里的腿收回来,盘腿道:“总说诡怪残忍,异端监测局献祭异能者,难道就不残忍?封霁寒,你真的很双标。”   封霁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全员自愿的献祭,算是残忍吗?”   岑浔睨着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完全自愿,还是碍于形势,为了家人和亲友,不得不自愿?”   “是的,不管是哪种自愿,凡是牺牲,都是残忍。”封霁寒喃喃道:“当我意识到他们的牺牲并非必要时,这一切,就更加残忍了。”   岑浔听出他的动摇,将小鸟被子卷拉开一些,俯身蛊惑他:“还是跟我一起毁掉异端监测局吧,你看,他们敢献祭第一次,肯定就敢献祭第二次,还是毁掉一了百了,对不对。”   封霁寒想了一下:“可以。”   还没等岑浔反应过来,封霁寒紧接着就说:“除非你答应不动平民。”   岑浔果断说:“不可能。”   还是那个问题,不动平民,他吃什么?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算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帮我干,”岑浔冷漠地拆开小鸟被子卷:“至于你,还是老实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奴吧。”   冷不丁听到岑浔的下流话,封霁寒差点呛到,急忙蛄蛹了几下,避开他的手:“我不是刚发誓不做?”   “没事,傀儡丝扛雷,不用怕被劈。”   “……”   闹到深夜,岑浔总算老实在被子里睡了,他现在毕竟是血肉之躯,精力有限,还是会累的。   封霁寒像以前一样抱着他,手指轻抚他的侧脸。   半晌,他收回了手。   岑浔是被手机的震动声震醒的,睁眼,天还未亮,岑浔摸过手机,看到矢墟发来的警报。   【警报!!行政楼五楼遭遇非法闯入!】   岑浔打了个哈欠,把手机盖了回去。   一双手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封霁寒低声问他:“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岑浔闭着眼说:“那个鸟贼不就在我身边吗?” 第67章   放在岑浔腰上的手收了回去。   封霁寒沉声道:“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岑浔声音中还带着点困意:“早就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乖, 连跑都不跑,后来想了想,除了那个端口, 还有什么值得你留下来呢?”   封霁寒沉默几秒:“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黑暗中, 岑浔的声音幽幽响起:“刚开始以为只要封住你的技能,任你再怎么样都翻不出花来, 但事实证明, 我还是太小瞧你了。”   “毕竟,谁能想得到, 你的羽毛分.身, 竟然还能继续演化出更小的分.身呢?”   岑浔的手危险地掐在了封霁寒的脖颈上,貌似好奇地问:“可以告诉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封霁寒叹了口气:“你确实用校规束缚住了我,但你的规则是有漏洞的。”   岑浔饶有兴趣:“哦?”   封霁寒:“羽毛分.身是我的一种技能体现,你想用规则困住我的羽毛分.身, 就必须允许我的本体继续向这根羽毛输出技能,否则我的意识无法继续在这根羽毛上停留——这样一来, 就产生了一个规则悖论。”   “如果你的规则完全封锁我的技能,技能中断, 我的意识就会回到本体, 这就又与你那个【临时员工不得离开校园】的规则相悖了。”   “于是,又出现了一个规则优先级的问题。”   “为了留住我的意识,完成【临时员工不得离开校园】这条规则, 你的【临时员工不得使用技能】的规则不得不为这条规则让路。”   “最后出来的效果, 就是我的其他技能被禁用,但羽毛分.身这个技能还能照常使用。”   “原来是这样,”岑浔得到了答案, 感谢的语气很真诚:“谢谢你,以后我会更加注意的。”   这时,岑浔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岑浔没拿手机,不用看就知道是端口被摧毁的消息。   “我失败了是吗?”看到岑浔无动于衷的反应,封霁寒意识到了什么,无奈道:“这里依旧是你构造的梦境。”   “答对了,”岑浔冷冷道:“但是没有奖励。”   *   第二天一早,乌萨提着饭盒,照着校长的吩咐来送早饭。   但这次,开门的人居然是岑浔。   猫震惊了,这个时间点,校长竟然没在睡懒觉,噩梦大学的天是要塌了吗!   岑浔接过他手里的饭盒,淡淡道:“以后不用送饭了。”   乌萨回过神,奇怪道:“诶?为什么呢?”   岑浔说:“鸟跑了。”   “跑了?”乌萨更震惊了,无神论者被校长禁用了所有技能,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跑?   乌萨跟着岑浔进了屋,看着岑浔打开饭盒,平静地吃了他打包给无神论者的饭菜,意识到岑浔没在开玩笑。   乌萨坐到岑浔身边,笨拙地安慰道:“没关系,这次能抓住,下次肯定还能再抓住!”   “鸟自己不愿意留下,再怎么抓,都是会飞走的。”岑浔垂眸放下筷子,语气很平和:“算了,随他去吧。”   看到校长失去爱鸟,乌萨莫名也有几分沮丧,他还记得昨晚的晚霞多好看,无神论者走了,不知道何时还能再看到。   乌萨变成猫形,趴在岑浔膝上:“那校长你摸摸我吧,我愿意当替身的。”   岑浔当即拒绝:“你不行。”   乌萨急了:“为什么我不行?我的毛明明也是黑白色的。”   岑浔直言不讳:“因为你不能跟我做。”   刚走到门口的秦修听到这句话,血压立即升高了:“校长!”   校长在跟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猫咪说什么啊!   “秦修,你怎么也来了?”乌萨很疑惑,但他更疑惑的是岑浔刚刚说的话,于是他转过头,继续问岑浔:“校长,什么是跟你做呀?”   岑浔还没开口,秦修先一步解释说:“做,就是做一些比较亲密的事,没别的意思。”   乌萨半信半疑地询问岑浔:“真的只是这样吗?”   岑浔接收到秦修投来的目光,勉为其难道:“差不多吧。”   秦修轻咳一声,换了鞋进来,迟疑开口:“校长,昨晚的那个梦……”   “嗯,我弄的,”岑浔知道他想问什么:“端口没事,等会儿开会说吧。”   秦修松了口气,无奈道:“端口没事就好,昨晚梦里看到端口被毁,我怀疑过是在做梦,本来都信以为真了,结果忽然醒了,都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乌萨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昨晚秦修你才会忽然把我摇醒,问我端口还在不在啊。”   听到这里,秦修不由有些奇怪:“乌萨,你没做端口被毁的梦吗?”   岑浔这时淡淡说:“端口就存放在镜子空间,如果乌萨参与群体梦,完全可以在无神论者动手时把端口直接转移走,哪有接下来的好戏看?”   所以昨晚岑浔制造梦境时,干脆没让乌萨参与,也免得在封霁寒那暴露更多底牌。   乌萨看看岑浔,又看看秦修,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   上午九点,噩梦大学核心团队里的五个诡怪临时开了个会。   童瞑一进门,问的第一个问题跟秦修一样:“昨晚的梦怎么回事?遇到啥情况了,居然让你开技能造群体梦?”   岑浔:“感觉无神论者要毁端口,就造了个梦试探一下。”   岑浔其实也猜不到封霁寒具体动手的时间,但他想着,就算封霁寒之前不动手,在被他狠狠偷看了一波记忆后,恐怕也会被逼得不得不抓紧时间动手了。   所以岑浔在大混战的梦境结束后,并没有把封霁寒的意识放回现实,而是投入了群体梦当中。   就这样钓鱼执法了一下,不就成功把这个鸟贼逮了个现行?   童瞑咬牙切齿:“这歹鸟,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现在人呢?”   “弄死了,”岑浔冷漠道:“校规禁不住他的分.身技能,不把他丢出去,难道还留着他过年吗?”   听到这个答案,童瞑终于气顺了,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摸了摸下巴,轻嘶一声:“弄死了就好,不过,光是这么弄死,好像有点不够得劲……”   岑浔不带情绪地勾了一下唇:“昨晚从他的记忆里捞到了不少好东西,这个够得劲吗?”   童瞑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够了够了,不愧是你!快说说,你捞到了什么好东西!”   “研究院和异端监测局所在地址的线索。”岑浔顿了顿:“还有我们九个退回幼生期的原因。”   童瞑听到第一句就已经开始呱唧呱唧鼓掌了,听到第二句,掌声更加热烈:“大丰收啊哥!我决定不计较你昨晚把我也拉入群体梦的过分行为了。”   秦修抓住了关健:“那你们失忆变弱的原因是什么?”   “我们当中,有个诡怪能操纵时间,”岑浔眯起眼:“我们九个都是被祂逆转了时间,这才退回到了幼生期,丢失记忆,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乌萨举手:“可那个能操纵时间的诡怪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样做,自己不也退回了幼生期吗?”   秦修猜测道:“或许是见自己活不成,就想拉着别人一起同归于尽?”   岑浔:“是我跟【命运】一起,逼他这么做的。”   童瞑目瞪口呆:“等等,【命运】?”   岑浔沉默片刻:“估计是大姐。”   童瞑嘴角一抽:“那【时间】应该就是二哥了。”   大姐和二哥向来不对付,二哥看岑浔也莫名不爽——原来梁子一早就结下了。   岑浔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童瞑听到自己死在【七煞】手里,一下子就炸了:“是谁!这个癫子又是谁!”   矢墟也在投影上打出一个血红的“!”以展示其愤怒。   “要么老五,要么老七,”岑浔理智探讨:“老七的可能性比较大。”   “老七啊……”童瞑顿时露出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那个脑子没长好的暴躁狂,我怎么会败在他手里?”   矢墟:“杀杀杀!杀了他!”   岑浔没理会两个发疯的弟弟,兀自在平板上写下字:“由此逆推,老五就是【行者】,【行者】拥有空间类技能,擅长偷袭刺杀,三姐是【天灾】,能对海陆空都造成打击,剩下的那个【厄变】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童瞑唏嘘不已:“都喊老九倒霉蛋,谁想到人家老九是真的倒霉蛋。”   他摇了摇头,拿起自己面前的平板,在岑浔写好的人名后面补充了一些文字。   “有了代号,他们的诡域大概是哪个,我就有点想法了。”   童瞑用笔敲敲屏幕:“【命运】的诡域,九层天堂。”   “【时间】,时光照相馆。”   “【天灾】,启世方舟。”   “【行者】,这个我暂时没发现。”   “【七煞】,大概率是疯狂机械城。”   “至于【厄变】那个倒霉蛋……”童瞑耸肩:“我也暂时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家伙太晦气了,我的全知视线自动避开了他。”   童瞑叹息一声,看着平板上的文字,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怜爱:“单说大姐二哥三姐七弟八弟的诡域,曾经哪个不是榜上有名?结果全被四哥你的恶毒商战打到了榜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觉醒,脑子没转过来……”   “这叫恶毒吗?”岑浔抱臂不赞同道:“校长以德服人,怎么能叫恶毒?”   受害人之一的矢墟:“……”可他觉得很恶毒,但是他不敢说。   旁听的秦修:“……”作为曾经的资本家,了解过校长创业的整个过程后,他也觉得很恶毒。   身为校秘的乌萨却非常捧场:“没错,明明是他们技不如人!”   岑浔赞许道:“还是猫秘书懂我。”   童瞑:“……6。”   岑浔瞥了童瞑一眼:“总之,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跟他们再次交手,先标记上吧。”   他们九个诡怪里,不是每个诡怪都会甘愿成为其他诡怪的附属,童瞑是特殊情况,矢墟刚开始也打的是吞噬岑浔的主意,只是阴沟里翻船了而已,核心本体被岑浔掌控在手中,不听话也得听话。   剩余的兄弟姐妹,估计就不会这么好对付了。   根据童瞑提供的坐标,矢墟自动在噩梦世界的地图上标记出了其他诡域所在的地点,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九层天堂,B市。   疯狂机械城,F市。   时光照相馆,Y市。   启世方舟,婆娑海海域内。   位于H市的噩梦大学位置不佳,从大地图看,几乎被兄弟姐妹的诡域包围。   童瞑摸摸下巴:“我们要去赤渊监狱的话,估计会跟【天灾】第一个对上。”   岑浔看向童瞑:“说起赤渊监狱,查到要怎么样才能进去了吗?”   说起这个,童瞑神色就变得很无语:“查到了,根据我看到的规则,只有十恶不赦的坏蛋才会被抓进去改造。”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我们这样的,难道还不够恶毒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它的入狱规则。”童瞑挠头:“好像要一次性.杀死很多无辜的人,并且性质极其恶劣的,才会被抓进去。”   岑浔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么说,失忆后,我好像确实还没杀过多少无辜的人。”   童瞑从容道:“想进赤渊监狱,我们就需要先杀点人,哥你看什么时候去杀比较好?”   岑浔想了想:“不能无缘无故杀学校里的玩家,出去杀吧,等第二批公测玩家进来以后再动手。”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之后岑浔又说起了研究院和异端监测局的地址线索。   因为封霁寒自杀太快,岑浔没能看到研究院的完整地址,但可以推测的是,研究院位于地下,并且靠海,沿着海岸线寻找,应该能找到点端倪。   更关键的是——   “研究院跟神瑞集团有联系。”岑浔圈出神瑞集团这四个字:“押送无神论者的武装人员都有佩戴胸牌,胸牌显示,他们来自神瑞集团。”   而神瑞集团,正是沈氏名下的医疗产业。   岑浔:“可以把之前埋在沈家的沈文韶拿出来用了,顺着神瑞集团这条线,摸到研究院应该不是问题。”   “至于异端监测局……”岑浔给出一串坐标:“他们队长设置自动驾驶时,设定了这串坐标,应该就是异端监测局总部的地址。”   矢墟切到了现实世界的地图,根据岑浔给出的坐标,定位到了一处地点。   根据传回来的卫星图,这块地区附近荒无人烟,只有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岑浔起身,环视会议室里的其他诡怪:“下个阶段的目标,监视这两个地点,尽可能控制相关人员,向它们的高层渗透我们的成员。”   ……   开完会,岑浔回到了校长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稍微放空了一会儿。   乌萨轻手轻脚地为他端来一盘甜点,看到岑浔垂着眼,手中正随意把玩着一枚断裂的黑色戒指。   岑浔忽然出声:“乌秘书,你说,破碎的镜子,还有可能恢复原样吗?”   乌萨想了想,老实说:“可以的,普通的碎镜子可能还会存在裂隙,但我的镜子不一样,我能把它们完完整整地拼回去。”   岑浔却摇了摇头:“碎掉了就是碎掉了,把它们拼起来的人可能会遗忘它曾碎过,镜子却会一直记得。”   “就跟这枚戒指一样,”岑浔对着光,看着手里的黑色戒指:“是我的话,我也不要这破戒指。”   乌萨看着他拿出一个盒子,将断戒放了进去,再将盒子放进了某个抽屉。   岑浔合上抽屉,淡淡道:“碎掉的东西,既然回不到最初,还是让它一直碎着吧。”   *   封霁寒一连写了三份报告汇报情况,等从记录室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一出门,就有人对他不苟言笑道:“封长官,副局长找你。”   封霁寒点点头,去了副局长所在的办公室。   副局长年龄有点大了,他进去的时候,副局长正架着副眼镜看他写的那些报告,看到他进门,笑眯眯道:“小封,来了。”   封霁寒:“副局,是报告写得哪里有问题吗?”   副局长笑笑:“别紧张,我喊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封霁寒同样露出个笑:“什么事,您说就是了。”   “是这样,你队里那个小连不是月底就要被调走了吗?”副局将眼镜放在一边,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封霁寒坐下:“这样一来,你队里能顶事的就只剩你跟时月了,我跟局长一合计,就准备给你再招几个人进来,你看怎么样?”   “再招几个人啊……”封霁寒露出几分为难:“您也知道,局里未来会面临什么情况,调新人过来,一是来不及磨合,二是——”   “这些情况你不用担心,我们都考虑到了,”副局笑眯眯打断封霁寒的话:“你也是从新人过来的,应该知道,从来没有哪个队伍是天然默契,不都是磨合出来的?”   封霁寒笑笑,没有接话,他知道副局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只是通知他。   “就这么说好了,新人的资料我等会儿让人发给你。”副局用夸赞的语气说:“放心,都是好苗子,年轻人性子浮,还需要你帮着磨磨。”   封霁寒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副局满意地笑笑,又拿起了那份报告,这次他没戴眼镜,眯着眼问:“小封,你确定那个新端口真的毁了吗?”   封霁寒眼也不眨道:“我确定我毁了那个新端口,只是时间太赶,我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们制造出新端口的方式。”   副局叹了口气:“这个【黄粱】……还是这么麻烦,我早就说过,要趁他弱小时把他彻底铲除。”   封霁寒保持微笑,仿佛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副局便换了个话题:“这几天综艺播出,网上关于你的事闹得风风火火,小封,这几天你出门要更小心一点,不要造成人群混乱才好。”   封霁寒嘴角微僵:“……我会的。”   临走前,封霁寒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要论对付【黄粱】,有个人的能力其实更合适。”   副局愣了一下:“谁?”   封霁寒低声道:“我曾经的副队长,宿明祁。”   听到这个人名,副局脸色一变,重重将报告摔在了桌上:“胡闹!宿明祁当年公然违反规定,还成了堕化者,你让局里把他从收容所重新放出来?”   封霁寒从容道:“我只是提一提我的想法,不能的话就算了,副局,我先出去了。”   “小封,你——”   话音还没落下,封霁寒就出了门,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路上见到同僚,封霁寒一一微笑打过招呼,直到见到管理员01,封霁寒才稍稍敛起脸上的笑,对她说:“走吧,去见见新人。”   管理员01急忙跟上他的脚步,惊讶道:“现在就去?”   “就当提前认识一下了。”封霁寒转着车钥匙,开玩笑般道:“看看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管理员01停下脚步,看着封霁寒远去的背影。   她能隐约感觉到,队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68章   下午五点多, 正是下班高峰期。   红色的刹车尾灯连成一道刺目的灯带长河,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不绝于耳,封霁寒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聊地扣起上面的车标:“失算了, 不该在这个点出来的。”   云时月也有点无聊,调出前方监控看了眼:“前面出车祸了, 三车追尾, 这下有得堵了。”   他们的车跟随着车流龟速挪动,好不容易绕过事故地段, 眼看离目的地只剩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前面又堵住了。   这次堵得更严实,整整五分钟, 他们都被卡在原地一动不动。   封霁寒不得不拿出手机发消息,告知新队员他们路上遇到堵车,可能会迟点到……   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完, 驾驶座的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封霁寒一愣,下意识朝车窗外看去, 便见一个清瘦的短发青年弯着腰,静静地朝车里看。   车窗上贴了浅黑色的防窥膜, 一般情况下, 除非从前挡风玻璃看,否则是看不到驾驶座里坐着谁的,封霁寒有点惊讶, 降下车窗, 打量了几眼青年,觉得莫名眼熟,便迟疑喊道:“……周眠?”   “是我。”青年点点头, 轻轻咳了咳,他的脸颊上没什么肉,眼下青黑,带着点疲色,看上去精神不是很饱满,没睡醒似的。   封霁寒哑然片刻,道:“上车吧。”   虽然不知道从未见过面的周眠是如何从这么多车里精准找到他们的,但封霁寒没怎么多想,动作很快地给周眠按开了车门锁,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这孩子太瘦,看着风一吹就要被刮倒了。   云时月往旁边挪了挪,给周眠让开位置,等周眠坐下,不由好奇地询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周眠把背着的单肩包转到身前抱着,神色恹恹的:“看到你们会被堵在这里,就掐着时间过来了。”   封霁寒这时也回过头,向茫然的云时月简单介绍了一下:“周眠有预知类技能。”   云时月这下是彻彻底底地震惊了,她跟封霁寒出发前,问过封霁寒新人的技能是什么,封霁寒只说是个大惊喜……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惊喜啊!   “竟然是预知类的异能者!”云时月惊讶不已:“现在预知类异能者真的很少见了,整个异端局里连三个都凑不齐吧,副局这又是从哪挖来的宝啊?”   周眠低声道:“我的等级是强行提上来的,原本只有D级,不顶什么用,现在是B级,才会被调到总局里。”   后视镜里,封霁寒眉宇稍沉些许:“你去过研究院了?”   周眠“嗯”了一声。   强行提升等级的技术,目前只有研究院有,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好事,想将D级异能升级到B级,周眠必定要承受难以预估的代价。   封霁寒正想问点什么,冷不防被后面的车暴躁地滴了几下,只得暂时放弃询问,继续向前开去。   周眠好像很困倦,抱着他的单肩包微微阖上了眼:“这个红绿灯左转吧,直走还会堵十三分钟。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先去滨江路的大排档吃份炒饭,这个点去,人还不是很多,会有空位。”   云时月小声询问:“你的预知能力是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吗?”   “不,还没那么厉害,”周眠笑笑:“我的能力叫【分岔路口】,可能看到一件事情不同的走向。就比如队长今天来找我的这件事,我能看到他会在找我的路上遇到堵车,如果我不主动找他,他得再堵上半小时才能跟我见上面,如果我去找他,提前汇合的我们就能提前离开堵车区域。”   “每个分岔路口都通往一个新的未来,我不能改变未来,只能在当前的分岔路口找出一个最优选项。”周眠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认为最优的选项。”   封霁寒感兴趣地问:“最远能预知到多久后的未来?”   周眠老实答道:“说不准,要看他的未来稳定不稳定,分岔路口少的,我能看得越远,分岔路口太多的,我就看不清了。”   周眠虽然长着一张阴郁厌世脸,虚弱得一副随时都要昏厥的样子,人其实还是很健谈的,见未来队友对自己的技能感兴趣,便多解释了几句:“我看到过太多人的分岔路口,最近我发现,其实这里面也有种玄学。”   封霁寒惊讶:“怎么说?”   “类似于……命运?”周眠寻找着更贴切的词:“有些人的命运之路就像是天注定的,是无法改变的,不管走了多少个分岔路口,最后他都会回到原本的道路上,赴往既定的终局。”   封霁寒听着就难受:“听上去有种无法反抗的宿命感。”   “是啊,命就是命,有时候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周眠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没想调到总局,可是无论我选择了哪个分岔路口,最后的路都会通向今天。”   封霁寒好半天都没想到怎么安慰周眠。   能看见未来,却怎样都无法逃脱既定命运,这样的无力感,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没有再遇到堵车,封霁寒将车停在周眠所说的大排档外面,果然如同周眠所说,刚好还剩几个空位。   走进红顶大帐篷里坐下,封霁寒看到周眠就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饭,当即暗示他:“想点什么点什么,局里都是可以报销的。”   周眠恍然大悟,从善如流地划掉了炒饭,点了数样自己爱吃的东西。   封霁寒和云时月也各自点了一些,周眠欲言又止地看着封霁寒,很难想象这位气质格外出尘的封队竟然会跟他一起吃大排档。   未免……太过接地气了点?   封霁寒在他的目光下将银色长发随手一扎,仿佛猜到周眠在想什么,好笑道:“我们以前出任务,能一天只喝一支营养剂,有的吃已经很不错了。”   云时月做出倒胃口的表情:“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营养剂是什么味道,那玩意是真难喝。”   周眠:“……我也希望我喝不到。”   “但我还有个问题,”周眠看向封霁寒,厌世脸上难得浮现困惑之色:“队长,你为什么只戴一个墨镜?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很显然,周眠也吃过网上有关他跟岑浔的瓜。   封霁寒尬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推了推墨镜:“这不是普通的墨镜,是研究院搞出的道具,可以模糊五官,戴上它后,普通人会自动无视我的长相。”   原来是黑科技啊,周眠懂了,怪不得他没看到队长被一拥而上的颜粉层层包围的未来。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三人纷纷拆开一次性碗筷,准备吃见面以来的第一顿饭。   大排档生意火爆,客人们说说笑笑,烟火气十足,饭桌上好谈事,封霁寒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周眠,你调入总局的时候,有人跟你说过局里的情况吗?”   周眠点头:“大概知道一点,现在局里的首要敌人是噩梦大学里的诡怪,局里调我过来,主要是想用我的预知能力对抗那个拥有全知技能的诡怪。”   “噩梦大学里不只有全知,还有其他厉害的诡怪,”封霁寒平和地夹了一只蒜蓉生蚝:“而且,我们未来的敌人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噩梦大学。”   周眠语气同样平静:“队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周眠打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厚厚的病历本:“这是我奶奶的病历本,她是肝癌晚期,一直找不到肝]源,就算能找到,我也负担不起手术的费用。”   “局长说,只要我答应调过来,他就会帮我安排好奶奶的所有手术事宜。”   周眠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就算我死了,局里也会派专人继续照顾我奶奶,还会额外付一笔数值很大的抚恤金给她。”   “所以,就算可能会死,我也坦然接受,因为这是我当下,唯一能走的路,不存在分岔路口。”   话说到这里,封霁寒就知道,这件事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行,我知道了,”封霁寒笑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那队长可得多带你立功,争取让你薅到局里的丰厚奖金。”   周眠紧绷的神色稍缓,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队长。”   云时月活跃气氛:“好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周眠吃了点东西,苍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很多,也有心思问别的问题了:“队长,你能跟我说说那个全知诡怪吗?”毕竟是未来的敌人,还是得先了解一下的。   “他啊……”一提到童瞑,封霁寒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万分嫌弃地咬牙道:“他就是个偷窥狂!”   周眠筷子一顿:“……偷窥狂?”   “在等级相差不多,且不受其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全知】能看到已发生过的任何事。”封霁寒凉凉道:“他比岑老师更没道德和底线,岑老师顶多只会用傀儡丝偷看别人记忆,这家伙不一样,偷看别人隐私就算了,他还要把你今天穿什么底裤都扒出来,然后挂到报纸上昭告天下,只为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   周眠:“……”   三观缓缓炸裂。   他以后就要跟这么个邪恶玩意作战?忽然有点后悔了呢……   封霁寒继续说:“【全知】没什么战斗力,他擅长打情报战,跟岑浔狼狈为奸后,大多数时间坐镇后方,与他交手,要小心被他窃走机密。”   再次从封霁寒那里听到“岑浔”这个名字,周眠终于没忍住,向封霁寒问出了那个在他心头盘旋了很久的问题:“队长,网上扒出来的料是真的吗?你真的跟岑老师结过婚?”   封霁寒正在喝一瓶果汁,闻言差点呛死:“咳咳……网上怎么什么都能扒?他们到底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现在的网友都是显微镜成精,可以做到一帧帧抠细节。”周眠从手机上找到一张截图,放大给封霁寒看。   是两只手的对比图,一只是封霁寒的手,另一只是岑浔的手。   镜头很灵性地分别给过他们的手特写,一下子就让网友发现了华点——   两个人的手指上都有一圈浅淡的戒痕。   也就是说,两人都戴过婚戒,而且还戴过很长时间,长到戒指都在手指上留下了痕迹!   也就是说,他们结了很长时间的婚!   这不就又磕到糖了?   封霁寒:“……”   他彻底无语了。   这都能扒!   面对周眠询问的眼神,封霁寒想着周眠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只好如实说道:“结过,离了。”   四个字,道尽多少辛酸。   周眠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实诚话:“队长,你看上去对他余情未了。”   封霁寒一下子炸了:“怎么可能!我被他杀了两次,两次!我对他早就没感觉了!”   周眠拿着筷子,默默转向看戏的云时月:“队长一向喜欢自欺欺人吗?”   云时月哈哈一笑:“他一直是这样的啦,你要是问他既然已经跟岑老师离婚,可不可以换你跟岑老师结婚,他保准更破防。”   封霁寒:“……”   封霁寒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正题:“都是噩梦大学为了吸热度的营销手段罢了,我们现在是敌人,这点不会改变。”   “近期噩梦大学扩大了一轮诡域,明显是在为第二批公测玩家进入做准备,局里在呼吁市民不要预约游戏,但是收效甚微。”封霁寒沉声道:“现在预约游戏的人已经达到了三千万,这三千万人里面,有一百万玩家会被选为第二批的公测玩家。”   云时月叹气道:“明天一百万名玩家进去,不知道出来还会剩几个。”   周眠倒是看得开:“或许,这就是人类逃无可逃的命运。”   “不,”封霁寒认真道:“不管是存活还是毁灭,人类的命运,只能由人类自己决定。”   周眠抬起眼睛,默不作声地看了封霁寒一会儿,忽然说:“队长,左边的路可能更幸运,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封霁寒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锁屏预览显示:特关@不养歹鸟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封霁寒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不养歹鸟”是谁的账号。   岑浔发动态了?   忽然发动态,这人又想搞什么事? 第69章   封霁寒发誓, 他绝对不是故意关注前夫账号的,只是工作需要,他必须第一时间掌握邪恶前夫的动向而已!   就像现在一样, 如果他不关注岑浔, 他怎么会知道岑浔又在搞事?   封霁寒这么想着,理直气壮地点了进去。   页面跳转, 封霁寒一眼就看到了“不养歹鸟”的头像。   是一张正面角度的照片, 阳光洒落在岑浔的脸上,岑浔伸出一只手挡住刺目的阳光, 指缝漏出的阳光恰好落进一只琥珀色的眼睛当中, 明明是温暖的色调,那只眼睛的情绪底色却格外冰冷。   那张脸被他的手遮挡了大半, 但这并不妨碍零碎阳光勾勒出他面容的轮廓,就像光柱落入神庙的那一刻,神明的面容骤然出现在世人眼中, 朦胧的光晕使得这一幕恍若神迹。   封霁寒跟岑浔相处过那么久的时间,照理来说, 应该已经能做到对这张脸免疫,但乍然看到这张照片后, 封霁寒却发现……他做不到。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手就已经诚实地点了保存头像。   没有人能在看到这张照片时不点保存,他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而已。   封霁寒已经可以做到流畅自然地说服自己,保存照片后, 他这才转而去看@不养歹鸟的动态。   岑浔一向不是那种会说废话的人, 他的动态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   @不养歹鸟:明天噩梦大学见。【图片】   配图是站在讲台上拍的阶梯教室全景。   照片正下方的讲台上,隐隐可见鞭子、电锯、枪、剔骨刀等工具。   这条动态发出去没几秒, 评论就如井喷般疯狂涌现。   我是柳下惠:【我靠,这个账号活了?真的是你吗岑老师?!!皮下不会是噩梦世界的运营团队吧?】   万物生长除了工资:【真的假的?岑老师你不是噩梦大学里的NPC吗?怎么真能来现实发微博啊,有没有大佬站出来给我分析一下,一个全息游戏的NPC自由度真的可以做到这么高吗?】   邪恶猫猫头:【??我以为之前的同人图点赞是皮下工作人员忘切号了,难道不是吗?所以……真是岑老师本人点的赞?】   这条评论底下,@不养歹鸟回复道:【是我。】   邪恶猫猫头:【我被岑老师翻牌了!!幸福到昏厥!】   不想上班:【啊啊啊啊我什么我保存不了岑老师的头像,是我卡bug了吗?】   @不养歹鸟:【因为我设置了仅允许某人保存。】   不想上班:【啊?啊??大眼还有这种设置?不都是随便保存头像吗?】   不想上班:【可恶!那个某人凭什么!他保存了那个只此一份的头像了吗,没保存的话,可不可以把他的名额让给我?(祈祷)】   @不养歹鸟:【他已经在第一时间保存了。】   封霁寒:“……”   什么,这个头像,居然……只有他能保存吗?   人家随便抛了个饵,他就巴巴上钩了,好、好丢脸。   封霁寒缓缓捏紧手指,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是他的手没骨气,不是他的问题。   评论区的网友发现岑浔会翻牌后,本就狂热的气氛被推向高潮。   我是岑老师的狗:【岑老师岑老师,请问您为什么取了个昵称叫“不养歹鸟”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不养歹鸟:【最近养了只不听话的鸟,啄人后逃跑了。】   @不养歹鸟:【另外,我不养狗。】   领导同事在天堂:【岑老师,我预约到了游戏名额,明天我就能冲去噩梦大学找你了!!】   @不养歹鸟:【我只在下午有课,不要跑空。】   今天乘胜追击了吗:【岑老师,可以讲讲你跟黑白毛帅哥的故事吗?孩子真的很想知道(卡姿然大眼睛)】   @不养歹鸟:【黑历史,不讲。】   霸道老师狠狠爱:【岑老师,等我明天进游戏,你会用照片里的那个鞭子狠狠抽我嘛?】   @不养歹鸟:【已将你的诉求转告给你的任课老师。】   评论区变成一片快乐的海洋,到处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封霁寒却是嘴角一抽。   网友还以为岑浔是在跟他们玩抽象,实际他们一进去,是真的会被噩梦大学里的诡怪往死里打。   岑浔都把杀人用具摆在明面上了,还有人觉得是玩梗呢。   封霁寒叹着气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忽然发现周眠和云时月都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不由奇怪问道:“看着我干什么,吃饭啊。”   云时月缓缓道:“被他杀了两次……”   周眠默默接上:“对他早就没感觉了。”   封霁寒:“……”   封霁寒捏着筷子若无其事道:“吃饭,都吃饭吧。”   岑浔这么一发动态,虽然没搞什么事,但还是暴露了端口并未被封霁寒成功摧毁的事实。   不出封霁寒所料,异端监测局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让他现在就回局里。   封霁寒擦了擦手,结了账,让云时月开车送周眠回家,自己则留在原地,等待局里派人来接。   周眠上车后,云时月却没急着走,而且略显担忧地看着封霁寒:“没事吧?”   封霁寒从容道:“能有什么事,放心回去吧。”   封霁寒办事一向很稳,忽然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局里当然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瞒报,甚至已经被傀儡丝控制。   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失误,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封霁寒也跟他们说端口已经毁掉,可转头《赚钱吧,嘉宾们》就横空出世,狠狠打了异端监测局的脸。   上次还能解释是噩梦大学找到了新端口,那这次呢?一天都没到,噩梦大学又找到一个新端口,怎么可能?   如果端口没毁,封霁寒却坚称端口已毁,那么封霁寒很明显就有问题。   让封霁寒回去,一是为了问责,二是为了检查。   封霁寒对这套流程十分了解,甚至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也是他一手推动的结果,因此接到异端监测局的消息时,封霁寒并未惊慌。   他站在路边,迎着夜晚的风,平静地拢紧了风衣的领口。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封霁寒拿出来看了眼,锁屏显示:特关@不养歹鸟给你发了一条私信。   封霁寒:“……”   封霁寒想不通岑浔到底是怎么从这么多账号里精准锁定自己的,他认命地打开锁屏,想看看他前夫又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不养歹鸟:保存得这么快,你前夫的照片好看吗?   封霁寒真是尴尬得想死。   眼看异端监测局的车就在不远处,他来不及回复更多,匆匆打了两个字母发过去,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TD   车在封霁寒面前停下,封霁寒定了定心神,弯腰上了车。   回到局里,不出预料,迎接他的是一通问责,封霁寒承认自己的失职,但坚称自己当时真的毁掉了端口。   于是异端监测局局长亲自联系了研究院,替封霁寒约了一套深度检查。   无神论者是对付【黄粱】的一把利刃,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封霁寒就像返厂重修的器具一样,被送回了研究院的核心研究区域,研究院的陈博士从异端监测局那里接收了封霁寒,为他注入特制的麻醉药物后,这才将他推入了扫描区。   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研究员有条不紊地在各自的仪器上操作,陈博士将屏幕显示的数据记录在册,正欲跟以往数据进行比对,忽然,有人在他身后问他:“博士,我的数据合格了吗。”   陈博士悚然一惊,当即回头,便看见本该躺在检查床上的封霁寒竟稳稳站在他面前,左臂上输送麻醉药剂的管子甚至还没被拔下,依旧稳定地往他的身体里推着强效药剂。   封霁寒正低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博士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陌生的审视之色,衬得那双琉璃瞳格外冰冷残酷。   直到这时,通体发寒的陈博士才骤然发现,相较于【黄粱】的昳丽面容,其实封霁寒的容貌看上去更不像人类。   只不过是封霁寒一直以来都太过温顺,以至于人类逐渐忘记了他的危险性,自大地认为能一直掌控他。   其他研究员很快也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状,有人恐惧地惊叫出声,有人反应迅速地朝外跑去,想要寻找外援。   封霁寒微微侧头,没有阻拦,只展开背后黑白交加的羽翼,释放了技能——【弥赛亚.情结】。   【弥赛亚.情结】,他的特殊身份【哲学家】的特技之一。   随着封霁寒释放技能,扫描区所有的研究员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神情变得恍惚。   封霁寒拔下手臂上输送麻醉药剂的针头,没有血流出来,在针头被拔出的瞬间,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封霁寒从一脸恍惚的陈博士手中接过记录册,对他说:“好了,继续做你们的事。”   陈博士和其他研究院好像忽然回过神,一句话没说,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封霁寒将记录册翻了翻,确认数据可以拿回去糊弄异端监测局,这才把册子还给了陈博士。   他没有停留,直接向外走去。   宗教背景中,人们将教派领袖称为弥赛亚,认为他有能力拯救信徒。   而封霁寒,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弥赛亚”。   人类希望他能对付【黄粱】,对付所有的诡怪,让世界回到最初的和平,封霁寒也一直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在没看清现实前,他真的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拯救饱受诡怪屠杀之苦的人类。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   因为封霁寒渐渐发现,似乎只有一部分的人真的想让这个世界变好,而剩下的这些人,他们身居高位,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命运,只想为自己谋取私利。   人类的愿景,根本就是个遥不可及的笑话。   封霁寒就想,只有他一个人渴望救世,这是行不通的——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才行。   【弥赛亚.情结】影响范围内,所有人都会变得无私奉献,并会生出拯救世界的想法,他们会视封霁寒为领袖,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跟岑浔的傀儡丝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傀儡丝可以完全地操纵他人,但【弥赛亚.情结】只能让他人做一些符合救世价值观的事。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被【弥赛亚.情结】影响过的人,将不再完全受傀儡丝控制,就算被傀儡丝扎入,他们也只能被控制着做一些符合救世价值观的事。   这也是封霁寒故意设计进入研究院的主要原因。   他深知自己必定在【幻世】的影响下暴露了一些信息,岑浔保不准很快就能顺藤摸瓜地找过来,他必须提前做好预防措施。   研究院里关着无数实验品,一旦让他们跑出去,可不是破坏一两个城镇那么简单的事。   【弥赛亚.情结】并非永久起效,效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消退,并且,被傀儡丝多扎几次后,【弥赛亚.情结】的效果也会消失。   封霁寒叹了口气,他前夫厉害是真的厉害,要是不吃人就更好了。   既然岑浔一定要杀人,非杀不可,那……他就送点人上去给岑老师杀好了。   那帮尸位素餐的蛀虫,死不足惜。   封霁寒冷漠地想着,没有刻意躲避头顶的监控,直接从监控底下走过。   【摩尔悖论】,当技能使用者否认了对自己感觉、记忆、推理等知识来源的信任,相信一个自我否定的陈述后,其否定内容将会成真。   例如:现在我走在一条满是监控的走廊上,但是我不相信我会被拍到。   最后的效果就是封霁寒走在走廊上,身影却无法被摄像头捕捉。   封霁寒停在了一个分岔路口上。   他原本的计划是去找李博士,因为只有李博士有那个资历帮他伪造证明,封霁寒接下来需要在研究院停留几天,有了证明,事情会好办很多。   他本来想走右边,但想起周眠“左边的路更幸运”的嘱咐,他顿了顿,走向左边。   封霁寒在研究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研究院里的路线很是了解,从左边这条路过去,应该会到“观察区”。   但是,自从封霁寒检验合格,被调去了异端监测局后,他已经很少回来了,就算回来,也是意识不清的状态。   因此封霁寒突然发现,左边这条路通往的区域竟然变了,不再是“观察区”,而是“转化区”。   恰好这时有人打开了“转化区”的门,让封霁寒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是一套像大树一样的透明装置。   庞大的“树干”在中心,无数的“树枝”从树干里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无数冰冷的银色胶囊舱,不断有血红色的雾气从胶囊舱中抽离出来,汇入“树干”当中。   肉眼可见的,透明的“树干”中,已经充满可观的血红色雾气。   这是什么?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的研究员发现了封霁寒的存在,神情惊变,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就在【弥赛亚.情结】的影响下恍惚在了原地。   在特质的防弹门自动合上前,封霁寒快步闪进门,这一下忽然触发了警报,整个实验室都开始闪红光。   所有舱门自动弹开,里面的人还没弄清情况,惊惶地扶着舱门想出来,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倒在了地上。   刺耳的警报声从头顶传来,所有忙碌的研究员下意识抬头,接着才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里的不速之客。   领头的李博士看到封霁寒,面色大变,高喝道:“实验体出逃!快喊——”   他转身,就要朝一个红色按钮重重拍下,手举到半空,动作忽然僵硬住,只剩眼珠子可以转动。   余光中,其他研究员也全都停下了动作。   李博士眼睁睁看着封霁寒从他旁边拿起操作手册,他张了张口,艰难吐字:“你……你是怎么……”   “博士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忽然多出一些你不了解的技能?”红光中,封霁寒翻开手册,冷漠道:“可能是因为,对你们太失望了吧。”   看到操作手册上面“转化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如能量转化期间实验者口鼻溢血,立即按M6键中断进程”的这句话,封霁寒苦笑地扯了扯唇角,目光扫过那些从胶囊舱中跌出来的人。   他们身量纤细,显然不是异能者,也不是基因改造人。   “博士,你们……现在已经把主意打到普通人身上了吗?”封霁寒的脸在警报的红光里,平静得有些诡异:“你明明告诉过我,他们制造基因改造人,进行异能嫁接实验,都是为了给普通人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   “博士,我看不到你说的那个未来。”   操作手册掉在地上,封霁寒转身,走向那个满是血红色雾气的“树干”。   在荷枪实弹的人员冲进来前,他一拳捣碎了构成“树干”的坚硬材料。   血红色的雾气飘了出来,从封霁寒的皮肤里钻了进去。   充盈的力量遍及全身,在层层拔高的等级当中,封霁寒再次发动了【弥赛亚.情结】。   这次,他的技能范围是整个研究院。   “所以我决定,亲手去铸造我想要的未来。”   李博士的双眼好像也被血雾染红了,血丝爬上他的眼球,他死死瞪着封霁寒,直到血雾彻底吞没了那道身影。   ……   ……   噩梦大学,校长办公室。   岑浔坐在转椅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半晌,他忍不住问旁边的乌萨:“你说他想通过这两个字母表达什么意思?”   乌萨探头过来,看到“TD”这两个字母,苦思冥想片刻,很快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猫很笃定地说:“TD,太大!他一定是在说你的脸太大,一只手挡不住,嘲讽你的意思!”   岑浔:“……真的是这个意思?”   乌萨闭起一只眼,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岑浔的脸,认真说:“校长别看,都是恶评,明明很小。”   岑浔:“……”   走进门的童瞑恰好听见这话,一下子八卦心就燃了起来:“什么恶评?谁敢给四哥你恶评!我去搞他!”   了解始末后,童瞑一本正经地对岑浔说:“TD,就是推倒的意思,说明他觉得我给四哥你拍的照片很好看,想立即把你推倒在床。”   随后走进来的秦修受不了了,忍不住说:“是退订的意思,遇到不想接收的消息时发一个TD,对面就不会再发来消息了。”   岑浔凉凉道:“我又不是矢墟那个人工智障,他在侮辱谁?”   矢墟:“?”   这关他什么事??   童瞑轻咳一声:“不说这个了,今晚我们大家相聚在这里,是为了更要紧的事!”   “哥,你来说吧。”   岑浔微微颔首,对这一屋子的诡怪说:“我准备在校园里安装全自动化防御系统。”   秦修不解其意:“哪种全自动化防御,用枪.支的那种吗?”   “差不多,”岑浔往后一靠:“我最近想了想,导.弹没有,枪还是有办法造出来的。”   “树大招风,等明天百大必玩榜出来,其他诡域的域主都会注意到噩梦大学,届时,肯定会有不少域主派眷从过来。”   岑浔轻描淡写道:“来几个,我就要杀几个。”   秦修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可是现在布防,还来得及吗?”   岑浔微微颔首:“来得及,矢墟一个诡就能完成。”   “矢墟还有这样的技能?”秦修有些惊讶,毫无防备道:“挺好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布防。”   其实秦修有点疑惑,既然矢墟能独立完成布防,那把他叫过来干什么?他还有一大堆账要算,再不回去算,今晚眼看又要加班了。   “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秦修的错觉,岑浔今天的语气似乎格外和善:“是这样的,由矢墟来布防的话,他要加载一个dlc,需要耗费一笔积分。”   不妙的预感加重了,秦修缓缓问:“多少积分?”   岑浔轻咳一声,比了一个数字。   秦修:“……”   乌萨一个箭步蹿过去,扶稳秦修:“秦修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秦修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忽然有点想死一死。 第70章   秦修现在终于知道岑浔为什么把他也给叫来了。   这么大一笔数字, 要是不提前跟他说一声,忽然被矢墟用了,他一定会以为矢墟这人工智障是卷款叛逃了。   秦修按了按眉心:“校长, 或许……有没有更省积分的方案?”   作为财务部主任, 秦修是眼看着噩梦大学从财政赤字的危机边缘一步步运营起来,逐渐实现盈利的, 随着噩梦大学的经营规模越来越大, 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不仅财政收入变多, 财政支出也相应的变大。   因为他们收入的积分不仅要养眷从, 还要用于维持诡域内各个副本的运行,处处都是用积分的地方。   秦修要统筹分配好噩梦大学各个部门的日用所需, 本来就很是不易,再额外支出这么大一笔积分的话,财务部恐怕就要更加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   秦修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一打仗, 户部尚书就会跟皇帝哭穷了——不哭不行啊,国库空虚, 皇帝只管向全世界开战,财政的烂摊子都是你的。   岑浔从容道:“把防线拉起来是必要的, 积分没了可以再挣, 如果被其他域主的眷从混进来砸场子,引起的混乱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损失。”   道理秦修都懂,但这不妨碍他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财政情况感到头痛, 他叹了口气:“校长说的是, 就这么办吧。”   岑浔满意了,起身道:“很好,接下来由矢墟展示全自动防御系统的设计图。”   众诡往后退开, 让出中央区域,矢墟直接将设计图以3D全息投影的形式投到中央。   蓝光勾勒出噩梦大学的俯瞰视角,矢墟介绍道:“为了节约积分,暂时只考虑对噩梦大学区域进行布防,着重布防点——校门口、行政楼、我所在的机房等区域。”   立体设计图的天空区域放大,显现出细密的防御网:“为防来自空域的敌袭,诡域上空也拉了一道防御网。”   童瞑评价道:“必要的准备。”   矢墟旋转设计图,放大行政楼区域:“行政楼是噩梦大学.运转的核心区域,联通着现实世界的端口也在这里,所以进行了着重布防,布防效果如下——”   接下来,矢墟展示了一段动画,几个小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行政楼大门,被门口的电子眼扫描了一轮过后,当场射杀。   如果用特技强行突破,进入行政楼内部,则会被直接锁定集火。   总之,一个词概括:露头就秒。   “没打中敌人的弹药可以进行回收,重新归入防御网能量当中。”   防御网中的弹药,本质就是积分——也就是能量,它溢散在空气中,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只要它没离开噩梦大学的诡域范围,矢墟就能将它们重新回收利用,最大程度地做到节省能量。   但这也决定了,矢墟无法对校外诡域进行远距离攻击,因为防御系统是矢墟技能的延伸,是内嵌于噩梦大学内的特殊装置,一旦脱离噩梦大学,防御系统也就不复存在了。   也就是说,防御网的所有攻击方式都无法脱离噩梦大学的诡域范围。   导.弹,矢墟当然可以轻松建模出来,但如果这种导.弹无法射出噩梦大学的范围,那它就跟哑弹没什么区别。   童瞑若有所思:“话说,如果击杀其他诡域的眷从,我们是不是也能获得积分?”   岑浔:“应该吧。”   杀玩家有积分,杀诡怪自然也有,毕竟两者体内都有能量。   待矢墟大致介绍过一轮后,岑浔看了眼时间,对矢墟说:“开始吧。”   【dlc文件载入中……】   一道蓝色的光束从噩梦大学最高处的悬日钟楼升起,直直没入云层当中,光束越来越大,以悬日钟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推进。   【加载进度:10%】   噩梦大学内的诡怪如有所感,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之间噩梦大学上空,一块块的蓝色的光网以极快的速度构建成型,将整个噩梦大学罩在其中,潮水般的蓝光朝它们涌来,穿透它们的身体,向噩梦大学的边缘处推进。   【加载进度:50%】   蓝光所过之处,空荡荡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只只电子眼,各种枪械装置一应成型,跟副本诡怪玩命战斗的玩家无暇关注这点变化,在走廊里疯狂逃窜。   【加载进度100%】   最后一点蓝光屏障与噩梦大学的边缘完全接洽。   【防御系统.dlc加载完成!】   岑浔站在落地窗旁往外看,身为域主,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诡域已经被防护网完全笼罩。   岑浔勾起唇角:“这下,终于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了。”   *   噩梦世界玩家论坛1区。   一个帖子挂着hot的标签,明晃晃飘在了首页——   【我靠,1区2区什么时候合并了?!】   主楼:登上论坛就发现两区合并了!众所周知,1区里是内测玩家,2区里是第一批公测玩家,我还以为第二批公测玩家会进入3区来着,没想到噩梦世界直接把1区2区给合并了,腾出的新2区是想给第二批公测玩家用吗?   1l:??什么意思,意思是楼主是第一批公测玩家?   2l(楼主):是啊!你是内测玩家吗?   3l:回复楼主_我靠,隔区相望这么久,我们内测苦命人终于跟公测倒霉蛋说上话了!   4l:我才发现我变成1区玩家了,1区不会是专门用来存放老玩家的地方吧,等第三批公测玩家进来,新2区最终会不会也被归入1区?   5l:这个论坛也太鸡贼了,故意把老玩家和新玩家分开,导致新玩家以为这是普通的全息游戏,傻乎乎就进来了,我们根本没法提醒他们……   6l:对啊!!我看到那么多人因为那个综艺预约游戏就着急,恨不得大声让他们快逃!可我偏偏发不出任何有关噩梦世界的消息,气死我了,凭什么那个综艺就能明晃晃地播出噩梦世界发生的事情?   7l:《赚钱吧,嘉宾们》这部综艺你们都看了吗?当时看到镜都商务区和噩梦大学,我一下子傻掉了,不是,这究竟是谁拍的?怎么还能放到现实播放啊!   8l: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噩梦世界里的诡怪已经打通了现实世界的屏障,跑到了现实世界里……   9l:楼上不要讲鬼故事啊!我还刚上岸,你告诉我诡怪太君已经打上门了?这种事情不要哇!   10l:安心吧,要是诡怪真能打过来,早开打了,怎么可能只是给人类看个综艺?这个综艺真不要脸,居然把岑老师都请来演,服了,谁能顶住他那张脸?连人类颜控的属性都被诡怪拿捏住了吗。   11l:赞同楼上,我分析了一下,噩梦世界之所以会放出《赚钱吧,嘉宾们》这个综艺,真实目的应该是想借它给噩梦世界引流,骗更多人类进游戏吧。   12l:既怕神一样的对手,又怕猪一样的队友,一看预约人数,三千多万……人类没救了,毁灭吧。   13l:内测玩家是一万,第一批公测玩家是十万,第二批公测玩家是一百万,照这个趋势,第三批公测玩家恐怕会达到一千万……或许到了最后,现实世界会跟噩梦世界完全合并,这是最坏的可能。   14l:毁灭吧,大家一起毁灭,哈哈哈不活了!   15l:要死你死,我不想死,我今年刚结婚,我老婆刚怀了孩子,我还没看到孩子出生,我不想死!!   16l:唉,都有各自的不容易,楼上好好苟住吧,争取看到孩子出生,不过说实话,现在这个大环境,或许孩子不降生到这个世界,才是对孩子最大的仁慈。   17l:建议去噩梦大学苟命,噩梦大学是出了名的低死亡率,最近噩梦大学还推出了新的实习模式,老师带队去别的诡域当间谍,我去过,副本嘎嘎简单,那次我和同学帮老师成功推倒一个诡域,还给加了学分!   18l:赞同!而且噩梦大学最近新推出了学分兑换现金机制,一学分可以兑现实世界的一百块,那个未来奶爸甚至可以给孩子赚点奶粉钱!   19l:学分兑现金,真的假的???   20l:当然是真的,新加的校规里可以看见,不过这个新机制要到明天才会开始施行。   21l:我靠,我忽然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上次我当间谍,噩梦大学奖励了我十学分,这不就相当于我有了一千块!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了!   22l:呃……我以前当过水军,我能说17l和18l有种很强的水军既视感吗?   23l回复22l:水军是假的,但是学分兑现金的机制是真的!不信明天去噩梦大学兑一下就知道了。   24l:如果是真的,我就赖在噩梦大学不走了!孩子是真的缺钱!   25l:0点快到了,新玩家还在傻乐吧,等着吧,很快噩梦世界就会给他们新一轮震撼了。   26l:笑死,楼上是指忽然被拉进噩梦世界的恐怖体验吗?   27l:开始倒计时了!   28l:5!   29l:2!   30l:1!   零点一到,所有玩家都瞬间被拉入了噩梦世界。   但这次跟往日有所不同,这次,选取副本的页面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百大必玩榜”。   噩梦大学明晃晃地排在了榜一,人气度、单日收入总额、死亡率等指标综合在一起,断崖式地压倒了榜二,优秀到夺目。   老玩家是亲眼看着噩梦大学从榜底一路厮杀上来的,这会儿看到噩梦大学荣升榜一,竟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欣慰感。   没错,这就是他们噩大的实力!   颤抖吧,愚蠢的域主们!残杀玩家的诡域不配上桌吃饭!   老玩家啪的一声就点进噩梦大学了,非常快,至于忽然被拉进游戏的新玩家,他们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直到被噩梦系统催促,才大梦初醒般开始选副本。   其他数据看不懂,人气度、死亡率这两个数据总是能看懂的,再加上各大社交媒体的宣传,大部分新玩家也都选择了位列榜一的噩梦大学。   大批玩家的涌入使得噩梦大学很快达到了可容纳玩家的上限,有些玩家只是动作慢了一步,便眼睁睁看着榜一的噩梦大学图标灰了下去。   他们一时间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右下角的小字“该诡域已达到可容纳上限,请选择其他副本”,他们才明白噩梦大学图标变灰的原因。   靠!才一分钟没到吧,噩梦大学居然就已经满了!   这么火爆的吗?!   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镜都商务区”“千目电视台”等后面带着噩梦大学校徽的附属诡域。   毕竟综艺里说了,只有噩梦大学是“安全域”,除噩梦大学及其附属诡域以外的其他诡域都是“危险域”。   他们是玩家,理所应当该加入噩梦大学这个“正方阵营”。   于是,噩梦大学在这一天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玩家狂潮。   一批数量极其庞大的玩家涌入了噩梦大学,若不是岑浔提前给噩梦大学扩容,往外吞并了数个诡域,还真吃不下这么多的玩家。   新招聘的诡怪经过专业的培训,闻着新鲜血肉的滋味,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岗位中,如同一个个紧密咬合的齿轮,推动整个噩梦大学井然有序地运转。   玩家是早上来的,岑浔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被童瞑从床上挖起来的。   “我的哥,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接客了!”   童瞑拉开衣柜,将一堆漂亮衣服丢在床上,开始给他找搭配的首饰:“一堆玩家堵在教室门口等你亮相呢,快把这些换上,咱们下午还要拍第二期综艺,时间紧得很。”   把脸埋在被子底下的岑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烦躁翻身道:“不去!”   童瞑假装没听到,故意提高声音:“不是我说,四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行了?怎么醒得越来越晚,实在不行咱们就死一死,用诡怪的身体就不会犯困了。”   见岑浔没吭声,童瞑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门口,对外面的乌萨说:“乌秘书,你来把校长叫醒。”   乌萨响亮地应了一声,变成猫形飞快蹿到岑浔床上,使出了奶牛猫的传统艺能——疯狂跑酷。   床上有只猫窜来窜去,时不时还要伸爪子进来掏他手,岑浔是不醒也得醒了。   他忍着起床气坐起来,怀里掐着熊猫抱枕,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可以挪到下午四点拍。”   童瞑欲言又止:“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四点还有一节课诶……”   岑浔:“……”   算了,正事要紧,他按了按眉心,终于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其实童瞑有一点说的没错,岑浔之所以逐渐嗜睡,确实是因为他的身体逐渐不行了。   当岑浔是10%的半觉醒状态时,人类部分还能压住体内的诡怪部分,当岑浔是50%的半觉醒状态时,人类部分就跟诡怪部分持平,再往后,诡怪部分会逐渐取代人类部分——直到完全蛀空人类的血肉,破体而出。   所谓的血肉之躯,其实是包裹着岑浔本体的另一层“茧”。   傀儡丝破“茧”之时,便是岑浔彻底觉醒之日。   现在岑浔的觉醒进度已经到了33%,体内的傀儡丝正在逐步破坏人类身体的部分机能,但又不会让他死亡,表现出的症状就是愈发嗜睡。   岑浔穿了拖鞋,将怀里的熊猫抱枕丢回床上,恹恹地走向洗手间。   乌萨跟童瞑默默对视一眼。   童瞑给乌萨出馊主意:“下次你就告诉校长,无神论者跟别人结婚了,校长说不定就会马上清醒了。”   乌萨不赞同道:“我才不会骗校长呢!”   他说完,一个猛蹿,蹬了童瞑的胸口一脚,轻巧落在了洗手间旁边,蹲坐在一旁,晃着尾巴乖巧等待校长结束洗漱。   “这猫怎么还有两幅面孔……”童瞑揉了揉胸口,万分无奈。   洗漱完,岑浔走出宿舍楼,刚开始,他还对童瞑说的“玩家堵在教室门口”没什么概念,直到看到教学楼上乌泱泱的人头,他才有了点实质感。   “……这么多人?”   童瞑啧啧道:“哥,你是不是对你的脸没有太大的逼数,这里面好多你的狂热粉,老可怕了。”   岑浔不太理解:“都进副本了,还想着追星吗?”不该哭着喊着想要逃出去吗?   童瞑想了想:“大概就是那种进都进了,死前也要见你一面的想法吧。”   “……”   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了岑浔,大喊了一声:“岑老师在那里!!”   其他人因此也注意到了岑浔,这还了得!所有人立即往楼下赶,疯狂的脚步令整栋楼都开始轰隆隆震动。   这么大的阵仗,岑浔还真没见过,下意识的,他后撤了半步。   人类追起星来,诡怪都害怕。   岑浔冷静地对童瞑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做,先走了,你在这顶住。”   童瞑没反应过来:“啊?”   下一秒,身边的岑浔一闪身消失了,独留他面对疯狂涌来的粉丝。   童瞑目眦欲裂:“啊??”   不是,你就这么走了? 第71章   粉丝出现的第一天, 岑浔隐隐察觉到了事情有点不妙。   在秦修当时提出造星计划的时候,岑浔只看到了该计划能为噩梦大学带来的利益,却万万没想到, 它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那天中午遇到的为爱冲锋只是个开胃菜, 岑浔无情丢下童瞑后,本想去职工食堂吃点甜食冷静冷静, 结果半路又被粉丝堵住, 更有甚者,居然当场跪下给岑浔递狗绳。   所有人都在喊着岑浔的名字, 试图从夹缝中伸手摸到岑浔的衣角,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岑浔冷着脸让他们退开,不仅不起作用, 反而让粉丝更加地兴奋。   岑浔:“……”   最关键的是,校规上没有写明“禁止在校内追星”这一条,这些狂热粉丝没触犯校规, 岑浔一时半会居然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惩治他们。   回去一定要在校规上加上“不允许校内追星”这一条,岑浔这么想着, 一闪身,再次出现在了包围圈外。   无视身后的惊呼声, 在粉丝再次追过来前, 岑浔跨出一步,直接抵达了职工餐厅。   岑浔已经不耐烦跟这些疯狂粉丝纠缠了,反正域主在自己的诡域可以为所欲为, 那他为什么非得走过去?   甜点很快端了上来, 岑浔脸色稍缓,刚拿起叉子品尝了几口,忽然察觉到有数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转过头, 看到一群人紧紧贴在玻璃上,见他望过来,顿时隔着玻璃激动对他说着什么,根据口型看,似乎是“宝宝你好可爱”“啊啊啊我老婆看我了”之类的癫话。   岑浔:“……”   要不是【幻世】是他自己的技能,岑浔都有点怀疑自己现在中了【幻世】。   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吃点东西也有人围观?   未免也太荒诞了。   岑浔冷静地拿出手机,通知保卫处,让保安把这些粉丝叉走。   然而更癫的事还在后面,当岑浔回到办公室,准备看一眼今天的教案时,看到的就是他堆满花花绿绿信封的办公桌。   岑浔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默。   他缓缓询问办公室里的其他教授:“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一个教授抬头:“岑老师,这是童院长在新生接待处举办的新活动,你不知道吗?”   岑浔:“……什么新活动?”   “好像叫‘把爱写给他听’?”   这个教授是噩梦大学的原住民,在噩梦大学还是H大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因此对这种奇葩操作的接受度十分良好,淡定道:“一张信纸0.1学分,一上架就卖爆了。”   另一个原住民教授笑呵呵补充道:“新生买,老生也买,该说不说,童院长是懂怎么从学生手里骗学分的。”   岑浔:“……”   骗学分这个操作岑浔是赞同的——问题是,童瞑这个老六办这个活动前,根本没跟他商量过!   就像岑浔在粉丝冲过来时,毫不犹豫地把童瞑丢下一样,童瞑看到商机,也毫不犹豫地把岑浔卖了。   岑浔神色阴郁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满满当当的信件立即从里面掉了几封出来。   随机挑出一封拆开看,里面的文字狂热得不堪入目。   真是疯了……   岑浔分别拍了信件内容和办公桌上的信封山,发给封霁寒那个微博小号。   不养歹鸟:你们那的追星人都这么疯狂?   封霁寒这次竟然没秒回,岑浔等了一分钟,无趣地关上手机。   不可思议,竟然钓鱼失败了。   岑浔用纸折了个大筐出来,动用技能将纸筐变成实物,直接把桌上的信全部都装了进去,放到了一边。   坐在岑浔后方的教授转了过来,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岑老师,你不拆开看看吗?都是学生对你的爱呢~”   岑浔冷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懒得理睬他。   这个骨教授是新招进来的诡怪,本体是腐骨,主教历史系考古学,刚进来就有升职当副院长的野心,因此很看不惯岑浔这个啥也不干就备受院长优待的教授,并暗暗将岑浔视作了自己升职路上的绊脚石。   在骨教授眼里,岑浔这个弱诡根本不配得到领导的重视,他就是运气好,人形长得好看了点而已!凭什么备受重用!   骨教授曾在暗地里疯狂跟岑浔卷业绩,希望得到院长的赏识,结果明明他的业绩要比岑浔好那么多,第二期综艺开始选角的时候,院长仍然忽略了他,将岑浔的名字报了上去。   凭!什!么!   骨教授看着岑浔那张脸,恨得差点把身上的骨头撅断。   这个该死的,看脸的世界!为什么没有诡能看到他的能力和才华!   嫉恨之下,骨教授不由对岑浔恶语相向:“怎么不说话?是不好意思看吗?还是觉得自己不配看?”   “我为什么要看无关紧要的人写的信?”岑浔随手把教案丢在一边,冷冷道:“看来有些诡没收到信很破防,真可怜,要不要我把这一筐都送你?”   嘲讽力十足的话语瞬间让骨教授更加破防:“谁稀罕看这些破信!你也就仗着脸好看罢了!呵呵,回回业绩垫底,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   岑浔终于正眼看向这个骨教授:“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对我进行职场霸凌吗?”   骨教授一噎,语气立即虚了:“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违反校长制定的校规。”   骨教授记得很清楚,校长很讨厌职场霸凌,所以特意在校规上制定了“教职工之间不得互相霸凌”的这一条款,以杜绝弱诡被强诡吃掉的事情发生。   要是被岑浔打上职场霸凌的标签,他可是会被惩罚的,当然要否认。   于是骨教授话锋一转,变得义愤填膺:“我只是替校长觉得不值,校长花费积分养着我们,我们不应该玩命为校长赚积分吗?可你呢,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了下午才来上课,要是每只诡都像你这样,那校长还要不要赚积分了!”   岑浔凉凉道:“你倒是挺为校长着想,这么容易共情资本家,你是校长的舔狗吗?”   骨教授怒视岑浔,理直气壮:“校长英明神武足智多谋威武不凡,我舔一舔大领导怎么了!我要是能见到校长,让我给校长舔鞋我都愿意!”   岑浔:“……”可校长不愿意。   被这么一夸,坐在他对面的校长本人都不好继续怼他了。   算了,算了……这世界一直都这么癫,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莫要与癫诡计较,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   自我安慰一番后,岑浔堪称心平气和地打开电脑。   隐隐约约的,岑浔还能听到后面骨教授嘀嘀咕咕的声音:“等着吧,我一定会悄悄卷业绩,卷死你们所有诡,惊艳校长,升职加薪,走上诡生巅峰……”   岑浔:“……”   他按了按眉心,怀疑是自己今天醒的方式不对。   不是自然醒,所以遇到的全是不正常的人。   等岑浔出去,骨教授瞪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低声说:“该死的小白脸,最好别让我揪到你犯错!”   *   《赚钱吧,嘉宾们》第二期的拍摄在噩梦大学内进行,主要拍摄内容是噩梦大学学生在校内的日常生活。   秦修找了某个寝室里的六个素人玩家当嘉宾,分别录制他们从赚取学分到回现实兑现金的整个过程,岑浔作为民俗学专业的教授,只在其中客串几个镜头。   光是这几个镜头,就耗费了整个节目组不少的时间。   岑浔是引流的核心人物,他的镜头必须完美再完美,为了打造出封神镜头,童瞑扛着摄影机,上蹿下跳地寻找构图的最佳角度。   其实也不用特意去找角度,岑浔就算是坐在椅子上走神看手机都好看,童瞑不过是想趁机多拍几张,以后好放到网上做宣传罢了。   拍摄过程中,时不时有路过的玩家好奇围观,但碍于保卫处的威慑,他们不好靠近,只好远远地望着这边。   “这是开拍《赚钱吧,嘉宾们》第二期了?”   “下一期就在咱们大学拍?”   “笑死,你不知道吗,这综艺就是咱们大学的宣传片啊,不在咱们大学拍在哪拍?”   “我能混进去演个路人吗?不用太多报酬,奖励1学分就行了。”   “难以想象,噩梦世界拍的综艺居然能在现实播出,要是能拍到我,我岂不是也能上电视?”   “噩梦大学显然掌握了流量密码,对着岑老师拍这么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拍完了拍完了,岑老师出来了!”   等待已久的狂热粉立即朝岑浔的方向涌了过去:“啊啊啊岑老师我来了!”   但奇怪的是,等他们冲过去,岑浔却忽然消失在了人群里。   “奇怪,岑老师人呢?”   事实上,他们心心念念的岑老师现在看到人类就烦,拍摄一结束就去了悬日钟楼的楼顶上,想要独自清净一会儿。   手机响了一声,岑浔坐在栏杆上,迎着风拿出手机,发现消失一天的某人终于上线了。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还不是怪你自己。   岑浔好整以暇地回复他。   不养歹鸟:怪我?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你的照片也是有污染值的,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类天天看你照片,san值一直在掉,已经开始发疯了,再进入噩梦大学直面你,当然更疯了。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纯属自作自受。   不养歹鸟:怎么解决?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不知道。   不养歹鸟:有疯狂粉丝爬进我宿舍,想偷我衣服,这你也不管?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凭什么要我管,我小小一个人类,哪有资格管你的事!   不养歹鸟:那我就把旧衣服送他们了,正好我也觉得那些衣服丑。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不行!!!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那些都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凭什么送给别人!!   不养歹鸟:送给我了,不就是我的吗?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现在我要收回来!通通收回!!   岑浔暗暗翘了一下唇角,一句话终结这个话题。   不养歹鸟:确定不是想拿回去自己收藏?   这下,对面的人彻底没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岑浔才收到对面发来的下一条消息。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要让他们变正常,给他们清除一下污染就行了。   不养歹鸟:怎么清除。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找个有治疗技能的玩家,多半能起效。   不养歹鸟:还是吃掉最简单吧。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别吃!我来清除,行了吧。   岑浔看到这行字,微挑了一下眉梢。   不养歹鸟:你还有这个技能?   封霁寒那边装死不回话,岑浔就慢悠悠发过去一条消息。   不养歹鸟:其实你真想收藏我的衣服,我也不会嘲笑你的^_^   一句话引爆小鸟。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我从来没有!想收藏!你的衣服!   不养歹鸟:^_^   不养歹鸟:不回消息,是去出任务了?又在憋什么坏计划了吗?歹鸟。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有坏计划也不会告诉你,邪恶毛线球。   邪恶毛线球又是什么玩意?   岑浔有点无语,难道是指他的傀儡丝吗?   对话在隐隐弥漫的硝烟味里结束,岑浔不知道封霁寒什么时候会来,但他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似乎也没那么烦了,因为他成功把快乐建立在了封霁寒的破防之上。   岑浔下了楼顶,慢悠悠去上他的课了,一直到傍晚入睡前,校内都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岑浔没想到,他还没等到鸟,反而先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第72章   岑浔是在一阵枪.弹轰击声中惊醒的。   他按着酸胀的太阳穴去了阳台, 看到黑暗的天幕中隐隐有零星火光亮起,而后如流星般闪烁着坠落。   岑浔的第一反应是天空的防御网把封霁寒给打下来了,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天空火星四散, 这么大的阵仗,似乎不是单凭一只鸟就能搞出来的。   打开手机, 岑浔发现矢墟在群里发了电子眼捕捉到的实况图, 放大的图像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群黑雾般的蛾子撞在防御网上, 有些当场化作飞灰, 有些没来得及焚烧完的,则燃烧着从空中坠落。   除了天空, 还有些诡怪试图从校门或围墙处偷偷潜入,只是它们刚冒头,就被电子眼捕捉到, 死在了枪.弹当中,从这些诡怪的尸体来看, 它们似乎并非同一个域主派来的。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群里依旧热热闹闹的。   八卦多多:那些域主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都挑大晚上来。   算账中勿扰:这话说的, 它们有脑子吗?   至尊皇氏:为什么要晚上来,声音这么大,肯定会吵到校长睡觉的!(抓狂猫猫头.jpg)   八卦多多:@至尊皇氏乌秘书, 你算是练成了, 这种时候居然还担心校长的睡眠问题,佩服佩服,怪不得我哥把你当亲弟养呢~(眼睛比大拇指.jpg)   至尊皇氏:过奖啦童院长, 如果你能在校报上少写点校长八卦,说不定也能获得校长的喜欢哦~(猫猫头点赞.jpg)   八卦多多:……那我还是选择写校长八卦吧。   矢墟:根据大数据分析,@八卦多多@至尊皇氏,你们刚刚的对话内容中,有58%的概率在互相阴阳怪气,有41%的可能在互相夸赞,有1%的可能在调情。   八卦多多:神经啊!调情你个头!你个人工智障,真的该去修修了!   矢墟:情绪高涨易激怒,@八卦多多,经分析,初步判定你是狂躁症前期,建议去精神科治疗。   岑浔:“……”   他实在看不过去,发了条信息,把话题拉回正轨。   不养歹鸟:@八卦多多,有看到是哪些域主派来的眷从吗?   八卦多多:看到了,迟点我整理个名单给你,噩梦大学今天刚登上榜一,其他域主就坐不住了,还好哥你高瞻远瞩,提前布置了防御系统,小弟敬佩!   矢墟:马屁精。   八卦多多:呵呵,有些人工智障连拍马屁都不会,活该被打。   不养歹鸟:@算账中勿扰,打死其他诡域的眷从后,我们有积分收入吗?   算账中勿扰:有,但不多,这些被派过来的都是低级眷从,一只蛾子1积分,聊胜于无吧。   不养歹鸟:嗯,打眷从没意思,改天去把它们整个诡域吞了。   八卦多多:好耶!支持我哥干翻全世界!   不养歹鸟:今晚就先这样。   岑浔精神不济,既然防御网还能拦住,他就先回去睡了。   第二天,岑浔收到了童瞑整理的名单。   一共有五个诡域派来的眷从,童瞑审了几个活着的眷从,弄清了它们的目的。   这些眷从算是前锋,深夜潜入噩梦大学,一是为了趁着夜色摸清噩梦大学的地形,二是为了试探噩梦大学的底细,为之后它们的域主进攻噩梦大学做准备。   谁能想到它们偷偷摸摸进来,还没来得及搞事,就被防御系统拦住了。   岑浔拿着名单,单手支着额头,微垂眼睫,有点困倦的模样:“它们域主还有攻打噩梦大学的打算吗?”   童瞑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蚂蚁多了,虽然咬不死人,但会让人很烦恼。”岑浔将名单放在桌上:“擒贼先擒王,老六,你规划一下路线,我们去把这些诡域直接端了,杀鸡儆猴。”   童瞑兴奋应道:“好嘞!”   岑浔若有所思:“都知道派探子过来打探情报了,这些诡怪的智商是不是比刚开始的时候高了一点?”   童瞑随口说:“据我观察,随着等级升高,诡怪能够逐渐拥有一定的智慧,某种程度来说,也称得上是一种‘进化’吧。”   “进化?”   “掠食者为了捕食猎物,总会千方百计地进化出相应的智慧。”童瞑眯着眼笑,意有所指道:“不聪明的都被聪明的玩死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物竞天择呢?”   “有道理。”岑浔漫不经心道:“这次出去,顺便把去赤渊监狱的条件也给完成了吧。”   自己诡域里的玩家不好随便乱杀,其他诡域里的玩家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要杀多少个“无辜者”,才能达成进入赤渊监狱的最终条件。   童瞑离开后,岑浔打开电脑摸鱼,摸着摸着,忽然叹了口气。   正在擦书架的猫秘书闻声,立即关切问道:“校长,您为什么叹气呢?”   岑浔看着电脑屏幕半晌,叉掉了游戏页面,来到了落地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乌萨:“诶?”   没有文化的小猫懵圈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到乌萨茫然的眼神,岑浔淡淡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噩梦大学真的很需要一个能造导弹的人才。”   谁敢冒头挑衅,一枚导弹发射过去就老实了,何至于费时费力地亲自下场?   乌萨终于明白校长为什么叹息了,他放下抹布,安慰道:“放心吧校长,我们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才!”   岑浔望向远方:“但愿能在赤渊监狱里收获惊喜。”   一夜过后,第一波被其他域主派来的前锋眷从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到了今天,只有零星几道枪声偶尔响起。   玩家们提前收到了校办处发来的通知,对这种情况接受良好,最多只是感慨一声噩大居然用热.武.器打怪,未免太过逆天,也就像往常一样去上课或肝任务了。   但当他们去学生公会领支线任务的时候,忽然发现,今天的支线任务里,竟然多了一条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找到潜伏在校园里的间谍诡怪】   【任务期限:三天】   【任务奖励:一只间谍诡怪奖励0.2学分,活动截止时,位于排行榜榜首的学生将获得“火眼金睛”称号,学院声望+10,另获10学分的奖励】   【任务描述:噩梦大学被其他诡域派来的间谍入侵了!这些间谍伪装成了学生和教职工——甚至还有校园内的装饰品,真是防不胜防!身为噩大学子,保护校园义不容辞,请尽快找出这些间谍,为校长创造一个安静舒适的睡眠环境!】   【任务提示:1.间谍如在校园中动用力量,会立即被防御系统清除。   2.间谍多为低级诡怪,智商不高。   3.校内近期并未举办任何庆典,如遇突然多出的装饰品,多半是间谍拟态。】   看完这个特殊任务的所有内容后,玩家:“……”   不是,这跟校长的睡眠环境又有什么关系?   离谱归离谱,好在噩大的玩家都已经快习惯了,毕竟噩梦大学的文案组一直都是这么奇葩的,写着写着,就像忽然被校长脑夺舍一样,莫名其妙就会cue一下校长。   是以校长虽然从未在校内现身,但噩大依旧到处都流传着关于校长的传说。   暗自吐槽了几句奇葩文案组,玩家们聚在学生公会的大厅里,三三两两地商量起有关特殊任务的事情。   “一只间谍0.2学分,有点少了吧,好抠。”   “去去去,你不接我接,1学分100块,0.2学分就是20块!干了!”   “对啊,要是普通做任务,一个连环任务顶多奖励5学分,要我说,还不如去抓间谍,运气好,一口气抓25只,说不定还比连环任务要快。”   “最关键的是,间谍不能对我们动手啊!任务提示里不是说了,露头就秒!”   “说的也是,老子干了!”   “哈哈哈哈我是传媒院的,战斗力不行,就属眼睛好,新称号非我莫属!”   特殊任务就算失败也没有惩罚,所以大部分玩家都凑热闹领了任务,万一运气好,真逮到了间谍,那不就赚到了?   出了学生公会,每个领了特殊任务的玩家眼神都变得突然锐利,目光炯炯地扫视路上遇到的每个人,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方的身份。   据说间谍的智商不高,所以玩家干脆采取最简单的方式来辨认间谍。   “36乘5是多少?”   “咱们噩梦校园报最热门的板块是哪个?”   “我们大学最喜欢躲厕所偷窥学生的变态院长是谁?”   这么一问,竟然真让他们找出几个不正常的学生,确认这几个不正常的学生确实都是间谍后,奖励给他们的学分当场入账。   证实抓间谍压根没有技术难度,整个学校的玩家都沸腾了,不用人催,自发地开始在校内到处巡逻。   这也导致今天岑浔一下课,教室里还活着的学生瞬间跑空,全都去校园里碰运气了。   工具人就是好用啊,岑浔这样感慨着,刚把染血的鞭子擦干净,准备将它放进手提箱中,眼角余光瞥到准时出现教室外的疯狂粉丝群体,太阳穴不由一跳。   “啊啊啊岑老师我宣你!!”   “岑老师,我今天赚学分了,我养你啊!”   在他们冲进来时,岑浔拎着手提箱直接消失在了讲台上。   回到宿舍,岑浔将手提箱丢在一边,拿出手机,调出跟“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的聊天框,直接打字。   不养歹鸟:再给你一小时,如果你不来处理他们,我就吃了——   岑浔还没打完字,忽然听见天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   光凭低级眷从,似乎弄不出这种动静。   岑浔去阳台上看,没看出什么端倪,他狐疑地收回视线,选择先打完对话框里的字。   一行字刚打完,岑浔准备发出去的时候,工作群里跳出一条消息。   八卦多多:哈哈哈!讲个笑话,有只鸟被防御网打下来了,学生给送到了行政楼,这学分我们是加还是不加?【图片】   岑浔看着这条消息,忽然沉默住了。   他缓缓打开工作群,就看到照片里,一只被炸得黑皴皴的大鸟站在桌上,后颈上的翎羽全部炸开,看上去攻击性十足,浑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还是亮的。   岑浔:“……”   八卦多多:谁招来的煤炭鸟,快来领,不要的话,我就把它打死喽~   岑浔轻咳一声,在群里回道。   不养歹鸟:放着别动。   *   岑浔去了行政楼,见到了图片里的那只煤炭鸟。   他到的时候,童瞑还在举着手机对着它狂拍,嘴里疯狂嘲笑:“你也有今天!让你勾引我哥,这下全被炸黑了吧,没有那几根黑白骚毛,我看你怎么得意!”   气得煤炭鸟追着他啄,童瞑被啄得嗷嗷叫,看到岑浔来了,急忙躲到他身后,愤怒控诉道:“哥,他欺负我!我们今天吃鸟肉吧!”   岑浔没理他,先去看鸟。   煤炭鸟见他来了,也不看他,扭身对着墙,缩着脖颈,一副不愿跟任何人说话的自闭模样。   “跟我置什么气,谁知道你会偷偷摸摸来。”岑浔抱臂睨着他:“不走正门,炸得不冤。”   煤炭鸟没吭声,继续对着墙自闭。   岑浔没空跟这鸟来回拉扯,本想直接把它拎走,没想到手刚碰到鸟毛,就沾上了黑漆漆的灰。   岑浔搓了搓手指上的灰,从容地收回手,转而找了个袋子,罩在鸟上,然后利落一提袋子,煤炭鸟没反应过来,一个倒栽葱,两脚朝天地就被装了进去。   岑浔拎着袋子,对童瞑说:“这鸟也算间谍,给那个捡鸟的学生加0.2学分吧。”   童瞑已经看透了他这个虚伪的四哥,嘴上说鸟是间谍,实际上一发领鸟消息,来得比谁都快:“行行行,你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岑浔无视童瞑的阴阳怪气,提着装着鸟的袋子走了。 第73章   回到宿舍, 岑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煤炭鸟丢进浴室,拿起花洒冲洗,鸟刚开始还躲, 后来就放弃挣扎了, 呆立在花洒的水流当中,任凭岑浔怎么洗都巍然不动, 仿佛成为了一座死气沉沉的石雕。   趁着清洗, 岑浔翻开他羽毛看。   防御网的能量能轻松杀死低级眷从,对封霁寒来说, 应该还远远达不到致死的地步。   因此, 当岑浔发现封霁寒只是被炸黑羽毛,身上没有太大损伤时, 并未感到太大意外。   洗出来的脏水混着焦灰汇入下水道,原本是黑色的羽毛还是黑色,白色的羽毛却没有完全恢复原样, 不仅变得灰扑扑的,绒羽末端还卷翘了起来, 显得格外不柔顺。   鸟扭过头,试图用喙梳理凌乱的羽毛, 但怎么梳理都压不下卷翘的地方, 于是更自闭了。   岑浔拽了一下他长长的尾羽:“别装,又没受伤,自闭什么?难道你还有形象包袱?”   鸟幽幽瞥了他一眼, 顶着一身湿漉漉的羽毛, 吧嗒吧嗒地走了出去,岑浔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出了浴室门, 岑浔便看到浑身滴水的封霁寒拉开柜门,正在毫不客气地翻他的衣柜,不知从哪找出一条蓝色毛巾,直接盖在了头上。   银色的长发垂在身前,封霁寒擦拭着发梢的水,侧脸冷淡:“你说的那些疯狂粉丝在哪?我治了就走。”   “全校都有,你让我一时半会上哪给你找?”岑浔走到他身侧,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身体。   封霁寒今天似乎来得匆忙,只穿了身很简单的白衣灰裤,细看之下,那件v领长袖上面好像有很浅的淡蓝色细条纹,有点像……病号服?   被水打湿后,这种布料就紧紧贴在了皮肉上,能够非常明显地勾勒出肌肉的走向。   封霁寒不知道,他穿着这样的湿衣服,长发也湿漉漉贴着脸,脸上再绷着冷淡的表情,更色了。   诡怪是欲望生物,大多数诡怪对人类只有食欲,但岑浔却不一样,在对人类的鲜血滋味上瘾前,他在封霁寒的引领下,先一步对人类的身体食髓知味。   看到封霁寒表情冷冰冰的还在擦头发,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这个举动会带来多大的诱惑,岑浔的眼神就有点变了,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封霁寒一会儿,冷不丁道:“你今天就是故意来勾引我的吧。”   封霁寒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终于朝他看了过来,没有情绪的琉璃瞳中多了几分恼怒:“什么?”   岑浔推了他的胸膛一把,封霁寒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柜门上。   岑浔从他手上抽走毛巾,丢在了地上:“用着我的毛巾,还在这搞湿【身诱惑,结婚多少年了,你在这给我装什么纯情。”   封霁寒被他一顿指控,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用你一条毛巾怎么了,是我想被淋湿的?你的想法能不能别总是这么下流。”   “不许用,”岑浔一脚踩在那条毛巾上,盯着他,语气沉沉:“没我的允许,你什么都不许用。”   封霁寒推开他,一扯唇角:“你杀我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允许,所以我想做什么,同样不需要征求你的允许。”   说着,他再次打开柜门,当着岑浔的面,直接拿出了一件外套穿在身上。   岑浔在他身后幽幽道:“所以,你果然就是想收藏我的衣服吧,封霁寒,你跟那些偷我衣服的疯狂粉丝有什么区别。”   封霁寒:“……”   封霁寒深吸一口气,勉强绷住表情:“区别就是,我想拿就拿,你阻止不了我。”   封霁寒用了点力,正要合上衣柜门,冷不防一股大力从后面推来,将他整个掼进了衣柜里,封霁寒反应极快地转身,跟欺身上来的岑浔扭打成一团。   话不投机,加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两人这会儿都动了火气,在窄小的空间里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岑浔的傀儡丝被封霁寒的无神领域压制,只能拼一些拳脚功夫,然而封霁寒从小经受专业的搏击训练,论拳脚功夫,自然远胜于岑浔。   混乱中,岑浔的腰不知道磕到了哪里,他压抑地闷哼一声,原本要将他按在底下的封霁寒动作一顿,瞬间被岑浔找到机会反制。   岑浔骑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地拨开柜子里碍事的衣服:“服了吗?”   封霁寒倚着柜壁,声音闷闷的:“不服。”   岑浔还想刺他两句,听出他情绪不对,就暂时压住了话头,伸手捋开他垂落的半湿头发,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他微红的眼眶。   封霁寒眼皮子薄,皮肤又白,眼睑一红,就会特别明显,像荷花尖尖上的那点晕红,很惹人怜。   “怎么了?”岑浔语气淡了下来:“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封霁寒微微别开脸,低声道:“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我。”   岑浔打量他几眼,好整以暇:“任务失败,被异端监测局罚了?”   封霁寒试图推开坐在身上的岑浔:“没有,别瞎猜。”   岑浔巍然不动:“那就是研究院了。”   他的动作忽然又变得温柔了起来,轻轻抚摸封霁寒的脸畔,语气却冰冷如锥:“他们又在你身上做了实验?”   封霁寒这次没有躲他的手了,但还是否认道:“没有。”   岑浔凑近了一些,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没有?那你在为什么而难过?”   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个地步,皆因理念不同,既然他们都已经接受现实,封霁寒没道理会再为这件事难过。   这个人执拗又愚蠢,认定什么就死不回头,只有在意的东西被狠狠摔碎,才会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多年的相处早已使得他们对彼此格外了解,岑浔随便一猜,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那些人类又伤你的心了,是吗?”   “谁干的,我去杀了他。”他抚在封霁寒脸畔的手下滑,隔着一层温热的皮肤,点着他的心口,抑制不住眉眼间的戾气:“只有我能伤你的心,你的眼泪,也只能为我而流。”   “你怎么总是这么霸道,别人为谁伤心都要管。”封霁寒伸手握住他点在自己心口的手指,垂着眼哑声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不许杀人。”   “整天就是不许杀人,你只会说这句话吗?”岑浔居高临下地看他,带着点恶意说:“复读鸡。”   封霁寒本来一时情绪上来,心情有点灰暗,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余下的话语就戛然而止,因为岑浔低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封霁寒浑身一震,立即伸手推岑浔,推不开。   岑浔接吻时很少闭眼,他更喜欢趁机欣赏猎物挣扎着陷入迷乱的情态,所以封霁寒吃痛地掀起眼,看到的就是岑浔冷静地睁眼看着他,微凉的手却已经伸进了他湿漉漉的上衣底下。   封霁寒的腰腹骤然紧绷起来,好半晌才终于找到说话的时机,匆忙间按住岑浔的手,加重语气:“说过不做。”   眼睑红红的长发美人看上去真的很诱人,于是岑浔哄他:“这次保证不用幻世。”   “不用幻世也不行,”封霁寒坚定拒绝诱惑:“我们不该再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岑浔最讨厌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漠然看着他:“那你别硬。”   封霁寒:“……”   由于封霁寒今天反抗得格外强烈,最后还是没做成。   本来岑浔也不是非做不可,只是纯属看见封霁寒因为别人情绪低落,心里不爽,想要把他弄得彻底哭出来而已。   后来封霁寒被逼着说了点软话,岑浔听得消了火气,也就放过他了。   封霁寒被岑浔弄得脑瓜子嗡嗡的,出了衣柜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正事:“你的疯狂粉丝到底在哪?”   其实封霁寒这次本来打算悄悄治好那些粉丝就走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被防御网暴露……还被炸成了黑漆漆的样子,让岑浔给看到了。   越想封霁寒就越懊恼。   融入他DNA的鸟类基因非常特殊,来自于一种已灭绝的珍稀猛禽。在这种鸟类的族群里,雄鸟要非常好看才能成功求偶,如果在伴侣面前被炸成黑煤炭,那简直是灾难级的现场——是要被伴侣狠啄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抛弃的。   在岑浔看来,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封霁寒来说,他的雄鸟自尊无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很难不自闭。   再加上研究院的事,他的情绪就更低落了。   ……不过闹了刚刚那一出后,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又好了。   这种鸟真的很奇怪……反正不是他自己很奇怪。   封霁寒在原地胡思乱想的功夫,岑浔擦了擦身上沾到的水珠,随口道:“这个时间新生大部分都在上课,去教学楼试试吧。”   他们去了其中一栋教学楼的楼顶,封霁寒展开黑白相间的羽翼,每根翎羽都散发出浅淡的光晕,轻轻一扇,便有无数虚幻的羽毛从他的羽翼下飞出,自发地飞往四面八方。   岑浔倚在围栏边上,伸手想拦住其中一根飞走的虚幻羽毛,没挡住,羽毛直接从他掌心穿了过去,什么感觉都没留下。   岑浔看着自己的手心:“这样就行了?不用特意寻找目标?”   “它们会自动锁定限定范围内污染值最高的人,给予治疗。”封霁寒收回羽翼:“好了,我走了。”   “话还没说话就想走?”岑浔抬腿挡住他,楼顶的风拂乱他额头的碎发:“真不打算说说研究院的事?”   封霁寒也不知道岑浔到底是怎么锁定研究院的,明明他都说不是了——封霁寒不得不承认,或许是曾经的朝夕相处给彼此留下了太深的印记,以至于自己稍有放松,岑浔就可以敏锐地从他的微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   封霁寒没有再否认,只道:“没什么好说的……研究院做人体实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普通的人体实验,不至于让你这么难过。”岑浔沉吟片刻,挑眉道:“他们是用了普通人做实验?”   封霁寒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岑浔了然:“啊,那怪不得了。”   “这你不会还能忍吧,”岑浔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裤腿:“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劳岑老师费心,我会处理好的,”封霁寒从容地后退一步,同样反问道:“有域主把主意打到了噩梦大学头上,群狼环伺,是可忍孰不可忍?”   “嗯,没法忍。”岑浔轻描淡写道:“所以再过几天,就是它们的祭日。”   “对待敌人,就要斩草除根,绝不手软,”岑浔慢悠悠道:“如果我是你,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封霁寒将手搭在围栏上,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你会怎么做?”   岑浔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做人体实验的,杀。”   “不把人命当命的,杀。”   “虐待实验体的,杀。”   “直到整个研究院再无人敢忤逆我。”   岑浔冷笑道:“人类只有死了,才会真的老实。”   封霁寒却摇了摇头:“人类是群体性动物,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简单地杀几个人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一撑围栏,叹了口气:“我真的得走了。”   岑浔低声道:“没有不流血的变革,封霁寒,你得学着接受。”   封霁寒看向他,便见岑浔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深望着自己,似乎已经洞悉了他的所思所想。   在他的目光中,岑浔忽而直起腰,走到他面前,忽然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封霁寒没反应过来:“嗯?”   岑浔却没再说别的,直接做出了行动,他揪住封霁寒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封霁寒喉结下意识地滚动,看着岑浔靠近的面庞,钢铁般的意志力又开始不争气地动摇。   最终,他艰难地伸手抵在岑浔的肩上,正欲将他推开,忽然一阵嗡鸣声传入耳畔。   封霁寒转头一看,恰好看到一架无人机载着摄像头徐徐升起,黑峻峻的摄像头毫无掩饰,明晃晃地对着他们。   封霁寒脑袋里嗡的一声,手忙脚乱地就把岑浔推开了。   岑浔还没回过神,眼前就只剩一片晃晃悠悠飘落的微焦鸟毛。   “……”   岑浔捏着这根鸟毛,冰冷地看向镜头。   无人机在他杀人般的目光里逃也似地飞走了。   楼下,童瞑疯狂戳着前进键:“啊啊啊啊!玩脱了,快跑快跑!”   然而他的无人机还没来得及飞出去多远,屏幕里的画面忽然变黑,童瞑心里嘎登一声,就知道完蛋了。   秦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铁面无情地记下一笔:“童院长玩坏无人摄像机一台,工资扣100。”   童瞑急眼了:“这关我什么事,明明是校长打坏的!”   乌萨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另一侧,兢兢业业地拿出平板再记下一笔:“童院长偷拍校长隐私,工资扣10000。”   童瞑瞳孔地震:“这又是哪条校规??以前不是还没有吗?”   矢墟调出校规的某一页,贴脸展示给童瞑看:“不巧,刚刚有了。”   童瞑:“……”   “可恶!”童瞑痛苦而悲愤地仰天长啸:“我永远讨厌小情侣,永远!” 第74章   继第一波间谍诡怪入侵后, 噩梦大学又接连遭遇了数次来自其他诡域的恶意破坏和入侵。   第一次的失败并未重挫域主们的信心,相反,更坚定了它们将噩梦大学拉下百大必玩排行榜的决心。   噩梦大学如今位列百大必玩榜第一, 本就流量爆棚, 偏偏噩梦大学又有着格外庞大的诡域体量,一口气就能吃下近三分之一的玩家, 剩余的诡域只能可怜巴巴地从噩梦大学指缝里拣点漏下的。   剩下的三分之二玩家分流到其余诡域里, 其中的大部分玩家往往还会被排行榜前十的诡域分走。   这么一来,排名中后的诡域基本上就没了活路。   巨大生存危机就在眼前, 排名靠后的域主怎能不急, 自然而然的,它们纷纷把主意打到了噩梦大学头上。   如果放任噩梦大学一家独大, 它们与噩梦大学的差距迟早会被拉得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无法与之匹敌,躺平只能等死, 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只要噩梦大学一倒, 它们就能瓜分掉那三分之一的玩家,而且, 没有噩梦大学跟他们恶性竞争, 它们就可以把死亡率调回原本的数值。   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于是,排名中后的域主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噩梦大学,甚至隐隐有联合的趋势。   它们对噩梦大学群起而攻之, 恨不得噩梦大学明天就消失在排行榜上, 派去的眷从也一批比一批强大。   虽然从未有眷从回来,但它们坚信,噩梦大学此刻已经在不断的入侵下自顾不暇, 等噩梦大学一乱,就是它们大举进攻之时。   *   一只工蚁沿着黑暗的通道往前爬行着,这条狭窄的道路仅供两只工蚁并排通行,道路四通八达,可通往成百上千个不同的副巢。   层层叠叠的副巢足以让人类眼花缭乱,纵横交错的道路也会轻而易举地让人类迷失方向。   但对于工蚁来说,辨认道路却并不是难题。   工蚁探动着触须,与每个迎面爬来的其他工蚁碰碰交换信息,轻易便能获得通往目的地的路径。   它的目的地是主巢,也就是蚁后所住的“寝宫”。   工蚁没有时间的概念,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爬行了多久,巢穴里没有光,它在黑暗当中匀速前行,终于,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背负着它想要传递的信息,抵达了主巢。   相较于千百个副巢,主巢的空间非常大,密密麻麻的孔洞通往四面八方的副巢,这个地方,也被称之为“王台。”   而就在王台的中心处,通体深红的蚁后正慵懒卧着,它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黑红色的光泽,浑身遍布黑红交错的花纹,椭圆形的腹部极度膨大,更显得头胸两个部分格外纤细。   笨重的身体之上,却长着一颗顾盼生辉的美丽面庞,它的一对前足更是已化作了细白双臂,如果忽略它下半身的异状,光看头和手,俨然就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工蚁爬上前,将它一路上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毫无保留地通过触须传递给蚁后。   深红的触须从蚁后乌黑的发丝里探出,轻轻摇晃了几下。   “同意……联手……”   “洞穴里……新的玩家……和噩梦大学派来的眷从……青衣级……”   信息传递结束,蚁后伸出青葱手指,轻抚工蚁的头部,温声道:“乖孩子。”   “它们都同意了联手,看来,不只我一个视噩梦大学为眼中钉。”   早在第一批公测玩家进入噩梦世界后不久,蚁后就注意到了噩梦大学这个突然崛起的诡域。   蚁后是第一个派眷从去噩梦大学打探消息的域主,当它感知到派往噩梦大学的兵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瞬间死亡后,蚁后就知道,噩梦大学绝没有那么简单。   正因如此,它才没有贸然进攻噩梦大学,而是选择拉党结派,煽动其他域主为它探路。   它成功了,有八个域主同意了与它联手,再过不久,它们就会一起突袭噩梦大学,瓜分这块肥肉。   当然,蚁后不会蠢到当这个前锋,它只会躲在队伍的后方,万一战败,它就会把其他域主推出去,自己全身而退。   蚁后这么想着,抚摸工蚁的动作愈发温柔:“噩梦大学派来的眷从来了我们的巢穴里?是想反过来占领我的巢穴吗?那他们可就太天真了。”   “蚁巢”的地形不像噩梦大学那么复杂,无数副巢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就像无数神经元组成的神经网络,哪里出现了入侵蚁巢的敌人,处于神经网上的工蚁就会瞬间察觉,不顾一切地前去消灭敌人。   所以,不管噩梦大学在打什么主意,它派来的眷从都会成为蚁后的食物。   蚁后冷笑一声,下达了剿灭入侵者的命令。   工蚁领命爬走,窸窸窣窣的爬动声远去,黑暗的巢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蚁后膨大的腹部蠕动了一会儿,再次产下了数十枚卵,十几只育蚁很快出现,将这些幼卵运往幼蚁区孵化,等这批幼卵孵化成功,她将会多出千百个新的低级眷从。   休憩的间隙,蚁后忽然抬起头,看向某个洞头。   它忽然感知到了一股让她极其不安的气息,只是那气息消散得太快了,快到让它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蚁后莫名有些焦躁,此时的她暂时还不知道,这股焦躁感究竟从何而来。   在某个副巢里,几个玩家正在通道里玩命狂奔。   他们的身后,无数只足有半人高的庞大工蚁密密麻麻地挤在通道中,正对他们紧追不舍。   “草了!不是说好调低了死亡率的吗?这些垃圾域主又出尔反尔!!”   “死了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要命,不会因为我们是噩梦大学的学生,所以这个域主才特殊对待吧!”   在最前面引路的教授忽然低喝道:“走这边!”   他们下意识听从了命令,跟着教授钻进了一个小洞穴当中。   这个洞穴不是很大,仅够容纳四个人,他们进去以后才发现教授没进来,急忙伸手去拉他,教授却躲开了,语速极快地对他们道:“这是幼卵孵化的地方,里面还残留着幼蚁的气息,你们在这躲好别出去,我去找对付蚁后的办法。”   玩家们全都震惊了,一个玩家忍不住压低声音急声劝道:“岑老师别去,这个蚁后至少已经黄衣级了,你对付不了它的!”   岑浔没有波澜道:“我心里有数,你们躲好就行,死了我可不管。”   玩家劝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闪身离开,只身引走了大半工蚁,当场感动得眼泪汪汪。   岑老师,你心里有什么数啊!   你一个青衣级诡怪,对上黄衣级诡怪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岑老师才会去送死的……”   “岑老师也太好了吧,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我们,不愧是神仙白月光老师……”   “嘘,别说话了,我们不能让岑老师的牺牲白费。”   玩家们安静了下来,心中却涌出了无限的难过之情。   这一别,怕不是永别!   早知道“蚁巢”会这么危险,他们就不跟岑老师来“蚁巢”做间谍任务了!不仅自己不来,还要劝岑老师也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现在岑老师就要没了,他们回去怎么跟噩梦大学的学子们交代啊!   岑浔不知道自己的倒霉学生都已经想好了怎么给他办追悼会,甩掉这四个拖油瓶后,他的行动效率一下子提高了数倍,也不用再为了维持人设刻意留手。   无数根傀儡丝沿着通道悄然蔓延,击穿了沿途遇到的所有工蚁的头部,将它们串在了一根线上。   刚开始,岑浔还打算用傀儡丝搜寻蚁后的所在,但很快,岑浔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蚁巢太大,分岔口实在太多,光靠傀儡丝,一时半会很难高效率地找到蚁后。   而岑浔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与其费尽心思地主动寻找敌人,不如转化一下思路。   没过多久,蚁后收到了工蚁传来的信息:它们抓住了噩梦大学派来的眷从诡怪,但是那个诡怪很难啃,它们下嘴后,反而被崩掉了颚齿,就连尾部毒针也扎不进对方的身体。   它们束手无策,只好来询问蚁后该如何处理。   蚁后思忖片刻,那个眷从不过是个青衣级的诡怪,看上去不足为惧,但是对方明明仅是个青衣级,却能成功抵御住毒针,这就有点怪异了。   蚁后是整个蚁群的脑,不可轻易暴露位置,保险起见,蚁后没有让工蚁把这只眷从抬过来,而是让工蚁直接将他抬去幼卵区。   它们这种蚂蚁的幼卵会分泌一种酸液,这种酸液具有强腐蚀性,外壳再强悍的生物被丢进去,也迟早会被腐蚀掉,成为幼虫的食物。   蚁后的主意打得很好,等那只诡怪在酸液中半死不活,失去威胁性,它再去吞噬对方的力量,这样更为稳妥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工蚁带着它的命令离开后,蚁后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安。   它有些焦躁地抬起上半身,想喊来工蚁,仔细询问那个眷从的具体情况,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一只工蚁应召前来。   安静的主巢中,流动的空气仿佛突然凝滞。   蚁后红色的眼珠猛然僵住,死死望向一个方向。   它感觉到了,有什么庞然巨物正从那个方向朝它而来。   祂是如此的庞大,散发出的浩然威势如巨大的阴影般笼罩在它的身上,令它动弹不得,绝望到生不出任何逃跑的心思。   蚁后的脖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掐住,姣好的美丽面容再也维持不住表情,呈现出一种惊恐万分的扭曲神态。   它死死盯着那个方向,明知不可直视,然而眼珠却仿佛黏在那里,怎么都无法挪开。   那个庞然大物离它越来越近了……蚁后几乎能看到黑白斑斓的丝线从某个洞穴中潮水般涌出,朝自己凶猛地拍击而来,可等她惊恐地闪避,却发现那些丝线莫名地凭空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安静到死寂的主巢里,忽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不紧不慢的步伐,落地时激起了一道道回音,听在蚁后的耳中,更像是一种催命符般的折磨。   它睁大眼睛,锁定了某个洞口,双眼猩红,几欲滴血。   是谁……究竟是谁……   黑暗的环境无损蚁后的视野,随着脚步靠近,一个穿着黑衬衣的青年出现在了它的视线当中。   人类?   不,不是人类。   这个气息……是一只半觉醒的诡怪!   而且,对方的等级,似乎远在它之上。   蚁后尽全力压住颤抖的声线:“你……是谁?”   “我是谁?”对方站在高高的洞穴口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它,声音里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丝冷意:“你难道还没猜到?”   “你为敝校送来这么多的惊喜,作为校长,不还你一份大礼,实在于理不合。”   什、什么?他说,他是谁?   噩梦大学的校长怎么可能来到这里,不!不对……噩梦大学的校长,怎么可能是个半觉醒的诡怪!   半觉醒的诡怪,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诡域?怎么可能控制数量如此庞大的眷从!?   蚁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愣住,直到整个洞穴突然被火光照亮,它才骤然间回过神。   不过是弹指一刹的功夫,整个蚁巢竟已深陷火海,蚁后听到无数工蚁和幼蚁在火中哀哀嘶鸣,祈求着它的救赎,看到工蚁们抱团护住最中心的幼卵,想牺牲自己为幼卵搏出一条生路,却依旧跟幼卵一起,在火海中化作飞灰。   蚁后发出尖利的嚎叫:“不——”   巢穴在火海中化作炼狱,徒子徒孙于痛苦中灰飞烟灭,蚁后终于意识到了对方前来的目的,当即求饶道:“大人,大人!求您饶了我,我绝不是有意觊觎您的诡域,都是……都是其他域主逼我的!”   高温将空气都炙烤出变形的痕迹,就连蚁后都开始在愈发炽热的空气中痛苦喘息,岑浔却依旧神色未变,就连语气都是冷淡的:“哦?”   “真的!求您饶恕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对,我可以为您办事!只求您饶我一命!”   蚁后那张脸泫然欲泣,做足了楚楚可怜的姿态,换做别人还可能心软,只可惜碰上了岑浔。   “可是你让我很不爽。”岑浔阴沉道:“因为你,我失眠了多少次,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不等蚁后回答,数道傀儡丝袭来,瞬间将它切割成了数万块。   腹部未孵化完毕的卵沿着破口滑落出来,混着粘液散落一地,蚁后的脑袋掉在地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它惊恐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恐惧的尖叫。   蚁后在被碎尸万段剧痛再次眨开眼,面对的就是呈现幽绿色的腐蚀缸,它被丢入腐蚀缸中,表皮被瞬间腐蚀,它挣扎着在腐蚀缸中浮浮沉沉,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腹中的卵被逐渐分解,化作了酸液的一部分。   不断的复活,不断的死亡,蚁后在无止境的幻觉中陷入疯狂,不顾一切地爬向那个坐在白骨高处的青年,颤抖而卑微地祈求他宽恕自己的过错,给它一个解脱。   青年双腿优雅交叠,仿佛欣赏够了它的狼狈,那点带着杀意的阴沉终于从脸上散去。   黑白傀儡丝缠上了蚁后的脖颈,迫使它抬起头,每拨弄一下它的侧脸,就会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你该庆幸,你身上还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   岑浔低沉含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让蚁后不寒而栗的恶意:“至于跟你联系的其他域主,它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会送它们,下真正的地狱。”   ……   不久后,同意跟蚁后联手的八个域主再次收到了蚁后传来的消息。   它们拿起工蚁送来的照片,刚开始还不解其意,直至看清照片里的内容,才悚然一惊。   照片是一个俯拍的视角,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由上万个工蚁尸体拼成的巨大图案。   那是一个校徽。   巨大的蝴蝶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它们的视线当中,如同烙铁一般,令它们产生了一种被灼伤的幻痛感。   多日以来,它们一直在谋划着同一件事,不可能不清楚这枚校徽代表着什么。   翻过照片,照片背后被人随手涂鸦了一个图案。   ——是一个洋娃娃,长长的头发,圆圆的小脸,简单的几笔,勾勒出几乎咧到耳后的嘴唇,看上去格外瘆人。   发现这个看似随手一涂的涂鸦后,所有域主也确实产生了巨大的凉意。   因为,他们这九个密谋突袭的域主当中,的确有个域主的本体是洋娃娃。   那么,噩梦大学寄来这张照片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这是一封死亡预告信。   蚁巢的失陷只是开始。   噩梦大学,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猎杀目标。 第75章   玩家们是在沉睡中被人推醒的。   一睁眼, 他们看到的就是岑老师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不由恍惚了一下,产生了类似“我是谁我在哪里”的哲学问题。   “醒了就走。”   他们高傲的老师睥睨他们一眼, 起身就走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高挑而孤傲的背影。   玩家们刚醒过来,脑子里还嗡嗡的, 见岑浔快走远了, 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撕开身上的茧,小鸡仔似的追在了岑浔的身后走了一会儿, 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他们本来躲在小洞穴里躲得好好的, 后来还是被工蚁发现了,工蚁用不明粘液将他们裹起来, 正要把他们往孵化巢运,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搬运他们的工蚁们就像被人拔了电池, 一下子全都倒了,他们摔在地上, 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啸,就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 有玩家突然反应过来:“岑老师, 你跟蚁后打架了吗?没受伤吧!”   岑浔淡然道:“没打,没受伤。”单方面碾压的事,怎么能叫打架呢?   “啊?那蚁后去哪了?”   “不知道, 好像被仇家打了。”岑浔云淡风轻, 仿佛干出这事的人不是他自己:“接下来的事不归我们管,回校吧。”   玩家信以为真,纷纷感慨自己今天走了狗屎运, 那种情况居然还能生还,怕不是祖宗在地府里把头都磕破了。   岑浔听着玩家们轻松的调侃,低头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衬衣上沾到的尘埃。   如果这几个玩家再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岑浔身上沾染着只有蚁后能分泌的芳香黏液,从而发现岑浔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没跟蚁后打上照面。   可惜大家刚刚死里逃生,没人去注意这点小细节。   岑浔满心冷漠,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把这些玩家吃掉了。   明明自己破绽重重,这些玩家却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么蠢,迟早也会被其他域主玩死,与其死在其他诡域,不如死在噩梦大学。   回到噩梦大学,岑浔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去了校长办公室。   奶牛猫四仰八叉地躺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翻着肚皮呼呼大睡,岑浔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推了推它:“醒醒,起来上班。”   奶牛猫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用力将自己拉伸成猫条,半睁着眼看他一眼:“喵?”   岑浔坐在转椅上,一边开电脑,一边冷酷道:“上班时间躺在校长的办公桌上睡觉,工资扣二十,上班时间公然露肚皮勾引校长,工资扣二十,上班时间不穿衣服,工资扣二十,上班时间不说人话,耍大牌让校长猜,工资扣二十,上班时间不维持良好的职业形象,把自己拉伸成奇怪的形状,工资扣二十。”   连珠炮似的一连串罪状砸在乌萨头上,一下子把猫砸懵了,猫想说很多罪名都名不副实,但猫确实在上班时间睡觉了,猫理亏,猫心虚。   痛失一百工资的猫讪讪地跳下桌子,再回来时,已经是一副规规矩矩的秘书模样。   “校长,运营部那边递来消息,有个时尚杂志通过光媒娱乐平台联系我们,想让您成为下一期的头版人物,运营部想问您的意见。”   岑浔言简意赅:“不接。”   “好的,”乌萨说:“方便问原因吗,运营部那边可以根据您的理由回绝对方。”   “就说我很忙,并且没有当超级巨星的想法。”   岑浔开始线上审批各个部门提交的申请,侧脸漠然:“每天管学校还不够我忙的吗?”他疯了才给自己加工作量。   本来同意拍综艺,就已经是岑浔为了噩梦大学利益做出的最大让步,现在光凭综艺就已经足够扩散噩梦大学的影响力,岑浔不可能真把自己往超级巨星的方向打造。   况且,岑浔就连微博头像都不允许别人用任何形式保存或拍摄,怎么可能允许陌生人收藏印着自己人像的杂志。   乌萨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其他影视资源,综艺资源这些也都推掉呢?”   “全部推掉。”   “好的,”乌萨记下,继续报下一条:“还有很多品牌方联系节目组,想要在综艺里塞广告。”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岑浔多问了一句:“塞广告?是怎么个形式?”   乌萨快速翻笔记:“就是在咱们的拍摄地点里摆他们的产品,嘉宾在拍摄过程中使用一下,让观众看到就行,目前联系我们最多的就是服装类的品牌商,他们想让你在入镜的时候穿一下他们家的衣服。”   岑浔:“……羊毛怎么都逮着我薅?”   “因为校长你真的很好看啊,穿着他们的衣服,就会显得他们的衣服也很好看吧。”乌萨耿直地说了大实话,然后问:“这类合作要推掉吗?”   岑浔:“看着接吧,筛选一下品牌商,挑质量好的。”   “秦院长说,如果您同意的话,就需要临时补拍几个带品牌商的镜头。”   “……嗯。”   乌萨往下滑待办事项:“童院长锁定了疑似研究院成员的人类,需要约时间晚上见一面吗?”   岑浔:“见。”   “晚上七点怎么样?”乌萨提议道:“您下午五点有个关于人才培养的会议,大概要开一个小时。”   岑浔在一条审批上点下同意,眼睁睁看着另一条审批跳了出来,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可以。”   乌萨又说了几条不太重要的行程,主要是想提醒岑浔不要忘记,岑浔敷衍地应了几声,总算看到乌萨收起了他的平板,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岑浔难得夸赞了一句:“工作能力进步得很快,工资加一百。”   刚开始乌萨给他汇报消息,还会手忙脚乱地翻笔记,无法对他的问题应答如流,现在俨然已经有点秘书的样子了。   挽救了自己的工资,乌萨高兴不已:“是秦修一直在教我。”   岑浔:“他不是一直忙着算账吗,还有时间教你?”   乌萨理所当然道:“秦修又不会24小时都在算账,有空陪我的呀。”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漠然别过脸:“上班时间在校长面前秀恩爱,工资扣二十。”   乌萨猝不及防:“不要啊校长,我再也不说了QAQ。”   *   晚上七点,岑浔和童瞑的分.身穿过端口,抵达现实世界。   秦史渊用了点非法手段,已经把童瞑锁定的那位研究员秘密“请”了过来,此时,那位研究员正在某个咖啡馆的包间里坐着。   岑浔进了门,看到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坐在窗边,穿着一身白大褂,神色难掩不安,放在他面前的被子里盛满了水,显然他一口水都没碰。   看到岑浔进门,他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你——你是——”   岑浔兀自在他对面坐下,姿态从容,他身边的童瞑代他发言:“安静一点,接下来我问什么,你最好老实答什么。”   白大褂男人嘴唇翕动了几下,脸上的皮肉隐隐颤抖。   岑浔忽然出声:“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一道大力猛然将他拽下,男人狼狈跌坐,脸颊撞翻了桌上的杯子,杯中温水顿时洒了一桌子。   童瞑摇头:“啧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   童瞑拿出一张纸,上面打印着长长的聊天记录,他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似笑非笑道:“说吧,你在病患群里散播志愿者消息,是不是在为研究院寻找愿意做人体实验的小白鼠。”   白大褂男子呐呐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的志愿者活动是完全合法合规的,至于你说的研究院,我根本没听说过。”   童瞑扯扯唇角:“还嘴硬,我都看到你在医院的角落里跟其他成员做交接了。”   闻言,白大褂男子紧抿起嘴,显然是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童瞑看向岑浔:“哥,你看——”   岑浔说:“我来吧。”   一根傀儡丝探出指尖,直截了当地扎进了白大褂男子的太阳穴,在里面翻搅了起来。   男子捂着头,口中发出难以忍受的惨叫,没坐稳,连着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岑浔无视噪音,操控傀儡丝在他脑子里翻找了片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童瞑察觉到不对,压低声音问:“哥,怎么了?”   岑浔沉声道:“……有点不对劲。”   童瞑愣了一下:“嗯?哪里不对劲?”   岑浔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翻滚不止的男子,动了动手指,男子就站了起来,但表情仍是痛苦的,甚至过了一会儿,他又抱着头滚在了地上。   岑浔微挑眉梢:“就是这样,控制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控制。”   童瞑:“……”   他脑袋上缓缓冒出两个问号。   “我也看不到他的记忆,好像被一层力量挡住了。”岑浔自己也有点疑惑:“傀儡丝只能扎在浅层,不能继续深入。”他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童瞑惊讶:“怎会如此,是这个人类的技能效果,还是四哥你变弱了?”   岑浔凉凉瞥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岑浔不信邪,抽出傀儡丝,不等男子缓过劲,又重新扎了进去。   男子的惨叫声开始逐渐变得沙哑,岑浔微微眯起眼,神色愈发严峻:“更深入了一些,但还是还不行。”   童瞑蹲在男子旁边,用全知之眼又扫了他一遍,摸摸下巴:“不应该啊,这人身上没有特殊异能,他凭什么能挡住你的傀儡丝?”   岑浔:“你让开,我多扎几根试试。”   童瞑从善如流地走开,把舞台让给他哥。   岑浔正要动作,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道手机震动声。   “谁的手机响了?”童瞑视线环顾一周,最后落在岑浔身上。   岑浔顿了顿,从外套的兜里拿出手机。   点亮屏幕,发现是“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发来的私信。   “……”   岑浔神色不明地解锁屏幕,看到对方发来的完整消息。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这么想了解研究院,不如亲自来研究院坐坐?   岑浔掀起眼帘,瞥了眼地上的白大褂男子,对于刚刚傀儡丝遇到的不知名阻碍,此刻他终于得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养歹鸟:是你的技能?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正是,所以你别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消息了,高抬贵手,把人放掉吧。   不养歹鸟:深藏不露啊,封长官。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彼此彼此,岑老师。   虚假的客套结束,岑浔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对一脸八卦的童瞑说:“是封霁寒干的。”   童瞑眉梢一挑,难以置信:“他还有这种技能?”   岑浔好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他站起身,对童瞑说:“把人带回噩梦世界,我用本体的傀儡丝再扎几次。”   世界上没有破解不了的技能,如果扎一次破解不了,那就扎十次。   什么把人放了,他会信封霁寒说的鸟话才有鬼。   童瞑任劳任怨地把地上软面条似的人类拖起来,心念一转,神色正经了起来:“封霁寒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们会捕捉这个研究员,这是不是说明,他的这种技能已经覆盖了整个研究院?”   “但愿不是,”岑浔推开门,眉眼沉冷:“否则我们只能被迫放弃研究院这条线了。”   如果研究院每个人都被封霁寒的技能覆盖,就算岑浔用傀儡丝扎个几十下能够破解,他们占领研究院的效率也会变得非常低下。   岑浔不可能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光给研究员们流水线式扎孔。   岑浔现在想马上弄清楚的,就是研究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里面又是什么个情况。   但愿这个研究员能给他一个答案。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两声。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真的不亲自来研究院坐坐?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定位】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不是想知道研究院在哪,我敢发,你敢来吗?   岑浔看着封霁寒发来的挑衅消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不养歹鸟:欠教训的小鸟,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第76章   发出这条消息后, 岑浔收起手机,对童瞑说:“走。”   童瞑热切地看着他:“去哪?是去研究院教训那谁吗?哥,我可以围观吗!!”   岑浔一言难尽地瞥他一眼:“当然是回噩梦大学。”   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 童瞑脸上难掩失望:“可他都这么挑衅你了……”   岑浔冷笑:“他让我去我就去?突然暴露底牌, 必定有诈,我去了, 说不定就会中他的圈套。”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 可研究院是什么成分,岑浔又不是不知道。   封霁寒就是从研究院出来的, 里面全是跟封霁寒一样的基因改造人, 没弄清里面形势的情况下,岑浔贸然前往, 跟把自己送入狼窝有什么两样?   岑浔不打没有优势的仗。   童瞑抱臂瞄他:“那你还发消息说要去教训他?很坏哦。”   岑浔一扯唇角:“吊着他玩玩罢了。”   他给了童瞑一个眼神,童瞑会意,利索地拖起了瘫软在地的研究员。   回到噩梦大学, 岑浔毫不耽搁,百余根傀儡丝齐发, 生生将研究员扎成了筛子。   数根闪烁着森然寒光的丝线如操纵傀儡一般,轻巧地操控着研究员站了起来, 岑浔来到研究员面前, 端详着他空洞的眼睛,玩味一笑。   “这不就破解了?”   还想诓他把人放了,好歹也当了几年的夫夫, 以为他猜不到那歹鸟打的什么主意吗?   岑浔读取了研究员的记忆, 总算大致弄清研究院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研究员只是研究院放在外面招募志愿者的线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大医院辗转,主要负责向志愿者介绍研究院推出的项目, 并将招收到的志愿者转送进实验室。   据岑浔所看到的,这名研究员其实也并不清楚研究院具体要用那些志愿者做什么项目,他跟志愿者介绍的时候,只说“你们只要躺在舱里等一会儿就行了,做完后会有点眩晕,都是正常的,不影响身体健康,一次奖励两万块钱,绝对正规”。   患者群里的患者基本都很缺钱,加上是主治医生推荐的,他们的家属也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报名了。   岑浔看到研究员将这些志愿者领进了研究院,让他们躺进一个银色的胶囊舱,玻璃后的工作人员按下按钮,就有猩红的血雾从胶囊舱中抽离出来,沿着透明的管道汇入“主干”。   变故发生的那天,这个研究员刚送一批志愿者进了胶囊舱,正在隔离区等待,忽然警报声响起,整个实验室闪起了红光。   他一惊,慌乱中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抱头蹲下,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实验体出逃”,但很快,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实验室里一片混乱,他听到了玻璃的碎裂声,随后,红雾就在整个实验室里弥漫开来。   口鼻间吸入的红雾令他感到血脉偾张,痛苦不已,他倒在了地上,意识陷入模糊前,他看到红雾散开,黑色的羽翼一闪而逝。   耳边刺耳的警报声逐渐远去,视角陷入完全的黑暗。   然后再也没亮起。   岑浔:“?”   就没了?   很让人火大的是,封霁寒技能覆盖期间,岑浔无法继续读取此人的记忆。   岑浔抽回傀儡丝,昏死过去的研究员立即软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乌萨悄无声息地出现,抓住研究员的双臂,飞快将他拖了出去。   岑浔坐在椅子上,仰头陷入了沉思。   从这个研究员的记忆看来,研究院欺骗了普通群众,利用他们对钱财的需求,诱骗他们成为了不知名实验的志愿者,还好死不死地被封霁寒发现了。   这种践踏人命的实验,封霁寒不可能继续放任,所以,有很大的概率……研究院已经被封霁寒接管了。   但是,这当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封霁寒是怎么做到一举拿下整个研究院,并且还没被异端监测局发觉的。   岑浔轻声喃喃:“封霁寒啊封霁寒,真是深藏不露啊。”   恐怕就连研究院都没想到,封霁寒已经成长到他们难以掌控的地步。   拿下了研究院,却一个人都不杀,这人是想做什么呢?   岑浔手指点了两下桌子,掌握的信息太少,他暂时推测不出来。   拿起微焦的鸟毛,岑浔对着它讥讽低语道:“天天管着我杀人,没想到自己家也会塌房吧。”   话语声消散在空荡荡的校长办公室里,不期然地,那天封霁寒微红的眼眶忽然在脑海里闪过。   按时间推断,那时封霁寒恐怕刚发现志愿者没多久,正是信仰崩塌的时候。   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找自己的呢?   岑浔将羽毛丢在桌上,心中有点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摔碎了,让人火大。   就算是他不要的东西,哪怕要摔,也该是由他亲手来摔。   心有灵犀般,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快到了吗?我去门口接你。   岑浔没碰手机,任凭屏幕黑了下去。   *   封霁寒刚收到岑浔那条内容很炸裂的消息时,差点没绷住表情。   “这人怎么又这样……到底是谁做哭谁啊。”   既然岑浔说要来,封霁寒就姑且相信是真的。   虽然按照封霁寒对岑浔的了解,此诡狡猾多疑,不太可能明知是陷阱还故意踏入——但凡事都有例外,特别是岑浔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万一他真的来了呢?   就这么等了一小时,各个检测装置还是毫无动静,封霁寒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快到了吗?我去门口接你。   过了好几分钟,岑浔才回复他:堵在路上了,还有一小时到,这么着急,是迫不及待了吗?   附带车窗外风景照一张。   ——看上去是真的要来。   封霁寒就想,行吧,那就再等他一小时,于是又等了一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   封霁寒默默发了个问号过去。   不养歹鸟:撞车了,迟点到。【图片】   图片里是撞在一起的两辆车,旁边隐约可见交警的身影。   封霁寒:“……”   又过半小时。   不养歹鸟:重新上路了,你等着。   又过半小时。   不养歹鸟:到门口了,人呢?   封霁寒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扑过去看监控。   然后他望着监控上穿着黄色衣服的外卖小哥,陷入了沉默。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你确定那是你?   监控里的外卖小哥同步低头看手机,仿佛印证了封霁寒的猜测。   不养歹鸟:过来。   封霁寒半信半疑地上了地面,走出大门。   外卖员看到他,当即松了口气:“你这公司也太偏了,差点没找到。”   封霁寒隔着墨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你是……”   “哦,有人给你点的同城快送。”外卖员从箱子里拿出个黄色袋子给他,神色暧昧:“兄弟你玩好。”   封霁寒:“……”   为、为什么是玩好?   还有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茫然中,眼看外卖员就要离开,封霁寒急忙喊住了对方:“那个……是谁让你给我送的同城?”   外卖员惊讶道:“你自己不知道的吗?”   封霁寒缓缓道:“大概知道一点,但是……我想知道他是怎么给你下单的。”   “就用手机啊,还能用什么。”外卖员理所当然答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哥们,你对象出手好阔绰,直接给了我三百小费呢,怕不是个富婆吧~你小子,好福气啊。”   说到这里,外卖员热切问道:“能跟我传授一下秘诀吗,是不是跟你一样,把头发染成黑白色的就行?现在的富婆好像就喜欢这款,最近综艺里那个很火的国民帅哥不就是黑白毛吗?”   封霁寒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能把你手机的聊天记录借我看看吗,我也可以给你三百小费。”   “豁——兄弟大气!”   外卖员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封霁寒。   封霁寒翻看了一下对方跟岑浔的聊天记录,零星几条,都是一些很正常的对话,他道了声谢,正要把手机还给外卖员,动作却忽然一僵。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手机的摄像头上,然后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建筑。   他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哈?”   不至于如此狡猾吧,岑老师。   付了小费,目送外卖员哼着快乐的小曲远去,封霁寒在风中站立良久,终究是打开了这份神秘的快递。   几秒后,他猛地合上包装袋,给岑浔发消息。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你送的这是什么东西!!   不养歹鸟:不是你说不能做的吗?那我只能用别的东西代劳了。   不养歹鸟:喜欢吗,遥控器在我这,要不要试试?   AAA毛线球批发供应商:TD!   不养歹鸟:这次太过匆忙了,待我备好重礼,再正式上门拜访吧^_^   不养歹鸟:还有,你们研究院的门面太难看了,等我推平它,一定会在它的废墟上面建一个漂亮的厕所。   “……”这些话里槽点实在太多,封霁寒正想打字,袋子里的那玩意忽然启动,发出了不可忽视的声音,封霁寒险些把这玩意连同袋子一起丢出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确认研究院已经被封霁寒把控,岑浔果断放弃深入探索研究院,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对付觊觎噩梦大学的域主上。   剩余的七个诡域,岑浔不再亲自前往,由院长出手就足够了。   不采取任何怀柔政策,岑浔下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每杀死一个域主,噩梦大学就会将照片寄给剩下的域主,提前预告下一个杀死的是谁。   在这种步步紧逼的死亡阴影下,反噩梦大学联盟很快四分五裂,有胆小的域主甚至偷偷前往噩梦大学投诚,期望噩梦大学的校长能饶自己一命,但第二天,它就变成了高挂在围墙上的狰狞尸体。   玩家们路过时看到戳在栏杆上的诡怪尸体,都会过去围观一下。   “惹到校长你算是踢到铁板了,这下老实了吧!”   “简单的暴力,极致的享受,我能说它活该吗?咱们校长也是它能挑衅的?”   “就是这个事业型校长爽!杀!把它们都鲨了!”   “笑死,又疯一个,抬走吧。”   噩梦校园报上频频传来捷报,今天吞了这个诡域,明天杀了那个域主,眼看噩梦大学壮大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快,玩家们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不愧是他们噩大,一直都这么优秀的!   在噩大学子噩密切关注中,“反噩大联盟”的最后一个成员也被杀死,宣告了“反噩大联盟”的彻底破裂。   印着这些消息的《噩梦校园报》送到了校长办公室的桌上,被一个人拿起。   岑浔指尖拂过报纸上的字迹,掀起眼帘,看向童瞑:“已经杀了那么多玩家,还没达到进入赤渊监狱的条件吗?”   每杀掉一个域主,连带着那些域主里的玩家,岑浔也会一并杀死,再怎么说,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也有了几千人,这难道还不够满足那个“杀死一定数量的无辜者”的条件吗?   童瞑慢悠悠道:“可能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原因,哥你只是杀了那些玩家,没有吞掉他们的灵魂,玩家还可以回到现实,所以这不算真正的杀人。”   “第二个原因,杀的人确实还不够多,需要再多杀一百,一千个——甚至是一万个。”   岑浔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杀死无辜者的杀人犯才有资格进入赤渊监狱?这对赤渊监狱的域主有什么好处?”   现实里,有多少人类会杀几十个、几百个无辜者?把进入条件卡得这么死,赤渊监狱的域主怎么从玩家身上赚积分?真的不会饿死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童瞑问住了。   “怎么说呢,”童瞑挠了挠头:“我最近一直在观测赤渊监狱,发现这个诡域的情况有点复杂,它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太像一个诡域,而更像一个……执念?”   “执念?”岑浔有点疑惑:“什么意思?”   童瞑半靠着办公桌,思考了半天,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哥,你还记得H大的老校长吗?”   岑浔点头:“当然记得。”   “那会儿的H大也像是老校长的一种执念。”童瞑托着下巴解释:“老校长跟邪神.交易,将H大的所有师生都拖入了循环,但你能说那个时候的H大是个诡域吗?不是,它只是个还没成型的半诡域。”   “H大之所以能一直循环,能量基本上都来源于学生和教师的绝望和痛苦。”   童瞑看向岑浔:“所以赤渊监狱大概是什么情况……你懂我意思吧,哥?”   岑浔总结成人话:“你的意思是,赤渊监狱也是个没成型的半诡域,它之所以能运转,是因为它的能量也来源于监狱罪犯产生的某种绝望和痛苦?”   童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   岑浔皱眉:“那就奇怪了,流星雨过后,噩梦世界所有诡怪全部觉醒,为什么还会存在一个半诡域?”   童瞑瞥他:“世上无奇不有,我面前不也有个半觉醒的怪胎?”   岑浔懒得理会他的内涵,回到正题:“如果直接强闯赤渊监狱,成功的可能性大吗?”   童瞑:“唔……虽然我知道赤渊监狱大致在海上的哪个方位,但是如果不坐赤渊监狱派来的特定船只的话,咱们就算找到赤渊监狱,也不一定能成功上岛。”   岑浔把手里的报纸折成纸飞机:“先试一试吧,找个时间,我们尽快出海。” 第77章   “赤渊监狱建在黄泉湾里的一个小岛上, 距离噩梦大学直线距离约一百公里,要抵达赤渊监狱,要么坐船, 要么坐直升机。”   童瞑用一根棍子点着投影在大屏上的地图路线, 环顾会议室里的诡怪:“那么问题就来了,有谁会开直升机或开船?”   岑浔:“不会。”   乌萨:“不会。”   秦修:“不会。”   童瞑简直不敢相信, 一拍桌子:“别人就算了, 秦修,你怎么也不会!?你可是富二代, 小说里的富二代不该都学过开直升机吗?”   秦修淡然道:“有专人为我服务, 为什么要自己学?”   “可恶的资本家!”童瞑骂了一声“什么都让别人代劳,养猫倒是事事亲力亲为!”   面对童瞑的指责, 秦修无动于衷,乌萨默默低头抠手。   最后,还是矢墟站出来发声:【我能开直升机。】   童瞑眼前一亮:“好好好, 总算有个顶用的了。”   【前提是直升机必须配备智能系统,方便我全盘接管操纵台。】   童瞑:“……我都有智能系统了, 我还要你个人工智障干什么?”   【检测到职场霸凌,已向校长举报。】   矢墟上一秒举报, 下一秒岑浔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 岑浔看也没看一眼,抱着手臂无情道:“驳回。”   【……】   秦修无奈出声打断闹剧,提出了正经建议:“不如雇佣玩家帮我们开直升机, 几十万个玩家, 肯定有人拥有直升机执照。”   岑浔颔首:“可。”   乌萨奇怪地问:“那为什么我们不考虑坐船去呢?附近肯定有港口的呀。”   “主要原因是海里也有诡怪,咱们如果开船过去,就得跟海里的怪一路搏斗, 吃力不讨好,还不如飞过去。”童瞑慢悠悠道:“第二个原因,高空视野好,方便我随时观测远海情况,一发现不对,我们就能随时调整计划。”   他们的团队暂时还不擅长海上作战,当然得扬长避短了。   童瞑幽幽道:“再说,三姐也在海上,万一她在海上掀起天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直升机的速度比船的速度快多了,如果运气不好撞上三姐,咱们还能及时跑路。”   秦修不由感慨:“你们兄弟姐妹九个,真是个个都是人才。”   确定了出海方式,接下来就是确定出海日期了,最终众诡达成一致意见,等第二期综艺制作完毕再出发。   期间,童瞑找到了两个同时会开直升机和船只的玩家,这样万一死了一个,另一个还能当备用。   当天,童瞑就带他们去H市的机场开了架直升机回来。   驾驶员和交通工具都找齐了,两天后,所有人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整装出发。   直升机停在专门划出来的停机坪上,螺旋桨已经启动,发出了很大的噪音,童瞑在舱门口等待岑浔,今天的太阳莫名很烈,他不得不抬起手挡在额头上遮挡阳光。   在他的视野中,岑浔终于施施然出现。   看到岑浔身上的花衬衫配沙滩裤的炸裂穿搭后,童瞑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了。   “哥!你——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童瞑颤抖地抬起手,指向岑浔身上的胡里花哨的衣服。   岑浔淡然道:“沙滩风,你不懂。”   说罢,掠过石化的童瞑身侧,兀自登上了直升机。   童瞑无言以对,痛苦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彻底抓狂。   到底有谁能来管管他哥畸形的审美啊!好好一个大美人,就穿这玩意,合适吗!   他重重叹了口气,登上了直升机,岑浔瞥了他一眼:“人齐了,出发吧。”   童瞑与秦修对视了两秒,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只有乌萨热情捧场,夸赞道:“是新的风格呢,色彩明艳,很适合你!”   不得了!这种没有审美的奇葩,他们噩梦大学里居然有两个!   童瞑闻言脸一黑,用眼神疯狂示意秦修管管自家的猫,可别夸了,再夸下去,万一把校长夸得更爱丑衣服了怎么办!   这套沙滩风衣服的唯一价值,大概就是在岑浔掉进海里的时候更方便别人搜救!   面对童瞑的疯狂暗示,秦修也表示无能为力。   校长的审美已经没救了,难道没人夸他,他就不会再穿丑衣服了吗?   前排的驾驶员玩家轻咳一声:“那我们现在就走了。”   直升机缓缓升空,朝着黄泉湾的方向飞去。   这架直升机的速度在250公里/小时上下,如无意外,他们将在半个小时后抵达赤渊监狱。   下方的噩梦大学变得越来越小,很快,他们进入了婆娑海上空。   今天的婆娑海风平浪静,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与天际线接壤,色泽漆黑的海水宛如墨汁,看不清海面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生物。   童瞑望着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实时观测远海的情况,岑浔的目力没他那么好,只能借助望远镜,观察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直升机飞行的前二十分钟格外平稳,并未遇到任何危险情况,距离赤渊监狱还剩10公里的时候,利用望远镜已经能看到迷失之岛的轮廓。   乳白色的迷雾环绕着整个岛屿,岛上的建筑若隐若现,隐约可见灰白色的塔台,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钢铁高架台,以及某种像倒扣大碗的黑色半圆形建筑。   秦修端着望远镜,眉头微蹙:“看着不太像监狱,更像军用基地。”   岑浔感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秦修盯着望远镜里的画面:“一般的监狱不会搞这种胡里花哨的东西,它的建筑内容主要包括罪犯住的监舍楼,电网、岗楼等警卫设施,干警用房和武警用房,武警训练场和罪犯体训场,岛上的建筑,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监狱。”   童瞑惊讶道:“你对监狱这么了解,以前坐过牢?”   秦修无语瞥他一眼:“以前有部电影要在监狱里拍,正常情况下,这种地方不可能开放给剧组拍摄,我就亲自去贿赂了一个私人监狱的典狱长,顺便实地考察了一下拍摄场地。”   “看到那个搭得很高的钢架吗,”秦修对直升机里的其他诡说道:“那个,看上去像是火箭发射装置。”   童瞑若有所思:“难以置信,这地方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噩梦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直升机还在不断靠近迷失之岛,当他们距离迷失之岛的直线距离只剩五公里的时候,童瞑忽然面色大变,急声道:“不好!咱们被对面导.弹锁定了!”   闻言,前面的两个驾驶员玩家都慌了一下,岑浔却是巍然不动,只给乌萨使了个眼神。   乌萨会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询问童瞑:“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   “一点钟方向!斜下角70度。”   乌萨二话不说,直接在距离直升机不远处开了镜子通道,让飞来的导.弹打入镜子世界,紧接着,乌萨立即又开了一面镜子,把导.弹换了个方向重新放了出来,飞出的导.弹极快地冲入了迷失之岛当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   乳白色的迷雾中掺杂了一点黑烟,那点黑烟还未来得及被迷雾完全覆盖,随即,又是数枚导.弹冲出了迷雾,裹挟着猎猎声响飞向了空中的直升机。   然而,空中的数面镜子一一将这些导 弹吞下,全部返还给了迷失之岛。   爆炸声不绝于耳,白雾中掺杂的黑烟也变得越来越多,随着直升机愈发靠近,岛上的存在开始对他们进行疯狂扫射。   好在有乌萨的镜子掩护,他们的直升机还不至于被打落,岑浔解开安全带,从舷窗往下看,越是靠近迷失之岛,雾气就越是浓厚,他只能看到一片灰白色的迷雾,压根看不清敌人的模样。   岑浔询问道:“乌萨,你能直接把镜子开到岛上吗?”   乌萨尝试了一下,摇头:“岛外有一层屏障,我的镜子通道没法跨过这层屏障。”   “这就麻烦了,”童瞑皱眉:“那咱们直接跳?”   岑浔不假思索道:“不行,太冒险了,老六,你把你一颗眼睛丢下去,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童瞑哀嚎:“啊?为什么又是我!”   嚎归嚎,童瞑还是老实地自挖眼珠,把自己的一颗眼睛丢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童瞑沉重道:“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清,这颗眼珠还跟我断联了。”   岑浔:“再试试电子设备。”   他们把摄像头丢下去,数秒的下落后,摄像头掉进了白雾当中,屏幕里除了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还没等落地,屏幕里的画面闪了两下,彻底黑屏。   童瞑望着黑掉的屏幕皱眉,正要开口,却被前面两个玩家的惊呼声打断:“岛!岛不见了!”   什么!   众诡一愣,当即探头去看,便见下方的岛屿不知何时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了岛屿边缘一点点的半透明轮廓,像极了海市蜃楼,很快,连这点海市蜃楼般的景象也散去了。   童瞑气笑了:“我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那个驾驶员,你就往东边飞,这破岛跑到50公里外去了。”   岑浔沉吟片刻,却出声道:“不用再去了,它能跑第一次,当然还能跑第二次,回校吧。”   童瞑有点不甘心:“可是哥,我们这次出来,一点收获都没捞到。”   “谁说一点收获都没捞到?”岑浔气定神闲地摊开手,他的手心里,正躺着十几根傀儡丝。   只是这些傀儡丝的颜色很奇怪,并不是斑斓的黑白色,而是纯粹的乳白色。   童瞑好奇地拿起一根,放在手里折了几下,对着光观察:“哥,你的傀儡丝怎么变成了这种颜色?”   岑浔解释道:“刚刚我把傀儡丝放了下去,虽然什么都没扎到,但是傀儡丝吸收到了白雾中的某种污染。”   “它们变成了一种污染携带物。”   岑浔看到其他诡茫然的眼神,提示道:“噩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是污染携带物的一种。”   乌萨恍然大悟:“所以这五根傀儡丝也可以当成入狱通知书使用?”   岑浔:“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但它毕竟不是我们通过正规手续搞到的通知书,要想触发它,我们依旧需要完成必要的入狱条件。”   童瞑这时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猛地一敲手心:“我明白了!我们以前之所以怎么杀人都没法进入赤渊监狱,压根不是因为杀的人不够多——而是因为这个赤渊监狱,它压根不对外开放啊!”   童瞑目光炯炯:“就像以前的H大一样,只有办了入学手续,新生才能加入H大的循环,而这个入学手续,是要新生亲自去教务处登记的!”   “同理,我们只有拿到赤渊监狱的罪状书,在罪状书的见证下犯罪,才能达到进入赤渊监狱的条件,参与赤渊监狱的运行!”   岑浔点点头:“这么代入一下,就好理解多了。”   秦修言简意赅地总结:“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在这个低配版罪状书的见证下杀人,就能达成进入赤渊监狱的条件,直接进入赤渊监狱。”   岑浔将乳白色的傀儡丝分发给他们:“试试就知道了。”   童瞑等人纷纷将傀儡丝系在了手腕上。   前面充当驾驶员的两个玩家已是一脸麻木。   不是,你们这些诡怪密谋杀人时倒是避着点人啊!这么炸裂的消息,真是他们这些玩家能听的?   然而,哪怕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咆哮,他们表面上都不敢露出异色,生怕这些诡怪一回去就拿他们开刀。   驾驶员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冷不防一道阴森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你们两个,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两个玩家立即将背脊挺得笔直,颤着声音道:“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童瞑满意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院长就喜欢你们这样的乖学生。”   两个玩家僵笑着,看似人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这次的出海过程很是顺利,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只有在他们即将抵达噩梦大学的时候,海上才突然起了风浪。   童瞑不由有点庆幸,如果不是岑浔及时叫停,放弃继续追踪赤渊监狱,现在他们就会被困在远海,卷入突如其来的风暴当中。   回到校长办公室,岑浔没有片刻停歇,直接翻出两张地图——现实世界的地图和噩梦世界的地图,将它们叠在了一起。   这么一比对,可以看出,两个世界的海岸线基本重合。   岑浔用笔圈出了赤渊监狱对应现实世界的位置,唤出矢墟:“老八,你入.侵卫星看看,现实世界的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军事基地。”   矢墟领命,片刻后,它用机器男声答道:【卫星无法查看相关区域】   岑浔:“怎么个不能查看?是被屏蔽了,还是没有相关权限?”   矢墟:【两个原因皆有,如需查看,需要输入56位的密码。】   岑浔点了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地举起两张地图看。   其实在彻底打破两界壁垒,对现实世界有了大致了解后,岑浔就发现了,两个世界有很多重合之处。   ——就比如噩梦世界的H市,实际上对应着现实世界的H市。   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岑浔也没想通。   他将手指搭在额头上点了点,望着地图上被自己圈出的那个点,陷入了思索。   如果噩梦世界是按照现实世界一比一复刻出来的,那么现实世界里也应该有个“赤渊监狱”。   如果能弄清现实世界里的“赤渊监狱”是做什么的,或许会对这次的行动更有益处。   岑浔隐约感觉这个赤渊监狱没这么简单,它的建筑风格让岑浔想到了研究院——同样给了他一种没有温度的丑陋感。   岑浔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既然已经发现现实世界也可能有个“赤渊监狱”,岑浔就不可能无视这条关键线索。   但是,上哪能快速搞到有关于这个地方的情报呢?   岑浔挑了一下眉。   *   半夜,睁着眼睛失眠的封霁寒收到了一条来自前夫的消息。   不养歹鸟:【要不要做个交易?】   手机屏散发出的白色荧光照亮了封霁寒的脸,封霁寒面无表情地打字。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不要。】 第78章   被封霁寒干脆利落地拒绝, 岑浔半点都不气馁,从容抛出诱饵。   不养歹鸟:【真的不要?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封霁寒看到这条消息, 很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这么大方?如果我让你别杀人呢?你也答应?】   不养歹鸟:【答应。】   不养歹鸟:【但只答应不杀你指定的一到两个人。】   不养歹鸟:【但如果你让我帮你杀人的话, 我可以视情况酌情增加人数^_^】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没诚意,我睡了。】   不养歹鸟:【那你说说, 怎样才算有诚意?】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你先说你想交易什么, 我才好判断能换你多大的诚意。】   岑浔倒是爽快,很快发了地图的一角过来, 然后道:【这里有什么?】   【准确的来说, 是这里以前有什么。】   封霁寒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拉大那一小块的地图图片,微微蹙眉。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地方?】   不养歹鸟:【也就是说,你知道这个地方?】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知道。】   不养歹鸟:【能说吗?】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能说, 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要调查这里。】   不养歹鸟:【你应该知道, 噩梦大学就在海边。】   邪恶毛线球今天又骗人了吗:【……所以?】   不养歹鸟:【这个诡域今天.朝我发射了导.弹,我很不爽, 打算灭掉它。】   封霁寒看着这行消息,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个地方为什么忽然朝你发射导.弹,你是不是跑去挑衅人家诡域了?】   不养歹鸟:【你这算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封霁寒:“……”别的受害者可能无罪,但你这个受害者有非常大的概率是真的有罪。   不养歹鸟:【我说完我的理由了, 怎么样, 同意交易吗?】   封霁寒思忖了片刻,缓缓打字。   【以防你出尔反尔,不如签个白底黑字的契约?】   不养歹鸟:【过来详谈。】   行, 反正睡不着,过去就过去。   封霁寒本以为这次自己会像之前几次一样出现在岑浔的卧室里,所以直接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就过去了,没想到岑浔这次把地点选在了湖边的亭子里,他一落地,看到毫无遮挡的亭子,还愣了一下。   岑浔坐在石凳上看他,似笑非笑:“睡衣挺可爱。”   封霁寒死鱼眼瞪着他身上的沙滩风花衬衫,缓缓道:“你的衣服也蛮有特色。”   岑浔懒得跟他废话,推了个合同给他:“开个条件吧。”   封霁寒神色不变:“我的条件是,你们噩梦大学里的那个端口,只能你们自己用,不能提供给噩梦大学以外的诡怪使用。”   像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岑浔微一挑眉:“这是发现阻止不了我,所以自暴自弃了?”   封霁寒淡淡道:“反正就算让你毁掉,你肯定也不会答应,不如把损失降到最低。单单对付你就够麻烦了,我不想额外对付其他的诡怪。”   岑浔微微一笑:“放心,僧多粥少的道理我当然也懂。”   其实就算封霁寒不提这个要求,岑浔也不会允许非噩梦大学的诡怪进入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里的那些人类都是他的储备粮,岑浔怎么可能让非本校的诡怪瓜分他的储备粮。   况且,他千辛万苦抢到的端口,凭什么白白便宜别人?   就冲这两个原因,岑浔都不可能让他的竞争对手使用噩梦大学的端口。   “成交。”   达成共识后,两人签下了合同。   封霁寒确认契约生效,这才说出了岑浔想知道的消息:“你说的那个地方,以前算是个监狱。”   岑浔挑出关键字眼:“算是?”   封霁寒道:“它的主要用途是关押一些作恶多端的诡怪,我们通常称它为异端收容处,为了防止异端跑出来,异端局就在它的上方建了个基地,方便及时抓捕逃跑的异端。   岑浔:“只用导.弹?”   “普通导.弹当然不行,基地用的导.弹是研究院特质的导.弹。”   封霁寒是从床上爬起来的,长发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柔顺,有点炸毛,封霁寒用手指随便顺了顺:“总之,噩梦世界被创造出来后,这个监狱里的诡怪应该全都被转移到了噩梦世界。”   封霁寒这么一说,岑浔终于弄明白,赤渊监狱里的罪犯大概都是什么成分了。   思考几秒,岑浔提出合理的质疑:“如果那个诡域里只有这些曾经被关押的诡怪,光凭它们,有那个技术朝我精准发射导.弹?”   封霁寒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低声说:“或许……曾经坚守在那里的战士也变成诡怪了。”   岑浔看他垂着银睫,好像有点失落,面无表情道:“你又开始了。”   封霁寒:“开始什么?”   “我说过了,不许为别人难过。”   封霁寒无奈道:“我又不是机器人,你说什么我都能百分百完成。”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封霁寒别过脸,生硬地转移话题:“那里面有不少你的老仇家,万一他们都还认识你——”   “你去不了。”岑浔淡淡道:“那个诡域把进入条件卡得很死。”   “说吧,都有谁?”   封霁寒疑惑地看向他。   “如果没碍着我,我可以勉强留他们一命。”岑浔没什么表情:“活在噩梦世界,也算是另一种存活。”   封霁寒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的?”   岑浔沉声道:“只此一次,而且前提是没碍着我。”   封霁寒的琉璃瞳里多了几分笑意,显得那双眼睛很亮:“那就谢谢岑老师了。”   岑浔看着他的眼睛:“只有口头感谢吗?”   封霁寒:“你想怎么感谢?”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当封霁寒以为他又会提出一些比较让人羞耻的要求时,他却说:“算了,你走吧。”   封霁寒愣了一下。   他站起身,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别的感谢?”   岑浔没看他,侧身望向夜色下的鸳湖,平静道:“你走吧。”   岑浔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   总是他主动提出那样的条件,显得他好像很稀罕封霁寒的身体一样。   明明也是喜欢的,凭什么封霁寒就能装得那么克制,那么清醒,好像全程都是不得已,半点都没有掺杂自己的私欲。   不做就不做,惯得他。   身后的呼吸声消失了,岑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到地上留下的微焦羽毛。   他拿起桌上的合同,将它们揉成一团,丢进了鸳湖里,纸团落到水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个诡怪学生从水底探出头,拿起漂在水面上的纸团,递给岑浔。   岑浔:“不要了,丢掉。”   诡怪学生举着校长不小心掉进河里的纸团,执着地想要将它还给校长。   岑浔接过纸团,放在了桌上,诡怪学生心满意足地沉回了湖底。   一道脚步声靠近,童瞑沐浴着月色走进了亭子,看着岑浔,好一会没说话。   岑浔:“想说什么就说。”   童瞑眉头皱得很紧,脸上没了开玩笑的意思:“今天肯为了他不杀诡,明天就肯为了他不吃人。”   岑浔:“我还没昏头到那种地步,只这一次。”   童瞑:“原来你也知道这种行为叫昏头。”   “我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童瞑缓缓说:“哥,我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就这么让你放不下他。”   岑浔:“我说不上来。”   童瞑一屁股在岑浔旁边坐下,苦口婆心:“现实世界有几十亿的人,你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想玩,挑点知情识趣的伺候不好吗?”   “可没有一个人是他。”岑浔展开皱巴巴的合同:“就算是两张原本一模一样的合同,同时被揉皱,再展开也会有微妙的不同,更何况是人类,哪怕差一点点,都不是我想要的。”   童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找一模一样的,你换种口味不行吗!就跟吃甜品一样,一直吃同一种你也会腻的吧!”   “你不懂,”岑浔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话:“老六,希望你永远也不懂这种苦。”   童瞑对着岑浔的背影提高声音:“我当然永远都不会懂,因为我绝不会像你一样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弄死他!”   岑浔没有回应,长至后颈的黑发在晚风中轻轻拂动,只留给童瞑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   ……   硝烟弥漫的废墟中,烈火熊熊燃烧,整个大地都在晃动,人类在倾塌的建筑下奔逃,绝望的哭喊声在浩然灾难下显得那么渺小。   “我看到,无数人类的命运如同枯叶一般,纷纷从世界之树上凋零。”   谁?是谁在说话?   半个身体被压废墟下的人类满眼希翼地朝着天空伸手,下一秒却被掉下来的钢筋石块砸成肉泥。   洪水呼啸而来,淹没了整个城市。   “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命运,堕入黑暗深渊将会是它的最终归宿。”   狂笑的人类从楼顶一跃而下,无数人在灾厄中走向死亡。   “笃——”   “笃——”   一双高跟鞋出现在视野当中,鲜红的颜色,仿佛是用鲜血染就,纤细而骨感的脚踝苍白如雪。   她抬起染着艳红指甲的手,一根红线缠上她的指尖。   “世界的命运正掌握在你的手里。”   “你确定,要跟我做这样的交易?”   “我确定。”   “有人说,我是因为不懂爱,所以才对世间万物如此无情,那我就给他一次机会,让我理解什么是爱。”   属于人类的血肉填充进诡怪的皮囊,冰冷的胸膛生出了心脏。   “那么,现在你理解什么是爱了吗?”   女人抬起眼,露出一双玫红色的眼睛:“我的弟弟。”   ……   岑浔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失神了好一会儿。   胸口的那颗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他抬起手,感受着掌下那颗鲜活的心脏,轻轻吐出一口气。   “命运。”岑浔低声喃喃。   岑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了个有关【命运】的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这个梦,还是他从诡变人,其中一定都有【命运】的手笔。   岑浔思索了片刻,也睡不着了,索性把怀里的熊猫抱枕丢开,坐了起来。   窗台上好像多了个盒子,岑浔走过去打开盒盖,发现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三根颜色不一的羽毛。   有纯白色,也有纯黑色,还有黑白交错的杂色。   岑浔刚将它们拿起来,噩梦系统就跳出来一条提示。   【玩家封霁寒向您转赠道具“天使之羽”,是否绑定?】   岑浔:“?”   昨晚封霁寒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开始鸟毛大甩卖了? 第79章   脑海里冒出疑虑, 岑浔不禁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封霁寒:【不声不响送羽毛,什么意思?】   封霁寒回复得很快:【保护费。】   岑浔这时才想起来, 昨晚他答应了封霁寒什么。   真是一时昏了头。   岑浔端详着这三根颜色不一的羽毛, 问他:【怎么用?】   【白色的是治疗,黑色的是固定, 分别可以用三次, 黑白色的只能使用一次,是我的主技能无神领域。】   岑浔把玩着那三根羽毛, 直接发语音给他:“那个监狱里不能使用傀儡丝?”   封霁寒也回了语音给他:“那倒也不是, 问题在于典狱长可能也变成了诡怪,他的技能是【罪恶审判】, 一种能让人失忆的技能,如果他也在,你进去后很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 甚至连怎么使用技能都想不起来。”   岑浔:“罪恶审判?这个技能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什么?”   封霁寒答道:“比如你犯了杀人罪,他会让你也亲自体验一遍被杀的经过, 直到你真诚地忏悔自己犯下的罪。”   岑浔按住语音条,慢条斯理地问:“如果我犯了强.奸罪呢?”   封霁寒那边回复了他六个点:【……】   过了好一会儿, 封霁寒才再次发过来一条文字消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典狱长看管的都是杀人犯,暂不清楚他的技能用在其他类型的罪犯身上是什么效果。】   羞耻到不好意思发语音了?岑浔微挑眉梢。   前夫送的道具,不用白不用, 岑浔绑定了羽毛道具, 正想将盒子放到一边,忽然发现盒子里面竟嵌着一个更小的盒子,还欲盖弥彰地用一块布给遮住了。   岑浔打开那个小盒子, 看到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黄金发饰。   岑浔拍了照片发给封霁寒,附带一个问号。   封霁寒回答得也很是言简意赅:【你要的感谢。】   岑浔看着这条回复,不禁哂笑一声。   说是送他的感谢礼,又好像不想让他发现,藏得这么严实,如果他直接把盒子丢了,这鸟恐怕也不会主动说盒子里面还有东西吧。   别扭得要死。   岑浔反正不相信这是他昨晚连夜买的。   没有将发饰拿出来,岑浔神色自若地把盒子重新合上,随便找了个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从封霁寒那里得到有用的情报后,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变得很简单。有了低配版罪状书,岑浔只需杀掉一个人类,让罪状书记下他犯的杀人罪,他就能凭着罪状书成功混入赤渊监狱。   “杀谁好呢?”   岑浔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走出宿舍楼,目光扫过来来往往的玩家,暗自摇头,打消了念头。   这些都是家养储备粮,已经培养了一段时间,还没到最有用的时候,就这么杀掉,划不来。   还是出去找野生储备粮吧。   路过的学生看到岑浔,纷纷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岑浔回以淡然的颔首,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这位看似人淡如菊的教授刚刚对玩家生出了什么样的险恶念头。   走在路上的玩家回头率高得惊人,原因无他,只因岑教授很少会出现在清晨的校园里,忽然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实在令人好奇。   岑浔如往常般无视玩家的目光,行至半途,他忽然皱了皱眉。   脚步微微一顿,岑浔平静步入林荫小径当中。   过了片刻,三个说说笑笑的玩家也走进了同一条小径当中,他们距离岑浔并不远,能清晰地看到落到岑浔肩头的一片浅色花瓣。   岑浔脚步如常,看上去并未设防,三个玩家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玩家看向岑浔,突然出声:“岑浔岑教授。”   前方的岑浔应声停下脚步,带着点疑惑回头:“有事?”   他话音刚落,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被吸入了这名玩家手中的黑盒子当中。   玩家手速极快地盖上盖子,脸上难掩激动:“抓住了!”   黑盒子开始剧烈抖动,像是里面的诡怪正在不断挣扎,其他两名玩家急忙释放出各自的技能,将铁盒牢牢封死,直至盒子不再动弹,才齐齐松了口气。   将岑浔关入盒中的技能来自于其中一名玩家,技能名叫【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只要目标人物对呼唤声做出回应,就会被关进玩家指定的容器里。   “这不是还挺简单的?”捧着黑盒的玩家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轻松抓到。”   其他两个玩家的神色也稍稍放松:“确认抓到了吗?抓到就赶紧走。”   “当然确定。”捧着盒子的那名玩家直接将盒子收进道具栏:“走吧,等到了零点,这盒子就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噩梦世界。”   三个玩家没有片刻停留,避着电子眼走出了这片树林。   眷从的莫名失踪果然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中午时分,保卫处的警卫就开始对学生进行了搜查,三名玩家虽有点心虚,但还不至于到慌张的地步。   他们提前做过实验,发现噩梦系统的道具栏其实是另外一个独立的空间,域主无法越过噩梦系统看到玩家的道具栏,当然也无法感应到道具栏里的眷从。   他们有惊无险地混过了盘问和搜查,在噩梦大学里提心吊胆地苟了一整天,终于熬到了零点。   零点一到,他们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回到现实世界的三名玩家自以为高枕无忧,纷纷放松了心神。   “真搞不懂,区区一个青衣级的诡怪,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以前是天花板级的诡怪又怎么了,现在他只有青衣级,等级低就是弥补不了的硬伤!”   “这钱赚得我都心虚,哈哈哈。”   “快抓紧时间把他交给老板吧,那可是整整两千万的奖金,不过那个裴老板当时答应得这么爽快,我们是不是要得少了?”   三个玩家对视一眼,眼神中纷纷露出些许贪婪。   “不然,再多要一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人在助理的引领下走进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跟普通房间很不一样,六个面皆用一种漆黑的金属打造而成,跟黑盒子所用的材质如出一辙。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裴立寰双指夹着一根烟,掀起眼皮看了过来,眼底掺杂着一点热切:“带来了?”   “带来了,就在这呢。”   其中一人捧出黑盒子,裴立寰眼睛都黏在了盒子上,单手按在扶手上,本想直接去接,起身至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给身边的异能者使了个眼神。   异能者拥有异能【透视眼】,他走上前,检查了一下盒子里的“货物”,确认无误,才对裴立寰点了点头。   裴立寰这才露出笑意,满脸热切地接过盒子:“我的宝贝摇钱树,你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可不能怪我不讲道德,谁叫你这个广告不接,那个资源不要?白瞎了那张好脸?”裴立寰假惺惺道:“我原本也是很乐意跟岑老师你合作的呀。”   可是岑浔太过傲慢了,他居然只接那一部综艺,还推掉了所有资源,让裴立寰眼睁睁地看着无数财富与自己失之交臂。   要知道,为了重新跻身顶级家族的行列,裴家可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噩梦大学上,为了放出那个综艺,甚至顶着压力公然得罪了不少势力。   裴立寰是个商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岑浔消极怠工,让裴家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于是裴立寰一合计,反正岑浔等级不高,战斗力也不强——那直接把人从噩梦大学绑过来不就能解决问题了?   世界上有那么多异能者,只要能抓到岑浔,他有的是手段让岑浔乖乖当他的摇钱树。   异端监测局不是很忌惮岑浔吗,这下也不用忌惮了,甚至还得回过头感谢他呢,感谢他帮助异端监测局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再往更远点想……裴立寰缓缓吐出烟圈,望向盒子的目光变得幽深。   既然以前是那么厉害的诡怪,那么,如果裴家能完全控制岑浔,然后将他重新培养回曾经的等级……或许,裴家能爬到的位置,就不仅仅只局限于一个顶级世家了。   而就是那么恰好,人类刚好就有这种技术。   可惜的是,光凭现在的裴家,暂时还拿不出那么庞大的资金。   裴立寰夹着烟,喃喃道:“这么有趣的项目,一定有人会感兴趣的,对不对?”   他手中的黑盒子重重晃动了一下。   裴立寰紧紧抓住盒子,唇角上扬。   *   “你是说,裴立寰打算控制你,把你培养成裴家的专属杀人机器?”童瞑坐在椅子上,震惊得身体前倾:“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初我们之所以找上裴立寰合作,不就是因为裴家已经穷途末路,只剩跟我们合作一条路?”秦修理智道:“这种疯狂的赌徒被逼到极致,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岑浔端着杯子,淡淡道:“裴立寰的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把捕捉到我的消息暗中散播了出去,还准备举办一个晚宴,打算借此机会寻找合作方。”   “不仅是异端监测局的高层,各个家族里的重要人物也会来。”   童瞑眉梢微扬:“这岂不是代表着——”   乌萨跟邪恶的诡怪混久了,已经可以做到流畅接话:“我们可以直接把他们一锅端!”   童瞑摸摸下巴:“这样好的机会确实不常有,但是进入现实世界后,我们的等级都会被削弱至青衣级,对上异端监测局,不太具备优势吧。”   “在现实世界,我们确实不具备优势,”岑浔慢悠悠道:“但对人类来说,他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太大优势。”   “不团结,就是人类最大的劣势。”   矢墟投影出了一组照片,数张照片上,分别印着神态各异的不同人脸。   “这些人类,将会成为我们进入赤渊监狱的入场券。”   岑浔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在占领更大的地盘之前,我们也确实需要饱餐一顿了。” 第80章   在噩梦大学众诡做出杀死人类高层决策者的决定时,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四天时间。   由于诡怪进入现实世界后,自身等级将会被两界间的屏障强行削弱至青衣级,换算成异能者等级, 也就只有E级, 所以这一仗,他们势必只能智取。   这四天的时间里, 噩梦大学做了一系列准备。   首先, 调查参会人员的名单及安防布局,巡逻队成员的能力及等级, 获取宴会举办地“风澜国际大厦”的内部结构图。   从网络和各种用户端中窃取这类秘密资料是矢墟的专长, 并且,由它呈现的情报并不仅仅局限于普通的书面形式, 矢墟可以直接在自己的诡域内进行等比建模,完全还原出风澜国际大厦的内部环境及所有参会人员的异能,方便队友进行实战模拟。   当下, 噩梦大学的核心成员已经全部进入了矢墟模拟出的大厦,每人都戴上了耳麦, 方便与矢墟及团队成员进行实时联络。   岑浔等人此时正站在模拟大厦的一楼大厅里,他们的四周人来人往, 前台接待微笑着为来宾服务, 所有的虚拟人物都对站在大厅中央的四人视若无物。   矢墟在耳麦中介绍道:“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风澜国际大厦的大厅,宴会举办地点在大厦第102层,安保力量主要集中于1层, 102层, 101层,100层。”   “现在,向前移动, 可以看到大厦的观景电梯,宴会举办期间,观景电梯不对普通客人开放,内部电梯只运行五部,每部电梯门口都有安保人员把守。”   “安保人员来自异端监测局,按照我们埋在异端监测局的线人传回的排班表,看守电梯的安保人员中,B级为一名,C级两名,D级四名,E级七名。”   这次模拟只是为了让他们熟悉大厦内的布局,因此他们路过守在电梯口的安保人员,乘上电梯,直接去了102层。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装潢奢华的宴会大厅,衣香鬓影,宾客如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僵硬的笑,看上去有种伪人感。   这样看上去就简洁明了多了。   童瞑吐槽道:“老八,你把这些人的脸建模太僵硬了,哪有人类一直在假笑的。”   矢墟冷冰冰道:“已收录你的建议,但不采纳。”   为了方便队友认人,矢墟直接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标注出了对应的姓名、身份、能力、等级。   秦修环顾一圈,皱眉道:“感觉这些人都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童瞑了然道:“你化诡前是秦家的重要成员,大概经常参加这类宴会吧,话说这次秦家会派人过来吗?”   矢墟说:“会,秦家派来的人是当前秦家家主的第二个儿子,秦当舟。”   乌萨闻言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这个人我记得,是秦修的二叔啊,这个人经常问秦修借钱,秦修不借,他就要向家主告状。”   秦修回忆片刻,有些无奈道:“我都忘了。”   秦修只保留了有关乌萨的记忆,乌萨的记忆却很完整,可惜乌萨以前只是一只猫,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吃饭玩耍,对秦修的生活细节和认识的人并不了解。   童瞑玩味道:“这么多年没见,想必你二叔见到你后,会感到无比惊喜吧。”   秦修目光扫过每名宾客的身份信息,语气没有波澜:“说不定他还欠着我的钱没有还。”   他们聊天的功夫,岑浔已经将整个宴会大厅都看了一遍,最后来到了最前方的展览台上。   那里已经搭好了架子,可以向宾客全方位地展示一个一人高的大箱子,箱子里会装着一只裴家捕捉到的诡怪,通过展示这只无法破箱而出的诡怪,裴立寰将证明人类科技的强大程度已经足以控制诡怪,让诡怪为人类所用,以此为依据,让各个家族掏钱投资。   在岑浔眼中,裴立寰的想法当然无比可笑,他之所以会让纸人配合裴立寰表演,一是为了将人类中的高层一网打尽,二则是为了这个箱子。   准确的来说——是为了弄清制造箱子的材料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刚开始的黑盒子,还是后来用同种材料打造的房间,都对诡怪有切实的压制作用。   岑浔怀疑,制造它们的材料,可能就跟封霁寒说的“研究院特质导弹”一样。   “研究院特质导弹”甚至可以用于收容处恶贯满盈的诡怪,如果岑浔也能复刻出同款导弹,想必对付噩梦世界的各个域主也是不在话下。   但关键是,岑浔必须先弄清制造黑盒子的材料究竟是什么,从哪里能搞到。   所以,岑浔这次的主要目标只有两个;   一、杀死参加宴会的大部分高层,只留出一小批关键高层植入傀儡丝,进行深层控制,方便岑浔在各大势力中安插棋子。   二、带回宴会现场的特质箱子,如果条件允许,弄清箱子的原料及原料的提取方法。   半小时后,彻底熟悉参会人员和大厦环境的众诡重新碰头,开始讨论战术。   “会场里有两个A级异能者,最麻烦的那个无神论者也会来,硬碰硬肯定不行,不仅等级上吃亏,我们人数上也吃亏。”童瞑直接在椅子上坐下,做出沉思状;“已知无神论者肯定会坏事,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先把他给控制住。”   岑浔抱臂坐在一边,冷静道:“控制不住的,他技能一开,想对付他就只能靠肉搏或热武器,况且,他还有治疗技能,就算受伤,他也能马上给自己回血,对付他意义不大。”   “恰恰相反,想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无神论者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其他人纷纷一愣。   童瞑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岑浔捻下桌上玫瑰的一片花瓣,唇角微微上扬:“你们别忘了,他的无神领域是无差别攻击,不仅禁用敌人的技能,也会禁用已方的技能。”   “当敌人比我们强的时候,与其硬碰硬,不如想办法把敌人的优势打下来,拉到跟我们一样的水平。”   秦修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无神论者的技能,禁用宴会上所有高阶异能者的技能?”   乌萨:“可我们要怎么确保无神论者一定会出手呢?”   童瞑这时却忽然一笑,看向岑浔:“这还不简单,咱们给他制造一个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不就行了?对吧,哥。”   岑浔慢条斯理道:“正有此意。”   讨论了两小时战术后,他们进入实战模拟环节。   “无神领域展开后,敌人和我们都将无法使用技能,这个时候,两方拼的就是谁更能作弊。”岑浔这样说道。   除了岑浔,每个人的手上都端了把加特林,里面装的却不是子弹,而是镜子碎片。   这是经过矢墟特殊改造的加特林,上手更轻盈便捷,射速能达到一分钟四千发,里面装的弹药之所以是镜子碎片,当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噩梦大学通往现实世界的端口就存放在乌萨的镜中世界里,因此,每个镜子碎片也可以被看做通往现实世界的迷你端口,一旦碎片击中目标,没入对方的血肉,位于噩梦大学的岑浔本体就可以通过迷你端口,将傀儡丝直接扎进目标体内。   这样一来,就算岑浔不在现场,他的傀儡丝也能做到无处不在。   当然,这种不讲武德的战斗方式只针对封霁寒展开无神领域,禁用所有人技能的情况,那时异能者无法使用异能,才会对热武器攻击毫无还手之力。   在封霁寒展开无神领域之前,他们用的就是另一套方案了。   矢墟的实战模拟并不能完美预判敌人所有的反应,所以他们实际施行计划时肯定会有误差和意外,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灵活调整战略,把意外情况带来的影响压缩到最低。   *   四天后。   风澜国际大厦顶楼,璀璨的灯光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金碧辉煌。   衣着得体的侍者在谈笑的宾客间悄无声息地穿梭,为每位客人提供周到的服务。   宴会举办者裴立寰享受着被全场视线簇拥的感觉,一脸的意气风发,正端着红酒杯与某位大佬交谈。   封霁寒将视线从裴立寰那边收了回来,转向展览台,那里现在空空荡荡,今晚的关键人物还未正式登场。   周眠端着盘蛋糕,垂眼认真地一口口吃着,这是他在宴会上吃的第六盘甜点了,异能者总是容易饿,等级越高,需要的食物也越多,虽然周眠的B级异能是注水注起来的,但他的食量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异端监测局每个月都会给异能者发放营养补充液,周眠嫌那个营养液难喝,但为了省钱,平日只得凑合喝下。   今天终于可以吃点不同的,周眠很珍惜这个白吃白喝的机会。   见封霁寒一直盯着空荡荡的展览台看,周眠擦了擦嘴,轻声道:“队长,不用看了。”   封霁寒闻声收回目光,疑惑地看向队里的新人:“嗯?”   “我看到了,今晚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都会死。”周眠挖了一勺蛋糕,语气很平静:“他们的人生不再拥有分岔路口,唯一通往的路就是死亡。”   “所以……”周眠抬起眼睛,看向展览台,眼瞳中是没有波动的冷漠:“他们抓到的,应该不是真正的【黄粱】,又或者是,那个装置失效了,无法彻底困住他。”   周眠的预知异能【分岔路口】可以看到每个人的未来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通往不同的未来,当他看到一个人的路走到了死胡同,那就代表着,那个人的生命即将行至终点。   封霁寒顿了一下,无奈笑道:“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他?”   “我又不是裴立寰,会傻傻相信他能这么轻易地被抓住,”封霁寒托着下巴,唇角轻轻上扬:“我只是在想,既然戏台已经搭好了,今晚能看到什么样的好戏呢?”   发尾的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周眠目光往上,看向封霁寒的脖颈,那里正戴着一只银色的颈环,是研究院出品,用于实施监测异能者的各项数值。   封霁寒在研究院里待了不少时间,研究院给出的理由是他们要仔细检查封霁寒体内是否被植入了傀儡丝,异端监测局同意了。   直到裴立寰爆出抓捕到【黄粱】的消息,异端监测局认为其中有诈,才重新启用了封霁寒,将他从研究院里接了回来。   异端监测局既忌惮封霁寒,担心他倒向岑浔的阵营,又不得不依赖于封霁寒的异能。   毕竟,除了封霁寒的【无神领域】,目前异端监测局还没有其他有效手段对付岑浔的傀儡丝。   多方权衡下,最后封霁寒戴上了研究院特质的监视环。   像是察觉到周眠的目光,封霁寒不甚在意地拨弄了那个颈环一下,开玩笑道:“虽然是前夫,但我也不会徇私枉法的,一切听从领导的指令。”   周眠认真看着封霁寒,好像看到了某个未来,他中肯道:“让你来这里,将会是局里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话音刚落,四周光线突然暗了下来,灯光聚焦在了台上。   “想必诸位已经很清楚今晚这场晚宴的目的,在此,我就不多做赘述了,”裴立寰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一脸正色:“自诡怪出现在人类世界以来,人类便一直在与这些强大的敌人战斗,为此,人类付出了堪称惨痛的代价。”   “但我想说,这些已经全部是过去式,在大灾难降临后的今天,人类已经掌握了对付诡怪的关键,那就是——异核!”   伴随着裴立寰的话语声落下,展览台上的机关应声开启,一个一人高的长方体箱子徐徐升起,上面正盖着一块黑布。   封霁寒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人类的起源之地是海洋,诡怪的起源之地又是什么呢?没错,也是海洋。”   “异核,就是从海底提取出来的特殊物质,对诡怪有不可思议的压制作用。几年前,我们还不能做到大批量提取,但现在,人类已经拥有了大批提取的技术,这也意味着,几年后的今天,人类再次直面诡怪时,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裴立寰越说越激动,拿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我与诸位,都将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   说罢,他放下话筒,在宾客们变得热切的目光中走向那个盖着黑布的箱子。   “唰——”他猛地拉下黑布。   然而下一秒,志得意满的神情从裴立寰脸上散去了。   因为,半透明的黑箱中空空荡荡。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下方一片哗然,安保人员和在场的所有异能者立即警戒,原本狂热的气氛被悄然弥漫的恐慌取代。   裴立寰竭力控制住僵硬的神情,他强压着恐惧凑近,看到箱子底部躺着一小片红色的纸人,脸部被别出心裁地剪出了一张大大咧开的嘴,像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嘲笑。   “不……不……”裴立寰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变成了死人般的惨白:“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箱子里的是纸人,那岑浔的本体呢?他的本体去哪里了?!   恐惧如毒蛇般爬上脊背,裴立寰感到头晕目眩,耳鸣声越来越响,所有嘈杂的人声都在离他远去,直到某一刻,四周的喧闹声忽然像被消音一般,骤然静了下来。   裴立寰转动眼珠,看向了宴会大厅的大门。   两侧的侍从恭敬地拉开了华美的大门,一个人沐浴着璀璨的灯光,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暗红的西装宛如凝固的鲜血,线条在腰侧骤然收紧,勾勒出优雅美丽的弧度,微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了小揪,琥珀色的眼瞳慵懒微眯,甚至还含着点笑意。   “诸位,夜安,”在人类恐惧的目光中,岑浔优雅欠身:“作为今天的主角,但愿我没来迟。” 第81章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偌大的会场,此时针落可闻。   岑浔仿佛没看到他们眼中的震惊和恐惧,不紧不慢地走进会场, 浓墨重彩的暗红色落入繁华之地,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视线聚焦的核心。   随着他走近,所有人才像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后退, 岑浔周身十米内, 迅速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岑浔不甚在意地从身边侍从的托盘上拿起一杯色泽如血的红酒,放在手里轻轻摇晃了几下, 似笑非笑地掀起眼帘:“听说有很多人都想见我, 我就来了,怎么现在看来, 你们好像不太欢迎我呢?”   无人回应他的话语,会场里一片死寂,不知是谁忽然大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攻击啊!”   一群异能者这才骤然反应过来,立即对岑浔发动了攻击。   会场里有两名A级异能者, 能力分别是【音波操控】和【暗影锁链】,最先发动攻击的正是这两名A级异能者。   【音波操控】, 顾名思义就是使用音波对特定对象进行攻击, 轻则可使敌人失去听觉,重则令敌人体内组织爆裂。   【暗影锁链】则可以将阴影编织成锁链,以缠绕的方式捆住敌人, 由于阴影具有隐蔽性, 潜行靠近敌人时很难被察觉,因此,以往【暗影锁链】困住敌人的成功率将近100%。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 A级的音波攻击袭向岑浔,同时,细长的阴影锁链沿着地面和墙壁蛇游而上,从岑浔的背后悄然逼近。   岑浔不闪不避,仍是淡然地摇晃着红酒杯站在那里,微挑眉梢,唇角的笑意中隐约多了一分讥嘲。   音波击中岑浔的瞬间,几乎是同时,暗影锁链也猛地刺向了岑浔——   然后,两种攻击齐齐穿过了岑浔的身体,音波更是击中了墙上昂贵的挂画,破碎的画框碎片连带着砖石,哗啦啦地砸在了地上。   两名A级异能者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瞳孔骤缩。   岑浔的身影宛如一卷卡顿的影像,闪烁了几下,便如晨雾般轻轻消散了。   居然……只是个幻象?   那他的本体呢?他的本体又去哪里了!?   人类对于未知之物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骤然失去攻击目标,饶是曾经无往不利的A级异能者,此刻也陷入了无端的焦灼和恐惧。   某种不安在空气里弥漫,在这时突然响起的惊叫声是那么清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人忽然飞了起来,他双目爆突,双手死死拽着脖颈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但诡异的是,他的脖颈上什么分明都没有。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疯狂蹬着双腿,死死扣在脖颈处的手指逐渐渗出鲜血,最后齐齐被斩断,后来,他的脖颈处也出现了一线血痕。   从疯狂挣扎到气息全无,一切就发生在须臾之间,那人很快无神地瞪大双眼,双手垂下,脖颈切口处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了下方衣着华美的男男女女身上。   “啊——”   后知后觉的尖叫声响起了一片,这场上流宴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桌椅被慌乱的人群撞翻,高高搭起的香槟塔摔碎一地,不幸摔倒在上面的人痛呼着爬起来,手上膝盖上全是血。   裴立寰站在台上看着这一幕,脸色已经变成了死人般的惨白。   完了。   他愣愣地想,全完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当看到往应急通道逃窜的人忽然神色恍惚地停下脚步时,在场的异端监测局高层脸色大变。   凡是直面过【黄粱】的异能者,谁不知道【黄粱】的主技能是[幻世]?   中了[幻世]的人类,会陷入幻境中无法清醒,看到这些人俨然就是一副不清醒的样子,异端监测局的高层第一反应就是,【黄粱】已经找回了[幻世]。   傀儡丝无形无影,[幻世]一出,除了无神论者,几乎没人能破解。   同样参会的副局长急声对封霁寒下了命令:“快阻止他使用[幻世]!”   封霁寒却没有马上动作,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混乱的会场,觉得这不太像[幻世]的效果。   异端监测局被【黄粱】带来的恐惧冲昏了头脑,其实他们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如果岑浔能够使用[幻世],何必亲自下场跟他们废话,高调地制造恐慌?   要知道,想制造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幻境,要的就是不知不觉。   副局长以为封霁寒一动不动,是在无声地拒绝他的命令,怒声道:“封霁寒,你想背叛异端监测局吗!”   封霁寒收回目光,平静道:“那就如您所愿。”   他动用了技能【无神领域】。   无神论者领域范围内,无论是诡怪还是人类,所有人一律不得动用技能。   神色恍惚的人类恢复了正常,被傀儡丝吊死在水晶灯上的男人也坠了下来,发出了沉闷的落地声。   副局长松了一口气,局长不在现场,他就是会场内异端监测局所有成员最高领导,必须保持冷静,他拿起专用对讲机,开始有序组织场内异能者搜寻岑浔的踪迹,同时向异端监测局总部发去消息。   封霁寒无所事事地立在副局长身侧,看到周眠突然对他做了个口型。   那个词是……趴下?   整个会场的灯光忽然熄灭,所有人的视野瞬息之间陷入了黑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阵连绵不绝的枪声忽然响起,枪口.爆裂的火光变成了宴会厅内唯一的光亮。   加特林的强大火力覆盖全场,一轮扫射过后,除了个别运气好找到遮挡物的,大部分失去异能的人类全都中弹倒地。   副局长这时才发现岑浔完全是有备而来,这一环套一环的,明显是个巨大的阴谋。   同时,他很快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无法使用异能的人全都会死在子弹下,于是他不得不在巨大的枪弹声中对封霁寒喊道:“解除异能!”   封霁寒面无表情地解除了自己的【无神领域】。   一分钟后,应急电源启用,宴会厅重新亮起,整个会场已经一片狼藉。   就这一分钟的功夫,满会场的人已经在扫射下死伤无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异能者的身体强度大多很高,而袭击者用的也是普通子弹,就算打入体内,最多也只是嵌在浅层中。   一名异能者忍痛从伤口中抠出了“子弹”,却看到了一块染着血色的……碎镜?   他不敢相信地拭去镜上的血迹,从那一小块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写满疑惑的眼睛。   镜子?   为什么子弹会是镜子?   一把刀忽然扎进了他的后心,他回过头,看到了眼神中同样写满惊恐的异能者。   除了他们,不幸中弹的其他异能者也开始自相残杀,甚至有人举起枪支,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大厦内的巡逻队也通过对讲机传来了噩耗,声称有人刚刚炸掉了配电室及所有的电梯,所以,在场的宾客想要离开,要么从步梯往下走,要么搭乘顶楼的直升机离开。   所有坏消息全部涌了过来,副局长的脑袋一抽抽地疼。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该怎么办?   如果不让封霁寒开启无神领域,【黄粱】就会使用傀儡丝控制异能者,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自杀。   可如果让封霁寒开启无神领域,【黄粱】万一又使用热武器进行强火力扫射……   封霁寒这时低声道:“副局,撤退吧。”   副局长愣了一下,看向封霁寒。   封霁寒语气冷静:“我们找不到【黄粱】的本体,又不能不顾及在场的其他人,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应对,不如趁现在伤亡人数尚少,我们及时带剩下的人撤退。”   副局长咬牙道:“难道就要这么向【黄粱】认输?!他现在只是个青衣级!我怎么能败给一个区区青衣级!”   封霁寒静默须臾,眼神似是遗憾地对副局长说:“您确实老了。”   副局长几乎抑制不住脸上的怒色,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了下来,最后还是说:“撤退!”   封霁寒再次开启了无神领域,制止了会场内的乱象,尚且存活的安保人员拖起那些平时在各界呼风唤雨的大佬,带着他们飞快朝应急通道跑去。   只听“轰隆”一声,扑簌簌的水泥钢筋混着灰尘从上方砸下,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   魔鬼般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   岑浔鬼魅般再次现身,这次,他出现在了台上,聚光灯下,他轻巧地拿着话筒,唇边凝着不带感情的笑:“别急着走,我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裴立寰满脸呆滞地瘫坐在岑浔的脚边,裁剪得宜的西装裤染上了不体面的湿痕。   副局长的脸色堪称狰狞:“杀了他!你为什么不动!!”   “杀不了。”封霁寒漠声道:“那也是个纸人。”   “救援直升机还有多久到?”一旁的周眠突然问。   副局长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五分钟。”   “我们必须尽快将所有人转移。”周眠垂眸道:“我看到了,七分钟后,这一层会在爆炸中坍塌。”   副局长的神情变得骇然。   今晚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如果这些人全都葬身在这栋楼里……可想而知,上层社会将迎来怎样的动荡。   原本还勉强能保持平衡的局势会被再度打破,重要话事人死亡,各大家族的内部都将迎来大换血,商界政界重新洗牌,上层社会陷入完全的混乱。   副局长完全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那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副局长心情沉重地拿起对讲机:“总部,加快速度。”   *   “加快速度。”   矢墟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耳麦里响起,童瞑轻啧一声,将定时炸弹安在了计划好的位置。   “还有两个。”童瞑看了眼自己身上带的剩余炸弹,朝着剩下两个方向走去。   他们的整个计划其实很简单。   第一步,先由岑浔负责在场内拉仇恨,再让秦修暗中对全场人类用出【金钱天平】,营造出【幻世】的假象,借此逼迫封霁寒使用【无神领域】。   之所以让秦修使用【金钱天平】,而不是由岑浔使用【幻世】,其实是因为青衣级的【幻世】限制条件太大,只能同时致幻十个人,视觉效果不如同等级的【金钱天平】。   一旦封霁寒使用【无神领域】,禁用了所有人的技能,就进入第二步,乌萨使用热武器对全场进行清扫。   清扫过后,会出现两种可能。   一是封霁寒解除【无神领域】,那么位于噩梦大学的岑浔本体就会通过嵌入异能者体内的碎镜小端口,直接将傀儡丝扎进异能者的身体里,操纵他们自相残杀,逼迫封霁寒再次开启【无神领域】   二是封霁寒不解除【无神领域】,那也很好,他们就能继续拖延时间,趁机在大厦里安装炸弹。   安装炸弹的事由童瞑完成,作为全知,童瞑有着整栋楼的视野,可以完美躲开巡逻队,不与他们正面对上。   矢墟通过监控辅助所有队友行动,在遇到童瞑招架不来的情况时,乌萨和秦修就能在矢墟的通知下及时支援。   童瞑安装好所有炸弹后,跟乌萨和秦修汇合,一起前往宴会厅。   在这个过程中,第一颗炸弹爆炸了。   整栋楼都像是在摇晃,宴会厅里一片惊叫声,头顶的灯也在摇晃中滋啦几声,熄灭大半,尚且存活的人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一窝蜂地涌向大门,往天台的方向冲去。   岑浔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这次,他没有再阻拦。   脚下的大楼在震颤,灰尘飞扬,昏暗的光线当中,他与封霁寒遥遥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了目光。   封霁寒护送副局长往天台赶去,周眠跟上,离开之前,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回过头,看了岑浔一眼,想知道这个出手狠辣的诡怪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仅是窥探了这一眼,他的双眼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血色浸染了他的整个视野,周眠咬牙捂住眼睛,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淌进了他的手心。   封霁寒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立即将手虚虚晃过周眠的眼睛。   柔和的的温度驱散了疼痛,周眠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淌下的血,抿唇看向封霁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封霁寒看出了他的犹豫,沉声道:“回去再说。”   周眠点了点头,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封霁寒离开后,【无神领域】随之解除,童瞑掐着点领着乌萨和秦修进入宴会厅,开始了计划的最后一环——捡尸。   矢墟直接把端口开在了宴会厅里,童瞑在地上找到岑浔要的人,也不管是死是活,像捡蘑菇一样,一个个地将这些人从废墟里拔起,直接丢进端口当中。   乌萨和秦修则忙着搬展台上那个一人高的黑箱子,这玩意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非常沉重,两诡合力将它搬了起来,同样丢进了端口里。   人和箱子都到手,到了这里,岑浔的所有目标基本上就已经达成了。   矢墟在耳麦中提醒道:“距离爆炸时间还有30秒。”   童瞑目光在地上梭巡,皱眉道:“不行!还有五个人没找到,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没看到他们上天台,跑去哪里了?”   “那!就不找了,”岑浔将手上的话筒往地上一丢:“现在就撤退。”   童瞑有些不甘心,他有种游戏通关却没拿齐奖励的憋屈感。   乌萨推了童瞑一把:“走啦。”   童瞑只好不甘不愿地跳进了端口里。   乌萨本来也要跟着跳进去,转头却见秦修从地上拖起了一个人,也丢进了端口里。   注意到乌萨疑惑的目光,秦修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是我二叔,我想找他问清当年的事情。”   矢墟提醒:“10秒。”   秦修和乌萨先后进入端口,岑浔是最后一个。   岑浔正要进入端口,目光落在一个方向,忽然眯了眯眼。   他好像看到地上的几具尸体动了。   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时间多看,在爆炸的前一秒,岑浔跃进了端口当中。   直升机远离了楼顶,看着坍塌的大厦顶楼,机舱内一片死寂。   这是大灾难过后,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世界跟诡怪交手。   人类,竟然一败涂地。 第82章   “你是说, 当时还有人活着?”   童瞑正蹲在地上核对身份,闻言震惊抬头:“不可能,我看过了, 倒在地上的人全部死亡, 没死的我也补过刀,不应该还有活口才对。”   岑浔抱臂靠在一边:“这就是疑点, 如果这几个人是在装死, 那么他们凭什么可以瞒过你的耳目?”   童瞑自言自语地喃喃:“是道具,还是特殊技能?不对, 就算他们用道具, 我多多少少也能看到,那就是特殊技能了, 可拥有这种特殊技能的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好几个?不应该啊……”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岑浔见童瞑对此并不知情, 便淡淡道:“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这几个人只要还活着, 总会露头,到时候再找他们一探究竟。”   童瞑一想也是, 也就不管了, 继续检查地上的气息微弱的人类。   这些人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类高层,在各自的家族、乃至人类社会都有很强的影响力,如果能控制他们, 噩梦大学的势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渗入各大家族当中, 逐步腐蚀人类高层。   现在人已经全部抓来了,最关键的一步将由岑浔完成。   童瞑确认无误后,对岑浔点了点头:“除了少了的那五个人, 名单上的其他人都在这了。”   岑浔:“嗯,你出去吧。”   童瞑麻溜地出了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关门声响起,岑浔环视四周,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昏迷人类被并排摆在地面上,灯光落在他们的脸上,清晰地照出了每个人的面容。   岑浔抬步走到第一个人身侧,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受纸人的启发,岑浔最近研究出了傀儡丝的一种新玩法,那就是单独拆分出一根傀儡丝,再将它整根植入目标。   纸人是没有灵魂的死物,岑浔将整根植入傀儡丝后,就能完全掌控纸人身体,打造出类似分.身的效果,于是岑浔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如果他把傀儡丝整根植入人类的体内,又会发生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岑浔在之前抓回来的那个研究员身上做了一次实验,得到了很不错的实验结果。   如果是普通植入方式,露在外面的傀儡丝很容易被封霁寒用肉眼直接观测到,不仅如此,仪器同样能检测出傀儡丝上携带的污染值,从而被人类发觉。   但如果将傀儡丝整根植入人类体内,这些问题就都可以得到解决。   并且,整根植入人类体内的傀儡丝无法使用任何手段拔除,因为它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的骨血中,成为了人类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用这种手段进行傀儡控制,隐蔽性和操纵灵活性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实验获得极大成功,岑浔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人类高层身上。   他要把这些人类,全部制作成他的傀儡。   灯光忽然变得昏暗,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流动的阴影落在每个人类的面孔上,蠕动着没入他们的头顶。   昏迷的人类纷纷露出痛苦的神情,虚空中,看不见的丝线密密麻麻地交错,蔓延至房间的每个角落。   晦暗光影下,一道突然摇摇晃晃站起身的黑影投在了墙面上,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岑浔立在明暗交界处,看着这一幕,唇角恶意微扬。   “这下就有意思多了。”   ……   一盆冷水泼在秦当舟的脸上,昏迷的秦当舟一个哆嗦,骤然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瞬间,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即袭来,向来养尊处优的秦当舟从未受过这等苦楚,一边扭曲着脸痛呼着,一边用手肘撑着满是水迹的地面,试图爬起来。   冷不防的,一只锃亮的黑皮鞋重重碾上了他的手掌,秦当舟大叫了一声,挣扎着抬头,沿着裤腿往上看,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眼中。   秦当舟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地又是一声大喊:“鬼……鬼啊!”说罢白眼一翻,又要昏过去,却硬生生被手指上的疼痛重新拉回清醒。   若不是手上的疼痛实在太过清晰,秦当舟当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落入了阴曹地府——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他死去多年的侄子?   不等秦修开口,他已精神崩溃地求饶:“不是我害死你的!你要索命就去索你爷爷的命,是家主下的令,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秦修的脸色很难看,他原本只是想找来所谓的二叔,问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秦当舟说的这些话,他的死竟然跟秦家也有关联?   秦修沉声道:“是吗?家主下了什么命令?”   闻言,正毫无形象地哭嚎的秦当舟忽然顿了顿,眼珠转动一圈,立即多了几分精明。   “我的好侄儿,你都不记得了?”   秦修脚下加大了力度,眼瞳漆黑:“我该记得吗?”   秦当舟“嗷”地痛喊一声,脑海更添几分清明,彻底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   “秦修,你、你竟然没死,还变成诡怪了?!”秦当舟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秦修,泪眼朦胧,貌似情深意切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这些年你父亲天天把你挂在嘴边,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二叔也很想念你,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不如你把二叔放开,我们好好说说话,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修冷冷道:“秦当舟,看来你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秦修蹲下,当着秦当舟的面取出一把刀,刀锋忽而往下一转,直接斩断了秦当舟的三根手指。   “啊啊啊——”秦当舟看着自己落在血泊中的断指,惊恐地尖叫出声。   秦修毫不留情地用力拽起他的头发,漆黑的眼瞳中没有半分感情:“我已经不是人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那点血缘关系吗?老实一点,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懂吗?”   秦当舟仰着脸倒抽着冷气,脸色煞白一片,总算意识到侄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侄子,如今的秦修狠辣冷血,绝不会看在家族的面子上留他一命,如果不老实交代,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我说!我说!”   秦当舟胸口剧烈起伏,在惊恐中断断续续说道:“都是家主下的命令!当时H市已经被诡怪攻陷,眼看H市已经守不住了,家主就放弃了派人救你,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行不行?”   秦修神情晦暗:“我知道这件事吗?”   “知、知道。”秦当舟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你给家主打过求援电话,家主担心折损更多异能者,就……拒绝了派异能者过来接你。”   秦修闭了闭眼,竟然笑了,自从清醒过来后,他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来不及带乌萨逃走,他好歹也是秦家有名有姓的存在,诡怪入侵城市,难道他真的半点察觉都没有吗?   原来不是没察觉。   原来被家族放弃,才是真相。   凉薄的亲缘,畸形的人性,甚至比不上一只小猫的感情来得真挚热烈。   秦修已经无法想起自己得知被家族抛弃那一刻的绝望和痛恨了,大概他自己也已经早有预料,在那种大家族里,每个人不过都是维系家族燃烧光亮的耗材,没有人会真正在乎你的生死,他这一生得到的唯二的爱,仅来自于他的母亲,以及他的小猫。   手指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秦修睁开眼,看到了乌萨担忧的目光。   乌萨见他看过来,想起秦修不喜欢被别人触碰,挨着秦修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下一秒,他的手却被人重重握住。   乌萨垂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再抬眼看看好像很悲伤的秦修,好像忽然产生了某种勇气,用力抱住他的腰,然后学着秦修以前对他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秦修下巴抵在乌萨的肩膀上,被他翘起的黑发柔软地蹭过面颊,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了乌萨脑后的黑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童瞑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捡起秦修落在地上的小刀,二话不说,从秦当舟的断指上再次片了一块肉下来。   秦当舟痛到险些昏死过去。   童瞑吃自助餐似的,将那一小片手指薄肉放在口中品了品,轻啧一声:“年龄太大的老货,吃起来的味道也不好,算了,还是来玩玩我问你答吧,第一个问题,噩梦世界,究竟是怎么来的。”   秦当舟痛到说不出话来,童瞑立即握住他手腕,作势还要再切一片肉下来,这下秦当舟哪敢不接话,当即忍痛道:“献祭!献祭来的!”   童瞑咂摸了一下嘴里鲜血的滋味,不紧不慢地又切了一片肉下来,放在嘴里嚼嚼,感兴趣地问:“什么叫献祭啊?”   “就是……就是用异能者的生命……献祭……”秦当舟气喘如牛,面白如纸,满头满脸都是虚汗,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他紧紧盯着童瞑的手,生怕那把刀再次落下,语速极快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总之当年献祭了很多异能者,那些异能者把力量汇聚在一起,才打造出了另一个空间——也就是现在的噩梦世界!”   “天呐,好血腥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啊!”童瞑故作惊讶,刀尖对着秦当舟的眼珠晃来晃去:“其实我更喜欢吃人类的眼睛来着。”   秦当舟简直要被童瞑吓破了胆,任他再老谋深算,遇上真正的嗜血异端,那点心机哪里够看,脑袋空白地就全部交代了:“是异端监测局提出来的!刚开始没有通过,后来诡怪攻陷了H市,异端监测局没办法,就紧急启动了这个计划。”   童瞑却还是十分不满:“还有呢?就这些?你就没点更有价值的劲爆消息?”   “没了,真没了!”秦当舟崩溃不已:“我只是个小喽啰,能知道这么多也是我偷听来的,饶了我吧,我有钱,给你多少钱都行!”   “我不要钱,钱有什么用,又不能吃,你给我点别的呗,比如——”   童瞑愉快下刀,轻巧地从秦当舟的眼眶中剜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珠。   “把你的眼珠给我尝尝。”   这下秦当舟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直接痛晕了过去。   童瞑掂着眼球组织遗憾地起身,将沾满血迹的小刀丢还给秦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这老货不老实,你打电话给秦家家主,第一个电话没打通,是他在其中故意拖延,让你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故意把你耗死在了H市。”   秦修接住刀,沉默须臾,沉声道:“谢了。”   秦当舟脑子里有不少重要的情报,因此秦修没有立即杀了秦当舟,而是先将秦当舟送到了校长手上。   岑浔还在制作傀儡,用【幻世】翻了一遍秦当舟的记忆后,大致了解了一些有关噩梦世界的情况。   可以得知的是,异端监测局当年说服了一批高阶异能者,让他们献祭出了自己的力量,以此创造出了噩梦世界。   而诡异入侵H市后,不仅秦家放弃了救援秦修,异端监测局也放弃了救援普通群众。   在噩梦世界彻底建成,强行将现实世界的所有诡怪拖入噩梦世界之前,大批大批的人类死在了诡怪口中。这些死去的人类在灾难过后莫名消失在了H市里,异端监测局有过推测,怀疑这批死亡的人类也被连带着拖入了噩梦世界……   岑浔想起封霁寒之前说过,H大的学生很久前就死了。   想到这里,岑浔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说,噩梦世界里H大的学生,就是曾经现实世界H大的学生?   可是还有个疑点——忽然消失这么多人,学生的家长,还有亡者的亲属,他们难道就没闹过吗?   岑浔在秦当舟的记忆里翻了又翻,确定没找到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社会大新闻。   真是奇怪。   岑浔闭上眼,试图复原那天发生的事。   他们九个兄弟姐妹在H市混战,同时,H市被诡怪攻陷,人类大批死亡,异端监测局于是开启了献祭计划,造出了噩梦世界。   岑浔和【命运】联手,利用【时间】的技能逆转时间,千疮百孔的城市在逆流的时间中重建,照理来说,死去的人也该复活。   可是没有。   接下来,就是岑浔和其他诡怪一起,被拖入了噩梦世界。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从封霁寒的记忆来看,他对噩梦世界的出现又好像是知情的,甚至还笃定封霁寒会喜欢噩梦世界。   可问题又来了,如果他对此事知情,为何又要故意把自己和其他诡怪全都逆转回幼生期?   岑浔感到有点头疼,做就做了,好歹留点记忆或线索下来啊……搞得他现在连猜带蒙的,怎么都凑不齐真相。   岑浔的目光落在新做的几具傀儡身上。   这些人对这件事也只知道个大概,看来想了解完整的真相,只能去找献祭计划的提出者——异端监测局了。   三小时后,岑浔做完所有的傀儡,将他们全部投放回了现实世界。   由岑浔亲自制作的傀儡保留了很大的自主性,不用岑浔控制,他们自会找理由解释消失的这三个小时里自己去了哪里。   确认异端监测局和各大家族现在一片混乱后,岑浔把去赤渊监狱的事提上了行程。   原本乳白色的傀儡丝已经变成血红色,象征着这“低配版罪状书”已经成功记录了他们犯下的罪行,岑浔将傀儡丝缠在手上,对其他诡怪说道:“趁异端监测局现在自顾不暇,我们现在就去赤渊监狱一趟,最好速去速回。”   *   宴会事故后发生后的两小时,封霁寒和周眠分别写完了报告,在走廊上再次碰头。   封霁寒关切地询问周眠:“眼睛没事了吧?”   周眠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眼球胀裂的剧痛仍残留在神经末梢,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他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没事了。”   封霁寒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说说吧,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周眠果然是在为这件事而担忧,他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看到了【黄粱】的未来。”   封霁寒故作轻松道:“什么样的未来?看你的表情,他这是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杀光了?”   “不,”周眠却出乎封霁寒意料外地摇头:“队长,你曾经问过我,我能看到多远的未来,我当时说,要看这个人的分岔路口多不多,分岔路口越少的,我就能看得越远。”   “【黄粱】是我见过,分岔路口最少的存在。”   周眠缓缓说:“【黄粱】只有一个分岔路口,他的未来,有且只有两种结局。”   “第一种结局,噩梦世界撞击现实世界,人类进入黑暗时代。”   “第二种结局,噩梦世界没有撞击现实世界,人类暂得一线生机。”   周眠抬起眼,平静地看向逐渐失去表情的封霁寒。   “遗憾的是,他已经走上了那个分岔路口,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周眠轻声说:“世界的命运,正掌握在他的手里,接下来他所做出的选择至关重要,将会影响全人类的未来。”   “队长,你知道【黄粱】下一步要做什么吗?”   封霁寒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岑浔上次问他的事。   岑浔要去赤渊监狱,也就是,曾经的异端收容处。   岑浔会在那里遇到什么?   封霁寒走出异端监测局的监控区,给岑浔发了条消息。   久久无人回复。 第83章   荒僻的角落, 光线不甚明亮,一切都像天空一般,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阴影。   他踏上这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漫无边际地往前行走着, 黑色的围墙上,暗绿色的苔藓爬满了每个角落, 连空气闻上去都是那么阴暗潮湿。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冷漠地抬头望去,看到扎满碎玻璃的墙头不知何时探出一颗脑袋。   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半大少年, 神色略显腼腆地喊他“哥哥”, 亮亮的眼睛让他想起了玻璃珠子,他出现的地方, 整个画面都好像为之一亮。   明亮的光线占据了越来越大的视野,无处不在的阴影逐渐褪去了,他被少年牵着, 一起奔跑在阳光下。   正午的阳光很烈,穿着校服的少年趴在桌上, 枕着手臂阖眼午睡,侧过的脸恰好对着他, 他拔掉笔帽, 将黑色马克笔的笔尖伸过去,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画了一只潦草的黑鸟。   雨过天晴,五颜六色的花朵上缀着晶莹的水珠, 青年蹲在花丛中抢救一株月季, 他站在花圃旁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捣乱,青年阻止不了他, 气急败坏地把手上的泥巴弹到他的脸上,最后他们一起滚了一身泥,不得不起身离开花圃。   阳光下,不知是谁先碰谁,两道影子的手逐渐牵在了一起。   后来,青年执起他的手,为他戴上了银白色的婚戒,他也执起对方的手,将一枚纯黑色的戒指推入青年的无名指。   落雪时节,整座城市都被厚厚的雪覆盖,他们在凋零的花圃中堆了两个雪人,在雪地中接吻,直至几乎被新雪淹没,才起身回家。   床头的灯光很昏暗,他们躲在温暖的被子中,自成一个世界。   黑暗在视野里蔓延开来,温暖的触感在掌心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的冰冷。   岑浔虚握了一下手,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在高处一脚踩空,让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片伸手不见无知的黑暗,这个黑暗空间正在移动,时不时颠簸一下,让岑浔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车上。   他试图挪动身体,但他很快发现,他的双手以一个环抱的姿势被固定在身前,脚上也戴着沉重的镣铐,同时,脸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也昭示了,他被戴上了某种金属面罩。   确认无法挣脱后,岑浔安静了下来,试图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跟那个青年一起入睡的画面上,其他的事情……比如他的姓名、身份、过往经历,竟然全都想不起来了。   是失忆?   可是为什么他还记得有关那个青年的事情?   那个青年又是谁?   他的最后记忆是跟青年在一起,现在他却被关在了车上……所以岑浔第一反应就是,他是被那个青年阴了。   虽然从记忆来看,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貌似还结婚了,是伴侣关系,但人心叵测,说不定……   岑浔阴暗地揣测那个青年,想起那张酣睡在颈侧的脸,又迟疑了那么一下。   长得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坏人,肯定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岑浔:“……”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能有错?   在反思自己和质疑丈夫之间,岑浔进行了艰难的拉锯,在此期间,载着他的黑车停下了。   一个人打开了门,刺目的光线落入车厢,岑浔睁不开眼,在被推下车的过程中,几乎看到的都是一片白光,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他才得以撑开眼皮。   入目的是一个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黑色的金属门,金属门上有着一个探视小窗,还挂有各自的编号,大多都以“0”开头,比如“0046”“0102”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不知名人士推着束缚着岑浔的小车往前,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无论岑浔询问什么,对方都没有予以回应。   没多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类似于小法庭的房间,审判台上已经站了三个人,还剩下一个审判台,明显就是为岑浔准备的。   岑浔被推到那个空着的审判台后面,浑身上下的严苛束缚很快引来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岑浔观察到,这三人仅戴着手铐脚铐,身上没有其他的束缚,明明看上去是跟他是同一批进来的,凭什么待遇截然不同?   看上去温润随和的青年先一步跟他打招呼,一脸惊讶地问:“这位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被捆成这样。”   岑浔的声音冷冷地从面罩后响起:“我也很想知道。”   更远一点的少年同样好奇探头看他:“你不记得自己犯什么罪了吗,好巧,我们也不记得了。”   少年旁边的男子沉静地看着他们,神情若有所思。   岑浔皱眉:“全部记忆都记不起来了吗?”   最开始开口的青年遗憾耸肩:“我只记得我被我哥救了,发誓要追随他,然后一转眼就来这里了。”   有着一双黄色猫瞳的少年则说:“我记得我被一个人救了,我天天跟他在一起玩,然后一转眼也来这里了。”   轮到最后那个男子,他似乎不太想开口,但是被其他三人盯着看,他最后还是凉凉地说出一句话:“我只记得我养的猫,不清楚怎么会来这里。”   礼尚往来,岑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嗯,我只记得我的丈夫,也很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里,这里是……监狱?”   “看上去是,咱们应该都犯了什么事,所以全都被抓了进来。”   青年这么说着,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人进来,立即感兴趣地望了过去。   进来的人身穿黑斗篷,脸戴黑面具,面具上有着特殊的三角图案,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装扮,总共进来了五个人。   为首的黑袍人手持法典站在法官席上,其余四个黑袍人依次站在了他的身后。   手持法典的黑袍人“看”着审判台上的四个人,面具后发出没有起伏的沉闷声音:“我是赤渊监狱的典狱长,现在,我将对你们所犯下的罪行进行审判。”   典狱长首先转向黄瞳少年,拿出一张判决书:“罪犯0113,蓄意侵犯他人隐私,故意损坏他人财务,半夜扰民,参与大型谋杀案,犯下杀人罪,偷窃罪,故意毁坏财务罪,扰民罪,侵犯隐私罪。”   黄瞳少年呆呆地指着自己:“啊?我吗?”   他忍不住追问:“典狱长,请问我偷什么了?又故意毁坏了什么,还有扰民和偷看隐私,以及杀人什么的……我怎么会做这些呢?”   典狱长对着判决书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偷了十一根猫条,故意毁坏家具用品七件,半夜奔跑打扰室友休息,走进厕所偷窥室友上厕所,杀了十一人。”   “噗——”温润青年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就这?我以为他犯天条了,偷十一根猫条又是什么鬼啊哈哈哈!”   “肃静!”   典狱长冷冰冰开口,执起鞭子,隔空抽了青年一记,青年痛嘶一声,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岑浔看了眼黄瞳少年,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男子,眼中露出几分沉思。   典狱长这时转向了下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一脸冷漠的男子:“罪犯0088,犯下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诈骗罪,行贿罪。”   冷漠男子没有询问内情,持续保持沉默。   下一个被审判者就是岑浔身边的青年。   “罪犯0006,犯下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侵犯隐私罪,传播淫.秽信息罪,造谣诽谤罪。”   青年听完后绝望抱头:“不——这怎么可能是我!我明明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呢。”   然后又挨了一鞭。   典狱长似乎看青年格外不顺眼,同样是违规发言,黄瞳少年就能不挨打。   最后一个,就是岑浔了。   “罪犯0000。”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浔感到典狱长在念到他的编号时,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满含警惕的沉重。   “犯下杀人罪,强.奸罪,故意伤害罪,猥亵罪,非法拘禁罪,诈骗罪,侵犯隐私罪,诽谤罪……”   听到第二个罪名时,岑浔的表情就变得木然,越往后听,他的神色就越接近于空白:“……”   猥亵、非法拘禁、强.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罪名到他这里就变得如此清奇?   就连青年也转过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四零哥,看不出来啊,你有丈夫还玩得这么花?”   岑浔:“……”   他不由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毕竟从残存的那些记忆里看,他跟丈夫关系融洽,不像是会背叛这段婚姻的样子。   难道是结婚后改邪归正了?或者是……离婚后突然变态?   岑浔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从罪名上看,他完全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他丈夫看上去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如果婚前知道他如此邪恶,肯定不会选择跟他结婚吧。   所以猥亵之类的罪,肯定是离婚后才发生的——甚至离婚原因很可能就是这个。   怎么可以对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丈夫做这种事,他可真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禽兽啊!   岑浔:“……”等等,我怎么又开始反省自己了?   说不定是丈夫先背叛了他,他才被逼成了变态呢?   两种思想又开始相互拉锯,岑浔皱着眉,强忍着那种精分般的割裂感,试图理智的思考问题。   从典狱长对他们四个的审判来看,他们同样犯了杀人罪,又是同一批进来的罪犯,所以在入狱之前,他们很可能就是一伙的。   至于入狱后为何会非常一致地记忆全失,岑浔猜测应该是这个监狱的问题,比如监狱提前给他们灌入了消除记忆的药水。   岑浔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典狱长做出了最终判决。   “0000,0006,0088,0113,只有赎清自己的罪,你们才能出狱。”   岑浔目光微微一闪,什么叫“赎清自己的罪”?   完全不记打的0006再次开口,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鞭。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典狱长冷冷丢下这么一句,随后拿着法典离开,剩下的四个黑袍人依次走了下来,将四人分别带往各自的牢房。   由于编号不同,他们的牢房也相差甚远,岑浔的牢房是走廊尽头第一间,打开黑色金属门,出现在岑浔面前的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冰冷的地面上,唯有各种束缚用的铐子。   黑袍人解开岑浔身上的束缚衣,将那些连接着墙壁的链子一一锁上了岑浔的手脚,岑浔任凭黑袍人动作,待黑袍人离开,四下无人,他才抬手摸了一下脖颈的位置,从黑白条纹的囚犯服里勾出一条黑色金属项链。   项链的末端坠着三根颜色不一的羽毛,被他的体温捂热,一接触空气,就绒绒地炸开了。   岑浔看着它们,不由沉思,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   看上去像是柔弱可欺的丈夫会用的东西,搞不好是什么离婚纪念品。   唉,他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呢,他真不是人啊!   “……”岑浔无语地闭了闭眼。   又开始了,这突如其来的忏悔。   这时,一道低低的呼唤声忽然响起。   “喂,新来的——”   岑浔将羽毛吊坠塞回衣服下,看向金属门上那个探视的小窗,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他拖着锁链走过去,锁链的长度只够他停在距离金属门一步远的地方,再想靠近就做不到了。   透过小窗,岑浔看到了对门牢房里的囚犯,对方同样透过小窗看着他,脸上却没戴金属面罩,一张脸看上去十分年轻。   岑浔看到了他那扇金属门上的编号——0001。   恶劣程度仅次于他的畜生……不是,囚犯。   “这个监狱已经很久没有来新囚犯了,”这位年轻人声音平稳,语气也挺友好:“你们是我入狱后见到的第一批新人。”   岑浔也友好地问:“是吗?你入狱多久了?”   “记不清了,”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大概有十多年了吧。”   “都这么久了,”岑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典狱长说,只有赎清自己的罪才能出去,你这么久了,还没赎清吗?”   “哪里赎得清,”年轻人苦笑一声:“就算我每天偿还对十个人犯下的罪,这辈子恐怕都来不及赎完了。”   岑浔闻言惊讶挑眉:“你杀了多少人?”   年轻人沉默片刻,开口道:“赎了十年罪,还剩436万人左右吧。”   岑浔:“?”   你说多少人?? 第84章   436万, 这个震撼的数字让岑浔缄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缓缓开口:“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人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岑浔:“你也失忆了?”   “只记得一小部分, ”年轻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眷恋:“我有个妹妹, 还有几个生死与共的朋友,我想, 他们一定都在等我回去。”   岑浔实在不想给他泼冷水, 这不是一个良善的人应当做的,但他就是压不住心底那股子邪恶:“你就这么确定?十年过去了, 往坏处想, 说不定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甚至已经忘记了你。”   年轻人没有生气, 只低声道:“不管他们还在不在,有没有忘记我,我都要找到他们, 只要看到他们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岑浔没什么波动道:“是吗, 那就祝你成功吧。”   年轻人静默片刻,隔着两扇小窗看着他, 突然说:“你跟其他囚犯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年轻人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岑浔, 斟酌半晌,才像是挤豆子般蹦出一句话:“你不够正派。”   岑浔:“?”   “没有谴责你的意思,我是说, 对比其他囚犯, 你好像没有太多比较正面的情绪。”年轻人沉思着说:“当年0002听到我说的话,感动到哭了一整天,0003也哭了, 还安慰了我很久。”   再看看岑浔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岑浔不理解:“感动哭了就是正面情绪?”   年轻人说:“至少是共情力强,富有同情心的表现。”   岑浔:“我就是没同情心,那咋了?”他凭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人大哭一场?   年轻人笑笑:“所以才说你跟我们这些老囚犯很不一样。”   岑浔没打算在这些问题上纠结太久,他之所以跟0001搭话,就是为了从年轻人那里弄到更多情报。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0002和0003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们听不见我们说的话?”   年轻人顿了顿,答道:“他们应该还没醒,最近他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岑浔敏锐地问:“为什么?是‘赎罪’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年轻人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赎罪’的痛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逐渐放弃了出狱的希望,开始自暴自弃。”   “我有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所以坚持了十年,他们就不一样了。”   “光凭记忆里的那点美好,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对抗‘赎罪’的痛苦。”   年轻人轻轻说:“在这个监狱里,没有美好的记忆支撑,身体和灵魂都会逐步走向腐烂,十年过去了,腐烂的不仅仅只有0002和0003,还有大部分的囚犯。”   岑浔问:“所谓的‘赎罪’,究竟是什么?”   年轻人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反问岑浔:“你有什么在意的人或事吗?”   岑浔迟疑了片刻,不太确定:“大概是……我的丈夫?”   年轻人被这个答案震了一下,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0000竟然也会结婚。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潜意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0000应该是绝不可能结婚的那类人。   勉强将那股一言难尽的感觉压下,他言归正传:“那么你的‘赎罪’,应该就是从你和你丈夫里选一个。”   岑浔莫名:“选什么?”   “选择由谁来承担痛苦。”年轻人说:“你应该也犯下了杀人罪,如果你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的话,就不用自己承担被杀的痛苦。”   岑浔终于来了点兴趣:“这么说,我丈夫也来这里了?”   “不,只是幻境。”   幻境。   岑浔细品着两个字,奇怪的监狱,竟然还能给囚犯量身打造幻境,典狱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奇异力量?   岑浔说:“如果是幻境,应该很好分辨吧,真人和假人总该能分清。”   “分不清的。”年轻人无奈道:“身处其中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只能被迫做出选择。”   岑浔心想:就这?   这种事还用犹豫吗,当然是果断献祭假丈夫啊!   年轻人仿佛从岑浔的沉默中猜到了他作出的选择,年轻人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无奈摇头:“每晚零点就是赎罪时间,你体验过一次就知道了。”   岑浔不置可否,又问了0001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囚犯能不能外出放风,监狱管不管饭,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   0001的回答是:“可以,每天中午十二点吃饭,下午一点到晚上二十三点,囚犯需要下井进行劳动改造。”   岑浔:“上午不干活?”   0001:“不干活,那时候大部分囚犯基本都还没缓过来,没醒的囚犯留在监狱,醒来的囚犯则会被带去‘教室’看教育片,有时候还要考试,今天比较特殊,大概是因为来了新囚犯,教育活动暂停了。”   岑浔大致了解了监狱里的情况,陷入了思考。   他初来乍到,对于赤渊监狱知之甚少,想完全掌握这里的情况,恐怕得先在这里待上起码一天的时间。   叮当声中,岑浔踢开地上蜿蜒的锁链,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抬头看向牢房墙面上的简陋时钟,指针指向“9”,距离12点还有一段时间。   只能等午餐时间再打探更多情报了。   岑浔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打探情报,既然犯了罪,难道不该老实在监狱里赎罪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搞得像是要越狱一样。   岑浔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或许只是对这个监狱有点困惑吧。   好奇心总不该是一种罪。   岑浔这么想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黑影,他被惊了一下,立即往左后方看去,一个黑斗篷黑面具的人不期然撞入他的视线。   岑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久,他紧紧盯着对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在黑袍人并未有其他动作,在岑浔警惕的注视中,他的身影默默隐入墙壁,墨水晕染般消失不见。   岑浔立即询问0001:“穿黑斗篷的是谁?”   0001见怪不怪:“是狱警,每个囚犯都会配一个专属狱警,排名越靠前的,实力越强。”   岑浔想起了刚刚在那个黑袍人胸口看到的工作铭牌,上面好像写着“0006”。   既然是专属狱警,囚犯0006的狱警又怎么会跑到他这里?   岑浔问了0001,0001对这种情况也很不解,说不出个所以然。   岑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感觉这个监狱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时间流逝,十二点到了。   狱警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打开了各个牢房的金属门,岑浔戴着手铐脚铐,在狱警0000的带领下出了牢房。   跟他一起出来的囚犯不多,只有对门的0001,今天新进来的其他三个囚犯,以及0009,0096。   0009是个娃娃脸暴躁少年,一脸桀骜地扒拉着牢门,仰头大声嚎叫:“我不喝!我才不要喝那个难喝的东西!我就不喝!”   看管他的狱警0009很是无情,见拉不动他,直接把电棍怼上去,暴躁少年被电得惨叫声都断断续续,然而等他缓过来后,竟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嚣张地抬起下巴睥睨自己的狱警:“呵,杀不死我的,都将让我更强大,来啊!今生如若不成神,来世不做社会人!”   然后又被怼了一电棍。   0009最后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他半跪在地上,气若游丝道:“你别得意……刀不锋,马太瘦,我还不想跟你斗!”   其他囚犯:“……”   这位中二少年更是重量级。   相较于0009,另一位清醒的0096就显得平庸多了,他满脸胡茬,脚步踉踉跄跄,看上去十分颓废,被狱警带着往前,一言不发。   0001走在岑浔身侧,轻声跟他说:“0009有点奇怪,你最好不要太过靠近他。”   岑浔自然而然地问:“为什么?”   0001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说不上来,感觉他运气很差吧,有时候连带着身边的人都会倒霉。”   他们正说着,0009忽然一个平地摔扑倒在地,爬起来的时候手脚莫名打滑,结果一头撞在墙壁上,当场安详闭眼,直接昏迷了过去。   0001无奈道:“……就像这样。”   岑浔:“……”这孩子,确实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昏迷的0009没能逃过吃午饭的命运,被他的狱警重新电醒,满脸绝望地继续走向餐厅。   倒让岑浔开始好奇所谓的午餐究竟是什么了,竟然让中二少年如此抗拒。   到了餐厅,出现在岑浔面前的“午餐”有点超乎岑浔的想象。   岑浔顿了顿,迟疑地拿起摆在面前的试管,摇了摇里面的青色液体,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某种毒药。   坐在他对面的0001说:“喝吧,一天只有一顿,不喝的话会饿,下午干活没力气会被惩罚。”   岑浔打开了瓶塞,凑近闻了闻液体的味道,微甜,不太像奇怪的毒药,还有种隐约的熟悉感。   由于是吃饭时间,岑浔脸上的面罩被取了下来,过于瞩目的容貌引来了所有囚犯的视线,连满脸颓废的0096眼前都是一亮,半晌没挪开视线。   岑浔不在意地将试管口抵在唇边,小抿了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说不上难喝,但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寒毛直竖的哆嗦感。   怪不得中二病少年不喜欢。   岑浔闭目回忆片刻,确信自己曾喝过这种东西。   在哪?   岑浔很快想了起来,好像是在……家里的冰箱里?   是的,在他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那人曾在冰箱里堆了满满一箱的玻璃管,玻璃管里装着的就是这种液体。   到了饭点,那人就从冰箱里拿出两根玻璃管,给他一根,见他没有动作,就催促道:“不是说饿了吗,喝吧。”   岑浔看了看手里装着不明液体的试管,饶有兴趣地问他:“什么东西?毒药?”   “怎么会是毒药,只是营养液而已。”那人的神情很无辜,自顾自地拆开一根喝了下去,然后面色如常地对他说:“喝一支管饱一天。”   岑浔信了,喝了一口后,他沉默地放下玻璃管,站起身就往外走。   那人急忙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去河里抓点鱼吃,”岑浔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生鱼都比这好吃。”   “有那么难喝吗?”他很不可置信,见岑浔非常抗拒的样子,只得败下阵来:“那你说,你想吃什么?”   “正常人类该吃的东西。”   于是那人不得不去学了做饭,厨房黑烟弥漫,灰头土脸的少年捣鼓出一堆黑漆漆的东西,满眼期待地让岑浔尝尝味道。   岑浔还没蠢到吃下这些一看就不正常的东西,冷淡地拒绝了少年,起身往外走。   少年急忙拖住他:“你又干什么去!”   “去捡垃圾吃。”岑浔刻薄地给出评价:“反正跟这些菜的本质也差不多。”   少年大受打击,又羞又恼之下,发愤图强地学了很多新菜式。   直到某一天,冰箱里的营养液彻底消失了,被新鲜瓜果蔬菜取代。   岑浔从记忆里抽回思绪,出神地盯着手里的青色液体。   为什么监狱里出现的营养液,丈夫手里也有?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恶意揣测丈夫了?说不定这玩意到处都有卖,并非赤渊监狱独有呢?   对面的0001见他只喝了一口就停下了动作,投来疑惑的目光。   岑浔神色不变,仰头将这管营养液喝光。   还是那么难喝。   偏偏丈夫却好像很习惯的样子。   果然还是很可疑啊……   岑浔目光扫向身边的0006,青年瞪着刚喝了一口的营养液,一副无从下口的模样。   岑浔低声问他:“你身上有没有戴着别的东西?”   “啊?别的东西?”0006惊讶地转过脸,没什么心计地说:“有啊,一条黑色项链算不算?”   岑浔心下一动,看向0088和0113。   0088听到他们的对话,神色有瞬间的怔愣,0113则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看过来的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中二少年0009感兴趣地追问:“什么黑色项链啊,好看吗好看吗,给我也看看!”   岑浔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你先把午饭喝完。”   一管营养液难倒中二病,0009瞬间蔫了,趴在桌上不服气地哼哼:“过山龙遇下山虎,监狱不由你做主。”   岑浔:“。”   这中二病少年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第85章   午饭时间在0009绝望的哀嚎声走向结束。   监狱的餐厅有硬性规定, 不吃午饭就会挨打。0009挨了五六顿打,终于含泪喝完玻璃瓶里的营养液。   0001悄悄跟岑浔吐槽:“0009每天都闹着不吃午饭,次次挨打, 反正都是要喝的, 他这是图什么呢?”   岑浔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猜测:“说不定他有受虐倾向, 不挨打不舒服。”   0001被他离奇的角度噎了一下。   “开玩笑的, ”岑浔凉凉道:“他应该就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   “……”0001忽然发现了0000另一个负面特质——刻薄。   这嘴毒得,跟淬了百草枯一样。   不过……其实0000说得也蛮有道理, 0001默默赞同心想, 明知逃不过被打,还是要故意叛逆, 可不就是脑子不好使吗?   吃完午饭,就到了“劳改”时间,按照0000说的, 他们需要排队下井,进行长达十个小时的劳动。   除了零点的“赎罪”, “劳改”也是获取减刑另一个方法。   岑浔在从0001口中听到“下井”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就一直是挖矿, 直到抵达所谓的“井”后, 看到的画面完全推翻了岑浔的所有设想。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们首先被赶进了一个很有科技感的电梯,电梯壁采用的是半透明材质,看上去很像玻璃, 但是细摸一下, 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金属的质感,电梯的下行速度很快,玻璃外的画面由明转暗, 从错综复杂的钢架结构转变为一片漆黑的虚无。   电梯周围的探照灯勉强照亮了一小片的黑暗,目之所及的区域,看不到任何的生物。   岑浔原本以为,他们乘的电梯应该通往地底,但看到这片黑暗后,岑浔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们应该是进入了海底……电梯周围的这一片,恐怕都是海水。   也就是说,赤渊监狱的位置是在海上?   有点不太妙,在海上的话,越狱难度不就大大增加了?   当然,他没有要越狱的意思,他只是随便感慨一下。   在那道自我谴责的声音响起之前,岑浔及时转移思绪,沉静思考,既然他们下的是海,那么他们要干的活,究竟是什么?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电梯才叮的一声,停止了下降。   他们走进一个半透明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有个房间,紧闭的房间门上贴着一个破损老化的门牌,上面写着“更衣间”。   等岑浔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宛如被野兽袭击的凌乱房间。   骇人的爪痕遍布墙壁和柜身,暗色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倒塌的柜子残破不堪,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防护服的痕迹,变形的铁皮掉在地上,顶上昏黄的灯一开,立即清晰地显出了铁皮上的锈痕。   很显然,在很久之前,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根据那些又大又深的锋利爪痕来看,攻击人类的生物多半不是正常玩意。   更衣间变成这样,当然失去了更衣的用途,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墙角摆放的十把特殊工具。   这种工具很像粗枝剪,手柄长,刀口短,但又跟粗枝剪并不完全一致,原本应该是刀口的位置,变成了两个“【】”形状的半框,不管是用它来收集什么东西,那个被收集的东西最后应该会呈现出一个小正方体的形状。   他们拿起这个有些简陋的工具,没有穿任何防护服,直接进入了真正的“劳改地”。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走进这个山洞的第一步,岑浔就感觉脚下的触感不对劲,是一种类似肉块的感觉,软塌塌,滑腻腻,有少许的弹性,鞋子踏在上面,有一种很恶心的黏腻感,每走一步,都会像沾了一脚米粒一样发出“叭”的一声。   空气里也多出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不是腐臭味,反而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异香,轻而易举地侵占了所有的神思,令思考的速度无限放慢。   视野里的黑暗画面开始变得扭曲,嵌在黑色岩壁里的白色光点突然快速旋转了起来,首位相接,连成了一个个光圈,岩壁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垠的无尽宇宙,黑暗的底色无边无际,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无序扭曲的光圈共同在视网膜上构成了极其荒诞、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画面。   头晕目眩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一阵刺痛从后背传来,才勉强唤回了岑浔的神智。   无数盘曲的白色光圈瞬间消失不见,他眼前的画面也恢复了正常,黑暗冷寂的光圈宇宙消失了,他所站的地方仅是一个嵌着白色晶石的矿洞。   其他陷入幻觉的人也一一被各自的狱警.用电棍电醒。   奇怪的是,同样是踏入这个洞穴,同样没佩戴任何防护用具,狱警们却像是丝毫没受到致幻影响,甚至仍有余力逼迫他们“采矿”。   所谓的“采矿”,就是用那个奇怪的工具从岩壁上切下一块正方体的石头,再放进特殊材质的金属盒子里。但要是说岩壁上的那些东西是“石头”,又好像不太正确。   当它们被开采下来的时候,手感就会从石头质地转变为脚下的黏肉触感,非常诡异。   ——总之不太像石头。   狱警不允许他们停下动作,但凡有人因为石洞的致幻效果停下来,就会被狱警毫不留情地电醒,除此之外,不影响干活速度的小声说话是被允许的。   岑浔悄然远离0001,0009,0096,不动声色地靠近0006,0006也很有眼色,顺势往0088和0113的方向悄然挪动。   0088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抿唇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靠近,0113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四人在一个角落里碰头。   0006手上动作不停,低声说:“都有项链,咱们四个本来就是一伙的吧?”   岑浔问:“你们的项链是什么样式?”   其他三人纷纷勾出自己的项链,统一都是黑色金属的材质,但每个人的吊坠都有微妙的不同。   0006项链上挂的吊坠是一个紧闭的仿真眼珠,0088的则是一枚生锈的金币,0113的是一块猫形小镜子。   岑浔勾出了自己的项链,黑色金属链上,俨然挂着三根颜色不同的蓬松羽毛。   信物一致,他们终于完全确认了彼此的队友身份。   0088皱眉分析道:“既然我们提前戴好了款式一致的项链,看来已经预料到进来后遇到什么情况。”   0006接话:“但是我昨天研究了一下项链,项链本身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   岑浔却理智道:“它的作用不应该只是方便我们辨认彼此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单一的项链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加上不同的吊坠。”   “吊坠肯定也在提醒我们什么。”   0113若有所思:“我这个吊坠是猫形的镜子,难道……是在暗示我喜欢猫?”   “大胆点,打开格局,”岑浔淡淡道:“0088不是只记得他养的猫吗?说不定你就是他的猫。”   闻言,0088微微一怔,看向同样满脸震惊的0113,脸上沉静的神情缓慢破碎,不可置信地否认:“不可能!我的猫怎么会变成——”   他话还没说完,就因为停下采矿的动作,被身后的狱警电击了一次。   0006非常赞同岑浔的推论,兴奋道:“我也早想说了!什么正常人会偷猫条?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答案再怎么奇怪,那也是真相,真相就是——0113就是猫!”   “可猫怎么会变成人?”0088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神志不清地喃喃道:“不可能,我的猫是只黑白奶牛猫,它从没变过人,但是它确实偷吃过猫条,但是人也可以偷吃猫条的,没人规定人不能偷吃猫条……”   0113也为难地瞥了眼0088,试图从他身上辨认出熟悉的痕迹:“这不对吧,我也不记得我偷吃过什么猫条呀。”   0113的表情很正直,要不是他手里拿着工具,他几乎要指天发誓,“我只吃过羊奶,罐头,金枪鱼,还有至尊——”   “皇氏猫粮。”   0088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接道:“我家猫最爱吃这款猫粮,几乎从小吃到大。”   0113震惊了:“诶?难道你真是我的——”   0006下意识用夸张的语气赞叹道:“超神!铲屎官和猫主子跨越生物鸿沟,上演超绝相认现场!场面一度催泪!”   “……”   一句话,让其他三个队友瞬间沉默。   岑浔轻咳一声,拉回话题:“很显然,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既然猫能变人,那么我们是不是能顺势做出一个推测,那就是,我们也有各自的“魔法”?”   快要破碎的0088勉强捡回思绪:“你是说,项链上的吊坠很可能对应着我们各自的能力?”   “很有可能。”岑浔沉思道:“但是,该怎么触发它,以及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能使用它——这两个都是我们亟待解决的问题。”   “等晚上回去后,我们都再仔细研究一下项链,”岑浔低声说:“如果是我,我应该会在得知进入监狱会失忆的情况下,提前在项链上动点别的手脚。”   其余三人纷纷神色严肃地应了下来。   远处的0001暗中注意着那四个新囚犯的动向,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这四个同时进来的人,似乎就是一伙的。   在他身侧迟缓劳作的0096咳了几声,哑声说:“来了四个新人?这种事很少见啊。”   0001说:“嗯,确实是非常特殊的情况。”   0096眼神里满是疲惫:“他们还能再清醒多久呢?会像你我一样,从充满希望到满心绝望吗?”   “不会。”0001轻声说:“我觉得他们不会。”   至少,0000不会。   0096疲惫地劳作着,他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差,几乎每采三块石头就要停下来歇一歇,然后被身后瘦削干瘪的狱警电击,如此循环往复,他的动作更加地缓慢沉重。   沉默了许久,0096忽然问:“你还想出去吗,0001?”   “想,”0001缓慢却坚定地说:“我没有一刻不想着回去。”   “那你……得多跟新人交流一下感情。”0096呼吸沉重,断断续续道:“我怕是坚持不下去了,0001,你也该多多认识新朋友。”   0001眼眶中多了几分湿意:“你也要沉睡了吗?0096,不要放弃希望,一旦你进入沉睡,接下来就是步入死亡……到了那时,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对家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完全失去了坚持下去的理由。”0096轻声说:“而且,或许已经没人等我回去了,我已经消失了十年,他们再伤心,一切也已经过去了太久,就当我已经死了,死人没必要再复生。”   “就这样吧,0001。”0096空洞地说:“我实在太疲惫了……我想,我是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0001轻声吸了一口气:“0096,再坚持一天好吗?就当是为了我这个老朋友。”   0096缓慢转动眼珠,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0001,无声地用眼神询问。   0001握紧手上的工具,不知是在对他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再等一天——不,一晚,事情或许会出现转机。”   “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就再坚持一天,好吗?”   0096思考了片刻,没问为什么,隐隐约约,他好像有些猜到了0001的想法。   他答应了下来:“好。”   0009哪边的话题都没参与,他用工具随便乱挖,眼睛一会儿瞥0001和0096,一会儿瞥向岑浔那边,不爽地撇嘴。   可恶!为什么都不带他玩!   他好歹也是排名第9的囚犯啊!   超级危险的0000哥不该对他另眼相待吗?   带0006玩就算了,毕竟排名的确在他前面,可为什么0088和0113的优先级也在他前面?!   中二少年无能狂怒。   他发誓,一定要让0000哥对他另眼相待!   他会向0000哥证明,0088和0113都是辣鸡,只有他才能配得上超级魔头0000哥!   三十年狱东三十年狱西,莫欺少年霉! 第86章   在矿洞里劳改了半天后, 岑浔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囚犯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实在太累了。   从下午13点干到晚上23点,将近十小时的工作时间, 片刻都不能停歇, 还要时不时陷入诡谲的幻觉,一旦停下, 就会被狱警电击, 虽然不致命,但对于身心都是双重的折磨。   干完活出来, 浑身酸痛都是轻的, 最重要的是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 根本无法进行深度思考,失去所有力气,恨不得原地昏厥过去。   这种情况下, 就算想越狱,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回到监狱, 岑浔身上又被拷上了锁链,他靠着墙坐下, 强忍着那股不适的眩晕感, 从脖颈处勾出那条项链,摸到结扣处,将它摘了下来, 指腹沿着冰冷的金属链条细细摸索。   指腹下传来凹凸不平的质感, 他摸到了一根缠绕在黑色金属项链上的线。   线?   岑浔睁开眼,盯着光滑的金属项链看,很显然, 上面并没有他摸到的线。   他尝试着将那根缠在金属表面上的线单独剥离下来,放在手心,从肉眼看,他的手心里依旧没有别的东西。   是这根线太细了,还是……它本就隐形?   这根线的两段与金属链的两端连在一起,有效避免了遗失,岑浔捏着这根隐形的线,只思忖了几秒,便挪到墙角,将它对准了连接着墙壁的锁链。   下一秒,锁链轻松断裂,无比平整的切口彰显了这根线的锋利。   岑浔沉默一秒,暗自庆幸自己切的是连接着墙角的那段锁链,狱警只管给他解开身上的束缚,不会闲着没事去仔细看墙角。   线是锋利的线,能切锁链,说不定也能切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切狱警……   岑浔及时打住危险的想法,真是太邪恶了,他怎么能想着用危险物品伤害别人呢?   他可真该死啊!   这种危险的东西,他难道不应该上交给狱警吗?   岑浔:“……”   岑浔狠狠地按了按太阳穴。   上交个鬼!   他迟早炸了这个狗屁监狱。   这个罪无可恕的想法自然又引来了一大段非常真挚的忏悔,岑浔被脑海里的两股声音吵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只好暂时清空脑海里的所有想法,以此遏制住那股催促他上交危险物品的正义言论。   0001说过,每晚零点是赎罪时间,距离零点还有十几分钟,岑浔阖上眼静静等待。   正当岑浔的意识昏昏沉沉,即将进入沉睡的时候,腿上忽然被踩了一脚,突如其来的触感令岑浔猛然惊醒,睁眼时,只看到一个四肢着地的黑色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什么东西?   岑浔摸了一下被踩到的地方,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刚刚那东西……   一个想法划过岑浔的脑海,这时,零点到了,岑浔的意识逐渐沉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他正趴在厚实暖和的被子里。   窗外的雪簌簌地下着,这是一个静谧的冬日。   岑浔依稀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他闭着眼往旁边摸了摸,没人,但被窝里余温尚在,显然,躺在身边的人刚离开没一会儿。   这几天封霁寒很奇怪,总会偷偷摸摸地离开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岑浔纵容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有些压不住好奇心。   他悄无声息地踩着地毯,来到书房门口,然后猛然打开书房的门。   里面的人惊慌失色,一边藏起手上的东西,一边慌乱回头:“你、你醒了?”   岑浔无视他试图遮掩的小动作,不假辞色地命令他:“拿出来。”   封霁寒刚开始还试图蒙混过关,见岑浔态度坚决,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出了身后的东西。   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团,一根钩针,以及一个织到一半的半成品手套。   “本来打算元旦的时候送你的,”封霁寒万分无奈地对他说:“这下一点惊喜感都没了。”   岑浔拿起那个半成品把玩,挑眉道:“现在也挺惊喜。”   “你别玩了,我还没织好,等会儿给它扯开线了……”封霁寒眼巴巴看着岑浔手上那个花里胡哨的丑陋半成品,自己也对这丑玩意十分羞耻,伸手想要抢回来,没想到岑浔直接就还给他了。   “还要多久能织好?”   封霁寒谨慎的报了个数字:“大概还要两三天吧。”   岑浔点点头,理所应当地坐到他腿上,一副要监工的模样:“快点织,我手冷。”   封霁寒身体僵了僵,被岑浔若有若无地蹭着,意志力很强地重新拿起钩针和半成品,环着怀里的岑浔继续钩手套,在他耳边咬牙道:“你故意的吧。”   岑浔漫不经心道:“什么故意的,我随便坐坐而已,你不让坐,我走就是了。”   他没走成,封霁寒牢牢圈着他的腰,硬邦邦地说:“走什么?要坐就好好坐。”   在岑浔的持续骚扰下,封霁寒的手套织了好几天都没织好,而元旦已悄然而至。   元旦的那天,又下了一场雪。   他们冒着雪出门购物,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封霁寒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故作惊讶道:“哎,这个是我们买的吗?”   岑浔毫无防备地接过来,一眼看到了透明盒子里的五彩手套。   他瞥了微挑眉梢的封霁寒一眼,也没有问他是什么时候织好的,慢条斯理地将盒子里的手套取出来,很给面子地戴到了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五颜六色的花样令人眼花缭乱,换作正常人的审美,必会觉得这是个丑到极致的猎奇作品。   可落在岑浔眼中,却正合他意。   封霁寒看他直接戴上了,唇角不由上扬,语气几乎压不住笑意:“够暖和吗,哥哥?”   岑浔张了张五指,口中说:“也就那样吧。”   封霁寒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不依不饶地追问他:“真的就那样吗?真的吗?难道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吗?”   岑浔没回答,兀自向前走去,走动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封霁寒帮他捡了起来,正要还给他,却忽然发现掉下来的盒子里,竟然也装着一副手套。   他惊讶地抬头,岑浔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双手插着兜静静看他:“既然我已经有了新手套,这两个没用的手套就送你吧。”   封霁寒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喜:“你什么时候织的?”   岑浔矢口否认:“不是我织的。”   封霁寒当然没信,喜滋滋地戴上了手套,两只手套的手背上都有飞鸟的图案,一只是白底黑鸟,一只是黑底白鸟,织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封霁寒喜欢得不行,但还是隐隐有种被比下去的不甘心:“你怎么织的,为什么织得比我还好?”   “这种东西很难吗?”岑浔往他心口扎刀:“看一遍就该会了吧,只有你一直织不明白。”   封霁寒有被打击到,一回家就躲进书房疯狂练习钩针技巧。   岑浔习以为常,反正等到睡觉的时候,封霁寒自然会乖乖出现在床上。   出现在床上的封霁寒,仍然戴着他的新手套,岑浔在被子底下摸到他的手,不由黑线道:“你打算戴着手套睡觉?”   封霁寒美滋滋承认:“是啊,怎么了?”   岑浔有些一言难尽,半晌,叹了一口气:“……随便你。”   封霁寒关了灯,将他抱在怀里,安静了几分钟后,小声在他耳边说:“老婆,我还想要一条新围巾。”   岑浔闭着眼:“我看你长得像新围巾。”   封霁寒莫名其妙地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整张床都被他笑得震颤起来,岑浔不耐烦地推他,封霁寒厚着脸皮黏上来,半是撒娇地求他:“哥哥,给我织一条新围巾,我就要你亲手织的新围巾。”   得寸进尺,岑浔睁开眼,在黑暗中不悦地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掀开了被子,一翻身,直接骑了上去,居高临下道:“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做。”   这下,封霁寒终于没声了,但是握住他的腰的时候,这人戴在手上的手套仍然没有脱下。   ……   半夜,岑浔睁开眼,沉沉地看着天花板。   封霁寒规律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寂静的夜晚一如往常,但岑浔却忽然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盯着窗户,莫名的危机感蹿上了他的脊背,在他的视野中,两根线悄然从窗缝中蛇游了进来,尖端直指他们。   岑浔立即做出了决定,他快速将封霁寒摇醒,拖着他下了床。   封霁寒还没醒神,带着点鼻音问:“嗯?怎么了?”   岑浔压着声音,言简意赅:“有东西进来了,快走。”   话音刚落,那两根丝线就飞射而来,击中了门框,瞬间在上面破开了一个大洞。   封霁寒也清醒了过来:“那是什么?”   “鬼知道是什么。”岑浔拉着他在厨房找到了刀具,又去工具箱拿了电锯,警惕地出了房门。   岑浔很快弄清了那些丝线的来源——它们全都源自天空下悬浮的一个巨大的黑白茧状物体。   无数根丝线从它身上蔓延出来,落入千家万户,每根丝线的末端都卷住了一个人,飞速地将他们拖向空中的茧状物体。   很多人在被拖往空中的过程中便被过于锋利的丝线切断了肢体,血液和碎肢如雨点般落下,构成了一副炼狱般的场景。   岑浔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被拖向天空,看到他们的碎肢落下,房屋在密如潮涌的丝线中轰然倾塌,花圃中的花朵零落成泥。   几根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封霁寒的腿,要将他一并拖走,岑浔当然不允许,紧紧拽住封霁寒的手,跟那股力量角力。   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告诉他,只要放弃封霁寒,他就可以在这场灾难中活下去。   岑浔微微一怔,看向封霁寒,封霁寒也焦急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还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   岑浔眼神沉了沉,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几乎是怒吼出声:“别动!”   可那只戴在封霁寒手上的手套却在此时开始滑脱,任凭岑浔再如何用力,最终被紧紧握在他手里的,仅剩下那只黑底白鸟的手套。   四周的风声好像忽然停下了。   岑浔捏着那只手套,漫无边际地在满地的碎肢中寻找着,最终从一只断手上找到了另一只沾染了血迹的白底黑鸟。   岑浔近乎茫然地想。   我还没给他织好那条答应给他的围巾。   心脏那里传来一股窒闷感,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蔓延而来,又悄然被另一股力量轻轻抚平。   难过吗?好像也不难过,只是失去了身边一个人而已,等再过几年,我说不定就会把他忘记。   没有抓住他,也不是我的错。   对,不是我的错。   岑浔重复了许多遍这句话,像是要催眠谁一样,当他终于平静下来,在牢房里睁开眼,确认这一切都只是幻境,梦里那些实际上并没发生后,心态就更加平静了。   区区幻境,不过如此。   对他完全没有伤害,他的心情依旧很平和。   对门的探视小窗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唤:“0000,你还好吗?”   岑浔站起来,站在探视窗门口道:“我挺好的。”   0001听到他跟昨日无异的语气,有些惊讶:“你昨晚选了什么?”   岑浔微笑:“选丈夫死。”   0001更惊讶了:“那你应该已经失去了昨晚的那段记忆,这样你都不伤心吗?来到这里的囚犯,第一天往往会痛苦到不愿醒来,可你……”   岑浔愣了一下:“什么失去记忆?”   0001无奈道:“如果你选择让在意的人死,那么昨晚出现在幻境里的那段记忆就会变得模糊。”   岑浔试着回想,果然,有关于手套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   他再也想不起来丈夫收到手套后的表情了。   岑浔陷入了沉默。   0001唤了岑浔几声,没得到回应,过了大概有几分钟,他才听到0000冷冷说道:“那又如何?”   “记忆是可以重新缔造的。”岑浔理智道:“死在这里,才是永远的相隔天涯。”   0001被他的话震得一愣,一时间竟然哑然失语。   他正想开口,忽然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不断震颤,这种从未有过的动静令0001神色微凝,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在0001警惕的目光中,一个接近两米的高大狱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0001第一眼压根没认出来这个狱警,直到他打开了对面0000的牢门,0001才不可置信地意识到,这个狱警竟然就是0000的专属狱警?   只过去了一个晚上而已,0000的狱警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高??   0001瞳孔地震。   岑浔看着自己忽然变高的狱警,仅有些许惊讶,但很快,他就陷入了思索当中。   狱警是来带囚犯去教室学习的,出了牢房,岑浔跟其他三个队友重新汇合。   0006状态还好,除了满脸泪水,没什么别的问题,0088和0113的问题就大了,俩人脸色灰暗,眼神恍惚活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岑浔特意观察了这三人的狱警,由于黑斗篷的遮掩,暂时看不出他们的狱警有没有发生变化。   所有狱警中,只有岑浔的狱警在短短一夜内高出一大截。   这是为什么?   岑浔询问0006:“昨晚你选了什么?”   一提起这个,0006就痛哭流涕地忏悔了起来:“我选了杀我哥,我也不想这么选的,但是……但是……唉,我真不是人啊!我想死,四零哥,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就让上帝来审判我这至邪的罪过吧!”   “……”岑浔又转向0088和0113:“你们呢?”   0088:“自杀。”   0113:“自杀。”   两人虽然脸色较差,但精神状态比0006稳定多了。   岑浔正在思考为什么出现这样的不同,0001适时插话解释道:“选择自杀,就可以保留记忆,但身体会变得虚弱,下井的时候会更加吃力。”   原来是这样……岑浔总算弄清了所谓“赎罪”的一整套深层逻辑。   选择别人死,就会失去一段记忆,自责和痛苦有概率让囚犯一蹶不振,沉睡不醒,就算醒来,也会深陷在忏悔自责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当记忆消失到一定程度后,囚犯也就失去了出狱的理由和动力,最终失去希望,被耗死在监狱里。   选择自己死,身体就会虚弱,如果这种虚弱可以每日叠加,到了那个时候,就更别想着出狱了,恐怕在下井环节,他们就会被狱警打死。   看上去是个无解的困境。   可问题是——   为什么同样选择杀人,他的精神状态可以这么稳定?   岑浔看向0001,0001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察觉到他的目光,0001有些尴尬地笑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岑浔的目光又转向身侧一夜之间显著长高的狱警。   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关联,可一时半会,他又无法抓住那个苗头。   就这样走进了“教室”里,每个囚犯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狱警开始在多媒体投影机上给他们播放教育片。   教育片是典狱长的洗脑式视频,典狱长在视频里不断重复赎罪的重要性,要求他们在监狱里认真忏悔。   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内容,可那些话语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轻易又将岑浔拉回了昨晚幻境里,相握的两只手骤然分开的那个瞬间。   0006已经开始大哭特哭,几欲以头抢地,0001,0088,0096,0113等人也飞快红了眼眶。   0009同样痛苦不已,他的做法是对着墙壁把自己一头撞晕,眼不见心不烦。   唯有岑浔呼吸恢复平缓,紧握的手指逐渐松开。   压抑的情绪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褪去,抚平了心中所有起伏的痕迹。   还是那句话。   区区幻境,不过如此。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几个砖块噼里啪啦砸落了下来。   岑浔抬头,看到自己的狱警居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再次长高了。   它的头已然顶穿了天花板,身体也似乎变得更加庞大。   不知是不是岑浔的错觉,在岑浔的视线里,这个狱警的黑斗篷似乎开了线,有数根短小的线头冒了出来,触手般蠕动着,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岑浔:“……”   岑浔面无表情的想,其实他也已经疯了吧。 第87章   从教室出来后, 除了岑浔外,其他囚犯都还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因此众人一路无话, 等他们抵达餐厅, 新的营养液已经摆在了桌上。   难吃的营养液暴击味蕾,终于拉回了众人的理智。   趁着这个空档, 他们盘了盘目前的线索和疑点。   “昨天晚上, 我和0006选择杀人,0088和00113选择自杀, 但今天一早, 只有我的狱警变高,其他三人的狱警没有太大改变。”岑浔目光扫过在座的其他人, 包括但不仅限于自己的队友:“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0001,0009和0096,这三人都是坐了十年牢的老囚犯, 掌握的线索肯定比他们这四个坐一天牢的掌握的要多。   因此,跟0001等人合作, 一起整合已知线索,这一步是十分必要的。   好在0001是个聪明人, 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也愿意配合:“是有出现过狱警变高的情况,但大部分狱警一般都会逐渐变瘦——比如0096的狱警,已经快瘦成一个骨架了。”   0096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提到了他的编号, 迟缓地抬了抬不甚清明的眼睛。   岑浔沉吟道:“有没有狱警体型不变的情况?”   “有, ”0001默默抬眼看向0009:“0009的狱警,就是这十年来唯一没发生体型改变的狱警。”   岑浔:“有问过他的幻境内容吗?他一般选择杀自己还是杀别人?”   0001有些无奈道:“问过,但他不肯说。”   岑浔:“为什么?”   0001委婉道:“他觉得我们跟他都没共同话题, 跟他的思想高度不在一个层次,所以平等地鄙视我们每一个人。”   岑浔:“……”   这中二少年,叛逆起来可真叛逆啊。   他看向不远处,0009正因为不肯喝营养液而被狱警按在地上打,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可0009不知犯了什么倔,偏要咬着牙,死也不吭声。   一轮殴打结束,0009吐着血仰头狂笑:“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生死看淡,老子不服就是干!”   说罢,竟猛一翻身,跟狱警扭打在了一起。   岑浔无语地别开眼。   这种奇葩至极的绝世犟种,到底是怎么在坐牢十年后依旧活蹦乱跳的?   想弄清原因,只有从0009嘴里问出他是如何应对幻境。   岑浔沉思之时,那边0009扑腾着跟狱警对了几招,自然没有一战之力,转眼间0009脸上又添了几道青紫,被揍翻在了地上,0009低吼着在狱警手底下挣扎,像条被逼至末路的野狗。   在0009的狱警开启下一轮单方面殴打前,岑浔忽然出声制止道:“等等。”   狱警停下动作,戴着黑面具的脸转向岑浔。   岑浔淡声道:“他不愿意喝就算了,我替他喝。”   被狱警脸朝下按在地上,闭上眼正准备挨揍的0009愣了一下,挣扎着抬头,睁大眼睛看向岑浔,像是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狱警顿了顿,收回扬起的拳头,从斗篷里拿出一张红牌。   0001皱眉向岑浔解释:“红牌代表一次惩罚,拿了红牌,你将会在零点时多赎一次罪。”   岑浔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说罢,他拿起0009的营养液,一口气喝完,然后微侧过脸,对0009的狱警说:“把他放了吧。”   0009甩开狱警按在肩上的手,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发亮地看着岑浔,就像看到了什么盖世英雄。   他朝岑浔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出人意料地噗通一声在岑浔椅子边跪下,抱着岑浔的右腿,感动地哽咽道:“从没人……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四零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了!我要当你的小弟,我要给你养老!以后请尽情地使唤我吧!”   岑浔:“……”   虽然他帮0009也有自己的算计在里面,但0009为了这点小恩小惠就立即认哥,未免也太好攻略点了吧……   岑浔深吸一口气,用了点力气拨开0009抱着自己右腿的双手,和颜悦色道:“我帮你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你骨骼惊奇,意志力强悍,将来必有大作为,出于爱才之心,才忍不住出手罢了,不必挂齿。”   0009一听更激动了,不枉他今天挨打的时候没有求饶一句,不就是为了向超级恶霸0000展示他的强大意志力吗!   而0000果然慧眼识珠,发现了他隐藏在脆弱外表下的绝佳才华!   他!懂!我!   0009爽了,爽得头皮发麻。   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0006却开始莫名的不爽。   他不悦地盯着抱着岑浔右腿的那小子,心里隐约有种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抢走的不爽感。   哪来的野小子,才认识多久就喊哥,真没边界感!!   0006将玻璃试管捏着嘎吱嘎吱响,一双眼睛几欲喷火,0113看见了,奇怪地问0088:“0006这是怎么了?”   0088淡然道:“不知道,或许是破防了吧。”   另一边,岑浔将0009扶起,询问他有关赎罪幻境的事,0009对他新认的大哥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漏勺似的就把事情交代了。   “那个啊,我从来没选过啊。”0009大大咧咧道:“每次都是睡一夜就结束了,很少做梦。”   “你没选过?”岑浔意识到哪里不对,问他:“你有在意的人吗?”   “当然没有,”0009用不在乎的口吻说:“强者,不需要软肋。”   岑浔:“……”   岑浔眯起眼:“0009,你是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0009脸上轻松的表情微微一僵,目光也变得闪烁。   他这个反应,让岑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0009是唯一一个完全失忆的囚犯,就如同一张白纸,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就连幻境也找不到击溃他的方式。   正如0009自己所说,他没有软肋。   没有软肋,也就不会被监狱拿捏。   有了0009这个样本,岑浔弄清了经历幻境的第三种结果——如果囚犯压根没有在意的人,那么幻境也无法奈何囚犯,会直接忽略他。   不过,就算0009不会受到幻境影响,他也打不过狱警,最终依旧会被一辈子耗死在监狱里。   岑浔快速整合已知信息。   0009不受幻境影响,狱警在十年内体型不变。   0096等老囚犯受不了幻境折磨,狱警变得瘦削。   他在幻境内选择杀人,理应也受到幻境影响,陷入忏悔情绪,但是他非但没有情绪变动,相反,他的狱警还变高了。   为什么?   三条线索放在一起,岑浔很快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词——情绪。   不被幻境影响,就不会产生情绪,狱警体型不变。   被幻境影响,自杀会导致虚弱,杀别人会导致忏悔自责,狱警瘦削。   而岑浔本该产生的忏悔自责情绪却消失了,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狱警体型变大。   所以岑浔得出了这样的推论——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负面情绪全部流向了狱警,所以狱警才会发生改变?   可是,狱警又凭什么能做到吸收他的负面情绪?   就差一点点,岑浔就能抓到灵感的尾巴,他蹙眉深思,这时,不远处的0088忽然问了0006一句:“昨晚你们有没有被什么东西踩醒?”   0006松开紧攥的玻璃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你被踩醒过?有看清样子吗?”   “四肢着地,不太像人,”0088言简意赅:“但体型像人。”   0001沉稳接话:“我也被踩醒了,睁开眼时,那东西已经逃走。”   满脸疲态的0096难得开口:“嗯……黑不溜秋的,满屋子跑,骨头都差点给我踩断。”   只有0113茫然四顾,挠头道:“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被踩醒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然这么没礼貌。”   0009看着众人摸不清头脑的样子,抱臂冷哼一声,高傲仰头:“呵呵,一群辣鸡,不会吧,不会只有我反应神速地抓住了那个踩人鬼,还暴打了他一顿吧~”   0006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正欲开口回怼几句,忽闻几下掌声从岑浔那边传来。   岑浔赞许道:“0009,好快的身手,在场的人竟然没一个能比得上你,这个监狱只给你排第九,真是太辱没你了。”   0009瞬间被夸爽了!   他从没听过这么暖心的话语!   这个四零哥,真的太!懂!他!了!   他要!一辈子给四零哥当小弟!!   0009强压着嘴角,装作一脸不屑道:“其实也就一般般的水平,连我平时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有岑浔在前面打样,0001很快也掌握了给中二少年顺毛的诀窍,用崇拜的语气询问道:“0009,那东西的移动速度这么快,请问你是怎么抓到他的呢,可以教教我吗?”   0009瞥了0001一眼,勉为其难道:“看在你问得诚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0009很享受变成全场焦点的感觉,煞有其事地轻咳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却莫名弱了不少:“其实很简单啊,就是他踩在我身上的时候,脚忽然……滑了一下。”   0009别开脸,心虚吹口哨:“然后他倒霉地摔在了地上,一起来就是左脚绊右脚,我轻轻松松就把他给按住了。”   其他等待答案的人:“……”   0009的倒霉运气居然还能出现人传人现象的吗!   0009自己也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我看到他的工作牌了,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0113的狱警,不知道有什么怪癖,居然喜欢半夜把人踩醒。”   说着说着,0009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甘心:“可惜我刚揍了它一拳,它就跑了……”   听到这里,岑浔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一道灵光。   喜欢半夜把人踩醒……0113的狱警……   岑浔目光一凝,当即看向0113,严肃地问他:“0113,我记得你的罪名里,有一条就是扰民罪吧。”   0113懵懵的,下意识道:“是啊,典狱长说,我曾经半夜奔跑打扰室友休——”   “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吗?”岑浔打断他,紧紧追问道:“半夜奔跑,打扰别人休息的想法。”   0113当然摇头,眼神坚定不已:“当然没有,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打扰别人休息是不道德的!”   岑浔点点头,又转向0006:“那你呢,0006,你现在还有很强的偷窥别人隐私的想法吗?”   0006立即露出屈辱的表情:“我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去偷窥别人隐私!”   他甚至赌咒发誓:“我要是偷窥,我就天打雷劈!”   看,这就是问题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失忆,某些犯罪本能也不该被一起遗忘——甚至到抗拒的地步。   那么,他们邪恶的那一面又去了哪里?   岑浔看向狱警,直到这时,那些违和而奇怪的细节终于彻底串联了出了完整的真相。   那就是,这些狱警,其实就是他们自己。   0006喜欢偷看别人隐私,所以0006的狱警出现在他的牢房里,故意偷听他跟0001交谈。   0113喜欢半夜起来跑酷,打扰“室友”休息,所以0113的狱警半夜把他们一一踩醒。   在这个赤渊监狱里,大部分的囚犯都只犯下杀人罪,所以一直过去了十年,他们都发现不了自己的狱警就是他们的邪恶面。   要不是0113和0006的邪恶面太过特殊,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偷窥”和“扰民”两个罪名,恐怕没人能借此联想到狱警的真实身份。   午餐时间结束,他们被带往海底矿洞,通往海底的电梯里,岑浔一直在思考有关狱警的问题。   如果狱警就是他们每个人的邪恶面,那么狱警体型发生改变的原因也很好推断了。   狱警瘦削——善恶两面本质上都属于同一个个体,两者一损俱损。   狱警变高——善面滋生出的恶意被恶面吸取,成为了恶面成长的养料。   有的人会因为那种失去的痛苦而陷入自责,岑浔却不会。   在幻境中失去丈夫后醒来,岑浔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其实是愤怒。   他痛恨监狱玩弄他的真心,痛恨监狱让他在幻境里被迫体验失去丈夫的痛苦。   由他的痛苦滋生出来的,是毁灭一切的杀戮欲望,而不是充满内耗的自责。   谁让他感到痛苦,他必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直到将那种痛苦加倍奉还。   所以幻境的一晚过去,岑浔非但没有被痛苦的情绪淹没,反而因昨晚的遭遇而杀戮欲高涨。   这些负面情绪全部被恶面吸取,恶面因此反常地长高。   盘了一下所有的线索,对于如何离开这个监狱,岑浔已经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这日下井后,岑浔跟自己的队友说了几句话,就去了0001和0096那边。   0001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垂眸用工具切下一块正方体的黑色石块,貌似闲谈般开口道:“其实好几年前,我曾经跟0002,0003,0096等人策划过一次越狱。”   岑浔:“结果是什么?”   “失败了,越狱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我们都受到了很重的惩罚,”0001轻声说:“0002和0003就是在那时遭到重创,丢了一大段记忆,否则他们不至于坚持不到现在。”   岑浔沉吟片刻,问:“你们是被谁阻碍住了?”   0001目光微沉:“狱警,典狱长,以及监狱内部的自动防御系统。”   岑浔垂着眼睫:“如果我能解决掉前两个,剩下的那个——”   0096咳嗽了几声:“剩下的,我来解决。”   岑浔看向0096,显然对他的精神状态很是怀疑:“你行?”   0096灰白的脸上露出个僵硬的笑:“依稀记得读博的时候谈了个恋爱,虽然已经忘了恋人,好在知识还没忘。”   “你读的什么?”   “网络工程及信息对抗技术。”   岑浔:“……听上去挺专业对口。”   0096难得对面前的人也产生了点好奇心,反问道:“你能解决典狱长和狱警,你学的又是什么?”   岑浔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民俗学吧。”   0001和0096:“……”这位杀人无数的狠人大佬,居然是个文科男!   你的专业听上去可一点都不对口啊!   0096艰难地问:“你打算怎么解决典狱长和狱警?难道要召唤邪灵对付他们吗?”   岑浔微妙地笑了:“差不多。”   当天晚上,岑浔在被狱警锁回牢房里的时候,出声喊住了对方。   “一直当最低等级的狱警,你难道甘心吗?”   “现在你已经比其他狱警还要强大了。”岑浔语气淡然,像是单纯地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话中的内容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岁月静好。   他唇角微微上扬:“不考虑升个职,给自己搞个典狱长当当?”   狱警0000的脚步停下了。 第88章   岑浔等人进入监狱的第三天, 监狱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0096的狱警消失了。   当天上午,狱警分别将各自的囚犯带去教室时,0096的狱警直接没有出现。   0096站在自己的牢房里, 前所未有地懵了, 他将脸贴在探视窗上,看向从自己牢门前走过的一群人, 忍不住出声问道:“哎, 不是,我的狱警去哪了?我还用去教室吗?”   0001路过0096那扇金属门时, 匆匆丢下一句:“你先睡一觉, 等我们喊你。”   说完,他望向前面0000的狱警。   短短一夜之间, 0000的狱警的体型又膨胀了许多,黑斗篷外甚至开始弥漫蠕虫般的黑色雾气。   0001想起了0000昨天说过的话,0000曾说, 他有办法解决狱警和典狱长,但0001号完全没有想到, 0000的效率会这么高。   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让0096的狱警从监狱里消失,0000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惜进教室后, 他们这些囚犯都会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0001就没来得及询问岑浔,直到午饭时间,难吃的营养液唤回理智, 0001才迫不及待地问起岑浔狱警消失的问题。   “不是我, 我怎么会做出杀狱警的事情呢?”岑浔一边拔掉玻璃管上的塞子,一边摇头叹息道:“那实在是太恶毒了。”   “我只是问了一句我的狱警,他有没有升职的想法而已。”   岑浔淡定且无辜道:“狱警0000做出的选择,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他人:“……”   你就装吧,鬼才信跟你没关系!   0001压着声音好奇道:“狱警直接听命于典狱长,你是怎么做到让你的狱警无视典狱长禁令,干掉狱警0096的?”   岑浔平静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想升职的人总会找到办法,怎么解决掉狱警同事,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而是狱警0000该考虑的问题。”   “非要说一个原因的话,”岑浔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的狱警比这个监狱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恶毒吧。”   作为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狂魔,这个监狱里还有谁能恶毒过他吗?   所有的善意都在他这里,狱警0000身上只有最纯粹的恶,没有道德和情感上的约束,狱警0000当然会变成没有底线的杀人狂魔。   这个监狱将囚犯一分为二,让善面赎罪,让恶面制约善面,的确是个耗死囚犯的好办法,但这个机制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并非所有人的性格都是非黑即白。   就算是这个监狱,也没法将善恶两面完整干净地剥离出来。   对于岑浔来说,那点贫瘠的感情扎根于充满恶意的黑暗土壤,奇迹般开出了恶之花,就算将这朵恶之花连根拔出,它的根茎也早就被染黑了。   他的微末真心里掺杂了太多欲望的颜色,就连爱欲,也充满了占有和征服。   因此,哪怕是岑浔的善面,也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恶意。   坏得彻底,又善良得不纯粹,把他切开,得到的也只有一半的烂人,以及另一半不那么烂的烂人。   让这种一烂到底的人对付其他稍微有点烂的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岑浔对其他人说:“再等几晚吧,等狱警0000的同事全部上了天堂,我们就往外探索。”   其他人一脸复杂地应了下来。   0001提议道:“0096的狱警消失了,如果有机会,我们最好跟0096聊一聊,看看狱警消失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比如恢复记忆之类的。”   0006说:“没有狱警给他开门,他现在出不来,我们的牢房离他的牢房都有点远,怎么聊?”   0088思索道:“我离0096近一点,提高声音说话,或许能聊上。”   “不用这么麻烦,”岑浔垂眸看着青色的液体:“晚上回去后,我亲自去找他聊聊。”   0001嘴角一抽:“你……怎么去?”   岑浔微笑道:“当然是走过去。”   *   傍晚23点。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的岑浔回到牢房,像昨晚一样,再次叫住了狱警0000。   “多给我搞几张红牌过来。”岑浔淡声道:“我多赎点罪,你才能更快地变强……你懂的。”   狱警0000停顿了一下,仿佛没听到般,抬步走出了金属门。   狱警离开后,岑浔从脖颈上取下项链,摸到那根隐形丝线,利落地用它斩断了所有的锁链。   他来到金属门旁边,手指缠上无形的丝线,正要从探视小窗开始切割,忽然注意到,金属门压根没有关严。   这个狱警0000,可真是……   岑浔摇头笑笑,直接推门出去,跟对面满脸震惊的0001对上了目光。   “你——”0001透过探视小窗看到岑浔就这么明晃晃地走出来,十分不敢置信。   不是,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越狱了??   这是监狱允许的吗?!道德在哪里?人性在哪里?钥匙又在哪里?   岑浔站在他的牢房门前,挑眉问道:“要一起去0096的牢房里玩吗?”   0001有些犹豫:“会被狱警发现的吧。”   岑浔用丝线切开门锁,面色柔和道:“没关系,今晚全场的红牌我都包了。”   0001:“……”这也是能包的吗?   虽然心中震惊,但门开后,0001还是跟岑浔走出了牢门。   路过0006的牢房,岑浔敲敲探视窗:“能出来吗?”   0006瞳孔地震:“不是吧哥,今晚就出去?你玩这么大?”   岑浔说:“不出去,就在0096的牢房里商量点事情。”   0006松了一口气,摘下项链:“那还成,饭就是要一口口吃嘛。你等等,我现在就切门。”   他斜对面的0009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即将脸贴在了探视窗上,激动道:“哥,我也要出去!我也要去0096的牢房里玩!”   岑浔也答应了下来:“行,等会儿让0006切你的门。”   0088和0113也出来了,众人聚在0096的金属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切门,这种松弛感让门里的0096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菜市场。   0001好奇地问:“你们的项链是什么神器吗?为什么可以隔空切割金属?”   “上面缠了根线,肉眼看不到的。”0113是这么解释的。   0001提出想摸一摸,0113询问地看向岑浔,岑浔颔首同意了,这根线来历成谜,虽然锋利,但他们四个拿着却不会受伤,他想看看,其他人使用它会不会同样免伤。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不会。   几乎0001刚触碰到隐形的线,他的手指就渗出了一线血迹,要不是0001探手的动作慢,恐怕他的手指都会因为这次触碰而被直接切断。   “好锋利的线。”0001以按压的方式止住指尖的血,脸上却不见恐惧,只有单纯的思索:“为什么你们拿着就没事?”   0009忍不住插话道:“这还不简单,说明这是认主的神器,只有有缘人才可以使用呗。”   “……”   0096贴在探视窗上,语气幽幽道:“那他们在入狱前至少也是大乘期修士吧,怎么进来后就被打回凡人了?”   0009莫名高傲了起来:“谁让你们不修无情道,我入狱十年,有被影响半点吗?没有。因为无爱即是神,无心便不疼!”   “你还小,你不懂,”0096用怀念的语气说道:“爱能止痛。”   其他人:“……”   咣当一声,门终于开了。   0001进了门,欣慰地看着0096:“看来你恢复了不少,都有力气跟小学生斗嘴了。”   今天没有狱警拉他出去,也没有幻境干扰,0096在牢房里睡了一整天,眼中的红血丝消散了不少,连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是好多了,昨晚我赎罪到一半,正要进入选择环节,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幻境中断了——也还好幻境断了,否则再选一次,我今天真的会醒不来。”   他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狱警去哪了?你们的切门工具又是从哪来的!”   “说来有点复杂,简单来说,你的狱警被0000的狱警杀——”   “吃了。”岑浔打断了0001的话语,补充道:“是被我的狱警给吃进肚子里了。”   0088惊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岑浔淡定道:“今天早上起来,感觉肚子八分饱。”   “……”   0096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不可避免地瞄了眼岑浔的腹部,聪明人之间不需要交谈太多,0096很快明白了0000的言下之意。   狱警和囚犯,居然是一体两面的共生关系。   0096自嘲地笑笑,枉费他们在监狱里待了十年,居然没人发现这个关键消息。   “切门工具是我们进入监狱前戴的项链。”岑浔摊开手,给他看自己的项链:“一根金属链条,一根无形的丝,丝可以切东西,金属链就不知道有什么用了。”   0096看向他手心的项链,目光忽然顿住,他凑近细细分辨片刻,眉头皱了起来。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种黑色金属。”0096敲了敲脑袋,像是要借此让僵硬了太久的脑子恢复灵活:“……在哪呢?”   0001冷静地给出了一个假设:“我们日常活动的地方肯定没有,会不会是在我们越狱的那一次?”   “哦对!就是那次!”0096眼睛一亮,往后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在上面基地的实验室里,咱们天天挖的石头熔炼提取后,弄出来的就是这种黑色金属!”   0096因为太激动,说话有点颠三倒四,0001不得不开口向岑浔等人说明前情提要:“当时,我和其他四个囚犯一起越狱,我们是在挖矿的时候逃的,那时候狱警还不会陪囚犯挖矿……我们坐电梯到了顶层,发现监狱有内部防御系统后,我们就让0096负责搞定防御系统,我和其他三个人负责拖住狱警和典狱长。”   这时,0096终于整理好了思路,顺势接话道:“监狱的上方是一个基地,为了寻找操控室,我闯过基地的大部分区域,里面没什么人,只有机器人在运行,我寻思着跟着机器人走,说不定能摸到这个基地的核心区域,走着走着,就到了实验室。”   0096缓了缓:“说实验室也不准确,它有好几个区域,提炼矿石的只是其中一个区域,提炼出的黑色金属会被运送到下一个区域,装填进导弹里。”   岑浔眯起眼:“导弹?”   0096“嗯”了一声,沉声道:“咱们头顶上的那个基地,看上去是什么军用的基地。”   岑浔思索道:“所以这种黑色金属有什么用处?它还是石头的时候,能起的作用好像只有致幻。”   0096懊恼道:“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仔细看,如果要弄清楚的话,我们得再上去一次。”   0088这时出声道:“我觉得,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是在海上,想要离开,必须要先找到一条船或一架直升机吧。”   0096拧眉:“如果真是军用基地,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应该都有,但问题是谁会开?”   岑浔:“我不会。”   0006:“不会。”   0088:“不会。”   0113:“不会。”   0009跃跃欲试道:“在梦里开过飞机算履历吗?”   白痴的问题令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   唯一没立即否认的0001沉默了一下,缓缓说:“我应该会。”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震惊目光,0001自己也满脸不解地按了按眉心:“是啊,为什么我会开呢?”   岑浔微微一笑:“看来在座的诸位都是隐藏的人才。”   “那就暂时先这么计划吧。”岑浔说:“找个时间,去上面的基地看看,第一目标,搞到一架直升机。”   0001和0096都同意了:“可以,定什么时间?”   岑浔想了一下:“先等狱警0000吃光普通狱警再说吧,这样我们就不用跟其他狱警正面对上,减轻了很大的压力。”   他们这些囚犯现在都是脆皮,肯定是打不过狱警的,不如让狱警0000代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彰显着他们聚众越狱的事情已经被狱警发现。   岑浔就如他之前对0001所说的那样,不仅站出来承认自己才是主谋,还愿意承担所有的惩罚。   由于从未有过这种先例,狱警们将红牌拿在手里,没有立即做出判决。   狱警0000第一个动了,他把手里的红牌给了岑浔,身上触须般的黑雾猛然伸长,毫不客气地从狱警手里夺走了所有的红牌,然后全部放进了岑浔的手里。   岑浔拿着七张红牌,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里。   0009往自己的牢房走,一边走一边崇拜道:“像我四零哥这样的,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我要一辈子追随四零哥!永生永世不跟他分离!”   岑浔:“。”   那倒也大可不必。   七张红牌,代表着他一晚上要进入七次幻境。   为了转化出足够强的恶意,岑浔冷眼看着自己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   花圃里色彩缤纷的花朵一夜枯萎,常在花圃里忙碌的身影消失不见,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被万千丝线一次次推平,一起走过的那些地方都变成了废墟。   而岑浔只是坐在废墟上看着这一切,经历过的幻境越多,他在幻境里的意识就越发地清醒。   他的眼睛逐渐能分清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好像生来就是如此的敏锐,拙劣浮夸的剧情走向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可笑,到了最后,岑浔坐在废墟上,肩膀颤抖,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89章   岑浔等人进入监狱的第四天, 除了狱警0000,监狱里的其他狱警全部失踪。   没有狱警看管囚犯,0001等人直接从各自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狱警的消失同样带走了幻境, 不必再受幻境折磨, 今天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焕然一新。   “0000呢,他怎么没出来?”   越狱六人组在走廊上汇合, 发现还缺了一个人, 岑浔的牢房里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岑浔出了什么事, 当即推门进去察看。   一进门, 他们便看到岑浔靠着墙坐着,脸色苍白地按着腹部, 额间汗涔涔的,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   0009一下子就炸了,撞开所有人扑过去, 热泪盈眶地哭喊道:“哥,你怎么了!你昨晚被狱警打了?你别怕, 我一定给你报仇!”   岑浔勉强动了动嘴唇,0009急忙侧耳去听, 生怕这是他哥最后给他留下的遗言。   虚弱的话语落入耳中, 却是干净利落的“滚蛋”二字。   0009:“……”   0006没好气地将0009这傻孩子拉开,蹲下看了看岑浔,很快得出结论:“他应该只是撑到了。”   0088了然:“昨晚一口气吃了五个狱警, 能不撑吗?”   0096忧心忡忡:“这消化得了吗?总不能一直这么撑着——还得留出肚子吃典狱长呢。”   0009怒道:“你是禽兽吗!我哥都这样了, 你居然还想着继续让他吃典狱长!”   岑浔这时低声道:“他现在还打不过典狱长。”   一句话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看向他。   岑浔闭目道:“大概是狱警0000的力量得到了增强,连带着我也想起了一点东西。”   “典狱长的力量, 应该来自于这十年来从你们幻境里吸收的负面情绪,比如绝望,痛苦,悲伤……”岑浔深吸一口气:“这十年来,他一直靠你们的负面情绪不断增强力量,那种量级,不是我的恶面吃掉几个狱警就能比拟的。”   0001脑袋转得快,立即跟上了他的思路:“也就是说,想让你的狱警获得能够对抗典狱长的力量,要么让他多吃几个狱警,要么让他也吸取到那种庞大的负面情绪。”   但是很显然,监狱里的囚犯不可能一口气产出十年量的负面情绪,所以实际可行的方案只有第一个,那就是让狱警0000吃掉更多狱警,直接获得增强。   0096急性子道:“可现在监狱里已经没有狱警了,想弄到狱警,除非监狱里新来一批囚犯,或者——想办法把沉睡的那批囚犯弄醒。”   囚犯虚弱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沉睡,这个时候,他们的狱警也会跟着消失,要让他们的狱警回来,只有让这些囚犯重新醒来。   但陷入沉睡的囚犯大多心死如灰,身体虚弱到极致,处于无限接近死亡的状态,该如何让他们醒来,也是个问题。   “我有办法唤醒他们的意识,但是身体上的损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岑浔按着腹部,缓缓说:“我们需要一个会治疗的人。”   道理很简单,可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   就算找到了,那个人也无法在这个监狱里使用技能。   眼看局势再次陷入了死局,0088这时提议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不要再纠结,试着走另一条路吧。”   “上面的基地。”0088沉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在监狱上面建造军用基地?这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基地下关着的,其实都是国家重点关照的极危怪物?”   “我们本来应该可以使用特殊能力,进入这里后,却变得无法使用,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监狱里有特殊的东西在阻碍着我们施展能力?”   0113总算跟上思路:“对啊!基地就不一样,为了及时抓住怪物,基地里很有可能没有安装那种装置!”   0096十分不想给队友泼冷水:“可我上次进入基地,并没有感到特殊的力量在我的四肢百骸中涌动……”   0006耸肩道:“有关你能力的记忆被典狱长删得一干二净,如果你忘记怎么按开机键,任你怎么敲代码都是徒劳无功,一样的道理,当然,还有另一种最坏的可能,那就是基地里同样安装了那种装置。”   岑浔扯起唇角:“巧了,我昨晚刚想起来怎么用能力。”   众人面面相觑。   “那要怎么弄,”0009兴奋道:“现在咱们就杀上基地?”   “杀上去,”岑浔果决道:“必须要快,在典狱长发现之前,我们最好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狱警全部失踪,囚犯们沿着空荡荡的走廊进入电梯,如入无人之境。   电梯需要刷卡才能往上运行,但这些对0096来说都不是问题,破解个安防系统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距离我上次越狱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吧,这电梯的安防系统竟然没有半点改进。”0096一边感慨一边在电梯面板上操作,三两下搞定,电梯开始上升。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1层。   这次没有狱警追逐,他们可以细致地探索基地区域。   走出电梯,出乎意料的,入目的是一片黑暗,只有少数地方有照明,看上去也都是应急电源。   0096对此并不感到奇怪,从容地向一群门外汉解释道:“这地方在海上,电能全靠发电,十年过去,一些装置没人维护,怕是都老化了,在供电不足的情况下,剩下的电源会优先往核心区域供能。”   “这下事情就简单多了。”0096说:“我们往灯光多的地方找就行。”   “稍等一下,我先把这片区域的自动防御系统关闭,免得等会儿又有机器人冲出来对我们进行扫射。”0096不知在哪找到了电线,问0006借了丝线,简单粗暴地把几根电线给切断了。   0001轻声问岑浔:“你现在有恢复技能的感觉吗?”   岑浔扫视着四周:“暂时没有。”   但岑浔并未感到沮丧,进出监狱的唯一通道只有电梯,如果怪物从监狱里逃出来,第一个抵达的就是这片区域。   如果他是管理者,一定会在这片区域里也装上限制技能使用的装置。   岑浔:“再往外走走。”   基地上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到处都是灰尘,俨然是一副荒废的模样,0096是见过这基地几年前的模样的,那时候基地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荒败。   他纳闷道:“难不成这几年以来,没有一个人类在对基地进行维护吗?”   好歹也是个军事基地,基地下面还关押着囚犯……   0006笑眯眯道:“想开点,说不定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而我们就是世界上仅存的人类。”   0096搓搓胳膊,打了个哆嗦:“这种时候不要讲鬼故事了!”   有0096解决一路上的防御系统,他们顺利地抵达了基地内的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内同样只有应急电源,0096却提议进去看一下,试试能不能往外发送求援信号。   岑浔等人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同意了。   0096启用的备用电源,让指挥中心的无线电恢复运作,然后开始摆弄指挥台一堆眼花缭乱的按钮。   岑浔站在一侧,眯起眼看着他的动作,神色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0096不知是怎么操作的,广播忽然滋啦了几声,传出了断断续续的电音。   0096一边紧张地调整频率,一边祈祷道:“有没有人,拜托,来个活人吧……”   电流声忽然扩大了,0096一看有戏,立即开始精调。   “滋滋……滋滋……我……滋滋……”   隐约听见了幻觉般的人声,众人立即围了过去。   那道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滋滋……我是矢墟……你们的情况如何……滋滋……收到请回复……”   0096懵了:“矢墟?矢墟是谁?”   “应该是我的队友,”岑浔拉过话筒:“活着。”   对面名为矢墟的人紧接着询问:“滋滋……是否失忆?”   “失忆。”   杂音消失,信号终于稳定了下来。   矢墟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语速很快:“你们身上都携带道具,分别有以下效果——四哥,你身上的三根羽毛,白色是治疗,黑色是固定,分别能用三次,黑白色可以禁用一定区域内的技能,只能用一次。”   岑浔探手摸到脖颈间的羽毛,淡淡“嗯”了一声。   “偷窥狂戴的眼睛可以看到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事情,现在是关闭状态,想要使用,必须用四哥的丝戳开——戳痛就会打开了,使用方法是直接按进眼睛里,不过储存在眼睛里的能量有限,要省着点用。”   0006:“……”为什么他的道具使用起来这么血腥?   “资本家的金币使用方法是直接摔碎,能用出三次【钱束身】,敌方踩进钱眼里就会被绞碎。”   0088摸了一下胸口的金币,沉了沉眉眼。   “黑白猫的镜子可以当做一个空间,往里面装东西,死的活的都行,现在也在关闭状态,要使用,同样要用四哥的丝线戳开。”   “重要信息大概就是这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岑浔沉声问:“黑色金属链有什么作用?”   矢墟飞快答道:“金属链的制作材料是四哥你从一个容器上切下来的,容器由黑色金属打造,一旦被装在容器里面,身上的技能就会被禁用,不过,单一的黑色金属链条不起禁用效果。”   “你们之所以会戴金属项链,主要作用是用它固定各自携带的道具,防止道具在你们进入监狱的过程中丢失。”   “金属项链的硬度很高,万一你们陷入昏迷,这里的规则无法轻易地将它从你们身上剥离。”   岑浔心念骤转,问道:“如果容器被打破,那些黑色金属还能起到禁用技能效果吗?”   “不能,”矢墟说:“你做过实验,一旦容器失去密封性,也会同时失去禁用技能的特性。”   电流杂音再次出现,像某种不妙的征兆,果然下一秒,矢墟用更快的语速说道:“这里的信号非常不稳定,你们所在的小岛隔段时间就会变化一次位置,很快我就会跟你们断联,如果你们需要跟我对话,必须再次往外发出信号,让我……滋滋……”   信号中断了。   岑浔放开话筒,沉思片刻,看向0006:“0006,你现在就把眼睛安上,找到这个建筑的突破点。”   0006虽然觉得使用眼睛的方法有点血腥,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他当即点头:“好!”   岑浔用缠绕在金属链上的隐形丝线戳开了0006吊坠上紧闭的眼睛,只见那只眼睛猛然睁开,血红的瞳仁如同活物般地开始转动,0006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把它按进左眼当中。   预料当中的痛感并未传来,那只眼睛很顺利地融入了他的左眼当中,接着,一股热意传来,0006睁开左眼,只见视野里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玄妙的感觉回到了体内,0006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转动血红的左眼四顾片刻,带领队友们前往一个方向。   “这里的确是一个军事基地。”0006边往前走边说:“但是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导致这里的看守人员全部死亡。典狱长担心监狱里的囚犯逃出去,于是使用自己的技能困住了囚犯。”   “但是这么一困,他自己的脑子也不清醒了。”0006叹息着摇头:“因为他把自己也切成了两半,咱们见到的那个典狱长,就是典狱长的恶面。”   0009迫不及待地问:“那典狱长的善面在哪??杀掉典狱长的善面,他的恶面是不是就会跟着消失了?”   “哪有这么简单。”0006瞥他一眼:“你们的恶面被吃了,善面不也没受到影响吗?”   “善恶两面本是一体,互有联系,又能独立存在,”0006沉声说:“想要让典狱长停止技能输出,必须把两个典狱长全部杀死。”   “那么新问题就来了,”0096挠头说:“典狱长的善面又在哪里?”   0006头疼道:“这个我暂时没看到……似乎是被恶面藏起来了。”   “先不说这个了,”0006话锋一转:“我看到了战斗机的停靠点,我们先试试它还能不能用吧,如果能直接飞走,也就没那么多鸟事了。”   有了0006的全知视野,他们很快找到了这个建筑的出口。   一共有五道密码门,每扇密码门背后都有着严格的防护系统,就算是0096,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得以破解。   出了最后一扇门,迎面扑来的就是一阵咸湿的海风。   那阵海风好像唤醒了某种开关,踏出这扇门的瞬间,七个人俱是一愣。   0001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感应到了我的技能,似乎是……防护盾?”   0096不可置信:“我是搞武器的??未免跟我的专业太对口了吧!”   0009更是激动到落泪:“我就知道我是天选之子!我就知道我那么倒霉一定是有原因的!老子明明可以让别人倒霉,却自己硬生生倒霉了整整十年,十年啊!我恨!!”   0006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技能,好奇地看向岑浔:“哥,你什么技能啊?”   岑浔淡淡道:“太多了,一时间说不完。”   0006:“……”   该说不说,怪不得这位哥编号是0000,技能栏那么满,不无敌才怪。   走出一段路,再回头看来时的方向,可以看见一座黑色的半圆形建筑,它就像一口碗一样倒扣在地面上,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门,只有唯一的密码门出口。   这时,众人终于回过味来。   原来他们无法使用技能,其实是因为这整座基地都是由黑色金属打造的密封容器,上到基地,下到监狱,都处在容器范围内。   只有离开容器,他们才能使用技能。   0096感慨道:“要不是关的是我们,我都想夸夸这个监狱的设计者了。”   0009暴躁道:“夸个屁,他害我被关了这么久,最好别让我找到,否则我一定宰了他!!”   说话间,他们抵达了占地可观的庞大机库,粗略看去,各式各样机型令人眼花缭乱。   战斗机的载人数量在一到二人左右,所以0001的首选是武装直升机及轰炸机。   “如果要飞得快,我们就挤一挤,坐轰炸机。”0001拍拍轰炸机的机身:“它的飞行速度基本在上千公里每小时左右,离陆地近的话,几分钟就能抵达,直升机就稍微慢一点。”   0096叹气:“不管坐哪个,先看看还有没有油吧。”   0006玩笑道:“还得让0001试驾一下,万一他忘记怎么开了呢?”   0001笑笑:“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觉得,我应该还没忘。”   他们先上了轰炸机,轰炸机上总共有六个座位,他们有七个人,挤一挤确实能坐下。   0001上了机,轻车熟路地打开气动启动器按钮,再打开发动机启动器,待转速达标,往前推其中一根油门杆。   “虽然我一个人也能开,但为防出现意外情况,最好再来个副驾驶。”0001这么说道。   0006闻言,扶着座椅探头过去:“我知道这些按钮的名称,也知道操作方法,但是遇到特殊情况,需要由你指挥我,我没有经验,无法根据情况主动做出有效应对。”   0001无奈道:“也行,凑合一下上岗吧。”   0001推动所有油门杆,将所有发动机启动完毕,操纵飞机往外滑行。   看上去确实是懂开飞机的。   0001操纵飞机滑行出机库,停下了飞机:“直接飞出去?”   “不能飞!”0006急声阻止:“我们现在还在典狱长的技能范围内,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密封区域,没有典狱长允许,咱们一飞上去就会跟边界撞上,会机毁人亡的!”   “搞来搞去,最后还是得干掉典狱长嘛。”0009听了直摇头。   0006发愁道:“我们现在的技能等级也被切成了原来的二分之一,想打过典狱长,难。”   0088沉静道:“可要是让0000的狱警去跟典狱长战斗,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另一个问题。”   他环顾众人:“如果0000的恶面赢了,他将会吞噬典狱长的力量。”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对上成为新任典狱长的0000,更加地没有胜算。”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目前除了这个方法,好像也没别的办法对抗典狱长。   最后还是岑浔拍了板:“让狱警0000吃,只有他能靠吞噬狱警快速增长实力,典狱长有十年的积累,以我们目前被切了二分之一的力量,是绝对打不过他的。”   “至于怎么对付狱警0000——”岑浔还没说完,忽然被0006打断:“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说吧!先说说最关键的,怎么把那些囚犯唤醒!”   岑浔瞥了反应奇怪的0006一眼,0006目光闪烁,快速瞄了眼头顶,像是在暗示什么。   岑浔意识到0006想表达的意思,顺势换了话题:“用羽毛吧,羽毛是治疗道具,但是只能治三次,所以这三个人选很重要,被救治的人里,最好有一个拥有治疗类的技能。”   0096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种事只能赌运气了,哪能这么巧,刚好治到一个奶妈。”   岑浔微妙一笑:“但是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运气其实很不错。”   “走吧,回监狱。”   路上,0001向岑浔说了监狱内囚犯的大致情况。   “当时跟我一起出逃的,有0002,0003,0024,0096。”   0001说:“按照我的推断,0002,0003,0024,这三个人都是可信的。”   “为什么说这三个人可信?”0113:问:“难道还有不可信的囚犯?”   “是的,”0001点点头:“这三个人跟我们一样,都拥有在人类社会的美好回忆,所以我推断他们是人类。”   “但是其他的囚犯……”0001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开口。   0096接上他的话:“其他的囚犯不太像人类,他们没有什么美好回忆,每天都浑浑噩噩,我现在怀疑,他们就是原本被关在监狱里的怪物。”   0001点头赞同:“对,就是这个意思。”   岑浔:“那就先从你说的三个人类里开始救。”   为了省事,他们直接把0002,0003,0024从各自的牢房里带了出来,放进了0113的空间镜子里,一起带出了基地。   0096对着这三个面色灰白的面孔犯了难:“唉,都有交情,先治谁好呢?”   岑浔根本不选,他直接问0009:“老九,如果让你从这三个人里选出最幸运的两个,你会选谁?”   “问我吗?”0009受宠若惊,感动道:“哥,没想到我的选择在你眼里居然有这么重要,你好爱我!”   他骄傲地指向0003和0024:“如果是我,我会选这两个人!他们的面相一看就有福气!”   岑浔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白色羽毛放在0002的额头上。   0009:“???”   0006笑到捶地:“老九啊老九,你对自己的幸运值是有什么误解?咱哥完全是拿你排除错误选项呢!”   0009又气又恼,委屈地喊了岑浔一声:“哥——”   岑浔淡定给中二少年顺毛:“别听老六说的,都是恶评,你的能力只要用对,完全就是人生作弊器,比他的眼睛好使多了。”   瞬间,0009又爽了,高傲地瞥了0006一眼。   0006翻了个白眼。   算了,懒得跟小学生计较。   放在0002额头上的羽毛散发出幽幽白光,待光芒散去,0002仍没有醒来的趋势。   身体治好了,精神还不愿醒来。   岑浔取出项链上缠绕的傀儡丝,手指贴着0002的眉心,将傀儡丝扎了进去。   片刻后,0002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眼皮开始颤动。   0001贴心地为0002遮住眼睛,避免他醒来后不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   0096则不停夸赞岑浔:“简直是神医啊!这是怎么做到的?是什么让0002重燃了斗志?”   岑浔抱臂玩味道:“给他造了个狗血梦境,梦境的最后他变成植物人,再不醒来,老婆就跟别人跑了。”   0096:“……”   果不其然,0002嘴里大喊着什么“老婆别丢下我”,流着泪挣扎着醒来了。   睁开眼看到一群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他打了个哭嗝,险些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我老婆呢?”0002抹了一把脸,尘封已久的脑子缓慢开始运转,呆滞道:“不对——我有老婆吗?”   0009扑上去,揪着他的领子大力摇晃他:“老婆个头!快说!你什么技能!!”   0002终于被他摇清醒了,他皱眉道:“技能是什么东西?等等——”   他迟疑一下,不知从哪摸出一枚药片放进嘴里,几秒后,他一张瘦削的脸肉眼可见地回春。   0002一个仰卧起坐,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自己都震惊了:“我靠,我居然有治疗技能!”   其他人:“……”他们也想震惊一下。   竟然真的运气这么好,第一个救到的就是奶妈。   这事说出去谁信啊。   终于为自己正名,0009用力握拳,仰头不让眼中的热泪滑落:“原来我才是真的幸运王!”   0006一言难尽,居然真被这小子装到了。   老九反买,别墅靠海。   他悟了! 第90章   有了奶妈, 就省下了岑浔剩余的羽毛治疗次数。   0002一边治疗0003和0024,一边听0001简单介绍目前的情况。   他默然了一会儿:“原来距离我们上次越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十年了。”0002喉咙梗了一下, 鼻子也开始发酸:“还会有人在等我吗?”   0001安慰道:“有没有人在等你, 出去了才能知道,我们都要向前看。”   岑浔托着下巴, 漫不经心地将傀儡丝从0003眉心抽回来, 转而扎进0024的眉心里,思绪稍微有点跑偏。   如果典狱长死了, 他失去的那些记忆是否还能恢复?   那个人……那个他已经记不起来的人, 会希望他回去吗?   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出现在他那些称得上美好的记忆里?   岑浔试图回想, 可那些仅剩的记忆就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七零八落,再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过往。   岑浔有些自嘲地心想,他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狂, 如果那个人是正常人,应该更希望他死在这里吧。   治疗结束, 0003和0024也都醒转了过来。   岑浔懒得构思剧情,给他们编造的是0002同款狗血梦境, 因此两人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疯狂找老婆。   “醒醒, 你们没老婆!”暴躁少年0009给了他们每人一拳:“清醒了吗!”   茫然捂脸的0003和0024:“……啊?”   “我们出监狱了?”0003第一个反应过来,狂喜不已:“噫!我终于刑满释放了!老天怜我!”   0009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坏了,给他打傻了。”   0096长叹一声, 双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 重重按了按:“坏消息,你们没出监狱,好消息, 我们已经找到了越狱的办法。”   “再跟我们越一次狱吧。”0096坚定地说:“这次哥们铁定带你们出去。”   0003和0024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彻底消化这个消息。   在0002的治疗下,他们的身体状态转好,也开始有余力思考当下的情况。   0003感受了一下.体内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我的能力是死神,技能附带隐形效果和死神镰刀。”   0024:“我的能力是操控金属。”   0001闻言,立即追问:“什么金属都能操控吗?”   0024点头:“只要是金属,都可以。”   这时,一旁的岑浔忽然按住腹部,眉头紧蹙了起来,他的异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0001立即停止跟0024交谈,转而关切地看向岑浔:“肚子还很撑吗?”   岑浔闭目深呼吸:“他又开始吃了。”   0002拨开岑浔身边的0009,把新制作的药片递给他:“消食片和止痛片,可以加速消化能量,减少涨肚的感觉。”   岑浔接了药片,服下,脸色却仍然没有好转的趋势。   囚犯和狱警分别携带着本体二分之一的力量,狱警0000吞下一个狱警,相当于吞下一份二分之一力量。无数个二分之一叠加起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随着0002,0003,0024的狱警被狱警0000接连捕食,那种吃撑的感觉越发强烈。   当狱警0000吃下最后一个狱警时,岑浔眼前忽然跳出一个黑底红字的弹窗。   【觉醒进度:34%】   岑浔:“?”   觉醒进度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个弹窗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岑浔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决定暂时不去思考所谓的觉醒进度代表着什么。   反正还剩66%的进度条,继续吃呗。   岑浔对0113说:“小猫,你去把监狱里所有的囚犯都装出来吧。”   “最迟到今晚零点,典狱长应该就会发现监狱里的不对劲。”   岑浔沉声道:“在此之前,我们得造一个能与之匹敌的新典狱长出来。”   *   基地外的广袤空地上,出现了一副神奇的流水线画面。   0113负责从空间镜子里倒出囚犯,0002对他们进行治疗,囚犯接着被转送到岑浔面前,一根傀儡丝扎入他们的头部,令他们从沉睡中惊醒。   正如0096所说,这些囚犯看上去不太像人类,不仅是指他们千奇百怪的人类外表,还指他们接近于无的空洞思维。   刚醒来时,他们只会呆滞茫然地看着天空,对询问声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们的狱警被吃掉后,他们就会突然发狂,攻击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   拥有全知之眼的0006是这么解释的:“这些确实不是人类,它们生来只有杀人的本能,恶面一死,他们的杀欲失去恶面吸收,就会在善面身上故态复萌。”   “那怎么办?”0009比了个手刀:“把他们都杀了?”   “嗯……好像留着也没什么用……”0006看向岑浔:“哥,你觉得呢?”   岑浔思忖片刻,说:“放进监狱里继续关着吧。”   这个监狱总共有114个囚犯,排除越狱十人组,剩余的104个囚犯又被关回了各自的牢房里。   拍门声,嚎叫声,尖啸声……各种噪音不绝于耳,0009踹了一脚牢门,烦躁不已:“别叫了,吵死了!”   监狱太吵,不好说话,于是众人坐电梯上了基地,围坐在一张会议桌前,谈起了有关典狱长善面的问题。   “典狱长的善面早就被恶面藏起来了。”0006皱眉说:“但我看不到典狱长的善面被藏到了哪里。”   0001:“是被屏蔽了,还是受等级限制,看不到更多?”   0006:“很模糊,应该是被屏蔽了。”   0002咬牙切齿道:“那就是在这个该死的金属建筑里面!”   0003:“或许是被藏在了某个密室里。”   0096则提议道:“这个建筑总共就三层——基地层,监狱层,以及海底的矿洞层,不然咱们十个人分开找?”   “按照恐怖片定律,落单通常没有好下场。”0006翘腿道:“确定要分开找?”   一直沉默的岑浔这时勉强出声道:“不能分开。”   他抬起眼,对上众人疑惑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说:“我的狱警,可能会杀人。”   “所以,最好不要落单。”岑浔垂眸:“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   其他人:“……”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直到0001再度出声,打破沉默:“我的想法是先从矿洞开始找。第一矿洞区域小,搜寻时间不会太久,第二,如果我是典狱长的恶面,我不会希望善面处于清醒状态。”   “如此逆推,什么地方对善面的精神干扰最大?只有矿洞,你们觉得呢?”   众人回过神,纷纷赞同。   0006看向岑浔:“哥,你觉得呢?”   岑浔点点头,按着腹部缓缓站了起来,额间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汗:“走吧。”   0001关切询问:“很难受吗?不如我来背你吧。”   岑浔拒绝了他的提议,拿出0002给的药瓶,倒出几片药吃下。   【觉醒进度:41%】   吃了其余囚犯的恶面,那个莫名其妙的觉醒进度条又往前跳了7%。   药片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腹部的饱胀感再次消散些许,岑浔心想,如果进度条跳到100%,会发生什么事?   思忖间,他们进入了电梯。   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海底矿洞层。   然而,他们来迟了一步。   矿洞的某处地面被挖出了一个大坑,形似棺材的金属舱暴露在空气当中,舱门大敞,里面的人不翼而飞。   “被人捷足先登了。”0001蹲在金属舱旁,神色沉重,0096则开始查看金属舱内部情况,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个营养舱,按最低档供给氧气和营养液,可以运行十年以上。”   0096自嘲道:“采了十年的矿,真没想到典狱长就在我们的脚底下。”   0113震惊道:“……所以典狱长是被狱警0000抢先偷走了吗?”   0003:“看来是的……”   不愧是榜一大佬的恶面,行动力和智商没一个拉胯,恐怖如斯。   就在此时,一阵红光忽然笼罩了整个矿洞,紧接着,急促的警报声响起,几乎刺破耳膜。   0002面色一变:“糟了!是罪犯越狱的警报铃!典狱长发现我们越狱了!”   0001当即立断:“进电梯,马上离开基地范围!”   他们迅速乘上电梯,但不妙的是,矿洞层在海底,距离监狱层有很长一段路,正常上升需要二十分钟,如果电梯按照常规速度走,那肯定就来不及了。   好在0096恰巧精通此道,他飞快地在电梯面板操作了几下,狠狠松了一口气,语速极快道:“这电梯有紧急保护机制,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启动紧急按钮就能高速上升——我现在就要启动了,加速度有点大,你们忍忍!”   0096话音刚落,电梯面板忽然从中分裂,迅速向两侧滑开,0096猛地锤下面板后的红色按钮!   电子女声平稳的声音在电梯内响起:【紧急模式已启动,请电梯内所有人员尽快做出伏地姿势,倒计时5,4……】   没读过什么书的0009疑惑问道:“什么是加速——”   话还没说完,他已被0003面朝下一把按了下去。   【……2,1。】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电梯忽然开始加速上升,由于惯性,众人都被重重拍在了电梯地面上。   吃痛声此起彼伏,好在在场的囚犯都不是普通人,倒也能承受得住。   0009摔在0006身上起不来,咬牙道:“这就是加速度吗?好强的力量!我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0006龇牙咧嘴:“求求你了,出去后多读点书吧!”   高速上升的电梯与通道内的钢架结构摩擦,迸出了肉眼可见的火花。   电梯面板上显示的数值飞速跳动,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电梯的上升速度才逐渐减缓,最终缓缓在1层停下。   电梯门打开,0096连滚带爬地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大吼:“快快快,全都出来,这电梯再过一分钟就会爆炸!”   众人闻言,完全顾不上仪态,一股脑全往外爬,期间0001,0113,0088发现岑浔没动静,连拉带拽地将他也带了出去。   在0006的帮助下,0001将岑浔背了起来,在电梯爆炸前,带他冲出了这片区域。   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撞上了后背,连带地面都在隐隐颤动,0096在前面带路,众人在黑暗中一路盲冲,终于在整栋建筑完全封死前冲出了最后一扇密码门。   乍然亮起的天光令他们下意识眯了一下眼,来不及产生太多逃出生天的喜悦,0001的一声急促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0002,你快来看看0000!”   0002气都没喘顺,当即冲去了0001那边,只见0001将0000放了下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0000眼皮轻阖,苍白的嘴唇上染着鲜红的血迹。   0002给他诊断了一下,面色严峻道:“他吃得太多,身体承载不了,要被那些力量撑爆了。”   0024不可置信道:“可是狱警不是已经被吃完了吗!除了狱警,他的恶面还能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这个监狱里,除了他们和狱警,剩下的活物只有——   “那些囚犯……”0024喃喃道:“0000的恶面,把囚犯也吃了?”   0006急声问0002:“能治吗?先给我哥治疗!”   0002给出肯定答案:“能治!”   他配出药剂,一咬牙,将自己的血也加了进去,让0001喂0000喝下。   0113撕下自己的衣角,帮岑浔擦着从他唇角淌下的药剂。   0002握着岑浔的手腕查看他的情况,眉头皱得解不开:“虽然这药剂可以修复他体内受损的脏器,但除非让他的恶面停止摄入能量,否则治标不治本。”   “你最好再想想办法,”0006沉重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我哥要是在这里完全觉醒,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   不知是因为0006话语里的内容,还是因为某种源于未知的恐惧,0002感到了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他看着昏迷的0000,硬着头皮道:“我尽量。”   他绞尽脑汁,施展浑身才能,又配了一瓶生命药剂出来,0001小心地喂岑浔喝下,这次只喝了半瓶就起了效果,岑浔眼睫微颤,半睁开了眼,一双琥珀眼瞳因虚弱显出了几分黯淡。   只有他能看到的弹窗再次出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弹窗上的红字越发接近如血般的色泽。   【觉醒进度:49%】   岑浔眼睁睁地看着它刷新了一下,新的弹窗跳了出来。   【觉醒进度:50%】   喉间血腥味越发浓重,岑浔猛地俯身,吐出混着鲜血的碎肉块。   耳鸣声压下了四周传来的呼喊,岑浔恍惚间抬头,看到基地半圆形的金属建筑被数道丝线穿透,那些丝线如利刃般在金属表面轻松划过,瞬间将圆顶上方切割出了一个大缺口。   一道黑影轻盈跃上圆顶,黑色的斗篷被狂风卷过,如同蝶翼般在身后振翅。   忽然,狱警0000身影如鬼魅般往后闪退,同时,他手心中的数千根丝线直直刺向从缺口中飞出的另一道黑色身影。   那些丝线看似柔软,真正刺出时,却如钢箭一般坚硬,典狱长被无数根丝线穿透,生生钉在了半空,而狱警0000脚踩定格在空中的丝线,斗篷翻飞,与典狱长遥遥相望。   身中数根傀儡丝的典狱长却并未死亡,他停顿几秒,抬起了手,基地内的炮口纷纷调转枪口,瞄准了屹立于半空中的狱警0000。   转瞬间炮火齐发,数枚炮弹直指空中的狱警0000,狱警0000却是不慌不忙,他单手抬起,在空中虚虚抓握,那些冲向他的导弹便纷纷解体为金属粒子,在半途就全部坠落。   0024看看空中的狱警0000,又看看自己的手,身为可以操纵金属的异能者,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的技能。   0024呆愣地张大嘴:“……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狱警0000的身影忽然从半空消失,典狱长转动头部寻找着他的踪迹,冷不防一把镰刀从斜后方袭来,死死锁住了他的脖颈。   0003绝望抱头:“他连我的死神镰刀都能复制!他简直是个怪物!”   死神镰刀没能带走典狱长的性命,典狱长脖颈都被切了一半,动作却依旧平稳,他反手抓住了狱警0000的镰刀,发动了技能【罪恶审判】。   此技能可以复刻敌方击杀他人时使用的杀人手法,然后将之全部奉还给敌人。   数道血红的傀儡丝从典狱长身上爆开,与狱警0000的黑白傀儡丝紧紧交缠在了一起,剩余的血红傀儡丝呼啸着刺向狱警0000面门,同时,天空乌云密布,数道黑雷轰然降下,直直灌向狱警0000的头顶。   狱警0000不闪不避,使用了从0001那里学习的技能【固心如界】。   血红傀儡丝撞上了透明的护盾,狱警0000借此机会与典狱长拉开距离,而后双手各拽住一半傀儡丝,以自己为支点,用死咬着血红傀儡丝的丝线将典狱长抡了起来,重重甩向黑色半圆形建筑。   典狱长撞上建筑表层,在上面留下了极深的一道凹痕,又被狱警0000狠狠掼在地上,落地的地方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典狱长对上如今的狱警0000,显然没有一战之力,狱警0000落在深坑边上,身上蔓延出潮水般的傀儡丝,将深坑中心的典狱长层层包裹,拖向自己,典狱长就如同在蛛网中徒劳挣扎的昆虫,无力挣脱傀儡丝的束缚,只能一点点没入狱警0000的身体。   随着狱警0000开始吞噬典狱长,岑浔的觉醒进度条又往前猛蹿了一截。   【觉醒进度:55%】   【觉醒进度:56%】   震耳的雷声中,岑浔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喉间的血腥味,猛地抬手,拽住0113的手,勉力说出一句话:“镜中空间,杀善面典狱长,离开……”   0113立即照做,打开镜中空间,然后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善面典狱长。   狱警0000可以复制囚犯的技能,如果他想随身携带善面典狱长,最好的选择就是镜中空间。   唯一一点不好的是,0113也有对镜中空间的操纵权。   0113将典狱长0001从镜中空间倒了出来,0024立即扑了上去,准备用死神镰刀收割善面典狱长的性命。   可下一秒,他的死神镰刀停在了半空。   远处的狱警0000不知何时转过了头,直勾勾地看向他们,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有他的允许,所有人都别想彻底杀死典狱长,逃离这座岛。   鬼才听他的,0001使用技能【固心如界】强行震开了牵制着死神镰刀的傀儡丝,然后背起岑浔,对所有人说:“去停机场!”   0024哎了一声,来不及做更多动作,只好将善面典狱长也背上,跟上队伍。   眼看0001开出来的那架轰炸机就停在不远处,一道金属高墙忽然拔地而起,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狱警0000翩然落在高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   狱警0000已经完全吞噬了典狱长的恶面,现在,还有谁可以与之匹敌?   狱警0000却并未做出进一步的攻击动作。   他从金属高墙上跃下,落在众人面前,在数道警惕的目光中,他忽然轻笑一声。   “不用这么紧张。”   细长的手指按住脸上的黑色面具,将它彻底取下。   面具之下,俨然是一张熟悉的脸,与岑浔相比,他的面色不见虚弱,唇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   “我没有杀你们的想法。”   0001冷静道:“可你有杀0000的想法,对吗?”   “是啊,被你猜到了,”狱警0000朝0001伸出手,貌似柔和道:“把他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0001无动于衷:“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恶面说出来的话?”   他紧了紧背着的岑浔,目光锐利:“一旦善面死亡,失去底线的你一定会大开杀戒,就算我们能出去,最终也会沦为你的食物。”   狱警0000淡淡道:“你们人类,本就是我的食物。”   “可我却偏偏跟食物玩起了感情。”狱警0000半是疑惑地问:“这难道不可笑吗?”   他看着半睁开眼睛的岑浔,带着点恶意地笑了起来:“你的印象里,那段感情一定是很美好的吧。”   “可是真相又是什么呢?”狱警0000轻描淡写道:“他只是人类派来稳定你情绪的奸细,在发现你重新获得能力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背叛你,保护人类。”   黑云遍布的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狱警0000低笑了起来:“而你,只会在杀他的时候心软,只会被他扰乱原本的计划。”   “真是太愚蠢了。”   “永远都比不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永远都不会被他排在第一位。”   “还有什么好坚持的。”狱警0000垂下眼睫:“你不也亲手打碎了那些记忆吗?本就应当如此,那些回忆,实际上一文不值。”   他上前一步,看向压抑着神情的岑浔,伸出手:“来吧,让我们结束这种痛苦。”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狂风大作,狱警0000的兜帽被风吹落,及腰的黑色长发随风扬起。   岑浔沉默片刻,拍了拍0001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0001僵硬一瞬,只好将他放下,抿唇看向他。   岑浔来到狱警0000面前,无视他伸出的手,淡声道:“确实,我所谓的感情,最终还是沦为了虚幻的泡影,镜花水月一场空。”   狱警0000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是,我也不接受自己最终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与进食的野兽。”   岑浔缓缓扯下了颈间的项链:“所以,还是来比一比吧。”   “就比,谁先杀死谁。”   岑浔取下黑白相间的那根羽毛,在空中一点,金色的无神领域展开,吞没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将他们单独笼罩其中。   0006扑上去,拍打无神领域的外壁,骂了一句脏话:“靠!什么都看不到了!”   0003艰难道:“0000已经那么虚弱了,他能打得过他的恶面吗?”   0001则急声问0006:“有什么办法能打破这个领域吗?”   0006摇头:“没用的,这个领域内禁用一切技能,等级也比现在的我们要高。”   他的神色难得肃穆,无比沉重道:“想让它消失,除非——”   此时的无神领域内,善恶两面相对而立,在他们的中间,立着一把光剑。   在这个领域内,开启领域的人可以使用光剑,无视任何规则,一击斩杀任何人。   一击过后,光剑消失,领域才会自动消散。   可现在处在领域里的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   所以理论上来说,两人都有着对光剑的操纵权。   这也代表着,想从领域里出来,他们必须做出抉择,用光剑杀死他们当中的一个。   岑浔笑了:“这下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今天,到底谁会走出这里呢?”   命运如约而至,可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暂未窥见它的到来。 第91章   等待无神领域的消散过程中, 0002把典狱长的善面救醒了。   他们当然没这么好心,会救醒典狱长,本是想借典狱长的能力打破无神领域, 毕竟典狱长是这座小岛的掌管者, 说不定也有规则类技能(0006猜的),但把人救醒后, 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典狱长在矿洞待了十年, 神智受损严重,就算醒来, 也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 只会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某个点,嘴里偶尔吐出一两句呓语, 也是意义不明的疯话。   但好消息是,随着典狱长醒来,笼罩在这座岛上的力量跟着消散了。   现在他们起飞, 不必再担心撞上边界。   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0000出来。   众人刚开始还零星交谈一两句话, 越到后面越沉默,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金色的罩子, 猜测着走出来的会是哪个0000。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空中零星飘起雨丝时,无神领域终于出现了溃散的趋势。   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金色光幕中,缓步走了出来。   是穿着囚犯服的0000, 但他原本只长到脖颈的黑发, 此时已然及腰。   那些长发被雨丝沾染得湿润,贴了几缕在脸上,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无波无澜, 虚弱和苍白已经从他的身上消失了,掩在额发下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在众人投来的数道目光当中,他淡声道:“结束了,走吧。”   神志不清的典狱长看到他,忽然睁大了浑浊的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黄……黄……”   “把典狱长也带上,”岑浔目光扫过睁大双眼的典狱长:“醒了也好,我刚好有点别的事要问他。”   光听语气,分辨不出什么区别,0001紧盯着他:“你是哪个0000?”   岑浔回视他,语气平静:“善面。”   “怎么证明?”   “你确定要现在让我证明?”岑浔看向天空,意味深长地眯眼道:“似乎并不是时候。”   0006不知看到什么,忽然“靠”了一声,面色大变:“刚刚打得太厉害,我们被【天灾】发现了!”   0024懵了:“天灾是谁?”   0006急道:“是一个能掀起海啸和海上风暴的诡怪,来不及解释了,快快快,快上机!跑路要紧!”   0001深深望了岑浔一眼,做出了决定,转身朝停靠的轰炸机而去。   十人越狱小队,现在再加上一个典狱长,总共十一个人,硬是强行挤进了轰炸机里。   幸运的是,0003也会开轰炸机,于是0006这个半吊子全知得以从副驾驶离开,转而接任了领航员一职,0096则坐在雷达导航员的位置上,这个位置的机组人员兼任投弹手,正好专业对口。   0002是脆皮奶妈,需要特别保护,因此操纵防御设备的两个位置上分别坐着岑浔和0002。   剩余的五个人为了节省空间,则都进入了0113的镜中空间里,0024临时用技能在机身上捏出一个金属框,将镜子嵌了进去,这样不仅杜绝了镜子脱落的可能,也方便镜子里的人继续对外交谈。   0001和0003驾驶着轰炸机起飞时,0006简单向他们解释了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天灾】可以从海、陆、空三个方面对敌人造成打击,现在她发现了我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我们打下来,制造的恶劣气象灾害包括但不仅限于雷暴,海上风暴,暴风雪……”   “你们两个有应对恶劣天气的驾驶经验吗?”   0001手握操纵杆,头也不回地冷静道:“你们把安全带系好就行。”   在雨势突然转大时,他们所乘坐的轰炸机冲入跑道,顶着飓风悍然起飞。   迷失之岛的白雾散去,婆娑海上空已然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时不时闪过纵横交错的雷电,整片婆娑海都像一锅沸腾的开水,翻涌不息的海浪凶狠地扑向羁鸟般飞向高空的轰炸机,却又碍于它飞快拔升的高度,不甘不愿地落下。   那是一副如同地狱般的画面,在自然的伟力面前,小小一架轰炸机显得如此的渺小。   0003喃喃出声:“靠,老子刚出狱就玩得这么刺激?”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更刺激的事物出现了。   远海处,居然出现了数十个海上龙卷风!通天接地的庞大体型足以让任何目睹它的人深陷恐惧。   0003泪目了,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颤抖:“我一个小鱼小虾何德何能,竟值得天灾大佬用十个龙卷风对付我?!”   0006翻了个白眼:“你当然不配,人家主要对付的是我哥!”   被cue到的岑浔这时突然出声:“童瞑,你能看到【天灾】本体现在的实时位置吗?”   0006微微一愣,立即答道:“可以!怎么了?”   “这样下去不行,”岑浔阐述事实:“对【天灾】来说,她具备海上作战的最佳优势,而我们处于极大的劣势,如果不想办法制约她的优势,被她打下来就是迟早的事。”   童瞑纳闷:“可就算我能看到她的本体在哪,我们也——诶?”   他忽然恍然大悟,看向身侧的0096:“你会造武器是不是,能不能手搓导弹?”   0096一脸懵,下意识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必须有能发射导弹的载体,比如——轰炸机?”   “好好好!”童瞑一连说了三个好:“我给你具体位置,你把导弹给她狠狠发射过去,把她炸上天,能做到吗?”   0096在面板上操作了起来:“可以,报位置。”   岑浔在后面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最好再加点特殊金属。”   0024把脸贴在镜面上,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基地的导弹里都含有特殊金属,够那个天灾狠狠喝一壶了。”   锁定位置,发射——   0096刚发射一颗导弹,就听童瞑兴奋道:“别抠搜,多发射几颗啊!反正你不是能手搓导弹吗,相当于咱们有无限弹药,怕什么!”   0096嘀咕道:“也不是无限的,力量耗尽就没了……唉,算了!”   两眼一闭就是干!   0096疯狂发射轰炸机内的导弹,没了就再造,第十颗导弹发射出去的时候,前面十几道超强龙卷风忽然溃散了。   童瞑实时播报【天灾】最新情况:“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天灾】,此刻,她正对朝她飞来的导弹十分不屑,并艺高诡胆大地准备徒手接导弹,但当导弹贴脸炸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做出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天灾】被炸上了十五点六米高的天,简直像一只断翅的蝴蝶!她来不及震惊,接下来的几颗导弹接踵而至,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这个女人终于悟了!原来真正险恶的从不是导弹,而是人心!被炸懵的【天灾】无心继续操控龙卷风,反而暴怒地向剩下的几颗导弹发起她的复仇计划,她——”   童瞑大惊失色:“她把导弹丢回来了!!”   雷达发出急促的报警声,0001扫了一眼,拉杆横滚,同时垂尾打满,做出一个完美的筒滚机动,轻松摆脱了飞来的导弹。   0003赞赏道:“01哥,技术不错啊。”   0001的唇角微微上扬,但盯了雷达片刻后,他的嘴角很快又严肃拉平,做出了判断:“我要尽快冲出雷暴区,期间可能会被闪电击中,你们坐稳。”   他们一头撞入了雷云密布的区域,整个机身开始不断颠簸,期间一道雷电击中了机身,挡风玻璃前一片刺目的白光。   各个仪器的警报声接连响起,副驾驶0003听从0001的指令,拨动按钮开始检查,其余人则紧握着扶手,等待这阵颠簸过去。   0002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岑浔,却见岑浔单手支着侧脸,正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羽毛项链,似乎并不在乎当下的危险境况。   那根羽毛项链上只剩下一根黑色羽毛,被细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微微炸毛。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0002看到这幅画面,第一个略过脑海里的想法竟然是——0000未免也太过美丽了吧!   0002第一次如此词穷,除了美丽,他似乎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0000了,如果说短发的0000美得还算有点人气,但长发的0000已经美到脱离了人类的界限,到了一种近乎邪异的地步。   他垂落的睫羽,拢在身前的半湿发梢,都透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0002开始觉得这股目眩神迷的感觉有点熟悉,后来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他在矿洞里的感觉吗!   过盛的美貌,何尝不是另一种精神污染?   0002强迫自己从岑浔身上收回目光,比起被雷电击落的可能,0002莫名觉得,还是身边这位更加恐怖。   颠簸加剧,机身也开始做翻转各种飞行姿态,天旋地转,0002紧闭着眼,在心里疯狂祈祷他们能平安降落。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终于,他们乘坐的轰炸机冲出了雷暴层,在【天灾】的包围下逃出生天。   气流平稳了下来,0001稍微吐出一口气,竭力让双手保持平稳:“接下来去哪?”   童瞑也松了口气,笑眯眯道:“给矢墟发信号吧,让他去附近的机场接应我们。”   不久后,他们就跟矢墟取得了联系,矢墟指引他们去了附近的机场,清出一片区域,方便他们进行降落。   全黑外表的轰炸机降落在跑道上,缓缓停止滑行。   舱门打开,众人接连从机舱里走出来,看到头顶灼目的阳光,终于有了一种存活下来的真实感。   0003抹着眼泪:“十年了,我终于从那个监狱逃出来了。”   0024拍了拍0003的肩膀,同样鼻尖发酸,十年的苦痛,个中滋味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这片空旷的机场,一朝获得自由,他却已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就算出来了又如何呢,如今他们前尘尽忘,接下来的路,他们又要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一辆黑白色的中巴车出现在0024的视野里,车身上的喷漆似乎写着什么字,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终于辨认出了上面的字迹。   “噩—梦—大—学?”0096迟疑地念出了这四个字,纳闷道:“来接我们的怎么是校车?”   “不知道诶,”童瞑跟他同款姿势眺望校车,眯眼笑道:“可能因为我们噩大的校长就在这里吧。”   “什么??”0003惊疑不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里有校长?谁是校长?”   “……”0001,0002和0024,0096都默然看向他。   0003:“……对不起,是我犯傻了。”   除了0000,还有谁有资格当这个校长?   校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岑浔第一个上车,上车前,他像是想起什么般停下脚步,对0001等非噩梦大学成员说道:“如果你们暂时无处可去,就暂时在噩梦大学落脚吧。”   0009毫不犹豫,第一个跟了上去:“好耶!四零哥我要永远追随你!”   0002,0003,0024,0096一时间难以做下决定,询问地看向这里最靠谱的0001。   见0001抿唇不语,童瞑劝说道:“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你们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与其就这么一无所知地离开,不如先在噩梦大学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0001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其他四人闻言,俱是一愣,0002茫然问:“0001,你这是什么意思?”   童瞑答道:“不是哦,这里是噩梦世界。”   “目前只有噩梦大学有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童瞑说:“你们想回现实世界,只能走噩梦大学的端口。”   “噩梦世界?噩梦世界又是哪个世界……异次元吗?”这话把0002彻底绕晕了:“我现在究竟在哪?”   秦修解释了一句:“噩梦世界是诡怪的世界,诡怪分为天生诡怪和人类转变为的诡怪,我就是人类转变为的诡怪。”   0003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你你,你不是人类?”   秦修神色淡然,乌萨探头过来,指了指自己:“其实秦修说的不全对,还有一种是动物转变为的诡怪,比如说我。”   0003震惊不已:“啊?啊??你也不是人类?”   一直沉默的0001终于出声:“上车吧。”   他们对噩梦世界一概不知,如果在对它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就贸然进行探索,危险程度无疑会比进入噩梦大学更高。   虽然在0001看来,噩梦大学也不见得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如果真如童瞑所说,唯一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在噩梦大学内部,那么他们也是迟早要进噩梦大学的。   所以,不如直接进去。   所有人都上了车,骷髅司机打起方向盘,向噩梦大学开去。   0001,0002,0003,0024在向童瞑询问更多有关噩梦世界的信息,0009则跟乌萨挤在一起,悄悄跟他咬耳朵:“你觉得最后出来的我哥是善面还是恶面?”   乌萨瞄了前面的校长一眼,想了想:“我觉得是善面吧,毕竟穿着的不是黑斗篷。”   “你傻啊,他为了迷惑我们,完全可以把善面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0009阴谋论满满道:“而且你看,他是长头发,如果是善面,头发不可能长得那么快吧?”   乌萨也被说得犹豫:“嗯……好像有点道理?”   0009继续阴谋论:“善面当时都那么虚弱了,不可能打得过恶面的,由此可见,现在这个四零哥一定是恶面伪装的假货!他一定是想把我们骗回老巢,然后通通吃掉!”   乌萨疑惑:“可他这么强,完全不用骗啊,路上就能把我们全部吃掉吧?”   0009言之凿凿:“你不懂,他肯定是在享受那种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乌萨就更迷惑了:“你都猜到了,怎么还敢跟校长走,不怕被吃吗?”   0009大义凛然道:“如果吃掉我能让我哥一统霸业,我愿意为我哥献身!!哪怕是杀人如麻的恶面哥,我也愿意!”   乌萨:“……”   前面的岑浔幽幽道:“你们在我背后说我坏话的时候,可以别让我听见吗?”   0009立即捂住嘴,压低声音对乌萨道:“怎么办,他听见了!我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他灭口?丝线割喉,巨口吞噬,天啊!我根本想象不到我会怎么死!”   乌萨嘴角一抽,礼貌微笑:“……你再多说几句,可能就会了。”   秦修听着他们间的对话,轻轻叹息一声,熟练地从车上找出设备,登上账号,开始处理这几天积压的账目。   另一边,0001等人听着有关于“玩家”“噩梦系统”“诡域”“诡怪”等一系列的新奇概念,世界观受到了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你们五个现在也已经不是人类了,”童瞑略为残忍地揭露了真相:“换而言之,你们其实已经死在了十年前。”   “……”   这消息实在太刺激了,五人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任谁得知自己其实已经死亡,还转化成了另一个物种,都会无法轻易接受现实。   “所以,不建议你们直接回现实世界,异端监测局会无差别攻击所有诡怪,不管你们之前是不是人类,他们都默认你们会对人类造成危害。”童瞑耸了耸肩:“你们总不想再坐一次牢吧。”   这个事实让五人更加无法接受。   失去记忆,转化为另一个物种,还要被曾经的同胞排挤,没有什么比这一连串消息更糟的了。   童瞑看出他们心情不佳,贴心道:“总之你们先别想这么多,先在噩梦大学休息几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回到噩梦大学,乌萨给五人安排了宿舍,将他们安置好,离开前,0001喊住了乌萨:“典狱长……会被校长杀掉吗?”   下车后,典狱长就被岑浔带走了,0001觉得典狱长恐怕凶多吉少,忍不住问了一句乌萨。   乌萨为难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校长的心思一向难猜,恐怕要等到明天,我才能给你答复。”   0001只好点了点头,目送乌萨远去。   这噩梦大学里卧虎藏龙,就连0001也不知道,他选择进入噩梦大学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进都进来了,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校长办公室内,岑浔将傀儡丝从典狱长的脑子里抽了出来。   倒在地上的典狱长直接昏死了过去,童瞑没管,先看向岑浔:“怎么样四哥,有收获吗?”   “他的记忆也都是碎片,得不到太多有用信息。”岑浔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道:“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他的技能可以让他人的记忆变得模糊,但这种记忆损伤不是不可以恢复,只是需要时间和外界刺激。”   “也就是说那五个人,以及【厄变】,都有可能恢复记忆?”童瞑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厄变】恢不恢复记忆倒无所谓,但那五个人以前全是异端监测局的成员,如果他们恢复记忆,说不定就会背刺我们。”   这种情况,岑浔就无法放心地跟他们进行契约,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眷从。   童瞑摇摇头:“实在不行,你直接把他们制作成傀儡吧,一了百了。”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赤渊监狱遇到【厄变】那个倒霉蛋。”童瞑半是嘲笑地说:“怪不得我的全知之眼看不到他的踪迹,原来是倒霉地被关在监狱里了。”   岑浔却没有说话。   童瞑很快发现了岑浔异常的沉默,疑惑地看向他,转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等等,受损的记忆还能恢复,那被主动打碎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不能了,”岑浔缓缓说:“永远都不能恢复了。”   童瞑哑然失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虽然他一直很看不惯岑浔跟封霁寒谈恋爱的行为,但眼看岑浔真的丢失了那些记忆,他的心情又变得非常复杂。   童瞑也算是见证着岑浔和封霁寒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他其实很清楚,封霁寒在岑浔心里究竟有怎样的分量。   将心比心,如果他亲手将劲爆新闻删除,之后才得知永远无法恢复那些珍贵的数据,他也一定会非常崩溃的。   童瞑张口想说什么,岑浔却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童瞑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行政楼,阴沉沉的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童瞑伸手接住冰冷的雨滴,无奈笑笑:“三姐总不可能这么快就追过来吧。”   他摇了摇头,撑开一把伞,只身走进雨幕里。   几分钟后,童瞑来到校门口,正巧看到门卫放下对讲机,一板一眼地对闸机外的人说:“岑老师说了,今天不见任何人。”   闸机外的那个人被突然降临的暴雨淋得湿漉漉的,仍坚持跟门卫说:“你再帮我问问,我——”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了童瞑,没说话的话顿住了。   童瞑撑着伞看着他,眼神中似是带着怜悯:“你来得太迟了。”   封霁寒紧紧盯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回去吧。”童瞑叹息道:“我哥今天不会再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第92章   校长办公室内, 一道突然亮起的屏幕荧光打破了八角楼阁内的昏暗。   办公桌上的电脑忽然自发启动,一枚U盘从亮起的屏幕里掉了出来。   岑浔过了好半晌才给出反应:“什么东西?”   矢墟用平稳的电子音答道:“你忘记了,是你提前在我这里做的记忆备份。”   为防止囚犯得知监狱位置后想办法越狱, 典狱长的技能会清除囚犯进监狱前的记忆, 岑浔这个反应,明显已经忘记了自己入狱前做的二手准备。   岑浔怔了一下, 拿起桌上的U盘。   矢墟:“你提前从无神论者那里得知进入赤渊监狱可能会导致失忆, 为了防止丢失重要记忆,你们全都在我这里做了记忆备份。”   “surprise。”电子音说出了恭贺的话语:“你的记忆还在。”   岑浔却并未如矢墟模拟计算的那样, 立即捏碎U盘恢复记忆, 他将U盘握在手里,垂眸凝视着它, 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矢墟在屏幕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他的计算中,失而复得的岑浔拿回记忆备份后,不应该会做出这种反应。   得知自己永远失去珍贵记忆时, 岑浔明显是不高兴的,现在记忆还在, 按照正常逻辑推演,岑浔不该马上恢复记忆, 并且心情转好吗?   矢墟不明白。   任他怎么分析, 怎么计算,岑浔的所作所为永远偏离他计算出的模拟轨迹。   矢墟终究还是不解地问出了口:“不恢复记忆吗,校长?”   屏幕的荧光落在岑浔的脸上, 在那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打下了些许阴影。   半晌, 岑浔沉声开口:“矢墟,如果一段错误的数据会让你运行崩溃,你还会选择恢复这段数据吗?”   矢墟毫不犹豫:“当然不会。”   明知会运行崩溃还选择恢复数据, 除非他疯了。   岑浔说:“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同样没有恢复这段记忆的理由。”   屏幕上的光标旋转了一会儿,计算结束,矢墟仍然疑惑:“校长,我还是不理解。”   岑浔将U盘放在桌上:“对我来说,那段记忆确实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回忆,可人不该沉溺于过去,更应该向前看。”   “我现在只记得发现他是玩家后发生的事情了,”岑浔轻声道:“我一次次地给他机会,希望他选择我,可他却一次次地背弃我,选择了人类。”   理智上,他能理解封霁寒做出的决定,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愤怒,感到……痛苦。   “可我现在忽然发现,如果没有那十年的记忆,这颗心就不会为他的选择而疼痛。”岑浔按上心口:“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个仇敌,他的选择对我来说,也就不会再有那么沉重的分量。”   “既然恢复记忆也改变不了现状,遗忘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不用再感到愤怒,不用再感到痛苦。   他的世界,本就不该出现过于鲜艳的色彩。   矢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恢复这段记忆会让你感到疼痛,所以为了避免疼痛,你干脆不恢复记忆。”   岑浔:“正是如此。”   矢墟问:“你会将这件事告知无神论者吗?”   岑浔顿了顿:“嗯,是该说一声,有始有终。”   他拿出手机,本想给封霁寒发条消息,看到他前面发来的一串对话框,便往上翻了翻。   四天前,他刚进赤渊监狱的那天,封霁寒曾给他发过几条消息:   [23:02]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你进赤渊监狱了吗?   [23:03]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天灾】也在婆娑海上,如果你跟典狱长打起来,很容易被【天灾】发现,我的技能可以对付【天灾】,不如带我一起进去吧。   [23:30]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你已经进监狱了吗?   三天前的[08:03]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你们大学的院长说,你昨晚就已经出发了,我等你一天,你还没回来的话,我就去找你。   两天前的[08:02]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我去找你。   一天前的[08:01]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好大的海,我找不到你。   今天的[08:00]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我开始讨厌海了。   今天的[16:03]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你们院长说你回来了,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今天的[16:21]   邪恶毛线球今天回来了吗:我这次走校门了,让我见你一面,好吗?   岑浔看完这些消息,将手指抵在额头上,询问矢墟:“是谁告诉他我回来了?”   “我。”矢墟承认得快,但些许波动的电子音还是透露出了几分心虚:“三天前,无神论者为了找你,差点硬闯进来,我只好告诉了他你的去向。”   “他在婆娑海上找了你三天,期间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络。”   岑浔似是叹了口气:“这三天,他一直在海上?”   矢墟客观陈述:“是的,根据定位来看,他一直在海面上移动,中途没有休息。”   岑浔将抵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点开对话框,给封霁寒发了条消息。   “明天八点,家门口见吧。”   封霁寒很快回了他消息:为什么?现在不可以见面吗?   岑浔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有个东西要在那里给你。”   发送这条消息后,岑浔就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过了一会儿,矢墟说:“无神论者从校门口离开了。”   岑浔没有做出反应,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阴影里,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   校长心情不佳,噩梦大学的诡域范围内,全境都是阴雨绵绵。   乌萨跟着岑浔从行政楼出来,为他撑开一把伞,目光担忧:“校长,真的不需要我找司机给您开车吗?”   “不用,我自己去,”岑浔接过伞:“今明两天我不在学校,由我处理的事务暂且放着,有要紧事再联系我。至于你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我已经让矢墟发给你了,注意查收。”   乌萨点点头:“明白,我会好好完成的!”   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乌萨轻轻叹了口气,校长还是那个校长,就算去处理私事,也不会忘记工作。   希望校长这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乌萨默默祈祷了一下,然后打开手机,查收了矢墟发来的工作任务。   由于矢墟没有实体,一直活跃在虚拟网络上,无论有多少人同时呼唤,他都能做到随叫随到,所以噩梦大学的教职工逐渐把矢墟用成了电子秘书,有什么事情,直接喊矢墟帮忙转达一声,方便又快捷。   同时,矢墟也能帮忙处理数据,快速完成任何基于网络可以办到的工作,所以噩大教职工也会让矢墟进行辅助办公,此举大大提高了效率,得到了教职工及学生们的一致好评。   乌萨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拿出另外一把伞撑开,走进细蒙蒙的小雨里。   另一边,岑浔抵达了目的地。   是他曾经的“家”。   岑浔下了车,伸手推开半敞的铁门,许久无人打理,院子里已经一片荒败。   现在噩梦世界到处都是污染,在弥漫着污染的环境里,就连野草也无法再肆意生长,曾经的花圃里,如今只剩下枯死的枝干。   岑浔走进大门,客厅依旧一片狼藉,并且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岑浔无视这些痕迹,沿着楼梯上了楼,进了卧室。   然后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了。   岑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前回来,在这里睡上一夜。   或许是潜意识里还在留恋着什么吧。   人类一直将自己的家比作避风港,这个比喻未尝没有道理,就如同此刻,岑浔躺在他睡了很久的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到内心难得的安宁。   这一夜,岑浔没有睡着,第二天,八点的闹钟准时响起,依旧是熟悉的“献给爱丽丝”。   岑浔按掉闹钟起来,走下楼,打开了大门。   封霁寒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知是何时来的,身上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雨丝完全淋湿。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抬头看向岑浔。   岑浔神色淡淡:“为什么不进来?”   封霁寒站起来,看着他:“你说明天见面。”   岑浔嘲了他一句:“这个时候又开始守规矩了?”   他松开门把手:“进来吧。”   封霁寒忐忑地跟着岑浔走了进去,对于岑浔忽然约他在这里见面,封霁寒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不详发预感在岑浔拿出一个U盘时达到了顶峰。   “这里面装着我这十年的记忆备份。”岑浔递向他:“都说做人应当有始有终,我想了想,觉得说得挺对,我们之间,也该有始有终。”   封霁寒紧绷的神情有了微微裂开的趋势,他死死盯着岑浔手里的那个U盘,像是听不懂似的,跟着重复了一句:“你十年的记忆……备份?”   岑浔直言道:“为了对付典狱长,我把我十年来跟你有关的记忆全部毁掉了,之后才得知毁掉记忆后无法恢复,虽然提前准备了记忆备份,但我又觉得,我真的有必要恢复那段记忆吗?”   不知是不是被雨淋得太久了,封霁寒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他试图理智地分析其中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觉得没必要?”   “因为你让我感到痛苦。欺骗我,会痛苦,不选择我,会痛苦,看到你难过,也会痛苦,”岑浔叹息道:“如果恢复记忆会继续痛苦下去,那还是不要恢复了吧。”   封霁寒的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可惜收效甚微。   岑浔垂眸,没看他微红的眼睑,将U盘递给他,平静道:“记忆也好,爱也好,我都还给你,你扔掉也好,留下当个纪念也可以,随你处置。”   封霁寒愣愣地抬手,想去握住岑浔伸来的手,可他一抬手,U盘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岑浔目光落在U盘上,很正式地说:“封霁寒,我们到此为止吧。”   半晌没等到封霁寒的回应,岑浔默认他已经同意,转身便要离去。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股巨力袭来,从身后牢牢将他抱在了怀里。   “不要!”封霁寒呼吸很急促,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手臂紧紧箍着岑浔的腰和双臂:“不要到此为止!”   滚烫的眼泪落在岑浔的颈窝里,烫得像是在皮肤上灼烧。   岑浔听到封霁寒在身后哽咽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心狠。”   “不要忘记我,”封霁寒握住岑浔的手:“不要把我丢下。”   封霁寒想起了那三天里在茫茫海面上寻找岑浔的感觉,婆娑海那么大,小岛又是那么小,不管他怎么飞,都无法找飞到所爱之人的身旁。   他的身体在海上茫然漂泊,他的灵魂同样无处停泊。   找不到岑浔的那三天里,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要是岑浔就这么折在海上的某处,他该怎么办?   如果岑浔回来后忘记了他,他又该怎么办?   他带着那些悲观的不确定,在茫茫海面上拼尽全力地飞行,直到精疲力尽。   停在一块礁石上的时候,封霁寒看着漫无边际的空茫海面,忽然意识到,其实这十年以来,岑浔同样给了他一个停栖灵魂的地方,拂去他满身的尘埃,让他不必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流离失所。   如果岑浔不在了,他这颗心,又该在何处停栖?   于是他开始自责,开始后悔,如果他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岑浔的身边,跟他一起进入赤渊监狱,或许岑浔就不会遇到危险。   送给岑浔的羽毛道具可以感知到岑浔的身体情况,当羽毛向他传来了岑浔的身体在极速衰弱的消息时,封霁寒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如果岑浔无法活着回来,那么他就要掀翻这片海。   可所有的设想里,都不包括岑浔活着回来,神智清醒地表示要跟他到此为止。   封霁寒感觉脑子里像是什么炸开了,只剩下一个词——他不接受。   不接受跟岑浔就这么分开。   不接受岑浔遗忘一切,一走了之。   不接受……岑浔不爱他。   他几乎语无伦次地说:“哥哥,不要走……”   泪珠一颗颗落在脖颈的皮肤上,岑浔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回身看他,伸出手指抚上他湿漉漉的侧脸,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非常可怜。   岑浔还是问出了那个在意了很久的问题:“如果我活着就会毁掉你在意的现实世界,你会希望我死在岛上吗?”   封霁寒愣愣地看着他,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直直落下,似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咬着牙骤然提高声音,恨声质问他:“你在说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吗?”   岑浔看着他:“会吗?”   封霁寒好像被抽空了力气,闭目道:“说到底,别人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么多人都在拼命扭转命运,如果最后依旧是不好的结局,就说明这个世界命该如此。”   “我已经尽过所有的努力了,接下来无论再发生什么,我都接受,”封霁寒执起岑浔的手,按在心口:“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你了,怎么可能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而希望你死……你要当校长也好,想毁掉什么也好,都由你,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我也都接受。”   “不要再说那种话,我宁愿我死在那片海上,也不会希望你……”   他一度哽咽到说不下去。   岑浔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这些话,你要是早点对我说就好了。”   封霁寒难过地看着他:“还是太迟了吗?”   岑浔无情地“嗯”了一声。   见封霁寒抑制不住悲伤,好像又要情绪崩溃,他才慢悠悠说道:“你再哭几声,要是哭得好听,我就考虑考虑。”   封霁寒:“……”   封霁寒怀疑地问:“你真的失忆了吗?”   岑浔给出肯定的答复:“真的——但是觉得你哭起来还挺好看。”   封霁寒跟他对视几秒,恼羞成怒地扑上前,重重堵住那狡猾的唇舌,岑浔被他撞得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墙上。   封霁寒亲得又重又急,凶狠得像是要将他嚼碎了吞下,岑浔逐渐有点难以招架,好不容易推开点面前的人,一双手忽然从衬衫底下探了进来。   岑浔按住那只手,挑眉道:“不是不做?”   封霁寒更气了:“你还说自己失忆,分明连这个都记得!”   岑浔淡定道:“那段时间我们是在做恨,所以不算美好回忆。”   “……”   封霁寒真是信了他的邪。   被岑浔按着手,他无法继续往上,又压不住那股子邪火,只好放低声音求岑浔:“哥哥……我想做。”   岑浔慢条斯理地问:“是自愿想做的吗?”   这都是什么问题……难道还有不自愿想做的吗?封霁寒忍着羞耻道:“是。”   “是什么?完整重复一遍。”   封霁寒很了解岑浔的劣根性,知道岑浔不得到满意的答案是绝不肯罢休的,只好重复道:“是自愿想做。”   岑浔总算满意了,抵在他肩上的手往下,充满暗示地放在了他的腰胯处:“那这次我要当1。”   封霁寒:“……”   岑浔语气一下子就冷了:“怎么,都能接受为爱放弃当救世主,不接受为爱当0?”   封霁寒坚定地说:“……这个真不能。”   然后就一鼓作气地把他翻了过去。   岑浔很不高兴地回头,刚放出傀儡丝,就被封霁寒的无神领域压了下去。   岑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封霁寒,这就是你求和的态度?”   封霁寒思忖片刻,提出了解决办法:“那你跟我打一架,打赢了就让你在上面?”   于是他们一路从客厅打到了卧室。   封霁寒的无神领域天然压制傀儡丝,因此岑浔一直没有取得胜利。   但封霁寒很好心,最后还是让岑浔如愿坐在了上面,岑浔轻轻吸气,没有束起的黑长发扫在了封霁寒的胸膛上,带来了微痒的感觉。   封霁寒趁岑浔此刻无心多想,将记忆U盘拿出来,哄着他问:“哥哥,这个怎么用?”   岑浔勉强撑着他的胸膛,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捏碎。”   封霁寒半信半疑地动作,但他捏碎U盘后,岑浔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动作,封霁寒有些焦虑,坐起身问他:“没恢复吗?”   岑浔随着他起来的动作闷哼一声,隐忍地看他:“哪有那么快,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打碎容易修复难。”   封霁寒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抱着他说:“只要你还要我,就算恢复不了那些记忆也没有关系。”   岑浔拍拍他的后颈:“这时候知道嘴甜了,真该让你认识的人看看你这幅不值钱的样子。”   封霁寒闷声说:“我不管,随便他们笑我吧。”   封霁寒在海上找了岑浔三天,心情又被岑浔弄得大起大落,把事情说开后,他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结束后抱着岑浔睡了几日来的第一个整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度醒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他的岑浔:“我从赤渊监狱给你带了点惊喜回来,要去看看吗?”   封霁寒:“……”   根据他对这位祖宗的了解,所谓的惊喜——恐怕是惊吓吧…… 第93章   封霁寒坐上了岑浔的副驾驶, 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时,心里有些发悬:“你真会开?”   岑浔转动钥匙点火,头也不抬:“你以为我是怎么把车开到这里的?”   “……我看到保险杠上的凹痕了。”   岑浔:“你话太多了, 闭嘴。”   封霁寒只好闭上嘴, 默默看岑浔打方向盘。   其实他以前不是没有给岑浔报过驾校,但每次岑浔都在驾校待不过一天。   原因无他, 岑浔不喜欢教练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所以次次都要跟教练不欢而散。   封霁寒别无他法,心想不会开车就不开吧, 大不了他去学驾照, 他当岑浔的专职司机。   这一当,就当了好几年。   封霁寒是万万没想到, 诡异复苏后,岑浔反而在驾校诡域学会了开车……   听上去有点离谱,但放在岑浔身上, 又变得好像很合理。   岑浔将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忽然问:“之前你是不是有段时间亲自教我练车?”   封霁寒回过神来:“是啊, 你记起来了?”   岑浔:“只记起来一点,为什么后来没教了?”   提起这个, 封霁寒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有点一言难尽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岑浔发出一个疑惑的:“嗯?”   封霁寒难以启齿:“是谁学着学着就开始骚扰教练?”   岑浔挑眉。   一说到“骚扰”这两个字,那段记忆就全然恢复了。   岑浔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后不久,就跟封霁寒结婚了, 但即便如此, 封霁寒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保守的思想,对一些亲密接触的行为依旧保持着羞耻的态度。   岑浔与之相反,他是很没羞耻心的人, 并且很乐意看到封霁寒窘迫的模样,封霁寒越避而不谈什么,他就越爱谈什么。   封霁寒教他开车的那段时间,岑浔在车上对他做了一些比较邪恶的事情,导致封霁寒有了点阴影……也就再也没教过岑浔练车。   岑浔勾了一下唇角:“典狱长给我罗列的一连串罪名里,有一项就是猥亵罪,除了这个,还有非法拘禁罪和强.奸罪,你觉得他判得有道理吗?”   “……”封霁寒别过脸,轻咳一声:“典狱长的罪名判定确实有点死板,只会考虑罪犯的实际行为,不会考虑具体情境……”   岑浔慢悠悠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被囚禁,并且是自愿被猥亵的?”   封霁寒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憋出句实话:“我要是真的不愿意,都不会给你近身的机会。”   不舍得真对岑浔动手,就只能动嘴劝说岑浔从身上离开,岑浔不走,他其实也拿岑浔也没什么办法。   岑浔眯了眯眼道:“那把你锁在房间里的锁链,你其实也是能解开的?”   封霁寒索性也摊牌了:“对,那种普通的锁,其实我单手就能撬开。”   “为什么没撬?”   “本来是想撬的,”封霁寒叹了口气:“但是后来想了想,就算我撬开了又怎么样,逃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我要是撬了,你不得更生气?”   岑浔曾经是诡怪,思考方式异于常人,如果他处在愤怒的情绪里,就喜欢采取一些比较激进极端的手段。   他必须先弄清岑浔做出这些行为的动机——是不舍得他离开,还是单纯看上了他的身体,才能有效地安抚岑浔的情绪。   所以岑浔刚刚说的其实没错,他还真是自愿……被囚禁的。   封霁寒有些出神,忽然听到岑浔说道:“那你去告诉典狱长,你是自愿被我囚禁和猥亵的,让他给我减刑。”   封霁寒略显茫然看向岑浔,这也是能说的吗?他要怎么跟典狱长说——   等等!   封霁寒忽然反应了过来,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把典狱长……带回来了吧?”   岑浔但笑不语。   封霁寒坐在副驾驶位上,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在逐渐加快跳动,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想要借此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情绪。   大混战那日,海上异端收容处同样失守,封霁寒设想过的最好的可能,也只是典狱长没有死在越狱而出的高危异端口中,而是被污染成了诡怪,以诡怪的身份继续存活。   可岑浔却说,他把典狱长给带了回来,典狱长甚至还可能留有意识……   封霁寒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片,连什么时候抵达噩梦大学的都不知道,直到副驾驶的门打开,他才骤然回过神,抬腿下了车。   这时他依旧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紧跟在岑浔身边,缠着他问:“真的把他带回来了?你没有杀他吗?”   岑浔嫌他在耳边叽叽喳喳很吵闹,没好气道:“等会儿自己看,但我得提前告诉你,他现在的情况不怎么样。”   就算这样,封霁寒也已经很知足了,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岑浔不解问:“这么高兴,典狱长以前跟你有过什么交情吗?”   “是有点交情,”封霁寒回忆道:“他很反对研究院做人.体.实.验,以前我还待在研究院的时候,他就帮过我好几次,后来我离开研究院,有些事求他帮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他人还是很不错的。”   “其实你没失忆前,也有跟典狱长打过架。”   岑浔提起了点兴趣:“最后谁赢了。”   封霁寒摇摇头:“典狱长惨败,因为他的技能对你完全不起效果。如果你根本没有善面,他又该怎么把你切成两半呢?”   听到这里,岑浔想起了自己这四天的经历,不由沉默了一下。   上次因为太过邪恶,所以轻松打败典狱长,这次却因为被切出了善面而跟典狱长周旋了四天……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封霁寒这时也回过味来:“可你这次怎么在岛上耗了四天?难道……”   岑浔面无表情,他现在不想说话。   就算他不说,封霁寒也能猜到原因,他抿起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牵住了岑浔的手。   不远处,观光车上的0001怔怔地望着那两道相携走入医学院的身影。他认出其中一个是校长,可另外一个人……明明他确定从未见过,却让他莫名觉得很熟悉。   他忍不住询问前面的乌萨:“乌秘书,请问校长身边那个黑白头发的是什么人?”   乌萨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吗,那个就是校长的前夫。”   0001愣了一下:“前夫?”   0002震惊插嘴:“什么!像校长这种大诡,居然会跟人类结婚?!话说那位是人类吗?头发颜色这么奇怪,难不成也是诡怪?”   0003更震惊地插嘴:“什么!真的有牛人这么强,居然连凶残至极的校长都能攻略?我不信!”   0009直接把牙咬得嘎吱嘎吱响:“什么!既然是前夫,他怎么还好意思牵着我哥的手!不要脸!!”   “校长的前夫的确是人类,”乌萨一时间也说不清岑浔和封霁寒之间的爱恨情仇,只好说:“情况有点复杂,具体的事情发展经过都在校园报上,你们想了解一下吗?”   车上的所有人:“想!”   校长的八卦,不看白不看!   然后他们每人都获得了一份《噩梦校园报》往期锦集。   这一看之下,简直不得了!   从杀夫证道到亡夫离奇复活,从回廊决裂到综艺重逢,一口口的瓜吃得众人根本停不下来。   “校长固然凶残,可是这个无神论者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0096啧啧道:“你说这个异端监测局,要杀就杀呗,还故意派个人去欺骗校长感情,是不是太卑鄙了?”   0024沉思:“无神论者真的喜欢校长还是演的?我看不透。”   0003摸着下巴理智分析:“不管无神论者喜不喜欢,反正我觉得校长肯定超爱的,你看校长那个心狠手辣的性格,狠起来连自己都杀,要是不爱,早就把无神论者切成肉泥了。”   只有0009瞪着报纸生闷气,片刻后,他转头看向身边的0001,气势汹汹道:“看不懂,你念给我听!”   0001从校长的八卦里回过神,看向0009递来的报纸,陷入了沉默:“……”   这孩子,居然是真文盲……   0001摇摇头,拿过报纸,看着报纸上那些辞藻华丽的青春伤痛文学,实在不好意思当众念出声,就把报纸塞给了0002:“0002,你给0009念一下。”   0002一个哆嗦,把报纸塞给了0003:“我嘴有点痛,0003,你来念吧。”   眼看0009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乌萨轻咳一声,忙拿出一个新手机递给0009:“用这个吧。”   0009满脸阴郁地捏着这个铁皮小盒:“这是什么?”   “是一个好用的拍读机,”乌萨贴心地帮他打开照相机:“哪里不会拍哪里,矢墟会帮你念的。”   矢墟:“。”   你清高,你拿我给文盲弟弟当点读机。   0009得了拍读机,总算实现了自助吃瓜,他新奇地拿着手机对着报纸拍拍拍,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再无暇顾及其他人。   安抚好暴躁少年,乌萨从容微笑:“好了,现在我们继续去参观下一个地点吧。”   岑浔派给乌萨的任务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是让乌萨带领新来的几个人去了解一下噩梦大学而已,了解内容包括噩梦大学的运营模式,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目前遇到的困境。   简单在乌萨只需要带他们四处参观,难则难在该怎么用最直观的方式向他们更好地介绍和展示这些机制。   乌萨为此做了不少功课,接下来,乌萨准备带他们实地体验传媒学院内的某个副本,亲身感受玩家的任务日常。   开在路上的观光小车引起了不少玩家的注目,不过观光车上有特殊屏蔽规则,车外的人看不清车内的人,玩家们驻足议论,纷纷猜测车上是不是坐着那位传说中的校长。   校长的八卦多多少少转移了0001的注意力,他将思绪从那个黑白头发的人身上收回,跟着乌秘书下了车,走进了传媒学院。   岑浔和封霁寒从电梯里走出来,来到了一个房间外。   岑浔推开门,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发现封霁寒竟然没有跟进来,转过头便发现,封霁寒站在门外,一副踌躇不前的迟疑模样。   “不进来?”岑浔唤了他了一声,他才抿了抿唇,走了进去,目光一扫,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比起十年前,那人生出了不少白发,一张脸瘦削而苍白,颧骨更加突出,多了不少皱纹。   封霁寒在病床边坐下,沉沉望着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人投向自己的不忍目光,那是他第一次在人类身上感受到除冷漠以外的其他情绪。   岑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打的,他被埋在了监狱下面的矿洞里,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封霁寒面色微微一变:“他被埋在矿洞里面了?”   “嗯,那个矿洞似乎有很强的污染,我进去后都有点招架不住。”岑浔顿了顿:“那些矿石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这么强的污染,提炼出的金属又为什么能压制诡怪的技能?”   既然已经放弃立场,封霁寒就全告诉他了:“那个矿洞,异端监测局称之为卡俄斯之心。”   岑浔微微眯起眼。   “卡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混沌之神,传说中一切世界及概念的开始。”封霁寒说:“所以,异端监测局用这个名字称呼这个世界的原始神。”   岑浔缓缓重复:“原始神?”   “你可以把祂理解为这个世界的创造神。”封霁寒点点头:“几十年前,原始神力量衰败,即将陨落,祂的力量溢散到了这个世界里,于是人类中出现了异能者,诡怪也在污染中诞生。”   封霁寒看着岑浔:“你们九个诡怪就是从卡俄斯的神血中诞生的候选者,卡俄斯将从你们当中选择一个,接任祂的神位。”   岑浔:“……”   封霁寒这歹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张口就是如此劲爆的消息。   岑浔缓缓问:“所以十年前的那场大混战,其实也是神位之战?”   封霁寒颔首:“对,但是最后你们无一诡胜出,还都退化回了幼生期,这再次触发了卡俄斯的强制筛选机制,所以才有了你们九个在小山村的会面”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地向岑浔和盘托出:“那次很危险,你们九个里,只能有一个继承卡俄斯的神位,活着离开那个小山村,而你擅长利用各种优势打顺风局,论硬实力,其实是拼不过【命运】【时间】和【天灾】的。”   岑浔总算明白了:“所以你才横插了一脚进来。”   封霁寒笑笑:“我必须插手,虽然我不能终止继任仪式,但我至少能将仪式时间再往后拖延一点——直到你再次拥有击败三巨头的能力。”   这下岑浔倒有些惊奇了:“你希望是我继承神位?”   封霁寒诚实道:“如果一定要从一堆烂桃子里挑出一个,那还是挑一个不太烂的吧,你看看其他人,哪个靠谱?”   岑浔冷笑:“真是难为你了,选了我这颗烂桃子。”   封霁寒知道自己用错了比喻,有些心虚地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我会把票投给你,其实还有别的原因……但是暂且先不谈这个,我们说回卡俄斯之心。”   “卡俄斯现在已经是半陨落状态,祂的身躯已经消亡,神血中诞生了你们,力量则溢散而出,变成了某种污染。”封霁寒低声道:“而那个矿洞,也就是卡俄斯之心,异端监测局认为它当中凝结了卡俄斯的大部分力量,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诡怪源于污染,污染又源于卡俄斯,或许,这就是矿洞提炼出的金属可以压制诡怪的原因。”   岑浔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会有两个卡俄斯之心,现实世界里应该也有一个吧。”   封霁寒细致地解释道:“噩梦世界是由现实世界复制而来的异空间,算是现实世界的镜像世界,所以建筑、基础设施之类的都跟现实世界一样——但只有卡俄斯之心是被一分为二的存在,噩梦世界有一半,现实世界也有一半。”   岑浔:“既然卡俄斯之心也会溢散污染,为什么异端监测局不考虑毁掉它?”   封霁寒简略答道:“第一个原因,毁不掉。第二个原因,发现提取出的金属能对付诡怪,觉得有研发空间。”   岑浔终于没问题了,抬起脚碰了碰封霁寒的鞋尖:“他在矿洞躺了十年,还有的治没有?”   封霁寒也没什么把握:“应该需要长期治疗……一两个月的那种。”   “那就把他先放在我这吧。”岑浔道:“你有空就过来治治,怎么样?”   封霁寒吐出一口气,答应了下来:“好。”   既然来了,封霁寒就给典狱长治疗了一次,治疗结束后,封霁寒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地问岑浔:“之前有人治疗过他?”   “是啊,监狱里刚好有囚犯会治疗,就让他暂且吊住了典狱长的命,”岑浔抱臂慢悠悠道:“你说巧不巧,说不定也是你的熟人呢。”   封霁寒是真的没想到岑浔还能从赤渊监狱里带其他的惊喜回来,眼巴巴看他:“是谁啊?”   “他只记得他姓沈。”   “沈?”封霁寒更加哑然失语:“难不成是……沈摇山?”   岑浔站起身,含笑道:“他以后会在医学院里工作,如果你天天来,迟早会见到他的。”   封霁寒嘴角一抽:“在医学院里……工作?”   岑浔:“怎么了?”   “也没怎么——”封霁寒目光闪烁道:“就是……你们两个以前是敌人,可他现在却要跟你一起工作……等他恢复记忆,可能会发疯。”   岑浔闻言,唇角却是不断上扬:“真的吗?我已经开始期待那个画面了。”   “……”   坏胚就是坏胚,让他跟失忆的敌人共事,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有意思。   但看到岑浔恶意满满的表情,封霁寒又心想,算了。   都是邪恶毛线球的基本操作罢了,他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好歹这次岑浔还把人从赤渊监狱里捞了出来,难得做了件好诡好事。   应该好好夸奖才对!   心有灵犀般,下一秒,岑浔就按着他的后颈,威胁般说:“我把你的熟人都救出来了,不该跟我道声谢?”   封霁寒觉得自己肯定也坏掉了,因为他竟然真的低头亲了一下岑浔的唇,乖乖道谢道:“谢谢哥哥。”   岑浔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没有立即出声,倒像是思索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抬起一双琥珀眼瞳,眼中的神色有几分晦涩:“我还有一个问题。”   封霁寒疑惑:“嗯?”   岑浔缓缓问:“既然你希望是我继承神位,内测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觉醒?”   封霁寒顿住了。   岑浔等了五秒,捏紧他的后颈:“回答我。”   封霁寒避开他的视线:“你真的想知道吗?”   岑浔深深看着他:“忘了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了,我不想被欺骗,我希望你能给我更多的坦诚。”   “好吧,”封霁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是目光一直不敢直视岑浔:“你还记得我把你带出孤儿院后不久,你生了一段时间的病吗?”   岑浔顿了一下:“记得,但后来就没生过病了。”   封霁寒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因为我把我的血喂给了你。”   岑浔愣了一下:“……什么?”   封霁寒:“为了进入噩梦世界,我几乎封锁了身上所有的技能,当时能马上治好你,让你不那么痛苦的,只有我的血。”   他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你的身体能储存我喂给你的血中蕴含的力量,我就想着,如果我一直喂,你体内的力量就会一直变多——等到觉醒的那天,你是不是就会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别的诡怪刚觉醒,体内半点力量都没有,他家的就不一样,刚觉醒,身上全是力量,这不得直接秒杀所谓的三巨头?   岑浔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气笑了:“真是天才般的想法啊,封霁寒。”   封霁寒艰难道:“所以照着这个想法,当然是内测开启得越迟,对你才越有利。”   岑浔冷冷道:“那你没长嘴?之前问你那么多次你不说,现在就肯说了?”   封霁寒也急了:“我怎么跟你说,说我喂了你我的血,你等我把你喂到满级再觉醒,这样才能赢在起跑线——你会信我?”   那肯定是不会信的,岑浔那时根本没感受到体内所谓的力量,怎么会信封霁寒的话。而且那时岑浔刚发现封霁寒是玩家,正是信任崩塌的时候,当然就更不会信他了,只会觉得这是封霁寒哄他的鬼话。   岑浔冷静了一下。   封霁寒沉默了片刻,说:“我也做得不对,不该枉顾你的意愿,直接替你做决定……对不起。”   “我不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怕你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我的血,会觉得恶心。”封霁寒垂着眼:“你现在觉得恶心吗?”   岑浔盯着他看了片刻:“对人类来说是挺变态。”   “但我不是人类。”岑浔轻抚他垂落的银色发梢:“小点心主动加餐,我自然是很乐意的。”   岑浔拥抱了封霁寒,手臂抚上了他的后背,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说:“我们就这么心怀鬼胎地互相纠缠下去吧,你往我杯子里偷偷放血,我也往你的杯子里偷偷放毒药,我们扯平了。”   封霁寒猛然睁开眼,将岑浔推开一点,狐疑地看他:“毒药?”   岑浔淡定道:“是啊,老鼠药,但是毒了好多天都毒不死,搞得我还以为药过期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你天赋异禀啊。”   封霁寒:“……”   封霁寒气死了:“岑浔!你怎么能这样!!”   岑浔睨他一眼:“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真以为我跟你离开孤儿院是被你感化了?”   说罢,他抬腿往外走去,封霁寒追着他出去,在他身边气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岑浔忽然停住脚步,封霁寒闪避不及,撞在他后背上,不由闷哼了一声。   岑浔背对着他说:“可我刚觉醒时,等级依旧是紫衣级,所以,你给我的那部分力量去了哪里?”   脑海里闪过坠楼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岑浔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达成噩梦阵营首杀后得到的奖励——【读心术】 。   这是他坠楼觉醒后,唯一一个不需要消耗力量,就能无限制使用的技能。   靠着这个技能,他才发现了有关玩家和这个世界的真相,从而制定了篡位计划。   可这世上真有白吃的馅饼吗?   只要是技能,就会消耗能量。   所以,【读心术】所消耗的能量,难道就是……   岑浔转过头,看向封霁寒:“坠楼的时候,我杀了一个玩家,然后得到了一个首杀奖励,名叫【读心术】,这是你的技能吗?”   封霁寒略显茫然地摇头:“我没有这种技能。”   岑浔沉思片刻:“那我们谈谈别的?比如……噩梦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94章   “噩梦系统的话……”   封霁寒不知该如何解释:“都是我猜的——我觉得, 它应该是卡俄斯意识体的一部分跟一些人类意识体的聚合体。”   岑浔抱臂靠在墙上,眯起眼:“怎么说?”   “光凭人力,当然不能凭空创造出这一个新世界。”封霁寒说:“所以, 噩梦世界是人类运用某种献祭手法, 强行聚来卡俄斯溢散的力量搭建的。”   “献祭的那批人都是当时人类社会的高阶异能者,他们死亡后, 身躯也融入了噩梦世界, 成为了噩梦世界的根基。”   岑浔明白了:“所以你觉得,他们的意识也进入了噩梦世界, 跟卡俄斯残余的意识体混合在一起, 共同构成了噩梦系统?”   封霁寒点头:“噩梦系统可以控制玩家登进登出,知道每个玩家的所有信息, 它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噩梦世界创始者力量的延伸。”   岑浔:“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噩梦世界既会限制诡怪来到现实世界, 又会主动从现实世界选择公测玩家。   既保护着人类,又垂涎着人类的血肉。   要是有两股不同的意识在系统里相互角力, 那就说得通了。   “你说,我的【读心术】会是系统里的其中一方故意给我的吗?”岑浔问封霁寒。   不然发什么奖励不好, 怎么会刚好发一个读心术, 又那么恰好地让他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封霁寒摇了摇头,银色发梢跟着摇晃:“想不通,感觉谁都很可疑。”   岑浔勾起一缕他的头发, 缠绕在指尖, 微微笑了起来:“那就不想了,不管谁想算计我,我都会让他死得很惨。”   “接下来我要对付异端监测局, 不许插手。”岑浔扯了扯他的头发:“知道了吗?”   封霁寒按住岑浔作乱的手,无奈道:“我也没有保下异端监测局的意思。”   “但我还有点事要在异端监测局办,比如窃取点重要机密,”封霁寒跟他商量:“所以需要再留在那里一段时间。”   “你想当二五仔?”岑浔饶有兴味地瞥他:“也行,但我提前说好,要是在战场上对上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封霁寒忍不住嘴贱了一句:“不用手下留情,老公经得住揍。”   然后脸上就挨了一拳。   封霁寒捂着脸,在岑浔的死亡目光下讪讪地离开了噩梦大学。   岑浔目送他离开,自己回到了校长办公室。   电脑再次自发启动,矢墟用平稳的电子音恭贺他道:“恭喜校长,抱得美鸟归。”   岑浔:“……”   岑浔无视矢墟这句离谱的话,淡淡道:“通知乌秘书,让他结束后直接带那几个人上来见我。”   矢墟:“已通知乌秘书。”   “还有童瞑,你让他过来一趟,我要问他点事情。”岑浔展开噩梦世界的地图,用钢笔敲敲额头,眯起眼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矢墟:“已通知偷窥狂。”   童瞑很快就来了,往岑浔桌上一坐,貌似很着急道:“哥,什么事啊,我忙着偷拍呢……咦,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不是说要丢掉记忆,跟某人彻底结束吗?”   岑浔并不惊讶童瞑能发现这些,平静道:“因为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他选择我,我就恢复记忆,不选择我,我们就彻底结束。”   就这么简单。   他不想再继续跟封霁寒藕断丝连下去了,爱就要全部的爱,不爱就永远不爱,与其不断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   于是他带着那枚记忆U盘,回到了曾经的“家”。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因为岑浔也不确定,自己在封霁寒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或许封霁寒会紧紧抱住他,不让他离开,或许封霁寒会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从此相背而行,再无交集。   最终他赌赢了,他在封霁寒心中的分量,胜过了封霁寒的立场。   封霁寒妥协了,于是主动权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岑浔偏要兼得。   岑浔垂眸打开地图:“不说这些了,我问你,如果要打下整个H市范围内的诡域,大概要多少枚导弹?”   童瞑刚开始还在认真地听,听到后面,惊得险些从桌子上滑下去:“哥,你说要打下多少范围内的诡域?”   “整个,”岑浔很淡定地说:“现在我们噩梦大学只占了H市大约五分之一的区域,这点地盘太小了,我要把整个H市都打下来。”   童瞑心情复杂:“才做校长多久,你就想着当市长了,哥你是真敢想啊。”   “做野心家,就是要敢想,”岑浔放松地交叠双腿,靠在椅背上:“所以需要多少枚?”   童瞑思忖几秒:“我得统计一下H市全部的诡域数量,最迟今晚零点前交给你诡域名单和预计导弹数量,你看可以吗?”   岑浔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童瞑离开后不久,乌萨回来了。   他敲了敲门,一双黄灿灿的眼睛看向岑浔:“校长,他们都在外面了,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岑浔放下手里的笔:“进吧。”   0001等人鱼贯而入,岑浔站起身,示意他们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下。   身为秘书的乌萨适时端上茶点,为校长营造出和谐的商谈氛围,众人看着桌上像模像样的点心,面面相觑。   最没心眼的0009已经端起一盘大吃特吃:“哥你这里的点心不错啊,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岑浔和善地看了这傻孩子一眼,转向其他人:“乌秘书应该已经带你们大致了解过噩梦大学了,诸位感觉如何?”   0002首先夸奖道:“运营得很有体系,整套任务流程环环相扣,教职工诡怪管理得当,放在现实世界,绝对是一个超级牛逼的大型鬼屋IP。”   0003却微微皱着眉:“我只想问,噩梦大学里的玩家如果死亡,现实里会真死吗?”   岑浔从容道:“放心,我不会吞噬他们的灵魂,只收取他们的负面情绪,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到现实世界,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顶多只是精神萎靡一点。”   0096也拧紧了眉:“这么说,其他诡怪都会直接吞噬玩家的灵魂?”   岑浔淡淡答道:“噩梦世界将玩家抓取进来,就是想从他们身上榨取到血肉和灵魂,在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类被抓进来,被迫进入诡域。”   0024耿直地问:“都是域主,为什么你就这么好心?”   岑浔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为了跟其他诡域打价格战,所以才调低了死亡率,他是这样说的:“我不是好心,只是想保证可持续性发展。”   “哈?”0024实在不敢相信,“可持续性发展”这个词居然能从一个诡怪嘴里吐出来,简直细思极恐啊!   “既然玩家能提供足够的积分养我的眷从,那我也没必要做到赶尽杀绝。”岑浔微笑了起来:“毕竟人类数量大幅减少,对诡怪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对吧?”   一直沉默的0001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你把我们叫来这里,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既然被0001挑破,岑浔也开门见山:“那么我就直说了,我想邀请你们加入噩梦大学,为我做事。”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你们的家人和朋友,以及……你们的过往。”   0001嘴唇微张,正要说话,却被另一道激动的声音打断:“真是太好了!我加入!哥我现在就加入!”   “……”0001缓缓扭头,看到0009这傻孩子一脸兴奋地举手,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都不仔细考虑一下的吗?就这么相信岑浔,不怕是诈骗传销?   岑浔仿佛对0009第一个倒戈没有意外,从容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放在了他的面前,赞许道:“我就知道,小九会第一个支持我。”   “哈哈,那是自然!我要一辈子支持我哥!”0009接过合同,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看到第一行,眼珠突然僵住了。   岑浔:“怎么了?”   0009尽量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字不认识,哥你等等,我拍一下。”   他摸出手机,对着合同拍了一张,听着矢墟莫得感情的念句子声音,浑身舒坦了。   岑浔:“……”   岑浔缓缓问:“……以前没读过书?”   0009老实道:“没有。”   岑浔:“这么说,你其实也写不来你的名字?”   0009:“对啊,其实我也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呢。”   岑浔:“那按手印。”   乌萨递上印泥。   听说不用写名字,0009松了口气,手指沾了印泥就要往合同上按,0001本还想劝0009再考虑考虑,但架不住这孩子手太快,“啪”一下就在合同上按下了手印,完事后还要捧着合同反复欣赏:“这个手印真完美啊——就像我一样!”   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总不能一直不认字,我们噩梦大学不该出现文盲,”岑浔凝视了0009片刻,沉吟片刻,做了决定:“送你去附属小学念个书吧,要求不高,至少识得几个大字。”   0009眼巴巴看着岑浔:“哥,小学要念多久啊?”   岑浔:“一般来说是六年。”   “六年??”0009马上不干了:“我不要!我坐牢都只坐了十年,凭什么读书又要读六年!我不去!我不要读书!”   他没骨头似的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赖到了岑浔腿边,抱着他的腿胡搅蛮缠:“哥——”   岑浔额头突突跳:“你这个样子,小学确实不适合你。”   0009含泪抬头。   岑浔转头看向乌萨:“乌秘书,你给他安排个幼儿园吧。”   闻言,0002等人直接喷了:“噗——”   乌萨的表情也有点难绷,但还是保持着专业的微笑:“好的。”   岑浔将自己的腿从0009的胳膊里强行拔出来,对0009微笑地说:“幼儿园只需要读三年,要是你学得好,我就给你直升高中,跳过小学的六年。”   0009虽然还是很不情愿去读书,但他很有自信:“好吧,我也相信,凭我的超绝天资,必定能在一周内从幼儿园内直升大学!”   话音落下,校长办公室一片死寂,除了乌秘书礼貌鼓掌,没有任何人捧场。   0002干巴巴地说:“我们要不说回入职的事?”   岑浔恢复淡然:“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提出来。”   0003坐立难安,整个人往前蹭了一下,为难道:“我是觉得有点不好,玩家都是人类,我们要是加入噩梦大学,岂不就成人奸了?”   “你们现在都是诡怪。”   “毕竟以前是人类,”0024在说到“以前”二字上加重语气:“我觉得,我应该没法向曾经的同胞下手。”   虽然死在噩梦大学的玩家不是真死,可是那些疼痛都是真实的,难道就因为玩家醒来后可以抹消伤口,就可以当做伤害不存在吗?   “我大概了解你们的顾虑。”岑浔双腿交叠,姿态松弛:“首先,你们完全可以把这个世界当做全息模拟游戏,把噩梦大学当做这个全息游戏的制作公司,你们人类制作游戏的时候,会考虑游戏是否会让玩家受到惊吓,甚至猝死吗?”   他目光扫过面色微愣的众人,神情倏然冷了下来:“而且,你们似乎还没搞清楚一点。”   “诡怪想存活下去,是需要进食的。”   “在噩梦大学,玩家不死不伤,只是付出一点负面情绪作为诡怪的食物,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小了。”   “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让我的眷从穿过通道,进入人类世界,开启一场屠杀——而不是费尽心思地设计副本,借此从玩家身上获取积分,”岑浔冷笑一声,寒声道:“你们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吗?”   岑浔平时显山不露水,这时一怒,身上的气场完全变了,如山一般压着众人,令他们脸色煞白,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你们似乎总是在考虑人类该怎么存活,但是诡怪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共享一颗星球,是不是也该考虑诡怪该如何生存?”   岑浔沉声道:“或者,你们是觉得诡怪占据了人类的生存空间,所以就该被赶尽杀绝,好给人类重新腾出位置?”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令他们俱是一怔。   这些事的确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对人类来说,诡怪确实是恐怖的捕食者,最好彻底从这颗星球上消失。   可对诡怪来说,它们捕食人类也只是为了存活。   只不过诡怪超越了人类在食物链上的位置,成为了比人类更高一级的顶级掠食者,人类体验到了失权的恐惧,产生了从金字塔顶尖跌落的惶恐。   可归根结底,诡怪捕食人类,跟人类捕食猪羊,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区别就是人类拥有智慧,自认为自己是这颗星球的唯一主宰,拼尽全力地想要诡怪滚出这颗星球。   仔细想想,如果不从人类的角度出发,诡怪,确实也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是啊,总不能让诡怪不吃人,活生生把自己饿死吧?那么像噩梦大学一样,只收取一点负面情绪当食物,的确已经是人类的最优解。   曾经是人类的五个诡怪,全都陷入了沉默。   岑浔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了下来:“平衡之道,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当然,你们不加入也没关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之所以我还愿意维持运营,暂时没有去现实世界大开杀戒,只是想让我家小鸟高兴而已。”岑浔放下杯子,微微笑了起来:“可如果有天噩梦大学进入亏损状态,我可就没这么好心了。”   “所以,如果不想我带领我的眷从去现实世界展开屠杀,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我加班加点地干活,确保财政永远处于盈利状态,懂吗?”   一通话术组合拳下来,刚坐十年牢出来的五人都被打得晕头转向。   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0096一咬牙:“行,我可以加入,但我有一个要求。”   岑浔淡淡垂眸:“说吧。”   “道理我都懂,但我真的没法对人类下杀手,”0096无奈说:“我只能帮你炮轰诡怪。”   0002,0003,0024小鸡啄米般点头。   岑浔看向0001:“你也是这个要求?”   0001抬起脸,双眼沉静:“是。”   岑浔道:“成交。”   岑浔当然也没指望这几人能完全倒戈向自己的阵营,好歹是曾经为人类献祭自身的异能者,要是倒戈得太快,岑浔反倒会怀疑他们的用心。   至于不肯对人类下手……人类也分好人和恶人,真遇到迫害好人的恶人,他们还能保持所谓的底线吗?   岑浔很期待。   如他们所愿,岑浔在合同上增添了一个新条款:校长不得以任何方式逼迫该员工杀死或伤害任何人类。   五人仔细看了看合同,确定没有文字陷阱,这才在上面庄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人奸固然可耻,可如果光靠玩家产生的负面情绪就能养活诡怪,无疑是从不死不休的死局里找到了一条生路。   在全息游戏里死了,总比真死了来的好。   签完合同后,0002等人都出去了,0001则表示想单独留下,他有话要跟校长说。   岑浔同意了,等校长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岑浔慢悠悠道:“现在就剩我们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0001面色沉重,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你其实知道我们是谁吧?”   岑浔微微挑眉,倒开始有些欣赏这个人了。   思维敏捷,头脑清晰。   不愧是他曾经的劲敌。   岑浔也不怵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大概猜到了一点。”   0001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声道:“愿闻其详。”   岑浔道:“十年前,数个人类高阶异能者献祭了自己,使得噩梦世界诞生,你们五个,应该就是那批参与献祭的异能者。”   “提出这个计划的,正是异端监测局。”   0001怔忪道:“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死……还变成了诡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岑浔淡声说:“但是除了你们,还有不少人类也出现了转化为诡怪的情况——比如噩梦大学里的一些学生。”   “据我猜测,这些学生曾经应该就读于现实里的H大,你们献祭的那天,被卷入噩梦世界的不只有诡怪,还有这些学生。”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没人救他们吧,”岑浔带着点恶意地道出真相:“因为你们献祭那天,诡怪闯进H市大肆屠杀,异端监测局觉得不该牺牲更多异能者,就撤出了H市,放弃了救援。”   “怎么会呢……”0001如同遭受当头一棒,瞳孔微颤,喃喃道:“我们献祭自己,不该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人类吗?”   为什么要放弃救援?   明明异端监测局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诡怪都被卷入噩梦世界,H市里的人就能得救了……   0001感到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他伸手摁住额角,眼眶微微发红。   “秦修和乌萨都是那天的亲历者,你可以问他们。”岑浔推出几张照片:“以及,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吃人的不仅只有诡怪,还有人类自己。”   第一张照片是“市一志愿者招募1群”的聊天截图,截图上是一长串的聊天记录,群里的人纷纷报名,想去当某个实验项目的志愿者,奖金为两万元。   第二张照片是研究员拍摄的实验室环境,高科技感满满的胶囊舱看上去非常安全,保证完全正规。   “这是由研究院开发的项目,从普通人身上抽出能量,灌输到异能者身上,这样一来,异能者就能快速升级。”岑浔似是叹息道:“区区两万块钱,就有可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你看,在有些人类眼里,生命就是如此廉价。”   0001拿起照片,将它们紧紧攥在掌心:“我一定要把它查清楚。”   不管是当年的真相,还是如今的灰色交易。   岑浔站起身,路过0001的时候,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与其把目光盯紧诡怪,不如多去看看人类社会吧。”   “十年过去了,想必那个世界会给你更多新的惊喜。”   0001抿唇看着手中发皱的照片,眼里透着森冷的怒意。   *   一架直升机飞过茫茫海面,在一个小岛上降落,最终停靠在上方基地的停机坪上。   封霁寒从直升机上走了下来,跟对接的异能者握了握手。   这名异能者代号【狂蟒】,是异端收容处的看守者之一。   说是异端收容处,其实这地方已经接近于废弃,在十年前诡怪全部归入噩梦世界之时,异端收容处就已经名存实亡。   之所以现在还有看守者留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看守异端收容处里唯一的那个囚犯。   而现在,就连那个囚犯也要出狱了。   封霁寒就是来接他的。   握过手,【狂蟒】自觉跟封霁寒拉近了一点距离,于是愁眉苦脸地对封霁寒说:“你来得正好,宿队他……还是不肯配合,要不你去劝劝?好不容易能出去,一定得把握好机会啊。”   封霁寒点头笑道:“放心,交给我,我去看看宿队,你去忙你的吧。”   【狂蟒】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宿队那个技能,放在平时,他都不敢靠近,也就无神论者能压住宿队的技能了。   目送【狂蟒】离开后,封霁寒的神情一下子淡了下来,他快步走进曾经的异端收容处,用异端监测局给的权限卡刷开层层金属门,乘坐电梯进入地下层,来到了关押了宿明祁的牢房。   出了电梯门,封霁寒的脚步却忽然没那么急切了,他小步小步地挪向编号0001的牢房,听到了探视窗里偶尔传出的痴痴呓语。   “时卿,时卿,为什么又不开心?是谁惹你生气了?”   “是我吗?不是我,肯定是时月,对,对,我知道的,我不该乱说,其实是我错了。”   “别不理我好吗?时卿,你笑一笑。”   封霁寒来到探视窗外,小声喊了一声:“副队。”   牢房里的疯狂呓语忽然停下了。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小封?”   封霁寒垂着眼睫,勉强笑笑:“是我啊,副队。”   稀里哗啦的锁链碰撞声猛地响起,里面的人扑了过来,披头散发,双目猩红,神情几乎称得上狰狞:“时卿呢?时卿在哪?他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封霁寒哑声说:“队长已经在十年前……殉职了。”   “不可能,不可能!”里面的人状若疯癫地笑了起来:“我对他用了我的技能,他肯定还活着,活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等着我们去找他。”   “快去找他啊!”宿明祁朝封霁寒大吼道:“别让他一个人等!”   随即,他好像又陷入了某种幻觉,痴痴道:“时卿,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没事……你不要哭啊,是不是身上有哪里在痛?”   封霁寒背靠着金属门坐下了,微仰着头,自顾自地说道:“副队,我昨天在噩梦世界看到典狱长了,就是小时候给过我们糖吃的那个。”   “他也在噩梦世界里的异端收容处待了十年,我给他治疗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沈摇山治疗过的痕迹。”   “或许你说的对,如果沈摇山还活着,那么队长说不定也还活着,正等着我们去噩梦世界里找他。”   不知何时,牢房里的呓语声消失了。   封霁寒抵着金属门,闭了闭眼:“但是副队,你至少先得从这里离开,才能去噩梦世界。”   宿明祁还是听进去了,片刻后,他哑声问:“怎么……离开?”   “异端监测局前段时间被炸得人仰马翻,现在很缺人手,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封霁寒耐心细致地向他解释:“你只需要演一演,假装自己很正常,我就能伪造检测报告,把你带出去。”   里面的宿明祁听到异端监测局这几个字,忽然爆发了,带着满腔仇恨,恶狠狠地吼道:“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都是他们害死了时卿,我要他们死!!!”   封霁寒没有说话,等宿明祁粗喘着平静下来,才问:“副队,你想不想去噩梦世界找队长?”   宿明祁一下子像被触发了某种开关:“想!我想!”   封霁寒故作严肃道:“那你能不能配合我?不配合我的话,你就没法去噩梦世界了。”   宿明祁咬牙:“我配合!我狠狠配合!”   封霁寒:“那我现在要进去伪造检测报告了?副队,你能做到保持安静一分钟吗!”   宿明祁:“能!”   封霁寒就带着仪器进去了。   一分钟后,检测报告出炉。   宿明祁看着虚无的身侧,带着点邀功的意思问:“时卿,你看看我,我做得是不是很好?”   “很好的话,你就笑笑吧……不要再难过了。”   封霁寒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宿明祁的技能是【向死而生】,可以让任何生命体无限接近于死亡状态,强行让敌人变得虚弱易杀。   大混战当日,云时卿同样参与了献祭,在他即将死亡之时,宿明祁忽然冲了出来,大喊着一切都是异端监测局的骗局,让所有人立即停止献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宿明祁被拖下去之前,绝望地对云时卿使用了自己的技能——【向死而生】   人类出生后的每一天,都在不断接近于死亡。   如果死亡终将来临,就让分别的那一天无限延期。   于是,云时卿的生命被宿明祁暂停在了无限接近于死亡的那一刻。   直到目送着云时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虚空,宿明祁才肯闭上眼。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我们之间,是否还会有重逢的那天?   十年前,宿明祁因违规使用技能,间接导致数百万个人类消失,被关入了异端收容处。   十年后,宿明祁终于得以踏出收容处,赴往他魂牵梦萦的噩梦世界。 第95章   【噩梦大学校园论坛】   主楼:校友们, 你们都收到那条消息了吗?是真事还是在玩梗啊?   主楼语焉不详,但看到这个帖子的玩家几乎秒懂,纷纷点进来评论。   1l:hhh, 楼主说的应该是早上校办处发的那条消息吧, 虽然内容离谱了点,但校办处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2l:楼主是第一次报名噩梦大学吗?笑死, 有种独属于新手的天真懵懂感。别怀疑, 噩大就是这样的,经常突然搞点大事, 打得冤种学生一个措手不及。   3l(楼主)回复2l:被你猜中了, 我确实是萌新QAQ,刚入学没多久, 我想问一下,咱们大学是经常搞事吗?   4l:没错,经常(惆怅点烟)   5l(楼主)回复4l:也就是说, 咱们校长要竞选H市市长这件事……其实也很正常?   6l:正常,校长基操罢辽。看看校长都干过什么大事吧:先是打商战垄断玩家, 噩梦大学一个月内全境排名跃升第一;实习计划带动玩家大批入侵其他诡域,不费一兵一卒打下更多地盘;在现实世界推出综艺打开知名度, 吸引更多人类进入噩梦大学……桩桩件件, 很明显能看出校长的野心,现在他要彻底统一H市,我只能说毫不意外。   7l:事业粉狂喜!支持校长打败其他域主, 一统H市!   8l:支持校长打败整个噩梦世界的域主, 一统噩梦世界!   9l:支持校长打败现实世界的傻哔人类,一统现实世界!   10l:不是兄弟……这可不兴说啊。   11l:校友们,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都去给校长投票啊!你一票,我一票,校长明天就成王!(bushi)   12l:呃……其实我想问,这种投票有什么实际意义吗?难道还有校友会支持其他域主成为市长?不都是100%会投给校长?   13l:……可能就是起一个形式主义的效果吧?   14l:我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这其实是校长的服从性测试,如果有学生不投校长一票,就会被校长暗杀!   爷傲<奈我何(15l):笑死,不懂就别虾猜了,真相是校长猥亵H市其他玉猪签了一个对赌协议,谁拉的投票数最多,谁就成为H市的新市长,才不是你们下菜的那样!   16l:我靠,传说中的红名大佬出现了!前排留影!但是这位红名大佬的输入法似乎有点问题……虾猜——瞎猜?猥亵——威胁?玉猪——域主?下菜——瞎猜?   17l:吓我一跳,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校长口味这么重!这位新出现的红名大佬错别字有点多啊。   18l:以前没见过这个论坛昵称,不知道皮下是哪个教职工,感觉年龄不大的样子,用的居然还是非主流网名……还怪可爱的呢(这是能说的吗?)   19l:回复爷傲<奈我何,请问傲爷,您是最近新设的军工科技学院院长吗?   爷傲<奈我何(20l):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呵,就不告诉你。   21l:回复爷傲<奈我何,傲爷,你的小道消息属实吗?校长真跟其他域主签了对赌协议啊?玩得这么大,万一玩家都不投校长呢?   爷傲<奈我何(22l):当然,昨晚我在旁边亲眼看到的。   23l:吹牛吧哈哈哈,校长签协议这么大的事,能让人随便站在旁边看?   爷傲<奈我何(24l):回复23l,居然敢质疑我?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25l:hhh好可爱的诅咒方式,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真的开始怀疑校长雇佣了童工,傲爷年满五岁了吗?(纯好奇无恶意)   爷傲<奈我何(26l):回复25l,可恶!泥们给我等着!等我从幼儿园回来,我要跟你们线下单挑!   27l:靠啊,傲爷居然还在读幼儿园……一时间分不清是在玩抽象还是真的……   28l:回复爷傲<奈我何,单挑就单挑,到时候别哭着喊保安救场就行了~   新红名ID“爷傲<奈我何”的出现引爆了噩大论坛,玩家们纷纷猜测这位奇葩的红名大佬究竟是噩梦大学里的哪位教职工。   噩梦大学内部论坛是新开辟出来的校内交流板块——据传是新任计算机学院院长开发出来的。玩家可以在论坛上拉队友组队、分享攻略、发树洞吐槽等,有些教职工偶尔在论坛窥屏,看见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出来冒个泡。   为了避免出现假冒教职工的情况出现,论坛开发者特意用了红名ID作为区分。   以前冒泡次数最多的,就是名为“看见你的小秘密了”的红名ID。   此大佬诡如其名,时不时就会跑到某个帖子底下揭露一些小秘密,心情好的时候会无偿给玩家透露一些情报,心情不好,就会恶意在帖子底下分享让楼主社死的八卦。   个人作风实在过于明显,玩家很难不猜到这个ID的皮下是传媒学院的偷窥狂院长。   除了红名ID“看见你的小秘密了”,另一个常在论坛冒泡的红名ID是“矢墟001”。   每当有玩家在论坛里提建议,“矢墟001”都会瞬间出现,回复一句“已收录该建议” ,如有玩家发言不当,也会触发“矢墟001”的禁言警告。   笑死,收录了建议,但是不一定采纳。   在论坛里艾特“矢墟001”,“矢墟001”也会出现,只是回答的内容偶尔会牛头不对马嘴,玩家私底下称其为人工智障……   关于“矢墟001”的皮下是谁,玩家们也早就有了猜测,有能力禁言论坛玩家,除了计算机学院那个神出鬼没的新任院长,还能是谁?   不过,这位人机院长似乎跟偷窥狂院长不太对付,因为每当ID“看见你的小秘密了”发表八卦言论后不久,都会被“矢墟001”找各种理由禁言。   久而久之,玩家就发现了两个院长之间的不合。   除了这两个众所周知的冤家对头,就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红名ID会冒泡了,噩大论坛倡导言论自由,只要不说些攻击性太强的找死言论,一般不会被院长线下追究。   所以,这位ID名“爷傲<奈我何”的新红名实在是论坛里的一股清流,不仅公开发言里有错别字,还会幼稚地找玩家线下单挑。   有好事者大胆地艾特了“看见你的小秘密了”和“矢墟001”,想要知道更多有关“爷傲<奈我何”的事迹。   最后居然还真艾特出来了。   看见你的小秘密了(201l):某个幼儿园在读生居然会玩论坛了,是谁教坏了他?@矢墟001   矢墟001(202l):不能怪我,我也怕被他画圈圈诅咒。   203l:不是吧,傲爷居然真的在读幼儿园?   看见你的小秘密了(204l):回复203l,我要给傲爷辟谣,消息都是真的,傲爷是文盲,被校长押去读了幼儿园,但不建议跟傲爷线下单挑,珍惜生命,远离傲爷,你们会回来感谢我的。   205l:真的这么恐怖吗?开始好奇傲爷什么技能了。   206l:恐怖!傲爷才刚来,底裤就被扒光了,是诡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   一辆车静静停在启智幼儿园的门口,扭曲诡异的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满身狼狈的玩家们连滚带爬地从充满童心的园区里逃了出来。   在这些玩家几乎全跑光后,一个插着兜满脸不爽的少年才从幼儿园里走了出来,他单手拎着书包,脸上满满都是戾气,要是头上再染个黄毛,妥妥一个不良少年。   满脸不爽的少年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也不说话,抱着双臂生闷气,让他哥猜。   岑浔正低头发消息,半晌没听到少年激动分享日常的声音,分神瞥了他一眼:“今天在幼儿园里被人欺负了?”   少年冷酷的表情一下子垮了,气愤咬牙道:“哥,有人在网上嘲笑我吹牛!我要跟他们单挑!”   岑浔目光落回屏幕上,淡淡道:“你不是不识字?还能上网冲浪?”   “我让矢墟给我念的,”少年冷哼一声,点开手机,狞笑着对着屏幕画圈圈:“居然敢嘲笑我是小学鸡,我这就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我要让你们上厕所永远没纸,出门必撞车,考试忽然遗忘重要知识点,喝水塞牙,平地摔跤……”   岑浔:“……”   岑浔默然对司机道:“开车吧。”   副驾驶位的乌萨回过头:“校长,回校吗?”   岑浔:“回吧。”   岑浔出来办点事,顺路去接了正在读幼儿园的九弟,没想到这幼稚鬼一直嚷嚷着要报仇,让岑浔半路就把他放下去,因为他跟人约好要在那里单挑。   岑浔不置可否地应了:“单挑可以,别违反校规。”   少年拍拍胸膛,眼神坚定地竖起三根手指:“放心吧哥,如违校规,我巫傲天立即天打雷劈!”   “……”   “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喊我的名字?”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明明说过,无论我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你都会觉得好听的。”   岑浔:“……”可是那个中二名字,他真的喊不出口。   少年拽着岑浔的衣角:“哥,你喊我一声吧,就喊一声!听不到这一声我今晚都不能好好写作业了,球球了。”   岑浔拗不过他,最终还是黑着脸开口道:“巫烬,闭嘴。”   巫烬,字傲天,正是0009给自己取的名字。   0009自己觉得这个名字超赞,能很好地展现他的霸气和强大,并希望大家都能叫他巫傲天。   岑浔对此有点接受无能,封霁寒口中的卡俄斯好歹是个创世神,祂的神血中怎么会诞生这么一个奇葩?   “哥你喊我名字了,真是幸福感满满呢!”巫烬小狗一样把脸放在岑浔的衣角狂蹭,被岑浔按着脸推开也不恼,眼看到地方了,他一下坐起身,活力满满地跟岑浔道了别,把黑红色书包往背上一甩,气势汹汹地就抬腿下了车。   乌萨目送着巫烬离开的背影,转头有些担忧地问岑浔:“让九少一个人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没事,矢墟会盯着他,”岑浔按了按眉心:“他在监狱里憋了十年,给他找点事做,分散点注意力也好。”   否则巫烬这个哥控会整天缠着岑浔,岑浔抽卡的手气都变差了。   大把的积分氪下去,次次都只能出保底,这种痛谁懂?   趁巫烬离开,回到校长办公室后,岑浔打开电脑,怀着出金的希望又抽了一发十连。   心心念念的魅魔套装依旧没又有得到,出现的仍是常驻女仆装……这已经是岑浔第二十次抽到女仆装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叉掉了抽卡页面。   矢墟蛊惑道:“再来四发十连,就能得到保底了哦,校长,你确定不再试试吗~”   岑浔冷冷道:“爱出不出,不抽了。”   游戏是矢墟开发的,岑浔也曾怀疑过是矢墟在暗箱操作,为此甚至干出用傀儡丝控制矢墟,逼他说出真话这种事,但不管岑浔如何逼问,从矢墟口中得到的答案始终是他没有暗箱操作过。   岑浔抽不到,只是单纯的因为倒霉。   【厄变】可以影响并改变他人的运气,他的周身厄运环绕,如果不把这些厄运转移到别人身上,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这也是在监狱的十年里,巫烬一直都很倒霉的原因。   受典狱长技能影响,巫烬直接把使用技能的方法给忘记了,于是他一直无法转移身上的霉运,结果就是一直倒霉。   就算现在巫烬可以转移身上的霉运,但他依旧会无意识地影响身边人的运气。   可能变好,可能变坏,全看脸。   身为高阶大诡,岑浔自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就是在抽卡这件小事上,岑浔次次手黑。   其他的就算了,偏偏新出的魅魔套装他抽不到……真是可恶。   岑浔目光转向用户排行榜,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排名居然掉到了榜二。   榜一的氪金大佬用的是原始头像和原始名称,看着朴实无华,实则以庞大的财力打败了校长,一跃成为了这个坑爹氪金游的第一。   岑浔眯起眼:“这个是谁?居然比我还舍得氪金?”   为了赚取积分/钱,矢墟不仅在噩梦世界推广了这个游戏,还把这个游戏投放进了现实世界,分为现实服和噩梦服。   两个服的氪金排行榜也是分开的,岑浔玩的是噩梦服,所以榜一的那位冤大头,不是玩家,就是诡怪。   矢墟还算有点职业道德,坚定拒绝了向校长透露用户的私人信息:“用户隐私,不便透露。”   岑浔望着排行榜第一,玩味地勾起唇角:“这很难猜吗?试问这偌大的噩梦世界里,除了我,谁手里的闲钱最多?”   “我的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真是深藏不露啊。”岑浔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乌萨知道他在玩这个吗?”   矢墟:“……”   岑浔不知想到什么,恶意道:“八弟,你说……如果我向乌秘书揭发秦修氪金玩换装游戏的行为,秦修会不会惊慌失措地放弃玩游戏,让你失去一个有钱的氪金玩家?”   听出了岑浔话中的威胁,矢墟的电子音立即产生了波动:“你、你想怎样?”   “送我四十抽当做封口费,否则我就向乌秘书举报。”   矢墟立即说:“不要举报!”   “送不送?”   矢墟忍辱负重:“送,我送……”   免费的四十抽立即到账,岑浔舒坦了。   什么手气不好?   他偏要逆天改命!   岑浔快乐抽卡的时候,一个爱赚钱的人工智能悄悄地破碎了。   两句话,从他这里敲诈走了四十抽,校长才是真的魔鬼!   四十抽,换成积分,那得多少积分啊。   不行,他得把从校长身上损失的积分都赚回来!   不久后,正在忙于算账的秦修收到了一条游戏推送。   【限时互动场景震撼上线,点击即送超绝魅魔尾巴一条,快来参与活动吧~】   秦修:“……”魅魔尾巴?魅魔?这又是什么生物?   短暂的天人交战后,秦修若无其事地将手伸向手机。   他就看看魅魔尾巴是什么样子的,这次他绝对不氪。   *   时间流逝,噩梦大学的夜幕降临。   岑浔审批完最后一份报告,打开实时票数看了一眼。   H市总共有29个诡域,这还只是投票的第一天,岑浔获得的票数不出意料地遥遥领先。   昨晚,岑浔用蚁后的蚂蚁给H市的所有域主运送了联网的通讯器,然后跟这些域主友好地交流了两个小时。   用导弹炸毁了两个诡域后,这些域主总算向岑浔的拳头妥协了,表示选市长可以,要用更公平的方式来选,比如让玩家来决定选谁。   岑浔原本是想着如果这些域主不听话,那就干脆直接炸死它们所有诡,不过听到这句话,岑浔又改了主意。   直接杀掉这些域主固然方便省事,但如果让它们就这么死掉,它们身上的积分和能力同样在炮火下灰飞烟灭,不就白白地浪费掉了?   所以岑浔决定,将这些域主废物利用一下。   于是他同意了所谓的“由玩家投票选举”,并跟H市的所有域主签订了协议。   如果最后岑浔票数第一,那么其他域主心甘情愿地臣服,将诡域和积分拱手送上,如果其他域主获得票数第一,反之亦然。   对赌时间为两周,两周之后,H市将诞生一位名正言顺的新市长。   岑浔既然敢赌,是因为早已笃定了赢家是自己。   其他域主敢赌,则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不去赌这一把,就会直接死在炮火之下,赌这一把,如果他们能拉拢玩家,说不定还有一跃翻身当市长的机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虚幻的胡萝卜就吊在眼前,H市的域主们全都为之疯狂。   岑浔知道各大域主现在肯定在疯狂想办法拉票,但他并不着急。   想拉票,就得给出好处,等域主们为拉拢玩家纷纷破产之际,就是岑浔收网的时候。   岑浔关掉实时票数页面,打开了噩梦系统的面板。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岑浔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看一眼面板信息。   狱警0000在赤渊监狱吃了全部囚犯的恶面,最后甚至还吃了典狱长的恶面,直接导致岑浔的觉醒进度条从33%一跃升至63%。   岑浔有预感,从赤渊监狱回来后,他的等级会有很大的提升,但他完全没想到,他的等级会提升到这个地步。   岑浔眯起眼看自己的面板信息。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诡怪状态为半觉醒,无法判定综合等级!)】   【已获取积分:858,638,563】   【已获取信仰值:2,309,680(你是噩梦大学当之无愧的校长,请吞并更多诡域,并继续扩大你的信徒群体吧!)】   【已解锁特殊身份:民俗学家(??级)】   【已解锁特殊身份:噩梦校长(??级)】   【已解锁特殊身份:织梦者(??级)】   【已获取临时技能:读心术(紫衣级)   注1:仅内测阶段有效,游戏正式上线后,使用条件调整为100积分/分。   注2:当前该技能对紫衣级以上诡怪或F级以上玩家无效】   岑浔陷入沉思,所有身份的等级都变成了问号,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真实等级已经超越了红衣级,成为了比红衣更高的存在?   岑浔继续看各个身份的专属特技。   【特殊身份:民俗学家( ??级)】   【专属特技1:噩梦傀儡戏(红衣级)】   【专属特技2:点纸成真(橙衣级)】   【专属特技3:符生万象(橙衣级)】   【专属特技4:阴阳六爻(黄衣级)】   【特殊身份:噩梦校长(??级)】   【专属特技1:绝对领域(红衣级)】   【专属特技2:多人行,必有我师(红衣级)】   【专属特技3:传道授业(红衣级)】   【专属特技4:互通有无(黄衣级)】   【特殊身份:织梦者( ??级)】   【专属特技1:幻世(红衣级)】   【专属特技2:蝴蝶效应(橙衣级)】   ……   看完后,岑浔沉默。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说忽然蹿到两百三十万的信仰值,莫名其妙从他技能栏里冒出的新技能也有些离谱。   “民俗学家”这个身份没有多出新技能,“噩梦校长”多出了两个。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升级成了【多人行,必有我师】,升级后的这个技能不再是随机学习,而是可以直接从某个人身上学习到想要的技能,限制条件也从一天学习五次变成了一天学习九次。   ——换句话说,就是想复制什么技能就能复制什么技能。   狱警0001对付典狱长时复刻了0001等人的技能,用的就是升级后的【多人行,必有我师】。   未免有点逆天了。   岑浔又看向多出来的第二个技能【互通有无】,这个技能可以让他的眷从之间互相分享技能,比如矢墟可以用童瞑的全知之眼,童瞑可以用乌萨的镜中空间。   但前提是需要域主启用这个技能,同时得到对方的同意,并且有一定的距离限制。   岑浔:有点意思。   这个技能对岑浔自己没多大作用,但如果用在战场,很容易就能出奇制胜。   比如有人想悄悄干掉最脆皮的童瞑,童瞑忽然用出【钱束身】,不得给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第三个多出的技能则是【织梦者】这个身份下的【蝴蝶效应】。   【专属特技2:蝴蝶效应(橙衣级)】   【特技介绍: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将会引发一场飓风,它带来的会是好运还是厄运?一切的结局掌握在蝴蝶的手中。】   岑浔微挑眉梢,蝴蝶效应?   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玩一下。   岑浔拿起手机,先发动了技能,然后给封霁寒发了条消息:“在吗?”   岑浔其实也没有什么预想的结局走向,他纯粹是想拿封霁寒试个水,所以只笼统地给封霁寒设定了一个“好”的结局。   封霁寒估计在忙,没有秒回。   岑浔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便无趣地收起了手机。   大概是觉醒进度条到了63%的原因,岑浔现在的身体很容易困倦,现在天色刚黑不久,岑浔就感到有点困了,于是准备回去休眠。   刚走出行政楼没多久,岑浔忽然听到天空一声似曾相识的巨响,随后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掉了下来——直接砸进了他的怀里。   岑浔下意识托了一下,定睛一看,发现天降之物不是别的,恰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鸟。   应该是撞上了上空的防护网,这鸟被炸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才缓过来,迷迷瞪瞪地对上岑浔的目光。   鸟:“……”   岑浔:“……”   “捡到一只主动投怀送抱的鸟,”岑浔把鸟往怀里一揣,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慢悠悠道:“显然,他想跟我回家。”   被夹在胳膊下的鸟:“……”   不是,他飞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跑进岑浔怀里了?   这不科学!! 第96章   所以在封霁寒被炸下来之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本来我刚治疗完典狱长,想去找你的,”封霁寒坐在岑浔的床上, 用毛巾吸干头发上的水珠, 没好气道:“结果接到了局里的通知,让我赶紧回去一趟, 我就想着先回去一趟吧。”   “然后收到了你的消息。”   封霁寒停下脚步, 正准备回复岑浔的消息,不料只是迟了几秒, 他就跟【厄变】迎面撞上了。   巫烬一看到封霁寒, 立即从他的黑白头毛上认出了他的身份,中二少年对曾经欺骗了岑浔的渣男很看不惯, 当即堵住封霁寒,对他发表了一些小学鸡式挑衅言论。   封霁寒急着回异端监测局,无意跟【厄变】纠缠, 就变化出鸟形,准备直接飞走。   【厄变】看他还想跑, 立即锁定了他,释放了技能【厄运转移】   被锁定是一瞬间的事情, 封霁寒分心想着岑浔发来的消息, 恍了一下神,就没来得及展开无神领域。   之后的事情就很清晰了,封霁寒双翼失控, 撞上了防御网, 然后恰好被炸进了岑浔的怀里,带回了宿舍。   封霁寒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可以被炸到地上, 可以被炸到沟里,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被炸进岑浔怀里呢?   封霁寒将怀疑的眼神投向岑浔,明晃晃地质疑是岑浔在捣鬼。   岑浔坦然承认了:“别回异端监测局了,估计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的技能才把你引回了我的身边。”   封霁寒疑惑问:“你的技能?”   “新技能,可以将事情导向好事或坏事。”   封霁寒将毛巾捏在了手里,陷入了沉思:“我刚把我以前的副队从收容处捞出来,局长应该是想找我谈这事,只是谈谈的话,不至于发生什么坏事吧?”   “以前的副队?叫宿明祁那个?”岑浔用幻世看过封霁寒的记忆,对他的副队隐约有点印象。   封霁寒点头:“不是有很多人类变成了诡怪,也被卷进了噩梦世界里吗?其实跟他也有点关系。大混战那天,他闯入了献祭场所,动用了他的技能,那个技能通过祭坛,扩散至全世界……最后才产生了那样的效果。”   “后来,异端监测局指控副队故意破坏献祭,间接害死了这些人类,所以将他关进了收容处。”   搞清前因后果,岑浔总算明白了0001等献祭人员为何会以诡怪的形态存活下来,他眯了眯眼:“原来是这样,既然已经捞出来了,你们局长为什么还要找你谈话?”   “或许还是不放心吧,”封霁寒叹气:“副队当年受到了重大打击,差点堕化为诡怪,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局长应该是想找我确认副队是否还能继续作战。”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压榨吗?你们异端监测局真是太不做人了,”岑浔抱臂道:“不如放到我这里,我找人帮你看着?”   封霁寒犹豫了一下,居然同意了:“也好,副队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异端监测局了。”   他似乎有点失落,大抵是想起了多年前副队意气风发的样子,对比现今的样子,平添惆怅。   “我会找个合适的人照看他,”岑浔微微倾身,抚上他的肩头,话外有话道:“你看见了,也一定会放心的。”   “真的吗?”封霁寒的目光落在了岑浔束发用的黄金发饰上——正是他之前暗戳戳送的那个。   封霁寒眼睛一下子移不开了,就没多想:“那等我解除他身上的监控环,再带他过来吧,到时候我可要亲自见见你说的那个人。”   乌黑的长发汇成一束,从岑浔的身前滑落,发饰的那点金色是乌黑长发上的唯一点缀,华美而精致。   封霁寒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冰凉顺滑的触感,不像头发,像某种有生命的活物。   岑浔:“感觉如何?”   封霁寒下意识答道:“凉凉的,很顺滑。”   岑浔便很自然地在他膝上坐下,问他:“要不要再摸一下?”   长发的岑老师实在很有杀伤力,就这么坐在他怀里,封霁寒直接被蛊得有点意识模糊了,顺着他的话摸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强行转移话题道:“那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岑浔睨着他:“不回也行?不会骂你?”   封霁寒思索片刻:“局长骂我,肯定是太闲,给他找点事做就行了。”   在岑浔的目光下,封霁寒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然后告诉岑浔:“好了。”   岑浔也没问他做了什么,伸手捋了捋他湿润的银发,然后沿着他的后背摸到了他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微微往下按:“我看你被老九打中后也没受什么影响,运气不是挺好的,不如帮我抽个卡?”   封霁寒顺着他手的力度微微低头,一副乖巧顺服的模样:“我有加幸运值的技能,他给我加霉运debuff,我就给自己加幸运buff,这不就抵消了?你想抽什么卡?”   岑浔拿出笔记本电脑,登陆自己那个换装游戏,把电脑摆在封霁寒面前,让他自己看。   从矢墟那里敲诈到四十抽后,岑浔不信邪地单抽了二十次,依旧没有出金,眼下还剩二十次机会,刚好给封霁寒试试手气。   封霁寒盯着屏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缓缓念出套装的名称:“火辣诱惑……魅魔套装?平时你就玩这个??”   “不火辣的不好玩。”   封霁寒气急败坏:“我不抽!我才不抽这种不正经的卡!”   “不行,你必须抽,”岑浔绕到他身后,趴在他耳边恶魔低语:“抽不到魅魔套装,我就引爆整个现实世界。”   封霁寒:“……”   这个魅魔套装究竟有什么好的,就是个虚拟衣服,抽到了又怎么样,又没人能穿!   封霁寒被岑浔威胁,气恼地随便点了一下抽卡按钮。   下一秒,满屏璀璨金光,出金了。   【恭喜您获得“黑桃爱心魅魔尾”x1】   竟然一发入魂!   岑浔紧盯着屏幕,在封霁寒身后晃他:“再抽。”   封霁寒原本还不情不愿,可岑浔的反应还怪可爱的,他就故意停着不抽,直到被晃够了,才不紧不慢地点了一下鼠标。   满屏璀璨金光,梅开二度。   【恭喜您获得“亮面漆皮绑带深v上衣”x1】   封霁寒看着那套过于邪恶的衣服,嘴角一抽:“两张金卡了,够了吧?”   区区两张金卡,都没有凑齐整套衣服,岑浔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催促他:“继续,没我允许你不准停。”   封霁寒长叹一声,再点一下。   【恭喜您获得“纯欲暗黑吊袜带”x1】   再点一下。   【恭喜您获得“深红恶魔角”x1】   再点一下。   【恭喜您获得“战损恶魔双翼”x1】   岑浔默然道:“……我开始嫉妒你的技能了。”虽然可以用技能进行运气加成,但100%的掉率……未免有点太离谱了吧。   “这很难抽吗?”欧皇完全不懂非酋的忧伤,封霁寒放开鼠标:“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岑浔接过鼠标,一点,开出一双死亡芭比粉长袜。   封霁寒:“噗——”   岑浔阴沉道:“……不许笑。”   封霁寒仍不知足,撺掇他道:“你再试试,我看看你还能抽出多少丑衣服。”   还敢嘲笑他?岑浔面无表情,直接发动了【多人行,必有我师】,从封霁寒身上学习到了那个加幸运buff的技能。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圣天使·赐福]】   圣天使?岑浔眯起眼,封霁寒还有这种特殊身份?   他心念微动,反正还剩八次机会,他为什么不干脆继续从封霁寒身上偷技能?   于是岑浔再次发动技能。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圣天使·大治愈术]】   封霁寒还在问他:“真的不抽了?要不要我给你赐个福?”   岑浔正在偷他技能,闻言漫不经心道:“不抽,你来抽吧,把剩下的抽完。”   封霁寒就听话地开始抽了。   【恭喜您获得“魅魔尖牙”x1】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圣天使·圣光护盾]】   【恭喜您获得“敏感尖耳”x1】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圣天使·圣裁之剑]】   封霁寒在电脑上抽卡,岑浔就在封霁寒身上抽卡。   不同的是,封霁寒的技能掉率是100%。   岑浔爽了。   这不比抽魅魔套装有意思?   封霁寒不知道身后的人正在干什么坏事,只觉得岑浔忽然安静了下来。   某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封霁寒盯着屏幕,冷不丁出声问:“你是不是在偷偷干什么坏事?”   岑浔都不知道他明明背对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发现这点异常的,若无其事道:“你想多了,我能干什么坏事?”   说话间,岑浔又偷到一个新技能。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哲学家·无神领域]】   嗯?哲学家?   岑浔一言难尽地看着封霁寒的侧脸,之前他说封霁寒是个理想主义者,居然没说错,这家伙还真有个特殊身份是哲学家……   封霁寒才不信岑浔的话,警惕道:“你到我面前坐着,趴在我背后,我总觉得后背发毛。”   换就换吧,反正坐前面他照样能偷技能,小鸟是躲不掉的。   岑浔就坐到了封霁寒的腿上。   谁知这个举动却令封霁寒更加警惕。   居然这么听话,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岑浔什么时候会听话——要么是在床上,要么是在打算干坏事的时候。   封霁寒缓缓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收手吧,岑老师。”   岑浔淡定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哲学家·摩尔悖论]】   [摩尔悖论]?偷了。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哲学家·虚实之眼]】   [虚实之眼]?偷了。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圣天使·光之囚笼]】   偷了。   到了这里,岑浔的九次学习机会即将用尽,只剩下最后一次。   岑浔活学活用,直接发动了[圣天使·赐福],为最后一抽增加幸运buff。   【恭喜您学习到新特技——[堕天使·大缚灵术]】   岑浔目光微凝。   堕天使?   可封霁寒的另一个特殊身份不是圣天使吗?   按常理推断,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身份不应该相互对立,无法共存?   岑浔微微有些出神,而且,封霁寒怎么会有这种比较负面的特殊身份?   大概是岑浔安静的时间太久了,封霁寒收紧了揽在他腰上的手:“我们岑老师怎么开始发呆了?”   岑浔说:“想到了一些事。”   封霁寒看着岑浔,岑浔正垂着眼,长长的睫羽跟着垂落,半遮住那双琥珀眼瞳,侧脸的轮廓更是好看,沉思的时候,唇瓣微抿,微沉的神色令那张脸显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凛冽。   封霁寒决定不再纠结岑浔在偷偷干什么坏事,反正猜不到,他凑过去,顺从心意,亲了亲岑浔的下巴,岑浔没躲,转眸看他。   默许的态度令封霁寒更加得寸进尺,若即若离地沿着他的唇角往上亲。   岑浔被亲得不得不闭起一只眼睛,像极了不堪其扰的猫,明明有些不悦,却还是纵容着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封霁寒将下巴搭在岑浔的肩上蹭来蹭去:“虽然是邪恶毛线球,但还是很可爱。”   岑浔笃定道:“你的眼睛有问题。”   封霁寒油盐不进:“岑老师,我帮你抽卡了,出了好多金,你亲亲我。”   岑浔想了想,推开他一些起身:“好吧,我去做点准备。”   封霁寒看着岑浔走出卧室,还有点疑惑,只是亲一下而已,需要做什么准备?难不成……岑浔还想做点别的?   他坐在岑浔的床上等了十分钟左右,岑浔就回来了。   “准备好了?”封霁寒目光扫过岑浔手上提的大袋子,总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妙预感。   “嗯,准备好了。”岑浔动作自然地将手里的大袋子往他面前一递:“把这个穿上吧。”   封霁寒好奇地打开袋子,刚刚才被他抽出全套的火辣诱惑魅魔套装,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封霁寒猛地合上袋子,看向岑浔:“……你怎么把它弄到现实的?”   岑浔:“剪纸。”   封霁寒终于明白,为什么岑浔非要抽这个套装不可了。   原来是真的能穿到人身上啊!   只有抽出套装,才能看到它的具体款式,这就是岑浔玩这个抽卡游戏的原因……   封霁寒涨红了脸,把袋子往旁边一放,坚定拒绝:“我不穿。”   之前的女仆装也就算了,好歹有个正经衣服样,这个魅魔套装就不一样,恶魔双角,恶魔尾巴,深v漆皮上衣,处处都透露着邪恶的气息……未免太考验羞耻心了,封霁寒实在接受不了这个。   “可我觉得很适合你,”岑浔轻抚他耳畔的银发,凑近压低声音:“圣洁的天使无力拯救他的子民,只能靠出卖身体来取悦魔王。”   “渐渐地,天使堕落成了最淫.荡的魅魔。”岑浔在封霁寒的耳边恶意呢喃:“再也逃不出魔王的掌心。”   封霁寒羞耻难当,将岑浔推开一点,试图让话题变得正气凛然一点,努力正色道:“哪个天使会直接堕落成魅魔?顶多变成堕天使……不要乱编故事造谣天使。”   岑浔皱了皱眉:“那我现在就把你的身体改造成魅魔。”   封霁寒:“什么——等一下!我不想——”   天使被魔王吃干抹净,头顶长出了一对深红恶魔角,很显然,魔王已经完成了改造天使的第一步。   完成初步改造的天使躺在魔王身边,趁魔王意识不清之际,吹起了枕头风。   “你九弟好像不喜欢我,以后我走在路上,又被他针对了怎么办?”封霁寒拉开点被子,对裹在被子里的岑浔幽幽道:“他喊我野鸡,哥哥,我是没人要的野鸡吗?”   “我已经送他读幼儿园了,”岑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勉强答道:“你跟个幼稚鬼计较什么?”   封霁寒晃晃他:“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他计较。”   “我明天说他。”鸟在耳边叽叽咕咕,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岑浔迷迷糊糊伸手拍拍他的背:“睡觉吧。”   封霁寒总算安静了下来,可没过一会儿,一只手臂就箍住了他的腰,接着,封霁寒凑过来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岑浔困意正浓,就没搭理他。   第二天起来已是下午,封霁寒早已离开了,岑浔坐起身时,有什么东西从脖颈上滑了下来。   岑浔伸手摸过去,发现又是一条白羽项链。   他本打算给封霁寒发消息,问问这是什么,刚打开屏幕,新消息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09:36]   邪恶毛线球今天很可爱:我回局里了,局长现在焦头烂额,没空管我,我趁乱给副队办了手续。   [11:29]   邪恶毛线球今天很可爱:你脖子上的那个是我做的增加幸运值的小道具,可以稍微抵消一点【厄变】带来的影响,昨晚忘记问了,你是从哪把【厄变】带回来的?   岑浔回了他最后一条消息:“赤渊监狱。他倒霉,也坐了十年牢。”   封霁寒很快回了他消息,却是一串无语的省略号。   岑浔坐在床上醒了一下神,再起身时,发现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不仅地面被拖得发亮,就连那个熊猫抱枕也被洗了一遍,用两个夹子夹住耳朵,晾在了阳台上。   这可真是……勤劳啊。   岑浔想象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封霁寒在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洗衣服,越发觉得那套女仆装很适合封霁寒。   他摇了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想象甩出脑海。   ……   今天不知吹了什么风,岑浔抵达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童瞑竟然提前等在了里面了。   一见岑浔进门,童瞑眼睛一亮,急忙直入主题:“哥,今天现实世界发生了一件大新闻!”   大新闻?岑浔一下子想到封霁寒给他发的消息,难不成局长的焦头烂额跟童瞑说的大新闻有关?   “什么大新闻,给我看看。”   童瞑将平板递了上去,岑浔翻看着上面的新闻,眉梢微扬,颇有几分讶异。   这新闻报道的不是别的,正是研究院暗中寻找志愿者进行人.体实验一事。   不知是谁在背后运作,将这件事捅了出来,受害人一个接一个站了出来,向媒体痛诉着这个实验给他们带来了怎么样的惨痛后果。   有人直接死在了胶囊舱里,有人回家后没多久神智全失,进入疗养院后人间蒸发,有人的身体变得无比虚弱,没过多久,就确诊了癌症……   更让人愤懑的是,研究院从普通人身上抽取力量,居然是为了将之用在异能者身上,给异能者提升等级。   这条骇人的黑色产业链一经爆出,立即冲上热搜第一,普通民众对此感到震惊和愤怒,雪花般的投诉信和举报电话涌向研究院和异端监测局,压力一下来到了这两者的管理层身上。   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本就有冲突,此新闻一出,两个群体越发对立,不仅网络上骂战一片,社会上普通人跟异能者爆发肢体冲突的次数也明显大幅增加。   异端监测局为了平息群愤,不得已之下,只好公开向群众表示他们会彻查此事。   “哈哈,他们怎么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研究院敢拿普通人做实验,还不就是异端监测局默许的?”童瞑看热闹不嫌事大,乐不可支道:“异端监测局这次算是倒大霉喽,闹得这么大,想把事情糊弄过去,他们恐怕只能弃车保帅,把一些官员推出去当替罪羊了吧。”   岑浔看着新闻,半晌没说话。   童瞑察觉到岑浔异样的沉默,疑惑看向他:“四哥,异端监测局倒大霉,你不高兴吗?这可是白白送上来的好机会啊!”   一批官员倒台,必定会有一批新官员上台,在这种大换水的关键时刻,如果能往里面安插更多噩梦大学的棋子,他们未来完全可以从内部腐蚀异端监测局,想办点什么事都更方便。   “你这么想,爆出这个新闻的幕后主使当然也会这么想。”岑浔总算慢悠悠地开口:“要是没点野心,谁敢得罪这两个大组织?”   童瞑皱眉:“四哥,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抢在我们前头往异端监测局里安插棋子?”   “只是猜测,”岑浔托着下巴,手指点了点桌面:“棋子还是要放的,老六,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需要人手帮忙的话就找我,我调人给你。”   童瞑“哎”了一声,喜滋滋领命。   他老早就想独自去现实世界玩玩了,接了这个任务,终于可以在现实世界偷窥个爽!   脑海里转着邪恶的想法,童瞑目光下移,落在岑浔的脖颈上,忽然顿住了:“哥,这项链是……”   “小道具,据说可以抵消老九的影响,”岑浔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试试。”   一个十连下去,稳稳出金。   “看来挺有用。”岑浔看向童瞑,微笑:“老六,你想要吗?”   童瞑受宠若惊,指着自己:“真的吗?送我?”   “开玩笑的,”岑浔一秒冷漠:“没打算给你。”   “……”   童瞑气愤地走出了行政楼。   “可恶!真是可恶!不高兴就天天下雨,现在复合了,居然在我面前故意炫耀,我是什么很贱的诡吗?!”   “气死我了!”童瞑悲愤道:“我迟早拍到你们俩的亲嘴照,把你们挂在网上,让你们狠狠社死!”   可他很快就要去现实世界出任务了,该怎么拍到照片呢?   正当童瞑思考人选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某个正低头玩手机的少年。   “有了!”   童瞑快步上前,亲昵勾住对方的肩膀,热情道:“九弟啊,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啊?六哥陪你一起?”   巫烬瞥他一眼,对这个偷窥狂六哥不太感兴趣。   逼格太低了,配不上他巫傲天。   童瞑无视巫烬眼中的睥睨:“老九,我们做个小交易吧,这几天六哥要去出差,你帮六哥多拍几张校长跟无神论者在一起的照片,六哥就给你点零花钱,怎么样?”   巫烬一听就炸了:“什么!你居然让我偷拍四哥隐私!?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四哥!”   “不不不——”童瞑一下子就汗流浃背了,赶紧把他拉了回来,换了个说法:“我说错了,我怎么敢偷拍四哥呢?我的意思是……是让你偷拍无神论者。”   巫烬狐疑地问:“偷拍无神论者?不是偷拍四哥?”   “是啊,那个歹鸟一心向着人类,忽然跟四哥复合,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六哥我不放心啊。”童瞑看出巫烬的动摇,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眼下只有九弟你靠谱了,你坚强、勇敢、有勇有谋、强大,有你帮忙盯着四哥,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童瞑轻而易举地就把中二少年夸上头了,巫烬冷哼一声,压不住上扬的唇角:“算你有眼光。”   童瞑趁热打铁,立即将一个相机塞进巫烬的手心,细细叮嘱道:“一旦他对四哥动手动脚,你立即拍下照片发给我,我就会马上赶回来拆散他们,知道吗?”   巫烬把玩着相机,兴冲冲地放在眼前拍了一张:“知道了知道了。”   童瞑循循善诱:“还有,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如果被四哥发现,意志坚强的你应该不会把我供出去吧?”   “那怎么可能!”巫烬拍胸脯保证:“我可是最讲义气的,你放心,就算我被四哥打死了也不会说出你的。”   “九弟,你真的,我哭死!”童瞑感动抹泪,转了一笔积分给巫烬:“这点零花钱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苦了自己。”   巫烬看了眼自己的账户,却拒绝了:“不用了。”   童瞑急了:“怎么能不用呢?拿着!这是六哥的心意!”   “真的不用了,”巫烬真诚道:“你这只是四哥给我的零头,六哥,如果你手头比较拮据的话,还是自己留着吧。”   短短一句话,却对童瞑产生了几千点的暴击。   童瞑缓缓裂开:“……什么?四哥已经给过你零花钱了?”   巫烬点点头,疑惑地问:“对啊,难道六哥你没有吗?”   童瞑:“……”   他缓缓破防。   “我没事啊,”童瞑脸上挤出一个假笑,几乎是咬着牙说:“我很好啊,不被爱是常态,被爱是例外,哈哈,我一点不在乎。”   巫烬看着童瞑游魂般离开的背影,疑惑地挠头。   六哥怎么突然破防了?   就因为自己不收他的零花钱,他才忽然觉得自己不被爱吗?   巫烬仔细想了想,只收四哥的零花钱,不收六哥的零花钱,似乎对六哥确实有点不公平,好像有点区别对待似的。   做弟弟的,是应该雨露均沾一下。   巫烬没有办法地摇了摇头,算了,那就满足六哥的心愿,还是收下吧。 第97章   巫烬一路上拿着相机拍了数张照片, 走出电梯时都还在摆弄手上的相机。   进了校长办公室,发现乌秘书正在向岑浔汇报工作,巫烬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 期间看了眼噩大论坛。   昨天跟他单挑的那名玩家还算识相, 已经按照约定发了道歉帖,赶来看热闹的校友将这个帖子冲上了首页, 没让它被新帖压下去。   【我, 建筑工程3班曾冠,昨天在论坛嘲笑傲爷吹牛, 今天在此帖郑重向傲爷道歉, 求傲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orz】   1l:前排!看到这个标题就马上点进来了, 楼主昨天真的去跟傲爷线下对决了?勇士啊!   2l:千眼院长都不建议玩家去跟傲爷单挑,楼主居然还敢去,这下吃瘪了吧hhh, 不过还是很好奇楼主到底遭遇了什么。   3l:曾冠,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 如果你被威胁发道歉贴的话就眨眨眼。   4l(楼主)回复2l:昨天以为傲爷说的画圈圈诅咒我只是在玩抽象,我自信满满地就去了, 结果我没想到, 傲爷他是真的会诅咒啊!   我从中诅咒的那一刻开始倒霉,一直倒霉到回现实世界,喝水塞牙吃饭差点呛死, 就连上厕所都堵马桶!平地摔跤摔断胳膊, 打电话找救护车被告知救护车坏了,只能自己打车去,结果路上见鬼的全是红灯!坐的出租车还忽然爆胎了!   出租车司机嫌我晦气, 把我丢在了路上,我走在路上又摔了一跤,这下把腿都摔断了,我靠,我当场眼泪都掉下来了,身为C级异能者,我没被诡怪杀死,反倒要被自己倒霉死,这死法也太窝囊了。   在此真诚地奉劝各位,不要惹傲爷!不要惹傲爷!不要惹傲爷!!他的技能看着杀伤力不强,效果却影响深远,一环扣一环,不知不觉就会改变你的命运,堪比《死神来了》。总之,大家引以为戒!   5l:可怕,还好我没挑衅傲爷,庆幸。   6l:我就说噩梦大学里的红名诡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没人信我,这下老实了吧。   7l(楼主):已老实,求放过,傲爷饶了我吧QAQ @爷傲<奈我何   巫烬爽了。   愚蠢的人类,叫你们看不起诡。   巫烬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按下语音输入键:“知道怕了就好,时效总共三天,这三天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松开手指,将这段话发到论坛里。   爷傲<奈我何(206l):指导怕了就好,失笑总共三天,三田里你字迹看着办吧。   207l: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错别字来了!   208l:都退下!翻译大师登场!指导—知道,失笑—时效,三田—三天,字迹—自己。   209l:太好了是翻译大师,我们有救啦!!   210l:hhh笑死我了,画圈圈诅咒警告!   211l:这岂不是说楼主还要倒霉两天?楼主自求多福吧,实在不行就先找个安全屋待着,免得真被倒霉死……   巫烬脸一黑,手指捏紧了手机,该死的人类,居然嘲笑他的错别字。   等他从幼儿园学成归来,一跃直升高中,势必要打肿他们的脸!   “巫烬。”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巫烬顶着一副不爽的表情抬头,无比郁闷地开口:“哥,又有人笑我的错别字。”   “要笑就让他们笑,你总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岑浔看着他道:“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你也不用让所有人都满意,太在意别人的评价,会让你在焦虑中遗失自己。”   巫烬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哥你说得对,谁规定发消息一定不能有错别字?我就发,谁不服,我就画圈圈诅咒他们!”   岑浔看他这幅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巫烬被关了十年,在监狱里接触到的只有0001等人,出狱时与一张白纸无异。   现在巫烬走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任谁都能往这张白纸上添点颜色——甚至撕毁这张白纸,打碎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天真与幻想。   这是岑浔不太想看到的。   作为把巫烬从监狱里带出来的人,岑浔觉得,他是该对巫烬负起点责任。   巫烬如雏鸟般信赖着他,如果他丢下巫烬,巫烬又能去哪?巫烬对监狱外的陌生天地一无所知,一旦脱离噩梦大学,只能到处流浪,照着他不谙世事的心性,迟早被别人欺骗利用,最后走上错误的路。   至少巫烬真情实意地喊他一声四哥,他想,总不能让巫烬走上歪路。   岑浔有些出神地想,还是有点不同了。   要是放在十年前的小山村,他绝不会多管这个闲事,他凭什么要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别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曾经体验过差点被丢下的感觉,所以能感同身受,不想让白纸般的少年也感到同样的无措和愤怒。   人类将之称为共情。   冷血的诡怪学会了共情,终于能够理解同种行为对他人带来的苦痛。   岑浔摸了摸心口,终于有了杀死那一半恶面的实感。   确实更容易心软了。   好在杀人时手不会软。   “四哥?”   岑浔回过神,看到巫烬趴在办公桌上看他,眼神疑惑。   岑浔垂眸看着他,还是多说了几句:“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你刚出监狱不久,容易被骗,在外面一定要警惕任何人,不要被人利用了。”   “人类确实谎话连篇,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糊弄,防不胜防,”巫烬苦恼挠头,忽然灵机一动,双眼发亮地看向岑浔:“那我只信你吧,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就不会被骗了?”   岑浔挑眉:“那你会被我骗。”   巫烬自有他的一套歪理,振振有词道:“被你骗我也乐意!不然你怎么不骗别人,单单骗我,肯定是把我放在了心上!”   “再说了,与其被不认识的人利用,还不如被你利用呢。”巫烬嘀嘀咕咕道:“好歹还能燃烧生命造福你。”   岑浔:“……”   岑浔无情道:“你还是多去读点书吧,读书可以明智。”   听到读书两字,巫烬一下子垮了脸:“在读了在读了,我已经学会不少字了。”   岑浔不置可否,看了眼他手里的相机:“相机哪来的?”   “这个啊,”巫烬老实道:“六哥送的,拍照片特别清晰,四哥你要玩玩吗?”   岑浔不太感兴趣:“你拿着玩吧。”   想了想,岑浔懒洋洋补充了一句:“拍到什么都发我一份。”   巫烬立马答应了下来:“好嘞!”   岑浔打开一份需要审批的文件,冷不丁道:“听说昨晚你遇到了无神论者,还跟他打了一架?”   巫烬拍胸脯道:“是啊,我单方面碾压!”   “以后不准随便跟他打,”岑浔淡淡道:“他昨晚趴我怀里哭,说你欺负他。”   “什么??”巫烬简直不敢置信,气愤道:“他是不是男人,居然跟你告状!”   岑浔慢悠悠说:“不,他是凭实力告的状。”   巫烬没话说了,彻底没话说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既然他这么怕我,那我就让让他好了。”   岑浔满意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最近我在跟其他域主竞选市长,这些域主会派眷从进校内拉票,要是你发现了不属于我们诡域的眷从,不用管,是我允许他们进来的。”   “哦,我知道了,”可巫烬想不通:“但是哥,你为什么允许他们进来拉票啊,万一那些墙头草玩家选他们了怎么办?”   “想拉票,就得付出一些利益做为交换,”岑浔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他们给玩家好处,就是给我好处,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巫烬似懂非懂,干脆不想了,反正他哥比他聪明,总不至于让自己吃亏。   *   研究院爆出的人体实验丑闻在网络上发酵了几天,越闹越大,由于官方迟迟没有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各地都出现了游行示威。   新闻报道里拍到的照片里,横幅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不要让特权者践踏普通人的生命!普通人也有人权!”   异端监测局和研究院的压力逐日递增,在数轮的谈判后,各大势力终于决出了最后的胜负,交出了一份符合多数人利益的替罪羊名单。   于是大批异能者官员落马,锒铛入狱,关于此事的报道占据了大半热搜版面和新闻头条,只求让群众大快人心,好让他们快点遗忘之前的研究院丑闻。   公众的记忆都是短暂的,只要用新的热点覆盖旧热点,总有一天,那些不堪的过往会被掩盖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他们本来就要成功了,眼看游行潮逐渐得到平息,可就在这时,一个新视频的出现再次引爆了舆论。   视频来源于一个研究院的研究员,视频里,这名研究员痛苦地叙述了自己在研究院里的生活,表明成为实验体的从来不止人类,还有一些被注入了各种特殊基因的人造人。   他忏悔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包括亲手处决不合格的人造人,以及对那些人造人进行过的残忍实验。   他自知说出这些事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在视频的结尾决然地服毒自尽。   此视频一出,又引发了一阵山崩海啸般的议论。   有人质疑研究院进行人造人实验的动机,担忧这些注入特殊基因的人造人是否会像科幻片那样引发世界级的灾难;有人开始探讨人造人实验的伦理和道德问题,思考人造人是否应该拥有人权;有人对研究院的所作所感到恐慌,言辞激烈地强烈建议取缔研究院。   然而,也有不少人对此提出了一些质疑,那就是如果这个研究员真的死了,那么视频又是谁发上来的?   在越来越多的质疑声中,一个新的视频再次被传上了网络,这次是另一个研究员,他同样在视频里忏悔了自己的罪过,并提供了一系列证据,然后在视频的结尾服毒自尽。   这下,有人逐渐反应了过来,这明显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队作案。   经过有关部门的连夜调查,一个名为Utopia(乌托邦)的组织浮出水面,官方将其称作恐怖组织,宣布会全力打击其犯罪行为。   然而Utopia的行动仍在继续,越来越多的研究员站出来忏悔自己的罪过,局面越发不可控制。   异端监测局和研究院不得不面对一个日益严峻的问题——   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公众对基因改造人计划感到质疑和恐慌,他们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暂时关停这项实验,将研究院关闭,秘密转移所有实验体,对外宣称所有基因改造人已经死亡,安抚群众情绪。   要么向群众宣布噩梦世界和诡怪的存在,让他们理解基因改造人的战略意义。   但很显然,就算他们选择将真相告诉群众,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噩梦世界只是一款拥有史上最美NPC建模的现象级全息游戏。   谁会相信噩梦世界是真实的?谁会相信那个看上去美丽无害的NPC曾经手染无数人的鲜血?   当年的大混战过后,异端监测局用某种手段让大部分人类都遗忘了诡怪的存在,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当年的回旋镖最终会扎回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就算世人相信了,对于未知生物的恐惧也会引发社会恐慌,造成各种极端事件,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一轮轮的会议过后,异端监测局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们对外宣称,研究院进行该项目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异能机制及触发条件,并且,研究院会对实验体做“无害化处理”,绝不会影响到公众的生命健康。   经过商议,研究院将终止该项研究,“无害化处理”所有实验体。   很快有记者将研究院的近况照片发上网络,照片显示研究院已经关门,各种仪器被运上车,看上去一片萧索。   该记者上传了进入研究院内部采访的视频,里面空空荡荡,仪器被搬空,想象中的恐怖人造人也只是一些看上去很无害的少男少女。   记者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跟他们接触,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们看上去精神状态稳定,甚至能正常跟人类交流。   记者友好地与他们握了握手,让他们展示一下基因改造人跟普通异能者的不同之处。   其实没什么不同,顶多是一些基因改造人拥有非人类的特征,比如翅膀或尖角,并没有群众想象的那么恐怖。   记者问起他们接下来的去向,他们憧憬地答道,政府给他们划出了一片适宜居住的区域,他们会在远离人类的小岛上平静地生活,享受政府给他们的补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看上去一切都皆大欢喜,记者最后跟他们分别拥抱了一下,衷心祝福他们能过上美好生活。   这下群众满意了,虽然对这些基因改造人深感同情,但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基因改造人当然是住得离普通人越远越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见这件事有了还算不错的结局,也就渐渐不关注了,毕竟上面总归不会放任这些基因改造人乱搞破坏的,肯定会安排好,怕什么?   这事也就逐渐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加上那个Utopia组织没有再掀起别的风浪,这场风波便慢慢平息了下来。   上面的大人物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空出来的那些位置总需要新人去填补,怎么打败政敌,把隶属于自己势力的人填进那个位置,也是他们急于去做的事情。   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多方势力都想分一杯羹,每个人都希望赢家是自己,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童瞑多日在现实世界奔波,锁定并控制了不少上台的人,近日,他又盯上了一个人——瞿照玄。   之前的副局长因为那起宴会爆炸案而被迫下台,瞿照玄就是当下最有望竞选新任副局长的那个人,如果能控制瞿照玄,就相当于半个异端监测局都落入了噩梦大学手中。   童瞑向岑浔提起了这个人选,岑浔觉得此人确实有用,就同意了,唯一有点麻烦的是,瞿照玄的异能有点难缠。   首先是他的【心灵映射】可以识破一切带着恶意靠近他的人,童瞑不好直接靠近,其次,他的【镜像逆转】可以逆转攻击的属性,使其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比如让高等级技能变成低等级技能,让大范围攻击变成小范围攻击等,而【镜像复制】又可以复制并反弹技能。   对比这些,他的【镜像分.身】对童瞑来说,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有全知之眼在,童瞑自然能够一眼识破其分.身。   岑浔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同样会用镜子技能的又不止一个瞿照玄,还有乌秘书。   岑浔手指抵着下巴沉思片刻:“让乌萨跟你一起去。”   对于瞿照玄这种防御为主,攻击全靠反弹的异能者来说,打败他的方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对他进行正面攻击,而是使用一些无法反弹的阴招进行侧面针对。   只要是人,就都有弱点。   童瞑对他四哥的阴损程度很有信心,当下便说:“好,那我现在就去查瞿照玄接下来的行程。”   走出校长办公室,童瞑忽然想起一件事,迫不及待地给巫烬发了消息:“怎么样九弟,六哥都出差一周了,你有拍到无神论者的照片吗?”   巫烬的消息慢吞吞地回了过来,依旧充满了错别字:“拍到了记账,泥要堪吗?”   童瞑双眼发光:“看看看!”   巫烬很快发来了几张图片,童瞑期待地点开照片——   第一张,封霁寒跟岑浔一起从医学院里走出来,正偏头跟岑浔说着什么,但是……为什么拍摄角度是在他们的头顶!?   巫烬是这么解释的:“他天天来医学院治疗那个莎比典狱长,我就蹲楼顶拍他,可恶,他的头发为什么这么多!”   童瞑:“……”你该关注的是这个吗?   第二张,封霁寒在岑浔宿舍的阳台上洗床单,看上去非常贤惠,但是角度依旧很迷,只拍到了封霁寒洗床单的手,以及从后面环到他胸前的胳膊。   很明显,岑浔当时正从后面抱着封霁寒,可是——为什么巫烬偏偏没拍到完整的劲爆画面!!   童瞑对着照片恨得牙痒痒。   巫烬:“据我观察,那谁是挺能干的,会打扫房间会洗衣服,但我不可能就这么承认他的!我会一直监视他,永远!”   童瞑:“……”   童瞑深吸一口气,给巫烬又转过去一笔积分,卑微道:“九弟,下次拍个全身照吧,算哥求你!而且你得把照片及时发给六哥啊,否则六哥怎么掌握无神论者的动向?”   巫烬大发慈悲道:“我这不是看你挺忙才没发吗?好吧,看来你诚心诚意求我的份上,我尽量。”   童瞑舒坦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像样嘛,他把相机交给巫烬,可不是为了听什么撒狗粮日常的!   收起手机,童瞑那旺盛的偷窥欲终于缓缓平息,总算开始思考起正事。   他插着兜走出电梯,心想,那个忽然冒头的Utopia又是什么来头?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几个视频就把研究院送入舆论的狂潮,逼得异端监测局不得不暂时关停研究院,看似只是几个视频的事,其实背后的弯弯绕绕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一,Utopia是如何进入研究院控制那些研究员,让他们在镜头前说出真相并自杀?   第二,Utopia是如何绕过重重审核机制,将视频传上网络,并保证它不被异端监测局强行下架?   此外,童瞑也很好奇Utopia这个组织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那些基因改造人发声,从而扳倒研究院吗?   童瞑眯了眯眼,走出行政楼的大门,看向晴朗的天空。   他想起自己之前提起Utopia这个组织时岑浔的反应。岑浔的态度也很微妙,他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乌托邦?听上去像是理想主义者会喜欢的世界。”   童瞑总觉得岑浔似乎对Utopia的来历有所猜测,但他没有证据。   “理想主义者会喜欢的世界?”童瞑咀嚼着这句话:“难道有人想打造一个真正的乌托邦吗?”   不过,这组织现在冒头,未免太迟了点。   现实世界迟早是岑浔的囊中之物,那个幻想中的完美国度,注定会成为一个充斥着噩梦的人间炼狱。 第98章   这天, 瞿照玄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他从觥筹交错的利益场下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苦笑着问异端监测局派来保护他的其中一个异能者:“眼皮一直在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等会儿我不会身首异处吧?”   这个异能者拥有极为稀少的预知系技能,瞿照玄记得他的名字, 周眠, 看着是一个挺内向的孩子,不爱说话, 旁人或许会觉得这孩子不够世故, 瞿照玄却觉得挺好。   周眠不说场面话,不打官腔, 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相处起来舒服。   正如此刻,周眠老实地跟他说了实话:“是有点小灾, 不过问题不大,我们会解决的。”   瞿照玄乐呵呵道:“那我就放心了。”   “小周, 你来异端监测局多久了?”瞿照玄跟周眠闲聊了起来:“听说你有家人在医院治疗,现在怎么样了?”   周眠问一句答一句:“大概有一两个月了吧……我奶奶的手术不太顺利, 现在还在住院观察。”   “这样啊, ”瞿照玄感慨了一声:“那你的经济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周眠拘谨答道:“还好,局里负担了我奶奶的治疗费用,已经好很多了。”   “我都听说了, 你也挺不容易的, 听说你还欠着一笔债务?”瞿照玄从怀里取出一张卡,关切地递给周眠:“小周,我很看好你这个后辈, 这点钱你先拿着吧,至少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周眠僵硬了一下,急忙推脱道:“这怎么行?我不能收!”   “就当我惜才吧,”瞿照玄对他眨眨眼:“你以后还我就行了,不让你欠我人情。”   周眠当然不可能收下,干巴巴地推拒,又说不来场面话糊弄过去,瞿照玄见他这样,佯怒道:“小周,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来——收下!”   他正要把卡强行塞进周眠手里,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也听听?”   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看向来人,封霁寒晃悠悠走过来,目光扫过他们手里推来推去的卡,玩笑道:“哎呀,我们瞿局人真好,这就开始关爱下属了?”   瞿照玄哈哈大笑:“瞧你说的,这还没定下来呢。”   “板上钉钉的事,提前叫声瞿局不过分吧,”封霁寒一副羡慕的样子,朝瞿照玄搓搓手,暗示的意思很明显:“瞿局好大方,跟以前的刘局一点都不一样,我也经济困难,可不可以也救济救济我呀。”   瞿照玄笑骂道:“一边去,谁不知道无神论者有钱。以前哪次拍卖会少了你,出手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你给我老实说,你身家是不是比我还多?”   封霁寒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我就奖金多点,哪里比得上瞿局你家底丰厚。”   两人一来一回,笑笑闹闹几句,之前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被揭过了。   封霁寒拍拍周眠的肩膀,笑说:“我们小周刚调过来的,年轻人,哪里见过这阵仗,瞿局你就别为难他了,孩子脸皮薄,收了这钱,晚上估计觉都睡不好,一门心思就想着打工还钱了。”   瞿照玄歉意地把卡收了回去:“嗐,我也是好心办坏事了。”   封霁寒不赞同道:“胡说!大领导哪里有错,您也是为了小周好嘛,等瞿局正式上任了,有空我肯定带小周拜访拜访您。”   漂亮话谁不爱听,瞿照玄乐呵呵直笑,指着封霁寒说:“油嘴滑舌,以前看不出来,你这张嘴也挺会说。”   封霁寒:“嗐,不会说话怎么骗得到奖金?以后我的奖金都得指着瞿局您呢。”   瞿照玄乐得不行,走的时候都还是笑着的。   封霁寒目送他离开,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看向抿唇不语的周眠,关切地问:“没事吧,吓到了?”   周眠有些尴尬:“还好……但是他为什么忽然要给我卡,是想……拉拢我吗?”   “现在已经很少能看见预知类异能者了,别怀疑,他就是想拉拢你。”封霁寒向他解释背后的关窍:“他给你卡,是想靠这个恩情拉拢你,收了他的卡,以后他找你帮点‘小忙’,你不就不好意思不帮了?”   周眠呆了呆,缓缓点头。   是的,如果他收了那张卡,就不好义正言辞地拒绝瞿照玄的要求了。   随即周眠微微皱眉:“你帮我拒绝了瞿照玄,会不会被他记恨上?”   “那怎么可能,”封霁寒一下子笑了:“知道我那几百万的奖金是怎么来的吗?”   周眠诚实道:“不知道。”   “当然是为某些大人物办事得来的,”封霁寒压低声音说:“放心,你队长我人脉多着呢,求我办事的人多着呢,谁敢给我穿小鞋?”   周眠总算稍稍松了口气,真心实意道:“谢谢队长。”   “不用谢,”封霁寒在周眠身边坐下:“其实以前我也跟你一样,不懂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事。”   “那些人脸上笑着,心里却不知道藏着什么,表面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打着乱七八糟的算盘。”   “我刚进入异端监测局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张卡递到了我的面前。”   封霁寒看着自己的手,露出有些怀念的眼神:“是我的队长帮我挡下的。”   “现在我也成了队长,他却不在了。”封霁寒笑笑:“如果他知道我现在可以像他一样保护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周眠认真道:“他一定会的。”   封霁寒想了想,摇头自嘲道:“我做了好事,也做了坏事,他要是知道,或许只会对我失望吧。”   周眠安慰的话语仍是干巴巴的:“不会的,队长,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是吗?谢谢,”封霁寒撑着膝盖起身:“如果能见到活着的队长,就算被他骂我也愿意……不说这些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周眠抿唇一笑:“好,我知道了。”   事实上,若非被逼到极致,周眠不会去求助任何人,萍水相逢,别人凭什么帮他?他早已习惯自己去解决问题。   周眠把金钱和感情分得很开,宁愿自己打好几份工,也不愿欠别人人情。   *   宴会结束,瞿照玄在几名异能者的护送下走向接送自己的车,刚走到车边,忽然一阵爆炸声从身后响起,瞿照玄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扑过来的异能者们护在身后,催促着他赶紧上车离开。   最近正是换届的关键时期,不少人想踹掉他上位,出现刺杀情况实属正常,瞿照玄定了定心神,快速上车,离开了爆炸现场,一批异能者跟着随行的车离开,随时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批异能者则留了下来,探寻爆炸事故的起因。   刚开始一切正常,车开得很稳,但很快瞿照玄就发现了不对,他的异能【心灵映射】告诉他,司机和身边的随行异能者都对他怀有恶意。   瞿照玄不动声色地打开了【镜像逆转】和【镜像复制】,一只手尽量自然地探向手机——   司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哎呀,被你发现了呢。”   瞿照玄双手瞬间僵硬,他转动眼珠,一寸寸地往上看。   司机正趴在驾驶座的头枕上看他,一只脚却还踩在油门上,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腰部扭曲成了一个不像人的弧度,身体拉得老长,就这么目光幽幽的盯着他,黄灿灿的眼睛冰冷得像某种野兽。   瞿照玄是真的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摸索着正想按下车中的紧急装置,忽然,空气里多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股气味让他的意识逐渐昏沉,连思考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   他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技能可以反弹技能,却反弹不了混杂在空气里的麻醉气体……中计了。   ……   异能者涌向爆炸点时,始作俑者早已离开案发现场。   童瞑哼着歌,走进一条小巷,夜还不深,小巷里偶尔传来几道人声和犬吠,不知是谁家晚饭吃的迟,空气里隐约漂浮着红烧肉的香味——香得有点恼人了。   巧的是,童瞑手里刚好还剩一颗炸弹。   不然随便丢进一个居民区好了,童瞑带着点恶意地想,炸翻这些人,不就有很多好戏能看了?   他四处看了看,很快选好了一个方向:“就决定是你了!半夜做红烧肉的邪恶人类!”   正要把炸弹丢出,一道低喝忽然从巷口传来:“住手!”   童瞑停住动作,诧异地看向来人,是一个看似病恹恹的人类青年,但全知之眼传回来的信息却不止如此。   童瞑很快洞悉了这个人的身份。   周眠,B级异能者,预知类能力,主技能【分岔路口】……   在跟他对视上的瞬间,这名预知系异能者显然也看见了什么,瞳孔骤缩的同时,童瞑还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恐惧?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童瞑立即对这个名叫周眠的预知系异能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就不急于把炸弹丢出去了,玩味道:“一个自投罗网的预知小可怜。”   他缓步靠近周眠,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真稀奇,我还没跟预知系异能者交过手呢,现在看来倒是有点意思,你忽然出现在这里,是看到了我投掷炸弹的分岔路口吗?”   周眠的脸色有点发白,他盯着童瞑,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久久没挪开目光。   “你在害怕我?”童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恐惧的情绪,但他看不到原因,这让他的探究欲愈发旺盛:“可是为什么?明明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   他忽然微微俯身,在周眠的耳畔恶意低语道:“还是说……在关于我的未来里,你看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呢?”   周眠仓皇地后退了几步,那双总是垂着的眼睛终于睁大了,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愤怒。   “这么生气,难道我偷偷去医院杀了你的奶奶……或者偷偷去你家杀了你?”童瞑感兴趣地逐一猜测,观察周眠的反应:“嗯?都不是吗?那到底是什么?”   周眠冷声道:“想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利落拔枪,直接朝着童瞑射击,童瞑早已发觉他的动向,快速拉开距离躲开。枪上装了消音器,射出子弹时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周眠微微抿唇,怕引起附近居民注意,打算速战速决。   他抬枪再次对准童瞑,再次射出一枪,下一枪丝毫没有停顿,微微偏移射出——恰好击中了避开上一发子弹的童瞑。   “靠!”童瞑捂住腹部,他是诡怪,就算被枪打中心脏部位也只是受轻微伤,然而对童瞑来说,这种伤虽然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身为全知,童瞑总能提前规避危险,这份对全局的掌控力带给了童瞑极大的优势,让他可以从容地应对战局上的各种场景。   可预知却完全打破了这份优势。   周眠可以预判童瞑所有的行动轨迹,童瞑却无法预判周眠的下一步行动。   全知只能看见过去和现在,预知却能看见未来。   童瞑胳膊又中了一枪,咬牙找了个掩体,周眠没有继续射击,而是站在不远处说道:“你走吧,今晚你们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童瞑:“你什么意思?”   周眠说:“十秒后你就会知道原因。”   十秒后,通讯耳麦里传来矢墟的声音:“任务失败,那个瞿照玄是镜像分.身,无神论者正往这边赶来,预计56秒后抵达,快撤。”   童瞑咬牙蹦出几个字:“镜像分.身?”   他很快想到了周眠,周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阻止他,当然也能提醒瞿照玄今天用分.身出门。   见鬼的预知!   童瞑怒极反笑,从掩体后走了出来,煞气满满道:“周眠,我记住你了,我们走着瞧!”   周眠闻言,竟然古怪地笑了一下:“那我奉劝你最好别这么想,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童瞑冷笑一声,拿出镜子,从镜子空间离开。   他走后不久,封霁寒匆匆赶到,看向空空如也的小巷,皱眉问:“他走了?”   周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封霁寒:“太乱来了!万一我没及时——”   周眠低声说:“我算好了时间的,知道不会有事才敢来。”   封霁寒的眉头没有松开:“【全知】的报复心很强,你让他搞砸任务,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你。”   “那就让他报复好了,”周眠将枪收回腰间,呢喃道:“该来的,躲不过的。”   *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预知!”童瞑一掌拍在岑浔的桌上,怒不可遏:“从没人让我受过这种耻辱,从没有人!”   桌上的熊猫杯都被拍得一震,岑浔将杯子往里推了推,淡定道:“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童瞑走来走去,焦虑不已:“哥,那个预知能看到我们的计划,他能阻拦一次,肯定能阻拦第二次、第三次,此人不除,迟早变成我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乌萨趴在桌上看着童瞑转圈,都快看晕了:“童院长,你别转了,坐下歇歇吧,身上的枪洞都还没长好呢。”   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童瞑就更来气:“气死我了,那个病秧子,他就忽然冒出来,往我身上开枪,他算什么啊,一条被异端监测局控制的狗而已,他怎么敢跑来阻止我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不,我要狠狠折磨他,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再让他痛苦地死去!”   岑浔对此颇有经验:“你就是见识得太少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傀儡丝正常情况下不也攻无不克?这都有克星存在,更何况你的全知视域了。”   岑浔给出最终结语:“恭喜你老六,你的天敌也出现了。”   童瞑阴恻恻道:“我跟你才不一样,你不舍得杀封霁寒,但我会狠狠把周眠大卸八块!”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知道他在关于我的预知画面中看到了什么,竟然可以让他那么恐惧。”   童瞑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向岑浔:“哥,你把你的【幻世】借我用用呗,我看看他最害怕的是什么,好歹出一口恶气啊。”   岑浔拿起杯子,不轻不重道:“办砸了事,还敢问我借东西?”   童瞑讪讪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个预知跑出来捣乱啊……四哥,我这不也是在补救吗,解决了周眠,咱们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   “那就再信你一次,”岑浔漫不经心地垂眸:“但有一点,你得把周眠给我带回来,我打算用他的预知看点东西。”   童瞑急于弄清周眠究竟看到了什么未来,所以勉强答应了下来。   通过岑浔的技能【传道授业】,童瞑获得了一次使用【幻世】的机会。   带着【幻世】,童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岑浔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趴在旁边的奶牛猫晃了晃尾巴,好奇地问:“校长,你为什么摇头啊?”   岑浔微微一笑:“哦,我只是想起了当初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也是这么的迫不及待地打算杀掉封霁寒。”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带来的是愈发浓烈的好胜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岑浔若有所思地问乌萨:“乌秘书,你觉得周眠在童瞑的未来里看到了什么?”   乌萨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被童院长杀死吧?”   岑浔却道:“我觉得不是,如果提前预知到自己会被童瞑杀死,甚至连在乎的家人都会被波及,按周眠的性子,他绝不会出现在童瞑面前。”   “所以,或许事实恰恰相反,在周眠预知到的画面里,童瞑并没有杀死他,反而带给了他一些好处。”   这乌萨就想不通了:“不可能吧,童院长明显是奔着报复周眠去的,怎么还倒贴他好处呢?”   岑浔抿了口杯中的茶水:“世事无常,谁知道呢?” 第99章   现实世界的换届风波暗潮汹涌, 噩梦世界的市长选举却闹得沸沸扬扬。   噩梦大学最近在食堂旁边划出了一块区域,专门供其他诡域的眷从摆摊拉票。   噩大玩家每次去食堂,就能看到各色各样的摊子摆在道路两边——类似于现实世界那种扫码领玩偶的路边摊, 只要玩家愿意给他们的域主投一票, 就能获得免费道具一个。   这些摊子出现在校园里的第一天,噩大论坛都快被吐槽欲爆棚的玩家刷爆了。   【咱们校长这是什么神操作?他是真敢放政敌进来拉票啊?】   【校友们, 如果我真的把票投给了校长的政敌, 会被噩大开除学籍吗?】   【新人不懂,请问这是校长在钓鱼执法吗?吓得我转头就把票投校长了。】   【好馋那些道具啊, 就这么明晃晃摆在路边免费送, 真的很考验我的良心,到底能不能把票投给其他域主啊, 有大佬分析一下吗?我投一张应该没关系吧?】   市长选举是最近H市正在进行的大事件,讨论度高,传播范围广, 没多久就炸出了一批高玩。   建筑工程学院积分榜第一的大佬玩家第一个站出来,分析了目前的情况。   噩大教职工在论坛显示红名, 学院积分榜第一的玩家则会显示橙名,普通玩家就是普通的黑色昵称。   “土木工程谁学谁是狗”顶着一个显眼的橙名, 明晃晃地出现在了论坛里。   土木工程谁学谁是狗(325l):关于最近的市长选举事件, 看到很多校友都对是否把票投给其他域主感到犹豫,我跟队友商讨了一晚上,得出了以下结论, 感兴趣的校友就接着往下看吧。   首先, 校友们是可以把自己手里的票投给其他域主的,不用担心被校长开除学籍——没错,可以投!   校长既然敢把政敌放进来, 肯定早就预想到了会有学生用票换道具,但校长仍然敢这么做,这说明什么?说明校长早就对最后的胜利有了把握。   咳……虽然我是这么分析的,但我之所以这么肯定,其实是因为我一个主修民俗学的队友帮忙占卜过,卜卦结果是校长必赢,所以大家就随意吧。   建议新来的校友不用犹豫,直接拿票换有用的道具,你们刚来噩大,前期的副本有道具会好过很多,后期的话,这些等级不高的道具就没什么用了,可以转卖给下一届学弟学妹(bushi)。   如果对道具不太感兴趣,就把票投校长吧,吐槽归吐槽,我们还是得保证校长稳占大头,当上这个市长的。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让校长当这个市长,大家可以移步至隔壁分析贴《噩梦世界目前局势分析》。   我就先说到这里吧,还有怪要打,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吃瓜群众很快在这层楼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真的假的?那我把票投给别的域主了?我真投了?】   【赞同土木狗大佬的话,校长是谁?他可是一开始就打价格战干翻所有域主的诡!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校友们!本人大着胆子问过院长,院长表示想投谁就投谁,校长不会给学生穿小鞋。但如果投校长的话,选举结束后就会给特殊成就点,附带学分奖励,所以……emmm大家掂量着投吧。】   【什么!?有特殊成就点,还有学分奖励?好好好,我啪的一下就投给校长了,很快啊。】   【我也投我也投,都别跟我抢!】   【啊啊啊我恨,为什么没早看到这条,我刚把票投给蛇王!还能找它把票要回来吗……】   这边论坛里刚讨论完没多久,“给校长投票会有特殊成就点”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在食堂摊位前徘徊的学生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正在热情推销道具的诡怪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还对道具很感兴趣的学生看了眼手机,忽而脸色大变,拿着手机就匆匆离开了,然后这整片区域就变得冷冷清清,再无之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模样。   不是,你们怎么忽然走了?快回来给我们家域主投票啊!!   这种状况明显不正常,它们不信邪地出去打探消息,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它们显些被气晕过去。   狗屁成就点!狗屁学分!都是虚无的东西,哪有真材实料的道具实在?   这群玩家是不是傻?成就点和学分说到底都是校长给的空头支票,校长想收回就能收回,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可玩家偏偏就吃这一套,宁愿放弃道具也要拿到成就点和学分,眼看周围的学生肉眼可见地减少,诡怪们有点慌了,急忙向各自域主汇报了目前的情报,询问域主下一步的指示。   傍晚时分,几个域主私下见了一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魔影转动猩红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我们绝无可能在票数上胜过他,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按照协议的内容,乖乖成为他的眷从。”   毒狼发出暴怒的低吼:“不!我不接受!”   “其实我们本来就打不过他,同意那个协议,也只是为了拖延成为眷从的时间罢了。”四眼纪是这些域主当中唯一一个拥有人形的诡怪,所以显得更有头脑一点,他沉沉道:“噩梦大学看似坚固不催,实则有不小的漏洞,如果我们在协议截止日期前就搞倒噩梦大学,或许还有机会。”   “你说得简单,那个噩梦校长手底下一堆的院长,怎么搞倒?”毒狼不满龇牙。   四眼纪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激化他们的内部矛盾,然后趁虚而入,分而杀之。”   “我的四只眼睛分别可以看到身份、智商、综合战斗力估值,血条。”四眼纪拿出一份资料,冷笑道:“诸位,我已经找到了适合当第一个切入点的最佳人选,就看你们敢不敢为自己逆天改命了。”   其他域主看向资料上的第一个人。   “巫烬,智商250,综合战斗力15500,血条9560,跟校长是亲戚关系,是校长的第九个弟弟。”   “如果我们能取得巫烬的信任,进入噩梦大学的各个重要场所,如入无人之境!”   四眼纪邪恶道:“虽然他综合力战斗高,但他智商低啊,好骗。怎么样,诸位要不要加入我?”   其他域主一看觉得有戏,区区250的智商,这骗起来不得轻轻松松?   毒狼仰天长啸,兴奋无比道:“干了!”   ……   巫烬发现自己最近的魅力忽然增加了。   忽然有个诡怪冒出来,死皮赖脸地要当他的朋友,巫烬怎么赶都赶不走,稍觉烦恼的同时,不免有点得意。   都怪他这该死的魅力!   虽然他觉得这个诡怪四只眼睛滴溜溜转,看着有点猥琐,但好在很听话,不仅指哪打哪,还能帮他打打杂,巫烬就没管他了。   其实巫烬没有坚定拒绝四眼,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私心。   好像人人都有朋友,巫烬身边却从未有过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四哥对他很好,但不太像朋友,更像……师长或兄长?六哥八哥就更不用说了,塑料兄弟情罢了。   所以四眼打着朋友的旗号出现时,巫烬就生出了一种好奇心,他很想体验体验有朋友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抱着这样的私心,巫烬才没有将他直接赶跑。   事实证明,有朋友就是好,四眼会在幼儿园等他一起上课,会对他的所有吩咐言听计从,还会花式彩虹屁,无论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不会提出异议。   这天从幼儿园下课后,四眼憧憬地提出想去他们大学的行政楼看看,瞻仰一下噩梦大学传说中的核心区域。   巫烬有些犹豫,都说是核心区域了,无关人士肯定是不能放进去的。   四眼看他犹豫了,立即加了把火:“傲爷,你看我这几天是不是从没拒绝过你的要求,作为朋友,满足我这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巫烬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拿出手机:“好吧,我先问问我哥,我哥同意就带你去。”   “哎——”四眼扑过来,按住他的手机:“这么点事,就不用通知你哥了吧,难道你还没资格带个人进行政楼吗?”   巫烬:“校规写得很清楚啊,如非允许,无关人员不得进入行政楼,再说了,我不问问我哥,万一我把坏人带进去了怎么办?”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坏人,”四眼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没想到你心里这么想我,我真是错付了。”   巫烬匪夷所思道:“我也没说你是坏人啊,你是坏人我早把你打死了,我只是按照校规办事,有错吗?”   四眼循循善诱:“没必要这么听你哥的话吧,你难道甘愿一直被他打压?”   巫烬立即露出向往的神情:“甘愿啊,我哥这么强,我要一辈子都听我哥的话!如果最后能被我哥吃掉,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四眼:“???”   这什么神经病啊,四眼脸都要绿了,锲而不舍地追问:“你难道不想吞并你哥的大学,成就自己的一番霸业吗?”   “我为什么要吞掉我哥的大学?”巫烬满脸都是真情实感的疑惑:“我当个米虫不香吗?我哥按时给我打零花钱,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幸福的诡了。”   四眼:“……”   “但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吞掉我哥的大学?”巫烬眼神怀疑地打量四眼:“你不对劲。”   四眼汗如雨下:“……我、我就是好奇一下,没别的意思。”   巫烬一边狐疑地打量他,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行吧,那我打电话问我哥。”   听筒里的嘟嘟声就像来自地狱,四眼汗流浃背,急忙出声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我只是想进去参观一下,你就这么揣测我,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四眼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恼,转头悲伤地跑掉了。   巫烬看着他离开,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路边,这时,电话接通,岑浔的声音传了过来:“巫烬,怎么了?”   巫烬声音闷闷的:“哥,我又没朋友了。”   弄清来龙去脉后,岑浔冷静道:“那个不算朋友,他应该是个故意接近你套取情报的间谍,否则不会竭力阻止你给我打电话。”   巫烬有些失望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他真的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呢……”   岑浔:“真正的朋友可遇不可求,绝不会忽然送上门,如果你真的想要朋友,就要去主动寻找一些跟你志同道合的人。”   “好吧,”巫烬踢了路边的石头一脚,情绪不高:“我明白了。   另一边,四眼纪骂骂咧咧地走在路上。   他本以为智商二百五的巫烬很好骗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二百五居然是个超级哥控!   不准别人说他哥的坏话,不准任何人觊觎他哥的诡域,做什么事都要先问一问他哥。   搞得他根本没办法在不惊动校长的情况下进入噩梦大学的核心区域!   四眼纪阴沉着脸联络其他域主:“失算了,那个二百五是个哥宝男,根本没法交流,我们换个人!”   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四眼纪盯着资料里的照片。   乌萨,担任校秘一职,跟财务部的秦修关系极好,如果能接近他,想必更能搞到核心机密。   最关键的是,身为校秘,最接近校长的存在,乌萨的智商值居然仅比二百五巫烬高出一点!而且综合战斗力还比巫烬低,血条也不高。   简直是实施诈骗的最佳人选!   四眼纪早早调查到了乌萨的每日行程,这天早上,他悄悄蹲守在了距离行政楼不远处的地方。   视野中,黑发黄瞳的少年很快出现。   乌萨今天穿着比较正式的白衬衫,头发打理成了比较干练的模样,怀里抱着一摞高高的文件,三两步跨上台阶,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可惜那摞文件实在太高,随着他走上台阶的动作,立即不稳地摇晃了几下,然后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   好机会!四眼纪眼前一亮,立即冲上前,殷切地帮乌萨捡起了那些文件。   “欸?”发觉有人帮忙,乌萨侧身看他,有些惊讶道:“谢谢你啊,你是哪个学院的教职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四眼纪早有准备,报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身份:“我是最近新来的教职工,名叫四——”   “不好意思,我快迟到了!”乌萨满脸焦急地打断他的话:“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些文件分别送到对应办公室吗?”   居然这么顺利地就拿到了机密文件??四眼纪简直欣喜若狂,立即接过乌萨怀里的一摞文件,嘴上却故作犹豫地推脱了一句:“可以吗?会不会被人赶出来啊,我听说无关人员不让进行政楼的。”   “这有什么不行的,有人问你,你就说是帮乌秘书送文件的。”乌萨看了眼时间,更着急了:“来不及了,我真得走了!”   在乌萨走之前,四眼纪忽然心念一动,怀着点希望叫住了他:“乌秘书,你缺助理吗?你看我可以不?”   “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乌萨眼前一亮,竟一口答应了下来:“一直没诡愿意当我的助理,你想来就再好不过啦!”   “发完这些文件就来找我,我马上录用你!”乌萨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头就冲进了行政楼里,独留四眼纪站在台阶上。   四眼纪恍恍惚惚地看着怀里的文件……就这么轻松地到手了?   他的技能没出错吧?这个智商783的怎么比智商250的还要好骗?   但不管怎么样,文件确确实实到手了。   四眼纪桀桀邪笑了起来,抱着文件走进行政楼里,有文件在手,果然没人对他的出现表示质疑,扫一眼就不再关注。   四眼纪准备走到无人角落,偷偷把这些机密文件看上一遍,左右看看,似乎只有楼梯间最合适。   他刚往楼梯间走了没几步,一楼的某个办公室忽然冲出来一个诡怪:“那谁!先给我们送文件,快快快,我们急着做报表!”   在那诡的注视下,四眼纪无法直接离开,那样就显得太奇怪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全是疯狂敲键盘的诡,他愣愣地走进去,像是个异类。   “还愣着干什么!把文件放下啊!”   四眼纪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拥而上的诡怪淹没。   等他回过神,文件已散落一地,有诡恶狠狠地瞪着他道:“动作这么慢,耽误了我们的功夫,你赔得起吗!”   自从成为域主以来,四眼纪何时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心里当然是不爽的,然而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忍气吞声地捡起地上的文件。   但这么一来,文件顺序全乱了,送进其他办公室时,四眼纪自然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更有诡怪扬言,下班一定要暴揍他一顿,把他吃进肚子里的血肉全给打出来。   这就是噩梦大学的核心区域之一吗?真是太可怕了……   四眼纪恍恍惚惚地从最后一个办公室出来,听到路过的噩大员工在他身后偷偷蛐蛐他。   “乌秘书今天怎么找了这么个新人过来送资料?”   “他有四个眼睛诶!要是我偷偷挖一对下来献给童院长,能升职加薪吗?”   “你疯了,校长不是明令禁止职场霸凌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得先是我的同事,我才能遵守规矩啊,如果……他压根就不是咱们大学的员工呢?我都查过了,人事档案上根本没他名字,也就是说,这诡保不准是其他诡域派来的间谍,乌秘书明摆着给我们送菜呢~”   “真的假的,他现在在哪?我马上挖他眼睛!”   “……”四眼纪再次汗流浃背了,根本不敢在行政楼多待,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   看似天真无邪的乌秘书,居然也是个两面三刀的邪恶存在!   这个大学还有正常人吗?为什么处处都是奇葩?!   除了智商250的巫烬和智商783的乌萨其他诡怪的智商可都上千了啊!   四眼纪思来想去,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选——民俗学的岑教授。   据说他才是噩梦大学原来的校长,可惜内测时败给了假校长,所以现在只当了个小小的教授。   如果找他合作,推翻校长……想必岑教授一定不会拒绝吧?   可岑浔的行踪十分不定,据他的学生所说,岑教授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疑似已被校长暗杀。   “……”四眼纪只好赌一把运气,去了教师宿舍楼下守株待兔。   他鬼鬼祟祟蹲在角落里,眼看日影西斜,天色渐黑,岑浔仍未出现,不由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四眼纪眼前瞬间一亮——是各种意义上的那种亮。   那头标志性的黑白头毛一出现,“无神论者”这四个字瞬间浮现,往上看,此人头顶的数值简直要晃瞎四眼纪的眼睛。   智商:9999   综合战斗力:*×@&#(乱码)   血条:*×@&#(乱码)   智商9999是什么概念?人类智商的顶峰,这是人类身体的极限,也是四眼纪技能的极限。   至于综合战斗力和血条,四眼纪虽然看不见具体数值,却能看见代表数值的红条。   四眼纪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类的头顶上,居然能出现差点溢出他视野的两根红条!   这是真实的吗?   无神论者这是要逆天啊!   四眼纪瞠目结舌的时候,无神论者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他,四眼纪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疯狂转动脑筋思索对策。   封霁寒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友好地问:“好巧,你也在等人?”   四眼纪僵硬道:“是、是啊,我在等岑教授。”   “我也在等他。”封霁寒热情邀请他:“他在开会,估计还要一会儿功夫才能回来,要上来坐坐吗?”   “不用了不用了。”四眼纪连忙拒绝,虽然无神论者看上去一副柔弱好欺负的模样,但那些溢出视野的战斗力红条可做不得假!他傻乎乎跟上去,要是被无神论者一根手指锤爆了,找谁说理去?   封霁寒被拒绝了也没走,站在原地跟他攀谈了起来:“话说你找岑老师有什么事啊?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噩梦大学的教职工吧?怎么会特意跑到宿舍找他?是公事吗?”   四眼纪磕磕绊绊道:“对,是、是公事。”   “既然是公事,为什么要等到下班时间说?”看似好说话的封霁寒忽然变脸,冷冷盯着他:“不知道岑老师最讨厌下班后谈公事吗?”   四眼纪差点被他吓晕,下意识就改口:“不对,不是公事!是私事!”   “哦,是私事啊,”封霁寒一秒和煦:“说来听听。”   “这个……这个……”四眼纪哆哆嗦嗦的,不知该不该说。   “快说,”封霁寒威胁道:“你知道我有什么技能吧,不说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四眼纪已经是今天不知第几次汗流浃背了,迫于封霁寒的威慑力,他只好选择性地交代:“我听说岑教授才是噩梦大学原本的校长,现在的校长不仅用不正当的手段上位,还一直故意打压岑教授,所以想助岑教授夺回校长之位……我绝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闻言,封霁寒满心都是:“……”   岑浔是真校长的谣言居然流传到了现在,这个洗脑包的持续时间未免太久了,让老校长何处说理去?   但话说回来,关于噩梦大学现在的校长究竟是谁,封霁寒也有点不确定。   按照他对岑浔的了解,岑浔不太可能让别人骑在自己头上,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岑浔拥有双重身份——既是噩梦大学的岑教授,也是噩梦大学的校长。   可如果按照这个猜想逆推回来,一个老问题也就出现了。   那就是,如果岑浔当初打败了老校长,又是怎么做到没有彻底觉醒成诡怪的?   老校长的实力已经到达红衣级,当时H大里的污染值也非常高,如果岑浔在这种情况下击败了老校长,侵吞了H大这个诡域,必定会彻底觉醒,失去神智。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封霁寒看了眼手机,岑浔刚刚发消息过来,让自己去行政楼里等他,封霁寒当时觉得有点不合适,就含蓄地拒绝了。   但现在……确实开始有点好奇校长是谁了。   封霁寒轻咳一声:“你不是想找岑老师吗,走,我们一起去行政楼找他。”   四眼纪茫然:“啊?”   四眼纪魂飞魄散:“啊??!” 第100章   四眼纪以为无神论者要进行政楼, 必然会跟上午的自己一样偷偷摸摸,但无神论者偏不走寻常路。   封霁寒直接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行政楼正门,路过的诡怪看见他, 立即变了一张嘴脸, 不仅谄媚相迎,还争着抢着要送封霁寒进电梯, 看得四眼纪目瞪口呆, 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进了电梯,四眼纪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不是, 他就这么轻松地跟着无神论者混进核心区域了?这智商9999的怎么比智商783和智商250的还好骗?   他不信邪地询问封霁寒:“你就这么把我带进来, 不怕我是来窃取机密的吗?”   封霁寒用岑浔之前给他的权限卡刷了一下电梯,似笑非笑道:“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偷才行。”   电梯门合上, 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跳动,封霁寒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四眼纪刚开始猜不到原因, 直到一股威压将他完全笼罩,强大的压迫力几乎将他压趴在地, 四眼纪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恐惧。   身为外来域主,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噩梦大学的域主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 那股若隐若现杀意徘徊在他的周身,强大的威压令四眼纪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哪怕还没见到校长,光是打个照面, 四眼纪就知道, 这个大诡绝对是他无法匹敌的存在。   此时四眼纪已经产生了退意,他哆哆嗦嗦地缠声道:“我们、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如果继续往上, 惊动了校长,一定会死的!”   封霁寒沉吟道:“确实危险。”   四眼纪看不到,拥有虚实之眼的封霁寒却能看到,这整栋大楼里到处都蔓延着傀儡丝——就连电梯里也有不少。   封霁寒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域主不会容忍眷从在自己的领地里圈占地盘,既然岑浔可以在行政楼大面积铺设傀儡丝,那么行政楼应该就是岑浔自己的领地。   如果是【黄粱】的巢穴,那么行政楼的危险度可想而知。   但还是那句老话,来都来了……肯定要完全证实猜测再走吧?   因此封霁寒没有理会急于跑路的四眼纪,抵达了权限卡刷出的楼层。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入目的是一段似曾相识的走廊。   华美的暗红色地毯直通一扇紧闭的黑色大门,头顶的吊灯将昏黄的光影投射在地毯上,仿佛有某种诡谲暗影蛰伏在黑暗当中,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封霁寒微挑了一下眉梢,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那股熟悉感的由来。   这不就是顶楼的校长办公室吗?内测时,封霁寒曾伪装成张三,跟岑浔来过这里寻找线索,因此一下就认了出来。   不是说让他去会议室外等的吗?岑浔给他的权限卡,刷出的楼层竟然是顶楼?   封霁寒隐隐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就像有人邀请他进房间坐坐,他信以为真地走进去,身后门一关,才发现这房间是个大鸟笼。   封霁寒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才觉得不太合适,孤身走进高阶诡怪的巢穴核心,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在封霁寒的视野中,如蛛丝般垂挂在走廊中的傀儡丝忽然动了,潮水般朝他涌了过来。   “好吧……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   洁白的羽翼在背后展开,封霁寒摆出了认真应对的架势,将光剑握在手里。   趴在电梯里的四眼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无神论者拿出了光剑,倏然展开羽翼,如离弦之箭般猛然飞出了电梯,然后——跟虚空中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展开了交锋。   四眼纪看不懂,四眼纪大为震撼。四眼纪只想回家。   恐怖的威压迎面扑来,四眼纪扑到电梯按钮处,疯狂按着关门键,想要远离这恐怖的战场,然而事与愿违,一股大力忽然圈住了他的腿,将他整个拖出了电梯。   一出电梯,灯光昏暗的走廊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恐怖的烈火地狱。   岩浆火池当中,无数骷髅身上燃烧着烈焰,惨叫着不断翻滚,四眼纪同样坠入炽热的岩浆当中,被汹涌的烈火吞噬,灼烧感令他惨叫出声,无法反抗,无法死亡,只能被迫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封霁寒同样也被拉入了幻境里,他的幻境很四眼纪不同,目之所及的一切皆是黑白相间的傀儡丝,那些傀儡丝密密麻麻地朝他扑来,封霁寒不得不在空中翻转蹁跹,灵活躲避朝他激射而来的傀儡丝。   这是岑浔的主场,无神领域的效果在这里被削弱到最低,封霁寒无法大面积展开无神领域逼退傀儡丝,只能用光剑将之斩断。   很快,操纵这些傀儡丝的人找到了他的破绽,傀儡丝一涌而上,飞速缠住了封霁寒的手腕和剑身,想要控制他手部动作,封霁寒笑了一声,手中光剑猛然翻转,震开了往剑身上缠绕的傀儡丝,再起剑势,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断了逼近至周身的密集丝线,而后扇动双翼,漂亮地突出重围。   傀儡丝在身后穷追不舍,封霁寒往后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不管幻境里是什么样,他的身体绝对还在走廊里,只是五感被幻境欺骗了而已。   既然是幻境,那么这里一定会有一个出口。   对于封霁寒来说,那个出口就是走廊尽头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然而岑浔似乎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追击的傀儡丝再度缩小了包围圈,缠绕住了封霁寒的羽翼和四肢,封霁寒正欲故技重施,将这些傀儡丝一一斩断,忽而感到有人从背后贴近了自己,手臂环至身前,轻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在他耳畔低笑道   “不乖的小鸟,现在束手就擒,我还会考虑轻点惩罚你。”   封霁寒轻笑一声:“束手就擒?你觉得可能吗?”   岑浔喜欢挑战和刺激,如果他真的乖乖被抓,岑浔反而会觉得很没意思。   并且,封霁寒深知岑浔骨子里的劣根性,如果自己步步忍让,岑浔绝对会得寸进尺,做出更过分的举动试探底线。   所以对于岑浔,无条件退让是错误的做法,如果让他觉得你很没意思,那么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丢弃。   封霁寒手中光剑一转,毫不客气地捅向身后,贴在背后的人立即如幽灵般退开,转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岑浔踩着虚空朝他走来,没有任何束缚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身后,琥珀眼瞳深深注视着他。   “真是让人心寒,”岑浔脸上没什么笑意:“你就这么对我?”   封霁寒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捆在身上的傀儡丝:“说别人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岑浔打量他一眼,微挑眉梢,带着点恶意道:“你还是被捆起来更好看。”   “……”封霁寒一言难尽道:“你现在还在开会吧,其他人知道你在开小差吗?”   “那又如何?”岑浔微微一笑:“谁敢说我?”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岑浔意味深长道:“开了一天的会,是该快点结束会议,回去享用送上门的小鸟点心了。”   什么小鸟点心……   封霁寒深吸一口气,略为羞恼地咬牙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   “这么什么?”岑浔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在封霁寒耳畔道:“我记得你今天是用本体来的吧,正好,等我抓住了你,我要把你做成我的傀儡,彻底变成我的……玩具。”   封霁寒忍无可忍,用手中的光剑斩断周身的傀儡丝。   这次,傀儡丝并未重新袭来,而是纷纷散开。   封霁寒警惕地望着对面的岑浔。   “还有点时间,那就再跟你玩玩别的吧。”岑浔眯了眯眼,原本抱臂的手垂在了身侧,重新抬起时,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封霁寒讶异地看到,岑浔手中竟然出现了跟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光剑。   是幻境?还是某种技能的复制效果?   还未想通,对面岑浔忽然身影一闪,再次出现时已逼至眼前,封霁寒跟他对了一招,两把光剑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强大力量在他们中间炸开,同时将他们掀飞了出去。   封霁寒在空中稳住身形,轻盈落下,脚踩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镜面。   岑浔落在他的对面,起身时,封霁寒能感觉到岑浔的周身展开了一种熟悉的气场——   无神领域!   封霁寒的无神领域受到压制,无法大面积展开,岑浔的无神领域却不一样,这里是岑浔的主场,他完全可以把无神领域展开至整个空间。   封霁寒手中的光剑及身后的羽翼尽数化作光点消失,岑浔踱步到他的面前,挑眉道:“你输了。”   封霁寒无奈道:“又学会新技能了吗,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封霁寒拖长声音:“岑老师,就算是无神领域,其实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岑浔:“是吗?说来听听。”   封霁寒:“无神领域范围内,可以封禁所有不符合科学理论的技能,但如果,有些技能完全符合科学理论呢?”   岑浔:“比如——”   “基础物理学类的技能,重力,电磁,光学……简单来说,是一些比较唯物的技能。”封霁寒:“不过,虽然这些技能的效果比较符合科学理论,但是释放技能的过程却不符合科学理论,所以无神领域也能对其产生效果。”   岑浔立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已经释放的科学技能,无神领域对它就不起作用了?”   封霁寒点了点头。   岑浔沉默一秒:“但是这跟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封霁寒淡定道:“就是想告诉你,我身上有完全符合科学理论的技能,并且释放技能的过程也符合科学理论。”   然后,封霁寒就在岑浔的注视下,将手伸向后颈,直接拔下了不知何时扎入后颈的傀儡丝。   封霁寒淡然道:“徒手拔傀儡丝,符合力学理论。”   岑浔:“……”   拔下那根傀儡丝后,岑浔连带着那个空间就消失了,封霁寒发现自己仍站在走廊上,校长办公室的大门距离他仅一步之遥。   封霁寒想起刚刚的经历,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又是【幻世】。   还好及时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幻境,拔掉傀儡丝脱离了出来。   从赤渊监狱回来后,岑浔明显更强了,成长速度真是惊人。   封霁寒看向眼前的办公室大门,有些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似乎有点亏。   于是封霁寒不再犹豫,坦然推开了面前的门。   校长办公室位于行政楼顶层的八角阁楼内,八扇落地窗使得光线非常通透,里面的装潢跟上一次封霁寒看到的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暗红的待客沙发摆在旁边,暗色的地毯很柔软,踩上去没有声音,校长的办公桌摆在一扇落地窗旁边,桌上甚至还有一台电脑。   封霁寒走上前,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个熊猫马克杯。   封霁寒:“……”   他心情复杂地拿起马克杯,确认这就是自己亲手烧出来的那个杯子。   “惊喜吗?”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封霁寒回头,看到岑浔站在门口,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封霁寒没什么意外的情绪,毕竟他之前就对岑浔有过99%的怀疑,现在只是确认了剩余的1%而已:“噩梦大学的校长,果然是你。”   岑浔不置可否,扯松领口,漫不经心地对身后的少年说:“拖进来吧。”   说罢,他施施然走了进来,绕过封霁寒,姿态闲适地坐在了属于校长的位置上   门口的乌萨将半死不活的四眼纪拖了进来,见岑浔摊牌,也就不在无神论者面前装了,直言问道:“校长,该怎么处置他?”   岑浔没说话,一根傀儡丝扎进四眼纪的头顶,停留片刻后,从他的头顶抽离了出来,四眼纪也随之惊醒。   惊惶地抬头,四眼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了办公桌后的岑浔,瞬间,他的四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   在他的视野里,岑浔头顶的各项数值竟然比无神论者还要诡异!   智商:9999   智商:*×@&#(乱码)   综合战斗力:75309   综合战斗力:*×@&#(乱码)   血条:523   血条:*×@&#(乱码)   智商9999表面对方是个人类,可这个人类、这个人类为什么每项数值都有两个?!   还有那个奇高的综合战斗力,以及那个奇低的血条……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综合战斗力和血条都存在乱码,如果从乱码下显示的数值红条来看,此人的综合战斗力红条和血条红条已经高到溢出了他的视野。   真是疯了……这个人类,究竟是什么怪物!?   但四眼纪还没震惊多久,忽然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这张脸……这不就是自己本来打算找的岑教授吗?   “就是你故意接近我九弟,欺骗了他的感情。”   四眼纪茫然望着对方的时候,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似询问,口吻却是称述句。   九弟?欺骗?   四眼纪开始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那个二百五不是校长的弟弟吗?怎么又变成了岑教授的九弟……等等!   刹那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雷霆贯穿头顶,在他的脑海中乍然惊现。   难道……所谓败给假校长的传言都是假的?   噩梦大学的校长,一直都是岑教授……?   “你……我……”四眼纪哆哆嗦嗦,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浔垂眸,一双琥珀眼瞳不带感情地望着他:“本来还打算等选举结束再收拾你们,偏偏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跟巫烬道歉,然后你就可以回去等死了。”   四眼纪想大叫着求饶,所有声音涌到嘴边,随着一根傀儡丝扎入头顶,忽地戛然而止。   乌秘书贴心地将浑身僵硬的四眼纪拖出了办公室,合上大门,留给校长独处的时间。   封霁寒试图若无其事地走开:“这里没我事了吧,那我也走了。”   “谁允许你走了?”岑浔淡然地说:“我说过了,接下来是享用小鸟点心的时间。”   封霁寒难以启齿地低声道:“……我是不可能在这里跟你做的。”   岑浔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好吧。”   没办法,有些人的脸皮实在太薄了。   “那就坐上来,取悦我,”岑浔拍拍大腿,恶意道:“什么时候伺候得我高兴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这都是什么羞耻的台词……封霁寒望向岑浔,对视五秒后,封霁寒无可奈何地表示投降,顺从岑浔的命令坐到他的大腿上。   “压到你了我可不管。”封霁寒这么说。   岑浔手指勾起他一捋银色发尾把玩:“几天都看不见人,最近忙什么呢?”   “你应该也知道最近研究院的事情了吧,”拉近的距离使得他们之间少了几分游离的危险,多了几分亲昵,封霁寒下意识放松了下来:“研究院要秘密转移那些实验体,有无神领域压制当然更为稳妥,异端监测局派我去帮忙了。”   岑浔“嗯”了一声:“新闻上说,那些实验体会在远离人类的小岛上生活,我猜,应该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封霁寒叹息一声,有点疲惫地将脑袋埋在了岑浔的脖颈里:“研究院打算处理掉一批不太有价值的实验体,留下有价值的送到岛上——当然不是送他们去享福的,岛上是另一个研究院分部。”   “只是从一个研究院转移到另一个研究院而已,他们似乎永远都逃离不了、摆脱不了那个地方。”   岑浔默然了一下,问他:“对你来说,研究院又是什么地方?”   “出生的地方,我的家。”封霁寒亲了亲岑浔的脖颈,话锋一转:“我曾经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发现,它跟你之前待的孤儿院似乎没什么两样。”   “孤儿院里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利益,每个孩子都渴望着离开孤儿院,为此,他们互相残杀,竭力去争抢离开孤儿院的名额,因为他们相信,围墙外会是一片更幸福的天地。”   “但走出去才发现,并不是。”   封霁寒轻声道:“哥哥,原来我很久之前,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孤儿院里了。”   岑浔望着封霁寒那双剔透的琉璃瞳,那里面没有悲伤,只有失去波澜的平静。   岑浔垂眸问:“你想救那些实验体吗?”   封霁寒愣了一下:“当然。”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在救了。”   “那你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岑浔淡淡问道:“远离人类的小岛?或者深山老林?”   封霁寒没说话,岑浔了然道:“不管是哪些地方,只要是在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对实验体来说,其实都不保险。”   “人类排斥着所有异类,实验体一旦离开研究院,只会被人类恐惧,被人类驱逐,永远无法过上真正的平静生活。”   “并且,”岑浔点出关键:“这些实验体没有做任何社会化训练,突然进入人类社会,绝对无法马上融入其中,一旦被人类伤害,甚至可能会对人类动手。”   封霁寒无可否认,点头道:“确实如此。”   岑浔看着他:“既然如此,不如把他们送到噩梦世界。”   “在噩梦世界里,不会再有人将他们视作异类。”岑浔转过封霁寒的脸:“隔着一个世界,还有什么地方是摆脱不了的呢?”   封霁寒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怔愣地望着他。   他坐直了身体,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把那些实验体送到你这里?”   “是啊,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做慈善的人,”岑浔探手到封霁寒身后,翻开了地图,邪恶道:“等我将整个H市收入囊中,我的诡域将会扩大至全市,到那个时候,我准备开展一个大项目,恰好很需要人手,等你那些实验体进来,就可以给我打白工了。”   封霁寒:“……”   封霁寒心情有点复杂:“打白工……总比被处死强,只要给口吃的就行,实验体很好养活的。”   岑浔从善如流:“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等等,”封霁寒轻咳一声:“你那个大项目的打工内容是什么,我回去好跟他们解释一下。”   岑浔思索几秒:“大概是大型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和NPC这种?只需要负责向玩家提供线索,启动游乐设施之类的,不会太难。”   大型游乐场的工作啊,封霁寒点点头,大致有了个了解。   他瞥了岑浔一眼:“那我这样,算不算是在吃校长的软饭?”   “算吧,”岑浔捏住他的下巴:“校长给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许拒绝。”   封霁寒怀疑岑浔在含沙射影,但他没有证据。   看着岑浔挑衅的眉眼,封霁寒的喉咙略微滚动,凑上去含了一下岑浔的下唇,然后抬眼观察岑浔的反应。   岑浔深深望着他:“继续。”   于是封霁寒再不忍耐,将岑浔按进椅子里,重重吻了上去。   结束后,岑浔跟封霁寒已经换了个位置,岑浔坐在封霁寒的腿上,喘息着将额头抵在封霁寒的颈侧。   待岑浔稍缓过来,他抬起头,轻咬了一下封霁寒的耳垂:“只要你想,噩梦世界就是你的乌托邦。”   ……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在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吞掉H大的?”   不知多久后,封霁寒终于想起问岑浔这个问题。   岑浔懒洋洋的,不太想说话:“跟老校长做了个交易,卡了bug。”   “要跟老校长打个招呼吗?”   岑浔将噩梦戒尺放到封霁寒的手上,封霁寒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眼:“沉星级的道具?”   岑浔幽幽道:“好看吗?老校长的骨灰变的。”   “……”封霁寒默默把戒尺还给了岑浔。   岑浔不在意地用戒尺拍了拍手心:“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怎么打赢恶面的吗?靠的就是这个道具。”   噩梦戒尺是被动触发的道具,可以让契约者保持清醒,那天他跟狱警0000一起进入了无神领域,按照他当时的身体情况,的确打不过恶面,跟别提从他手里抢下那把决定胜负的光剑。   既然抢不到光剑,那就只能作弊了。   噩梦戒尺的等级比羽毛里储存的无神领域要高,看似无神领域是岑浔无计可施下的最后一搏,其实噩梦戒尺才是最终决出胜负的关键。   比起更加邪恶的恶面,噩梦戒尺自然更希望善面赢得胜利。   趁狱警0000被噩梦戒尺打出僵直效果,岑浔抢了光剑,用它洞穿了狱警0000的身体。   封霁寒总算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由松了一口气,诚恳地对噩梦戒尺说:“真诚地感谢您,老校长。”   噩梦戒尺:“……”   谢邀,其实一点也不想救!   岑浔收回噩梦戒尺,赤脚踩着地毯来到落地窗前,从高处俯瞰下方的校园。   “再过三天,我就会掌控整个H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后我就会正式成为H市的市长。”岑浔眯眼看向封霁寒:“要来现场见证一下吗?”   “五天后?”封霁寒思索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异端监测局新任副局长也在五天后结束选举,我得在场才行。”   岑浔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也行,反正你也能在网上看到我。”   网上?   封霁寒隐约察觉到,岑浔似乎又要搞一件大事了。 第101章   周六晚七点, 现实世界的人们准时打开了电视或视频软件,收看最近大火的综艺《赚钱吧!嘉宾们》。   新一期的综艺依旧非常有看点,几位常驻嘉宾在副本里智斗BOSS, 极限解密, 各种刺激的反转和大型战斗场面让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再回过神已经过了两小时。   随着嘉宾团终于成功逃出生天, 回到校园, 观众们也跟着大舒一口气,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随着剧情稍缓, 飘过的弹幕立即变多了。   【就是这个战斗爽!!】   【这个场景, 这个剧情,不是我说, 现在根本没有综艺能打过《赚钱》,全都弱爆了!】   【虽然很刺激,但如果是我被那个幽灵追杀, 我肯定直接就被吓死了。】   【噩梦世界能再多给点游戏名额吗?我都报名n次了,为什么永远轮不到我!】   【老天, 能抽到名额的都是什么顶级欧皇?孩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就不能给我一个名额吗?】   回到噩梦大学的嘉宾去学生工会结清了任务奖励, 然后准备去食堂复盘一下这次的行动, 顺便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镜头一转,几位嘉宾来到了食堂,却发现食堂周围出现了很多小摊, 他们好奇询问, 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在他们进副本的时候,他们大学的校长居然参与了市长竞选,而这些小摊就是其他域主派过来拉票的。   听完后, 嘉宾们:“……”   观众:“……”   不是,你们噩梦世界怎么也搞市长竞选?   【校长:竞选市长中,勿cue】   【哈哈哈哈,但是为什么要把政敌放进来拉票啊,校长你未免太讲武德了吧。】   嘉宾们也是很有梗,虽然垂涎免费道具,但当着镜头的面,又得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认真表示会坚定支持校长的事业。   走的时候,每个嘉宾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摊子上面,搭配后期加的星星眼特效,给足了综艺效果。   【哈哈哈大聪明心里肯定在想,今天要是得不到这个道具,我就吊死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big胆!吃着校长建的食堂,还想给其他域主投票?代表校长消灭你!】   食堂里,几个出生入死的嘉宾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竞选市长的事情。   这时,导演组忽然递上来一份邀请函,被观众戏称为“大聪明”的琮明自告奋勇,第一个打开了这份邀请函。   其余嘉宾好奇地围过去看,琮明被簇拥在中间,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邀请函上的文字。   “亲爱的嘉宾……市长选举即将迎来落幕,诚邀你们前往【阎罗殿】观礼……”   “哈?”震惊的嘉宾们几乎异口同声道:“阎罗殿?!!”   这期《赚钱吧!嘉宾们》就在嘉宾们的惊呼中戛然而止。   短暂的黑屏过后,一段哀转幽怨的女声低吟接上,在逐渐密集的鼓点声中,几个俯拍画面快速闪回。   夜幕中,一座极尽繁华的不夜城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尽显古韵,冒着幽绿灯光的骷髅灯笼却闪烁着诡谲,惨白的纸钱在空中飘然而落,看似热闹的街道鬼影幢幢。   最后一个镜头终结在两扇缓缓敞开的巍峨城门上。   两行血红色的字缓缓在黑下来的屏幕上浮现:   “鬼门关开,百鬼夜行。   09.29,敬请期待。”   ……   这天,《赚钱吧!嘉宾们》播完后没多久,#噩梦世界百鬼夜行#这个词条就被冲上了热搜。   只是短短几秒的视频,丹楹刻桷,雕栏玉砌,其建模之精美仍清晰可见,真实得就像存在于现实。   没看综艺的网友们顺着热搜过来,也全都被如此精美的建模震惊了。   【我都要问这是哪个影视城了,你告诉我是个全息游戏?现在的全息游戏这么逆天的吗!】   【纸钱,骷髅灯,鬼影,怎么感觉阴森森的……这是个恐怖游戏?】   【什么游戏什么游戏什么游戏,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   【大家都别猜了!刚刚噩梦大学发了新活动预告,具体内容移步至@噩梦大学官博可看。】   吃瓜网友立即转移阵地,蜂拥至噩梦大学的官博底下。   @噩梦大学:   “万灵荡寒风,鬼城绽奇光。   幽魂祭古地,幽冥往复行。”   限时场景·全新玩法09.29公开,敬请期待。   看到这则预告,通过综艺对噩梦大学有所了解的网友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游戏就是游戏,怎么可能不推出新玩法?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限时场景和新玩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有没有机会抢到名额。   新玩法的公开时间在两天后,综艺刚刚播出,关于新玩法的热度一时间居高不下,网友预感噩梦大学这次开放的新场景将会带来空前绝后的盛况,激情猜测新玩法的内容。   就连异端监测局总部也特意召开了一场针对此事的会议。   “十月二号就是噩梦世界第三轮公测的时间,噩梦大学刚好卡在这个时间点宣传新玩法,明显居心叵测。”   “第三轮公测预计开放一千万个新名额,如果噩梦大学的校长成功竞选市长,那么,噩梦大学的诡域将会拓展至全市范围。”一名异能者沉重道:“到了那时……这个诡域或许就可以容纳这一千万名的新玩家了。”   此话一出,会议上一片哗然。   一千万名新玩家,加上先前两轮公测的一百多万名老玩家——就算一人只向噩梦大学提供100积分的能量,折算下来,也能让噩梦大学的域主一举斩获十亿积分以上的巨额能量!   十亿积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这次限时场景结束后,噩梦大学的域主会成长到多么恐怖的地步。   “绝对不能让噩梦大学成功举办这次的活动!”局长沉声开口:“通知各分队队长,立即进行战略部署。”   参会异能者积极响应,封霁寒目光扫过投影的内容,分神想起了岑浔那天跟他说的话。   原来所谓的“大项目”就是指这个……   不愧是邪恶毛线球,先是竞选市长拿下整个H市,还没正式当选,就已经开始宣传新活动了,看来是早有预谋。   不过,树大招风,噩梦大学强势冒头,极易引起异端监测局的警惕。   不知道岑浔会怎么应对异端监测局接下来的破坏行动。   不管异端监测局如何部署,两天后的新玩法公开直播是绝对来不及阻止了。   九月二十九,就在同一天,异端监测局新任副局长的竞选也在多方博弈中迎来了尾声。   封霁寒作为异端监测局的重要成员之一,同样需要到场。   夜幕悄然降临,封霁寒打理好自己的着装,提前半小时出发,顺路去接了管理员01和周眠。   管理员01弯腰上了车,没看到宿明祁,不由担忧皱眉:“让副队一个人留在那里,没问题吗?”   封霁寒道:“没关系,我放了个分.身看着他。”   管理员01吐出一口气,沉着眉眼关上车门:“希望今晚一切顺利。”   “会的。”封霁寒目视前方,语气笃定。   他们很快在一个城中村外接到了周眠。   独自站在风中的周眠面无表情,似乎没睡好,脸色带着憔悴。   封霁寒见此,心里一咯噔,难不成还是被童瞑那个偷窥狂给欺负了?   车停在周眠面前,封霁寒降下车窗让他上车,周眠困倦地应了,耷拉着眼皮打开车门,随着他抬步上车的动作,地上有什么东西蹦跶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封霁寒:“……这什么东西?”   周眠坐上车,随手将那玩意抓了一只在手里,语气无奈道:“眼睛。”   黑白分明的球状物体,分明是个眼球。   见封霁寒看过来,被周眠攥在手里的那只眼球狠狠瞪了封霁寒一眼,满含警告。   封霁寒皱眉:“童瞑在用眼睛监视你?怎么不跟我说?”   那天周眠跟童瞑交锋过后,封霁寒担心周眠和他的奶奶被童瞑报复,就给了他两根羽毛。   但羽毛防得住技能,却防不住童瞑用本体的一部分进行跟踪。   封霁寒没想到童瞑居然对周眠如此执着,无法亲自过来,就用眼珠骚扰周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这个偷窥狂图什么呢?   封霁寒不理会眼球的警告,接过周眠手里的那只眼睛,直接捏爆了。   “叽”的一声,眼球被捏成扁扁的薄片,封霁寒嫌弃地将它直接丢出了窗外。   但是很快,两只新的眼珠蹦上了周眠的膝头,示威似的对封霁寒上下蹦跶了几下,像是某种挑衅。   “没用的,不管拍死多少个,第二天依然会出现新的眼珠。”周眠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看就看吧,也不会少块肉。”   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招数,无法对周眠造成什么伤害,就是纯纯恶心人。   封霁寒:“……”   周眠拿出手机,两颗眼珠立即蹦跶到他的肩头,视.奸他的一举一动。   周眠驾轻就熟地扭开一盒清凉油,抓住两颗眼珠往膏体上一按,刺激性的膏体瞬间让两颗眼珠开始迎风流泪。   周眠淡定地说:“不用担心,其实折磨他还挺有意思的。”   封霁寒和管理员01:“……”   【全知】遇到【预知】,也算是碰上克星了。   他们抵达会场的时候,噩梦大学的直播已经开始了。   网友们早早地就进入了直播间,见直播中开始出现画面,弹幕刷得飞起。   【来了来了!】   【期待!】   画面的开头是观众熟悉的嘉宾们,“大聪明”琮明跟他的五个队友站在一起,朝镜头旁边的方向询问:“开始了是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琮明笑吟吟朝镜头打了个招呼:“晚上好观众朋友们,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邀请函里预告的地点了,但这里不是【阎罗殿】,我们现在还在城外。”   “至于是什么城?哈哈,你们肯定想象不到!”   一顿熟悉的插科打诨后,气氛变得非常轻松。   琮明小卖了个关子,在弹幕的催促下,镜头终于一转,整个巍峨城门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城门之上,鬼气森然的“酆都鬼城”四字就这么映入观众的眼中。   琮明:“铛铛铛铛——没错!我们六个下阴曹地府了!”   弹幕瞬间被一片问号淹没。   【疯了吧,酆都鬼城??】   【我靠,我一个活人,居然看见真地府了!】   【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不是特效,别告诉这是建模出来的场景,不可能,我不信,现在的科技完全不可能牛逼到这个程度。】   琮明说:“没错,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今天我们不下副本,纯游玩。”   一个队友含泪握拳道:“总算不用大逃杀了!爽!”   琮明大气一挥手:“废话不多说,走!咱们现在就进去瞧瞧!”   有人故作恐惧:“聪明哥,我们这一进去,还出得来吗?”   琮明笑说:“出不来就在里面混个工作,在哪打工不是打工?”   六人笑笑闹闹地走入茫茫白雾当中,远景之下,森然城门在镜头下呈现出全貌,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待镜头跟着琮明等人进入城中,拍摄到的画面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错落有序的建筑群几尽繁华,檐下悬挂盏盏宫灯高悬,犹如星河倒影,往来人流熙熙攘攘,踏着光影在热闹的街坊酒楼中穿梭,瞬间将人拉回了千百年前的繁华盛世。   无比壮观的场景令弹幕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若非亲眼目睹,这样的盛景绝对是普通人穷尽所有想象力都想象不到的瑰丽画面。   琮明等人也睁大眼睛,除了发出一片惊叹的“哇”,根本做不出别的反应。   “这……这个……”琮明结结巴巴道:“未免太夸张了吧。”   直到导演组提醒他们更换身上的服饰,琮明和其队友才回过神来,按照步骤打开换装系统,千百种古风服饰及发型一应俱全,自由搭配,一键变装,全部免费。   琮明忍不住问:“正式上线后也不收费?”   得到肯定答复后,琮明震撼道:“这都不收钱!金主爸爸是在做慈善吗?”   弹幕也震撼了。   【这不比景区288的造型好看?不仅不花钱,还不费任何时间,如果是真的,这款全息游戏简直是神!】   【很快就是小长假了,与其去景区人挤人,不如去鬼城打卡,赞同的举手!】   琮明等人兴致勃勃地换了装,逛起了街市。   酒水食物全部免费,一路都是精彩纷呈的表演,触发游戏剧情还能赢奖金。   接着,他们将阴间八景全都速通了一遍,奈何桥、剥衣亭、望乡台……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鬼门关。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们抵达的时候,鬼门关刚好到了开启的时辰。   城中的灯火全部变成了幽绿鬼火,空中飘起了纸钱,城中热闹的氛围急转直下,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   “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铜锣一声响,身着白袍的阴差在前方开路,它们的身后,各色各样的鬼怪逐一亮相。   口吐毒雾的刀劳鬼、口吐长舌的吊死鬼,头发如针一般直立的蓬头鬼……   这些鬼怪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长队,赴往酆都鬼城的核心——阎罗殿。   阴差开路,百鬼朝拜。   恐怖而恢宏的场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连隔着屏幕的观众都看得惊叹连连,更别提就在现场的琮明六人组了。   直到被导演组提醒,他们才堪堪回过神,按照流程前往阎罗殿观礼。   现实里,封霁寒也坐在了会场的位置上。   跟周围的同僚一一打过招呼后,封霁寒重新拿出了手机,趁大会还没正式开始,摸鱼看起了直播。   阎罗殿之巍峨肃穆,自是不用多说,镜头进入内殿,其奢华程度更是令弹幕惊叹连连。   光影的暗处,摆着十把做工繁复的四方宝座,十这个数字很微妙,封霁寒猜测,它们应该对应着地府传说中的十殿阎罗。   封霁寒没想到岑浔口中说的“大项目”居然能有这么大,也不知道岑浔怎么做到的,居然直接改变了整个H市的外观,平地起高楼,不声不响地造出了这么一个“酆都鬼城”。   接下来就是现实世界的小长假,岑浔在这个时间点进行宣传,可想而知,不愿去景区人挤人的游客会被分流到哪里。   足不出户就能玩的景点……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打败全世界百分百的景点,更别提还有吃喝玩乐全部不收钱、甚至还能赢取奖金的噱头。   事实上,免费的才最贵。   酆都鬼城不收钱,因为它要的,是游客的命。   封霁寒目光微深。   会场内忽然一静,异端监测局副局长的最后一轮竞选正式开始。   不出意料,最后成功当选的,正是瞿照玄。   瞿照玄在轰然的掌声中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笔挺的西装,笑着对周围微微躬身。   噩梦世界,百鬼齐聚一堂,正式宣布,噩梦大学的校长成功当选H市市长,并担任限时场景中的鬼王一职。   瞿照玄在璀璨的灯光下上台,拢过话筒,准备发表宣言。   噩梦世界,十殿阎罗齐聚,唯有鬼王的位置空悬,岑浔作为噩梦大学的代表,上台公布限时场景的有关内容。   岑浔一身黑底金纹长袍,如墨长发挽起,明明打在他身上的光并不刺目,却还是在每个人的视野里留下了过于浓墨重彩的一笔。   弹幕空白一瞬,然后井喷式猛然爆发。   【岑老师!!!】   【我靠我靠我靠】   【这辈子能看到古装岑老师,我真的,死而无憾了呜呜呜】   【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原地昏厥】   【噩梦大学是懂我们想看什么的,居然特意让岑老师发言,我宣布,你们流量有了!】   岑浔从容地步入镜头,一如往常般波澜不惊。   “很荣幸代表噩梦大学发言,接下来,由我介绍即将开启的限时场景——酆都鬼城。”   瞿照玄对着话筒说道:“自异端降临现实,人类一直面临着来自诡怪的危机,身为异能者,我们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自己的同胞。”   “考虑到每个玩家的承受能力不同,在限时场景酆都鬼城中,玩家可根据各自的承受能力,选择游客模式或玩家模式,体验不同的游玩路线。”岑浔抬起眼,微微一笑:“本轮限时场景预计开放名额,一千万。”   “而现在,新的挑战来临了,诡怪卷土重来,试图在我们的世界掀起轩然大波。”瞿照玄沉重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递到会场的每个角落:“我们绝不允许诡怪将杀戮之手伸向无辜的群众,每个异能者都该竭尽全力,为我们的同胞撑起一把保护伞!”   瞿照玄语气坚决:“我将和所有异能者一起,毫不妥协地与诡怪作战到底,直至击溃诡怪的阴谋,将安全的家园还给我们的同胞!”   岑浔直视着镜头,唇角笑意加深:“我将在噩梦世界里,等待你们的到来。”   ……   全场掌声雷动,令人振奋的宣言在掌声中迎来落幕。   接下来还有一场会议,封霁寒悄然起身,提前离场。   管理员01和周眠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理会,像是没看到般收回了目光。   封霁寒走出会场,将会场里回荡的巨大声音关在了门后。   昏暗的角落,有人向封霁寒递上了一个小盒子,封霁寒接了过来,打开,两个内存卡大小的透明芯片正静静躺在里面。   封霁寒用指腹轻轻抚过它们。   一个是宿明祁身上监视器的密钥,另一个是研究院实验体颈环上的密钥。   真正的自由,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配获得。   这就是人类不断往上爬的原因吗?   封霁寒哂笑一声,合上盒子,带着它独自离开。   递上盒子的人走出黑暗,脚步如常地前往另一个方向,璀璨光影再度落在他的面容上。   瞿照玄笑着与来人打了个招呼,赴往下一个酒局。 第102章   随着岑浔在直播里正式公开限时场景, 噩梦大学的官博紧跟着发布了新活动的详细玩法。   @噩梦大学:夜游酆都·限时活动开启预告。   开放时间:10月2日00:00—10月8日00:00。   活动介绍:本活动分为两种模式——游客模式和玩家模式。   游客模式:低难度游玩路线,无逃杀情节,游客可尽情畅游酆都, 参与简单支线即可赢取小额奖品。   玩家模式:中高难度游玩路线, 有逃杀情节,玩家需对主线剧情进行解密, 优胜者即可瓜分一亿奖池。   限时场景·酆都鬼城开放期间, 噩梦大学所有课程及任务暂停,10月8日00:00过后恢复所有课程及任务, 保留其原进度。   限时场景·酆都鬼城已开放预约, 点击以下链接即可进行报名——   新PV随之发出,连带着一亿奖池的预告, 仿佛在现实世界里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全网沸腾!   酆都鬼城的宣传软广和报名链接在朋友圈里病毒式蔓延,一夜之间,报名人数便突破了一千万,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飞速上升。   异端监测局为了遏制消息传播忙得焦头烂额, 可惜收效甚微,因为网线另一边的的敌人并不是普通的黑客, 而是专精网络的诡怪矢墟。   它只需略展身手, 便能将宣传消息大范围推送至无数用户的主页上,除非异端监测局断掉全世界的网络,否则他们根本无法阻拦矢墟无孔不入的病毒式推送。   网络上的战争无声无息, 现实里的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   望着抢不到的假期车票, 他们权衡几秒,果断选择点进链接报名。   毕竟足不出户就能免费体验绝美景点,省钱还省交通时间, 甚至还能赢点奖品回来,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   不管外界如何纷纷扰扰,噩梦大学仍然照常开展工作。   PV里阴森宏伟的鬼都,此刻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神秘感。   为了方便视物,酆都鬼城如今处于白天状态,参与鬼城运营的诡怪和玩家全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正在噩梦大学教职工的指挥下进行排练。   外面吵吵闹闹的,时不时有锣鼓唢呐声响起,岑浔不出意料地被吵醒了,带着点起床气睁开眼,看到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足足过了一分钟,岑浔才想起来,为了统一风格,自己宿舍的外观也跟着变了。   岑浔望着雕花床顶放空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在噪音中坐了起来,沉着脸披衣下床,推开木窗往外看,扮演无常的诡怪正在排练,拿着那个锣鼓敲得铛铛响。   这下子是没法睡了。   岑浔看了眼时间,索性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行政楼变成了阎罗殿,岑浔还挺不习惯的,走进门,来来往往的员工也都换了个装扮,看到岑浔,纷纷殷切谄媚地拱手作揖道:“市长中午好!”   岑浔:“……”   果然还是很别扭。   还好限时场景就开六天……   岑浔面无表情地想,不对,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看不习惯。   门口,一身黑袍的秦修抱着奶牛猫,同样很不习惯地走了进来,跟岑浔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奶牛猫朝着岑浔嗲嗲地喵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秦修挠了挠猫下巴,迟疑地向岑浔提议:“平时工作的时候,我们不如还是换回常服?”   岑浔无情拒绝:“不行,会很出戏。”   秦修叹了口气,无奈地向岑浔展示自己勾丝的袖子:“才半天功夫,已经被乌萨挠花了。”   奶牛猫无辜地喵了一声,低头若无其事地舔了舔白手套爪子。   猫又不是故意的,都是布料太脆弱了,跟猫有什么关系?   岑浔瞥了勾丝的衣袖一眼,淡定道:“哦,还好我不养猫,鸟就不会挠花我的衣服。”   秦修忍不住说:“鸟爪很锋利,应该也会勾丝。”   岑浔顿了顿:“是吗?我回去试试。”   养猫人和养鸟人进行了一番看似友好的交流,然后云淡风轻地各自离开。   最忙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工作清闲了下来,岑浔闲来无事,准备去城里转转,视察一下排练的情况,刚走出阎罗殿,岑浔就收到了封霁寒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把实验体打包送过来了。   岑浔微挑眉梢,转道去看小鸟送来的快递。   自从岑浔让封霁寒把实验体送到自己这里后,封霁寒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岑浔还以为封霁寒中途又改了主意。   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岑浔提前给过封霁寒一个单向端口,通过这个端口,他带来的实验体可以直接进入到特定地点。   那个地点原本是噩梦大学的大礼堂,对应到现在的酆都鬼城,就是莲花台。   岑浔抵达莲花台的楼阁时,隔着大门,恰好听到封霁寒在轻声细语地跟人说话。   “不怕,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对,那个大哥哥不会给你打针的,也不会用东西电你……是的,我们永远不会回去了,研究院是个坏地方。”   岑浔推门进去,看到封霁寒正蹲在地上,跟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听到开门的声音,惊得抬头,大眼睛惊惶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岑浔,其他或站或坐的实验体也警惕地望了过来。   岑浔大致扫了眼,抱臂对封霁寒道:“你怎么还给我找了个童工?”   封霁寒起身,目光在岑浔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这才想起来解释:“小绣是研究院今年刚培育出来的实验体,看着小,其实已经过了幼年期。”   岑浔打量了小女孩几眼,看不出她融入了什么基因,除了额发上挑染了一簇蓝绿色,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小女孩发现他盯着自己看,怯怯地往桌子后缩了缩。   岑浔蹲下,猜测道:“你也是小鸟?”   小女孩疑惑点头:“我是小鸟,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岑浔:“猜的。”   他看向封霁寒,什么鸟?   封霁寒说:“蓝顶蜂鸟。”   蜂鸟啊,据说是世界上最小的鸟类之一,岑浔对袖珍小鸟很感兴趣,便哄着小绣,让她变一个给自己看看。   小绣往桌子后面躲了躲,怯生生摇头。   岑浔挑眉:“不变?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打电话给乌萨:“乌秘书,给我带根棒棒糖到莲花台,对,就一根。”   没一会儿,乌萨开了个镜子通道,带着棒棒糖闪亮登场:“市长,您要的棒棒糖来了!”   岑浔接过棒棒糖,在小女孩面前晃晃:“小绣,想吃吗?”   甜甜的香味对拥有蜂鸟基因的小绣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小绣的眼睛完全无法移开,盯着棒棒糖渴望地点头。   岑浔将棒棒糖放进自己嘴里,恶意道:“我的了。”   小绣:“……”   小女孩不敢置信地看着岑浔,瘪了瘪嘴,眼中快速盈满泪水。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封霁寒:“……”   邪恶毛线球刚到现场就弄哭小孩一个,战绩斐然。   封霁寒轻咳一声,哄了小绣几句,不太管用,他只好拽了拽岑浔的衣角。   岑浔毫不掩饰自己的邪恶:“夸我,夸我就给你棒棒糖吃。”   在棒棒糖的诱惑下,小绣只好边抽噎边说:“哥哥、哥哥是特别好看的漂亮哥哥,跟霁寒哥哥一样好看。”   岑浔满意了,让乌萨又拿了根棒棒糖过来,小绣含着糖,立即不哭了,倒是挺好哄的。   场面终于得到控制,封霁寒松了口气,当着小孩的面不太好谈事,封霁寒便拉着岑浔去了门外。   他将一份名单递给岑浔:“总共46个,能力等级都在这里了。”   岑浔接过来看了眼,微微皱眉:“等级不是还挺高的?这都要送去销毁?”   封霁寒摇摇头:“研究院被迫关门,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继续培养他们了,如果没人买的话,他们面临的就是这个下场。”   很明显,这批实验体正是没人愿意买下的那批。   各大家族在爆炸案中损失惨重,自顾不暇,哪有闲钱继续跟研究院交易?   岑浔倚着栏杆,从名单上收回目光,看向封霁寒:“我会让人安排岗位给他们,不过刚开始的话,还是让他们先适应一下新环境吧。”   封霁寒表示赞同:“他们刚到陌生的地方,肯定很不安,我也得陪着一起。”   一阵清风袭来,岑浔的黑发微微扬起,与身后的水月镜天交相呼应,虚幻到不似真人。   封霁寒心中微动,见四下无人,便探手摸进岑浔的广袖,找到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攥住。   岑浔倚着栏杆,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干什么,猥亵市长?”   封霁寒自有他的一套正当理由:“我跟市长握一下手,那能叫猥亵吗?”   岑浔睨了他一眼,衣袖下的手一用力,封霁寒就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撞在了岑浔的身上。   岑浔捏着他的下巴,重重咬上了他的唇角。   封霁寒对这样的岑浔完全没什么抵抗力,不仅不躲,反而顺从地低下头,方便他咬得更重。   岑浔对封霁寒的识相很是满意,伸手轻抚他的后颈,稍稍退开一点,几乎擦着他的嘴唇说话:“你副队呢?没有一起打包带过来?”   封霁寒耳根微红,低声说:“带来了,但是他跑了。”   “跑了?”   “他一来就急着去找人,我拉不住他。”封霁寒有点无奈道:“有派分.身去追,但是追丢了。”   “追丢就追丢吧,在我的诡域里,能出什么事,”岑浔不是很在意:“等会儿我让人留意一下。”   封霁寒迟疑点头。   房间里,实验体们挤在窗后,悄悄偷看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霁寒哥刚刚是跟那个大哥哥亲嘴了吗?”   “是的吧,我眼睛好,看得很清楚。”   “所以那个大哥哥是霁寒哥的伴侣?”   “我觉得是,不是伴侣怎么会亲嘴?”   实验体们在房间里认真地讨论起了这件事,而不远处的阁楼上,同样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还有另外一人。   望远镜举在眼前,童瞑盯着望远镜里的画面,唇角微微上扬:“终于给我找到机会了,你就在这里跟我哥好好亲嘴吧……”   “没有你在,看谁还会护着周眠。”   他冷笑着放下望远镜,转身下楼,想到终于可以去找周眠麻烦,童瞑就兴奋不已。   像周眠那种跳梁小丑,本来童瞑早就可以解决掉了,偏偏封霁寒死死护着,让他找不到机会下手,后来岑浔要推出新活动,他又忙着搞策划搞宣发,最后竟然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想到那些被周眠拍死的眼睛,童瞑就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预知,是谁给他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待他的眼睛!   童瞑没空去现实世界,本想发消息威胁周眠停手,但管控网络的是矢墟,矢墟非常乐意看到童瞑吃瘪,所以故意对童瞑的网络动了点手脚,让他无法给周眠发送威胁信息。   周眠发现拍死眼睛也不会带来什么后果,也就更加肆意妄为。   把眼睛泡进辣椒油,冲进马桶都只是常规操作,更过分的事情还有很多,周眠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童瞑真是受够了!他这辈子还没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吃过这么多哑巴亏!   他一定要让周眠付出代价!   路过一个拐角,头顶的广播忽然传来一阵警报声,矢墟的声音随后响起:“上班期间擅离职守,我要向校长举报。”   童瞑:“……”   这个该死的人工智障,又故意来给他添堵了是吧。   换作平时,童瞑根本不会在意,但是现在……要是矢墟向岑浔举报自己离开岗位,在岑浔身边的封霁寒肯定会猜到自己是要去找周眠麻烦,从而提醒周眠做好防范。   童瞑深吸一口气:“一千积分,买你闭嘴。”   矢墟狮子大开口:“一万,否则免谈。”   “行,一万就一万。”童瞑将积分转过去,垂下眼时,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冷芒。   老八,你这个愚蠢的人工智障,给我等着。   *   街上,诡怪们正在进行大逃杀排练,参与排练的玩家站在一旁围观,时不时提出几个建议。   酆都鬼城接下来要接待一千万名新玩家,人手严重不够,只好用老玩家来凑。有意向成为酆都鬼城NPC的噩大学生都可以进行报名,结束后也能得到一笔奖励。   老玩家们正在激烈讨论怎么坑新玩家,忽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你们有见过这个人吗?”   他们微微一愣,停下讨论看向来人,便见一个满眼血丝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他的神情很矛盾,既充满了期待与渴望,又有着痛苦到极致的疯狂,状若疯癫,精神状态看着就不正常。   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神情严肃的军装青年。   玩家们看了几眼,纷纷表示没见过。   于是这个男人又走向其他人,继续问他们同一个问题。   “你们有见过这个人吗?”   “他肯定在这里的……你真的没见过吗?”   “你们见过他吗?他叫云时卿,他肯定在这里,你再想想有没有见过他。”   玩家们看着他远去,面面相觑。   “这也是NPC吗?演得好真实啊。”   “不是吧,我记得任务线里没有照片找人的环节。”   宿明祁沿着街道一个人一个人地问过去,他坚信云时卿就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他一直问,就一定可以问到见过云时卿的人。   云时卿,云时卿……   困守在收容处的十年里,宿明祁近乎执拗地认为云时卿还活着,活在另外一个他无法抵达的世界里。   现在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终于可以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重逢了。   不该哭,该笑啊。   宿明祁笑着走在路上,笑着笑着,眼中的泪却一滴滴地砸落在地。   可是,云时卿真的还活着吗?   宿明祁缓缓蹲下,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仿佛只要将自己变成一个蚌壳,就能抵御那种刺向自己的尖锐痛苦。   满地的刺目鲜血犹在眼前,宿明祁又看到了云时卿,他安静地趴在血泊当中,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宿明祁疯狂地扑上去给他止血,可是没用,那些血怎么止都止不住,把云时卿都弄脏了。   “时卿,你在哪里?”宿明祁抱膝喃喃道:“不管你在哪里,都让我跟你一起走吧……你说过的,无论你去哪,都会带着我,怎么可以食言……”   街上人来人往,无数人看见他,又路过他。   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华灯初上,酆都鬼城再次灯火辉煌。   一片蹁跹的白色衣角忽然落入宿明祁的视野中,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去,而是停留在了他的身前。   有人在他头顶关切询问道:“你还好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宿明祁恍惚了一瞬,想起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站在他面前,问过他同样的一句话。   他缓缓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看向来人。   光影交错,花灯璀璨。阔别十年的人白衣胜雪,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03章   桌上的手机连连震动, 岑浔被吵到了,终于放下叉子,拿起手机瞥了眼, 然后跟对面的封霁寒说:“找到了, 你副队在归魂大街那里。”   封霁寒立即站起来:“真的吗?我现在去接!”   “接什么,坐下。”岑浔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他:“我看你副队现在挺高兴的。”   封霁寒疑惑地接过他的手机, 上面是一些群聊消息。   13:42的时候, 岑浔艾特了所有人,让他们留意一下宿明祁的行踪。   17:35, 有人往群里发了条消息:“人在这, 要送他回去吗?”   ——并附照片一张。   照片里的宿明祁蹲在墙角,红着眼望过来, 像只落水小狗。   一堆人在下面回复,把那条消息顶了上去。   至尊皇氏:你把他打哭了吗?他的表情好可怜。   算账中勿扰: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矢墟:根据数据分析,他的眼里有三分悲伤, 三分不敢置信,四分痛心。   请叫我傲天:承认吧!如果不是你打哭的, 那一定就是你把他亲哭的!   白云深处有人家:……别乱说,我遇到他的时候, 他就已经坐在路边哭了。   白云深处有人家:算了……我带他去归魂大街吃点东西, 有人来领他就联系我@不养歹鸟   17:46。   白云深处有人家:他好像饿了很多天,感觉之前一直在被人虐待。   附照片一张——   宿明祁埋头大吃特吃,桌子上叠起了一堆的碗, 旁边店小二的表情充满了震惊。   “……”封霁寒沉默片刻, 对上岑浔饶有兴趣的目光,尴尬解释道:“副队一心想着找人,平时只肯喝一点营养液。”   但是, 为什么宿明祁忽然又肯进食了呢?   封霁寒望着那个昵称名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群聊成员,微微抿唇。   难道……   手机被岑浔接了过去,岑浔私聊“白云深处有人家”,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宿明祁。   过了片刻,对方回复了他一句:“好。”   封霁寒迟疑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熄灭的屏幕映照出岑浔的面容,岑浔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一笑:“不会。”   二楼窗外,一条火龙呼啸而过,玩家们笑笑闹闹的声音传来,显得非常热闹。   吃完饭,岑浔对所有实验体宣布:“接下来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实验体们全都愣住了。   只是带着他们去看了一下宿舍和食堂,就结束了吗?   为什么不把他们关回房间?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没忍住,困惑地问道:“你不怕我们攻击你的员工,或者在你的诡域里添乱吗?”   “你们可以试试。”岑浔不在意道:“毕竟,我的员工也不是吃素的。”   “好了,接下来是双人约会时间。”岑浔将还没搞清状况的封霁寒拉出门:“无关人员可以散场了。”   “等等等等……”封霁寒一只手被岑浔扣着,边走边回头叮嘱懵逼的实验体:“玩累了就回去睡觉,不要搞破坏哦,真的不要搞——”   话还没说完,封霁寒就消失在了门后。   实验体:“……”   小绣天真无邪地问:“约会是什么意思?”   刚刚出声的少年思索片刻:“应该是两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一起亲嘴的意思吧。”   小绣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去亲嘴啊,那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两个哥哥了。”   她渴望地望向门外,想出去又不敢,少年发现了,蹲下问她:“小绣想出去看看吗?”   小绣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少年便握住她的手,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一起走出了那扇门。   没有驱赶,没有异样的眼光。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他们步入其中,与世人沐浴在同等的灯火之下。   ……   街上,岑浔瞥了身边的封霁寒一眼:“怎么,还是不放心?”   “那也不至于,他们迟早会适应新生活的。”封霁寒顿了顿:“刚开始可能会很不适应,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由是多么正当的权利。”   岑浔望向他:“你第一次从研究院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很不适应吧。”   “当然,哪哪都不适应。”   封霁寒一一举例:“床太软了,睡得不适应,经常失眠;没有别人的命令,不敢轻易离开房间;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第一时间响应所有命令,包括别人开的玩笑……太多了。”   “很多人都跟我说,我诞生的意义就是打败你——也只有我可以打败你,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打败我了。”岑浔勾唇道:“在床上。”   封霁寒:“……”   还好四周无人,否则封霁寒真的会臊到钻进地缝里。   他重重咳了一声,试图让话题变得正常一点:“你应该问我,是什么让我改变了想法。”   岑浔不在意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问吗?大约就是发现人类也不是好东西,鸟心破碎,信仰瞬间崩塌了吧。”   封霁寒哑然失语:“差不多……”   岑浔:“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封霁寒的答案有点出乎岑浔的意料:“是你带着我发现的。”   岑浔难得讶异地看向他。   封霁寒扯扯唇角:“我这个绊脚石忽然出现,你自然非常看不惯我,当你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岑浔顺着想了想:“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杀掉,但如果是你的话……你的技能挺有用的,估计会废物利用一下吧。”   “话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封霁寒用力捏了捏岑浔的手表示抗议:“但你猜的没错,后来我就落到你手里了,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三巨头,而我誓死不从,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对我进行了洗脑。”   岑浔感兴趣地问:“是吗?怎么洗的?”   “也没怎么洗,”封霁寒笑笑:“只是把我带到了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让我看到普通人类的生存情况。”   岑浔或许不是九个候选者当中最强的诡怪,但他绝对是最深谙人性的那个诡怪,玩起心理战术时,永远直击人心。   亲眼目睹一些由人类自己引发的惨剧后,就连封霁寒都被动摇了意志,质疑起引发灾难的根源。   岑浔面无表情道:“我似乎有点印象,你后来是不是又回异端监测局了?回来还捅了我一刀?”   跟老校长成功交易后,岑浔一跃成为红衣级诡怪,差点完全觉醒,之后虽然在噩梦戒尺的帮助下中止了觉醒进度,但岑浔还是承受了极严重的污染。   在那些污染中,岑浔看到了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其中就包括封霁寒往他心口捅刀的一幕。   既然想起来了,岑浔很难做到不去在意,眯起眼望向封霁寒。   “你竟然还记得?”封霁寒掩不住的惊讶,在岑浔的死亡目光中,他不免有点心虚:“我那时是被研究院控制了……不是我的本意。”   岑浔抱臂睨他一眼:“那我杀你两次,没杀错吧?”   封霁寒还能说什么,鼓掌,夸就是了:“没杀错,岑老师杀得好!”   交谈间,他们坐上了一艘小船,船上没有船夫,船身却微微一晃,自发离岸。   封霁寒往外看去,江上挂着一轮凄冷明月,他们乘坐的孤舟晃悠悠向前,晃开一圈圈的涟漪,搅碎了水中的明月。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封霁寒赞道:“这里的江景挺好看。”   岑浔在旁边幽幽道:“这是忘川河。”   封霁寒:“?”   他缓缓在脑袋上打出一个问号。   封霁寒左右看了看,果然在两岸看到了红白交错的彼岸花。   “这个项目要怎么玩?”封霁寒饶有兴趣地猜测岑浔的杀人手法:“游客坐在船上,冷不丁就会被拖下水淹死?”   “猜对了一半,”岑浔气定神闲:“这个项目叫忘川漂流,过程中会有鬼试图爬上船抓替死鬼,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就是这个船桨。”   说着,他握住一个船桨,快准狠地将一个刚露头的鬼拍回忘川里:“就是这么简单。”   “一不小心掉下船就会马上沉底,被鬼抓住拖下忘川也会死。”岑浔慢悠悠道:“现在我们玩的是游客路线,所以漂流难度偏简单,死亡率10%左右吧。”   封霁寒为他鼓掌:“岑老师,你是懂漂流的。”   岑浔懒洋洋地把船桨递给他:“拿去玩吧。”   封霁寒接过船桨,心想,岑浔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吗?   但还别说,打水鬼确实挺让人上头的。   平静的水流很快变得湍急,船身不断摇晃的过程中,不断有水鬼试图爬上船,通常一船桨就能把它拍回去,刺激感有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太过恐惧。   离开漂流区后,岑浔收获了来自小鸟的肯定:“确实挺有意思,但是这样玩,会不会对扮演水鬼的眷从不太友好?”   岑浔道:“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不大。”   “那你得多安排点水鬼在忘川里。”封霁寒将船桨立在身侧,思忖道:“我感觉玩这个项目的人肯定不少,一千万的游客,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人选择过来玩漂流,这些水鬼都要累死。”   岑浔:“知道了。”   靠岸后,成功通关的封霁寒还得到了一份小礼品——一盏小鸟灯。   “这个灯是人人都能有,还是只有我能有?”封霁寒捧着灯看向岑浔,淡色的眼瞳被映照得非常剔透,隐隐带着笑意。   “当然是人人都能有。”岑浔睁眼说瞎话:“你觉得我像是会特意给你做一盏灯的那种人?”   封霁寒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灯,一边故意道:“好吧,我还想说如果是你特意给我做的,那我也给你做一盏。”   “……”岑浔扯起唇角:“不做就不做,我又不缺这一盏灯。”   他们沿着游客路线玩了一路,由于还没彻底开张,一些摊位上还没摆好东西,所以他们并未体验所有的项目。   饶是如此,已体验的那些项目就已经给封霁寒带来了足够的惊喜,里面的奇思妙想完全不是任何一家游乐园可以比拟的。   封霁寒都已经可以预想到,一旦酆都鬼城问世,将会在人类世界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试玩结束,岑浔询问封霁寒感想:“如何?”   封霁寒认真道:“包赚的。”   岑浔挑眉:“哦?这次不谴责我杀游客了?”   封霁寒笑笑:“你还有很大一批眷从要养,只是杀了他们,没有吞掉他们的灵魂,真的已经很好了。”   “诡怪和人类本就存在食物链关系,能在中间找到这样的平衡,该庆幸才对。”封霁寒握住岑浔的手:“现在就很好,人类不用死亡,诡怪也能吃得饱。”   岑浔深深望着他:“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我强大到统治整个噩梦世界,带领所有诡怪入侵现实?”   封霁寒笑着摇头:“我说过了,我已经尽过了最大的努力,之后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无愧于心。”   他似乎真的释然了,岑浔没在他脸上找到任何不甘或勉强的情绪。   忘川河倒影着天上的弯月,彼岸花妖艳盛开,四周俱是静谧。   封霁寒轻声说:“我无权替你做决定,无论是保护还是毁灭,选择权终究掌握在你的手里。”   岑浔缓慢地眨了眨眼。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封霁寒松口得太快了,之前还一副宁愿跟他离婚也要保护人类的模样,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了心意?   转折点就在他拿着记忆U盘让封霁寒选择的那天。   那天,封霁寒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直到回到宿舍后,岑浔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岑浔一直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封霁寒的立场忽然发生改变,他要是不心生怀疑,他就不是岑浔了。   倒不是怀疑封霁寒在演戏骗他,如果真的是在演戏,封霁寒不可能冒着被他控制的风险,直接用本体进入行政楼。   封霁寒这么做,倒像是真的摆烂了。   可如果封霁寒摆烂了,他为什么还要救出实验体,暗中推动研究院倒台,插手政治选举?   反正最后岑浔都是要毁掉现实世界的,封霁寒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无论封霁寒做了多少布局,人类最终都会化作这颗星球的尘埃,不是吗?   摆烂了,又摆得不彻底。   正是这种似摆非摆的态度,才让岑浔感到很迷惑。   所以岑浔才让童瞑将周眠带来,就是因为岑浔想利用周眠的预知之眼,看看封霁寒的未来。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岑浔靠在床头,神色不明。   这时,封霁寒洗了澡出来,走过去把木窗关上了:“换了个装修风格,还真有点看不习惯。”   岑浔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道:“你变成鸟。”   封霁寒回头:“?”   岑浔正色道:“我看看你鸟爪锋利不锋利。”   封霁寒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   岑浔接过扑棱棱飞过来的大鸟,将它单手抓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摸了摸鸟爪,点头肯定道:“确实挺锋利的。”   说着,他把灯一关,抱着鸟躺下了:“困了,睡觉。”   就这?   鸟不甘心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钻进了被子底下,岑浔伸手去抓,没抓住,被子下反而传来了几声得意的鸟叫声。   再后来,身上一重,被子下鼓起一个鼓包,一双手探到岑浔腰上,试图解开岑浔的衣带,岑浔偏不让他解。   于是那双手转移了阵地,一用力,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摆。   裂帛声清晰可闻,岑浔神色变幻不定,咬牙道:“你这——”   话未说完,岑浔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变调的闷哼,想推开被子下的封霁寒,混乱中,伸出的手被撕下来的布条捆在了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封霁寒从被子底下爬上来,艳鬼似的撑在岑浔身上:“鸟爪锋利吗?”   岑浔气都喘不匀,仍不忘讥嘲:“一般。”   封霁寒笑了:“看来要更锋利一点,才能让我们岑老师满意了。”   窗外的锣鼓声时不时响起,夜晚的酆都鬼城号称不夜城,这个时间依旧热热无比。   新湖城中村与之对比,就显得阴暗冷清了许多。   潮湿的楼道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呛人烟味,周眠已经习以为常,他像往常一样跺了跺脚,声控灯却没有亮起。   应该是又坏了。   周眠打开手机手电筒,走上黑漆漆的楼梯。   他的房子租在六楼,老式防盗门需要用钥匙打开,周眠正要伸手掏钥匙,脑海中的某根弦却微微一动,带来了几幅画面。   周眠瞳孔骤缩,倏然掀起眼皮。   预知可以主动看别人的分岔路口,却无法看到自己的分岔路口,唯一能让他看到自己未来的方式,只有依靠突然降临的零星画面。   而就在刚才,他看到——   周眠当机立断,转身就要下楼,可他刚往后一退,腰间就抵上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   一个人在他身后轻笑:“好久不见,周眠。”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周眠如坠冰窖。   “看来预知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嘛,”童瞑带着玩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否则怎么会预料不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周眠攥紧了手机,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开门,”童瞑笑吟吟地威胁他:“最好别试图耍什么小花样,我今天带来的,可不止我手里这把枪。”   “要是你不老实,这整栋楼里的人就都要给你陪葬了。”   周眠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你不要冲动,我会照着你说的做。”   在童瞑的威胁下,周眠不得不用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童瞑注视着周眠的背影,微微勾唇,手指一动,带上了身后的门。 第104章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片漆黑,周眠站在黑暗中,心脏都好像随着那道关门声微微一震。   冰凉的刀锋挑开他的衣摆, 从他的下摆没入, 然后贴着他的脊背往上游移,周眠垂落的睫毛微微一颤。   童瞑在他身后恶意满满地说:“不仅坏了我的好事, 还敢那样对待我的眼睛,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周眠没有波澜地笑了一声, 似乎已经认命, 不仅没有求饶,反而冷冷开口:“要杀要剐, 悉听尊便。”   那把在脊背上移动的刀却忽然一顿。   周眠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身后的童瞑玩味开口:“你倒是提醒我了,对付你这种硬骨头, 光是简单地杀掉怎么解气?我当然要先狠狠羞辱你,再狠狠折磨你, 等我玩够了,再把你大卸八块……”   童瞑微微俯身, 贴到周眠耳边:“如果我拍下你的不雅照片发到网上, 你应该会很痛苦的吧。”   什、什么?   周眠瞳孔骤缩。   听懂了童瞑的言下之意,周眠脸上没有波动的表情裂开了一条裂隙,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猛地甩开童瞑抓上来的手, 试图逃走。   可他一个病秧子,单拼体力,哪里比得过童瞑, 没几下就被童瞑扣上了手镣,高高吊了起来,只剩脚尖可以勉强点地。   “童瞑,你疯了!”周眠咬牙骂了一句,眼前忽然灯光大亮,刺得他眯了一下眼,再次恢复视线时,他的面前已经摆了一架摄影机。   摄影机亮起了红光,已经是开启状态。   仿佛一盆凉水泼下,周眠浑身发寒。   童瞑站在他的身后,用手里的小刀割开他身上的衣服,笑声里透着兴奋:“来,对着镜头笑一个吧,周眠。”   周眠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他用力挣动手上的镣铐,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响,过于清晰:“放开!”   童瞑将碎布丢在地上,绕到周眠的身前,注意到某处,玩味地将冰凉的刀尖抵了上去:“粉色的,倒是有几分可爱。”   周眠浑身一颤,他无法后退,只能红着眼眶死死瞪着童瞑:“你这个疯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童瞑笑吟吟道:“我们周眠只会骂这些吗?再骂几声脏的吧,伤害力太低,有点不过瘾啊。”   说着,他不知从哪取出几颗眼珠,随手抛了抛,貌似和善地问他:“喜欢捏眼珠吗?还敢捏吗?”   周眠冷笑了起来:“我只恨没把你的眼珠丢进榨汁机搅碎!”   “好吧,既然这么喜欢虐待我的眼睛,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童瞑含笑在他耳边说:“就用你的……搅碎我的眼睛吧。”   周眠的神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童瞑手中的眼球换了个地方,进入了一个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周眠终于崩溃了,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滚啊!不要用那种恶心的东西碰我!”   周眠越是崩溃,童瞑越是愉悦,紧扣着他的腰身不让他逃脱,还故意在他耳边说:“我们周眠好厉害,吃下四颗了呢。”   叫骂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周眠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哭得如此狼狈过了,泪水朦胧了视线,等他眨掉眼眶里的泪珠,忽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发生了改变。   大亮的灯光重新变得晦暗,手上的束缚消失了,他手里拿着手机,正站在家门口,准备掏钥匙。   周眠愣住了。   怎么会……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把熟悉的硬物抵上了他的腰间。   童瞑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来你那天预知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啊……有意思,我决定把它变成现实了。”   用语言完全无法形容周眠那一刻的惊悚。   居然……只是个幻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个幻境!!   周眠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直至抵在后腰的枪威胁性往前一顶,周眠才骤然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童瞑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在门上,眯眼道:“想逃?那这整栋楼都会在爆炸下灰飞烟灭了。”   “开门。”   与幻境一模一样的发展,像某种荒诞的连环梦。   周眠颤抖将手伸向口袋,怎么都拿不稳钥匙。   童瞑贴心地帮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将周眠推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   童瞑双腿交叠,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含笑竖起一根手指:“嘘,叫得小声点。”   “要是把人喊来,坏了我的好事,我只好开门把他们杀掉了。”   于是叫骂声再度变成了隐忍的呜咽。   童瞑发现周眠这个人其实是很好拿捏的。其实很好理解,心太软的好人,怎么斗得过他这种没有底线的坏胚呢?   眼看着周眠脸上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被撕碎,露出崩溃的神色,童瞑忽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兴奋。   哭泣也好,快感也好,这个人的全部感官,都由他完全掌控。   童瞑开始觉得有点上瘾了。   周眠的皮肤很白,是那种近乎透明的冷白,可现在,他从脖颈到耳朵都是一阵绯红,平日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也变得很红,整个人像是一颗青涩的苹果,散发着隐隐诱人的香气。   因此,童瞑决定将这场报复的时间延长得更久——直至他将这个新玩具彻底玩腻为止。   天刚刚亮,童瞑便将周眠带出了那片居民楼。   周眠在童瞑肩上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指甲用力抓进童瞑的肩膀:“放我……下来。”   童瞑表情都没变一下:“你该庆幸你对我哥还有点用处,否则昨晚我就玩死你。”   周眠有气无力地骂他:“疯子!”   童瞑将肩上的人往上颠了颠,低笑道:“我们周眠该学点骂人的新词了。”   *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封霁寒接到局里的消息,准备返回现实世界。   岑浔还在睡觉,封霁寒凑过去亲他,果然被起床气极大的邪恶毛线球暴躁推开。   封霁寒只好讪讪地直起腰,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封霁寒本想先去寻找宿明祁,确认宿明祁的状态,但他没想到,宿明祁竟然已经在等他了,并且精神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   封霁寒很是惊讶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副队,你怎么……”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宿明祁笑笑,眼眶下的青黑消退了不少,人看上去也精神了,条理清楚地对他说:“我想了想,我要是突然消失了,你在异端监测局那边不好交代。”   封霁寒说不出话来,不明白仅是短短一夜过去,为何宿明祁身上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他忍不住问:“副队,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人?”   闻言,宿明祁脸上抑制不住露出点高兴的笑意,语气有点虚浮,像是仍坠于某种美梦中:“是啊,我看到时卿了,他真的还活着。”   封霁寒张了张嘴,宿明祁的话语落入耳中,像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克系呓语,在他的脑海里嗡嗡回响。   宿明祁……看到了云时卿?   这究竟是宿明祁因为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   封霁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那你怎么不留下来……终于找到了队长,你不想留在他身边吗?”   “时卿告诉我,他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不管我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见面,”宿明祁拍拍封霁寒的肩膀,语气恢复了从前的豁达:“而且身为副队,我要保护你的,不能让你孤军奋战。”   听到这些话,封霁寒眼眶微红,宿明祁见此,叹了口气,抱着他,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十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没有,”封霁寒笑笑:“也有高兴过的。”   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有点太美好了,让封霁寒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岑浔为他编织的什么美梦。   封霁寒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说:“那等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带我也去见见队长吧,副队。”   宿明祁笑了起来,答应他:“好啊。”   他们一起离开了噩梦世界。   *   大概是被封霁寒亲醒过一次,岑浔今天起床的时间比往日稍早。   他边看着封霁寒发来的消息,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童瞑就像掐着点似的出现在了门外。   “进。”   童瞑进了门,岑浔定睛一看,发现童瞑手里竟然还拖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青年看上去有点瘦削,脸色憔悴,身上的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点过于宽大,他踉踉跄跄地走进门,神情冷漠,抿唇一语不发。   岑浔询问地看向童瞑,童瞑神色自然:“哥,你要的周眠,我给你带来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童瞑口中的那个预知。   岑浔打量了周眠一眼,放下手里的文件,对童瞑说:“嗯,你先出去吧。”   童瞑像是没想到自己不能留在现场,显然有点不情不愿,但迫于岑浔的命令,还是出了门。   关上门前,童瞑还特意多说了一句:“四哥,我留着他还有用,手下留情哦。”   岑浔瞥了童瞑一眼,没说话。   童瞑之前还对周眠喊打喊杀,这会儿又特意让他留下周眠的性命。   不知道童瞑是怎么想的,但岑浔立即察觉到,童瞑对于周眠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偏移。   收回思绪,岑浔将目光重新落到周眠身上,周眠虽然面色憔悴,但脊背笔直,一看就是那种较为倔强的硬骨头。   不等岑浔出声,周眠已经哑声开口,点破了岑浔的意图:“市长,我可以为您预知封队的未来,但我现在能看到的画面不多,如果您想知道封队更远的未来,恐怕需要等到封队生日的那天才行。”   预知就是预知,连岑浔找上他的意图都已经预测到了吗?   岑浔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封霁寒生日的那天?”   周眠细致地解释:“我的能力是【分岔路口】,一个人的分岔路口越多,我能看到的有关于他的未来就越近。”   “关于封队,现在我能看到的最近的一个分岔路口,就在他生日那天。”   岑浔皱眉:“是吗?他生日那天会发生什么?”   周眠谨慎道:“我暂时还看不清。”   岑浔安静了片刻。   距离封霁寒的生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剩小半个月,要等的话,也不是等不起。   但岑浔仍旧不太放心,因此他利用【多人行,必有我师】的技能学习了周眠的【分岔路口】,借此验证周眠的说法是否正确。   预知的视野跟全知截然不同,确认如周眠所说,如果不走过这个分岔路口,岑浔就无法看到下一个分岔路口。   反正启用了技能,岑浔就用【分岔路口】看了眼周眠的未来,然后——   然后岑浔就沉默了。   周眠察觉到了岑浔异样的沉默,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   “你跟童瞑……”岑浔难得有这么欲言又止的时刻。   听到岑浔提起童瞑,周眠脸上立即露出几分难堪之色,他微微咬唇,最终还是将恳求说出了口:“市长,可不可以……请您收留我一会儿,半个小时就够了。”   岑浔想起周眠也是封霁寒队里的队员之一,看在封霁寒的面子上,帮一帮周眠也无妨。   因此岑浔答应了,让周眠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乌秘书见周眠脸色不好,贴心地给他端来一份午餐,周眠有些受宠若惊,低声道了声谢,将这份午餐吃得干干净净。   期间,门外的童瞑终于按捺不住,敲了敲门,礼貌询问进度。   岑浔批阅着文件,随口应付了一句,想起刚刚看到的未来,不由轻轻摇头。   高级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全知无所不知,竟没弄懂如此浅显的道理。 第105章   半小时后, 发现周眠不见的封霁寒匆匆赶回了噩梦世界,并在门外跟童瞑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隔着厚重的大门,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变得沉闷, 岑浔嫌他们吵闹, 开门叫停。   “吵够了没有?”   岑浔耐心不佳,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都很清楚岑浔的脾气, 立即分开, 还不忘瞪视对方。   岑浔让周眠出来,跟封霁寒离开, 童瞑非常不甘心:“哥, 你怎么就偏帮他?我才是你亲弟弟!”   “你和周眠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也懒得管。”岑浔扫他一眼, 语气公事公办:“你能打得过封霁寒,就从他手里将周眠带走,各自凭本事说话。”   封霁寒当即附和:“市长说得好!周眠是我的队友, 你要带走他,就先过我这关。”   童瞑顿时气急, 他的技能都点在全知上了,论战力肯定是比不过封霁寒的, 怎么可能从他手里将周眠带走?   童瞑咬牙看向周眠, 周眠一眼都没看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封霁寒。   封霁寒拧眉打量周眠:“没事吧?”   周眠沉默地摇摇头,显然不太想谈及昨晚的经历。   封霁寒也不打算在这里多谈, 一旁的童瞑还在虎视眈眈, 封霁寒担心童瞑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给周眠带来更大的阴影,于是跟岑浔简单道了别, 先把周眠带走了。   童瞑正是刚对新玩具感兴趣的时候,见此自是不甘心,暗戳戳想跟上去,刚走一步,却被岑浔叫住:“老六,跟我进来。”   岑浔的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凉意,童瞑敢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却不敢忤逆他,只好转回身,不情不愿地跟着岑浔走进了办公室。   岑浔重新在四方椅上坐下,垂眸沉吟片刻,对童瞑说:“你以后离周眠远点。”   童瞑霍然抬眼,神色有几分不敢置信:“四哥,你刚刚才说过,不会管我跟他之间的事。”   “我只是提前给你一个忠告,要不要继续跟周眠牵扯下去,选择权依旧在你。”岑浔沉声开口:“如果你不想在未来失去半个神格的话——从现在开始,到周眠死亡的那一刻,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哈?”童瞑云里雾里地听完,更加不可思议:“哥,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周眠失去半个神格?这怎么可能?就凭他??”   岑浔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童瞑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好啊,那我倒想看看,周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我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岑浔静静看着他:“如果你确信自己能接受这样的未来,那就随便你。”   毕竟童瞑丢掉这半个神格,对岑浔来说,又有什么坏处呢?   相反,还能少掉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而此刻,童瞑还在向他信誓旦旦地赌咒:“要是我能因为他丢掉半个神格,那就算我输!我活该!”   既然童瞑不信邪,岑浔就顺了他的意:“记住你说的话,出去吧。”   该说的岑浔都已经说过了,也算对这个弟弟尽过了提醒的义务。   “哥你就看着吧,我拿捏周眠,就跟拿捏一只虫子这么简单。”   童瞑带着满腔激奋出了门,岑浔目送他离开,撑着下巴盯着文件上的字,微微出神。   乌萨好奇地询问道:“市长,你在想什么呢?”   “只是觉得,命运果真是很难改变的东西。”岑浔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刚刚没跟童瞑说那些话,或许童瞑还不会这么坚定地想要证明自己。”   “命运,命也,运也。”   岑浔在空白纸上写下“命运”两个字,眯了眯眼:“一个人的习惯和性格,往往让他只能走上唯一的那条路。这条唯一的路,就被称之为命运。”   乌萨陷入思考:“可是,为什么还会有分岔路口的出现?”   “如果没有其他干扰,这条路确实是唯一的,笔直的,”岑浔想起刚刚通过【分岔路口】看到的场景,摇了摇头:“但可惜,每个人的命运都不是独立的线,而是处于互相交错、互相影响的纠缠形态,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他人突如其来的介入,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乌萨试图去想象那种画面:“听上去好复杂啊。”   “是啊,”岑浔微微一笑:“而我的大姐【命运】,却真实地掌握着介入他人命运的力量。”   岑浔盯着纸上的“命运”二字,笑意微凉。   乌萨感觉到杀气,默默走远了一点。   过了片刻,岑浔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抬头对乌萨说道:“乌秘书,一小时后开个小会,让童瞑,0001,0002,0096到场。”   乌萨立即说:“好的,会议主题是?”   岑浔重新执笔批起了文件,轻描淡写道:“今晚【天灾】会来砸场子,我要跟他们讨论一下战术。”   乌萨没问岑浔为什么能够提前预知到【天灾】的到来,当即应了下来。   岑浔将批好的文件放到一边,分神想到,周眠的这个预知能力还挺好用的。   不对,更好用的其实是【多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一天九次的学习机会,足以岑浔复制到许多好用的技能。   唯一的限制,大概就是同一技能,他一天最多只能“学习”两次,并且第二次“学习”的效果会大大减弱。   岑浔愿将这种学习现象比喻为“贪多嚼不烂”。   预知到童瞑今晚与【天灾】交战的画面,算是意外之喜,但是,另一个问题很快出现在了岑浔的脑海里。   【天灾】的诡域位于婆娑海的一个岛上,理应与外隔绝,可【天灾】却突然决定前来捣乱,卡的时间点还恰好就在酆都鬼城开启日的前夜……岑浔敏锐地觉得,其中有点不对劲。   一个很大的疑点就是,是谁给【天灾】提供的消息?   酆都鬼城与婆娑海接壤,一旦【天灾】掀起海啸,在外人看来,酆都鬼城确实容易在海啸下毁于一旦,彻底成为泡影。   如果酆都鬼城开启失败,受益人简直多得数不清,岑浔一时间也无法摸清背后的真相,只好暂且放下疑问。   酆都鬼城强势冒头,直接垄断了一千万的新玩家,势必会引发其他域主的仇恨和恶意,关于这点,岑浔早有预料,也很乐意接受挑战。   生活里总要多点刺激,这样才足够有趣啊。   一小时后,岑浔和0001等人开了个小会。   下午,酆都鬼城内正常进行排练,岑浔则跟0001一起,来到了海崖上,迎着海风眺望黑漆漆的远海。   海岸线不知何时后退了许多,露出了一大片黑漆漆的嶙峋礁石,光秃秃的礁石群延伸出了极远的距离,给人一种婆娑海现在已经离大陆十分遥远的错觉。   海风拂乱了岑浔额前的碎发,黑色长发束成一束,垂在了身后,随着风微微扬起。   “昨晚让你帮忙照顾了一个神智不太清醒的人,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岑浔看着前方,忽然这么问道。   0001微微一愣,转眸看向他。   岑浔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像是只是随口一提:“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的确有点问题想问你,”0001顿了顿:“那个人喊我‘云时卿’,难道我真的是——”   “你是,”岑浔打断他的话,转头与他对视:“你确实是云时卿。”   0001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愕。   “多亏你的安抚,宿明祁现在已经好好地跟无神论者回现实世界了。”岑浔微微一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会选择留在你的身边。”   0001有些失神道:“我以为他认错了人,就劝他回去了,原来真的是故人……”   “是啊,真是阴差阳错。”岑浔感慨着附和了他一句,话锋突然一转:“如果宿明祁晚上被异端监测局派来砸我们场子,云时卿,你会帮我一起对付他的吧?”   岑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笑意,语气里甚至没有丝毫攻击性。   云时卿的脸色却是一僵,他不得不提醒岑浔:“签下协议的时候,有条款说过——”   “校长不得以任何方式逼迫员工杀死或伤害任何人类。”岑浔慢悠悠念出这个关键条款,注视着云时卿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吐出一句话:“可是,宿明祁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啊。”   “堕化者处于半人半诡之间,这样的宿明祁,能称得上是人类吗?”   岑浔将手搭在云时卿肩上,稍稍靠近他,压低声音道:“现在我们才是一队的,不要偏心外人啊,云队。”   云时卿感觉像是有条毒蛇攀在了自己的肩上,朝自己虎视眈眈地吐出冰冷的红信。   云时卿绷着表情,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我知道了。”   岑浔笑了笑:“那么我就放心了。”   海边的风似乎变得更大了。   很快,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光线迅速暗了下来,隐隐的雷声从头顶传来,满含着震慑人心的伟力,仿佛在高调地宣扬什么的到来。   雨势很快转大,岑浔伸手接住雨点,上扬的唇角里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杀意:“看来今天又能加餐了。”   岑浔先行离开,云时卿则留在了海崖上,孤身一人,继续眺望远方。   身上的衣服在暴雨中完全湿透,雨水从下巴滚落,云时卿抿唇,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海处越发靠近的东西。   那是一座由滔天巨浪铸就的高墙——或许有百层楼那么高,由于太远,云时卿暂时还估算不出它的具体高度。   但可以预见的是,那必定是极其恐怖的一场海啸。   云时卿没有离开,而是在海崖边上坐了下来,他双脚悬空在百丈悬崖上,悬崖下就是光秃秃的礁石群。   “难缠的对手。”   云时卿这么喃喃道,不知是在说逼近的海啸,还是其他。   仿佛只是瞬间,那铺天盖地的海啸就逼至眼前,云时卿坐在海崖上,淡淡地注视着即将吞没他的汹涌海水,仍是不闪不避。   一道紫色雷光恰在此时蜿蜒劈下,电光火石的瞬间,巨浪也如一只巨手,朝着下方的城池狠狠地拍了上去。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开天辟地时传来的回响,在耳边猛然炸开,连带着地面也隐隐颤抖。   就是如此气势磅礴的巨雷,却突然在半空停滞住了。   它遇到了某种阻碍。   紫色的雷光沿着那层障碍的轮廓溢散,终于让那个透明的阻碍物显现出了大致的轮廓。   那是一个大到足以笼罩整个城池的保护罩。   滔天巨浪裹挟着摧枯拉朽的自然伟力,重重拍上了那层保护罩,在如此磅礴的重击下,保护罩依旧巍然不动,稳稳地屹立在酆都鬼城的上空。   呼啸的飓风简直像是暴怒的咆哮,云时卿拭去脸上的水珠,平静地望着重新回退的海潮。   0096在耳麦里夸奖他:“不赖嘛,0001。”   “多亏财务部拨给我的积分够多,”云时卿问:“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0096兴奋道:“全知锁定了【天灾】的位置,我们正在用核.武瞄准她,你再撑一会儿就行了。”   云时卿“嗯”了一声。   下一轮的海啸再次到来,与此同时,数道雷电落雨般降下,天摇地动,耳边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碎耳膜的爆破音。   但云时卿毕竟已经不是人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接连不断的雷声中,云时卿的声音低不可闻。   “酆都鬼城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绝不允许你毁掉它。”   “真正的启世方舟,在这里呢。”   ……   在婆娑海某个小岛的上空,一枚携带着特殊金属的核.武悄然落下。   正在疯狂兴风作浪的【天灾】察觉到了什么,愕然抬头。   “轰——”   异常耀眼的兰色闪光照彻天地,巨大的蘑菇云在这座岛屿上绽开,冲天的火光和烟云暴起,强悍的冲击波推向四面八方,草木石块在冲击波下湮灭,这座岛屿上的所有存在都被通通摧毁。   ——包括岛屿本身。   童瞑对着屏幕里的蘑菇云挥挥手,假惺惺道:“三姐,你可要一路走好啊!” 第106章   黑漆漆的婆娑海深不见底, 海平面之下,光线和声音如同全部被黑洞吞噬,入目皆是黑暗与死寂。   【天灾】正坠往海底深处。   与童瞑说的并不一样, 哪怕直面核武, 【天灾】也并未遭受危及性命的重创,不过, 她确实短暂地陷入了几分钟的昏迷。   再次清醒过来后, 【天灾】很快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海上诡域就这么突然地被炸毁了……灰飞烟灭,连一点渣都不剩!   【天灾】不理解。   仅凭人类的武器, 怎么可能炸毁由她的力量构建的诡域?   然而, 任凭【天灾】再怎么困惑,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毁掉的诡域也已经回不来。   【天灾】咽不下这口气,她很快做了一个复仇的决定——她要另寻一个落脚的小岛,再次掀起天灾, 让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四弟也失去他的诡域!   想到这里,【天灾】调动技能, 四周的海水自发流动,裹挟着【天灾】快速浮向海面。   就在她与海面相隔咫尺的瞬间, 【天灾】忽然有了某种不妙的预警, 她心道不好,像发现危机的鱼类般猛然一个急蹿,改变了行进方向。   见她发现异常, 那道若隐若现的危机也彻底撕破了伪装, 无形的丝线罗织成网,铺天盖地地朝她收拢而去。   【天灾】看不见这张无形的大网,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正在骤然逼近自己, 骇然之下,她下意识掀动海水,试图让汹涌的暗流卷走那个看不见的敌人——至少能让自己跟对方拉开些距离。   汹涌的海水卷向四面八方,却无法撼动那些锋利的丝线,被一分为二的水流全然失去了那股庞大到可怖的伟力,化为无效攻击。   下一秒,巨网骤然收拢,纵横交错的锋利丝线向【天灾】切割而去,意欲将她直接绞杀。   【天灾】躲避不及,瞬间化作无数碎块,可很快,那些碎块就像融化的冰一般,迅速融入海中,逃向四面八方。   【天灾】拥有控制天灾的能力,同时,她也可以随时将自己的形态转化为自然之物中的任意一种。   而这些自然之物里,当然也包括水。   像现在这样融入茫茫海水中,还有谁能从大海里找到她呢?   【天灾】得意而轻蔑地这么想着,冷不防撞上了一层屏障。   她重新化作了人形,不可置信地四处摸了摸,确认这层屏障构成了一个密闭的球状空间,自己被困在里面。   更糟糕的是,这个球状空间正在不断缩小,并且带着她往水面浮去。   “哗——”   关住【天灾】的空间球破水而出,光线大亮,【天灾】眯了一下眼,再次恢复视线时,便见阴云之下,一个人姿态优雅地踏浪而来,站定在她面前,朝她勾了一下唇,轻飘飘道:“三姐,好久不见。”   “你果然还是这么阴险狡诈!”【天灾】的表情很是不爽,锤了保护罩一拳,暴躁地怒喝道:“最讨厌你这种装逼的人,姐今天就要打爆你的头!把你的骨灰撒在海里喂鱼!”   “是吗?”岑浔表情都没变一下,【天灾】的画风一向如此,一会儿暴躁,一会儿温柔,喜怒无常,岑浔十年前就习惯了。   “既然如此,就不跟你叙旧了。”   岑浔上前一步,走进了那个关着【天灾】的球形空间里。   【固心如界】,不仅可以作为保护罩使用,阻挡诡怪攻击,还可以用作囚笼,困住诡怪。   用来抓捕【天灾】这种可以随意变化形态的诡怪,意外地好用。   岑浔上扬的唇角里多了几分血腥的杀意,语气依旧是轻柔的:“变成我的养料吧,三姐。”   岑浔说罢,不等【天灾】开口,数百根黑白傀儡丝破风而至,干脆利落地扎穿了对面的【天灾】。   【天灾】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反而诡谲地冲岑浔笑了一下,随后,她的身体再度化作水滴,在岑浔的脚下汇聚成了一小滩。   钉在半空的傀儡丝再次扎了个空。   “没用的,”水滴再次变成人形,【天灾】轻抚鬓发,笑容挑衅:“什么东西可以扎中一滴水、一阵风?没有!哈哈哈,姐是无敌的!没想到吧!”   岑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也对,竟然忘了这一点,是我的失误。”   【天灾】脸上挑衅的笑刚刚扩大,面前的岑浔忽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宣布,校长所在的密闭空间,全部可以被视为教室。”   【天灾】:“???”   岑浔紧接着说道:“我宣布,教室范围内,所有正在听校长说话的生物,全部被视为学生。”   【天灾】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他大声嘲笑:“四弟,你终究是疯了,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你离死不远了!”   岑浔慢悠悠地宣布最后一条规则:“我宣布,在校长发表重要讲话时,学生必须保持实体人形,不得变化成其他形态。”   【天灾】:“……”   她终于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   偷偷尝试变水珠——爹的,居然失败了。   仿佛看出了【天灾】僵硬的脸色,岑浔微微笑了起来:“看得见摸不着的食材,只需要经过几道简单的烹饪手续,就可以变得十分美味,你说对不对……三姐?”   【天灾】:“……”   岑浔的杀人手法一向干脆利落,绝不给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因此,不等【天灾】发表被坑感言,黑白傀儡丝再次将她扎成了筛子。   无法变幻形态的【天灾】硬生生接了这一下,脸色变得扭曲,然而还未结束,疯狂蔓延的傀儡丝进入她的口鼻,扎入她的眼睛和皮肤,贪婪地抽取她的力量,几乎将她包裹成一个茧。   黑白斑斓的丝线如活物般鼓动着,渐渐的,黑白的色泽被鲜红色取代,更显得妖异。   【觉醒进度:64%】   【觉醒进度:66%】   就在岑浔注视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天灾】,察觉这一切似乎都顺利得有点奇怪时,一道爽朗的笑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吃得香吗老弟?”   岑浔难得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另一个【天灾】立在海上,对他哈哈一笑:“没想到吧!姐还有第二分.身!”   一阵海风袭来,化作第三个【天灾】,第三【天灾】丝毫没有第一【天灾】暴躁的模样,说话温温柔柔:“我可怜的四弟,你肯定是真饿了,所以才会干出吃姐姐的事,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了哦。”   第二【天灾】爽朗地笑:“四弟,我们姐弟之间,何必沦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呗。”   岑浔凉凉开口:“你掀起天灾,打算毁掉我诡域的时候,也压根没想放过我啊。”   第三【天灾】柔柔落泪:“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岑浔一边思索该怎么抓捕到剩下的两个【天灾】,一边随口敷衍道:“不错,比老九有文化。”   第三【天灾】楚楚可怜地问:“所以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岑浔想了想,暂且停手,对另外两个天灾说:“如果你答应跟我合作,我可以考虑考虑。”   “哈哈,姐会信你这张嘴才有鬼,”第二【天灾】捂嘴笑道:“你以为我忘记了你在小山村里是怎么坑我的吗?姐玩不过你,跑还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嘛。”   岑浔目光幽冷地望着她:“你的文化水平确实比九弟高。”   读的书多,就不好骗了。   第二【天灾】冲他一摆手,在岑浔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溜走,第三【天灾】则化作了一阵柔和的风,拂过海面,再无踪迹。   岑浔脸色稍显阴沉。   事已至此,除了已经捕获的三分之一【天灾】,剩下的三分之二显然已经追不回来了。   事发突然,就连岑浔也没想到,【天灾】竟然可以一分为三。   不愧是封霁寒口中所说的“三巨头”之一,的确棘手。   岑浔扯了扯唇角,望向已经被自己“吃”得缩水许多的第一【天灾】。   事已至此,该如何处理这个【天灾】?   *   酆都鬼城,阎罗殿内。   矢墟一口气锁定了数个潜入酆都鬼城的可疑人员,并将他们的人像直接投影到大屏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0096感慨道:“刚打完【天灾】,异端监测局又来砸场子了,他们是串通好了的吗?”   “今晚零点酆都鬼城就开放了,他们不挑在这个时间搞事,还能在什么时候搞事?”童瞑打量着屏幕:“人太多了,硬刚没优势,暂时用防御网火力压制,等我哥回来了再进行下一步。”   矢墟的机器音在室内响起:“已开启自动锁定。”   画面里,所有异能者都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扫射,当即开始闪避。   封霁寒带领管理员01和宿明祁后撤进掩体,管理员01借着封霁寒的掩护,将信号接入酆都鬼城的局域网络,跟矢墟抢起了防御网的控制权,宿明祁眼中倒映着黑夜当中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封霁寒按着耳麦,低声询问道:“【湮灭】到哪了?”   对方很快传来答复:“距离阎罗殿还有2.6km。”   封霁寒“嗯”了一声:“继续掩护【湮灭】靠近目标地点。”   异端监测局想要阻止“酆都鬼城”正常开放,【湮灭】就是异端监测局打出的一张王牌。   【湮灭】,技能如代号,可以让一片区域化为虚无。   破坏力十分强的一个技能,使用起来却有诸多限制。   第一,对于面积较大的区域,必须在该区域最有价值的地方释放技能,才能达到完全摧毁该区域所有建筑及生命体的效果,否则,摧毁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比如想让一个小区消失,就必须进入其价值最高的那栋楼里释放技能——而这种价值的高低,用肉眼往往很难进行评判。   第二,同一片区域,不得二次使用【湮灭】。也就是说,如果第一次找错了地方,没有完全摧毁这个小区,那么技能使用者就无法重新圈定这个小区,再次对其进行【湮灭】。   第三,有冷却时间,使用一次【湮灭】,间隔6小时才能再次使用一次,如果圈定的区域过大,冷却时间将会大幅增加。   正因如此,【湮灭】想要完全摧毁酆都鬼城,就必须进入到酆都鬼城最有价值的区域,并且最好一击命中。   对于酆都鬼城来说,最有价值的区域自然是“阎罗殿”,这个地方曾经是噩梦大学的行政楼,不仅是噩梦大学的主体部分,如今也是酆都鬼城的主体部分。   况且,财务部就在行政楼里,管理着巨额积分的财务部,怎么可能称不上是最有价值的地方呢?   【湮灭】不断朝阎罗殿靠近,其他异能者则训练有素地掩护他的行动。   火力虽然很猛,但对于异能者来说,只能拖慢他们的速度,封霁寒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岑浔此诡,一出手必定快准狠,这种火力压制的手法,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就在封霁寒陷入思考时,旁边的管理员01忽然说:“你们看这个火力压制的架势,像不像贺斩的技能?”   封霁寒微微一愣,望向夜空中火光四溅的画面,的确与从前印象里的几副画面无限趋近。   贺斩……也是当年献祭自己的那批异能者之一。   封霁寒驱散不合时宜的联想,低声道:“是挺像,可——”   他话未说话,忽然被头顶一道挑衅的声音打断:“来啊来啊,来打我啊!”   封霁寒闻声抬头,恰好看到巫烬从屋顶上跑过,边跑边往下面的异能者身上丢倒霉debuff。   有异能者想将他从屋顶上打下来,攻击到了半途,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了下来。   封霁寒侧身看去,便见一个人从火光里走了出来。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色,连头发的长度都跟死去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他就这么从火里走了出来,如同浴火重生。   封霁寒浅色的眼瞳骤缩,嘴唇动了动,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管理员01见他久久不动,疑惑地也转过来看,看到那个人,同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失声喊道:“哥……哥?”   死亡十年的哥哥,就这么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出现了?   “时卿!”宿明祁是队友当中唯一没有受到太大冲击的人,喊着云时卿的名字,不管不顾地就朝他奔去。   跑到半途,宿明祁忽然撞在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上,他惊愕抬头,对上了云时卿漠然的目光。   分明是咫尺之遥,他们的距离却像是相隔天涯。   云时月双目含泪,失态地扑上去,敲着屏障激动大喊道:“哥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我啊,我是时月!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不认识你。”云时卿淡淡地丢下了这一句,语气是云时月从未听过的冷漠。   云时月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股寒意在看到岑浔出现时,倏然到达了顶峰。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岑浔欣赏着他们各不相同的神色,玩味地看向云时卿:“不跟他们打个招呼吗?0001?”   云时卿垂着眼:“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打招呼?”   在云时月愈发破碎的表情里,他平静地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岑浔的身后,沉默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哥哥……”云时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死去十年的哥哥突然复活,还跟曾经的死敌【黄粱】站在了一起。   她是在做什么噩梦吗?   她的身旁,封霁寒怔怔地望着云时卿,哑然到发不出声音,只对他做了个口型,喊他:“云队。”   云时卿垂着眼,没有看他。   “好了,今晚的闹剧就到此结束吧。”岑浔懒得看他们这幅生离死别的样子,直接宣布:“在学校范围内,所有爆.炸.物仅对非本校员工产生作用。”   话音落下,规则成立。   又一颗导弹落下,这次,它的爆炸范围是整个酆都鬼城。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酆都鬼城,在【湮灭】和异能者们抵达阎罗殿前,就先一步在剧烈的爆炸中灰飞烟灭了。   岑浔根本没想过一个个对付那些异能者,他选择核平一切。   无论来了多少人,都一波送走。   云时月顶着强烈的闪光,朝着云时卿伸出手,可映入视野的,却只有云时卿转身离去的背影。   “哥哥——”   硝烟和火光散尽时,碍眼的入.侵.者已经尽数消失。   岑浔看了眼时间,22:56。   他在群里发出一条消息:“收拾收拾,准备营业了。”   放下手机,世界终于清净。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队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封啊!”   岑浔皱了皱眉,转头看了过去,发现封霁寒竟然还在。   刚经历了一场大爆炸,封霁寒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赖在云时卿的身边,还弯腰去看云时卿的脸,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再想想呢?”   云时卿:“……”   岑浔走过去,用一根傀儡丝干脆利落地将他扎倒,无情道:“话太密,你还是死吧。”   封霁寒抬手颤巍巍地指着他:“这是第三次了!岑浔,你…好…狠……”   云时卿似乎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或许又是他看不懂的某种情趣吧。 第107章   “各位,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岑浔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在每个成员的脸上扫过, 虽然说着有好消息, 但脸色却称不上好看。   见他如此神色,气氛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0024缓缓开口:“市长, 在您这里, 什么事称得上坏消息呢?”   岑浔:“很少,但不是没有。”   得, 答了跟没答一样。   唯一知晓真相的童瞑张了张嘴, 正欲开口,却被巫烬这熊孩子先一步抢答:“四哥!四哥!我要先听好消息!”   岑浔微微一笑:“好消息是, 我成功捕捉到了【天灾】。”   巫烬欢呼一声,崇拜无比道:“我就知道,不愧是你, 四哥!”   “这不是很好嘛,”0096捧场地鼓掌:“那坏消息呢?”   岑浔脸上的微笑一下子消散殆尽, 冷漠道:“坏消息是,我只捕捉到了三分之一的【天灾】。”   他说着, 拿出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里盛着半瓶晃动的水。   岑浔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水珠落在桌上,化作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娃。   女娃的头发是淡蓝色的, 微卷, 一张小脸更是可可爱爱,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小美人鱼,表情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在众人的注视下, 她坐在桌上,用肉嘟嘟的小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清脆奶音说出口的却是:“淦他爹的,想晃死你姐吗?”   其他人:“……”   巫烬哑然:“这就是三——分之一姐?怎么比我还社会呢?”   岑浔瞥他一眼:“但是比你有文化。”   云时卿则是问:“【天灾】的人形本来就是这么小的吗?”   听见这个问题,反倒是【天灾】自己先绷不住了,立即爬起来站在桌子上,叉着腰义愤填膺地指责岑浔:“是他!都是他把我吃成这样的!我四弟是个超级杀诡狂,你们跟他玩,迟早也会被他吃掉!”   0002耸肩:“吃就吃吧,烂命一条,who care?”   秦修幽幽道:“吃了我,谁给他算那一堆的烂账?”   巫烬则双眼发光地看向岑浔:“哥你现在就开吃吗?我的肉最嫩,你一定要第一个吃我啊!”   【天灾】:“……”不是,你们都疯了吧。   于是就尴尬地冷场了。   童瞑上前察看了一下【天灾】,他有全知之眼,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天灾】,很快就看出了更多的门道,转头就跟岑浔告密道:“四哥,【天灾】的力量有三个来源,分别是陆地,天空,海洋。特殊的力量来源使得【天灾】可以将自己一分为三,你抓到的这个,应该是掌握着‘海洋’力量的那部分【天灾】。”   【天灾】咬牙,指着童瞑的鼻子骂道:“爹了个巴子,最讨厌你这个偷窥狂了!姐只恨没有早点把你弄死!”   岑浔无视【天灾】的脏话:“名字?”   【天灾】扭头:“哼,就不告诉你。”   岑浔用傀儡丝缠住了她的脖颈,面无表情道:“名字?”   “……源初。”察觉到杀气,【天灾】不得不憋屈地向恶势力低头。   岑浔平静询问:“源初,是谁派你袭击我的诡域?”   源初目光微微一闪,鼓着脸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可爱,”岑浔残忍收紧圈在她脖颈上的傀儡丝:“这招对我没用。”   源初吃痛,正阴着脸准备开口,童瞑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乐了:“哦呦,三分之一姐,你不是也很看不惯二哥吗?这次怎么愿意听他的话?”   源初不可置信地转向童瞑,怒不可遏道:“该死的!我一定要撕烂你这个大嘴巴!”   “撕烂我的嘴可不行,你得撕烂我的眼睛才行,三分之一姐。”童瞑唇角上扬,欠欠的模样让源初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岑浔则目光微动:“这件事竟然跟【时间】也有关系。”   童瞑稍稍正色了些许:“【时间】和【命运】都可以干扰我的全知之眼,除了知道二哥跟三姐有过接触,我就看不到更多了。”   岑浔微微颔首,询问源初:“说说看,你跟二哥都谈了什么?”   眼见事情败露,源初也就不掩饰了,轻蔑道:“也没什么,他只是把时间后调,让我看到了你一家独大的画面罢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必须早点摧毁你的诡域,所以就来对付你了,有问题吗?”   岑浔:“他自己怎么不动手?”   源初冷笑一声:“估计是怕打不过你吧,他现在可没你的等级高。”   岑浔微挑眉梢:“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不把他吃了?”   “你以为我不想吃吗?”源初不甘心道:“还不是吃不到,爹了个巴子!刚要打中他,他就把时间回退了,怎么打!所有攻击根本没法靠近他。”   童瞑拖长声音:“哦~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打不过啊~”   源初再也抑制不住愤怒,扑过去跟童瞑扭打成了一团。   岑浔没管他们,兀自陷入沉思。   【天灾】突然冒头,是因为【时间】在背后拱火。   岑浔早就料到,酆都鬼城的崛起势必会瓜分走绝大多数诡怪的蛋糕,但是【时间】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倒在岑浔的意料之外。   【天灾】没有成功破坏酆都鬼城,【时间】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动作。   云时卿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沉声开口:“要不要先解决掉【时间】?”   “解决什么?谁有空跟他耗?”岑浔冷笑道:“他越不想我开业,我就越是要把酆都鬼城这个项目办好。”   “明天照常开业。”岑浔下了命令,起身拽起正在殴打童瞑的源初,将她整个拎了起来。   源初不满道:“你干什么?姐还没打够那个大嘴巴呢!”   “不好意思,”岑浔轻描淡写道:“我要把你制作成我的傀儡,免得你将来坏我好事。”   【天灾】的力量一分为三,就算岑浔将“海洋”的部分契约为他的眷从,也无法完全控制【天灾】。万一【天灾】的三个部分可以互相交流,岑浔就相当于在身边养了个卧底,源初可以随时向另外两个部分泄密,不太保险。   所以岑浔想了想,决定将这位三分之一姐做成傀儡,彻底掌控关于海洋的这部分【天灾】,这样才算保险。   源初听完,却是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把她做成什么!   这是一张有温度的嘴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敢!另外的两个我不会放过你的!”   “弟弟,我的好四弟,不要把姐姐做成傀儡啊!这是非常不道德的!”   “我可是你亲姐姐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惨烈的哀嚎消失在走廊里,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童瞑从地上爬起来,轻嘶着揉了揉脸:“身体虽然缩小,力气依然巨大。”   矢墟的机械音里满带恶意:“偷窥狂,祝你早点被三姐打死。”   巫烬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三姐被四哥做成傀儡,排名是不是就垫底了,我可以让她喊我哥哥吗?”   “……”看着这混乱的兄弟姐妹关系,云时卿等人一同陷入沉默。   他们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不管怎么样,历尽波折的酆都鬼城最终还是在10月2日的00:00准时开业。   时间跳转至00:00的瞬间,第三轮公测的一千万名玩家全部被拉进了噩梦世界。   新玩家都是被噩梦大学的病毒式宣传吸引来的,报名时就提前选择了位列百大排行榜第一的“酆都鬼城”,所以零点一到,他们便直接跳过了选择诡域环节,直达“酆都鬼城”。   烟白的薄雾之后,幽绿色的鬼火高悬在城墙之上,光影勾勒出的巍峨阴影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准备择人而噬。   突然被传送到奇怪的地方,新玩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再看这个造景,不少没反应过来的新玩家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进入了阴曹地府。直到周围有人问这是不是最近网上疯传的那个酆都鬼城,新玩家们才纷纷醒悟过来。   “不是,我还没戴那个全息头盔,怎么就进来了?我答应了吗?!”   “我要投诉这个垃圾游戏公司!忽然把我拉进来干什么,尼玛想吓死谁啊!”   “我要回去,我不玩了!离开的按钮呢?按钮在哪——”   “家人们,真的只有我觉得有点邪门吗……”   就在挤在一群人在城门外吵吵囔囔,恐慌情绪不断蔓延的时候,厚重的城门忽然吱呀一声,向两侧打开了。   如同复制粘贴般的黑白无常列成两排长队,从城门中有序地飘了出来。白无常面色苍白,口吐长舌,手持哭丧棒,黑无常面黑凶悍,怒目圆睁,手持勾魂索。   它们出现的瞬间,人群骤然死寂。   “尔等死魂已无法返回阳间,吾奉鬼王之命,押解尔等入酆都鬼城。”   开场白一出,人群再次恐慌了起来,玩个游戏而已,怎么就无法返回阳间了呢?出了这么邪门的事,这些诡异的生物再稍微施加一点刺激,新玩家很难不信以为真的。   有人理解不了目前的状况,只觉得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都非常恐怖,胆子小的人很快精神崩溃,大喊大叫地拨开人群想要逃离,却被黑无常眼疾手快地用勾魂索捆住,怒喝道:“大胆鬼魂,竟敢抗命,难道是想下地狱不成?”   被捆住的人连连求饶,黑无常冷哼一声:“既如此,便乖乖随我们入城!”   有了这么一出,新玩家们眼看逃不过勾魂索,只好认命。   他们被分流成无数小队,跟在黑白无常身后,从不同的城门处入城。   随着他们靠近,薄雾后的巍峨建筑露出真容,视觉上的效果非常震撼,新玩家们打量着高大的城门,下意识惊叹。   就在他们跨入城门的刹那,游戏面板跳了出来,提示他们已经完成主线任务1——进城。   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主线任务2。   【主线任务2:改变装束。   任务介绍:为了更好地融入鬼城,请尽快换下原有装束,使自己的打扮符合鬼城流行风格。   温馨提示:嘘——最好不要让城中的鬼魂发现你是新住民哦~】   看到游戏面板呈现出的任务,新玩家们纷纷热泪盈眶,有种突然间从地府回到人间的劫后余生感。   这才对嘛……   这才是全息游戏该有的样子啊!   游戏面板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新玩家的不安感。   新玩家们定了定心神,琢磨着主线任务2的提示,开始在面板上搭配服饰。   一键改换服饰和发型,不满意还能换,直到此时,他们才终于有了“这是个游戏”的实感,新奇地打量起了面前的酆都鬼城。   无数华美楼阁鳞次栉比,檐下宫灯高悬,外貌千奇百怪的鬼城居民在街上行走,奇幻而诡谲的画面落入他们的眼睛,共同呈现出一幅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奇景。   没见过世面的新玩家刚步入其中,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片“哇”声。   虽然恐怖氛围有点过于浓重,但这个造景真的没话说,放在现实世界,完全可以吊打所有商业化的古城景区。   跟着主线任务的引导做了几个新手任务,新玩家逐渐适应了酆都鬼城的画风,开始游玩了起来。   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反正出不去,那就摆烂玩呗。   数量庞大的新玩家汇入城中,酆都鬼城肉眼可见地热闹了起来。   酆都鬼城内最高的那座楼阁上,岑浔凭栏远眺,望着城中攒动的人潮,预感未来又会有大笔积分进账,不由欣慰地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噩梦系统忽然自发弹出,显示他有一条来自噩梦世界官方的未读信息。   岑浔目光微微一暗,自从噩梦系统向所有域主发布有关“百大排行榜”的活动消息后,这个所谓的官方已经很久没有整出新的幺蛾子,此时忽然出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手指动了动,岑浔点开面板,查看新消息。 第108章   【尊敬的域主:   为了更好地推广本游戏, 吸引更多新玩家前来体验,即日起,《噩梦世界》将逐步放开公测名额, 不再对玩家的进入门槛设限, 具体规则如下:   1.每位玩家都将生成独属于自己的二维码,通过在现实世界分享该二维码, 老玩家可邀请新玩家加入《噩梦世界》。   2.每位玩家每日可邀请名额为一人, 新玩家进入的副本默认为邀请该玩家的老玩家所在的副本。   3.分享二维码达到一定次数后,老玩家将获得特殊奖励。   4.通过二维码进入噩梦世界的新玩家, 同样会获得一定奖励。   ……   《噩梦世界》致力于为全体诡怪与全体玩家打造极致游戏体验, 完美的游戏不应存在门槛,因此, 我们诚挚地邀请广大域主参与推广活动,积极鼓励老玩家分享二维码。】   看完上面的内容,岑浔只有以下六点感想:“……”   先不说推广活动对岑浔自己有没有好处, 就问域主凭什么给这个所谓的官方白打工?   官方只出一张嘴,就能坐享其成, 域主却要为了扩大推广范围绞尽脑汁。   什么资本家行为?   岑浔冷笑着对噩梦系统说:“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吃草?”   噩梦系统没回答, 默默将消息页面往上滚动了一下, 岑浔这才发现,原来最下面还有一段话。   【……推广总人数位列第一的域主,将会获得由《噩梦世界》颁布的神秘奖励。   注:推广人数以二维码推广者当下绑定的诡域为计数标准。】   “……”原来真有奖励。   岑浔若无其事道:“这种事情, 以后记要用高亮字体写, 很容易被诡忽视的。”   不过所谓的“神秘奖励”,又会是什么东西?   岑浔好奇询问噩梦系统,噩梦系统表示, 只有在推广活动结束时,官方才会揭晓最终的答案。   岑浔:“那么推广活动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他并没有在这则信息里看到截止日期。   噩梦系统回答:“当现实世界占人口总数50%的人类都成为玩家时,活动自动截止。”   岑浔目光微深:“50%的人口吗……”   现实世界总共生活着几十亿的人类,哪怕只是一半的人口,那也是个天文数字。   “疯了吧。”岑浔皱眉:“胃口这么大,也得看吃得下吃不下。”   噩梦世界能容纳得下几十亿的人类吗?   不——不对。   岑浔骤然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   不是每个诡域都像酆都鬼城,不仅注重玩家体验,还会把人类放回现实世界。对于其他域主来说,它们其实根本不必考虑运营问题,来几个玩家吃几个就行了。   几十亿的人,分流到各个诡域里面,总能吃完的。   岑浔将手搭在了雕花栏杆上,长发随着夜风微微扬起,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此刻,岑浔清晰地意识到,人类的末日到来了。   噩梦世界主动放开门槛,逐步增加的公测名额将成为过去式。   随着推广二维码的出现,玩家数量将呈现指数级增长,一传二,二传四——直至所有人类都进入噩梦世界,成为诡怪的盘中餐。   岑浔轻叹道:“时代的洪流,不会因个体的意志而停止前进,哪怕我不动手,噩梦阵营也势必与玩家阵营对立到底。”   噩梦世界放开准入门槛,就是最好的证明。噩梦阵营的目的,始终是吞噬整个现实世界。   岑浔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如果现实世界终将毁灭,与其被其他诡怪毁掉,不如毁在自己手上。   但岑浔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他预想中的要快那么多。   不知道封霁寒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岑浔脑海里莫名闪过这个问题。   身为域主,对于推广活动带来的更多新玩家,岑浔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但对于封霁寒来说,应该会是山崩海啸般的糟糕消息吧。   岑浔拿出手机,点开聊天页面,他和封霁寒的最后几句对话还停留在几小时之前,封霁寒发来消息,告诉他今晚异端监测局将会对酆都鬼城采取行动。   岑浔回复了他一句“知道了,间谍鸡。”   封霁寒回给岑浔一串省略号。   岑浔在对话框中编辑新的消息,想了想,又把那些文字删掉了,直接给封霁寒打去一个电话。   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时间点,封霁寒果然亦未寝,没过多久就接起了电话。   “干什么?”不太高兴的语气,显然还在为岑浔最后补刀的那一击而生气。   岑浔倚靠着栏杆,声音含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的小鸟想先听哪个?”   封霁寒一听这话就警惕起来了,这些年的同居经验告诉他,一旦岑浔对他的爱称变得鬼畜,就意味着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隔间里忙碌的同僚,走到旁边道:“先听听看坏消息吧。”   岑浔说:“坏消息,噩梦世界的官方刚刚通知我,接下来每个玩家都会生成一个二维码,普通人扫描这个二维码,就会变成新玩家,现实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   的确是个坏到极致的坏消息,瞬间让封霁寒那点困意烟消云散。   岑浔:“怎么不说话,太震惊了?”   封霁寒叹了口气:“的确有点震惊……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要说封霁寒没预想过这天,那也不对,他当然也是想过的,从噩梦世界重启的那天开始,封霁寒就知道,距离噩梦世界彻底开放只是时间问题。   “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一点。”封霁寒这么说道。   电话里安静了须臾,岑浔问他:“不想问问好消息是什么吗?”   封霁寒顺从他意:“好消息是什么?”   岑浔看向下方的城池,眯了眯眼:“好消息是,你前夫我,很快就要实现吃人自由了。”   一千万个玩家,假设每人回去后都能邀请到一个新玩家,那么六天后,他诡域里的玩家数量将会暴涨至六亿四千万。   可不就是吃人自由?   封霁寒哑然:“……这算是好消息吗?”   岑浔笑了一下:“好吧,真正的好消息,至少现在所有的玩家差不多都在我这里,他们分享出去的二维码,最多也只会将新玩家拉进我的诡域。”   “你该担心的是其他域主。”岑浔淡淡道:“要是其他诡域里的玩家往外传递二维码,新玩家就会被拉进他们所在的危险诡域里,到时候可不是死一次就能脱离噩梦世界的事了。”   封霁寒表示赞同,这整件事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酆都鬼城垄断了噩梦世界几乎全部的玩家,大大保证了二维码的安全性。   新玩家就算进入噩梦世界,也只会来到酆都鬼城。   岑浔至少不会吞噬人类的灵魂,但其他域主会。   封霁寒问岑浔:“那个分享二维码有什么特殊标志吗?”   “刚收到消息,还没开始研究。”   封霁寒那边似乎跟别人说了句话,可能是碍于有人在场,再跟岑浔说话时,声音低了很多:“那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迟点再来找你。”   岑浔觉得封霁寒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有点好笑,像是在跟他偷情。   岑浔低沉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道貌岸然的小鸟。”   封霁寒耳根微热地挂断了电话。   自从岑浔知道他可以变成鸟,就整天喊他小鸟小鸟,真搞不懂邪恶毛线球这个奇怪癖好。   *   不管噩梦世界的推广活动未来会给现实世界带来怎样的轩然大波,此刻的酆都鬼城依旧正常营业。   岑浔其实也有自己负责的景点,但位置非常偏僻,很少有玩家能发现岑浔所在的摊点。   没错,岑浔是故意的,像他这种为了睡到自然醒而故意把课调到下午上的诡,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摊点设置在最热闹的路段?   岑浔坐在人影寥寥的摊位后,心安理得地开始摸鱼。   首先打开换装游戏,进卡池来几发十连,抽取最新的制服套装,未果,不爽地转回主界面。   就在这时,岑浔突然发现,位列噩梦世界氪金榜榜一的秦修忽然从榜单上消失了,被压在下面的岑浔重新变成了榜一。   出于好奇,岑浔喊出矢墟问了一句。   矢墟的电子音本该平静无波,然而提起这件事时,它的电子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波动。   “还不是那个偷窥狂干的!”   矢墟气得飚出了一串电音:“他记恨我之前给他使绊子,让他没办法联系上周眠,于是他就报复我!故意把秦修正在玩换装游戏的事告诉了乌萨。”   乌萨听了,当即向秦修求证,秦修一心虚,直接停氪了。   于是矢墟痛失最大的氪金冤大头,从此只能向岑浔这个榜二抠门诡摇尾乞怜。   “我恨!”矢墟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声。   岑浔的耳朵被飙升的电音刺得生疼,不由按了按耳朵:“你说你,惹老六干什么?他手里的八卦这么多,随便拎出一条就能搅黄你的生意。”   要不怎么说老八不聪明呢?   矢墟:“图一时之快,酿百倍苦果,悔之晚矣!!”   “四哥,你帮我跟乌秘书说说,让乌秘书劝秦修继续氪金吧。”矢墟卑微哀求岑浔,为此甚至不惜拖长电子音装可爱:“求—你—了——四哥!全天下最好的四哥。”   岑浔感到稀奇:“老八,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改变了这个人工智障?   矢墟一本正经道:“根据测算,当九弟撒娇的时候,你有36%的概率答应他提出的要求,所以我决定按照九弟的行为模式与你相处,靠做替身的形式获得更多的优待。”   岑浔:“……”   没变,还是这个人工智障味。   “可我还有另外64%的概率会揍他啊,”岑浔忍不住道:“你还是回炉重造一下社交模块吧,老八。” 第109章   无视矢墟用电子音撒娇的阴间行为, 岑浔拒绝了它的恳求。   乌萨和秦修之间的事,他去掺和什么?   他是市长,又不是居委会管理员。   岑浔手指微动, 退出换装游戏页面, 冷漠道:“再吵吵,我就把你的音箱打爆。”   矢墟瞬间闭嘴。   显然, 替身计划大失败。   岑浔换了个平台, 转而去检索有关酆都鬼城的词条,之前的大面积宣传, 效果显著, 现在人类的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酆都鬼城的内容。   一千万的玩家已经达到了酆都鬼城的容载量上限,如果这一千万的玩家通过分享二维码拉来更多新玩家, 酆都鬼城将会陷入超负荷运营状态。   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新玩家,也是个问题。   岑浔将手指搭在额头上点了点,露出点思索的神色:“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啊。”   他正喃喃着, 几个玩家忽然闯进了这个偏僻的角落,乍然看到角落坐着个人, 这几个惊弓之鸟般的玩家下意识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岑浔:“……”   都把摊子摆到了这里,为什么还有玩家能跑过来?   他数出几个木牌放在桌上, 声音平静:“直走离人潭, 出来找我盖章。”   玩家们看清他的模样,尖叫声戛然而止。   有个玩家显然认识岑浔,回过神来后不可置信道:“岑老师?”   岑浔面无表情道:“这里没有岑老师。”   玩家们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见岑浔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也不敢上去打扰他,鬼鬼祟祟地从他面前拿走各自的木牌,走的时候不忘多打量岑浔几眼。   等他们走远了点, 岑浔听到低低的议论声从身后飘来。   “我去!岑老师真人不上相,比综艺里拍得美多了,啊啊啊刚刚我都没跟他多说几句话!”   “天杀的校长,为什么要把我们岑老师安排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我们岑老师一个人坐在这里,好可怜啊。”   “能亲眼看到岑老师古装,我死而无憾了!”   岑浔:“……”   可怜他?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离人潭的死亡率可比其他项目的死亡率高多了。   进潭的有五个玩家,最后走出来的玩家只剩下两个,她们脸色煞白地找岑浔盖了章,拿起自己的文牒时,忍不住问他:“老师,我们在潭里看到的人,他们真的……还活在鬼城里吗?”   岑浔:“既然已经出来了,何必再问?”   离人潭能让玩家看到最思念的人,那些人会诱惑玩家留下,一旦玩家被迷惑,就会被淹死在离人潭里,只有及时脱离幻境,才能活着出来。   这两个玩家既然活着出来,就代表她们并不相信幻境里的人还活着。   听到岑浔说的,两个女孩眼里立即盈满了泪,其中一个女孩仓促地抹了把脸,笑笑:“我爸爸临终前曾告诉我,让我代替他继续往前走,所以我听到刚刚那个爸爸让我留下,就觉得不对劲。”   “于是我离开了潭水,没有回头。”   女孩的目光变得坚毅:“我会活下去,连带着爸爸的那一份。”   岑浔目送着这两个女孩离开。   很奇怪,明明【幻世】的致幻效果已是顶级,用在人类身上,却总会出现几个能够抵御幻境的漏网之鱼。   人类的心,的确是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   两个女孩离开后,又有不少玩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误闯了离人潭,叽叽喳喳得吵得不行,在第五次被线下粉丝惊喜地喊出“岑老师”的名号后,岑浔已有些不耐,准备等第五批玩家出来后就离开。   恰在此时,又一个玩家走了进来,岑浔看也不看,将一个木牌丢在桌上,敷衍道:“直走离人潭,出来找我盖章。”   那人来到他的桌前,却没拿起木牌,而是伸出手指随意摆弄了一下,嗓音含笑:“员工态度不好,能向市长投诉吗?”   岑浔听到这个声音,抱臂抬眼,看到封霁寒一身白衣,施施然站在他面前,黑白长发被规整束起,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岑浔踢了桌子一脚,桌上的木牌随之一晃,态度显得更加恶劣了:“去啊,这么想上门送菜,没人拦着你。”   封霁寒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来上门送菜的?”   说罢,他从身后提出一个袋子,双手递上前:“岑老师,你看看这些菜还满意吗?”   岑浔接过来看了眼:“勉强算满意吧。”   袋子里装着一盒四寸大小的蛋糕,以及甜点若干,岑浔首先拿出那块潦草熊猫造型的蛋糕,没吃,先欣赏了一会儿:“你做的?”   封霁寒:“怎么样,像吗?”   岑浔一个字点评:“丑。”   封霁寒:“……谢谢,你还真是实诚。”   岑浔用手机拍了一张丑陋的熊猫蛋糕,这才拿出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口中,终于抽空瞥了封霁寒一眼:“局里不忙?”   封霁寒一本正经道:“昨晚局里行动大失败,他们正在商量别的战略,我就申请了出外勤,现在正打算埋伏在酆都鬼城搜集情报。”   “唔,不错,”岑浔拍拍身边的位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埋伏在这里吧。”   封霁寒觉得岑浔说得有道理,于是光明正大的埋伏在了岑浔身边。   封霁寒打量了眼这地方萧条的现状,了然道:“把摆摊地点选得这么偏,我们岑老师又在消极怠工了呢。”   岑浔残忍挖下熊猫的头颅,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想罢工就罢工,这就是自己创业当老板的好处了。”   就在这时,一个玩家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来到摊位找岑浔盖章时,看到坐在岑浔身边的封霁寒,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封霁寒都没想到岑浔这居然真有玩家,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岑浔则淡定依旧,他吃着蛋糕不方便,随手把印章丢给封霁寒,让他给玩家盖章。   封霁寒拿着印章不知从何下章,只好将文牒挪给岑浔看:“盖哪?”   岑浔指了个地方:“这。”   玩家看着两人自然而然靠近的一幕,瞬间从刚刚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睁大了眼睛。   不是,这位黑白毛帅哥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刚刚进去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吧!   你们就当着我的面谈上了?   封霁寒盖了章,将文牒递还给神情怔愣的玩家。   玩家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封霁寒说:“你你、你不是——”   封霁寒微笑打断他的话:“望乡台出门左转。”   玩家晕头晕脑地就出去了,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封霁寒的话。   封霁寒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质疑岑老师,理解岑老师。”   好好一个恐怖游戏景点,硬是变成了线下粉丝见面点,怪不得岑浔受不了。   封霁寒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那个玩家离开后,最冷门的离人潭像是忽然变成了热门地点,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全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封霁寒发木牌都发不及,岑浔还在旁边说他:“都是你这张脸把他们招来的。”   无端蒙冤的封霁寒咬牙道:“哥哥,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呢?”   最后实在被问得没办法,封霁寒变成鸟形,躲进岑浔怀里装死。   岑浔一边吃甜点一边撸鸟,这下总算舒坦了。   手边的手机震动了几声,岑浔打开看,发现群里乌萨艾特了巫烬,询问城门收到的信件是不是巫烬写的。   巫烬回复了一个问号,然后纳闷地发:“我没写信啊。”   乌萨拍了张信件的照片发上来:“可是字迹真的很像你诶。”   岑浔看了眼那个照片,一张血红的纸上写着难以辨认的潦草字迹,形态跟虫子蠕动别无二致,如同某种需要解码的加密文字。   巫烬在群里小发雷霆:“可恶!乌咪书你居然用这么丑的字来污辱我,我的字比这好看多了!”   说罢,立即拍了自己练的字发上来:“我的字明明是这样的!”   凭心而论,巫烬的字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确实比虫子爬要好看很多。   乌萨也疑惑了:“奇怪,那这封信是谁送到城门口的?咱们的策划里似乎没有这一环吧?”   黑白鸟飞到了岑浔的手腕上,探头光明正大窥屏,岑浔将它的脑袋推开一点,打字:“@跟姓周的不死不休,你来看看这封信。”   童瞑很快冒泡:“@不养歹鸟@至尊皇氏,这是封战书,原信件在哪?拿到原信件我才能看到更多。”   乌萨回复:“在我手上,我在阎罗殿。”   岑浔则问:“战书?什么意思,谁给我们下的?”   童瞑:“来阎罗殿吧,现场说。”   出于对战书的好奇,岑浔果断抛下摊位,提着剩下的甜点,肩上明晃晃扛着鸟,晃悠去了阎罗殿。   进了阎罗殿,岑浔才发现吃瓜诡不仅只有他一个,除了噩梦大学原本的团队,吃瓜群体里还混进了奇怪的人。   封霁寒望着对面同样申请出外勤的宿明祁、云时月、周眠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明明说好了出外勤,结果转头就在噩梦世界再度碰面,这画面可真是——   云时月默默道:“我找我哥,被抓进来了。”   宿明祁道:“我找时卿,也被抓进来了。”   封霁寒转向周眠:“小周,你呢?”   周眠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童瞑先一步揽住他的肩膀,貌似很亲密的样子:“小周,我带进来的。”   周眠一言不发地把肩膀上的手掀了下去。   童瞑不在意地笑笑,在封霁寒开口前,先一步打开了乌萨口中的信件:“好了,我们先来说说这封信吧!”   岑浔接过实物看了眼,依旧没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这谁写的?字这么丑,好像也挺没文化的。”   童瞑故作神秘:“四哥,你不妨猜猜?”   岑浔扯扯唇角:“敢对我下战书的诡怪,除了【命运】【时间】【天灾】,也就只剩下老五和老七了。”   “老五【行者】,老七【七煞】,会采用下战书那么老土的方法的……估计也只有好战的老七了。”   岑浔抬起眼,目光幽深:“我猜得对吗?”   童瞑:“bingo——答对了。”   “这确实是老七写的。”童瞑啧啧一声:“文化水平堪忧,字都写不好,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老七依旧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包。”   乌萨凑过去看:“所以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呢?”   童瞑对照着信件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翻译道:“居中的两个字是‘战书’。”   至于战书内容,则是——   【我卑啚音佥的口哥,艮尔一天之冂关闭危土或,不则我丬夕寸无青工打你。——疒甩犭王机戒成】   “我卑鄙阴险的四哥,限你一天之内关闭诡域,否则我将无情攻打你。”童瞑边念边抑制不住地笑:“落款是疯狂机械城。”   听完后的其他人:“……”   要不是有全知在,这谁辨认得出来啊?   岑浔按了按眉心:“又是【时间】在背后拱火?”   童瞑遗憾摇头:“不确定,只有这一封信,我看不到更多。”   0096跃跃欲试地问岑浔:“怎么样,要给他来一炮吗?”   封霁寒这次才注意到0096,看清他的脸,瞳孔微震,再看到他身边的0002,瞳孔大震。   云时月刚刚已经震惊过了,此时略感麻木,还能向0096好奇提问:“能发射那么远吗?”   0096觉得这姑娘莫名面善,便答道:“能,只要多砸点积分,打到婆娑海尽头都能做到。”   岑浔却说:“不用,老七那个蠢蛋是个死脑筋,又睚眦必报,一旦战意上头,就会不管不顾地乱杀,我还要在酆都鬼城坐镇,暂时没空去收拾他。”   他对童瞑说:“你给老七回封信,就说我已经把诡域关了,正在筹备迎战,让他再等几天。”   童瞑了然:“哥,你是想一直吊着他啊?”   岑浔淡淡道:“两个诡域相隔千里,消息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等他反应过来,黄花菜早就凉了。”   没空收拾老七,就暂时吊着他吧。   就算【七煞】真的不知死活地杀上门来,岑浔也有主场优势,只当他上门送菜就行了。   回信拟好,周眠主动拿着信看了未来,然后点头道:“他会信,并且短时间内不会有动作,足够酆都鬼城顺利开到结束。”   童瞑不满道:“就这?细节呢,老七那个蠢蛋收到信是什么表情?”   周眠将信直接塞回他手里,冷漠掠过童瞑身侧:“没义务告诉你。”   童瞑拿着信笑了一声,转头去看周眠的背影,目光变深。   就是这幅爱理不理的死样,带劲。   *   从阎罗殿出来后,岑浔和封霁寒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索里。   直到来到一个湖泊边,封霁寒才开口道:“【时间】已经出现了?”   岑浔:“嗯,不仅是他,【天灾】也冒头了,还被我抓住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封霁寒还愣了下:“你把她打成了三段?”   岑浔竟然听得笑了一下:“【天灾】能按照陆地,海洋,天空的力量来源把自己拆分成三个,你不知道?”   封霁寒皱眉:“她以前只能做到短暂拆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会强行合并。”   岑浔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见怪不怪地拿出一个泡芙吃:“看来多出新技能的不止我一个。”   封霁寒在他身边坐下,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感慨:“时过境迁,大家都变了。”   岑浔脚尖碰了碰他的:“变化是必然,一成不变才是偶然。”   他抬手指了一下天空:“封霁寒,看,要变天了。”   封霁寒看着天空,一头将脑袋撞在岑浔肩上,抓住岑浔指天的那只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评价道:“甜的。”   童瞑此时恰好路过,见此赶紧抓拍了一张,并决定给这张照片的名字取作《小鸟依人实录》。 第110章   酆都鬼城开启的第一天, 收到满含威胁内容的战书一封。   岑浔让人回信,此事不了了之。   酆都鬼城开启的第二天,通过二维码成为新玩家的六百万人类进入酆都鬼城, 酆都鬼城的运营进入超负荷状态, 岑浔召开会议,商议对策。   0002递出一份很早就准备好的研究报告, 建议岑浔考虑将死亡过六次及以上的玩家禁游, 优先让刚加入噩梦世界的新玩家进入酆都鬼城。   “这段时间里,我选取了一定数量的玩家作为研究对象, 进行了追踪调查, 实验结果表明,在域主不吞噬玩家灵魂的情况下, 玩家在噩梦世界的死亡次数超过六次,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就会开始陷入负面状态,同时, 可供域主抽取的负面情绪也会大大减少。”   0002给每人手上都分发了一份报告:“这是不同死亡次数的玩家所产出的积分数额,各位可以比对一下, 死亡超过六次后,玩家产出的积分就会骤降为之前的一半。”   众诡纷纷翻阅报告, 0002则继续说道:“玩家每死亡一次, 都会有一部分的灵魂受到损伤,在损伤不重的情况下,玩家的灵魂状态可以恢复。”   “死亡一次, 恢复时间在2-3天。”   “死亡两次, 恢复时间在7-8天”   “死亡三次,恢复时间在15-18天。”   “也就是说,其实完全可以把玩家当做韭菜, 养一养再割一茬,这样累计获得的总积分,是比直接吃掉灵魂要多上无数倍的。”   0002言辞恳切:“所以,我建议优先让新玩家进入游戏,原因如下——首先,新玩家产出的积分比老玩家更多,其次,老玩家也可以养养灵魂,方便我们下一轮割韭菜。”   随着他的话音消散在空气里,会议室里重新变得安静。   “啪——”童瞑将手上的报告随手往桌上一丢,笑了一声:“我的意见跟沈院长相反,我认为,其实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虽然一轮轮割韭菜收获的积分更多,但周期也太长了,不是吗?”   “明明可以直接把玩家吃掉,为什么要等待这么长时间?”童瞑耸肩:“就算为此损失掉一些积分,好像也无所谓吧,再说了,万一玩家在现实里出意外死掉了呢?我们不就收不回本了?”   云时卿看向童瞑:“现在多出的是六百万的新玩家——是六百万,不是六十万,也不是六万,一口气吃得下?”   童瞑沉着脸道:“那也不能直接把老玩家给放了吧?那我们噩梦大学成什么了?真成做慈善的了?”   矢墟第一次附和童瞑:“赞同,酆都鬼城如果塞不下,就把这些玩家塞到我的诡域里,我能吃。”   童瞑又看向秦修:“秦院长,你也来表个态。”   秦修平稳道:“从长远发展来看,沈院长提出的办法的确更有利于噩梦大学进行可持续性发展。”   “所以你的意思是支持0002他们咯?”童瞑扫了云时卿等人一眼,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什么数据分析得出的结果,实际上你们就是想保下更多玩家的命吧,你们这叫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0002坦然承认:“是,我们是想保下更多的玩家,所以才特意去做了这个调查,想用数据说服市长。但调查结果绝对是真的,割韭菜比一口吞更划算,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童瞑:“谁不知道割韭菜好?问题是我们有这个养韭菜的时间吗?”   0002不肯退让:“怎么没有,你来说说。”   巫烬趴在桌上看他们争锋相对,终于被烦得坐直身:“市长都还没发话,你们在吵吵什么。”   吵来吵去,最后的决策者还不是他四哥?   意识到这一点,众诡纷纷看向岑浔。   岑浔手里拿着那份报告,垂着眸沉默不语。   从始至终,他一直没有参与童瞑与0002之间的争端,也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因此,他们完全摸不清岑浔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的态度,他的选择,他的决定。   ——全部与玩家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   云时卿屏息望着岑浔,如果他的心脏还能跳动,此时他耳边的心跳声必定已经心跳如雷。   岑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开启屠杀,吃掉多出来的那批玩家……亦或是暂时放归老玩家,借此腾出酆都鬼城的运营空间?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缓缓流动,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   终于,这场会议迎来了终局。   岑浔抬起眼,说:“就按沈院长说的办吧。”   0002喉咙滚动了一下,浑身骤然放松了下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撑在桌上的手已经捏得桌面开裂。   童瞑则微抿起唇,深深望向岑浔。   岑浔没看他,将统计名单的事交给了乌萨,拿着报告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域主可以主动将玩家踢出自己的诡域,但除了岑浔,应该极少有域主会放着到嘴的食物不吃,反而好心地把食物放跑。   “四哥!”   岑浔停住脚步,不出意料地看到童瞑追上自己。   童瞑刚刚在会议上就不太服气,这会儿看样子是非讨到一个说法不可了。   “四哥,你在想什么?”童瞑满是不理解地问:“为什么要同意沈摇山的提议?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我们耗不起了!”   这也是童瞑刚刚没在会议上说出口的原因,随着酆都鬼城冒头,推广活动忽然出现,噩梦世界的局势被完全搅浑,【时间】【天灾】【七煞】纷纷冒头,都在对岑浔虎视眈眈。   而岑浔现在只是半觉醒状态,如果不抓紧时间吞食人类增长自身力量,怎能从容应对之后的狂风暴雨?   童瞑叹了口气:“四哥,半觉醒状态的诡怪是绝对打不过完全觉醒的诡怪的,你必须要清楚这一点,现在不多吃点,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岑浔反问他:“根据最保守的估算,酆都鬼城的项目结束后,我最少也能获得一百亿以上的积分,这还不够吗?”   “你怎么知道一定够?万一不够呢?”   岑浔没有回答,童瞑也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童瞑才缓缓开口:“我早该发现的。”   “之前你说要打商战,所以才调低了死亡率,不吃玩家的灵魂,可现在呢?现在你还需要打商战吗?”童瞑笑了一声:“已经没有诡域可以与酆都鬼城打擂台了,你明明可以调高死亡率,直接吃掉玩家,可你却一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童瞑掀起眼皮,一双眼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四哥,为什么?”   岑浔淡淡道:“因为没有必要增加工作量。”   “不对,”童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岑浔的心口位置:“因为你的这颗心,已经偏向了人类。”   “你心里的天平,正在倒向人类阵营。”童瞑的语气已经近乎逼问:“你已经无法心无芥蒂地吃掉人类了,对吗?”   岑浔却是听笑了:“人类有什么值得我倒向他们的砝码?我只是觉得,既然维持现状就很不错,那我何必去做多余的事,动摇现在的平衡。”   “什么叫多余的事?”童瞑:“捕食人类是我们生来就在做的事,现在在你眼里,这已经是多余的事了吗?”   “四哥,你还记得,你刚把我招进噩梦大学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要带着我占领全世界,”童瞑注视着岑浔:“你忘记你刚开始的初心了吗?”   岑浔垂眸:“我的初心?”   “我的初心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吗,童瞑。”   “刚开始,我只是想向所有蒙蔽我、所有困住我的存在复仇,我要获得全然的自由,要让这世上无人能遮住我的眼,无论我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岑浔:“我一开始想要的,仅是自由。”   为了拥有自由,他抢夺校长之位,与域主打商战,筹谋对付所有胆敢阻拦他的敌人。   为了拥有自由,他与恶面对抗,不肯让自己彻底变成只知道杀戮的诡怪。   如果他的一生都仅在为食物奔波,那又有什么意思?   想做的事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   为什么不直接吃掉玩家的灵魂?   因为他不想这么做。   就是这么简单。   岑浔:“你呢?童瞑,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童瞑沉默了一会儿:“既然说起了初心,好吧,我承认,刚开始,我的初心只是偷窥更多人的私生活,顺便去人类世界整点人类吃,是你说你要占领整个世界,我才以你的初心为我的初心。”   “我不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纠葛,”童瞑低声道:“至少从小山村之后,我们兄弟两个就没分开过,说我贱骨头也好,我就是想跟着你干。”   “所以你改变了想法,我也没什么好劝你的。”童瞑心平气和道:“反正我会用这双眼睛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能在这条新的路上究竟能走多远,会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岑浔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难得听你说这么多人话。”   “别不高兴了,”岑浔拍拍童瞑的肩膀:“没采用你的提议,当然还有别的理由。”   童瞑表情没有波澜:“你还有什么理由?”   “吃人,会加重污染。”岑浔微微一笑:“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完全觉醒后,疯到连你一起吃掉吧。”   童瞑目光微微一变,皱眉问:“……什么意思?”   岑浔说:“人类的灵魂里掺杂着污染,直接吞掉的话,就会连污染一起吃下去,像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安全的食用途径。”   “真的假的?”童瞑怀疑地问:“我是全知,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你跟我一样在高浓度污染中挣扎过,或许就能发现掺在灵魂中的那些污染了。”岑浔这么说道。   “我也不想在完全觉醒后六亲不认,”岑浔目光微深:“所以,你该支持我的决定才对,童瞑。”   童瞑静默了须臾,问:“你的觉醒进度条现在走到哪了?”   “70%。”   吞噬三分之一天灾的大部分力量,让岑浔的觉醒进度条前进了7%。   童瞑喃喃道:“就快觉醒到四分之三了……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改变吗?”   岑浔淡淡道:“有一点。”   童瞑眼珠子立即移动,扫向岑浔的上半身。   岑浔语气冰冷:“不想我把你眼睛戳瞎的话,最好别乱看。”   童瞑讪讪挪开目光:“弟弟只是关心哥哥而已,何错之有?”   岑浔冷笑道:“用透视眼看哥哥的身体,谁家弟弟会这么变态?”   童瞑一个哆嗦:“别说了……我都觉得有点暧昧了。”   岑浔白了他一眼,走了。   童瞑搓了搓胳膊,为了平息心里的余震,他反手就将《小鸟依人实录》挂上校园论坛,让岑浔和封霁寒两人在论坛上实名社死,这才感觉舒爽了很多。   ……   傍晚,岑浔洗完澡,来到镜前,用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不甚清晰的镜面倒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庞。   岑浔目光往下,落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原本白皙的皮肉下,不知何时出现了黑色的丝状脉络,正呈放射状往外蔓延。   岑浔用小刀划开了心口的那片皮肤,殷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滑落,落入脚下的一小洼水滩中,化作血雾。   伤口几乎在切开的下一秒就愈合了,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皮肤下那些细细的黑色脉络除了略微游动,没有任何改变。   岑浔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半晌,他披衣走了出去,封霁寒正在床边摆弄两盏灯。   封霁寒嘴上新做了一盏毛线球一样的灯,偏要摆在小鸟灯旁边,床头柜位置不够,他正试图清理出一块地方。   岑浔走了过去,把那盏毛球灯放在鸟背上:“这样不就行了?”   封霁寒回头看他,眼里漾着暖色的光:“洗好了?”   他忽而嗅了嗅:“怎么感觉有股血腥味?”   “你闻错了吧。”岑浔从容坐在床上,随手拿起那盏毛线灯把玩。   封霁寒直接去了他刚刚出来的浴室,查探一番后一无所获,回来看到岑浔低头玩着那盏灯,便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握住岑浔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岑浔捏着那个毛球灯给他看:“如果我以后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封霁寒笑道:“那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带到哪了。”   岑浔想了想:“你的衣兜可能容纳不下我。”   “那就用麻袋装吧,”封霁寒一本正经地逗他:“我们岑老师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我先提前准备一个,有备无患。”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岑浔困惑地问他:“我从人形突然变成一堆丝线,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封霁寒听着听着,竟然听笑了,伏在岑浔膝上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首先,我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刚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你就住在盘丝洞里,后来看到你的人形才让我感觉很震惊。”封霁寒认真道:“其次,诡怪的生理特征跟人类完全不同,你现在不理解,只是因为你当惯了人类,等你完全觉醒之后,就会很快习惯的。”   封霁寒起身在岑浔身边坐下,将岑浔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当诡怪比当人类舒服多了,不会痛,也不会生病。”   “再说了,也不是彻底失去了人形,还是可以变人的,”封霁寒抬眼看他:“所以不用想太多,都是正常的,我保证,你会很适应。”   岑浔低声道:“你又没当过诡怪,你怎么知道我会适应?”   “我就是知道。”   封霁寒掀开岑浔的衣襟,轻吻了一下他遍布黑色脉络的心口:“我们小蝴蝶很快就要破茧了。”   岑浔淡淡道:“不想变成蝴蝶。”   封霁寒疑惑抬眼:“嗯?”   岑浔想了想:“变成熊猫还勉强可以接受。”   封霁寒:“……”   “童瞑因为太想偷窥别人隐私而变成眼睛怪,”岑浔竟然还认真问他:“如果我很喜欢熊猫,那么我变成熊猫怪的概率有多大?”   封霁寒默默将岑浔放平,贴心地盖上被子。   岑浔不解问:“什么意思?”   封霁寒坐在他身边说:“意思是你做梦的概率比较大,记得用【幻世】,100%成功。”   “……”   看到岑浔的表情,封霁寒暗道不好,下床就想跑,硬是被傀儡丝拖回了床上。   岑浔坐起身,似笑非笑道:“我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模拟一下我彻底觉醒后的夜生活形式,这很重要,你觉得呢?”   封霁寒有不好的预感:“什么叫……夜生活形式?”   岑浔手指微动,一缕缕傀儡丝缠上了封霁寒的身体,捆住他的手脚。   岑浔的语气听上依旧正经,蠕动的傀儡丝却在不断钻入前端:“如果我变成一堆丝线,当然只能用丝线的方式跟你做了。”   玩得这么刺激?封霁寒喉咙滚动了一下,露出些许隐忍的神色:“老婆,别这么玩……会玩坏的。”   “没关系,”岑浔压低声音:“玩坏了,就让沈摇山给你修修,你不是跟他有点交情吗,他肯定愿意帮你的。”   封霁寒心想,他要是真找沈摇山治这个,他这张脸怕是都要丢完了。 第111章   酆都鬼城开放的第三天。   酆都鬼城开始限制进入人数, 新来的玩家优先入城游玩,死亡次数超过六次及以上的玩家则被遣返。   忽然回到现实世界的玩家们懵逼一片。   不是?他们还没进城呢?怎么就出来了?   他们还没玩够啊!!   一件事,别人硬逼着你做, 跟你自己想做, 性质完全不一样。   就像大学食堂,平时明明很嫌弃里面的菜色, 当大一新生冲进食堂跟自己抢饭的时候, 依然会产生一丝丝的不爽。   更何况,死过六次以上的基本上都是老玩家了, 对如何过关已经驾轻就熟, 他们刚熟悉酆都鬼城的地图,正打算大显身手, 忽然被新玩家挤出来,谁心里能舒服?   虽然噩梦大学已经解释过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他们也理解, 但就是——非常不爽啊!   心情复杂的老玩家们无处发泄,只能涌进噩梦世界玩家论坛吐槽, 可现在后悔有什么办法,分享二维码给别人的时候, 谁能想到他们会被新玩家挤出来?   ……   136l:体谅一下咱们噩大吧, 昨天酆都鬼城都快爆炸了,真的挤不下这么多人。   137l:呜呜呜那我的任务怎么办?我还有连环任务要做啊!   138l:下次吧,酆都鬼城这个场景应该还会再开, 等校长吞并整个噩梦世界, 酆都鬼城的规模就能变得更大,下次应该就能容纳得下我们了。   139l:赞同楼上,这次就当体验了一下酆都鬼城吧, 小长假哪里都堵,就是没想到连酆都鬼城也会堵(允悲)   140l:预感《噩梦世界》会成世界级的游戏,以后每个人都得玩,有赞同的举手。   141l:别世界级了,这里面除了咱们校长,还有哪个域主对玩家比较友好?也就只有噩大会顾及到玩家的身体健康,把死亡次数多的玩家给放回去吧,如果以后真的每个人都要玩,那我希望校长吞并整个噩梦世界。   142l:死的次数多了,确实容易生病,我还以为是免疫力降低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143l:你们看隔壁万无疆大佬的帖子了吗?他竟然建议玩家多多扩散噩梦大学的二维码,认真的吗?   144l:你也不想自己的亲朋好友误扫其他诡域的二维码吧?会被其他域主一口吃掉的哦。   145l:好可怕的鬼故事……   146l:还有一点,就是噩梦大学现在的容载量有限,拉进来的新人越多,玩家越可能实现轮换进校,一些死亡次数过多的玩家,就能回现实世界修养了。   ……   酆都鬼城开放后,在网络上的热度更是水涨船高,凡事去过的都说好。   有人分享自己在离人潭看到去世亲人的经历;有人在奈何桥完全忘记自己的痛苦回忆,更乐观地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还有人在三生石算姻缘,竟发现身边人是个渣男。   酆都鬼城被越传越神,在这种好评如潮的情况下,质疑声和反驳声交织在在一起,人们的好奇心被无限激发,进入酆都鬼城的二维码变得一码难求。   异端监测局严厉禁止线上二维码的传播,却阻止不了线下二维码的交易。   手上有二维码的,每天卖一份,还能回一波血,何乐而不为?   反正只是个比较邪门的游戏而已,又不会真死人。   由于太多人涌到噩梦大学官博底下求证网上那些好评的真实性,噩梦大学专门发布了直播预告,邀请广大网友云游酆都鬼城。   直播时间在傍晚七点,七点一到,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造成了片刻的卡顿。   高清画面里,映入观众眼帘的第一幕画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夜市。   街上人流如织,繁灯如昼,映着不同的面孔,连时间仿佛都减慢了流速,要让这梦幻般一幕凝固在此刻。   开场即暴击。   飘过的弹幕纷纷赞叹酆都鬼城的牛逼造景,直播间里的人数肉眼可见地直线上升。   就在这时,主持人出现了,是一位戴着金色半脸面具的红衣女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额头上隐约可见烧伤的疤痕。   主持人轻松地向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小红,接下来将由我带领各位观众朋友们云游酆都鬼城。”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就开始游玩吧!”   接下来,小红如同一个专业的导游,边往前走,边向观众讲解起了各个景点的游玩方式。   小红先在黄泉路走了一遭,走一步往下陷一步,直至黄泥差点没过她的头顶,小红才成功走过了黄泉路。   浑身是泥的小红坐在路边,一边大力拧掉衣裙上的泥巴,一边读着直播间的弹幕:“要是彻底陷进泥里会有人来救吗?当然没有人会救你啊宝宝,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   “三生石算命是真的吗?”小红念出另一条弹幕:“看到好多人都在问这个,大家对我们的算命大师这么好奇吗?好!今天就带大家去三生石见见我们的大师。”   三生石景点此时非常拥挤,高高的台阶通往威严壮观的大殿,穿过大殿,才能看到屹立于忘川河畔的三生石。   而网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师”就在偏殿里,这里的大部分玩家基本上都是为了这个“大师”而来的。   小红和摄影师费劲挤进偏殿,恰好拍摄到了劲爆画面。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玩家忽然毫无预兆地跪下,涕泗横流地向黑色门帘后的“大师”哀求道:“如果您真的什么都能算到,那就求您告诉我,我六岁大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是否还活在世上……”   弹幕一片质疑声。   【这就开始了?这么突然?】   【不会是提前安排好的托吧?】   大师的声音很快响起,意外的年轻:“你真的想知道?不管你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那名玩家含着泪斩钉截铁道:“我愿意!就算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大师顿了顿,貌似很惋惜说:“很遗憾,你儿子刘士锦已经死了,尸体在A市五圭村的养鸡场里,要是你打开地下室的门,还能找到你儿子的半边身体。”   那名玩家跌坐在地,瞳孔骤缩:“什、什么?”   弹幕也是一片“???”   【不是吧,大师你就这么水灵灵地算出来了??】   【一看就是唬人,那个父亲什么都还没说,他就知道了?至少也得问个生辰八字什么的吧。】   【有人能去大师说的那个养鸡场确认一下情况吗?里面真有他儿子的尸体??】   “下一个。”大师已对惊愕不已的玩家下了逐客令。   就在这时,门帘后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对满脸泪水的玩家说道:“如果你要去那个养鸡场,最好全程背一个装满硬物的背包。”   【啊?原来大师有两个吗?】   【背一个装满硬物的背包,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背?】   【急急急!有没有五圭村的网友能现身说法,那里到底有没有养鸡场?】   那名玩家得到答案后,当即原地自杀下线,赴往五圭村养鸡场。   两个小时后。   #五圭村养鸡场警车#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一。   点进去后,一眼就能看到网友拍摄的养鸡场现场,警车已包围了养鸡场,红.蓝.灯光闪烁一片。   涌来的吃瓜群众彻底震撼。   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养鸡场藏着孩童尸体的事是真的?   他们遇上真大师了??   关于养鸡场藏尸案的热度空前高涨,迫于舆论压力,警方很快出了警情通报。   通报显示,犯罪嫌疑人杨某与刘某发生激烈冲突,刘某因背包躲过杨某的袭击,持刀将杨某刺伤后报警,警方在犯罪嫌疑人杨某的地下室里发现数具受害者遗体,以及作案工具若干,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这条官博的底下,评论区爆炸了。   【终于明白另一位大师为什么让那个父亲背个背包了,居然连背后袭击都算到了吗?如果不背,他估计就无了,根本没法撑到报警吧……好神!】   【是剧本吧!是剧本吧!怎么可能算到这种地步!我不信!】   【楼上你见过谁剧本演到这种地步,你以为警方是什么?蠢猪(白眼)】   不管养鸡场藏尸案在网上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今日份的直播依旧正常结束。   封霁寒在等待岑浔结束视察的间隙,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社交软件,不由惋惜道:“童瞑这个能力,不去重案组当专家真是可惜了。”   岑浔恰好回来,瞥了那些评论一眼:“小周这个能力,不来噩梦大学当院长真是可惜了。”   “你可别惦记小周了,”封霁寒摇了摇头:“看点小事还可以,看大事很容易影响健康。”   童瞑看过去耗的只是蓝条,周眠看未来耗的却是血条,最好还是少使用为妙。   岑浔挑眉:“我记得你有治疗技能。”   “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封霁寒无奈地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岑浔坐下:“比如周眠奶奶的病……对于自然病变的脏器,我的技能不起作用,只适合治疗那种人为导致的内伤和外伤。”   提起这个,岑浔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次童瞑把周眠抓来,你怎么不阻止了?”   “因为,周眠不是被他抓来的。”封霁寒半是无奈道:“他是自愿跟童瞑进来的。”   岑浔略为惊讶。   “童瞑似乎跟周眠做了什么交易,虽然周眠没说,但我猜测,应该跟周眠的奶奶有关。”   岑浔了然。   涉及诡怪与人类之间的交易,封霁寒确实不好干涉更多,强行破坏契约,对周眠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两个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岑浔看着河面的倒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人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沿着街道继续往下视察,路过街口的时候,忽而发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摊子。   岑浔望着那个方向,突然停下了脚步,封霁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同样微变。   他们对视一眼,一同朝着小摊走去。   摊位上什么都没有,只放着一颗闪烁着白光的水晶球,披着红色斗篷的女人站在摊位后方,鲜红的指甲悬在水晶球上方,略为刺目。   “两位,要来看看自己的未来吗?”   女人斗篷下的红唇微微扬起。 第112章   隔着一颗水晶球, 岑浔站在摊前,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对面的红斗篷女人。   “两位,要来看一眼自己的未来吗?”   红斗篷女人嗓音低柔, 有人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感觉。   岑浔不开口, 封霁寒便接过了话头:“怎么看?”   “将手放在水晶球上,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了。”红斗篷女子捧起水晶球, 递向封霁寒。   封霁寒婉拒:“我就不看了。”   “为什么?”红斗篷女人柔声问他:“未来就在那里, 哪怕你不去看它,它依然会发生, 你不会感到好奇吗?”   封霁寒貌似诚恳道:“我老婆不让我看。”   “……”   岑浔终于慢悠悠发话:“如果不看会怎样?”   “那么你们将会错过命运的指引。”   “命运的指引?”岑浔笑了一声:“可惜, 我这个人不太信命。”   他掀起眼皮,一双琥珀眼瞳冰冷地注视着红斗篷女人,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下一秒突然发难,数千根傀儡丝瞬发而出,密密麻麻地扑向红斗篷女人。   女人像是早就意料到了这一出, 竟然不闪不避,从容直面裹挟杀气扑来的傀儡丝。   “簌——”   交错纵横的傀儡丝堪堪擦过斗篷的边缘, 重重钉在女人身后的墙上,整栋建筑立即轰然倒塌, 激起灰尘无数。   来来往往的玩家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神色如常地走过。   岑浔的傀儡丝往往都是一击命中,鲜少会出现打偏的情况。封霁寒微抿唇角,望向岑浔, 岑浔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唯有眉梢微微扬起,似是觉得当下的情况很是有趣。   红斗篷女人抚过身侧纵横交错的的傀儡丝,弹琴般轻拨了一下:“世上的一切都有它们应行的轨迹, 只有不在中途迷失方向,才能抵达正确的终点。”   她看向岑浔,露出一双玫红的眼睛:“你听懂了吗?我的弟弟。”   岑浔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平静收回傀儡丝,语气微带嘲弄:“大姐,一别多年,看来你喜欢故弄玄虚的爱好还是没变。”   【命运】兜帽下的脸转向封霁寒,意有所指道:“你的爱好却有了很大的改变。”   被cue到的封霁寒一言不发,直接用无神领域把【命运】给罩住了。   “寒暄的话就说到这里吧。”岑浔不客气道:“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只是想体验摆摊的感觉。”   “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命运】半掀起兜帽,玫红眼瞳潋滟生光:“我们之间,确实还有一项没有结束的交易。”   “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们这件事。”【命运】举起手中散发着莹白光芒的水晶球:“命运的轨迹错综复杂,它会通往哪个终点,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她翻转手腕,水晶球掉了下来,却没有砸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咕噜噜滚向了封霁寒——就像是处在了一个虚无的斜坡上。   封霁寒倒也不怵,直接伸手接了,放在手里掂了两下,分量还挺重。   “期待你们的选择,我的弟弟,以及——”【命运】含笑望向封霁寒:“弟媳。”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鲜红的斗篷颜色开始逐渐变淡。   童瞑扛着摄像机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命运】变得近乎透明的轮廓。   此情此景,简直令童瞑痛惜不已:“靠!还是来迟了吗?这么快热闹就结束了,我都没来得及拍照啊!”   【命运】似有所觉,忽然望了过来。   追在童瞑身后赶来的周眠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喘息了片刻,再抬头,恰好与【命运】的视线对上。   玫红的眼瞳如同滚烫烙铁留下的赤色印记,于刹那间唤醒了一些原本不存在于周眠记忆里的画面。   阴沉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婴儿的啼哭声,朝他伸来的双手上染着鲜红的指甲。   周眠瞳孔皱缩,重重按住了额头,不明白这些莫名的记忆从何而来。   那个女人……是谁?   周眠恍惚着抬眼,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童瞑还是没能赶上,惋惜地停下了脚步,发现周眠愣在原地,便转回去拉他:“周眠,你已经虚到这个地步了吗?”   周眠顺着他的力度站起来,目光仍注视着【命运】消失的方向:“刚刚那个……是谁?”   “还能是谁?”童瞑冷嗤一声:“对上我四哥和无神论者还能全身而退,当然也只有我那战力最牛逼的大姐了。”   “……【命运】?”   周眠按了按抽疼的额头,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思索。   他们走上前,都看到了封霁寒手里那颗与酆都鬼城的画风严重不符的水晶球。   童瞑从封霁寒手里抢过水晶球抛接了一下,啧啧道:“咱大姐也真是,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岑浔淡然道:“说不定是送给她弟媳的见面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封霁寒没好气道:“谁送见面礼送个记忆水晶?况且,这个记忆水晶里装的是关于你的记忆。”   岑浔挑眉:“我的?”   “我之前说过,大混战那天,你和【命运】忽然反水,联手狠狠坑了【时间】一把。”封霁寒看向岑浔:“【命运】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你,现在看来,应该是你当时跟她做了某种交易,她才会答应跟你联手。”   童瞑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就是说,大姐今晚其实是来向你讨债的?”   岑浔朝童瞑伸出手:“水晶球,拿来看看。”   退回幼生期后,岑浔关于小山村之前的记忆都清空了,对于所谓的交易内容,岑浔是想不起来一点。   不过……从【命运】直接找上门的行为来看,交易的内容对于【命运】,应该非常重要。   童瞑将手里的水晶球递给岑浔,沉甸甸的水晶球落入岑浔的刹那,一段记忆涌入岑浔的脑海。   ……   童瞑见岑浔拿着水晶球微微一顿,而后水晶球忽然四分五裂,透明的碎片散落一地,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岑浔收回手,垂眸望着地上的碎片,从神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童瞑好奇问他:“怎么样哥?想起来交易内容了吗?”   “想起来了。”岑浔踩上那堆碎片,碾了碾,忽而冷笑一声:“【命运】同意跟我联手对付【时间】,作为交换,我答应她,会让现实世界免于被毁灭的未来。”   童瞑震惊:“哈??”   “为什么??”童瞑非常不理解:“现实世界的死活关【命运】什么事?她提出的交换条件为什么会是这个!”   岑浔瞥他一眼:“你说对了,现实世界的死活,确实关【命运】的事。”   “【命运】的强大,来源于她从[命运之线]汲取而来的力量。”岑浔:“也就是说,她的强大完全建立在现实世界的众多人类身上。”   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人类,几乎每个人类都能通过命运之线为【命运】提供力量来源,所以【命运】才能做到随意操纵、篡改他人的命运。   而如果现实世界的人类全部死亡,就相当于上亿条命运之线通通断裂,失去力量来源的【命运】,将会同时陨落在人类毁灭的那一天。   “【命运】无法接受她所预见的那个未来,因为当现实世界堕入黑暗深渊的那个瞬间,她的命运也会就此终结。”   所以,当岑浔提出可以改变那个未来的疯狂计划时,【命运】选择赌一把,同意了与岑浔联手——哪怕她自己也会在【时间】的力量下退回幼生期。   为了自身的利益,【命运】必须要保下人类。   这样一来,【命运】为何会在今晚突然找上门,也就有了答案。   等酆都鬼城这个项目结束,岑浔将一举斩获上百亿的积分,分享二维码的传播,也会令噩梦大学绑定上亿的玩家,岑浔拿捏着玩家的生死,就相当于拿捏着【命运】的咽喉。   于是【命运】不得不出现,提醒岑浔他们之间的交易,确保岑浔不会对人类开启屠杀。   听完前因后果后,在场的其他三人俱是沉默。   “我还有个问题。”童瞑玩味地问:“哥,你难道真的会遵守这个交易?”   岑浔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童瞑多了解他这个阴险的四哥,见他这个表情,瞬间明白了岑浔的答案。   神位只有一个,【命运】不可能不去争那个位置。   而要击溃【命运】,就必须先断掉命运之线对她的供养。   所以……只要岑浔想要那个位置,他就绝对不可能遵守交易的内容,保下现实世界的人类。   岑浔拂去衣袖上的碎片,淡淡道:“夜深了,回吧。”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跟岑浔他们分开后,童瞑见周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微微眯起眼:“周眠,你在想什么?”   周眠没理他,童瞑的声音便带上了点威胁:“别让我问第二遍。”   周眠听见他这个语气,腰腹下意识紧绷了一下,咬牙忍耐道:“我是在想,我好像在哪见过【命运】。”   童瞑一口否认:“不可能,如果你见过,我能看不到?”   “你小时候在田里光着屁股玩泥巴,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童瞑悠悠道:“要是你见过【命运】,我当然也能知道。”   “……”周眠默默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岑浔走在封霁寒身边,忽然开口说:“今晚看到【命运】后,你似乎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她以前欺负过你?”   封霁寒骤然回过神,思索道:“那倒没有,【命运】很少出手,我之前就没怎么跟她正面交战过。”   岑浔问:“你觉得【命运】是什么样的诡怪?”   封霁寒想了想:“她是中立派,既不插手你们兄弟姐妹间的争端,又似乎对神位无欲无求,好像永远游离在争端之外。”   岑浔点点头,锐评道:“一般越是标榜与世无争的人设,私底下争得就越狠。”   “英雄所见略同,”路很宽,封霁寒偏要跟岑浔挤在一起走路:“有句话说得难听,但是很对,会咬人的狗不叫,【时间】是那条叫得最凶的狗,【天灾】【七煞】其次,至于【命运】,我觉得她就是那种不爱叫的咬人狗。”   岑浔:“那我呢?”   封霁寒打量了他片刻:“邪恶摇粒绒。”   “……”   岑浔:“封霁寒,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封霁寒感觉自己真的很冤枉:“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爱听。”   岑浔:“你的意思是我很小心眼?”   越说越错,封霁寒索性闭嘴,变成鸟形,飞到岑浔肩头心虚吹口哨。   岑浔肩上扛着鸟,往前走了几步:“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口哨声一停,黑白鸟探头过去看他。   岑浔若有所思道:“【命运】难道猜不到我会不遵守交易条款吗?”   如果他是【命运】,肯定会做二手准备。   岑浔的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希望只是他想多了。 第113章   酆都鬼城开放的第四天, 持有酆都鬼城二维码的玩家数量超过一亿。   比起酆都鬼城人满为患,其他诡域的境况可谓是冷清到了极致。   玩家被酆都鬼城完全垄断,除酆都鬼城外的诡域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这样下去, 势必会引发这些域主的拼死反扑。   因此,岑浔卡着时间, 适时向其他市的域主递去橄榄枝, 邀请他们加入噩梦大学,并承诺只要他们在酆都鬼城项目结束前加入, 下一个项目噩梦大学就带他们一起玩, 两方合作共赢,都有积分赚。   然而, 邀请函递出去,反响却没有预计中那么好,同意合作的域主是很多, 但更多的域主选择了不回复。   岑浔翻看着手上的一沓合作书,眉头轻皱, 隐约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现在噩梦世界基本上所有玩家都被噩梦大学垄断,其他诡域想拉到玩家, 要么跟噩梦大学分享玩家, 要么越过噩梦世界,直接进入现实世界捕捉人类。   按照岑浔的预估,在他递出邀请函后, 至少该有半数以上的域主会回信。   可现在, 只有大约25%的域主回信同意加入,剩余的75%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这绝对不正常。   域主要养眷从,还要维持整个诡域的运行, 长期没有积分收入,他们不可能不着急。   岑浔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所以,他们这是找到其他赚积分的办法了吗?”   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域主们的反常行为。   岑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便给童瞑发了条消息,让他去查查那些不回信的域主究竟在背后打着什么算盘。   童瞑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就去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   这一查,还真被童瞑查出了一件大事。   童瞑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带着查到的东西就冲进了会议室。   正在进行的会议被强行打断,童瞑却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将表格往岑浔面前一放,肃容道:“哥,你看这个!”   他伸手指着表格上的内容,总共有两列,一列是“报名诡域”,另一列是“状态”。   “噩梦系统推出的第一个活动是‘百大排行榜’,当时报名的诡域总共有106个。”童瞑沉声说:“我刚刚查了一下,发现有46个诡域退出了这项活动,而且退出时间相差无几,都在今天。”   只见表格上,许多诡域的状态都是“已退出”。   岑浔不慌不忙地拿起表格,端详了上面显示“已退出”的诡域名称片刻,忽而弯唇一笑:“我说怎么都不回复,原来是集体造反了。”   这些域主忽然同时退出噩梦系统组织的活动,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岑浔询问童瞑:“有查到组织者是谁吗?”   童瞑摇头:“我的全知之眼受到了干扰,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内幕。”   连全知都看不到的内幕……那么组织者的身份,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命运】和【时间】都能干扰童瞑的全知视野,令他看不清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个幕后组织者或许就是【命运】和【时间】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其他正在开会的人也都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内容,也都加入了这个话题。   “退出活动,就相当于放弃了通过噩梦系统拉取玩家的这一途径,如果他们没找到噩梦系统以外的渠道,不太可能会这么做。”云时卿神色严峻:“或许……他们是找到了进入现实世界,直接捕食人类的路径。”   0096惊愕道:“这可能吗?唯一的通道不是在咱们噩梦大学里面?”   “你傻,有一个通道,怎么不可能有第二个?”0002不客气道。   秦修则站在经济学的角度分析:“真有新通道就麻烦了,不仅会打破噩梦大学的垄断地位,我们未来的潜力客户也会被对手诡域抢走,造成巨大的损失。”   这谁能忍?   岑浔愿意跟其他域主合作,完全是为了扩大运营规模,赚到的都是他自己的。   可现在,竟然有对家妄想从他的碗里分一杯羹,岑浔当然不会允许。   岑浔起身,点了几个人:“会议暂停,0001,0096,童瞑,巫烬,你们跟我一起,亲自上门拜访那些退出活动的诡域。”   巫烬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这次我也能去?”   岑浔拖开椅子,垂眸说:“以后打架都带你一起。”   一群人雷厉风行地走出会议室,云时卿先一步离开,准备去把战斗机开过来,方便队友快速抵达战场。   等待的期间,岑浔收到了封霁寒发来的一个加密视频。   岑浔顿了顿,打开了视频。视频里是一段航拍画面,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在高楼间攀爬破坏的诡怪身影,绘有异端监测局标志的直升机不断对那只诡怪进行射击,不间断的枪声中,隐约可以听见下方人类惊恐的尖叫声。   画面里有异端监测局的直升机,很显然,这并不是发生在噩梦世界的事。   岑浔目光微沉,给封霁寒打去电话。   “视频我看到了,”岑浔说:“我事先声明,这些诡怪可不是我放出去的。”   “我知道不是你。”封霁寒那边风声很大,背景音非常嘈杂:“你在酆都鬼城坐等玩家上门送菜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所以我猜是你的对家干的。”   岑浔利落地问他:“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范围多大?”   “一小时前,全球各地都出现了诡怪。”封霁寒的声音在电流声中有些失真:“值得庆幸的是,它们的等级都不高,D级左右的异能者差不多就能解决。”   岑浔:“有出现过域主级别的诡怪吗?”   封霁寒:“没有,暂未发现。”   “把那些诡怪的资料发我,”战斗机降落时的气流拂过岑浔的额发,岑浔语气沉冷:“今天有四十六个域主忽然集体退出噩梦系统举办的活动,我现在正打算去拜访他们。”   封霁寒了然:“好,我等会儿就发你。”   云时卿将战斗机停稳,众诡纷纷上机,岑浔边走边问:“噩梦世界忽然出现这么多新通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虽然噩梦世界的屏障确实在逐渐变薄,但绝不可能一夜之间破损到这个地步。”封霁寒:“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都人为造成的裂口。”   可谁又能做到破坏噩梦世界的屏障,同时打开这么多个通道?   几乎是瞬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岑浔和封霁寒同时说:“【行者】!”   没错,【行者】拥有空间类技能,如果是他,确实有能力打穿噩梦世界的屏障,将诡怪放入现实世界。   岑浔扣上安全带:“我现在过去确认。”   【行者】无法干扰【全知】的视野,如果【行者】与那些域主有过交集,等童瞑到了现场,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封霁寒看向一旁的管理员01,管理员01朝他比了个OK,封霁寒便对岑浔说:“已经把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诡怪资料都发给你了。”   岑浔“嗯”了一声,转发给了童瞑,然后问他:“你现在是在执行任务?”   封霁寒毫无防备地答道:“是啊,我现在坐在直升机上开领域,怎么了?”   “直升机啊,那个太慢了,”岑浔似是笑了一声:“我坐的是你队长开的战斗机呢。”   封霁寒:“……”   封霁寒是真没想到岑浔铺垫半天,最后的目的居然是贴脸炫耀。   “你队长战斗机开得确实不错,”岑浔不紧不慢地说:“你以前坐他开的战斗机,一定也飞得像我现在一样快吧。”   明知岑浔是在故意贩剑,但封霁寒是真的有点破防了,强颜欢笑道:“你满意就好……好好对他。”   邪恶摇粒绒得到了想要的反应,终于满意了,还故意问他:“怎么感觉有人在咬牙切齿地说话,封霁寒,你不会又破防了吧?”   封霁寒若无其事:“就这点小事,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队长过得好就行了,我坐直升机没关系的,风太大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岑浔好笑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已经想象到这人在电话那边假笑的模样了。   正在开战斗机的云时卿听着岑浔的说话声,无奈地想,他都是能听到的啊……   童瞑则大大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四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急吗,怎么还有闲心逗鸟!”   岑浔淡淡道:“感情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童瞑不服气,偏要跟他辩上一辩:“我可是全知!全知什么不懂?”   岑浔抱臂道:“那你现在就找出一个愿意跟你聊天的人。”   这还不简单?童瞑自信地打开跟周眠的对话框,编辑一条消息发了出去:“在哪?”   消息发出,红色感叹号就这么突然地闯入他的视野。   童瞑笑意微僵:“……一定是信号不好,我再发一条。”   于是又弹出一个刺目的感叹号。   【…开启了朋友验证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这下童瞑是彻底抓狂了:“靠!我又哪里惹到他了?他凭什么又把我删了!!”   巫烬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看来人家小周删了你还不止一回,六哥,你就承认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吧!”   童瞑脸黑如铁,飞快编辑信息,都顾不上继续吐槽岑浔了。   童瞑是完全没想到会在周眠身上吃那么多亏。   童瞑原本以为,他可以通过跟周眠做交易来拿捏周眠,所以他答应了周眠,会帮周眠的奶奶寻找合法合规的肝/源,用正常的医疗手段延长他奶奶的寿命,作为代价,周眠同意任他施为。   结果周眠是老实了,让他上床他也会照做,但周眠床上床下完全两个模样,无论前一晚崩溃地向他保证了什么,第二天起来后就像失忆了一样,从来不会照做。   提裤无情,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周眠这种人。   永远冷漠,永远理智,永远清醒。   哪怕跟周眠签订了契约,童瞑也完全奈何不了周眠。   杀又不能杀,操又操不服,你能拿他怎么办?   童瞑就没见过像周眠这样让他深感棘手的人类。   费了老半天劲,童瞑终于成功威胁周眠把他加了回来,他立即质问周眠为什么要删了他。   结果周眠居然回了他一个:“你头像太丑,就删了。”   就因为头像丑!就因为头像丑!?   什么狗屁理由!   “……”童瞑咬牙切齿地打字:“我警告你,再敢随便删我,我就把你的视频散播到所有平台!”   周眠:“哦,你去散播吧,刚好有点不想活了,晚上回去就自杀。”   然后又把童瞑删了。   发现发出去的信息再次变成感叹号,童瞑狠狠锤在前面的座椅上,抓狂地骂了一声:“靠!”   前面的0096无辜中枪,立即坐直:“怎么了怎么了!是敌袭吗!”   岑浔没有波澜道:“一个loser的无能狂怒罢了。”   童瞑咬牙切齿地给周眠发短信:“我允许你自杀了吗?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过了一会儿,童瞑面无表情地给周眠发消息:“已经把头像改了,出完任务后给我回来吃药。”   战斗机掠过噩梦世界的上空,赴往目的地。   H市已成为岑浔的诡域,其他市内的诡域却是错综复杂,岑浔对照着管理员01发过来的诡怪资料,先去拜访了其中一个诡域。   像岑浔这样坐拥几十亿积分的大域主,对上这种小诡域,堪称降维式打击,岑浔没费多大力气就成功进入了对方的诡域,童瞑搜寻片刻后,果然发现了一个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   童瞑用全知之眼仔细看了片刻,回头对岑浔肯定道:“确实是老五干的。”   岑浔问:“有办法关掉吗?”   童瞑却是摇头:“关不掉,这是老五用力量创造出来的空间通道,跟我们那个可以变成钥匙的端口不一样。要想关闭它,要么找到老五,让他自己关,要么找到另一个跟老五旗鼓相当的空间能力者,强行关闭这个通道。”   岑浔思忖片刻,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走这个通道,还会不会被噩梦世界的屏障强行压制等级?”   通过噩梦大学的端口进出,诡怪的等级会被压制到青衣级上下,不知道【行者】创造出的空间通道是否还会有这个弊端。   童瞑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会,四哥,你可以把空间通道和端口看成两种东西。”   “空点通道类似传送门,它并不穿过屏障,而是直接进行空间上的跳跃,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童瞑解释道:“所以走空间通道的话,就不会因为屏障的存在而被削弱等级。”   至于端口,就相当于在那层屏障上打一个洞,诡怪要通过这个洞往返,就势必会受到屏障影响。   “也就是说,通过空间通道进入现实世界的那些诡怪,等级都没受到削弱。”岑浔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空间通道:“一些低阶诡怪就算了,如果【命运】【时间】和剩下的三分之二【天灾】也通过空间通道进入现实世界,那么现实世界算是真的要完蛋了。”   “是啊,如果诡怪可以直接进入现实世界吃人,谁还会乖乖遵守游戏规则?”童瞑皱眉道:“这样一来,噩梦大学打的所有商战都失去了意义。”   问题正是这个,诡怪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为了吞并更大的诡域,获得更强的力量,诡怪会不择手段地蚕食对方。   岑浔愿意合作共赢,其他域主却不见得如此有大局观,一旦给他们成长起来的机会,噩梦大学未来将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   岑浔没有犹豫,当即做出了决定:“必须尽快抓到老五,让他把这些通道关了。”   然而,在抓捕【行者】一事上,童瞑却难得有些无能为力。   “老五那家伙跑得太快了。”童瞑试着用全知之眼查看【行者】的踪迹,看了片刻便头疼道:“就算我追踪到他的实时位置,下一秒他开个空间门,转头又跑远了。”   【行者】能力特殊,可以随时随地转移自己的位置,【全知】对上【行者】,优势确实不大。   岑浔想了想:“让预知来看吧,与其追着老五跑,不如守株待兔。”   他瞥了童瞑一眼,直白道:“小周看到你就烦,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去跟小周说。”   “……”童瞑憋屈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岑浔试着让0096用携带特殊金属的炸弹炸毁空间通道,但是失败了,岑浔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云时卿用【固心如界】直接罩住空间通道,不让更多诡怪跑出去。   处理完空间通道,岑浔走出化为半废墟的建筑,一脚踩在了废品堆般的怪物身上。   “是谁让你退出活动的?”   岑浔微微俯身,琥珀眼瞳冷漠地注视着它:“我发来的邀请函,你没看见?”   “看看、看见了,”废品诡发出颤抖的呓语:“我真的想同意的,但是……但是那个大诡说,如果我加入噩梦大学,他就把我的时间倒退前诞生前,让我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我害怕……所以……”   “时间。”岑浔缓缓念出这两个字,笑了。 第114章   “【行者】, 主技能[虚无之界],擅长空间类技能。”   “开辟一个逃跑通道的最快速度可达到0.3秒,传送距离最远可达到一万五千公里。”   童瞑放下手里的资料:“也就是说, 一旦他发觉我们的存在, 随时随地都能逃跑,而我们就算在看到他的瞬间出手, 也敌不过他的逃跑速度。”   【行者】最大的优势就是跑得快, 并且,他的空间类技能攻守兼具, 只需冷不丁把空间开在敌人脚下, 就能把敌人传送走,靠控制空间的开闭, 还能达到切割敌人的目的。   这种情况下,要想抓捕到【行者】,绝不是一件易事。   岑浔坐在椅子上, 双手交扣在一起,眼中透出沉思:“得想个办法, 让他跑不了才行……”   童瞑将另一份资料放在他桌上:“这是关于【时间】的资料,也是那鸟人发给我的, 你看看吧。”   岑浔瞥他一眼:“谁准你叫他鸟人的, 没礼貌。”   童瞑鄙夷道:“我以前还叫他疯狗呢,你都没说什么,现在连鸟人也不让叫了。”   岑浔没接茬, 拿过资料翻看了起来:“我自己看看, 你先出去吧。”   童瞑:“切,用完就丢。”   童瞑出去后,岑浔翻看起了有关【时间】的资料。   这份资料是异端监测局的绝密档案, 不知道封霁寒是怎么搞到的,他一个队长,在局里的权力有这么大?   短暂的思考后,岑浔收回了思绪,着重去看【时间】的技能。   【时间】的技能就如同其代号,与时间有关,他可以单独加快、暂停、回退一个人的时间,也可以大面积加快、暂停、回退某个区域内所有人的时间。   当然,涉及的人数越多,【时间】消耗的力量也越多,十年前的大混战里,【时间】就因为回溯整个城市的时间而遭到重创,因此,如果不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时间】很少会一次性改变大范围区域内的时间。   岑浔看资料看得认真,两个小时过去,他仍保持着翻看资料的姿势没有变,旁边的本子上已经被他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内容。   乌萨还是第一次看到岑浔对某个敌人如此上心,看来这次的敌人应该不好解决。   见岑浔暂时放下了笔,按了按眉心,进入中场休息的状态,乌萨抓住这个空档,把0002开的药拿了过来,岑浔接过,就水服下。   乌萨收回空杯,忍不住问:“校长,您为什么要控制觉醒进度呢?完全觉醒不是会变得更强吗?”   “确实,会变得更强。”岑浔剥了颗糖放进口中,压下那股苦味:“但我不确定完全觉醒后,我会是什么状态。”   “或许会依然理智,或许会失去理智,无法正常思考。”   岑浔合上本子,淡淡道:“现在不是彻底觉醒的好时机。”   前有【时间】,后有【行者】和【七煞】,岑浔必须先处理掉这几个棘手人物,才能安心觉醒。   “乌秘书,”岑浔忽然开口问道:“你的镜子空间也属于空间类技能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乌萨立即正色道:“好哦,您问吧校长。”   岑浔转向乌萨:“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开辟出镜子通道的?”   “怎么开辟出的……”乌萨思考道:“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岑浔:“打个比方吧,就比如说你要从这里去到秦修的卧室,你会怎么运用技能。”   说起这个,乌萨立即有了头绪:“首先我会找到秦修卧室里的镜子!用技能选中,再用技能选中这里的镜子,把两面镜子联通起来——然后就能穿过去了。”   岑浔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秦修卧室里的镜子的?一下子就能找到吗?”   “那肯定不是,需要提前标记的,”乌萨急忙否认:“我特意标记过秦修卧室里的镜子,所以才能马上选定。换作童院长房间里的镜子,我从来没有标记过,就无法直接做出镜子通道了。”   岑浔单手支着下巴:“第三个问题,如果我偷偷把秦修卧室里的镜子搬到童院长的房间里,你在开镜子通道时,能发现镜子位置的变化吗?”   乌萨愣住了:“诶?”   “这种事我还没遇到过呢。”乌萨挠挠头:“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应该不会发现吧,因为我只管标记镜子,知道它出来的地方是秦修的卧室就够了,根本不会特意记它的位置啊。”   “毕竟镜子非常多,如果每个镜子都记位置的话,那太考验记忆力了。”   乌萨摇摇头:“反正我肯定做不到的。”   岑浔打了个响指:“那你现在可以去秦修的卧室一趟吗?乌秘书。”   乌萨精神一振:“没问题校长!”   “哦,对了,”岑浔打开自己手机的相机,递给乌萨,微笑道:“出镜子后记得马上拍照。”   乌萨一头雾水应了下来,拿着手机开了个镜子通道,去了秦修的卧室,但乌萨出来后,却发现房间的摆设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潢陌生的客厅。   更离奇的是,乌萨绕过拐角,竟然看到童院长穿着条粉色小猪围裙坐在餐桌边,怀里抱着周眠,正在用勺子给他喂饭。   ……这是什么神奇的场景?   乌萨瞠目结舌。   这时,童瞑也发现了乌萨的出现,瞳孔地震地望了过去,恰好对上乌萨震惊的目光。   “童院长,你……”乌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举起手机,对童瞑来了个十连拍。   童瞑慌忙放下勺子:“等等!不是——”   不等他阻止,乌萨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童瞑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周眠在他怀中微嘲道:“我刚刚就警告过你别这么做。”   童瞑黑了脸:“你手受伤了,我好心给你喂饭,倒成了我的错了?”   “没人要求你这么做,”周眠冷淡道:“我吃不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   童瞑咬牙:“怎么跟我没关系?就你这个破身体,身上这个病那个病,做一次就晕,我能怎么办!”   “你可以去找那些没病的人类,”周眠垂眸缓缓问:“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除了预知的能力,毫无特殊之处。”   童瞑微微皱眉,关于这点,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周眠也算不上顶漂亮,性格又倔又不听话。   “怎么没有特殊之处?”他瞥了眼周眠:“其他人类可没胆子招惹我。”   “我就喜欢犯贱,怎么了?”   周眠闭上眼,无力地骂他:“神经病。”   ……   乌萨原路返回,满脑子都是粉色小猪。   童院长他……粉色小猪……小猪……围裙。   恍惚地踏出镜子,乌萨发现他出来的位置竟然又变了,不是岑浔的办公室,而是阁楼楼顶。   岑浔胳膊搭在栏杆上,将脸转向他:“看来移动镜子确实不会被你发现。”   哪怕刚从办公室的镜子离开,回来的时候乌萨依旧没发觉不对。   “有拍到什么吗?”岑浔朝乌萨伸出手。   乌萨递上手机,恍惚道:“粉色小猪……”   岑浔也看到了照片,微挑眉梢:“不是说只是玩玩而已吗?”   他放大照片,欣赏了几秒童瞑围裙上的粉色小猪,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乌萨:“乌秘书,这几天我不在酆都鬼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就照着这个本子上写的做。”   乌萨接过本子,迟疑道:“可酆都鬼城还有一天就要关闭了,下一个项目的主题我们还没来得及确定。”   岑浔想了想:“先不急,如果顺利的话,会有合作者主动找上门的。”   乌萨疑惑歪头:“合作者?”   “本子上有写紧急预案。”岑浔说:“如果没有合作者上门,矢墟会将酆都鬼城恢复为初始的噩梦大学皮肤。”   乌萨将本子抱在怀里,认真地应了下来。   *   傍晚六点,岑浔通过【行者】开辟的空间通道离开了噩梦世界,第一次以本体状态进入现实世界。   周眠已经预测到了【行者】后天会去的地方——是现实世界的某个山区,虽然不知道【行者】去那种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但为了抓捕【行者】,岑浔准备提前去那个地方蹲点埋伏。   不过在此之前,岑浔打算先去封霁寒家里一趟。   从空间通道出来,岑浔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倒塌的废墟,废墟里,依稀可见鲜血喷溅的痕迹,显然,在岑浔之前,有其他诡怪从这个空间通道走出,袭击了这栋建筑里的人类。   废墟的周围是一栋栋各有损坏的居民楼,楼里没有灯光,里面的居民应该已经被疏散了……或是已经被吃了。   岑浔走出这片废墟,听到旁边有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他转头看去,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仪器。   岑浔走近,随手伸手摆弄了一下,那个仪器的指针瞬间超过最高点,然后“砰”的一声,爆炸了。   岑浔:“……”   他缓缓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走出废墟,打开了手机导航。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直升机靠近的声音,紧接着,数道探照灯打了过来。   岑浔微微皱眉,猜到是刚刚爆炸的仪器引来了这些人类,便收起了手机,准备先离开这片区域。   探照灯的光线聚焦在废墟中,里面却空无一物,只剩下仍在冒烟的检测器。   直升机里的异能者按住耳麦,声音沉重:“A11号通道附近没有发现诡怪,检测器爆炸,预估诡怪等级……红衣级以上。”   封霁寒听到耳麦里传来的这句话,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红衣级以上,该不会……   封霁寒当即在频道里说:“你们千万别动,离远点,我马上过去。” 第115章   封霁寒顺着定位找过来的时候, 岑浔正独自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吹风。   这个时间点,小孩们都放学了,吵吵闹闹地在旁边的公园设施上玩耍, 落日的余晖转变为路灯的暖光, 岑浔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衣倚在长椅上,长腿交叠, 气场强大, 手里却突兀地捏着一包虾条,怎么看怎么显眼。   这么近的距离, 岑浔却没攻击人类, 封霁寒看到这还算和谐的一幕,心放下了一半。   他按下耳麦, 对通讯频道的所有异能者说:“通道A11,解除最高警报。”   说完,他关闭了耳麦, 将它放进了兜里,然后走了过去, 挨着岑浔坐下:“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本来打算先去你家,给你一个惊喜。”岑浔语气不是很好:“人类的仪器坏事。”   “还好被我提前发现了, ”封霁寒笑道:“我今晚不回家, 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他瞥了岑浔手里的半包虾条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问:“虾条哪来的?”   “一个小孩给的。”   “看来我们岑老师在小孩堆里也很受欢迎嘛。”封霁寒已经自发地将手伸过去,从他手里的包装袋里摸虾条吃了:“好吃。”   岑浔干脆把剩下的半包都给他了:“太咸, 不好吃。”   封霁寒笑看着他:“那我带你去买点甜的?”   岑浔想了一下, 答应了:“也行。”   于是封霁寒分给他一个可以模糊容貌的道具墨镜,和岑浔步行去一公里外的商圈买蛋糕。   封霁寒完全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岑浔并肩走在满是人类的世界里, 一路平和,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   放到十年前,岑浔走到哪,哪里就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就是放在十年后的今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封霁寒觉得自己做梦都做不到这样的画面。   岑浔这些年脾气确实好了很多,杀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全凭心意,但邪恶的底子就在那里,封霁寒还以为他到了现实世界,至少也会干点坏事。   结果没有。   封霁寒偷偷摸摸地问岑浔:“现在周围这么多人,你没有产生杀人的想法吗?”   岑浔兴致缺缺:“你希望我产生杀人的想法吗?”   封霁寒诚实道:“那肯定是不希望的,我只是好奇,你现在对人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会对路边的蚂蚁产生什么感觉吗?”岑浔语气平平,目光扫过公园里走过的男男女女:“碾死他们很简单,但毫无意义。”   封霁寒压低声音:“那别的呢?比如鲜血,尖叫,杀戮……”   岑浔想象了一下那个乱糟糟的场面,萎了:“就这么说吧,我现在只想顺利吃到蛋糕,多余的事懒得做。”   岑浔本来也以为,等他进入人类世界,一定会大杀特杀。   但等他真正进来,走入人类当中,又忽然觉得,杀掉这些素昧平生的人类,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会带来成就感吗?没有。   缺食物吗?也不缺,酆都鬼城现在有一亿以上的玩家,他想杀多少杀多少,甚至还能反复杀死他们。   相反,当岑浔来到现实世界,看到来来往往的普通人类,忽然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岑浔也生活在这样一个平和而安全的世界里,走在路上,不用担心忽然跳出一个怪物吃掉自己,生活有序进行,爱人会在家做好饭等他回去。   可后来,这一切都被忽然闯入的玩家打破了。   他的现实,变成了别人眼里的噩梦世界。   岑浔曾发誓要让践踏了他的生活的玩家也品尝到这种痛苦,可是,当他真的来到现实世界,看到各自忙碌于生活的普通人类,岑浔很难不想到自己。   闯入人类世界的自己,跟闯入噩梦世界的玩家,又有什么区别?   岑浔现在轻轻松松就能毁掉普通人苦心经营的一切幸福,可岑浔却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正是因为他自己失去过,所以他才能理解失去这份幸福的心情。   最后岑浔谁也没杀,独自坐在了公园的椅子上。   ……   岑浔望着不远处的霓虹都市,眯起眼:“我算是被你感化了吗?”   “有吗?”封霁寒转过脸,轻啄了岑浔的侧脸一下,然后笑着问:“有被我感化的感觉吗?”   岑浔淡定道:“有想做的感觉。”   封霁寒的脸一下子烫了:“大街上你在说什么啊……别说了,不许在街上说这些。”   岑浔无所谓道:“怕什么,有谁听到了笑你,我就把他宰了。”   得了,刚想夸他今天是善良毛线球,又变邪恶了,封霁寒拖着岑浔快步往前走:“快走快走。”   在公园边的商圈里,封霁寒买了两支冰激凌,又和岑浔一起挑了个漂亮的蛋糕,出来的时候,岑浔看到商场大屏上播放着一则紧急新闻,停步看了一会儿。   “……诡怪数量已得到控制,但仍有少部分诡怪在外流窜,请广大市民朋友近期减少出门,注意保护自身及家人的安全……”   岑浔咬了冰激凌的尖尖一口,问身边的封霁寒:“异端监测局已经公开诡怪的存在了吗?”   封霁寒:“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瞒得住,全国各地都有,视频全网满天飞,异端监测局只能选择公布。”   “既然知道有诡怪还在外面流窜,人类为什么还敢出门?”   “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啊,”封霁寒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要危险还算可控,人类总会出门的。”   岑浔看着商场的大屏幕说:“无法理解人类。”   封霁寒觉得拿着冰激凌评价人类的岑老师有点可爱,便揽着他的腰,在路灯的阴影里亲了亲岑浔的脸,附和他道:“是啊,人类就是很奇怪的生物,竟然还有人类会喜欢邪恶毛线球,你说奇不奇怪?”   岑浔理所当然道:“邪恶毛线球长着一张好脸,人类喜欢邪恶毛线球,不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吗?”   “……”封霁寒算是败给他了,没见过这么会自夸的。   虽然说的确实是实话就是了……   封霁寒是开车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副驾驶多了一个岑浔。   路灯的灯光在岑浔脸上打下一个又一个阴影,岑浔半开着车窗,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黑发掩映的侧脸线条优越,不用做任何修饰就已经极致昳丽。   这个角度的岑浔,封霁寒以前天天都能看到,最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封霁寒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他,语气正常地问:“你就这么过来了,酆都鬼城谁在管呢?”   岑浔随口道:“乌秘书。”   封霁寒暗自估算了一下:“现在玩家数量有一亿以上了吧,等酆都鬼城开完,下一个项目你打算怎么开?”   “还不确定,”岑浔唇角上扬:“原本的计划是继续开噩梦大学,但我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不过能不能成功实施,得看运气。”   “更好的主意啊……”封霁寒故意拉长声音:“让我猜猜,该不会跟【七煞】有关?”   岑浔转头看向他。   看到岑浔这反应,封霁寒不由一笑:“被我猜中了?”   岑浔挑眉:“怎么猜到的?”   “这很难猜吗?”封霁寒注视着前方,将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你给【七煞】回信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你的回信内容就是过几天再迎战,如果【七煞】当真,算算时间,他这几天差不多就来了。”   “但这件事不是百分百会发生的,得看【七煞】究竟有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所以你才说得看运气。”封霁寒说完还卖乖地问:“岑老师,我说的对吗?”   “全中,”岑浔幽幽道:“如果我是皇帝,我会当场砍了你。”   封霁寒深感冤枉:“为什么?我了解陛下还有错?”   岑浔竟然还有理有据:“后宫不得干政,鸟妃妄自揣测圣意,按律当斩。”   封霁寒差点喷了:“你这是在哪看来的??”   而且鸟妃又是什么鬼?   岑浔瞥他一眼:“乌秘书看的电视剧就是这么演的。”   封霁寒哑然:“乌秘书怎么还看这些?”   “乌秘书说职场如官场,想要学习大内总管的制衡之道。”岑浔淡淡道:“我也不懂他学这个,找的参考资料为什么是宫斗剧。”   “……”封霁寒缓缓道:“可能你给他一种类似皇帝的感觉?”   岑浔感兴趣地问:“哪种感觉?”   “中央集权,独裁统治,谁敢忤逆你,谁就会死,”封霁寒想了想,补充一句:“九子夺嫡,为了继承大统,可以对兄弟姐妹大打出手。”   越说越起劲,封霁寒细数岑浔的十宗罪:“占有欲强,生性多疑,看谁不爽就会诛他九族……”   岑浔阴沉地打断他:“……鸟妃,你啰嗦了。”   察觉到风雨欲来,封霁寒及时悬崖勒马,默默闭嘴。   一路气氛凝滞地回到家,封霁寒把车停进车库,还在整理车上的东西的时候,岑浔已经拎着蛋糕提前下车,也不等他,自己轻车熟路地进了门。   走进大门,入目的是装修熟悉的客厅,所有家具和摆放位置都是噩梦世界里那个别墅的复刻版本,迎面扑来的熟悉感令岑浔恍惚了一瞬。   噩梦世界的家在岑浔的怒火下毁于一旦,而在现实世界的同一位置,封霁寒复刻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家”。   这也是岑浔之前能快速定位到封霁寒住址的原因,从某种角度来说,封霁寒真的是一个很会自欺欺人的人。   岑浔走进客厅,发现并不是所有摆设都跟噩梦世界里的那个家完全相同,一些细节还是有些许的差别。   比如岑浔跟封霁寒一起布置的小玩意,现实世界就无法复刻。   岑浔摸了摸沙发,指腹沾到薄薄一层灰,显然,封霁寒不怎么坐这个沙发上。   明明整栋别墅都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物品却偏偏摆放得刻意,就像有人仍在固执地守着一场旧梦,迟迟不肯离开。   岑浔去了厨房,本打算把易化的奶油蛋糕放进冰箱,一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满当当的一箱营养液。   没有瓜果蔬菜,也没有零食酸奶,只有玻璃管里的各色液体在轻微晃动,在亮起的冰箱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岑浔顿了顿,打开冷冻区,里面依旧空空荡荡。   封霁寒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正对着打开的冰箱门发呆的岑浔。   “你平时吃的就是这个?”岑浔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封霁寒不明所以,走过来看了眼那些营养液:“异能者消耗量大,喝这个可以高效补充能量。”   说着,他伸手想拿一支营养液,但岑浔却忽然把冰箱门关上了,转头看他:“为什么不做饭?”   封霁寒收回手,隐约感觉岑浔心情有点不好,虽然疑惑,但还是答道:“我一个人住,没那个做饭的必要,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了。”   “随便对付两口?”岑浔皱眉,望着他的目光里竟然隐隐含着怒意:“封霁寒,你难道是为我而活的吗?我跟你离婚,你就连自己的生活也过不好?”   封霁寒嘴唇微动,否认:“我没有过得不好,不做饭就叫过得不好吗?当然不是,我过得很好。”   岑浔沉默半晌,掠过他身侧:“那你以后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吧。”   封霁寒急忙追出门,岑浔走得很快,才几秒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封霁寒将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最后在卧室的床上发现了背对他躺下的岑浔。   封霁寒见他没走,放心了,他也不出声,先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岑浔仍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没有变,显然还在生闷气。   在如何哄好岑浔一事上,封霁寒已经颇有心得,他直接绕到床尾,从被子下钻了进去,一直蛄蛹到了岑浔怀里。   岑浔冷漠地看着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的封霁寒:“干什么?”   封霁寒一本正经道:“据说妃子侍寝的时候要从脚底钻进被窝,这不是让你体验一下皇帝的感觉。”   岑浔没吭声,封霁寒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脸颊贴着岑浔的额头说,低声说:“其实我刚刚是说谎了,离开你以后,我过得很不好。”   “不想吃饭,也睡不着觉,只想去找你。”封霁寒哑声道:“可你那么狠心,说离婚就离婚了,好像只有我在原地刻舟求剑。”   岑浔终于出声:“我狠心吗?”   “狠心。”   岑浔:“是你自己先不听话的。”   “那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好吗?”封霁寒用脸蹭蹭岑浔的额头:“不要再丢下我了,没有老婆,我感觉要死掉了,什么事都做不了。”   岑浔心想,鬼扯,你背地里干过不知道多少事,现在怎么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但岑浔偏偏就很吃这一套,明知封霁寒是在故意撒娇示弱,哪怕是装的,肯为他用心就好。   要真是傻白甜,岑浔也看不上。   见封霁寒不再嘴硬,岑浔终于肯理他了:“那些营养液,你不会觉得难喝吗?”   封霁寒老实说:“我从小喝的就是那个,已经习惯了。”   岑浔缄默了一下:“从小就喝这个?”   “跟你在一起后,我才发现这个其实很难喝。”封霁寒坦诚道:“后来就很少喝了,更喜欢跟你一起吃饭。”   岑浔终于发现那股没来由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愤怒于研究院用营养液随意糊弄幼小的封霁寒,愤怒于封霁寒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空空荡荡的家,空空荡荡的冰箱。   强大如封霁寒,却苦苦追寻着一场名为“爱”的泡影,为此不惜将自己困在原地。   太蠢。   封霁寒见岑浔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忍不住了,自己钻进了被子里,拱开岑浔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衣,给自己谋起了福利。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岑浔思绪被打断,没好气地将胸前的脑袋往下按去,沉声命令他:“舔。”   封霁寒欣然接受,顺着他的力度往下。   ……   前一晚闹得太迟,第二天早上,岑浔睡得昏天黑地,封霁寒趴在他耳边唤了好几声才将他唤醒:“陛下,该起了。”   岑浔强忍着困意起来:“几点了?”   “八点半。”   今天岑浔就准备前往【行者】会出现的那个山区,所以没发什么起床气,很顺利地就起床了。   封霁寒递过去一条热毛巾让他敷脸,打开衣柜,让岑浔自己挑今天要穿的衣服。   “我给你新买了很多衣服,你看看喜欢哪件。”封霁寒拉开柜门,一排花里胡哨的衣服出现在岑浔视野里。   岑浔的审美确实夸张了点,但架不住人好看,什么丑衣服都能撑得起来,因此封霁寒吐槽归吐槽,平时发现岑浔会喜欢的那种丑衣服,还是会买下来。   一不留神就买了这么多。   岑浔正挑着,楼下忽然传来门铃声,封霁寒只好将自己从岑浔身上撕开:“应该是周眠他们来了,你换衣服,我去看看。”   打开门,封霁寒才发现,来人竟然不止周眠和宿明祁,还有童瞑和巫烬。   封霁寒赶紧让他们进来,唯独轮到童瞑的时候,封霁寒往门口一挡:“我家不欢迎偷窥狂。”   童瞑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撞开他就进门了:“我哥在这里,我哪不能去?”   一人一诡互相看不顺眼,一起在沙发坐下时,气氛非常诡异。   “我四哥呢?还没起床吗?”巫烬坐不住,跃跃欲试地准备冲上楼:“我去叫他。”   封霁寒忙阻止巫烬道:“他起了,马上下来。”   巫烬高傲地瞥他一眼,抱着胳膊四处检阅起了这栋房子,封霁寒随他去了,巫烬完全是小孩子脾气,越说他,他越不服。   同样是岑浔的弟弟,童瞑就更离谱了,居然随身携带了一个背包,并从背包里掏出早餐若干,琳琅满目地摆在周眠面前,顺带拿出几种药,绷着脸硬邦邦道:“吃药。”   周眠一言不发地吃了药,期间没多分给童瞑一个眼神。   封霁寒不放心地拿过药看了几眼,发现都是一些治疗胃病的药。   封霁寒有些稀奇地瞥了童瞑一眼,发觉自己现在有点看不懂这个偷窥狂了。   之前对小周喊打喊杀的,现在怎么又照顾起了小周?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宿明祁一脸安详地跟谁发着短信,封霁寒绕过去一看,发现跟他聊天的人居然是云时卿。   ……队长,你不是失忆了吗?又是什么时候跟副队加上的联系方式??   正当封霁寒心情复杂的时候,岑浔下来了。   周眠正喝着粥,看到岑浔身上的衣服,猛然呛住,童瞑则头疼地捂住眼睛:“四哥!你怎么又穿这种衣服了?”   “因为好看。”   岑浔才不管自己的审美给他人造成多大的冲击,扫了周眠一眼:“等小周吃完就出发。”   在抓捕【行者】的行动中,岑浔并不打算带太多人过去,最后定下来的就只有他们六个,剩余的人则被留在酆都鬼城,负责将这个项目运营到结束。   看到周眠在喝粥,封霁寒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岑浔昨天没来得及吃的蛋糕,于是将蛋糕取了出来,问岑浔要不要吃。   岑浔当然没有拒绝。   封霁寒就将袋子里附带的勺子递给岑浔,岑浔接了过来,随手拆开,挖了勺蛋糕,刚送进口中,忽然察觉到封霁寒目光不对。   岑浔疑惑地问:“怎么了?”   封霁寒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拿着勺子的左手上。   岑浔顿了顿,将左手拿着的勺子换到了右手。   封霁寒笑了一下:“没什么,你继续吃吧。” 第116章   六人座的商务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 今日是个阴天,蜿蜒曲折的山路在郁葱树木的掩映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车上的乘客们刚开始还会聊几句,随着车子在山路上绕行的时间不断增加, 乘客们渐渐不说话了。   车里安安静静, 时不时传来几声导航的播报声,巫烬瘫在座位上, 心态已经从出门打架的兴奋转变为长途漫漫的无聊:“……还有多久才能到?”   封霁寒瞥了眼导航:“快了, 还有半小时。”   “要我说,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开直升机过来。”童瞑轻啧道:“费这麻烦事。”   “你以为我不想吗?”封霁寒淡淡道:“开直升机要提前申请航线, 事发突然, 哪里来得及。”   就算走异端监测局的渠道,他也根本没法向驾驶员解释, 为什么直升机上会出现三个诡怪,到时候岑浔现场表演一个引爆检测仪,他怎么跟局里解释?   童瞑与封霁寒相看两厌, 转而跟岑浔搭话:“四哥,你说这五哥到底怎么想的, 为什么非要跑到这种偏僻地方?”   岑浔将胳膊搭在全开的车窗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 束起的长发垂在身前, 语气随意:“你问我,我问谁?不如问问小周究竟在预知画面里看到了什么。”   童瞑回头看了眼唇色发白的周眠一眼,戏谑道:“小周正晕车呢, 再问他, 说不定他等会儿就要吐了。”   周眠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   前面的封霁寒说:“小周晕车了吗?那我找个位置停一会儿吧。”   过了两分钟,封霁寒在路边找到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 停下了车。   周眠蹲在路边干呕了几声,眼里都泛起了泪花,童瞑嘲了他几句,口嫌体正直地从包里摸出一瓶水递给他。   宿明祁路上就已经很看不惯童瞑欺负周眠的行为,沉着脸毫不客气地将童瞑撞开,把自己的水递给周眠。   周眠哑声道了谢。   童瞑自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凑上去——显得他很喜欢围着周眠献殷勤一样。   另一边,岑浔站在路栏边眺望远山,眼中若有所思,封霁寒在旁边忽然开口:“这个地方,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山村。”   岑浔看向他:“你也有这种感觉?”   封霁寒的发梢在微凉的山风下微微摇曳:“大概是同样都在深山里,很容易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应该不是巧合,”岑浔微眯起眼,语气笃定:“【行者】不会莫名其妙地去一个普通的地方,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大概率与噩梦世界的那个山村有所关联。”   封霁寒附和地点头:“嗯……确实……”   嘴上这么说着,封霁寒身体却稍稍靠近岑浔,大着胆子拉开岑浔的领口,仗着身高优势往里看。   岑浔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日耍流氓?”   封霁寒确认了自己想确认的,挑眉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挪开他的手,岑浔从容地理了理领口:“乌秘书的一个新技能,借来玩玩。”   封霁寒压低声音问:“这安全吗?你别把自己玩脱了。”   岑浔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伸手捏捏封霁寒的后颈:“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他目光下移,落在封霁寒的嘴唇上,视线中的侵略性很强,微一偏头,就要亲上去,封霁寒急忙仰了一下头避开。   岑浔不太高兴:“怎么?”   封霁寒默默瞥他:“你不是本体吧。”   “你可以把我当成本体。”   他笑得让封霁寒感到恐怖。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有种恐怖谷效应的非人感。   “……”封霁寒喉咙滚了一下,他缓缓拿开岑浔捏在自己后颈上的手:“我去看看小周。”   平时的岑浔就已经够鬼畜,现在这个简直是鬼畜加强版,封霁寒实在有点吃不消,打算独自冷静一下。   “哥,你看你,都把鸟吓跑了。”童瞑欣赏着封霁寒仓皇离开的身影,抱臂走了过来,幸灾乐祸道:“说什么爱你,结果这都接受不了。”   岑浔淡淡道:“这也正常,如果是我看到长着爱人容貌的不知名生物,也会接受不了的。”   童瞑用手指蹭了蹭路栏,摸到了一层灰:“不过哥,只是抓个老五而已,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老五的确不值得,但【时间】值得。”岑浔垂下眼睫,掩下了琥珀眼瞳中的那点冷色:“毕竟是排名第二的诡怪,多防备一点总没有错。”   “话虽如此……”童瞑望向他:“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你要怎么把自己……”   “那就把我当本体好了,”岑浔路过童瞑的时候,拍了拍童瞑的肩膀:“除了分不清左右,没什么差别。”   童瞑轻啧了一声:“疯子,你就疯吧,谁疯得过你。”   休整十几分钟后,众人重新上路。   上午十点,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   下了车,童瞑和巫烬看到村口的模样,齐齐愣住,原因无它,完全是因为它跟噩梦世界的那个小山村近乎一模一样。   除了这个小山村里没有人,以及建筑更加残破,其他地方全都给他们一种强烈的即视感。   童瞑下意识看向岑浔:“四哥,这里是……”   岑浔看着村口残破的石碑,上面模糊地写着“祀神村”三个字。   “快有十年没回来了,”岑浔伸手抚上石碑,对两个神色微变的弟弟说道:“走吧,进去看看。”   其他人纷纷进村,只有童瞑站在村口,怎么都挪动不了脚步。   这地方在十年前给了童瞑太大的阴影,童瞑实在不想进去,况且,身为全知,童瞑能看到的东西比岑浔他们多太多了。   无知者无畏,知而深深畏,哪怕仅是看到这个土地上发生过的几个小小片段,都会给童瞑带来巨大的精神压迫感。   见岑浔看过来,童瞑深吸一口气:“哥,我能留在这等你们吗?”   岑浔停下脚步:“你不想知道老五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吗?”   童瞑咬牙:“想倒是想,但是……”   这时,周眠忽然开口,是那种微带嘲讽的语气:“菜就多练。”   靠,童瞑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股火气,大步踏上前:“说谁菜呢,去就去!”   见他跟上,周眠转而看向岑浔:“我看到的画面是【行者】在一个山洞里往前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山洞的位置我不清楚。”   岑浔若有所思道:“应该是祭祀的山洞。”   十年前,他们九个退回幼生期的诡怪被聚集在小山村里,原本只有一个诡怪可以继任卡俄斯的神位,活着离开小山村,可继任仪式被封霁寒强行打断,最终他们九个诡怪一起离开了小山村,分道扬镳。   那时岑浔就大致了解过“祀神村”的背景。曾经的“祀神村”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归宁村”。   传说“归宁村”曾经妖鬼横行,直到后山忽然降临了一位神明,妖鬼被神明驱离“归宁村”,村子里的人才得以获得真正的安宁。   为了让这位神明长长久久地庇佑村子,村民开始在后山进行祭祀,村子的名称也从“归宁村”改为“祀神村”。   可后来,后山的神明忽然开始不再庇佑村子,愚昧的村民着急了,试着从上供祭品改为上供活人,终于再次获得了神明的庇佑。   这项活人祭祀的仪式于是就此保留了下来,岑浔等九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抓进村子,用于活祭。   而活祭的地点,就在后山的山洞里,不过岑浔也有点记不清那个山洞的位置了,他转而问童瞑和巫烬:“你们记得山洞在哪吗?”   童瞑和巫烬两诡纷纷摇头。   他们两个,一个排第六,一个垫底,战斗力都不是最强的,在山洞里进行继任仪式的时候跑都来不及,谁会留意山洞在哪?   岑浔又问封霁寒:“你记得吗?”   封霁寒也摇头:“当时我只顾着你,没注意别的。”   这就麻烦了。   岑浔思忖几秒,目光转向巫烬,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那么接下来就是捉迷藏时间了。”   巫烬:“?”   他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并浮现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后,巫烬被蒙住双眼,原地转了五圈。   岑浔:“去吧傲天,现在往你认为最安全的方向走。”   巫烬怀疑地问:“……四哥,你确认这有用吗?”   “试试看吧。”   巫烬只好摸索着往前走,嘴里嘀咕道:“走错了我可不管。”   荒败的村子萧条万分,倒塌的房子里黑漆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他走着走着,还真的走到了通往后山的小路上,路边的树木枯死了大半,呈现出张牙舞爪的扭曲姿态,显得周围越发阴森。   童瞑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地方的气场无孔不入地干扰着全知的视野,随着离山洞的距离越发接近,童瞑的承受力近乎到达极限。   这时,周眠忽然从身上取下背包,打开拉链,对童瞑说:“进来吧。”   童瞑望着打开的背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眠淡淡道:“再往前走十米,你就会晕倒在地。”   “……”其他人都望了过来,童瞑脸上有点挂不住,轻哼道:“我是无所谓的,你不怕重就行。”   周眠仍保持着打开背包的姿势。   童瞑瞥了黑洞洞的背包一眼,最终还是化作一堆眼睛,流淌着钻进了进去。   周眠拉上拉链,重新背上了鼓鼓囊囊的背包。   一颗眼睛蹦跶着跳了出来,落在周眠手心里,眨巴了一下。   周眠神色未变,随手将这颗眼睛塞进了衣兜里。   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山林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令人心慌,好在进村的都不是一般人,走在路上完全不带怕的。   “感觉之前祭祀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封霁寒思索道:“好像是条一直往下走的下坡路。”   前面的巫烬立即不爽道:“喂,你是在质疑我的倒霉运气吗?”   封霁寒:“……那倒没有。”   巫烬一边往前走,一边振振有词道:“不是我傲爷吹!论倒霉,没人能倒霉得过我!就那个山洞,傲爷我分分钟——”   巫烬话还没说话,异变突生,巫烬忽然一脚踩空,整个诡掉进了地面上的一个洞窟里。   岑浔毫不犹豫,紧跟着巫烬跳了下去。   “啊啊啊——”只听洞里不断传来巫烬的喊声,过了好一会儿,洞里回荡的回声才停下。   封霁寒在洞口处喊道:“你们没事吧——”   洞里再次响起回声:“没事吧——”   “事吧——”   “吧——”   很快,岑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没事,我们找到山洞了,你们先别下来。”   封霁寒趴在洞口听着岑浔的回声,觉得挺有意思,回道:“知道了。”   下方的山洞里,岑浔拍了拍巫烬身上的灰,问他:“没事吧?”   巫烬扯掉眼睛上的布,左右看看:“没事,四哥你及时把我拽住了,这里就是那个恐怖山洞?”   岑浔“嗯”了一声:“你不想进去的话,就在这里等我。”   “怎么可能不敢,我又不是六哥。”巫烬兴奋地拉着岑浔往前:“让我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值得五哥偷偷跑来的秘密吧!”   山洞的尽头是个神龛,这里的神龛不像噩梦世界那个山村里的神龛,里面空空荡荡,并无形态诡异的神像,许久无人使用的供桌上落满了灰尘,神牌也倒了。   十年前,当岑浔等人走到供桌前时,继任仪式就开启了,岑浔和其他人都失去了意识,但是这次,岑浔走到供桌前,并未察觉到异样。   神龛后还有空间,岑浔绕到神龛后,掀起潮湿而半腐朽的帘子,眉梢忽然微挑。   因为他发现了属于人类的挖掘工具。   做工精细,明显是近代的流水线产物,并不像是这个小山村能出现的东西。   再往帘子里面看,黑漆漆的洞穴如深渊一般凝视着他。   有点意思。   岑浔用【点纸成真】做了个强光手电筒出来,照向洞穴深处,这个一人宽的洞穴蜿蜒曲折,这么照完全照不到洞穴终点。   岑浔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不把事情搞个清楚,实在很亏。   大约往里面走了十分钟,岑浔抵达了洞穴的尽头。   然而,洞穴的尽头什么都没有。   手电筒照亮了岩壁,岑浔伸手抚上岩壁上一个脸盆大的窟窿,觉得这个窟窿有点奇怪。   像是人类从这里挖走了什么东西。   岑浔实在好奇,便使用了刚刚从童瞑那里“学习”来的【全知之眼】。   几乎是开启【全知之眼】的瞬间,岑浔就感到眼睛一阵剧痛,像是要生生爆裂开来。   耳边似乎传来不知名的呓语,每响起一声,他的思绪便混乱一分,岑浔强忍着这种强烈的不适,硬是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洞穴被人类的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类穿过岑浔的身体,走向岩壁。   岩壁上的窟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莹白的光球?   那个全副武装的人类拿出一把手持钻机,沉闷的声音从防护服内响起:“各小组注意,准备开始转移【神胎】。”   黏腻的鲜血从眼眶中淌出,岑浔浑然不觉,反而继续靠近那个所谓的【神胎】。   钻机的噪音响彻整个洞穴,碎石簌簌落下,很快,光球周围的石块被掏空,人类向嵌在岩壁中的光球缓缓伸出双手。   光球仿佛察觉到了人类的靠近,环绕在周身的莹光暴涨,像是无声的拒绝。   然而,那些莹光接触到人类,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性,它们只是柔和地拂过人类戴着防护手套的手背,便逐渐消失了。   人类像是得到了某种鼓舞,越发大胆地将双手探向光球的中心。   白色莹光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完全消散。   人类轻轻捧起了曾被莹光包裹着的事物,那是——   一颗黑白花纹的蛋。 第117章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岑浔拭去脸上的鲜血,再一眨眼,满洞穴的人类和那颗黑白蛋都消失了。   巫烬看到岑浔一脸血的模样, 吓了一大跳, 急忙上去给他擦脸:“哥你没事吧哥!”   “没事。”岑浔头痛欲裂,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先出去吧。”   巫烬急忙应下, 拉着他往外走, 岑浔一边擦脸,一边冷静地思考刚刚看到的画面。   人类将岩壁里的那颗蛋称为【神胎】, 也就是说, 如无意外,那颗蛋孵化后, 应该会成为一位“神”。   但事实是,黑白蛋还没来得及孵化,就被手贱的人类从岩壁上挖了出来, 不出意外,这位“神”最后的结局, 应该是不幸地胎死腹中。   再结合“祀神村”的传说……   岑浔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根据岑浔的猜测,事情应该是这样——   “归宁村”出现怪物, 【神胎】诞生, 赶走了怪物,“归宁村”改名为“祀神村”。   然后,人类科研者发现并挖走了【神胎】, 祀神村失去【神胎】的庇佑, 绝望下将祭祀改为活祭,引来了创世之神卡俄斯。   卡俄斯将这个村子选定为继任仪式的举办地,于是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被拉入了噩梦世界。   当然, 这些只是岑浔的猜测,真相究竟如何,岑浔暂时无法考证。   大概是出现过两位神的原因,这地方的气场太过混乱,全知之眼在这里很难正常发挥,岑浔估摸着自己的眼睛已经到了极限,只好作罢。   岑浔和巫烬原路返回,出洞穴的瞬间,守在洞穴旁边的封霁寒就发现了岑浔前襟上的鲜血,他顿时顾不上什么鬼畜不鬼畜的了,凑上前察看岑浔的状态,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边用技能治疗边问:“怎么回事?在下面被攻击了?”   岑浔感受着眼睛上的热度,没有回答,而是闭眼叹了口气,低喃了一句:“鸟善被人欺。”   如无意外,那颗蛋里的生物,估计就是封霁寒这家伙了。   坏人来了不知道打,活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封霁寒一头雾水,松开捂住岑浔眼睛的手,确认已经恢复,这才问他:“什么鸟善被人欺?”   岑浔上下打量着他,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毕竟封霁寒生理状态的确更接近人类,虽然很强,但远远达不到“神”的程度。   岑浔反问他:“你知道注入你体内的鸟类基因来自于什么鸟吗?”   封霁寒更纳闷了:“不是跟你说过吗,是一种不知名的珍稀鸟类。”   “的确,珍稀到世界上可能仅此一只。”岑浔拉着他来到洞边:“跟我下去,给你看点东西。”   让其他人留在洞外,岑浔带封霁寒下了洞,重新进到山洞里。   落地后,岑浔打开手电筒,明显感到身边的封霁寒怔了一下,岑浔转头看过去,饶有兴趣地征询道:“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封霁寒好半晌才回过神,迟疑答道:“确实跟十年前进山洞的那次不太一样。”   是摆设不同的原因吗?好像也不是,封霁寒隐隐感觉到,是这地方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十年前那次,封霁寒走进山洞,只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虽然他用某种手段强行混进了继任仪式,但他依旧蒙骗不了神的眼睛。   可这次——   封霁寒伸手触碰冰冷坚硬的石壁,若有所思:“有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我没在十年前的那个山洞里感受到过。”   岑浔用手电筒照向前方,悠然道:“那个山洞是噩梦世界复刻版本,这个才是原版。你猜我刚刚在原版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封霁寒跟着他往前走,谨慎猜测:“卡俄斯的神躯?”   “不对。”   “卡俄斯的遗物?”   “也不对。”   “你五弟的尸体?”   “……不对。”   封霁寒实在猜不到,无奈道:“快揭晓谜底吧,岑老师。”   岑浔淡定道:“发现了一个疑似鸟窝的地方。”   封霁寒:“??”   带着满头问号,封霁寒跟着岑浔钻进了神龛后的洞穴,来到了岩壁的窟窿前。   手电筒的强光照着岩壁上的窟窿,岑浔说道:“这里曾经有一颗被人类称作【神胎】的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类挖走了,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封霁寒望着那个窟窿,彻底失语。   岑浔抱臂道:“老五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小山村,应该有他的目的,或许就跟这个【神胎】有关。”   封霁寒终于理清思绪:“所以,你认为那个【神胎】就是我?”   岑浔:“看着确实像鸟蛋。”   花纹也是黑白色的,总之,很可疑。   封霁寒不觉得这个猜测可靠:“可我确实是人类,你之前不是也捅穿过我的心脏好几次吗?”   岑浔:“这也说不好,如果人类把你的灵魂抽出来,放进人类身体里,也能达成这种效果。”   越说越玄乎了,封霁寒望着岩壁上的窟窿,缓缓道:“如果真是这样,研究院说不定会保留关于那颗蛋的资料,我得回去查一查。”   岑浔这时却问:“你没发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吗?”   封霁寒目光微动,转而看向岑浔。   岑浔扯了扯唇角:“如果你真是【神胎】,明明是神,用的却是人类身体,那么你的神躯去了哪里?”   其实根本没必要问,蛋是被人类拿走的,除了人类手里,还能在哪?   封霁寒叹了口气:“……离谱的事情增加了。”   “别泄气,”岑浔难得柔声地鼓励他:“你再找找,说不定能搜刮出什么遗产。”   封霁寒有被“遗产”两个字刺伤,又气又好笑,最终还是认命地在空荡荡的岩壁上摸索了起来。   重点关照的位置当然就是岩壁上的那个窟窿,封霁寒艺高人胆大,直接将手探进去摸索,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忽然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岑浔闻言立即走过去:“怎么了?”   “好像有股吸力,”封霁寒满脸凝重道:“手拔不出来了。”   “要被吸进去了,”封霁寒另一只手撑着岩壁,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对抗:“救我。”   岑浔刚开始还真信了,帮着往外拉他的胳膊,气氛一度非常焦灼,但过了一会儿,岑浔忽然发觉了不对劲,狐疑道:“……你演的吧?”   封霁寒终于没忍住,一直压着的唇角忽然上扬,丝滑地收回胳膊,张开五指,给岑浔看他手心里的莹白光球:“bingo~惊喜遗产。”   “……”岑浔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   封霁寒挨了这一巴掌,爽了。   岑浔望着他手里的东西:“这什么东西?”   这些莹白的光团岑浔认识,原本裹在蛋外,人类的手靠近后,光团就消散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光团居然还在。   “你可以把它看作胎衣。”封霁寒说:“用处是提供一些营养和保护,不过现在它没有胎儿要保护了,充其量只能算做一件防御类道具。”   岑浔目光落在光球上,他的面容被莹光映亮,显得那双琥珀眼瞳非常剔透:“难道【行者】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个道具?”   “有可能,”封霁寒点头:“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道具的?”   岑浔想不通就不想了:“算了,先出去。”   在周眠预测中,【行者】会在明天出现在山洞里,至于究竟是什么时间,周眠也不确定,因此接下来岑浔要做的,只剩下守株待兔。   由于后山对童瞑的影响太大,众人退出后山,找了个地方休整。   童瞑稍微缓过来一点,立即八卦起岑浔在山洞里的遭遇,岑浔将事情简单说了,童瞑不由啧啧道:“四哥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跟谁谈不好,偏偏谈了这么个奇怪玩意。”   封霁寒立即指着童瞑,向岑浔告状:“哥哥,他说我是奇怪玩意。”   岑浔淡淡警告童瞑:“不准说他。”   其他人:“……”仿佛闻到茶香。   这两个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护,绝配。   童瞑怒其不争:“四哥,你就宠着他吧!”   封霁寒光明正大地将脑袋倚靠在岑浔的肩上,挑衅地望着气得直跳脚的童瞑。   周眠坐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打开了一管营养液。   为了轻装简行,节省时间,周眠只带了两管营养液,宿明祁和封霁寒也是如此。   荒山野岭,确实没有条件,岑浔也就没有说什么,趁封霁寒拆开营养液的功夫,他打开手机,开了个线上会议。   由于诡怪通过空间通道大批出逃,造成死伤无数,异端监测局不得不向公众宣布了诡怪的存在,这导致公众对噩梦世界的观感变得极差,网上流传的舆论非常不利于噩梦大学的长期发展。   因此,秦修建议进行公关,尽快为噩梦大学塑造一个比较正面的形象,如果噩梦大学不及时发声,不明真相的群众很有可能把那些诡怪的锅都扣在噩梦大学头上。   岑浔同意了这个观点:“秦院长,你让公关部准备一下稿子,一定要把锅甩干净,同时表明噩梦大学的立场。”   秦修问:“需要对外透露我们正在处理空间通道的事吗?”   “透露。”岑浔想了想:“你们另外准备一份稿子,等我抓到【行者】,关闭空间通道后,立即发出去,别让异端监测局抢一点功劳。”   秦修似是笑了一声:“明白。”   封霁寒总算看到了岑浔当校长时的工作状态,雷厉风行,手腕果决,依旧是他非常熟悉的邪恶毛线球作风。   这会议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中途周眠拿出手机翻看社交软件,发现#噩梦大学 声明#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第一,后面跟着红到发黑的“爆”字。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周眠好奇地点进词条,不知道是服务器崩了还是信号太差,页面变得非常卡顿,周眠耐心等待的过程中,童瞑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着一片空白的屏幕:“想看声明内容啊,我现在就可以念给你听。”   周眠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没有波澜道:“我要自己看。”   童瞑偏不听他的,故意提前给他剧透:“致广大人类玩家,近日,现实世界多地出现诡怪,我校知悉后,第一时间进行调查,经查,该事件系校外一主战势力所为……”   “我校高度重视该恶性事件,已派出专员紧急抓捕相关诡怪。”   童瞑话还没说完,周眠的手机屏幕一闪,终于跳出了声明,内容果然跟童瞑说的一模一样。   “……”周眠小小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童瞑,你真的很烦。”   童瞑在他耳边低笑:“周眠,看到你不爽,我就爽了。”   评论区的言论毁誉参半,有质疑有赞美,周眠没有多看,直接滑了出去,这时候吵得再凶,被打脸的时候脸就有多疼。   因为噩梦大学是真的派了“专员”出来抓诡。   天色渐黑,众人等得无聊,封霁寒干脆拉巫烬打起了游戏,巫烬对封霁寒的游戏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局刚结束就已经光速改口喊封霁寒四嫂。   封霁寒笑眯眯地应了,心想怪不得岑浔在这么多兄弟姐妹里最偏爱老幺,这倒霉孩子不搞破坏的时候,确实有点意思。   邪恶毛线球就喜欢那种心眼不多,比较听话的乖孩子。   夜幕降临,村子里没有一点灯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封霁寒起身,说要去捡点柴火回来。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四嫂这去得也太久了吧,”巫烬还在等封霁寒回来组团打游戏,实在等不及,便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   过了半小时,巫烬和封霁寒依旧没回来。   宿明祁沉声道:“应该是出事了。”   “我用技能看看,”童瞑勉强开了全知之眼,沉默几秒后,缓缓说:“不用找了,他们两个全被传送走了。”   周眠和宿明祁:“……”打不过就让敌人消失,好朴实无华的战术。   岑浔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拿着强光手电筒照射四周:“还不出来吗?”   手电筒扫了一圈,回到起点时,一个高挑的人影忽然出现光线范围里。   来人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衣,连衣帽下露出一点银白色的碎发,双手插兜,神色冷酷,幽蓝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没什么感情地望向他们。   这画面不亚于鬼片里的jump scare,周眠不比在场的其他人经验丰富,他毫无准备,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童瞑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嘲笑他:“我们预知胆子不是很大,这个时候怎么胆子又变小了呢?”   周眠面无表情,作为普通人类,突然被吓一跳不是很正常的吗?   【行者】这时开始不断往前闪现,他的身影每消失一次,再次出现就会离他们更近一点,这种快速移动使得岑浔和宿明祁的攻击连连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行者】闪现到他们的面前。   【行者】仍是那副冷酷的模样,插着兜看了眼岑浔,冷冽目光终于稍稍产生了一些波动,只见他微微皱眉,薄唇抿紧——   就在众人以为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挑衅言语时,便听到满含不悦的男声响起:“你穿的是什么?太丑。”   下一秒,岑浔身上的花衬衫就被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设计感满满的白色衬衫。   皱着的眉头松开,【行者】终于露出些许满意之色:“这才对。”   其他人:“……”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唯有童瞑赞赏地竖起大拇指:“6,还是五哥你有品。”   岑浔捏起身上陌生的衣服,脸色变得格外黑沉。   他新换的衬衫,衣柜里最喜欢的那件——刚穿上没满一天!   “老五,”岑浔一字一顿地阴沉问道:“你想死吗?”   【行者】的冷冽眉眼间透出些许傲慢:“想杀我,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岑浔二话不说,数千根傀儡丝直冲他面门而去。   【行者】不闪不避,打了个响指,直接在岑浔脚下开了个传送门,打算故技重施,直接将岑浔送到千里之外。   岑浔也确实如他预料中的那般消失在原地,然而下一秒,剧痛的感觉依然从胸口传来。   【行者】瞳孔微震,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被洞穿的胸口,而他那个本该被传送走的阴险四哥就站在他面前,一边将傀儡丝探进他体内恶意搅动,一边微笑问他:“这种本事,够杀你了吗?”   怎么会……   【行者】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岑浔的技能欺骗了眼睛。   【行者】其实对岑浔的主技能【幻世】早有耳闻,据说【幻世】可以悄无声息地制造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幻境,而陷入幻境的人无法轻易察觉,更无法轻易逃脱。   那时他觉得那只是个幻术而已,又没什么攻击性,因此很不以为然,直到亲身经历过,【行者】才意识到岑浔这个技能究竟是多么的难缠。   胸口的剧痛在不断提醒着他岑浔的危险性,【行者】立即抽身后退,快速与岑浔拉开距离,同时压缩岑浔所在的空间,试图将岑浔困死在里面。   上一秒,【行者】明明还清晰地看见岑浔被挤压成了血雾,下一秒,他的双臂就被锋利的傀儡丝齐根割断。   “你就这点本事吗?老五。”   岑浔鬼魅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出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行者】睁大了双眼,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看到的都是虚幻,那么岑浔的真正本体又在哪里?   明明刺穿他的傀儡丝都是真的,为什么使用那些傀儡丝的岑浔又是假的?   【行者】一向奉行打不过就跑的原则,见事情的发展实在诡异,他毫不恋战,立即打开传送门逃跑。   他那个恐怖的四哥终于消失了,【行者】松了口气,双臂的裂口重新生长出胳膊,【行者】走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准备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就马上离开。   走着走着,【行者】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回过身,穿着那件由他亲自挑选的设计感白衬衫,微笑的面容在他看来与魑魅魍魉无异:“五弟,你要找什么,四哥陪你一起找吧。”   此情此景,让【行者】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都出现了一丝裂隙:“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跟得上我!”   “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岑浔目光看向他的身后:“不信你看。”   【行者】一点点地转过头,便看到明明已经被他传送走的封霁寒和巫烬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同样微笑地看着他。   “……”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行者】失神地喃喃片刻,然后趁岑浔不注意,再次发动了技能,这次,他直接将自己传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教室里。   【行者】匆匆沿着楼梯往下跑,没想到拐角处竟再次出现了岑浔的身影。   未等【行者】开口,傀儡丝再度斩下他的双臂。   【行者】忍痛再次逃跑,这次他逃到了一个小岛上,本以为这下总算能甩脱岑浔,刚松了口气转身,迎面撞上了站在他身后的岑浔。   傀儡丝圈住了【行者】的脖颈,岑浔幽幽开口:“马上,向我的衬衫道歉。”   【行者】伸手拽住脖颈上不断收紧的傀儡丝,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刃:“我知道了,这里是你构造的梦境——全部都是!”   岑浔怜悯地望着他:“你现在才想通吗?”   【行者】微微一怔。   下一秒,他被岑浔毫不留情地掼入了海水当中。   不断涌入口鼻的海水变成了锋利的黑白丝线,【行者】下意识挣扎,但周围的海水不断涌来,将他层层包裹,让他像缠在蛛网上的猎物,怎么样都无法挣脱。   ……   【行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几乎被裹成了一个茧,岑浔姿态悠闲地站在他对面,身上穿的仍是那件丑到辣眼的花衬衫,封霁寒和童瞑等人站在不远处,正抱臂看着他们这边的热闹。   最关键的是——【行者】发现,他人还在村外,根本没有进村!   也就是说,他在踏入村子以后的记忆,全是虚假的梦境……早在他出现在村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中了招。   他在梦境里疯狂逃窜的时候,岑浔已经在现实里逮住了他陷入沉睡的身体。   ——不费吹灰之力。   【行者】冷酷的表情缓缓裂开,不肯接受自己败得如此突然的事实。   岑浔在他对面挑眉问道:“老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行者】咬牙道:“你卑鄙,不讲武德。”   岑浔淡淡道:“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是谁让你打开的空间通道?”岑浔眯起眼:“【时间】,还是【命运】?”   【行者】拒不回答,明显不肯配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岑浔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冷冷一笑:“好,等我吃了你,照样可以弄清楚来龙去脉。”   岑浔从来说到做到,话音落下的同时,紧紧包裹着【行者】的傀儡丝便开始抽取他体内的力量。   见此,【行者】脸上不仅未见慌乱,反而露出了微嘲的神色。   岑浔眉头微蹙,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正欲暂时停下抽取力量的动作,异变突生,一道道金色流光忽然从【行者】体内出现,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沿着傀儡丝移动,然后——   猛地击中了岑浔。   封霁寒面色突变,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当机立断地展开无神领域,将岑浔和【行者】完全罩住。   “岑浔!”封霁寒大步上前,揽住踉跄后退的岑浔,立即对他使用了【大治愈术】。   这个技能对岑浔起了点作用,但不多。   封霁寒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岑浔。   及腰的长发缩短了一大截,过盛的昳丽面容变得青涩。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岑浔的面容竟然已经肉眼可见地年轻了好几岁,仿佛倒退回了18-19岁的时期。   岑浔自己也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向自己的手。   无名指上的戒痕消失了。   “恭喜你,四哥,”【行者】语气嘲讽:“吃了我这个鱼饵,中了二哥的圈套。” 第118章   “四哥——”   巫烬还以为岑浔被暗算受了重伤, 暴怒地冲了过来,正欲为岑浔报仇,忽然看到明显小了好几岁的岑浔, 脑袋当即陷入了宕机状态。   童瞑掠过巫烬, 用全知之眼察看岑浔的状态,脸色很不好:“是【时间】的技能, 不仅会回退你的身体状态, 还会不断蚕食你的力量,最终你会被【时间】夺走所有力量, 一直回退到幼生期——直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封霁寒急声问:“有办法解除这个技能吗?”   “除非【时间】主动停下。”童瞑叹息道:“就算你对四哥使用无神领域, 也只能暂缓时间逆流的速度,而且你必须24小时用无神领域罩着他, 不能让【时间】钻到半点加速逆流的空子。”   封霁寒抿唇抱紧了怀里的岑浔。   岑浔将封霁寒的胳膊推开一点,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暗算的事实:“我大概还剩多长时间?”   童瞑沉痛捂脸:“不清楚,你还能活多久, 取决于【时间】的心情,如果【时间】心情不好, 加快你身上时间逆流的速度,你可能下一秒就无了。”   巫烬闻言, 心死如灰, 趴在岑浔身上哭嚎道:“哥啊——如果你没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会给你陪葬的!”   岑浔:“……”   【行者】看了好一会儿感天动地兄弟情,终于忍不住开口:“或许, 有人能关注一下我吗?”   他还活着, 为什么都当他是死人?   封霁寒收紧的胳膊勒得岑浔腰痛,岑浔推开封霁寒,自己站了起来, 再开口,声音已经比之前的清冽了许多:“是【时间】故意派你过来的?”   既然已经暴露,【行者】也就不瞒了,事实上,这些天【行者】自己都过得十分憋屈。   “别怪我,要怪就怪二哥,”【行者】说:“我被他威胁,如果这个技能不转移到你身上,那么被逆流时间,消失在世界上的人就会是我。”   【时间】的技能非常棘手,无论【行者】用空间能力跑出去多远,只要【时间】操纵时间回到几秒前,【行者】就会回到原地。   他跑不了,只能被迫成为【时间】的鱼饵,等到岑浔上钩,他才可以将致命的技能转移到岑浔身上。   岑浔冷笑:“他倒是打了个好算盘。”   【时间】甚至没有露面,只是丢下一个诱饵,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溃岑浔,还能轻轻松松地将他的百亿积分据为己有。   ——如果岑浔没那么谨慎多疑,此刻恐怕真的已经中了【时间】的阴招。   【行者】把该说的话说完,自觉今日必死无疑,便闭上了嘴,一副颓然赴死的模样。   其实无论是被【时间】杀死,还是被岑浔杀死,【行者】的结局都只有一个。在被【时间】选为棋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行者】只能沦为牺牲品。   然而,预料之中的暴怒却没出现,岑浔重新走上前,冷淡地命令他:“关闭现实世界所有空间通道。”   【行者】惊讶于岑浔在得知死期将至时还能保持冷静,倒是听话地把所有空间通道关上了。毕竟岑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自己的命还捏在岑浔手上。   岑浔拿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让公关部把下午准备好的稿子发出去,继续跟进后续公关事宜。   群里,秦修回复了岑浔一条消息:“收到,另外,【七煞】已经到了酆都鬼城外,我们正在跟他进行谈判。”   岑浔微挑眉梢,【七煞】来的时间比他预想中要早一点,不过……如果操作得当,【七煞】的到来或许会让局面变得更有意思。   岑浔唇角上扬,回复道:“尽快跟【七煞】达成合作。”   【行者】看着岑浔这时竟然还能笑出来,感到背后有些发寒。   岑浔都快死了,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   难道【时间】的技能落空了?不可能,只要岑浔吸取他的力量,就一定会中招。   那究竟是为什么……   “开个通道,”岑浔拿着手机,忽而抬眸看向他:“忙活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家休息了。”   【行者】怔了一瞬,幽蓝的眼眸微闪:“你不杀我?”   岑浔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我现在杀你,获取到的力量最终不还是会流向二哥?”   他又不是傻。   “况且,你的技能挺好用,”岑浔轻描淡写地宣布:“所以,我准备先把你做成我的傀儡,怎么样,惊喜吗?”   【行者】:“……”   变成傀儡和死亡这两个选项里,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哪种下场更惨。   岑浔说要回家休息,【行者】原本以为他说的是酆都鬼城,结果不是。   因为岑浔交代童瞑的是:“你先回酆都鬼城,过几天二哥应该就会来接盘,你好好辅佐他。”   童瞑跟岑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四哥,包的。”   【行者】一头雾水:“???”   什么叫“接盘”?什么叫“好好辅佐”?   眼看自己的诡域就要被别人占据,岑浔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拱手相让了?   【行者】:“所以你说的回家,是指……”   岑浔随口报了个地名,是现实世界的某个小区:“去这里。”   【行者】更不理解了,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四哥究竟在想什么。   不解归不解,【行者】如今已经失去反抗的资本,只能乖乖听命。   等他开出传送门,众人纷纷上车,封霁寒开车穿过传送门,一行人转瞬间便回到今天的起点。   岑浔将【行者】拽下车,拖着他进了别墅,宿明祁主动进了驾驶位,对封霁寒说:“你进去吧,我送小周回去。”   封霁寒现在确实不能离岑浔太远,一旦岑浔脱离无神领域笼罩范围,就会被【时间】抽走力量,加速身体逆生长,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眠有些不放心,临走前忍不住降下车窗,叫住了童瞑:“市长他……没事吧?”   童瞑有点惊讶:“不是吧,你还担心他?”   周眠这次认真地看着他,没有移开目光。   童瞑还是第一次被周眠这么直勾勾望着,心口不知为何有些微痒,不由上前一步,捏住周眠没什么肉的脸颊:“能有什么事?要是我哥真不行了,你队长第一个发疯。”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吃药,饭也要按时吃,”童瞑往周眠的衣兜里放了什么东西,语气转变为恶劣威胁:“要是被我看到你没吃,我就把它塞进……”   周眠目光微闪,像是难以忍受他的话语,他缩回了车窗里,重新升起了车窗。   在童瞑看来,像极了某种被猎食者吓到的警惕小动物。   有意思。   童瞑目送那辆车远去,现在他看不到周眠了,但没关系,他有很多颗眼睛,可以放在周眠身边,无时无刻地注视着这个人类。   *   深更半夜,做完傀儡的岑浔终于从地下室上来。   封霁寒坐在沙发上等他,听到地下室的门了,目光立即粘了过去:“做好了?”   【行者】这种等级的傀儡没那么容易做,更何况岑浔现在等级倒退,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岑浔否认道:“彻底做好还要等几天。”   岑浔的身形缩小,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松垮了起来,特别是裤子,几乎有点挂不住了,封霁寒走上前,用双手丈量了一下他的腰胯,喉咙不由上下滚动:“小了很多。”   岑浔的年龄应该是被回退到了刚成年不久的时期,这个时期的岑浔还比较清瘦,身上没什么肉,封霁寒两只手就能握住岑浔细白的腰。   岑浔没在意封霁寒放在自己腰胯上的那双手,随手勾住松松垮垮的裤腰,皱了一下眉:“得重新买衣服了。”   封霁寒却说不用:“你以前穿的衣服还没丢,等会儿我去找找。”   闻言,岑浔却是挑了挑眉:“都没丢?”   封霁寒稍稍有些心虚,只说:“忘记丢了。”   岑浔不知道信没信,将封霁寒黏在自己腰上的手强行拔下来,轻飘飘道:“好啊,去找吧。”   封霁寒只好去了衣帽间,当着岑浔的面,从角落里翻出几个箱子,打开,岑浔以前穿过的衣服都有好好保存在里面。   岑浔坐在衣帽间里的圆椅上,脚尖点地,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么久以前的衣服都没丢?封霁寒,你不会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暗恋我了吧?”   封霁寒立即否认:“不是,刚开始真的只是忘记了丢。”   岑浔长得快,隔段时间就需要给他买新衣服,清出来的衣服封霁寒装进了箱子里,放着放着,就放忘了。   后来就想着留个纪念,干脆全带回了现实世界……   等跟岑浔结婚了,封霁寒就更舍不得丢了,都是岑浔穿过的衣服,丢进垃圾堆算怎么回事?   封霁寒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就连那个人的衣服,封霁寒都舍不得让它们沾染尘埃。   于是封霁寒背着岑浔,偷偷把岑浔不要的衣服运回了现实世界。   岑浔意味深长地笑,抬脚踩在他的大腿上:“真的只是放着,没有用它们干什么坏事?”   像是没想到岑浔会说出这句话,封霁寒的表情凝固了:“……我能用它们干什么……坏事?”   岑浔端详着他的表情:“看来就是有了。”   封霁寒没吭声。   岑浔并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踩在他大腿上的脚危险地移动,在另一个地方加重了力道,面上却像是很好奇,用命令地口吻对他说道:“怎么干的,做给我看。”   封霁寒保持着蹲在地上收拾箱子的姿势,浑身倏然僵硬。   岑浔拖长尾音,像是不耐烦般催促道:“快点。”   同时,他脚下的力度加重,封霁寒脸上立即生出了一股热意,伸手圈住岑浔细瘦的脚踝,却没有用力将它挪开:“我只是……闻闻,没有做别的。”   “只是闻闻,”岑浔不紧不慢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封霁寒,以前没发现,你也挺变态的。”   封霁寒额头上冒出薄薄的汗意,脸上却还是一副端方持重的表情:“我闻我老婆的衣服,有问题吗?”   岑浔真是开了眼了,上下打量封霁寒,想不通这家伙是怎么从以前的纯情小鸟变成现在这样的。   难不成是真的被自己带坏了?   岑浔换了只脚,托着下巴看他:“继续找。”   封霁寒只好忍耐着岑浔时不时的捣乱,从箱子里找出他十八十九岁穿的衣服。   “穿这件吧,”封霁寒拿出其中一件展示给岑浔看,并有理有据道:“这件你没穿过。”   岑浔看了那件衣服一眼,不禁一笑。   那是封霁寒以前买的一件连帽衫,黑色的,帽子上有一对猫耳朵,岑浔当时嫌这件衣服太幼稚,不符合自己的风格,封霁寒怎么说都不肯穿。   过了这么些年,封霁寒竟然还没放弃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   岑浔慢悠悠道:“行,就穿这件吧。”   封霁寒没想到岑浔真的会同意,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不给岑浔反悔的机会,封霁寒立即将这件衣服拿去洗烘。   时间已经不早了,岑浔去浴室洗澡,封霁寒比他先洗完,一边在床上等他出来,一边思考着等会儿要问岑浔的问题。   虽然封霁寒知道岑浔留有后手,没有真的中招,但封霁寒不清楚岑浔的完整计划,心里总是悬着的。   岑浔玩得太大,做局时总有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封霁寒不放心他。   想是这么想的,但封霁寒完全没想到,岑浔进门时,身上竟然就穿着那件黑猫连帽衫,并且很自然地爬上床,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封霁寒呼吸一窒,几乎瞬间就不争气地抬头,他喉咙干涩地问:“……做什么?”   岑浔居高临下地瞥他,模样矜傲:“装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我现在这幅样子吗?”   封霁寒不太有底气地否认道:“我没有。”   “没有?”岑浔略微歪头,好像很疑惑地说:“但我觉得你好像很怀念我十八/九岁的样子呢。”   封霁寒还想否认,岑浔却先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眯眼道:“还是说,你很怀念被我锁在床上天天做的日子?”   封霁寒僵硬住了:“没有……”   岑浔看来是他一会儿,不容置疑道:“伸手。”   封霁寒这时才看到,岑浔手里拿着两根黑色的领带,封霁寒瞬间洞悉了他的目的,犹豫着没有照做:“我还有事想问你。”   岑浔垂眸看他,语带威胁:“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封霁寒是知道岑浔有多霸道的,只好无奈地伸出双手,让岑浔将它们绑在床头,剩下的那根领带,岑浔直接捏着封霁寒的下巴,简单粗暴地将它塞进封霁寒的口中。   “免得你又说什么我不爱听的话,败坏我的兴致。”   岑浔把帽子戴上了,从封霁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白得晃眼的腰肢,以及帽子下露出的黑发和殷红唇瓣。   他扶着封霁寒的胸膛,很艰难地往下,封霁寒的呼吸有些变了,听到岑浔有些烦躁地喘息道:“又变大了,就这么兴奋吗?”   ……   封霁寒要被岑浔玩疯了,手臂绷紧,几乎下一秒就要挣开手腕上的领带,岑浔及时注意到,立即警告他:“敢弄下来,以后几天都别想做。”   封霁寒只好强行忍下将岑浔掀下来反客为主的念头。   细白的腰肢在他眼前摇晃,岑浔坐不住软倒下来时,那对黑猫耳朵蹭过他的下巴,柔软得过分。   虽然现在岑浔的外形回退到几年前,但跟以前还是很不一样的,刚成年的岑浔还比较青涩,性子也更恶劣一点,可长大后的岑浔已经很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段位更高,玩弄起他变得游刃有余。   岑浔将封霁寒嘴里的领带拔出来,掐着他的脖子,气息不稳地问:“说,你更喜欢几岁的我!”   这种问题怎么答,封霁寒胡乱道:“都,都喜欢。”   “不行,不能都喜欢。”岑浔突兀地停下了动作,坐在他身上喘息着笑:“必须选一个。”   封霁寒脑海里那根弦忽然崩断了,手腕上的领带散开,封霁寒在岑浔微震的目光中将他从身上掀了下来。   岑浔一边骂他一边试图起身,封霁寒将他重新按了下去,在他耳边喘笑着说:“最喜欢听话的哥哥。”   ……   结束后,岑浔果不其然不理人了。   封霁寒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讨好卖乖地说了几句认错的话,岑浔才勉强开口:“你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做了。”   封霁寒蔫蔫地“嗯”了一声,好像很懊恼似的,其实并不,因为封霁寒很清楚,等岑浔的年龄继续回退,很快就会退回未成年。   就算能做,他也不可能对未成年下手。   “老婆,原谅我吧。”封霁寒亲亲岑浔的侧脸,怎么看怎么喜欢,那时候刚结婚,他还没转换过来角色,很不好意思亲近岑浔,都没好好亲一亲他。   岑浔把玩着他银色的发梢,淡淡道:“这时候又不说我不是本体了?”   说起这个,封霁寒终于被提醒,想起了他原本打算问岑浔的问题:“你的本体在哪?【时间】的技能会影响到本体吗?”   岑浔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镜子:“镜子里,不影响。”   封霁寒皱眉:“可你的力量会被【时间】窃取,这样也没关系吗?”   “你有没有搞懂镜像体是什么意思?”岑浔慢悠悠道:“镜像,意思是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幻影。”   “等这个镜像体死了,【时间】从我这里窃取走的一切,会同时成为幻影。”岑浔唇边露出森冷的笑:“真是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封霁寒:“那酆都鬼城……”   “竟然【时间】想要,就暂时让他过把市长瘾吧,有人乐意免费帮忙干活,何乐而不为?”   岑浔偏头亲了一下封霁寒的唇,漫不经心地笑:“我就当度假了。”   *   酆都鬼城关闭的第二天。   【时间】来到了酆都鬼城外,望着这片占地辽阔的诡域,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   “四弟,你的诡域,二哥就笑纳了。” 第119章   早上九点, 一位不速之客光明正大地踏入了行政楼大门。   那是个面容陌生的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强大,最重要的是, 那些气息里还混杂着来自他们域主的力量, 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诡怪的注意。   众诡放下手头工作,直愣愣看着这名陌生诡怪, 它们本想质问对方的来历, 又忌惮于对方身上来自域主的气息,最后呈现出的结果就是全部呆在原地, 像是被一键按下静止键。   陌生诡怪似是不满于它们的态度, 眉目微蹙,声音清冷如寒山涧月:“怎么, 连你们域主的气息都认不出来吗?”   诡怪们面面相觑,校长换了张脸吗?   校长以前只是衣品差,现在连审美都变差了, 真是可悲可叹……   【时间】沐浴在莫名其妙的悲悯目光中,眉头蹙得更紧。   什么意思?他四弟的眷从是脑子不好使吗?怎么蠢蠢的。   【时间】虽然很是嫌弃这些蠢笨的眷从, 但毕竟是白得的,要求不能太高, 因此【时间】勉为其难地开口, 语气疏离淡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域主。”   啥?这句话直接给在场的诡怪搞懵了,弄了半天, 这家伙竟然不是他们校长?而是个来砸场子的鳖/孙?   偏偏最奇怪的是, 这诡身上却是有他们域主的气息。   诡怪们一时间也搞不懂这是什么个情况,只好联系了乌秘书,让乌秘书过来看看。   过了片刻, 乌萨匆匆赶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在亲眼看到行政楼大厅里的【时间】时,乌萨依旧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   加油小猫咪,只是暂时换个上司而已,没事的!一切都能好的!   松开拳头,乌萨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摆出职业微笑迎了上去。   【时间】从其他诡怪的问好声中得知眼前的黑发少年就是岑浔的秘书,他上下扫视了乌萨一眼:“我四弟的秘书,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橙衣级,还是动物转化成的诡怪,”【时间】掀起唇角,口中吐露出刻薄言论时,眼角眉梢依旧透着清姿明秀的疏冷:“也只有我那个四弟会把开诡域玩成过家家。”   动物诡怎么了,看不起动物吗?乌萨保持微笑,用专业的语气答道:“您现在是新域主,想换掉我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我对噩梦大学各项事务比较了解,希望您能在我交接完工作后再将我换掉,您看可以吗?”   看在他态度尚可的份上,【时间】便暂时打住了换掉秘书的念头,他初来乍到,确实需要通过乌萨了解这个诡域的情况。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时间】不轻不重道:“我不管你以前为谁效命,现在我才是你的新主子,要是被我抓到你叛主,我就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乌萨垂下眼,摆出恭敬态度:“当然,我们只为域主服务。”   “校长办公室这边请——”乌萨积极为【时间】引路,热络地问:“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时间】姿态矜贵,漫不经心地打量这栋大楼:“你平时是怎么称呼我四弟的?”   乌萨:“岑校长。”   【时间】眯起眼:“那就叫我时校长吧。”   “好的,时校长。”乌萨从善如流:“需要帮您举办全体教职工大会,通知所有人域主变动的事情吗?”   就连【时间】都没想到这点,他思忖片刻,忽然问道:“我三妹,六弟,八弟,九弟是不是也在这里?”   乌萨:“是的呢。”   【时间】唇角愉悦上扬:“世界上的缘分总是如此奇妙,他们以前是四弟的眷从,而我,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换了个主子。”   乌萨真情实感地吹捧道:“是啊,有人是全知之眼,有人是赛博之神,但他们都比不过时校长您,因为您就是那天生的王,永世的帝啊!!”   “……你就是靠嘴甜爬上秘书这个位置的?”【时间】瞥了乌萨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以后别对我说这个,我不爱听。”   “啊,是我的错,”乌萨立即捂住嘴:“说这些话,简直是对您出尘气质的一种玷污!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管住我的嘴!”   【时间】觉得,这个秘书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夸人好听,对上司的服务态度也很积极,也难怪他四弟会把他留在身边当秘书。   【时间】吩咐乌萨:“域主变动,是该通知所有眷从,你尽快去办。”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自己那些兄弟姐妹的碎裂表情了。   “好的呢,”乌萨拿出平板记下新待办,不知看到什么,忽而露出点迟疑之色:“明天可以吗?今天恐怕有点不方便呢。”   【时间】的声音沉了下来:“哪里不方便?”   “童院长他们正在接待一个难缠的客人,”乌萨语气为难:“一时间抽不开身。”   “客人?”【时间】问:“谁?”   乌萨正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无比暴躁的“不讲信用的人渣给我受死”,接着,整栋行政楼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开了外墙,直直朝着【时间】冲去。   【时间】猝然抬头,金色的瞳孔倒映出朝他迎面砸来的钢铁巨拳。   在巨拳即将砸中他鼻梁之前,时间忽然开始逆流,巨拳回撤,破了个大洞的行政楼恢复如常,摇摇欲坠的外墙重回崭新模样。   【七煞】落回他起跳的位置,毫无停顿地重新冲向行政楼内,如一头横冲直撞的钢铁巨牛,咆哮着再次冲向【时间】。   乌萨早已悄摸摸溜走,跟赶来的秦修等人汇合,他低声问秦修:“搞定了吗?”   秦修将一叠厚厚的合同交给乌萨,面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一切顺利。”   【时间】无暇关注自己的秘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不断攻击他的【七煞】身上。   该死的,老七这个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一来就盯着他打,脑子又出问题了吗?   【七煞】的技能可以展开一片角斗场,身处角斗场的人必须跟他进行战斗,想要离开角斗场,要么打败【七煞】,要么强行破开角斗场,非常难缠。   【七煞】是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一旦战意上头,就会不管不顾地与敌人拼死战斗,只要打不死他,他就会不断站起来。   破坏力高,生命力像蟑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是【七煞】的真实写照。   就算【时间】能不断操控时间避开朝他飞来的各种武器,对上这种不怕死的疯子时,也颇觉吃力。   近战是【时间】的短板,当敌人的攻击速度快过他的反应速度和技能释放速度时,【时间】就会被来不及躲避的攻击打中。   正如此刻,他一不留神,一记重拳狠狠砸中了他的侧脸。   【时间】被揍得往一侧踉跄了几步,他摸着自己的脸,犹觉不可置信。   上任第一天,他居然……就被打了?   【七煞】终于成功狠揍了【时间】一拳,眼中的兴奋更甚:“再来!!”   【时间】咬牙,扩大技能范围,直接将整个“角斗场”的时间都暂停住了。   【七煞】保持着挥拳的姿势,满脸不甘地想要挣脱时间的束缚。   【时间】终于装不出云淡风轻的出尘姿态,冷冷望着【七煞】:“蠢货,你看看我是谁!”   【七煞】红着眼睛,把牙咬得嘎吱响,粗着嗓子大喊道:“你难道不是我那个阴险的四哥吗!”   【时间】简直要被气笑了:“睁开你那双没用的眼睛看清楚,他有操控时间的技能吗?”   “操,谁管他有什么技能,我就是要找四哥打架!”【七煞】红发如火,莽牛般怒吼着道:“四哥,我等了你一整天,你是不是怕我了,是不是!!”   还说不通了,到底有没有脑子!【时间】再也维持不了优雅假笑,破防道:“你看清楚,我是你二哥!”   “二哥?”【七煞】终于安静一瞬,然后戾气更甚:“是四哥派你来的?他躲了我一整天,居然是为了搬救兵!这个卑鄙无耻的胆小鬼!四哥,你给我滚出来!!”   【时间】:“……”   【时间】优雅了一辈子,遇到没脑子的【七煞】,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在这时,童瞑扛着摄像机赶到现场,对着这个画面疯狂拍摄,将【时间】铁青的脸色和【七煞】暴怒嘶吼的姿态全部拍了下来。   “啧啧啧,这里真是乱成一锅粥了。”童瞑嘴上假惺惺地拉架,手上的摄像机还在狂拍:“都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来来来都别吵了,笑一个,说——茄子!”   巫烬抱臂走进来,原本也是想看看热闹,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乱糟糟的行政楼,立即暴怒跳脚:“要打就出去打,谁准你们把四哥的行政楼弄成这样的!”   他狠狠指着【七煞】和【时间】二诡:“我要让你们为四哥的行政楼陪葬!”   巫烬的话音刚落下,【七煞】忽然挣脱了时间的技能束缚,猛地扑向【时间】,又是重重一拳挥在【时间】脸上,【时间】的脸扭曲变形的同时,回退了【七煞】的等级,让他回到了青衣级。   “轰”的一声,两人一起被砸落的水泥板压在了底下。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   “呃……”0096望着摇摇欲坠的行政楼,迟疑地问:“造成的损失怎么算?”   “没关系,”秦修淡淡道:“相信我们的新域主会负责报销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地上的碎石重新升起,筑成了外墙,吊灯回到天花板上,倒塌的行政楼再次恢复如初。   【时间】爬了起来,他洁白的衣袍重回一尘不染,可他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了最初的清冷淡然。   冷眼望着同样撑着地面爬起来的【七煞】,【时间】面无表情地对乌萨数道:“谁把他放进来的?丢出去。”   “这个……恐怕不行呢。”乌萨为难道,见【时间】脸色更差,他立即补充道:“事实上,就在昨天,岑校长已经跟‘疯狂机械城’达成合作,签订好了下一个新项目的合同……”   【时间】的神色凝固了,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合作?”   乌萨将合同递给【时间】,为新校长详细解释:“酆都鬼城这个项目开始后,岑校长一直没决定好下一个项目的主题,所以一直拖着,直到昨天【七煞】到来,岑校长才决定跟‘疯狂机械城’联合开发新的限时场景——星际帝国。”   “现在时校长您来了,我们还需要继续开发这个项目吗?”乌萨礼貌询问。   【时间】只觉得岑浔是疯了,直接去现实世界吃人不方便吗?费那个劲改造自己的诡域干什么?   是,酆都鬼城确实成绩斐然,但【时间】完全没有经营诡域的想法,他是很极端的主战派,更喜欢活吞人类。   之所以吞并岑浔的诡域,也只是为了扩大自己诡域范围的常规操作罢了。   所以【时间】直接将合同丢还给了乌萨:“开发什么,直接终止,立即把【七煞】给我丢出去。”   【时间】根本不想跟【七煞】这种难缠的蠢货继续接触,更别提什么合作了。   乌萨是个很好的秘书,立即答好,并再次确认了一遍:“好的时校长,您这边确认可以支付十倍违约金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将他丢出去哦。”   什么?【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死死盯着乌萨问:“什么十倍违约金?”   乌萨贴心地翻到合同某一页,展示给【时间】看:“是这样的,合同上写了,其中一方违约,就要赔付对方十倍违约金,您看可以接受嘛?”   十倍!?   【时间】抢过合同,立即翻看违约金金额,合同显示,一旦有一方违约,就要按投入资金的十倍进行赔付。   看到投入资金的金额到底有多少,【时间】两眼一黑。   这么一赔,他从岑浔那里得到的积分差不多都要赔进去,他半点都捞不到!   疯子,老四这个疯子!!   【时间】捏着合同,试图靠回退时间让这份契约失效,但是没用,诡怪之间的交易一旦定下,就不可用任何手段破除,这是因果律般的强制规定,就算是逆转时间,也无法扭转已经契定的因果。   也就是说,如果不按合同开发这个项目,他将会赔得血本无归——甚至因为噩梦大学域主的身份,他还得自掏腰包,将自己的那部分积分都倒贴进去!   该死的!该死的!!   童瞑跟他一起看着这份合同,目露同情:“二哥,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你说你,但凡你早一天来呢?”   “不过没关系,”童瞑鼓励他:“撑过这个项目就行了,相信你可以的,二哥。”   说着,童瞑让开半个身子,让【时间】看到不远处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七煞】。   “你,敢攻击我?”【七煞】扭了扭脖子,战意沸腾的目光盯死在【时间】身上:“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杀四哥!”   【时间】:“……”   ……   岑浔睡了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时间回退,岑浔的身体恢复到了18岁的状态,精神也变得非常好,不再像之前那样怎么睡都困倦。   舒服地睡到自然醒,岑浔半坐起身,将身边的封霁寒给亲醒了。   封霁寒迷迷糊糊地揽着他的腰,发出疑问的鼻音:“嗯?”   “快起来,”岑浔催促他:“趁我还没变回幼生期,我们抓紧时间去查查你的身世。” 第120章   封霁寒迷迷糊糊被岑浔摇醒, 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几年前的盛夏里。   细雪般的皮肤光滑细腻,敛在纤长睫羽下的琥珀眼瞳清浅剔透, 柔软的黑发垂下来, 搔着他的脖颈,微痒。   封霁寒其实没怎么听清岑浔说的话, 见岑浔推着他的胸膛闹他, 下意识把他给抱怀里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岑浔无语地问他,大概是因为声音变得清冽, 听上去竟然有点像撒娇。   封霁寒蹭蹭他的头顶, 整个人有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你刚刚说了什么?没听清。”   “我说,我们抓紧时间去查查你的身世。”岑浔抬起脸看他, 由于眼角稍显圆润,连目光都变得不再凌厉,反而显得有点无辜:“再等下去, 我就要变得更小了。”   被他用这种眼神望着,封霁寒觉得就算岑浔此时要天上的月亮, 他都要搭梯子去把月亮摘下来,他立即应了下来:“好啊, 马上去。”   “几点钟了?”封霁寒这时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伸长手臂,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惊讶道:“才八点多, 你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岑浔挑起眉梢:“年轻还是有点好处的, 不是吗?”   说着,他拿开封霁寒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当着封霁寒的面, 大刺刺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他身上穿着封霁寒的衬衫,空空荡荡的下摆一览无余,隐约可见昨晚留下的指印。   岑浔本人好像并未察觉这一点,顶着封霁寒变得深邃的目光,坦然自若地走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映照出岑浔的面容,岑浔打开水龙头,将手指放在水流下冲洗,垂着眼,貌似自言自语地说:“二哥还是太自负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该在我没死前就踏入我的诡域。”   封霁寒从门口探头进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岑浔背对着他,一边擦手,一边从镜子里瞥他:“我在发表获胜感言。”   “是吗?”封霁寒倚在门口没走,目光扫视着镜子,他没忘记岑浔昨晚说过的话,他说,他的本体在镜子里。   想到这里,封霁寒挤到岑浔身边,伸手摸了摸镜面,没看出什么异样,就问岑浔:“你的本体能出来吗?”   “当然不能。”岑浔惊讶地看了封霁寒一眼:“不然你以为镜像体怎么能模拟出镜像等级和镜像力量。”   “都说是镜像,那必然需要本体站在镜子对面。”岑浔悠然道。   封霁寒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不能主动离开镜子,那本体怎么样才能出来?”   岑浔目光微深:“除非镜像体死亡,否则本体就会被一直关在镜子里。”   “……”封霁寒一时间竟哑然失语。   他想起岑浔那晚来找他,他们带着蛋糕一起回到家,封霁寒很确定,那时候的岑浔还是本体。   可第二天,出现的岑浔就是镜像体。   也就是说,早在出发抓捕【行者】前,岑浔就笃定自己会在接下来的抓捕行动中遭遇生死危机——否则他不会敢把自己关在镜子里,换镜像体出来。   他就不怕自己推断失误,永远被关在镜子里吗?!   这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连封霁寒都感到心惊胆战。   他不可置信地追问岑浔:“那本体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岑浔淡淡道:“本体和镜像体之间的记忆并不同步,等我死亡,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才会同步到本体的记忆里。”   封霁寒木然:“也就是说,你的本体现在就一无所知地待在镜子里,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会被放出去?”   岑浔承认了:“是啊。”   封霁寒真是服了他,对别人狠就算了,连对自己都这么狠。   岑浔打量着封霁寒的神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心疼我啊。”   封霁寒不赞同地蹙眉,按着他的肩膀往外推开一些:“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太乱来了!”   看出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岑浔哄他道:“好了,我知道你能认出我,实在不行,你也能杀掉镜像体。”   不料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封霁寒听了以后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了,把岑浔勾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都拉了下去,咬牙道:“你让我对你下手?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是什么心情?”   岑浔眨了眨眼,转而去牵封霁寒的手,封霁寒躲开了,脸色不好地转身走了出去。   岑浔在厨房找到了他,封霁寒正在做早餐,用锅铲摆弄着一只煎蛋,岑浔从后面抱上去,抚摸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小鸟生气了?”   封霁寒绷着脸说:“做这么危险的事,你都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你心里根本没我。”   “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岑浔见封霁寒不为所动,放缓声音哄他:“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好吗?”   封霁寒还是没吭声,机械地翻着煎蛋。   岑浔看到这个画面,嘴里冷不丁蹦出一句:“我想做1。”   封霁寒手里的锅铲一抖,险些没拿住,终于给出了点反应:“你怎么又忽然——”   “哦,想测试一下你是不是人机。”岑浔淡定道:“看来不是。”   封霁寒:“……”   岑浔在他的胸肌上捏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求:“今天我要吃两个煎蛋。”   封霁寒心想,吃什么吃,他还没消气呢。   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多做了一个煎蛋。   再次吃上封霁寒做的煎蛋,岑浔只觉恍若隔世。   封霁寒看他吃了一口就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岑浔笑笑:“没什么,思考一下人生。”   “对了,”岑浔说:“去哪查你的身世,你有头绪吗?”   封霁寒思路清晰:“先去研究院旧址查吧,看看系统里有没有当年给我做基因注入实验的录像——不过研究院搬走后,系统里的资料全部清空,那个视频也很有可能已经被删除了,如果没有,我们再去岛上的新研究院里查。”   岑浔点点头表示赞同。   吃完饭后,封霁寒载着岑浔前往关停的研究院旧址,岑浔喜欢开着窗户吹风,他照例打开车窗,听到旁边的封霁寒忽然低声问:“哥哥,如果我真的不是人类,你还会喜欢我吗?”   岑浔没想到封霁寒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闻声转头,眯起眼道:“又在说什么傻话?”   “你变成鸟我都没说什么。”岑浔仰头靠在头枕上,闭目道:“是神还是人,只要是你就行了。”   反正不管封霁寒变成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这么想着,岑浔握住了封霁寒放在变速杆上的手,封霁寒嘴上说影响开车,但还是没立即收回手。   “不过,你就这么放心地把诡域交给【时间】管了?”为了分散注意力,封霁寒换了个话题:“不怕他把你的新项目做坏?”   不是封霁寒对岑浔有滤镜,客观来讲,【时间】的工作能力和天马行空的搞事能力绝对比不上岑浔的,所以封霁寒很担心【时间】砸了岑浔的招牌。   岑浔却是不以为意,吹着风懒洋洋地说:“积分他出,活他干,最终决策权还是在我这。”   再说,现在噩梦大学在整个噩梦世界的范围内已无敌手,没有同行衬托,就算项目做得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岑浔觉得太阳有点太刺目,戴上了墨镜,充分享受没有工作的假期。   *   “这是谁做的方案,我说过几遍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回去重做!”   校长办公室里传来越发暴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诡怪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外面的诡窃窃私语:“时校长又发火了?”   “唉,就说让改,也不说他究竟要什么感觉,难办。”   “还是岑校长好,唉,虽然岑校长发起火也挺可怕的,但还是想念岑校长。”   这时,一个诡匆匆赶来,进了办公室,大惊失色地向【时间】汇报道:“不好了时校长,您七弟刚刚又弄塌了一栋楼!”   【时间】闻言,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七煞】不知道被岑浔灌了什么迷魂汤,吵着闹着,非要跟岑浔打上一架,后来不知从谁那里得知岑浔已经被他暗算,更是大发雷霆,变着花样给他添堵。   今天砸一栋楼,明天不配合开发项目,说得多了,这家伙就会疯牛一样逮着他打。   【时间】曾质问【七煞】为什么偏要跟自己过不去,没想到【七煞】竟然骂他胜之不武,是“比四哥更卑鄙无耻的小人”,把【时间】气得够呛。   偏偏碍于契约的束缚,项目结束前,【时间】还不能对【七煞】下死手。   短短两天过去,【时间】就憋了一肚子火。   校长办公室明亮宽敞,【时间】成功篡夺了属于岑浔的域主之位,心中却再没有第一次踏入这里的得意洋洋,只剩下满心的烦躁。   【时间】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于是他把童瞑叫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问他岑浔的行踪。   “哦,你问四哥啊,”童瞑随口答道:“他还能在哪,当然在无神论者身边了。”   【时间】凉凉道:“我是问他在做什么。”   童瞑总不能告诉他:多亏你帮四哥把活干了,有你负重前行,现在四哥正在跟前夫享受美好的假期——那不得把【时间】气死?   于是童瞑委婉道:“无神论者一大早就带四哥去研究院了。”   “研究院?”【时间】眯起眼,终于生出一点兴趣:“莫非无神论者趁老四力量衰弱,把他带去研究院解剖了?”   童瞑这时才忽然发现,【时间】似乎并不太了解岑浔跟封霁寒之间的关系,对于封霁寒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四的死对头”上,听到岑浔被封霁寒带在身边,他这个傻二哥还偷着乐呢。   童瞑这么一想,也乐了:“四哥的确在研究院里经历了非常惊险的事情,并且他现在非常生气。”   眷从无法对域主撒谎,亲耳听到岑浔也过得不好,【时间】心口的郁气终于稍稍消散了一点,往椅背上一靠,半是嘲讽道:“老四聪明一世,怕是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吧。”   童瞑含笑不语,转头出了办公室,他立即给周眠发去消息:“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二哥有多搞笑!真想看看他知道真相后得破防成什么样!”   周眠回复了他一串省略号,过了一会儿才发来下一条消息:“少嘴贱,仇恨拉多了,他发疯后第一个拿你祭天。”   童瞑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   周眠那边缄默了几分钟,才迟钝地回复他:“……我是不是不该提醒你?”   童瞑贱兮兮地打字:“你关心我,说明你心里有我,晚上给我留门,我一定去好好感谢你。”   周眠立即回复了他一个“滚”字,然后将他拉黑。   倒塌的那栋楼最终还是被【时间】修好了,虽然【时间】被岑浔强行坑进了新项目里,但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能力比岑浔差,加上项目的收益已经跟他自己的积分收入挂钩,如果赔了,他甚至要倒贴自己的积分进去。   但如果让【时间】归还岑浔的力量,放弃域主之位,【时间】又是非常不甘心的,吃到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因此【时间】对新项目很是用心,这样一来,等这个该死的项目结束,他就能实现积分自由,同时让【七煞】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天开八个会敲定新主题的主线内容,开完会回去,疯狂审核各个部门提交上来的多项方案,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要跟【七煞】斗智斗勇。   【时间】开始怀疑他在这个诡域的身份。   他是域主吧,怎么过得连牛马都不如?   老四以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老四是工作狂吗?   老四怎么忍得了的?   灵魂三连问过后,【时间】安慰自己,只要撑过这个项目就好了,到时千亿积分到手,他就能凌驾于众诡之上,杀死【命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没错,是这样的!   至于他那个四弟,则会凄凄惨惨地死在研究院里。   【时间】微笑了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个未来。   ……   研究院旧址内,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异能者。   警报器闪烁着不详的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一片凌乱的实验室中,显得万分诡异。   岑浔狠狠掐住一个研究人员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重重掼向墙面。   “轰”的一声,整面墙应声而塌。   封霁寒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异能者,过去紧紧抱住他,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岑浔转过脸,眼中满是杀意沸腾的戾气。   不远处,引发一切混乱的视频循环播放,回到了起点。   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按住一个孩子,不顾他的挣扎,将无数药水注入他的体内。   孩子很快剧烈抽搐起来,痛苦地蜷曲起自己的身体,可这些研究人员对此无动于衷,依旧冷漠地记录。   看到这个视频的岑浔,毁灭人类的念头再次达到了巅峰。 第121章   警报声停了下来, 是管理员01远程切断了研究院旧址的备用电源。   紧接着,封霁寒收到了管理员01的消息:视频全部拷贝完毕,二队预计还有2分种赶到, 速速离开。   被视频画面激怒的岑浔却暂时没有停手的趋势, 封霁寒不得不用双臂锁困住岑浔,在他耳边恳求地哄他:“我们走吧, 先出去好不好。”   “闭嘴!一边去!”岑浔怒意上头, 不分敌我,连封霁寒都骂:“你要当你的圣父就当, 我杀光他们!”   封霁寒哭笑不得, 又窝心又酸涩,跟他讲道理:“他们不是当初的那批研究员, 报仇总得报到真仇人身上吧。”   “他们现在大多都在新研究院里,”封霁寒紧紧将挣扎的岑浔锁在怀里,低声道:“我其实也早想报仇了, 只是留着他们还有用,所以才暂时没动他们。”   岑浔稍稍冷静了一点, 漠然道:“那帮杂碎,还能有什么用?”   “回去跟你说好吗, ”封霁寒安抚道:“要是我们跟二队队长打上照面, 我就不好继续在异端监测局里当间谍了。”   岑浔冷哼一声,他心里不痛快,话也说得刻薄:“我看你是圣父病又犯了。”   但他到底还是没继续动作, 顺着封霁寒手上的力道, 满脸不高兴地跟着封霁寒离开了混乱的现场。   二队赶来时,只看到了倒了一地的人,拿出检测仪一测, 仪器很快显示这里曾出现过有黄衣级的诡怪。   好在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陷入了昏迷,少部分的人重伤,二队队长一边派队员排查现场,一边在通讯频道里汇报情况。   封霁寒同样也收到了来自异端监测局的消息,但他这几天在异端监测局处于请假状态,名义上是在新研究院进行检查,因此他直接搁置了这条消息,没有立即回复。   封霁寒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将一杯冷饮放在岑浔面前,封霁寒坐在他对面看他:“岑老师,消消气。”   岑浔没碰那杯冷饮,眉宇间仍透着沉沉的怒意,抿紧的唇彰显着他拒不配合的态度。   岑浔知道他在研究院里吃过苦头,但言语描述永远没有亲眼目睹那么直观,岑浔只看了十分钟,理智就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封霁寒从未提起之前在研究院里遭遇过什么,那些苦痛,那些惨无人道的对待,他一概不提,在岑浔面前,他看上去毫无阴霾。   易地而处,如果岑浔是封霁寒,早就把研究院里的人千刀万剐了,可封霁寒竟然还能彬彬有礼地对曾经迫害过他的研究人员说话——岑浔都不知道封霁寒是不是被虐待到傻掉了。   岑浔冷着脸坐了一会儿,终于问封霁寒:“你不恨吗?”   见岑浔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封霁寒立即老实地向岑浔和盘托出:“以前我周围都是被这样对待的实验体,所以我原本以为,这些痛苦都是正常的。”   因为觉得被伤害是一种正常的事,所以他那时并不觉得恨。   岑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封霁寒垂眸道:“当我意识到这种行为并非正常之后,我是恨的。”   他摇了摇头:“从前研究院跟我们说,所有实验体的牺牲都是正义之举,是为了打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信了,后来我才发现,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伤害行径,本身就不是正义。”   “确实有绝望到想杀了所有人的想法,”封霁寒看着岑浔:“但是克制住了。”   听到这里,岑浔忽然想到了封霁寒的一个特殊身份——【堕天使】。   岑浔的神色终于稍稍有了改变,接话道:“怎么克制住的?”   封霁寒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因为你。”   “我?”   岑浔眉梢微挑,总算将手探向面前的冷饮,摆出一副愿意倾听的模样:“细说。”   封霁寒无奈承认:“大混战结束后,我其实差点堕化成诡怪,但想到你还在噩梦世界生死未卜,说不定会死在卡俄斯的继承仪式里,我才没有彻底发疯。”   难道这就是封霁寒会多出一个“堕天使”身份的原因?岑浔捧着杯子这么想着,总算把整件事串上了。   怪不得小山村里封霁寒第一次见到他就黏着他不走,看上去还可怜兮兮的。   封霁寒从诞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与不幸挂钩。   岑浔上下打量着封霁寒,很难想象这人在经历过那些腌臜事后还能云淡风轻地坐在他对面。   他心情复杂地问:“那你现在,不会已经原谅那些人了吧?”   “当然不,”封霁寒否决得很快:“只是时候未到。”   岑浔皱眉:“你在等什么?”   “等他们研究出一种药剂。”封霁寒轻声说:“解开‘基因锁’的药剂。”   岑浔顿了顿。   有关于“基因锁”的事,岑浔之前是有了解过,他曾认为封霁寒之所以这么护着人类,问题就出在“基因锁”上。   “基因锁”的存在确保了实验体的安全性,在“基因锁”的影响下,实验体无法产生杀死人类的想法,同时,“基因锁”对实验体的想法也有潜移默化的控制性,它使得实验体思考的出发点永远以人类的利益为先。   封霁寒的灵魂被锁死在了这具被人类改造的身体里,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傀儡?   岑浔缓缓问:“如果在没解开‘基因锁’的情况下强行杀死人类,你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封霁寒尽量用较温和的词句描述:“比较痛,但可以用技能治疗。”   “……”   发现岑浔的脸色变得更差,封霁寒急忙顺着毛捋:“这种药剂很快就能造出来了,问题不大。”   “很快是多快?”   封霁寒毫不犹豫地答道:“一个月内。”   岑浔往后仰了一下头,没说话。   封霁寒伸手握住岑浔雪白的指尖,认真道:“人类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吧,由我亲手结束一切恩怨。”   岑浔闭目片刻,睁开眼看他:“你打算怎么做?”   封霁寒便跟岑浔细细解释起了自己的计划:“研究院肯定是不能留的,它被腐蚀得厉害,已经成为了资本的温床。”   “不止是研究院,异端监测局和各大家族也不该存在。”封霁寒摇头:“它们就像癌症一样根植在人类社会里,疯狂挤占着普通人生存的空间,不将它们拔除掉,它们迟早毁掉一切。”   “我已经往各个家族里安插了人手,”封霁寒低头,亲了亲岑浔的指尖:“只待时机成熟,就能掀他个天翻地覆。”   岑浔手指蜷缩了一下,望着他:“那异端监测局呢?”   封霁寒对岑浔眨了眨眼,促狭道:“当然是向岑老师学习——既然以前的局长当得不好,那就由我当局长。”   岑浔又气又好笑,心里燃烧的那股子鬼火莫名就没了。   知道封霁寒也有复仇计划,没有一昧站着挨打,岑浔便放心了。   封霁寒说想自己复仇,岑浔想了想,觉得也行。   如果是他,他也会更希望能亲手复仇。   封霁寒见岑浔目光稍缓,便顺势换了个话题:“那就由我来看视频,找找关于【神胎】的线索?”   岑浔不太乐意地应了一声。   封霁寒坐在对面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走过来将坐在椅子上的岑浔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自己坐在岑浔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岑浔嵌在封霁寒的怀里,刚刚好。   封霁寒丈量了一下岑浔的身量大小,轻叹道:“我只是撤了无神领域一小会儿,你就又变小了一点。”   岑浔无所谓地捧着杯子喝糖水:“你不是不希望我的本体被关在镜子里太久吗?顺其自然吧。”   封霁寒闷不作声地抱了岑浔一会儿,忽然说:“老婆,你对我真好。”   这就叫好了?岑浔心想,这傻鸟还是太容易满足了一些。   岑浔自知脾气算不上好,反倒是封霁寒具有很强的耐心和包容心,他们两个才能走到现在这步。   归根到底,其实是封霁寒脾气好,口味重,癖好冷门。   岑浔将一杯冷饮喝完,拍拍封霁寒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来,哥哥疼疼你。”   封霁寒不明所以地松手,却见岑浔在他怀里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仰起了头。   然而,岑浔这次却没触碰到预料中的柔软,因为封霁寒再次往后仰头,躲开了岑浔的亲吻。   岑浔不太高兴地问他:“又怎么了?”   封霁寒轻咳一声:“……你现在缩小成未成年了。”   岑浔看了眼自己:“那怎么了?”   封霁寒诚恳道:“猥亵未成年犯法。”   “……”   岑浔阴沉地望着封霁寒:“你跟我一个诡怪谈法律?”   封霁寒将岑浔推开,坚定拒绝一切不法诱惑:“等你恢复了再亲。”   岑浔笑了一声,他要是听话就不是岑浔了,管他什么法律不法律,他兴致到了就得亲到封霁寒的嘴。   封霁寒别扭着就是不肯,最后实在无法,竟然直接变鸟。   岑浔跟黑白鸟对视:“……”   “封霁寒,你可真是好样的。”最终,岑浔冷冷吐出这么一句话。   黑白鸟飞到岑浔肩上,歪头蹭蹭他的脸,讨好似地“啾”了一声。   岑浔没理他,冷漠地打开手机,搜索“噩梦大学”。   算算时间,新项目也该出炉了。   就像有些游戏会停服维修一样,噩梦大学也停了一天的课,用于升级开发新场景。   这次噩梦大学跟疯狂机械城进行合作,能容纳的玩家数量会变得更多。   【七煞】可以随意操纵元素,建起一座机械城是分分钟的事情,同时,矢墟可以无限拓宽虚拟视界,综合这两点,岑浔才将场景背景定为星际。   岑浔跟【七煞】签订的协议很简单,那就是,如果【七煞】带领的联邦军队败给了岑浔带领的帝国军队,那么【七煞】将任由岑浔处置。   【七煞】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听到跟岑浔合作就可以掀起一场千万人参与的大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岑浔真正的目的,却不单单只是跟【七煞】比试一场。   岑浔始终没忘记自己的最终目标。   他要打败所有兄弟姐妹,继任卡俄斯的神位,让这个世界上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既然【时间】和【七煞】主动送上门,岑浔必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第122章   自异端监测局向全世界公布诡怪的存在, 噩梦世界迅速变得广为人知。   而作为噩梦世界最有代表性的对外端口,噩梦大学强势走入了人类的视野,它的一举一动皆受到人类的密切关注。   自限时场景酆都鬼城落幕后, 噩梦大学对外宣称停课, 停课期间,数量庞大的玩家得以回到现实世界正常工作, 不必再被强行拉入噩梦世界。   但正是因为如此, 才更让玩家们心中揣揣。他们不确定这种平静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确定片刻喘息之后, 他们是否会迎来一场更庞大的风暴。   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未落下前, 没人能轻易松完这口气。   ——而就在这一天,沉寂数日的噩梦大学官博终于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无数人的手机同时响起特关铃声, 怔愣一秒后,他们立即拿出手机查看。   @噩梦大学:世界两端·限时活动开启预告。   开放时间:10月12日00:00—11月12日00:00。   活动介绍:本活动分为两个阵营——帝国阵营及联邦阵营,两种阵营皆有不同属性加成, 玩家可根据个人喜好自行选择阵营,选定后不可更改。   限时场景·世界两端已开放预约, 点击以下链接即可进行报名——   熟悉的风格,熟悉的新活动, 噩梦大学似乎丝毫没有被外界舆论影响, 宣发模式依旧跟以往没有两样。   然而看到新活动的名称,网友心里总要咯噔一下,怀疑“世界两端”是否在内涵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   不过, 看过新PV的内容后, 他们才发现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新限时场景的背景是星际,所谓的“世界两端”, 代指的只是帝国与联邦两个敌对阵营。   玩家需要加入其中一个阵营,跟另一个阵营打对抗赛,直至歼灭敌方全军,才算本阵营获胜。   虽然游戏背景和内容看上去十分热血沸腾,但得知噩梦世界真相后,他们哪还能像之前那样坦然无惧地进入噩梦世界?   上亿人类的性命,全系于噩梦大学手中,他们怎能不恐慌。   越来越多惊慌失措的人类质问异端监测局为何不作为,更有甚者,公然组织游行,痛斥那些占据社会大部分资源的异能者只会吃人血馒头,真到了用得上的时候,只会当缩头乌龟。   诡怪的出现大大激化了本就恶劣的社会矛盾,各地爆发的罢工潮强势席卷各大家族的核心产业,期望能以此倒逼异能者出面作为。   可事到如今,异能者还能做什么,他们的敌人不是单独的个体,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数量庞大的异端群体!   几轮公测过后,噩梦大学已然成长为了不可撼动的庞然巨物,它牢牢扎根在现实世界的彼岸,向人类投来噩梦般的阴影,而就在这阴影还未完全笼罩现实世界之前,人类便已经自乱阵脚。   到处都乱了套。   一个个安抚人心的视频在各个视频平台反复播放,大人物们站到台前,声情并茂地演讲。   不管换到哪一台都是相同的内容,岑浔看得无聊,干脆把电视关了。   枕着他膝盖的封霁寒疑惑地“嗯”了一声,仰面问他:“怎么不看了?”   岑浔懒洋洋道:“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说着,他推了推膝盖上的脑袋:“起来,腿麻了。”   “真的吗?”封霁寒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散落在岑浔膝上的发丝随之离开,作为补偿,他伸手捏捏岑浔的大腿:“给你按按。”   岑浔又变小了一点,现在他的模样大约只有七八岁,身上穿着封霁寒给他买的皮卡丘睡衣,一张精致小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却再撑不起以往的气势。   任凭封霁寒在他腿上捏来捏去,岑浔半倚在沙发上,忽然眯起眼看着封霁寒:“外面这么乱,异端监测局没叫你回去?”   “叫了,但我不回。”封霁寒现在恨不得将岑浔挂在自己的腰带上,怎么可能离开他的身边:“陪着你更重要。”   岑浔很是稀奇,抬手勾起封霁寒的下巴:“你以前不是要为人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吗?现在又不管人类了?”   封霁寒握住岑浔捏着他下巴的手,一双剔透的琉璃瞳专注地望着岑浔:“你说过的,变革总要流血。”   “现在我照顾好你一个人就行了。”封霁寒一个没忍住,把小皮卡丘抱进了怀里,爱不释手地摸摸他的闪电尾巴:“世界上最可爱的岑浔小朋友,来,叫声哥哥~”   岑浔:“……”   岑浔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分明是天使般的精致小脸,笑起来却比恶魔还要恐怖。   封霁寒无端打了个冷战。   “叫你哥哥?”岑浔缓缓说:“封霁寒,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封霁寒目光微微游移:“不是我乱说,你现在确实比我小。”   “等我恢复,”岑浔的语气阴恻恻的,在封霁寒听来,比今天的天气还要阴冷几分:“我要把你绑起来,抽到你老实为止。”   “……”封霁寒吞咽了一下,想象了那个画面,觉得有点限制级,他捏着闪电尾巴没说话,岑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直起身凑到他耳边,嗓音里满是恶劣的意味:“怎么,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吗?真是只小淫鸟。”   小、小什么鸟??   封霁寒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立即捂住岑浔的嘴,理智濒临崩溃:“你别说这种话!”   岑浔带着点挑衅地望着他,冲他微一挑眉,模样神气活现。   岑浔在这方面向来百无禁忌,反倒是封霁寒顾忌良多,饶是已经结婚多年,他依旧无法适应这些太过下流的字眼。   岑浔“唔唔”了两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封霁寒松开了手,听到岑浔说:“放开,我要吃西瓜。”   一会儿说要抽他,一会儿又要吃瓜,岑浔的心真是跟海底针一样难猜。   封霁寒只好将身上的小皮卡丘放下来,认命地去厨房给他切瓜。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按铃的人很急切,门铃声响彻整个别墅,岑浔不耐地啧了一声,跳下沙发,过去开了门。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岑浔忽然被抱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非常讨厌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四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快让弟弟看看你可爱的小脸!”   岑浔冷声道:“童瞑,你想死吗?”   童瞑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夸张捂心,贱嗖嗖地说:“没错,我真的要死了——要被你可爱死了!!来,六弟亲亲~”   神经……   岑浔今天最讨厌的就是“可爱”这个词。   岑浔一巴掌还没来得及扇到这个老六的脸上,就被及时赶来的封霁寒抱了回去。   封霁寒看着童瞑的眼神就像天杀的人.贩子,语气非常不好:“童瞑,你几岁了,对你哥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童瞑“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也对我哥动手动脚吗?五十步笑百步,当我没看见?”   说完,他掠过封霁寒直接走了进去,一眼发现桌上的瓜,毫不客气地吃了一块,顺带招呼周眠:“这瓜真甜,小周,你也来一块。”   周眠没有他这么不要脸,压根懒得搭理他,站在门口跟封霁寒说话:“队长,你确定要进神瑞集团吗?”   顾不上偷吃西瓜的童瞑,封霁寒稍稍正色道:“要进,【神胎】的下落很重要,万一它被做成了什么秘密武器,那就麻烦了。”   自从得知【神胎】的存在后,封霁寒一直在追查【神胎】的下落,岑浔提出的那个问题一直让封霁寒觉得不安,他很担心人类用【神胎】的躯体做出不好的事情。   根据研究院的那些视频,封霁寒抽丝剥茧,查到神瑞集团里或许会有【神胎】的线索,因此,封霁寒准备进入神瑞集团进行下一步调查。   周眠停顿了一下:“我等级有限,预知不到有关【神胎】的事情,我只知道,它现在不在神瑞集团内部,但确实跟神瑞集团有所联系——我看到你们确实在神瑞集团里发现了有关于它的线索。”   岑浔皱眉:“你的意思是,【神胎】确实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周眠点头,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对它的预感不太好,但我实在看不到更多了……抱歉。”   封霁寒笑笑:“没关系小周,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进去吧,我给你切瓜吃。”   周眠应了一声,目光悄悄落在岑浔身上。   嗯……确实可爱。   几人围坐在沙发上,童瞑一边吃瓜,一边忍不住向岑浔分享八卦。   “四哥你是不知道,二哥现在过得有多水深火热,”童瞑笑眯眯道:“老七把他折磨得够呛,还好你明智地把校长的位置丢给二哥,自己溜了,否则你绝对受不了老七。”   岑浔张开嘴,让封霁寒把西瓜喂到嘴里,懒洋洋地问:“项目进行得怎么样?”   “放心,好着呢,”童瞑眨眨眼:“除了新项目,秦院长还骗二哥签了其他项目的合同,从他手里掏了不少积分出来,要说秦修不愧是生意人,那张嘴不知道怎么长得,比传销还传销,哄得二哥团团转。”   “投了那么多积分进去,二哥要脱身就难了。”童瞑往后一靠,轻叹道:“难为二哥,好不容易当一次校长,底裤都要赔给你。”   岑浔冷笑:“我要是他,在发现被合同强行绑定的时候就跑了。”   童瞑玩味道:“不是谁都能狠心舍弃百亿积分的,四哥,你放的鱼饵这么香,叫二哥怎么舍得松口。”   【时间】没有壮士断腕的果决魄力,也没有抵制诱惑的坚定意志,于是被岑浔一步步套牢,一步步泥足深陷——直至再也无法从陷阱中离开。   童瞑想到这里,越发期待起【时间】发现一切都是杀猪盘后的表情,不由兴奋地问:“圈套做好了,四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两天吧。”岑浔脸上没什么表情。   本来他还想多休几天假,陪陪他的小鸟,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来他忍不了变小后的威严尽失,二来他现在更想狠狠教训封霁寒。   封霁寒隐约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想到岑浔刚刚说的什么把他绑起来抽,目光不由游移了一下,恰好跟岑浔对上了视线。   从岑浔的目光中,封霁寒确信,岑浔现在想的东西应该跟自己一模一样。   岑浔看着封霁寒说:“今晚别开无神领域了。”   封霁寒当着其他周眠和童瞑的面不好说什么,貌似淡然地应下。   为了让岑浔身上的时间逆流速度不至于太快,封霁寒这几天一直开着技能,用无神领域强行减缓岑浔的逆流速度。   这天晚上,封霁寒终于关闭了无神领域。   他躺在床上,看着小小一只的岑浔爬上床,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心里有几分遗憾:“我本来还想看看更小的你,真的不能再往后延两天?”   岑浔一口否决:“不能。”   封霁寒撑在他身边追问:“为什么,让【时间】再代几天班不好吗?”   岑浔看着天花板,幽幽道:“因为不能跟小淫鸟做。”   封霁寒:“……”   好石破天惊的发言。   他真的,服气了。   封霁寒觉得自己跟岑浔这个不解风情的诡怪没什么好说的,把灯一关,干脆抱着他睡觉。   黑暗里,封霁寒半天不吭声,岑浔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过了半晌,封霁寒忽然凑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亲,低声问:“明天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岑浔伸出短小的胳膊,在他的后背拍拍:“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你。”   封霁寒心里被这句话熨帖得不行,忽然觉得变小的岑浔有点像糯米团子,甜滋滋的。   封霁寒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糯米团子,心头的不安稍散,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个梦,梦到第二天起来,他怎么都找不到岑浔。   岑浔的镜像体消失了,岑浔的本体也并未如他之前说的那样从镜中出现。   封霁寒慌乱地去质问【时间】,没想到【时间】讥讽地告诉他,他被岑浔骗了,其实岑浔真的中了时间逆流的技能,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岑浔才假装自己无碍。   而封霁寒亲手解除了无神领域,放任岑浔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封霁寒被这个噩梦惊醒,醒来发现天光大亮,怀里空空荡荡,岑浔已经消失了。   现实和梦境以一种近乎重合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封霁寒瞬间冒了一身冷汗,在卧室里喊了岑浔一声,没得到回应。   他立即掀起被子,正要下床,忽然瞥到了枕头上的一团黑白色絮状物。   封霁寒只愣了一秒,那团拳头大的絮状物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探出两根斑斓细丝缠向他的手指。   它几乎没什么重量,核心由黑白细丝层层包裹,封霁寒看清了它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裹得松散的黑白毛线球。 第123章   手背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柔软触感, 两根缠上手指的细丝看上去同样温和无害,封霁寒不得不接受这幻梦般的现实,愣愣地朝着那团毛线球喊了一声:“……岑浔?”   封霁寒没有亲眼见过岑浔的本体, 之所以喊岑浔“毛线球”, 更多的只是一种揶揄的昵称。   没想到有朝一日,岑浔居然真的变成毛线球了……   封霁寒小心地将手背上的毛线球转移到手心里, 轻轻掂了掂, 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 像团蒲公英, 被风一吹就能卷跑。   封霁寒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实践了一下, 朝安分待在手心里的小玩意吹了一口气,小小的气流,对于现在的毛线球来说却无亚于一场飓风, 它不得不用细丝勾住封霁寒的手指,才不至于被风吹飞。   这小玩意……未免有点过于可爱了吧, 封霁寒这么想着,看到小毛线球努力勾住他手指的模样, 有点心虚用双手把它笼住, 生怕它真的被风吹跑了。   一时间,封霁寒脑海里除了“可爱”两个字,竟然想不起别的。   好半晌, 封霁寒才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场噩梦,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问问童瞑, 从他那里确认岑浔本体安好,封霁寒才能放心。   但封霁寒忽然想起来,他并没有童瞑的联系方式,要怎么去找童瞑?   思忖片刻,封霁寒将目光转向岑浔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将小毛线球揣在怀里,封霁寒边拿手机边对它说:“我有事问一问童瞑。”   ——也不知道现在的岑浔还能不能听懂。   毕竟岑浔现在连幼生期都不是了,顶多算个刚出生的婴儿。   小毛线团果然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地待在封霁寒的怀里,看上去非常乖巧,跟成年后的邪恶大相径庭。   封霁寒脑子里不由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诡之初,性本善,再坏的毛线球,也有善良的童年。   拿到岑浔的手机,封霁寒试了几个锁屏密码,岑浔的密码向来很好猜,要么是他的生日,要么是结婚纪念日,要么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日期……封霁寒试到结婚纪念日,锁屏就被打开了。   封霁寒在聊天软件里找到童瞑的头像,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童瞑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通话,直接不客气地问:“姓封的,有事?”   封霁寒戳戳怀里的毛线球:“你哥的本体真在镜子里?”   “不是吧,你大早上就来问我这个?”童瞑无语道:“他没跟你说过吗?他本体就在你浴室的那面镜子里。”   封霁寒无暇顾及童瞑的态度,执着追问:“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时间的技能会同时对本体起效,镜像体消失,本体也会跟着消失?”   童瞑更无语了,无法理解封霁寒为什么如此紧张兮兮:“镜像体就是镜像体啊,从来只有本体会影响镜像体,没见过镜像体反过来影响本体的。”   封霁寒:“你能看到你哥本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要不然你过来看看吧。”   童瞑猛翻白眼:“就这会儿功夫,等我过去,镜像体早就消失了。”   “你要实在不放心,”童瞑给他出了个主意:“你把你浴室里那面镜子拆下来,带到噩梦大学里去,如果时间到了,四哥还没出来,你就找【时间】当面对峙,让他逆流时间把四哥吐出来。”   “对了,小心别打破镜子。”   童瞑含笑补充了一句:“不然四哥就真出不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岑浔居然也不说,封霁寒目光一沉,低头幽幽看向怀里的毛线球。   话说到这里,封霁寒心中有了数,准备挂断电话,而就在此时,另一道低哑的声音忽然从话筒里传来:“队长,你把镜子拆下来,一起带去噩梦大学吧。”   封霁寒听到这个声音,不由愣了一下:“小周?”   大清早的,周眠怎么跟童瞑在一起?   周眠含糊地“嗯”了一声:“感觉会出点乱子,把镜子带去噩梦大学,比较稳妥。”   封霁寒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童瞑先一步好奇问道:“出乱子?出什么乱子?”   周眠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点沙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另外,队长你要注意一下身体健康,”周眠迟疑开口:“我看到你晕倒了。”   封霁寒:“……晕倒?”   周眠:“嗯,不知道是什么原——”   周眠话还没说话,童瞑语气欠揍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电话那边,周眠顿了顿:“什么原因?”   封霁寒听到童瞑恶劣道:“因为我变成毛线团的好四哥,现在正趴在你队长身上暗戳戳地吸血啊。”   “人失血过多,就会晕倒,”童瞑笑道:“很正常。”   封霁寒:“……”   他缓缓低头,看向怀里安安静静的毛线团。   它看上去是如此乖巧,如此无害……封霁寒猛地将它捧起来,发现几根细丝不知何时探入了睡衣,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封霁寒:“……”   毛线球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童瞑在电话那边幸灾乐祸道:“他现在不太认识你,只剩本能,建议你做点防护,不然按照他的吸血速度,你很快就要被吸成鸟干了。”   封霁寒沉沉道:“……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封霁寒看向毛线团,半晌,他叹了口气,给自己用了一次大治愈术,没将那两根扎入体内的细丝拔出去。   他恐怕是真疯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是心疼岑浔,怕他吃不饱挨饿。   电话另一边,童瞑收起手机,玩味地询问旁边裹在被子里的周眠:“你说他会做防护吗?”   周眠叹了口气:“如果做了防护,我不会看到他晕倒。”   为什么说命运难改?因为有些人就算得知了后果,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童瞑撑着下巴打量着周眠带着疲色的面容:“你一向喜欢从结果逆推现实吗?”   周眠淡淡道:“如果你是预知,你也会习惯这么做的。”   “看到未来是种什么感觉?”童瞑对周眠看到的世界生出了一丝好奇,俯在周眠上方追问:“会觉得有趣吗?”   周眠目光复杂看了童瞑片刻,将他推开了:“你真该体验一下,这样你就会知道,明知结局却改变不了的感觉,有多么无能为力。”   周眠坐起身,被子沿着光滑的脊背落下,周眠在童瞑炽热的注视下镇定弯腰,捡起地上的浴袍穿上,头也不回道:“你今天别去噩梦大学了。”   童瞑立即说:“那怎么行!四哥复活打脸二哥这种刺激戏码,我怎么可能错过!”   周眠背对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良言难劝该死的诡。   -   【时间】这天右眼皮直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站在星舰上俯瞰全景窗外的浩瀚星幕,忍不住复盘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成功在老七的搞破坏下开发出了新项目,新项目运行稳定,各个环节没有出错,开放新场景的第一天,他就获得了巨额收入,积分做不得假,可见噩梦大学确实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很安全。   老四昨晚忽然不再抵抗,力量吸收速度加快,今天早上,老四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翻盘复活的可能,非常安全。   既然处处都没问题,为什么他那点不好的预感又从何而来?   【时间】沉静片刻,招来乌萨,问:“乌秘书,人类那里是不是有句俗语,叫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乌萨尽职尽责道:“时校长,您记错了吧,应该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时间】怀疑:“是吗?”   乌萨微笑道:“是的呢,说明您的财神爷就要来了。”   【时间】想想还是不放心,就让星舰掉头,返回噩梦大学停泊港,下了星舰,入目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王宫——随着场景变化,噩梦大学的皮肤再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时间】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昨晚老四忽然放弃抵抗,任凭他吸取力量,这点很奇怪,老四向来阴险,不像是会轻易放弃希望的那种诡。   因此,【时间】打算找全知问问,弄清楚昨晚岑浔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时间】停下脚步望了过去,只见大地剧烈晃动,飞沙走石中,好几个诡怪战成一团,不知是谁释放出了大范围的攻击技能,瞬间让大半个富丽堂皇的王宫变成了废墟。   “……”【时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是他昨天刚修好的王宫!!   【时间】本以为又是那个神经病老七在作乱,但等他怀着满腔愠怒靠近,这才发现今天搞破坏的人居然不是老七,而是……老三?   【时间】眯起眼,不明白【天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灾】这家伙,不是被老四抓住了三分之一了吗?怎么忽然……   还没等【时间】想明白,站在废墟上的【天灾】回头,看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冤大头,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对他大喊道:“傻叉,你被驴了!!” 第124章   【时间】没回过神来, 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巫烬眼看三姐就要爆出真相,惊慌失措地冲上去要让她闭嘴,源初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告密:“这一切都是老四设下的骗局!是圈套!你中计了!”   源初真的非常无语。   由于被岑浔做成了傀儡, 受制于岑浔,源初一直无法告知【时间】真相, 现在岑浔力量衰退到极致, 傀儡丝对她的控制力大大减弱,源初这才得以说出一切, 希望能以此跟【时间】统一战线。   可【时间】这个傻叉, 这么长的时间里好像半点都没察觉到不对,被她提醒后, 这才有点醒悟了过来。   但是,他醒悟得还是太迟了……源初心知,虽然岑浔还没亮出底牌, 但二哥恐怕早已在这场战斗中无声落败。   二哥,不中用了。   源初心里很明白这一点, 之所以告密,也是为了激怒【时间】。   如果【时间】最后能给岑浔添点乱, 她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 源初往后一跃,飞快远离脚下忽然开裂的土地,目光灼灼地望向【时间】, 期待【时间】醒悟过来后的暴怒。   看着一脸愤怒的巫烬, 还有其他纷纷前来阻止【天灾】的诡怪,【时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时间】好像突然在梦里一脚踩空,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先是惊疑不定地想,什么叫我被骗了,这一切都是骗局?噩梦大学的全部积分和岑浔的力量确实都在他手里,怎么会有问题?   他越想越不安,越想越不对,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噩梦大学像个华丽的囚笼,无尽繁华将他诱入其中,待繁华散尽,方知一切不过一场空。   【时间】紧紧攥起手指,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心神,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让他想想……想想……   源源不断从岑浔那里涌来的力量做不得假,【时间】非常笃定,自己藏在【行者】身上的杀机绝对没有落空。   只要他完全吞噬岑浔,饶是岑浔再怎么算计,也是枉然。   是的,一切都很简单,只要彻底逆流岑浔的时间,让这个该死的老四消失就行了。   【时间】垂下眼,不顾【天灾】那边的闹剧,当即加快了逆流岑浔时间的速度。   忽然,【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震,霍然抬头,却见一道黑色巨影快速掠过噩梦大学上空,它的飞行速度实在太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它的真身。   众诡惊愕下纷纷停下打斗,逆着阳光眯眼看去,想看清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们终于看清了。   那竟然是一只黑白色的巨鸟,要不是颜色不对,那宽阔到不可思议的翼展和华美的尾翎几乎媲美传说中的凤凰,往烈日下一挡,堪称遮天蔽日。   正当下面的诡怪摸不清情况,怔然而立时,一阵煞风景的快门声忽然响起。   “……”他们缓缓扭头,看到不知何时赶来的童瞑扛着摄像机,正对着天上的巨鸟疯狂拍摄,嘴里兴奋道:“超绝高清鸟片!这不得狠狠敲诈四哥一大笔?”   不是,鸟片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众诡吐槽之间,那巨鸟已经降落了,他们这才发现,它的一对爪子下竟然还抓着——一面镜子?   黑白鸟落在地上,转瞬间便化作人形,一头标志性的黑白头毛,就连【时间】都能一眼认出此鸟的身份。   “无神论者!”   【时间】不由皱眉,心想,无神论者怎么会来这里?   封霁寒一手抱着从浴室拆下来的镜子,一手护着怀里的小毛线团,目光落定在【时间】身上,语气里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   【时间】正要开口,童瞑轻咳一声:“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主角到齐,好戏即将开场,他的摄像机已经饥渴难耐!!   【时间】顾不上童瞑说的话,他的目光落在封霁寒怀里的小毛线团上,很快猜测出这团毛线团就是自己的好四弟,心下不由稍定,四弟确实即将消亡,这件事毋庸置疑,没什么转圜的余地。   但很快,更大的疑惑涌来,【时间】不动声色地望着封霁寒,一边评估这个异能者的实力,一边出声询问:“不知无神论者光临敝校,有何贵干?”   封霁寒凉凉道:“当然是给我的伴侣讨个公道。”   【时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你的伴侣是?”   封霁寒单手捧起怀里的小毛线球,口中说出让【时间】表情碎裂的三个字:“你四弟。”   “……”   【时间】神色变得僵硬,搞什么?不是说老四跟无神论者是死敌吗?怎么又变成伴侣了?!   封霁寒倒还挺有礼貌:“本来看在这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我也不想插手的,但是,看到他现在被你害成这样,我心里还是有点气不过。”   “所以……”   封霁寒环视一圈,将镜子交给云时卿,然后彬彬有礼地对【时间】说:“我还是先揍你一顿吧,二哥。”   【时间】:“……”谁是你二哥!   【时间】这时好像终于回过味来,寒着脸看向童瞑:“老六,你不是跟我说老四被无神论者带进研究院里了吗?”   童瞑无辜道:“是啊,可我也没说无神论者是为了害四哥啊。”   听到这里,【时间】才察觉自己被童瞑所骗,童瞑这个家伙,原来从始至终都向着老四,之前臣服于他也是假的。   【时间】冷冷盯着童瞑,一字一顿道:“我早该杀了你。”   童瞑笑了一声:“你可以杀我一个试试看。”   “哦,忘了告诉你,噩梦大学校规第二条,就是校长无法随意杀死教职工。”童瞑语气里带着恶意:“否则就会被校规反噬呢。”   【时间】被气笑了:“好,很好。”   忽地,【时间】收敛了笑,不喜不怒地站在原地,霜眉冷目,一身白袍更显气质矜贵出尘,衣决飘飘,周身仿若光华轻涌,一股磅礴的气势忽然从他身上荡开,笼罩全域。   【时间】暂停了整个诡域的时间。   前进的星舰停滞,无数玩家的动作定格在了这一刻,一切存在皆凝固在了时间里。   “我要你们死。”【时间】望着被定格住的其他诡怪,一字一顿地说。   封霁寒是静止画面中唯一鲜活的存在,他一双琉璃瞳没有波澜地望着【时间】,神色看上去比【时间】还要漠然三分:“那要看我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的瞬间,以封霁寒为中心,凝固的时间纷纷恢复正常流速。   无神领域,领域覆盖的范围内,所有技能全部失效——包括【时间】的技能。   【时间】瞳孔骤缩,忽然意识到“无神论者”的可怖之处。   这个异能者的异能,竟然能无视所有技能攻击。   时间类的技能本该无解,可无神论者的出现,意味着他无解级的技能将会失去应有的效果。   他无法暂停、逆流、加速无神论者的时间,因为他的技能甚至近不了无神论者的身!   怎么会这样……难道无神论者就是岑浔的底牌?   【时间】心念急转,联想到封霁寒上门讨公道的行为,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这时,封霁寒身后忽然展开一对全白的羽翼,白光从他脚下快速移动到【时间】脚下,紧接着,一道道光柱从【时间】脚下升起,迅速收拢为一个囚笼的形状。   [圣天使.光之囚笼]!   【时间】目光未变,将时间逆流回三分钟前,他立即出现在三分钟前站的位置,轻易便挣脱了囚笼。   封霁寒这时呢喃了一句什么,手中出现了一把光剑,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朝【时间】当头斩下。   【时间】无法回退封霁寒的时间,只能躲闪,他迅速避开斩下的光剑,微微眯起眼。   岑浔一定是想让无神论者威胁他,让他解除岑浔身上的技能。   他绝不可能让岑浔如愿!   想到这里,与封霁寒错身的瞬间,【时间】瞥了封霁寒怀中岁月静好的小毛线球一眼,忽然弯起唇角。   “再见了,四弟。”   封霁寒神色微变,骤然回首,便见【时间】捂着被斩断一半的右臂,对上封霁寒的视线后,笑得血腥:“不是要讨个说法吗?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技能更快。”   封霁寒来不及阻止,他怀里的小毛线球就又缩小了一圈,变得更加虚弱。   封霁寒急忙将它拢在手心里,现在的小毛线球已经缩小为蒲公英大小,连细丝都看不到了。   看到封霁寒怔愣的神色,【时间】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亲眼看着伴侣死亡的滋味,如何?”   封霁寒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徒劳地拢着手心里蒲公英大的小球,像是护着一团即将熄灭的烛光。   “岑浔……”封霁寒轻轻呢喃了一声爱人的名字,声音中有着一律微不可察的不安。   不要骗他,要好好地回来。   封霁寒陷入沉默,【时间】认为封霁寒此时沉浸在了悲伤里,对他已无威胁,便转向这偌大的诡域,望着自己吃里扒外的眷从,轻声一叹:“亏我留了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都是叛徒……那我就不必留手了。”   比之前更磅礴的力量再次席卷了整个诡域,整个诡域天摇地动,时间的力量摧枯拉朽,刹那间这片区域便支离破碎。   被戏耍的怒意仍在心中燃烧,【时间】不顾反噬,打定主意要杀掉这些叛徒,于是他目光一转,决定先拿嘴最贱的童瞑开刀。   童瞑察觉到自己被【时间】锁定,暗道不好,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扭曲的时间中,目之所及的一切景色都仿佛被切割成不同时间段的数块,当童瞑被【时间】抓到手里时,封霁寒手心中的那点米粒光球彻底消失了。   那一刹那,整个诡域的乱象忽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的面色变得苍白,狠厉之色尽散,他松开童瞑,瞳孔微颤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体内的力量……那些从岑浔那里吸取的力量,全都消失了……   像清晨遇到第一缕阳光的露水,像骤然醒来的幻梦。   转瞬间烟消云散。   “不……怎么会……为什么?”   【时间】惊愕地喃喃,可这一刻,没人能给予他答案。   一只苍白如雪的修长手指探出了镜面,轻轻屈指,握住了镜框。   紧接着,镜面上的波纹不断扩大,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步出漾开的波纹。   昳丽面容,凌厉眉眼,琥珀眼瞳微微一转,重如千钧的目光落在了满目怔然的【时间】身上。   下一刻,乌烟瘴气的诡域迅速重组,恢复成了富丽堂皇的王宫。   破镜而出的王降临战场,终结了这场残局。 第125章   黑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这个房间有着一扇很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的景色却不是树木房屋,而是璀璨的浩瀚星河。   一个身影站在落地窗前, 静静地望着这片宏大美丽星海,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他回过头, 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封霁寒醒来后,花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小毛线球消失, 岑浔破镜而出, 他心弦一松,头晕目眩的感觉猛地袭来——之后他就没了知觉。   所以现在他是在哪, 他的毛线球怎么样了?   心里着急,封霁寒当即就要起身,下一秒双手手腕却传来束缚感, 他没能坐起来。   “……”封霁寒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也被蒙住了, 甚至整个人都被锁在了床上。   这种事,只有岑浔能干得出来, 封霁寒心跳稍微加快, 试探着对着寂静的虚空处唤了声:“老婆?”   一道脚步声很快靠近了他,紧接着,一只手探进了被子下, 赏玩一般, 随手摸上了他的腹肌。   封霁寒微微一颤,只觉那只手的触感有几分冰凉,像是戴了皮革手套。   “嗯, 醒了?”岑浔的声音传来,低沉如冷泉,是属于成年岑浔的声音,回应他的同时,那只手仍在漫不经心地抚摸他的身体。   封霁寒缓了口气,努力把关注点落在正事上:“【时间】怎么样了?你把他吃了吗?”   岑浔语气似有几分不悦:“在我这里,你还想着别人?”   “……我只是关心一下你的战局,什么叫想着别人。”封霁寒晃了晃束缚着手腕的东西,强装严肃道:“给我解开,我们先说完正事再——”   “这就是正事啊。”岑浔笑了一声,抚摸着他的那只手下移:“我的小鸟不听话,我在训鸟。”   封霁寒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我哪里不听话了?”   “这么快就忘了我说过的话?”岑浔压低声音,手上动作加重,帮他回忆:“我不是说过,要把你绑起来,抽到你老实为止吗?”   封霁寒有些受不了,压抑着喘息说:“老婆,放过我吧。”   听着可怜兮兮的,像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求饶。   但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岑浔的劣根性。   越是柔弱易碎,他越是想摧毁。   于是岑浔恶劣地说:“不放。”   他忽然松手,封霁寒闷哼了一声,不上不下的感觉十分磨人,他忍耐着压抑喘息,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胸口上——   是岑浔的长发。   紧接着,一点含混的水声传来,微痛的感觉令他浑身一颤。   岑浔照顾到了两边。   很快,轻柔的吻往上,落在封霁寒的唇角,封霁寒听到岑浔含笑的声音:“老公,喜欢吗?”   岑浔嘴上说着训鸟,实际做的行动却近乎撩拨,封霁寒很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此时猝不及防听到,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被岑浔吻住时,他呼吸微重,几乎有点溃不成军。   正当封霁寒以为这其实是某种奖励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忽然抵在了他的胸口上,莫名带来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封霁寒脸上的眼罩被扯了下来,终于看清了岑浔现在的模样。   岑浔竟然穿着一身规整的黑色军装,戴着一副皮革手套,手中的黑鞭对折,正抵在他的胸口,沾着那点水色往下压,格外淫靡。   封霁寒却完全没心思去顾及那把恶意下压的鞭子,全副心神都落在了岑浔身上。他从未见过岑浔穿过这种制服,此刻窗外星河流转,无边月色落了岑浔满身,昏暗迷离的光线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像极了一把出鞘的寒刀。   封霁寒被蛊得失语,愣愣望着他,还未回过神,一阵破风声传来,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轻吸了一口气,垂下眼,便看到一道红痕在胸口缓缓浮现。   刺痛在神经末梢留下了诡异的酥麻感,封霁寒喘息着想开口,又是一鞭子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对称。   封霁寒闷哼了一声,随即,喉间的声音忽然加大。   因为岑浔将鞭子抵在他的胸口,暴力地挑弄,口吻恢复漠然:“我说过,会抽到你老实为止。”   这会儿他仿佛又变成了一位严苛的军官,仿佛刚刚在封霁寒唇边万分缱绻地喊老公的人不是他一样,封霁寒胸口快速起伏,目光不加掩饰地扫过岑浔的全身,忽而笑了:“长官,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奖励我啊。”   封霁寒视线如火,神色少见地露出几分攻击性:“坐上来吧,长官。”   岑浔微微一顿,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你真的很不听话。”   ……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轻哼声时不时响起。   岑浔仍是一副规规整整的装束,但他坐在封霁寒身上,脊背已无法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封霁寒眼眶发红,偏偏嘴里咬着鞭柄,没法开口催促他。   岑浔自顾自享受了一阵,并不管封霁寒的死活,过了片刻,他终于得以腾出手抽出封霁寒咬住的鞭子,目光一扫,随意用指腹揩了一下他的唇角,语气微沉道:“你倒是挺不怕死,明知道我神智全无,还敢放任我喝血。”   “怎么没有把你吸干呢?”岑浔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指毫不留情地下压,探入封霁寒口中搅弄,让他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岑浔看着这一幕,眯眼逼问道:“把你做成傀儡,就不会不乖了,是不是?”   封霁寒总算知道岑浔生气的点在哪里了……原来不是之前倒反天罡哄岑浔喊哥哥这件事,而是他盲目放任小毛线球吸血。   ——还被吸得昏迷了过去。   封霁寒一双眼睛被岑浔逼得泛红,“唔唔”两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岑浔没给他狡辩的机会,将鞭柄抵到他嘴边,冷冷命令他:“咬着。”   抬腰刚动了一下,卧室里忽然响起了“滴滴”声,岑浔微微蹙眉,停下动作,不顾封霁寒急切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按下手腕上的智脑环,切换到通讯频道:“怎么?”   智脑环里传来乌萨的声音:“陛下,【七煞】听说您回来了,吵着要见您。”   “……”封霁寒心想,他就昏迷了一会儿,岑浔已经登基当帝国君主了?   “不见,没空,”岑浔垂眸望着封霁寒,指尖抚摸过胸膛上鲜明的红痕,漫不经心道:“你告诉他,敢闹事一次,我就把见面时间推迟两天。”   封霁寒已经有点忍不住了,看得见摸不着,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手动不了,他便动了动腰,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封霁寒忽然一动,岑浔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口中泄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险些软倒在封霁寒身上。   乌萨在另一边无知无觉:“好的,那我去把您的办公室收拾一下,再过两小时有一场会议,不要忘记哦。”   岑浔只来得及仓促地应了一声,便想结束通讯,可封霁寒终于得了趣,一下得手,哪还老实,将他颠了又颠,岑浔就像坐在狂涛巨浪的船上,指尖几度偏移,就是按不到智脑环。   好在要紧关头,乌萨那边主动挂断了,岑浔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别处。   “别……”   岑浔蹙眉命令他,语气却失去了威信力,封霁寒压根不听他的,带着点狠意。   岑浔仓皇地想要起身,一时间失去平衡,又跌回封霁寒胸口,封霁寒紧紧盯着岑浔泛红的眼尾,闷不做声。   岑浔无力起身,像一株被打得凋零的花,再无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封霁寒不知何时解开了锁在手腕上的镣铐,骤然翻身,将岑浔按在了身下,要紧的地方被重重碾过,岑浔浑身一颤,一时间失去反抗的力气,封霁寒钻了这个空子,终于如愿撕开岑浔身上的那套制服,急切地低下头。   岑浔来不及喝止,就被压下来的封霁寒重重堵住了唇舌。   ……   不听话的小鸟仍然不听话,最后反倒是训鸟者被狠狠教训了一通。   对于岑浔自作主张地使用镜像体一事,封霁寒也一直耿耿于怀,正好趁今天一起讨了回来。   两人各有各的亏心事,因此最终还是在床上达成了和解。   封霁寒让岑浔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腰,两人顿时变得密不可分,岑浔没理会封霁寒的小动作,他有点困了,躺在封霁寒的臂弯中昏昏欲睡。   封霁寒亲亲他的脸,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这才在他耳边低声私语:“一个人在镜子里怕不怕?”   岑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闭着眼嗤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不会无聊吗,不会担心自己出不去吗?”   “确实有点无聊,”岑浔承认了:“镜像世界里除了活人,什么东西都有,但是没有你,生活毫无意义。”   封霁寒听得心脏发软,唇角忍不住上扬。   “至于会不会担心自己出不去……”   岑浔笑了一声:“我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还有一个出去的办法。”   封霁寒发出疑惑的鼻音。   “【镜像倒影】这个技能是我从乌秘书那里学习来的,乌秘书同样拥有对于镜像世界的操纵权。”   岑浔懒洋洋道:“但是乌秘书的等级没那么高,还不足以将我放出来,如果镜像体确实没有遭遇危险,那么乌秘书就会使用积分强行提高等级,将我从镜子里放出来。”   因为需要损耗一笔额外的积分,所以属于下下策。   岑浔闭着眼摸摸鸟头:“我还没你想的那么疯。”   封霁寒轻哼一声:“陛下算无遗漏,怎么能称得上‘疯’呢?”   岑浔困蔫蔫的,已读乱回:“鸟妃,妙语连珠,口齿伶俐,封为妙音鸟子。”   “……”   封霁寒一时间竟哑然失语。   他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岑浔,这才想起来,这是没有被逆流时间的岑浔,即将彻底觉醒,人躯破损严重,每天都精力不足。   封霁寒轻轻拍了拍岑浔的背,叹了口气:“睡吧,陛下。”   封霁寒本来还想知道关于【时间】的事是如何收尾的,看到岑浔困成这样,便没再急着去探寻,陪着他睡了一晚。   第二天岑浔醒来,见封霁寒对【时间】的下场很好奇,便跟封霁寒说起了处置【时间】的后续。   “我把他暂时关起来了,没吃。”岑浔淡淡道:“时启跟秦修签了很多合同,虽然时启的大笔积分被我们套走了,但合同也保了他一命,在合同到期前,我不会动他。”   时启就是【时间】的真名,岑浔从他签的合同落款里看到的。   封霁寒有点不赞同:“怎么不吃?留着他的时间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岑浔转身看向他,靠在洗漱台上,对他微微一笑:“因为我留着他还有用。”   “我要用【时间】,对抗【命运】。” 第126章   岑浔的回归仿佛给噩梦大学的一众诡怪吃了一剂定心丸, 域主权限变更并未给校内带来任何影响,随着【时间】倒台,岑浔重新上位, 众诡反而松了口气。   大概是在岑浔手底下办事久了, 他们更习惯岑浔的风格,因此【时间】任职噩梦大学校长期间, 他们只觉得处处都不对味。   现在好了, 一切回归正轨,噩梦大学从上到下一片喜气洋洋。   岑浔去办公室的路上, 居然还收获了不少来自教职工的热情“表白”。   “校长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想念您。”   “要不是打不过时校长我真想去暗杀他,还好您平安归来了。”   “噩梦大学校史上最英明神武的岑校长, 属下要一辈子追随您~”   岑浔:“……”   岑浔忍不住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外在形象。   封霁寒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微勾,靠过来问他:“在想什么?”   岑浔微眯起眼:“我在想, 我以前当校长的时候,难道对他们很好吗?   原本十分正常的员工忽然变成了一副对他崇敬不已的模样, 岑浔感到匪夷所思。   封霁寒弄明白岑浔在疑惑什么,反而觉得好笑:“对员工来说, 不克扣工资, 不对员工非打即骂,不作妖布置一些员工完不成的任务,不就是一位好上司了吗?”   说到这里, 封霁寒叹了口气:“你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 但要是放在大混战前,迫于弱肉强食的规则,低级诡怪会被高级诡怪捕食, 一辈子颠沛流离,直至死于某个大诡的口中,哪有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过?”   “岑校长还不够好?岑校长是最好的校长,”封霁寒轻拂了一下岑浔垂落在身后的长发,与动作不同的是他严肃的神情:“你创立了噩梦大学,给予了这些诡怪莫大的庇护,又设下校规,阻止诡怪之间互相残杀,不仅没吃他们,还给了他们赚积分的机会,光是这几点,就足够那些诡怪感激你了。”   面对封霁寒的夸赞,岑浔还算谦虚地说:“可我创立噩梦大学的初衷不是这个。”   封霁寒笑道:“君子论迹不论心。”   正如岑浔嘴上说一切只是出于跟老校长的那场交易,可他还是践行了承诺,有好好照顾那些教职工和学生。   可【时间】不同,【时间】的理念不可能跟岑浔完全一致,对于噩梦大学的那些教职工,他只会将他们当成食物。   “如果没有你设下的校规,你觉得【时间】会不会屠杀噩梦大学的教职工?”封霁寒问岑浔。   岑浔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会。”   封霁寒:“这就是你的员工更向着你的原因之一了。”   只有体验过在其他诡怪手下办事的水深火热,才更能发现岑浔的和蔼可亲。   岑浔闻言没再吭声,只是眉梢微微上挑,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坏心思。   谈话间,办公室很快到了,复工的第一天,岑浔发现自己办公室内的一些摆设发生了变动,椅子和桌上的一些装饰品都换成了新的。   乌秘书对此做出的解释是:“一部分是时校长丢掉的,一部分是我丢的,比如时校长坐过的椅子,我换了新的一把。”   乌萨的语气里充满了掩饰不了的嫌弃,显然跟【时间】虚与委蛇的这段时间里,他对新上司充满了不认同。   “委屈你了,猫秘书。”岑浔在新椅子上坐下,往桌上一扫,没看到自己的熊猫杯子,目光不由微凝:“我的杯子……”   乌萨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去柜子里捧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俨然是岑浔用惯的那只熊猫杯。   “我怕时校长把它砸了,特意收起来了。”   乌萨小心把杯子放在桌上,这可是校长最喜欢的杯子,他早早就放好了。   就连封霁寒都不由感慨乌秘书的细心。   不等岑浔伸手,封霁寒先一步将杯子拿起来,指腹摩挲着杯身上那只不太标志的熊猫,似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这只杯子还是结婚后的某一年,封霁寒亲手做出来,送给岑浔的礼物,没想到岑浔用了这么多年。   正如这段婚姻,封霁寒刚跟岑浔结婚时,也没有对这段婚姻的长久度怀揣太大的希望。   那时他们都不太懂爱,他以为岑浔只是看重了他的肉.体,一时舍不得他离开而已。   但他没想到,后来……他们能在婚姻里相伴走过一段那样美好的岁月。   如果噩梦世界没有重启,如果他跟岑浔的意见没有不合,或许这段婚姻还会更加长久。   封霁寒走了一会儿神,目光落在那个杯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对岑浔说:“等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真的熊猫吧。”   岑浔闻言一顿,看向封霁寒。   封霁寒定定望着岑浔:“早就说过要带你去看,现在可以看了。”   噩梦世界里没有活的熊猫,所以以前岑浔只能从各种影像和衍生产品里看到熊猫的模样。   现在不一样了,两个世界的通道被打通,只要岑浔想,随时都能去看。   作为熊猫的忠实爱好者,岑浔当然没有拒绝,当即应了下来:“好啊。”   他随手打开智脑环,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很快拍板决定:“就定在三天后吧。”   封霁寒没想到自己一个提议,岑浔竟然会当场决定去看熊猫的时间,不由感慨岑浔对熊猫的喜爱。   这时,0002,也就是沈摇山走了进来,他先是扫了眼封霁寒,像是惊讶于封霁寒竟然能出现在这里,但很快他就顾不上封霁寒了,迅速将手中的盒子呈到岑浔桌上,轻咳一声道:“校长,童院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他身上的时间逆流一时半会无法解除,所以……”   封霁寒好奇地看着那个盒子,童瞑那个偷窥狂也中了时间逆流,那童瞑岂不是也会变回——   封霁寒正想着这件事,岑浔已经打开盒子,盒子里的眼珠子立即蹦了出来,在岑浔的办公桌上上下蹦跶,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岑浔好像能跟眼珠子无障碍交流,见状淡定开口:“你都成这幅模样了,刚从【时间】手里捡回一条命,就想着找小周?”   封霁寒闻言,脸一黑,没好气地对那颗眼珠子道:“你找小周干什么?想看他把你一脚踩扁吗?”   眼珠子闻言,立即蹦跶得更欢了,岑浔帮童瞑翻译:“他说小周心肠软,看到他变成这幅模样,只会心疼他,才不会把他踩扁。”   封霁寒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只会心~疼~你,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说罢,没有再看气急败坏蹦跶的眼珠子,封霁寒转而询问岑浔:“你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   岑浔抱臂道:“域主与眷从之间的特殊联系。”   封霁寒嫌眼珠子蹦跶得碍眼,伸手将蹦来蹦去的眼珠子抓在手里:“他也中了时间逆流,能好吗?”   “能好,我学习了【时间】的技能,可以把童瞑的时间调回来。”岑浔道:“不过山寨技能的生效优先级比不过正品,所以由我来调速的话,童瞑恢复正常的速度会比较慢。”   岑浔的确可以通过【多人行,必有我师】这个技能学习别人的技能,但是这个技能实践下来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上正主时,学习获得的技能比不过正版技能。   打个比方,如果岑浔学习了封霁寒的【无神领域】,并且跟封霁寒同时释放【无神领域】,那么根据正品优先的规则,封霁寒的正品【无神领域】会覆盖岑浔的山寨【无神领域】。   同理,当【时间】的时间逆流与岑浔的山寨时间加速同时起作用时,山寨时间加速的效果要弱于正版时间逆流。   弄清楚这一点,封霁寒不由纳闷道:“你不是抓住【时间】了吗?为什么不让【时间】解除技能?”   岑浔闻言,目光微冷,看向封霁寒手里的眼珠子:“你问他,为什么【时间】会被他气到不肯解除技能。”   【时间】最恨的当然是岑浔,第二恨的却是童瞑,也不知道童瞑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拉的仇恨,导致【时间】就是死咬着童瞑不肯松口,一定要拖着童瞑下水。   难办的是,【时间】被秦修骗着签下的合同只包含积分交易,不包括不能伤害噩梦大学教职工的条款,所以童瞑这种情况,岑浔不能用合同强压【时间】解除技能,也不能用杀死【时间】的方式威胁他解除技能。   在岑浔冷漠的目光中,封霁寒手里的眼珠子逐渐僵硬。   封霁寒倒是笑着对眼珠子说道:“你这偷窥狂嘴这么贱,就该吃点教训,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气得眼珠子再次开始蹦跶。   岑浔不知道听它说了什么,神色不变:“我会帮你通知小周,但周眠来不来,全看他自己的心情。”   在矢墟的帮助下,岑浔登上童瞑的号,给周眠发了条消息,说明了童瞑目前的情况,并询问周眠要不要把童瞑领走。   出乎意料的是,周眠竟然很快回复了:“好的,我下班后就过去。”   看到周眠居然还要到下班后才来领自己,几乎贴在屏幕上的眼珠子出离愤怒了,像弹弹球一样在岑浔的办公桌上蹦来跳去,闹得岑浔不得安宁。   岑浔那点耐心很快告罄,冷声开口:“小周愿意领你已经很不错了,平时不多刷点好感,这会儿还委屈起来了?”   “老实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在开工前跟封霁寒打场乒乓球。”   听出岑浔话语里的寒意,眼珠子立即安静如鸡。   目睹全程的沈摇山:“……”   好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啊!   沈摇山自觉接下来没自己的事了,打了声招呼,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封霁寒叫住。   他诧异看向封霁寒,刚好看见封霁寒凑近岑浔耳畔,低声说道:“哥哥,我想问你借一下沈院长。”   岑浔闻言,看向不明所以的沈摇山:“借他干什么?”   封霁寒解释道:“沈院长是沈家的人,沈家旗下的神瑞集团又跟【神胎】有所关联,所以……”   岑浔没等听完就同意了,速度快得像被妖妃蛊惑的君主:“行。”   封霁寒:“那我还想借一下我队长,他的【固心如界】可以——”   岑浔:“行。”   封霁寒:“贺斩也——”   岑浔:“行。”   要不是场合不对,沈摇山真想高呼一声妖妃惑主!   但转念一想,沈摇山又悲从中来,他现在居然开始自觉代入老臣角色了吗?   这段时间,沈摇山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过往,以前诡怪还在现实世界肆虐的时候,他还视诡怪为死敌,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已经给【黄粱】当起了手下。   ——荒谬得说出去都像是个笑话。   可现实就是如此。   沈摇山已经从刚开始的接受无能到现在的接受良好。   毕竟【黄粱】都能跟无神论者谈恋爱了,相较于这件事,其他事带来的冲击力已经没那么大了。   沈摇山麻木地看着校长和他的鸟,等待接下来的吩咐。   其实他也有点好奇,封霁寒向校长“借”人手,究竟是想办什么事。   刚刚隐隐听到【神胎】两个字眼,他总觉得有点熟悉……   但他来不及多想,很快跟着封霁寒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办公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乌萨适时上前,问道:“校长,要来一点甜点吗?”   岑浔却拒绝了:“不用。”   “三天后有什么安排吗?”岑浔忽然问。   乌萨翻了翻日程表:“有一个会议,以及一场预热赛,您可能需要去露个面。”   岑浔道:“把那天的时间全部空出来。”   “好的,”乌萨重新确认了一遍:“10月15号是吗?”   岑浔“嗯”了一声,垂眸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熊猫杯。   眼珠子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岑浔看。   “像这样的岁月静好,还能维持到几时?要杀死【命运】,就要毁掉全部的命运之线——也就是让所有人类死亡,到那个时候,他还能待你如初吗?”   岑浔掀起眼帘:“在那之前,我会先吞噬【时间】,等我彻底杀死【命运】,再用时间逆流复活人类,这样就可以了。”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不错,这个办法确实能够两全其美。”   岑浔默然片刻:“他不想人类毁灭,那就算了。”   看到小鸟这么努力地为人类的未来奔走,岑浔不想让他做无用功。   眼珠子眨了眨。   “我说什么来着,底线都是会一退再退的,你之前肯为了他不吃人,以后就肯为了他不对现实世界下手,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岑浔被问得烦了,反问他:“你之前不是挺恨周眠的吗?那你为什么不对周眠动手?”   眼珠子目光微闪,答不上来了。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好玩罢了,他已经那么惨了,欺负他也没什么成就感。”   “你最好只是觉得他有点好玩。”岑浔翻开文件,头也不抬道:“不要是爱上他了。”   “哈?爱?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人类。”   眼珠子在岑浔的文件周围蹦来蹦去,企图吸引岑浔注意。   “我可不是你,会对一个人类这么上头。”   岑浔懒得分给他一个眼神:“那我给小周打电话,让他别来了,童瞑不希望他来。”   眼珠子立刻急了。   “不!行!!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他来!”   “你给他发消息,让他现在就来接我。”   “四哥,快点啊四哥,急急急!”   “我可是你最爱的六弟啊四哥!”   岑浔快被童瞑这个老六烦死了,只剩一颗眼珠子了都不安分,蹦来蹦去的,看得岑浔心烦。   岑浔直接将眼珠子塞进了盒子里,等待周眠下班后把烦人的老六领走。   世道真是变了,连童瞑这种偷窥狂都有人要,周眠真是活菩萨在世。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中间噩梦大学没生什么新动荡,逐渐上手星舰的玩家正在轰轰烈烈地准备预热赛,预热赛主要是帝国战队的内部对决,用以模拟战时情况,同时淘汰一批低端玩家。   待预热赛结束,再过四天,就会进行帝国战队与联邦战队之间的初赛。   噩梦世界几乎所有的高阶诡怪都参与了这场盛大的战事。   联邦战队以【七煞】等不服岑浔管制的主战派诡怪为主要成员,而帝国战队的成员则以玩家为主。   按照合同规定,在帝国战队击败联邦战队后,岑浔将成为噩梦世界实至名归的王。   但此刻,岑浔无心去预热赛上鼓舞人心,而是去了现实世界,赴一场多年前的约。 第127章   这天, 封霁寒暂时放下了手里的调查工作,准备跟岑浔一起去最近很火的凤山野生动物园。   封霁寒其实没想到岑浔会答应跟自己一起去动物园,因为岑浔最近正忙于策划星际大战, 从行程上看, 应该没空跟他一起去看熊猫才对。   说不疑惑是不可能的,封霁寒觉得, 熊猫对岑浔的吸引力应当没有这么大, 但岑浔偏偏一口同意了他看熊猫的提议,还马上定下了时间, 像是早有计划, 这点让封霁寒感到有点在意。   封霁寒一边好奇,一边期待, 想看看邪恶毛线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出发前,岑浔去了别墅的地下室一趟。   【行者】于数天前被岑浔做成了傀儡,然而制作高阶傀儡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要让傀儡丝彻底扎入【行者】的四肢百骸,需要一定的时间。   岑浔将【行者】关在家里的地下室里后, 就一直没空搭理【行者】,经封霁寒提醒, 这才想起地下室还关着自己的倒霉五弟, 于是勉为其难地抽出点时间,下去看了一眼。   封霁寒原本没有跟下去,可岑浔在下面待的时间有点久, 封霁寒实在好奇他们在下面说些什么, 迟疑了片刻,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地下室的门半掩着,门后黑漆漆的, 很像一个诱人深入的陷阱。   说起地下室,这地方其实也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   封霁寒曾经也被岑浔关在地下室一段时间……不过跟【行者】不同的是,封霁寒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个小黑屋。   出来之后,封霁寒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进去拿东西,生怕岑浔触景生情,又动了把他关里面的心思。   熟悉的潮湿气息从黑漆漆的门缝里溢出来,勾起了大段大段的回忆,封霁寒感到一阵心悸。   他控制了一下呼吸的频率,抬手敲了敲半掩的门,尽量让声音显得正常:“岑老师,好了吗?”   岑浔散漫放松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在门口鸟鸟祟祟的干什么,进来。”   封霁寒只好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异能者的体质能让他很好地看清黑暗里的场景,地下区域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丝线完全占据,那些丝线有些从天花板垂落,有些罗织成网,层层叠叠,结构像极了撕开的发酵面团。   此情此景,俨然是一个非常诡谲的怪物巢穴,但一想到这个巢穴是岑浔用傀儡丝一根根造出来的,封霁寒又诡异地觉得可以接受了。   被傀儡丝裹成茧的【行者】就位于丝线最密集的地方,封霁寒看不清【行者】此时的模样,不过他能看到站在丝线里的岑浔。   封霁寒弹琴一样拨了拨面前的几根傀儡丝,问他:“傀儡做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如绸缎般的及腰黑发微动,岑浔侧过脸看他:“我在跟傀儡商量当院长的事。”   封霁寒闻言,不由诧异:“他都是你的傀儡了,让他当院长还需要商量吗?”   “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的,我是个通情达理的校长,从不强人所难。”   封霁寒:“……”   通情达理,从不强人所难——饶是封霁寒,也无法昧着良心用这些字词夸赞岑浔。   封霁寒只好继续问:“他同意了吗?”   “他只能同意,”岑浔慢悠悠地说:“因为他不同意的话,我就会吃了他。”   如果不是制作傀儡太耗费时间和精力,沉没成本太高,岑浔连选择的机会都不会给【行者】,而是会直接吃掉他,永绝后患。   一张契约飘到了岑浔的手里,岑浔目光扫过契约的落款,眉梢微挑。   “欢迎你加入噩梦大学,空禛。”   封霁寒轻声一叹。   正常人办事,通常喜欢先礼后兵,但邪恶毛线球格外与众不同,对于刺头,邪恶毛线球显然更喜欢先兵后礼。   岑浔终于收回了地下室里的傀儡丝,黑白丝线沿着地面潮水般涌入岑浔的体内。   琥珀双眸垂落,没有感情地扫了狼狈倒在地上的空禛一眼,岑浔淡声道:“别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能演好的吧?”   空禛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勉强答道:“四哥,我能。”   从地下室出来后,封霁寒一直在思考岑浔究竟跟空禛做了什么“交易”,下意识回看了地下室好几眼。   岑浔在他身后忽然出声,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怎么,我的小鸟还想体验一下被关在里面的感觉?”   “……”封霁寒默默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走上一楼,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回答。   岑浔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上了楼,像只撵着小鸡崽跑的邪恶猫咪。   上了车,封霁寒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跟空禛做了什么交易?”   岑浔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弯了一下唇角:“时启不是派空禛来引诱我上钩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封霁寒试着从岑浔的思维出发,推测岑浔的下一步计划:“你打算让你五弟去你二哥身边当间谍?”   岑浔看向窗外:“我需要得到关于【命运】的更多情报。”   【时间】被秦修摆了一道,不仅签订了协议,还往项目里投入了大笔积分,这时撕毁协议,【时间】赔不起巨额违约金,可如果不撕毁协议,【时间】只能被岑浔关在噩梦大学里等死,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如果这时拥有空间技能的【行者】出现,【时间】势必不会错过这个逃离的好机会。   逃离噩梦大学后,走投无路的【时间】下一步会做什么?   放眼整个噩梦世界,唯一置身事外,没有明确表明立场的诡怪只剩下【命运】,【时间】或许会选择赌一把,去找【命运】求助,希望能跟【命运】联手干掉岑浔。   “相信我的二哥会给我带来更多惊喜。”岑浔单手支着下巴,微微笑了起来。   封霁寒发动车子:“别忘了三分之二【天灾】,如果【时间】和【命运】联手,三分之二【天灾】很有可能也会加入他们。”   “没关系,三分之一的【天灾】在我手上,多少能起牵制作用。”岑浔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额发,望着格外蓝的天空:“况且,现在我手里有【行者】和【全知】,对付【天灾】就更占优势了。”   【天灾】的大范围灾难技能虽然强悍,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天灾】唯一的弱点就是【天灾】自身。   只要杀了【天灾】本体,再强大的技能也无法发动。   【全知】可以提供视野,锁定【天灾】的位置,【行者】的空间传送技能则大大提升了机动性,可以让岑浔快速抵达【天灾】所在地点,直接对【天灾】本体造成毁灭性打击。   这也是岑浔选择跟【行者】签订合同的原因之一,岑浔既需要【行者】给【时间】创造逃跑的契机,也需要【行者】为他提供空间类的新技能。   岑浔垂眸,发开系统面板。   随着岑浔跟空禛签订新协议,岑浔的个人面板再次刷新。   这次,特殊身份【织梦者】下方多了一项新技能。   【特殊身份:织梦者( ??级)】   【专属特技1:幻世(红衣级)】   【专属特技2:蝴蝶效应(红衣级)】   【专属特技3:万界纵横(橙衣级)】   【专属特技3:万界纵横(橙衣级)】   【特技介绍:织梦者的丝线可以抵达现实与虚幻的任一地点,它无所不至。】   ——很显然,这是个空间类技能。   特殊的是,这个技能不仅能让岑浔的傀儡丝出现在现实里的任意地点,还能让傀儡丝穿过现实与“虚幻”的壁垒,抵达虚无的地点。   它无所不至。   什么意思?   岑浔思考着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虚幻”,既然是织梦者,那么代指的应该就是梦境,不过,岑浔本能地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岑浔屈指敲了敲额头,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他拿出手机,找到童瞑的聊天框,然后发过去一条消息:“在吗?”   三天过去,童瞑虽然还是没有人形,但已经长出了不少眼珠,如果童瞑用眼珠强行进行手写输入,还是能做到回复岑浔消息的。   果然,聊天框的上端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岑浔勾了一下唇角,没等童瞑回复,就发动了【万界纵横】,直接将傀儡丝扎入了屏幕当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傀儡丝并未扎穿手机,而是整根没入其中。   岑浔钓鱼般掂着那根傀儡丝,静坐不动,过了片刻,童瞑那边忽然发来几张照片,全是童瞑本来打算用来勒索岑浔的高清“鸟片”。   岑浔放大欣赏片刻,一一点击保存,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白嫖。   上方再次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不久后,童瞑发来了一串消息。   眼睛多多:啊啊啊啊啊啊!   又过了五分钟。   眼睛多多:你对我做了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   眼睛多多:还!我!血!汗!图!   岑浔慢条斯理回了他两个字:已白嫖。   眼睛多多:白嫖怪,我会一辈子鄙视你,一辈子!!   岑浔原本也只是想试试技能所说的“虚幻”包不包括虚拟网络,会从童瞑那里白嫖到一套小鸟高清写真,完全是意外之喜。   事实证明,虚拟网络同样符合“虚幻”的界限,岑浔的傀儡丝可以穿过互联网,真正做到顺着网线杀人。   同理可得,既然网络在“虚幻”的界限内,那么,时间呢?   过去和未来,在不在“虚幻”的界限内?   迎着阳光,岑浔微微眯起眼。 第128章   在岑浔拿童瞑当实验小白鼠的过程中, 封霁寒一直在用余光悄悄留意他。   封霁寒能感受到技能发动的力量波动,但无法确定技能针对的目标,他不由心想, 邪恶毛线球又在做什么坏事?   岑浔看手机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不知是在跟谁聊天, 岑浔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有被联络对象取悦到。   跟别人聊天就这么开心?   等待红绿灯的时间里, 封霁寒终于还是没按捺住, 故作无意地转过脑袋,实则目光悄然瞄向岑浔的手机屏幕。   阳光太强烈, 折射在手机屏上, 封霁寒有点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但他能看到从岑浔指尖蔓延出的一根傀儡丝, 它似乎……扎进了手机屏幕里?   嗯?是他眼花了吗?   “这也是幻术?”封霁寒迷惑地问道。   “不,是新技能。”岑浔收回没入屏幕的傀儡丝:“特技介绍上说,这个新技能可以让我的傀儡丝去到现实和虚幻的任意角落。”   惊异在封霁寒眼中一闪而过, 但想到这是岑浔,封霁寒又觉得正常了, 他没问新技能的由来,很快接受了事实, 联想到了关键点:“也就是说, ‘网络’也在‘虚幻’的定义之内?”   岑浔坦然承认:“嗯,刚刚用童瞑做了实验,效果喜人。”   “……”饶是一直跟童瞑不对付, 此时封霁寒也不免感慨, 摊上岑浔这样的亲哥,真不知是童瞑的福还是童瞑的孽。   封霁寒思考了须臾,心中:“这样的话, 我们可以把格局打开一点,去尝试一些概念类的‘虚幻’定义,比如时间,比如——”   “命运。”   “命运。”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词。   封霁寒眼中多了几分笑意:“看来不用我多说了。”   岑浔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收起了他的手机。   今天的阳光实在太好了,映得岑浔那双眼眸分外璀璨剔透,两人对视了片刻,岑浔忽然抓住他的领子,倾身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贴着他的唇呢喃了一句。   “黏人小鸟。”   微凉的柔软触感一触即离,封霁寒愣了一下,看到岑浔亲了他以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对上岑浔揶揄的目光,封霁寒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因此他一句狡辩都没有,保持正直的神情转回了脑袋,恰好这时后面的车滴了他几声,封霁寒一板一眼地发动车子,驶过绿了很久的红绿灯。   岑浔看着他泛红的耳根,一直没有移开目光:“都是老夫老妻了,照理来说,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不算老夫老妻了,”封霁寒不得不强调:“严格来说,咱们现在算是离异状态。”   岑浔沉思:“严格来说,我们没去领离婚证,所以从法律意义上看,其实还没离。”   但他们的结婚证也是在噩梦世界的民政局里领的,真要细算,有没有法律效应还要打一个问号,仪式意义远远大于约束意义。   岑浔摇了摇头:“人类的法律太单薄了,无法对婚契双方形成强有力的约束,如果我当初跟你签订的是诡怪契约,绝对不会出现你背着我干坏事的情况。”   果然,还是用契约绑定的方式更为安全。   既然封霁寒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立场,选择跟他站在一起,那么之前的事,岑浔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岑浔不会给封霁寒再一次离开的机会。   思考片刻,岑浔很快有了决定:“等一切结束,我会跟你缔结另一种更为牢固的契约,让你永远没有机会背弃我,逃离我的身边。”   一般人听到这些话,无疑会有多远跑多远,巧的是,封霁寒并不是普通人,听到这些非常邪恶毛线球的话,竟然只有一种安心感。   封霁寒停下车,牵起岑浔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含笑看向他,剔透的眼瞳像某种流光溢彩的琉璃珠,里面装着很纯粹的情绪:“愿意向您献上我的全部的灵魂。”   *   凤山野生动物园今天人流量不多。   岑浔虽说是为了熊猫来的,但路上遇到其他展馆,岑浔还是会进去看看。   一人一诡都戴了降低存在感和遮掩面容的道具,旁若无人地在场馆里手牵手,一起去看北极馆里的北极熊。   岑浔稍稍下移脸上的墨镜,打量着玻璃里皮毛厚实的北极熊:“我的审美应该是被人类带偏了。”   封霁寒牵着他的手,心满意足地问:“岑老师何出此言?”   “以前我分明更欣赏造型猎奇的生物,现在却觉得毛多就可爱。”岑浔对着那只北极熊评价道:“可怕的蓝星生物。”   封霁寒嘴角一抽。   岑浔的扭曲审美早就有迹可循,它不仅表现在离奇的衣品上,还表现在他的绘图天赋上。   刚把岑浔从孤儿院接回来的那段时间,岑浔为了跟他对着干,大晚上不睡觉,故意在他的房间里画满了扭曲的涂鸦,还往墙上拍了血红手印,封霁寒第二天一睁眼,差点以为家里闹鬼了。   等他抓住岑浔这个罪魁祸首审问,岑浔一边困到打哈欠,一边狡辩说自己是在免费帮他装修。   封霁寒觉得自己的审美也被诡怪带偏了,否则他想起这段往事,为什么会觉得那时的岑浔很可爱?   逛了一圈,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最重要的场馆——熊猫馆。   封霁寒跟这里的负责人提前打过招呼,因此岑浔不仅能看到熊猫,还可以亲自上手,摸到真的熊猫。   在摸到熊猫前,岑浔本以为这些黑白熊的毛摸上去应该是软乎乎的,但真正碰到那些毛,岑浔却有些失望。   看着好摸的毛,手感竟然是硬的,粗糙,甚至有点扎手。   封霁寒看他露出失望之色,好笑道:“怎么了,不好摸?”   岑浔无情对国宝进行了拉踩:“还没有你的羽毛好摸。”连玩偶的手感都比不上。   但他的手还是很诚实地rua了熊猫耳朵一下,圆圆的黑耳朵瞬间回弹。   嗯……这黑白熊确实有几分可爱。   熊猫专注地啃着怀里的竹子,暂时没有理会玩弄自己耳朵的“人类”。   虽然手感不佳,但此熊的配色和外形依旧符合岑浔的审美。   于是这位校长从容宣布:“我要在噩梦大学的办公室里养一只熊猫。”   封霁寒噎了一下:“这熊要吃竹子和竹笋,噩梦大学种得出来吗?”   噩梦世界里诡怪云集,空气里的污染更是十分严重,噩梦世界重启后,植物在噩梦世界里就无法正常生长了,更何况竹子。   岑浔给了他一个“你太没见识了”的眼神:“我可以让【行者】每天从现实世界传送一批新鲜竹子过来。”   “……”你五弟的空间能力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还有,办公室里养熊猫,亏岑浔想得出来。   封霁寒正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打消岑浔的念头,熊猫好像被岑浔摸烦了,竟然扭头咬了岑浔的手臂一口。   不远处的饲养员看到这一幕,当场发出尖锐暴鸣,立即冲了过来,正要紧急施救,从熊猫口中救出这位游客的手,下一秒,就见眼前的客人平静地从熊猫口中抽回手臂,白皙漂亮的小臂居然毫发无损!   “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岑浔牵起封霁寒的衣摆擦了擦胳膊,真情实感道:“还是在办公室里养鸟最安全。”   封霁寒:“……”   饲养员:“……”   对岑浔来说,被熊猫啃了一口的感受就像被猫挠了一下,两者没什么区别,因此从熊猫馆出来后,岑浔依旧兴致勃勃地购买了许多关于熊猫的衍生产品。   其中,一款仿真熊猫幼崽玩偶吸引了岑浔的注意力。   岑浔摸了一下,这次手感对了。   卧室里虽然已经有个大的熊猫抱枕,但是谁会嫌喜欢的玩偶多?   进去的时候空着手,出来的时候抱着一只十分惹眼的仿真熊猫幼崽,一路上回头率大大提高。   封霁寒见岑浔抱着那只仿真玩偶不松手,忍不住凑到他身边,问出了那个问题:“如果我和熊猫同时掉进水里,我们都不会游泳,你会先救谁?”   岑浔:“……”   岑浔瞥他一眼:“封霁寒,你今年三岁吗?”   封霁寒不依不饶:“不要回避问题,快说。”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岑浔很是困惑:“为什么我要放着你不救,先去救一只陌生熊?”   岑浔单手抱着仿真熊猫幼崽,淡定道:“黑白熊也就一般吧。”   封霁寒怀疑道:“那你把这个玩偶丢掉。”   岑浔可疑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假装没听见。   “……”他就知道。   说起他们两个跟熊猫之间的缘分,得从一个剪线机开始。   是的,剪线机,电玩城里那种一根绳子吊着大玩偶,只有剪断绳子才能得到大玩偶的邪恶机子。   当时有个剪线机里吊着一个巨大的熊猫抱枕,岑浔一眼看中,在机子前站了十分钟都没能剪断那个绳子。   这家电玩城的老板非常黑心,吊着熊猫抱枕的绳子格外的粗,剪刀的力度也低到离谱。   本来他们出门前还在为了几天前的一件事吵架,结果为了帮岑浔得到这个熊猫抱枕,封霁寒硬是站在岑浔身后,半环着他操纵机子,陪岑浔在机子前站了几小时,轮流去剪那根线。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熊猫抱枕到手,架也莫名其妙地没吵了,当晚封霁寒做了糯米红糖小丸子,岑浔总算赏脸吃了,晚上给他留了个门缝,默许他回房间睡。   那时他们还在“高中阶段”,各自都没弄清对彼此的情愫,在经过这件事后,封霁寒才对岑浔隐隐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是那时……抱得太久了吧。   “你还记得我们玩剪线机的那次吗?”岑浔的声音拉回了封霁寒的思绪。   封霁寒没想到岑浔想的跟他想的是同一件事,反应慢了半拍:“记得,怎么了?”   岑浔道:“其实我当时没这么想要那个玩偶。”只是不想回家继续跟封霁寒吵架。   要不是封霁寒傻乎乎地陪他一直剪,岑浔哪有这么大的耐心。   托被封霁寒抱了一下午的福,岑浔总算弄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封霁寒。   所以在得知封霁寒要在他成年那晚离开后,岑浔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迷晕了封霁寒,强行留下了这只即将飞离的小鸟。   玩偶上那根断裂的线没有消失,而是缠绕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岑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联合【命运】逆转时间。   在他决定逆转时间之前,他有预料到自己会跟无神论者产生这样的交集吗?   可惜,要知道答案,只能等他完全觉醒后了。   只要岑浔恢复原本的耀月级,就能靠等级冲破逆转时间带来的失忆效果。   到时候,岑浔就能找回自己强行逆转时间,推动噩梦世界出现的真实目的。   ……   今天一整天都非常顺利,傍晚五点半,封霁寒载着岑浔回了家。   还没进门前,封霁寒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别墅里的不对劲。   “似乎有人进去了。”封霁寒止住岑浔进门的动作,眉头微皱:“里面有很多道气息……像是埋伏。”   岑浔仍然单手抱着玩偶,姿态很是从容不迫:“怕什么,进去就是了。”   封霁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真的按上门把手,用指纹开了锁。   进门的瞬间,封霁寒只听到耳边两声爆响,紧接着,五颜六色的礼花便从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   那些纸片落在了封霁寒头顶的黑发和银色发梢上,封霁寒被这一出弄得愣住了,他目光扫过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的客厅,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后,岑浔走上前来,含笑道:“生日快乐,小鸟。”   封霁寒终于知道岑浔为什么会忽然放下公务,跟他一起去看熊猫了。   ——竟然是为了特意给他准备这么一个惊喜。   封霁寒目光一一扫过“死而复生”的云时卿、沈摇山、贺斩等人,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他这些年里,过得最像一场梦的生日。   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不需要刻意的浪漫环节,也不需要新颖的庆祝节目。   岑浔很了解他,对封霁寒来说,归来的“故人”要比任何奢侈品都要来得珍贵。   往年的生日都是岑浔陪着封霁寒过的,但今年的生日格外热闹,不小的别墅里人诡混杂,曾经是敌人的两波人坐在一起,一锅乱炖。   就连还不能变回人形的童瞑都来了,小山般的眼珠全部贴在周眠身上,周眠熟视无睹,神色自若地带着身上的眼睛怪切果盘。   他一边切,巫烬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吃,时不时从周眠身上揪一颗眼珠丢进嘴里,享受爆爆珠般的绝妙口感,气得童瞑直爆粗口。   还没开始执行间谍任务的空禛躲在别墅的角落自闭,像一只悄无声息的幽灵,随即吓死一个路过的无辜人类。   云时卿目睹群诡乱舞的场景,无奈按了按眉心,宿明祁瞥见,立即伸手代劳。   旁边的沈摇山感慨道:“时代真是变了……跟我们那会儿不同了。”   可不是变了吗?   放在以前,打死他们都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有跟诡怪同坐一堂,一起帮人庆祝生日的一天。   贺斩瞥向正在跟眼睛怪交谈的岑浔,目光同样复杂:“是不同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跟诡怪当了一段时间的同事,接受度大大提高,生日宴上的气氛不算太差。   封霁寒切了蛋糕许了愿,大概是太高兴了,他还难得喝了一点酒。   封霁寒的酒量一向很差,喝了几杯就上脸了,如果他不主动加快身体代谢,这点酒精会让他醉上一个小时左右。   岑浔扶着封霁寒回了房间,封霁寒晕晕乎乎的,一不留神就带着岑浔一起倒在床上。   岑浔趴在他胸膛上,拍拍无神论者染上绯色的漂亮脸蛋:“就这么高兴?”   封霁寒半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终于辨认出他是谁,带着笑喊他:“老婆……”   岑浔:“再喊一声。”   “老婆……”封霁寒含糊不清道:“亲我一下,哥哥。”   岑浔故意说:“不亲。”   封霁寒好像有点苦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了解决方法,直接将岑浔拉了下来,吻上他的嘴唇。   “谢谢哥哥……”封霁寒低声说:“今天真的……特别高兴……”   “我许了一个愿望,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岑浔没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的禁忌,只要封霁寒敢说,他就敢帮封霁寒实现,这没什么难的,于是他问:“是什么?”   封霁寒用气音在岑浔耳边说:“我许愿……明年……还要过这样的生日。”   岑浔哑然:“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吗?   “你太没追求了。”岑浔抚摸着封霁寒的眉眼,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不过,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的小鸟。”   封霁寒睡着了,岑浔出了房间,准备去阳台散散身上的热意。   夜幕黑沉,岑浔站在阳台上,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了周眠。   周眠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复杂:“我曾经向您承诺过,只有到了队长生日这天,我才能给出有关于队长的未来。”   岑浔记起了这件事,点了点头:“现在可以说了?”   “可以,”周眠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什么意思?”岑浔皱眉,看着周眠的神色,心中忽然重重一跳:“是不好的未来吗?”   周眠垂下眼,像是某种默认。   “告诉我,马上。”岑浔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凌厉:“不管他会有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要弄清楚。”   周眠苍白的唇瓣微动,终于吐露出他所预见的未来。   “命运的馈赠早在最初标明了价格,他将见证堕落神明的新生,他将在万千命运的陨落中死去。”   “这会是无神论者的最后一个生日。” 第129章   ……他将见证堕落神明的新生, 他将在万千命运的陨落中死去。   有那么一瞬间,岑浔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耳朵嗡鸣, 几乎无法理解周眠说的话。   什么叫“这是无神论者的最后一个生日”?   岑浔神情空白了一瞬, 看上去无比僵硬。   然而等周眠回神,岑浔的神色已经迅速恢复了古井无波——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看似平静, 实则暗潮汹涌。   “我知道了。”   岑浔加重咬字,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我一个人再想想。”   周眠担忧地看着岑浔, 忍不住轻声开口:“我的预言不会百分百成真,它只是个分岔路口……”   “我知道。”岑浔抬起眼, 目光暗沉得无端令周眠脊背发凉:“你先回去吧,小周。”   周眠看着岑浔掠过自己,走向一个空房间, 他迟疑片刻,终究没再跟上去, 而是快速下了楼。   岑浔冷静走进空房间,冷静地反锁了门。   周眠说的没错。   周眠的预知技能只是命运的一个分岔路口, 并非百分百会成为真实, 只要选对路口,所谓的预言就不会发生。   冷静,冷静。   先看一眼周眠口中所说的那个未来, 找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岑浔冷静地发动了从周眠身上学习到的技能【分岔路口】。   他看到了那个未来。   现实世界的天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随着那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巨物靠近,它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倒置的噩梦世界。   噩梦世界的建筑和街道清晰可见,它倒悬于现实世界之上, 如同隔着天幕的倒影。   陆地上的人类如同即将被砸碎巢穴的蝼蚁,恐惧与绝望的情绪在疯狂蔓延。无助的母亲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啼哭的孩童,走投无路的普通人流着泪向天空祈祷,幼小的孩子跟亲人躲在同一个房间里,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天空倒悬的世界。   有人在恐惧中绝望自杀,有人在末日里平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毁灭。   这无疑是一副地狱之景,而招致这一切的原因,正是源于两位伪神间的神位之战。   如岑浔所料,到了最终,还有资格与岑浔竞争神位的诡怪只剩下一个——【命运】。   【命运】的力量来源于连接着所有人类的“命运之线”,只有斩断【命运】和人类之间的联系,【命运】才会真正消亡。   为了对付这个难缠的敌人,岑浔很早之前就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要用噩梦世界撞击现实世界,毁灭所有人类。   只要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命运】的力量来源自然不复存在。   他有这样的力量,他有这样的狠心。   不过,既然他的小鸟不想看到现实世界毁灭,那么岑浔可以在获得神位之后,运用完整的神权逆转时间,将时间倒流回撞击之前。   这是岑浔给出的两全之法,不会有什么问题。   【命运】用一双玫红色的眼眸望着倾倒的天幕,仿佛意识到结局已定,收回所有攻击岑浔的命运之线,像是放弃了抵抗。   【命运】叹息道:“果然,还是失败了。”   岑浔平静地望着她:“你要放弃了吗?”   “放弃?是啊,除了放弃抵抗,我还能做什么呢?”【命运】微微一笑:“毕竟,噩梦世界并非生灵,我无法控制它,阻止两个世界的撞击。”   “明明早已看到了终局,但……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倒悬在空中的噩梦世界不断靠近地面,最高的建筑即将撞上现实世界的对应区域。   【命运】话锋一转,玫红眼眸忽而微弯:“在一切结束后,你应该会逆转时间,救回这些人类吧。”   岑浔微微皱眉。   “哪怕回溯时间,断裂的命运之线也无法恢复如初,这意味着我不可能靠回溯时间复活。”   岑浔眯起眼:“所以呢?”   【命运】竖起一根手指,唇边凝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看到了你的未来。”   “新生的神明失去了祂的挚爱,祂将长眠于时间之河当中,在无与伦比的美好幻梦中腐烂。”   所有神情从岑浔脸上消失了。   他倏然抬眸,看向高速坠落的噩梦世界。   噩梦世界的最高建筑第一个撞上了现实世界,巨大的轰隆声不绝于耳,大地震颤。   人类文明在两个世界的撞击下轰然消散,渺小的人类化作尘埃。   数亿根命运之线在同一时间断裂,岑浔抛下大笑着坠落的【命运】,不顾一切地赶回家中。   一个小蛋糕孤零零地摆在厨房里,制作它的人不知所踪。   岑浔呼喊着封霁寒的名字,到处寻找爱人的踪迹。   封霁寒就这么消失了。   岑浔发动【全知之眼】,试图寻找封霁寒的去向,然后他看到——   在他与【命运】对峙的时候,封霁寒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着那个小蛋糕。   封霁寒的神情堪称平静,他精心地做好了那个小蛋糕,然后对着它发了一会儿怔。   忽然,封霁寒摘下了身上的围裙,大步走出了他们的家,像是急于去寻找什么。   可就在他走到半路时,噩梦世界撞上了现实世界。   无数人在那一撞中灰飞烟灭,同时,封霁寒的一条手臂凭空断裂。   封霁寒大步往前的脚步停滞一瞬,仍坚持着往前。   但很快,随着噩梦世界更多的区域撞上现实世界,他的身躯也像一块块被掰开的拼图般凭空消失。   封霁寒终于无法前行了。   他往前伸着手,眼瞳里倒映出新神诞生的金色光辉。   那道璀璨的光辉朝他而来,可他终究只能见证,无缘亲自触碰。   从封霁寒的指尖开始,溃散的光点朝他仅剩的身躯快速蔓延。   在岑浔抵达之前,封霁寒像清晨的一滴晨露,悄无声息地在阳光下消失了。   不……不……   岑浔近乎疯狂地逆转时间,山河重塑,两个世界再度分开,毁灭的文明在这个星球上重新闪耀。   可那个人没有再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岑浔不明白,为什么时间回溯没有带回他的小鸟。   他不断回溯时间,疯狂地探寻真相。   他终于弄清了一切的缘由。   在一切的最初,在大混战结束后。   为了混入卡俄斯的继任仪式,中止这场对岑浔非常不利的邪神考验,封霁寒曾跟【命运】做了一场交易。   【命运】将混淆封霁寒的身份,帮助封霁寒进入小山村帮助岑浔,而作为交换,封霁寒同样会与数亿人类的命运之线牢牢绑定,并且,他无法将有关于这条交易的内容以任何形式告知任何人。   彼时,封霁寒不明白【命运】为何会提出这样的交易内容,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后来会与【黄粱】产生那样的纠葛,所以他同意了。   从一开始,封霁寒的立场就是与人类共进退,这个交易内容反而正合他意。   封霁寒并不知道,【命运】已经预见了他和【黄粱】的未来。   哪怕最终她依然会迎接死亡,那么,她也要岑浔先从爱人的尸体上踏过去,踩着一条足以让他崩溃的血腥之路,走上那个神位。   这就是【命运】对于岑浔的报复。   真相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痛苦,还要……残忍。   岑浔无法想象,那么多天里,封霁寒只能徒劳地等待一切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杀死自己。   他无法将这条交易诉说于口,也不愿阻止岑浔的灭世计划。   如果【命运】不死,死的就是岑浔。   在神战中落败的下场可想而知,如果他们之间注定要死一个人,封霁寒自私地希望死的是自己。   就算他死了,岑浔也不会伤心太久吧……希望不会。   只有岑浔活下来,彻底掌握神权,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他抱着这样的美好希望,永远地消失了。   【命运】给出的那条诅咒般的预言,最终还是成了真。   发现真相的岑浔发了疯,他不停逆流时间,希望找到能让封霁寒复活的节点,可【命运】早就给出了提示,哪怕回溯时间,断裂的命运之线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封霁寒就像不可能复活的【命运】一样,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新生的神明失去了祂的挚爱,祂在时间的长河中拼命逆流而上,当祂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从中救回祂的爱人的那一刻,祂陷入了最终的疯狂。   祂徘徊于曾经的“家”中,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梦境里,祂跟爱人度过非常美好的一生。   可当祂醒来时,恐怖的现实就会让祂陷入更深的疯狂。   祂长眠于时间之河当中,梦境之外,祂如同那个逐渐腐烂的小蛋糕,在光阴流转间逐渐腐烂。   祂成为了神名为“噩梦”的堕神。   可祂的幻梦还在继续着。   神国倾塌,彻底坠入黑暗纬度,无尽的噩梦在黑暗纬度中蔓延,引发更多世界的疯狂。   这是祂的美梦世界。   这是他的噩梦世界。   不,不,不……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的未来。   心跳快到像是要从胸膛中炸裂,不断流逝的力量带来的剧痛如凌迟落下。   可哪怕承受着这样的疼痛,岑浔仍在近乎疯狂地窥探着那个未来。   ——那个绝望的未来。   他几乎溺毙在那沼泽般的黑暗当中。   口鼻溢出一股股的鲜血,耳边隐约传来系统断断续续的播报声。   【觉觉觉醒进、度……89%】   【觉醒醒进进……进度……9……】   似乎有人紧紧抱着他,跟他焦急地说着什么,岑浔听不清,嗡鸣声跟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某种恐怖存在的呓语。   命运的馈赠早在最初标明了价格。   “……不可用任何形式,对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交易。”   “好,我答应你。”   他将见证堕落神明的新生。   新生的神明失去了祂的挚爱。   他将在万千命运的陨落中死去。   祂将长眠于时间之河当中,在无与伦比的美好幻梦中腐烂。   “命运……”岑浔呢喃着祂的名字,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的鲜血。   这就是【命运】的后手。   祂要以封霁寒为棋子,拦住他通往神位的道路。 第130章   【觉醒进度:95%】   岑浔刚睁开眼, 冒着红光的系统面板直接弹到了他的面前。   岑浔面无表情地看了系统面板一会儿,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 自己被裹在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系统面板的血红字样散发出诡谲的光芒,利刃般在岑浔的脑海里划下血淋淋的一笔。   电光火石间, 岑浔想到了封霁寒。   如同噩梦重现, 岑浔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即伸手去推裹着自己的那片黑暗, 入手的却是一片带着温热的柔软。   仿佛被他惊动, 那片黑暗很快散开些许,仍然半拢着他, 柔和的灯光从缝隙里漏了进来,岑浔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在包裹着自己——   是一对洁白的羽翼。   岑浔下意识攥住那对羽翼上的羽毛,翻涌的思绪带来一连串连锁反应, 胸口窒痛,喉间涌上腥甜, 岑浔呕出一口血。   几乎是下一秒,系统面板立即刷新。   【觉醒进度:96%】   拢着他的羽翼倏然打开, 一只手匆忙伸过来, 小心地擦拭他唇角的鲜血。   岑浔无力地抓住这人的手腕,抬眸看过去,封霁寒正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拧着眉望着他, 剔透的琉璃瞳中满是担忧。   发现岑浔看过了,封霁寒立即张了张口,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岑浔脑袋一抽抽地疼,没有听清。   封霁寒只好将环在他腰上的胳膊收回去,拿过手机打字给他看。   “你的力量忽然失控,身体崩毁得厉害,听力和知觉都受到了影响。”   岑浔迟缓地眨了眨眼,哑声呢喃:“我的觉醒进度……已经到了96%。”   他窥探到了太过疯狂的未来,甚至差点迷失在孤寂而绝望的时间长河里,力量失控是必然。   封霁寒将岑浔抱得更紧了一些,继续打字给他看:“发生了什么?”   岑浔闭上眼睛:“我看到了一个未来。”   “没有你的未来。”   封霁寒愣了一瞬,目光倏然落在岑浔的脸上。   他看到了岑浔抿紧的唇,以及变得阴郁的神情。   一个念头划过封霁寒的脑海——   他知道了!   那个交易,那个他与【命运】之间的交易。   封霁寒手指动了动,想问岑浔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崩溃到力量失控,难道岑浔回溯时间后,自己没有复活吗?   指腹落在屏幕上,却被一股力量阻碍着,迟迟无法打出一个字。   岑浔睁开眼睛,垂眸看着他僵硬的手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觉得我会在神位和你之间选择神位,觉得我其实没有那么爱你,就算失去你,也能过得很好,是吗?”   封霁寒一下子就急了,立即打字:“不是的!!”   大大的感叹号彰显着封霁寒不平静的心情,岑浔无视了这句话,低声说:“是的,你就是这么想的。”   “独自承受后果,把活命的机会让给我,多么伟大的情圣。”   “既然你觉得,就算离开你我也能过得很好,”岑浔伸出手,推开封霁寒的肩头,漠然道:“你现在就走,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人刚醒过来,又在他面前说什么混账话,封霁寒愤愤地瞪着岑浔,在岑浔吐出更绝情的话语前,用力堵住了那张嘴。   岑浔没有躲开,他几乎是可以称得上痛恨地噬咬着封霁寒的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胸口又开始疼痛了,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痛到令岑浔窒息。   怎么可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   怎么可以不向他呼救。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接受最终的命运。   岑浔咬得更重了,封霁寒让他如此疼痛,他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封霁寒也感到同等的痛苦,这样才叫公平。   封霁寒任凭岑浔发泄般地撕咬,忽然,他在弥漫的血腥味中品尝到了一点苦涩的滋味。   封霁寒愣住了。   他转动眼睛,诧异地望向面前的岑浔,岑浔半阖着眼,潮湿的眼睫如同垂死的蝶翼,破碎的美。   封霁寒见过岑浔高高在上的模样,见过岑浔冷血无情的模样,唯独没有见过岑浔这幅即将碎裂的模样。   他有些不知所措,心疼又珍惜地亲吻着岑浔湿漉漉的面颊,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疑了片刻,他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岑浔用那双沾湿睫羽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将额头抵在封霁寒的脖颈里,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   算了……封霁寒也是被【命运】欺骗了的受害者,不该怪他。   想归想,但岑浔还是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傻鸟。”   “……”封霁寒老实挨骂,一句话都不敢说。   岑浔吐出一口气,快速整合思绪:“你去把沈摇山叫来,看看我距离彻底觉醒还剩多少时间。”   96%的觉醒进度,已经非常危险了,再有4%,岑浔就会彻底失去人身,觉醒成为诡怪。   岑浔对觉醒的事倒是没多大抗拒,他生来就是诡怪,就算当了一段时间的人,终究是会变回去的。   岑浔此前一直拖着觉醒进度,一是事务太多,他必须妥善运行噩梦大学,累积足够多的积分作为立足噩梦世界的资本,二是敌人太多,无数诡怪对噩梦大学虎视眈眈,他必须保持清醒,在噩梦大学坐镇。   现在却不一样,【命运】【时间】【天灾】等棘手敌人纷纷露出水面,短时间内翻不出浪花,新项目的运行时间为一个月,【七煞】和【时间】都受合同制约,岑浔可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安心觉醒,不用担心外敌入侵。   岑浔近乎冷酷地构思着接下来的计划,等他回过神,却发现封霁寒还抱着自己,一直没有出去叫人。   岑浔投过去疑惑的眼神:“这么黏人?”   封霁寒不得不给他打字:“你先把傀儡丝收回去。”   岑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封霁寒的身上竟然缠着无数傀儡丝,这些傀儡丝从岑浔的皮肤各处蔓延出来,像爪钩一样,结结实实地缠住了封霁寒的腰腹和手臂。   这么一看,死抱着对方不松手的那个人……似乎是岑浔自己。   心念一动,傀儡丝恋恋不舍地从封霁寒身上收了回来,岑浔面上不见心虚,语气恢复了淡漠:“去吧。”   沈摇山似乎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封霁寒出去没多久,很快就带着沈摇山走了回来。   沈摇山看过岑浔的情况,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最多还剩三天,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岑浔倚靠在床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平静地点了点头。   “四哥,你准备在什么地方觉醒?”童瞑人未到声先至,大步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床尾:“趁你现在还有意识,咱们早做决定。”   岑浔让沈摇山治好他的耳朵,这会儿终于能听清说话声,他打量了恢复人身的童瞑片刻,答非所问:“你用积分强行恢复了人形?”   “只是暂时的,”童瞑重重叹了口气:“你忽然失控,我总得稳住场子。”   “说回正题,你准备在哪里觉醒?有想法吗?”   岑浔微微蹙眉:“噩梦大学不行吗?”   童瞑摇了摇手指:“四哥你有所不知,无论什么诡怪,在彻底觉醒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处于失控状态,如果你在噩梦大学觉醒,说不定会受本能驱使,不受控制地吃掉自己的眷从。”   岑浔确实不懂有关觉醒的相关知识,便问:“你的建议是?”   “我建议你在一个食物丰富的地方觉醒。”童瞑这么说道:“诡怪以人类为食——至少以前是,这点无可否认吧?在觉醒后的失控时间里,诡怪会下意识寻找新鲜血肉,这是无可避免的本能。”   岑浔皱眉:“如果没有新鲜血肉呢?”   “刚觉醒的那段时间很重要,新生的诡怪必须吸收足够多的营养,那就像人类婴儿出生时的啼哭一样重要,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营养,你就会不择手段地寻找猎物。”   童瞑耸肩:“就像我,我觉醒的时候,把整个电视台的同事都吃光了。”   矢墟通过手机话筒发声:“我吃了整个游戏公司的员工。”   空禛冷酷抱臂:“崖底上百尸体。”   在场的其他人类:“……”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诡怪依旧凶残如斯。   童瞑笑眯眯道:“综上所述,四哥,你必须也在食物充足的地方觉醒,否则你很可能会离开巢穴,六亲不认地疯狂狩猎。”   岑浔的技能如此特殊,一旦岑浔失去神智,他们很难打得过他。   岑浔按了按眉心:“食物……”   “我来准备吧。”   封霁寒轻轻握住岑浔苍白的手,这么说道。   岑浔看向他,封霁寒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指,脸上并无勉强之色。   童瞑打了个响指:“既然解决了食物问题,那就说说场地问题吧。”   “刚开始四哥你肯定不能在噩梦大学觉醒,但等你状态稳定下来,稍微恢复神智,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诡域里。”   “只有在自己的诡域里,你才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完美运用诡域内的力量,升级的安全性更有保障。”童瞑说:“移动你的事得由五哥完成。”   岑浔“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童瞑的神色严肃了些许:“还有一点,等你恢复从前的等级后,很可能会恢复记忆。”   “所以?”   “所以,等你想起你跟你的死对头竟然结婚了,说不定会愤怒到再次杀夫证道。”   严肃的表情忽然崩盘,童瞑兴奋得如同一个看到曙光的毒唯:“天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封霁寒:“……”   封霁寒幽怨地看向岑浔:“老婆,你会杀我吗?”   岑浔眯了眯眼:“只是简单的杀掉,那有什么意思……可能会做死你吧。”   “咳咳……!”   沈摇山站起身:“哎呀我忽然想上厕所,先走一步了。”   沈摇山逃也似的溜走了,童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鄙夷。 第131章   “喝下这个药剂, 你的身体可以暂时恢复正常机能。”   沈摇山递出一瓶深绿色的药剂,玻璃瓶里的液体轻轻摇曳,质感如流沙, 折射出点点细碎光芒, 很是漂亮。   很久之前,沈摇山在异端监测局里的代号是【药剂师】, 他可以耗费力量制作各种药剂, 其中就包括这种特殊的生命药剂。   “它的药效好到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治标不治本, 药效的时间一到, 还是会死。”沈摇山叹息道:“一般是在快要团灭的时候,用于最后的自杀式袭击。”   岑浔接过玻璃瓶, 垂眸望着里面的漂亮液体:“对我能起效多久?”   沈摇山计算了一下:“最多四小时。”   这代表着服下这药剂四小时后,岑浔的躯体将会彻底崩解。   沈摇山走后,岑浔若有所思地摇晃着玻璃瓶里的生命药剂, 缄默不言。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畏惧的,他压着觉醒进度, 除了那些光明正大的原因,何尝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变成人类很好, 变成诡怪就不一定了。   改变现状, 意味着未知的变化,可能会发生变动的关系,感情的变质。   别看岑浔面对封霁寒时说得轻佻, 但其实连岑浔自己也不确定, 改变形态后,他会不会对封霁寒改观,会不会……伤害到封霁寒。   不该如此, 他不该变得如此软弱。   岑浔近乎茫然地心想。   玻璃瓶的表面带来了一丝冷意,岑浔收紧手指,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封霁寒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岑浔手里握着药剂,绸缎般的长发垂落下来,正对着那瓶药剂发怔。   “沈摇山把药剂给你了?”封霁寒在放下手里的盘子,在床沿坐下,数缕傀儡丝立即从被子下涌出,亲昵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体各处。   封霁寒任凭傀儡丝缠着自己,目光扫过岑浔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容,故意逗他:“要尝尝小蛋糕吗?以后你可能就尝不出甜味了。”   封霁寒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岑浔冷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蛋糕。”   封霁寒摸不着头脑,见岑浔神色不喜,不像作假,便拿过那碟蛋糕,试探问:“那我自己吃了?”   岑浔不为所动,一眼都没看他手里的蛋糕。   封霁寒就真的自己吃了,盯着岑浔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过去,缱绻地亲吻了岑浔一会儿。   岑浔尝到了他舌尖上的甜味,以及一点奶油的香味。   “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变好。”一吻结束,封霁寒却并没有立即拉开距离,而是抵着岑浔的额头这么说道:“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岑老师。”   岑浔阴郁地说:“没有。”   封霁寒带着笑意说:“那再多吃一点甜点?”   岑浔看着他,默许了。   封霁寒的吻逐渐下移,路过岑浔的下巴和滚动的喉结,解开衣扣,炽热的唇最终落在岑浔的布满黑色脉络的胸口上。   这些黑色脉络就如同神像上的裂痕,从岑浔的心口出发,蔓延至身体各处。   最开始,裂痕只出现在左胸上。   当封霁寒发现岑浔身上的裂痕转移到右胸时,才得以确定祀神村的岑浔是镜像体。   封霁寒偏过头,听着那颗胸膛里的心跳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爱你。”   岑浔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垂落在自己身上的银发,闻言手一顿:“……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封霁寒银发下的耳根微微泛红:“就是忽然想到了。”   岑浔的手落在封霁寒的脸畔,忽然意识到,其实封霁寒有着跟他一样的担忧。   担忧被他遗忘,担忧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   岑浔缄默不语,封霁寒也没再出声。   他们安静地度过了这最后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封霁寒轻声说:“晚上九点,祀神村见。”   岑浔“嗯”了一声,想了想:“我要回噩梦大学一趟。”   封霁寒从他胸前抬起头,对岑浔笑了笑,说:“好。”   二楼的阳台上,周眠出神地望着远方,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防从旁边传来:“我们小周已经发呆三十分钟了,在想什么呢?”   周眠没有看向身侧的人,只是低声道:“在想一些事。”   童瞑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废话文学,想的不是事,难道是我吗?”   这次很奇怪,周眠没有跟童瞑呛声,或者直接无视童瞑,而是呢喃着开口:“我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预言很奇怪。”   “哦?跟我说说。”童瞑感兴趣地将手搭在周眠的腰上。   周眠没有理会童瞑的小动作,放在铁艺栏杆上的手抠了抠上面的漆,有些茫然地垂下眼:“那个预言……它太具体了,我以前从没做出过如此具体的预言。”   童瞑耸肩:“那又如何,说不定是你的等级提升了。”   “命运的馈赠早在最初标明了价格,他将见证堕落神明的新生,他将在万千命运的陨落中死去。”周眠复述了一遍他做出的预言,然后问童瞑:“你觉得我有这么文艺吗?”   童瞑竟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周眠的预言风格通常更为直白一点,他会直接给出更好的选择,而不是给出这种神谕般的预告。   童瞑稍稍正色:“所以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周眠没说是与不是,他只是问:“我只是个B级异能者,你认为我能做出这种等级的预言吗?”   “唔,这么看来,确实疑点重重,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你做出这个预言。”   童瞑从周眠的兜里摸出一颗糖,兀自剥开吃了,漫不经心地说:“仔细想想,最值得怀疑的人当然是【命运】,她操纵了你,故意让你做出这种预言,动摇四哥的夺嫡决心,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周眠神色微变,见童瞑还是一副不紧不慢吃糖的模样,有些急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不觉得问题很大吗?”   童瞑含着糖笑了一下:“小周,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四哥,你能想到这件事,你以为他没想到吗?”   “动摇就动摇吧,能动摇我四哥,也算【命运】有本事,不过她有一点倒是算错了。”童瞑眯起眼:“她不该把主意打到封霁寒头上。”   “四哥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惹他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童瞑摇了摇头:“他或许会放弃神位,但即便他放弃神位,【命运】也绝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周眠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童瞑话里的信息量。   童瞑看着周眠垂着眼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真是怪了,以前的时候,他明明觉得周眠长得一般,顶多比普通人类好看一点点,这会儿他又觉得,这人长得竟然越来越顺眼了。   是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吗?   童瞑伸手捋了一下周眠额前的头发,这一碰可不得了,周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后退了好几步。   童瞑轻啧了一声:“躲什么,过来。”   周眠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回去。   童瞑故意将他的头发揉乱,周眠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抬眼望着童瞑,微微抿唇。   童瞑被他这样看着,马上开始曲解他的意思:“看什么,想被亲了?”   “……”周眠微微移开眼,强行转移话题道:“我小时候经常会做一个梦。”   童瞑靠近了周眠一步:“什么梦?”   “有关于一个人的梦。”周眠轻声说:“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   童瞑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因此他没听完周眠说完,就低头亲上了自己肖想已久的唇瓣。   周眠没能说完接下来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完那句未尽之语。   但我知道,他会在某一天来到我的身边。   如果封霁寒是被【命运】故意送到岑浔身边的棋子,那么……他呢?   ……   岑浔强撑精神回了噩梦大学一趟,去办公室里取了点东西。   乌萨走进办公室,看到岑浔现在的状态,狠狠吃了一惊:“校长,您不是去给无神论者过生日了吗?怎么——”   岑浔拉开抽屉,头也不抬道:“发生了点意外,我应该要提前觉醒了。”   乌萨被这消息砸得有点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诶?提前觉醒吗?那咱们帝国接下来的大战还要继续吗?”   “继续,正常运行所有项目,等我觉醒完就会回来。”岑浔终于在抽屉里找到想要的东西,放进了兜里:“乌秘书,我不在的期间,就由云院长暂时接管我的事务。”   理论上说,岑浔彻底觉醒后,等级会跟沉星级的噩梦戒尺同级——甚至更高。这意味着,噩梦戒尺对岑浔的约束力会大大减少,届时岑浔能否维持清醒,也是个未知数。   麻烦的是,域主的状态会影响眷从的状态,如果岑浔神志不清,眷从的状态也不会太好。   所以岑浔将临时校长的人选定为云时卿,一来,云时卿的【固心如界】能很好抵御负面影响,二来,云时卿比较靠谱,有能力做出正确决策。   乌萨应了下来,随后担心地问:“校长,您不打算在自己的诡域里觉醒吗?”他刚刚好像听到校长说觉醒完才回来。   “不打算,据说觉醒时会乱吃人,”岑浔淡定道:“我还不想把我的秘书和院长都吃掉。”   乌萨听了,还是有点担忧,见岑浔打开本子开始写字,他忍不住变回奶牛猫,在岑浔脚边恋恋不舍地绕来绕去,时不时仰头,嗲嗲地喵一声。   岑浔不得不低头提醒它:“猫秘书,我是觉醒了,不是死了。”   乌萨将尾巴搭在岑浔的脚脖子上,低落地喵了一声。   岑浔咳了咳,对忽然黏人的猫秘书无可奈何,只好提笔继续写字。   乌萨等他写完,才大着胆子跳到岑浔的膝盖上,被岑浔摸了摸猫猫头。   “等我回来,再把这个本子交还给我吧。”岑浔挠了挠猫的下巴,将本子递到猫的面前。   乌萨仰头看着校长,莫名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看到一丝不确定。   顿了顿,岑浔补充了一个限定条件:“……如果我对无神论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   乌萨抖了抖耳尖,认真地应了下来。   傍晚六点,岑浔来到了悬日钟楼的最顶端。   大半的落日已经沉下地平线,晕染出如火一般的晚霞。   岑浔想起那天,他站在这个地方,将手里的婚戒丢进了下方的烈火当中,亲手铸起他的噩梦大学。   他的人生在那天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就在今天,他的人生或许会迎来另一个无法预知的改变。   应无惧,应无悔,应无畏。   落日的余晖中,岑浔拿出玻璃瓶,饮下了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生命药剂。   远处,噩梦世界的太阳落下了。   岑浔伸出手,感受拂过手心的风,呢喃道:“未来又会如何呢?” 第132章   “嘶——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一名异能者从直升机上走下来,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数道直升机探照灯从高处照下,伴随着螺旋桨的噪音, 空中的直升机逐一降落。   不多时, 装甲车也就位。   傍晚21:12,来自不同家族的异能者抵达祀神村外, 整装待发。   多年以来, 这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废山村鲜有人迹,已许久没有如此热闹过。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这些异能者之所以在今晚汇聚于此, 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消息属实吗?”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异能者兴奋开口,迫不及待地询问家族里的长辈:“那只大诡真的受了重伤?”   长辈沉声答道:“线人传回的情报是这样, 到底有没有重伤,还需要专门的异能者去现场检测。”   “啊……”年轻异能者面上多了几分烦躁:“那要检测多久,这里冷死了。”   长辈见他这幅模样, 恨铁不成钢地斥了他一句:“这点耐心都没有,你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年轻异能者悄悄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 爷爷,这点事让别人干不就行了, 那只大诡身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非要我亲自来?我晚上还有个party要开的,说不去就不去了,在我哥们那多没面子!”   “玩玩玩!你除了玩, 还知道什么!”长辈重重给了他一巴掌:“那可是【黄粱】!你知道他身上的傀儡丝多有价值吗?如果做成道具, 足够我们莫家在这个世界上呼风唤雨了。”   年轻异能者终于悟了,自动翻译成自己的语言:“懂了,杀BOSS会爆装备呗。”   长辈无言以对, 冷声道:“老实在这等着,别给我乱跑。”   年轻异能者切了一声,目光扫过其他家族的徽标,这才隐隐明白,其他家族应该也收到了这则消息,这会儿全是跑来抢装备的。   一阵冷风吹来,他重重打了个喷嚏,心中的不耐增加了,只盼望着这边早点结束,他好回到温柔乡里继续享受。   不多时,前去检测的异能者回到队伍,确认【黄粱】确实处于重伤虚弱状态,各路人马立即闻风而动,动身朝村中前进。   年轻异能者一边跟着家族队伍前进,一边摸出手机,准备打局游戏,可惜这鬼地方信号太差,游戏卡得要死不说,消息也完全发不出去。   他暗骂一声,越发烦躁,抬起眼在队伍中随意扫过,不经意间看到了队伍前方的黑白毛。   那谁……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异端监测局的,话说异端监测局竟然会让员工染发,这么没规矩的吗?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队伍开始深入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明明是十月,夜晚的祀神村却偏偏冷风嗖嗖,年轻异能者忍不住搓着胳膊,哪怕四周有这么多人在,依然产生了一种独自走进鬼窟的惊悚感。   真他妈的诡异。   很快,他们走进一个开阔地带,年轻异能者仗着身高优势,透过前方的人群裂隙,看到了一个……石质祭坛?   祭坛呈现圆形,上面残留着干涸的黑色痕迹,这使得这个祭坛看上去更加邪门,特别是远处似乎还有个空荡荡的神龛,配着阴森森的光线,将整个场景渲染得更加恐怖了。   就在那个神龛前,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站着,绸缎般的黑长发几乎蜿蜒到了地上。   他手里亮着三点火光——竟是在供桌的废弃香炉里上了三炷香,旁若无人的姿态,显然并未将他们一众人放在眼里。   “那、那就是……”年轻异能者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话都说不利索了。   其他家族队伍里的年轻人们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他们并未感到恐惧,只觉自己人多势众,杀掉一个诡怪不过是手到擒来,于是兴致勃勃看起了戏,就等最后捡一波装备。   与年轻人不同的是,在场上了年纪的异能者们几乎瞬间全身紧绷,警惕地注视着那个存在。   那只诡怪——祂不紧不慢地上完了香,仿佛终于有闲心搭理他们,转过了身。   在目睹祂面容的一瞬间,年轻异能者立即感到一阵非常不适的头晕目眩,就像脑袋被棍子重击了三下,嗡嗡地响,等他恢复意识,异能者们已经开始跟祂交手。   一时间,元素类异能、空间类异能、辅助类异能、控制类异能……各种异能齐发,攻击目标直指那只异端。   地面震动,炸响声不绝于耳,年轻异能者何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产生了退意。   这股退意在看到一轮攻击结束后,那只异端还好端端站在原地时抵达了巅峰。   “怪、怪物……”   年轻异能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诡怪,遭受了这么多人的攻击,祂的身上居然只是多了数道擦伤。   靠,刚刚那一波攻击真的有把BOSS血条打掉吗?   更恐怖的情况出现了,祂扛住了第一轮进攻——并且抬步朝他们走来。   “有用!继续攻击!”   不知是谁高喝一声,又一轮攻击疯狂砸向异端。   而那只异端居然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轮攻击,祂停下脚步,身体摇晃了一下,似是力量不支。   年轻异能者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那只异端身上的擦伤突兀地扩大了。   等等——扩大了?   在所有异能者惊愕的目光中,异端身上的擦伤不断蔓延,简直就像皮革上老化开裂的纹路,瓷器上破碎的裂痕……   它们越裂越大,直到第一块血肉如同剥落的釉质,从那个人形异端的身上掉落下来。   没有任何血液从裂口里流出。   祂如同破了个口子的陶瓷娃娃,从破洞洞口望进去,祂的体内空洞而漆黑,仿佛完全中空——不,并非中空,有什么东西从那个破洞里涌了出来。   是……一缕黑白色的丝线。   年轻异能者完全迷糊了,他根本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BOSS本体都要被打出来了,他们应该是快赢了……吧?   他心中纳闷,正想找长辈求证,脑袋一转,却看到长辈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恐惧神情。   接着,整个队伍发生了一阵巨大的骚乱,年轻异能者听到有人在前面颤声大喊:“这、这是觉醒期的诡怪!!”   觉醒期又怎么了?为什么那些人这么怕?   他很快听到有人在颤声喊着什么“让无神论者去”“无神论者或许可以控制住祂”。   然后年轻异能者就快看到,那个黑白毛动了。   他脱离人群,走向那个正在异化的诡怪。   原来他就是无神论者。   在所有人类期盼的注视中,无神论者来到了异端面前,异端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裂口,无数丝线从那些裂口里涌出,铺在了地面上,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异端几乎支撑不住身形,无神论者朝祂伸出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朝祂释放技能。   但是没有。   无神论者伸出手——只是为了将摇摇欲坠的异端抱在怀里,他那么小心地拥着那只异端,就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他完全无视了紧紧将他缠住的傀儡丝,甚至没有用技能驱逐它们。   出乎意料的发展瞬间让各个家族的领头人们炸了锅,他们尖声质问他:“无神论者,你这是在做什么!?”   “无神论者,你是要背叛人类吗?”   “你在干什么啊!快杀了祂,你想看到我们全死在这里吗?”   无神论者充耳不闻,席地坐下,动作温柔地让异端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侧过脸,用脸颊抵着异端破裂的额头,抬起琉璃眼瞳,不带感情地看向急切质问的人类,终于开口回答。   “是的,我想看到。”   众人一惊:“什……”   “可以请你们安静一点吗?”封霁寒环抱着他的异端,没有表情地说:“他要睡了。”   “无神论者疯了!”领头人咬牙道:“连他一起攻击!不攻击,我们今晚都要死在这里!”   各种技能不要钱似的朝他们砸了过去,封霁寒的后背展开一对黑白羽翼,彻彻底底地拢住了自己和怀里的异端。   一切纷争都被排除在外,由羽翼制造的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下了他们。   封霁寒抚摸着岑浔的侧脸,问他:“痛吗?”   岑浔迟缓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里涌上了血色,遮挡住了琥珀色的眼瞳:“不痛。”   “你不该来的,”岑浔深吸一口气,勉强用声带挤出一句话:“不怕……我连你一起吃掉吗?”   “不怕。”   封霁寒弯起眼睛,蹭了蹭岑浔的侧脸:“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越来越多的血肉从岑浔身上剥离,岑浔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封霁寒的手心。   封霁寒怔了一下,摊开手心,看到了一对婚戒,一黑一银,黑戒已经断裂,银戒身上残留着被火焰炙烤过的痕迹。   “那个回答……就留到我觉醒后……再对你说。”岑浔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气息越来越微弱。   封霁寒的声音也跟着放低了,在他耳边问:“什么话?”   岑浔张了张口,勉力发出一道气音。   “爱……”   封霁寒终于恍然,岑浔说的,竟然是那句关于“我爱你”的回答。   岑浔究竟爱不爱封霁寒,究竟会不会在失忆后继续爱封霁寒?   岑浔不想在失忆时给封霁寒一个无法保证的回答,所以他说,要等到他觉醒后才能回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醒来后不再爱我,那么,我连从你口中听闻爱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封霁寒低下头,靠在了岑浔支离破碎的心口。   他静静听着那道逐渐微弱的心跳声——直至它在岑浔的胸膛里永远停下。   那个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期延长。   无数傀儡丝破体而出,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它们吞没了由羽翼包裹成的茧,吞没了祭台,吞没了慌乱奔逃的所有人类。   在封霁寒仅剩的意识中,惊恐的求救声和尖叫声逐渐远去,整个世界至此陷入了死寂。   ……   ……   不知过了多久,全然黑暗的无声世界再次被各种色彩填充,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惊醒了封霁寒不甚清醒的意识。   他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天空黑沉沉的,地点似乎是在山林,无数武.装人员荷.枪.实.弹,面色严峻地望向他的方向,脸上写满严峻。   封霁寒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知道了原因,原来他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个少年模样的诡怪。   少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好看得近乎妖异,黑色长发垂落在腰间,他的身上是一件黄色的长袍,露出苍白细瘦的脖颈,看上去十分无害。   他转动眼瞳,观察着这些警惕的人类,那双眼睛静谧幽深,里面只有纯然的好奇。   ……是岑浔。   但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岑浔。   封霁寒有点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正在思索时,那些武装人员已经举起了枪,朝着岑浔疯狂开火。   好吵。   一阵思绪涌入封霁寒的脑海,封霁寒倏然看向岑浔,却见他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傀儡丝瞬发而出,挡住子弹的同时,刺中了在场的所有人类。   终于不吵了。   岑浔心想。   他朝被傀儡丝控制住的人类走去,歪着头翻看着这些人类的记忆,很快,他学习到了一定的“知识”,开始学着用人类的方式发声。   他张了张口,最初只能发出一些含义不明的喉音,但仅仅过了十几分钟,他就已经开始熟练起来。   终于,他说出了学习到的第一个人类词汇。   “食物。”岑浔口中发出艰涩的声音:“更多……食物。”   电光火石间,封霁寒终于搞懂了一切。   这里……应该是岑浔的记忆世界。   或许是因为岑浔觉醒时,自己将他抱在了怀里,所以岑浔的记忆莫名其妙地跟他实现了共享。   “……”封霁寒看着岑浔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扒了一个人类的武装制服,换掉了身上的黄袍。   显然,在人类们的记忆中,岑浔已经敏锐地发现人类对诡怪的打压。   在评判过自身实力与人类的差距后,岑浔明智地选择伪装成人类,先进入城市里低调狩猎。   封霁寒跟随岑浔的视角,旁观了这位反派BOSS大佬的崛起之路。   在那时的岑浔眼中,人类只是一种会反抗的食物,他一边狩猎,一边透过人类的记忆继续学习更多知识,从而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越是探寻,他就越了解人性,越喜欢玩弄人性。   他喜欢品尝那些负面的阴暗情绪,喜欢看到人类从美梦中醒来后极致绝望,喜欢体验将猎物一步步逼至绝路的绝对掌控感。   人类不是岑浔的对手,很快就在内忧外患中节节败退。   岑浔占据了几个城市,将它们变成了一座座噩梦之城,他近乎贪婪地汲取从噩梦中诞生的负面情绪,以此充盈自己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岑浔听闻,人类的研究院制造出了一个专门对付他的“秘密武器”。   无聊了许久的岑浔,久违地被激起了好奇心,他操控了一个研究员,进入了研究院。   在研究院里,岑浔透过研究员的眼睛,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秘密武器”。   啊……竟然只是一只小鸟?   透过玻璃,岑浔看着那只黑白小鸟跃上枝头,巴掌般的大小,灵巧地蹦来蹦去,还时不时地发出细嫩的叫声,不由觉得有趣。   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打败他?   那只小鸟很快发现了玻璃外的他,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歪头看向他。   岑浔操控研究员打开玻璃窗,将手探进去,那只小鸟就飞到了他的手上,岑浔因此摸到了它的羽毛,柔软而温热,手感还不错。   但下一秒,岑浔就恶意地伸手一揪,揪了一根黑中带白的小羽毛下来。   鸟痛叫一声,立即飞走了。   岑浔收起羽毛,摸了粒鸟粮喊它,它犹犹豫豫的,还是飞回了岑浔的手上。   岑浔很确定,只要他收紧手指,一下子就能把这个小东西捏死。   捏死还是不捏死呢?   岑浔不相信这小玩意能在未来打败他,可就是那么恰好,他最近太无聊了。   没有敌手的生活令岑浔感到枯燥乏味,碾压人类有什么乐趣?岑浔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最终还是没有捏死这只小鸟。   看到这一幕,在岑浔手里侥幸逃过一死的小鸟本鸟:“……”   封霁寒脑袋一炸,心想,居然是他!   那个非常没有道德的奇怪研究员,一来就拔了他一根羽毛,后来又不断投喂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他体检时数据异常。   研究院因此进行了大面积排查,替换了一大批内部人员,那个研究员从此消失了。 第133章   岑浔如封霁寒记忆里的一样, 操控那个研究员又来了几次,分别投喂了封霁寒石头、虫子、坚果、青菜叶、苹果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这些东西里,封霁寒只吃了坚果和苹果, 对于其他的东西, 封霁寒碰都没碰一下。   其他东西就算了,但封霁寒至今都没弄明白, 岑浔当时为什么要喂他石头, 到底什么鸟的食谱里会有石头?   离谱食物的投喂终结于某次体检。   岑浔投喂的那些东西跟研究院严格配比的营养剂完全不同,时间一久, 就让研究院检测出了问题。   研究院内部大换血过后, 岑浔很难再靠近那只小鸟,不过没关系, 对岑浔来说,开着傀儡抵达小鸟的身边,变成了一项新的有趣挑战。   岑浔可以花费数月时间进行布局, 直至再次操控一个高级研究员,进入小鸟的培养室。   小鸟长得很快, 岑浔看着他迅速长大,从小鸟变成大鸟, 某天岑浔再次来到培养室时, 大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黑白色头发的少年。   咦,小鸟变成人了。   岑浔敲敲玻璃, 那个少年望了过来, 一双眼睛像一对漂亮的琉璃珠。   如果能将它们抠出来摆在展柜上,一定很美。   随着这只小鸟羽翼渐丰,岑浔越发期待与他一战。   不过观察小鸟的清闲日子很快到了头, 跟他同源的其他诡怪逐一冒头,对他的地盘虎视眈眈,岑浔不得不腾出手收拾他们,也就没空再去管那只小鸟。   这些年里,人类的科技在不断进步,诡怪步步紧逼,人类不甘就此认命,竟然做出了一款药剂,喝下后便能快速提升等级。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终于摆脱了被压着打了局面,诡怪的优势逐渐被压制,异端监测局大批招收异能者,为了鼓励更多异能者应征,上层给出了异能者优待条款。   至此,异能者在社会中的地位得到了巨大的飞跃,异能者阶层和普通人阶层被彻底划分开来。   但岑浔知道,阶层的划分必定会招致更大的分裂,异能者优待条款看似解了人类的燃眉之急,实则是人类自取灭亡的开端。   果然,随着异能者击退诡怪,不断收复城池,扩大安全区,人类社会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矛盾。   然而那段时间正值战时,普通人还需仰仗异能者的能力存活下去,所以这种矛盾被强压了下去,并未爆发。   岑浔冷眼旁观。   他的敌人不只有人类,还有跟他出自同源的诡怪。   踏入沉星级后,岑浔终于从获取的“知识”里,明白了自己诞生于此世的原因。   原来他们九个诡怪的手上各自握有不同的权柄,只有击败另外八个诡怪,彻底收回所有权柄,才有资格继承神格,踏入“神”的境界。   这个世界,不过是神子们争夺神位的竞技场。   而这些人类,既是他们的食物,也是练级用的移动经验值。   得知这个真相后,岑浔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他们简直就如同鬣狗一般,为了争抢所谓的“神格”,拼了命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得到一份施舍般的遗产。   太不体面了。   没意思。   比起当神二代,岑浔更想要亲自证道。   他开始暗中寻找“卡俄斯”留下的更多知识碎片,想要得到更多有关于“神”的信息,从而探寻另一条成神的道路。   封霁寒看着这一幕,心想,原来岑浔打从一开始就喜欢不走寻常路,放着老父亲的遗产不要,就喜欢搞点刺激的。   随着其他诡怪纷纷晋升到沉星级,神位竞争真正拉开了序幕,高阶诡怪的出现,使得人类的优势再度被打破。   人类被夹在高阶诡怪的战争里,逐渐举步维艰,多方压力下,异端监测局正式启用【无神论者】。   岑浔第一次对上【无神论者】就吃了个大亏。   困在噩梦里的猎物们忽然醒转,逃离了他的噩梦之城,梦境国度发生巨大动荡,身为梦境的编织者,岑浔立即发现了异常。   岑浔难得有点惊讶,他的傀儡丝无色无形,向来无往不利,却在今日遭遇了第一个滑铁卢。   始作俑者很快浮出了水面,在岑浔毫不留情地攻击入侵者时,那个人出手,挡下了他的傀儡丝。   岑浔意料之外地看到了熟悉的黑白发少年。   那只小鸟又长大了不少,眼睛剔透,神色平淡,岑浔看着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自己的傀儡丝便再也无法前行一分。   时间类技能?不,不对。   岑浔反复试探,终于确定,这家伙……居然可以沉默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技能,而他的傀儡丝偏偏需要近身攻击,显然会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   没有冷却时间,没有次数限制,没有使用间隔限制。   此人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哪怕受到伤害,也能立即使用技能回血,蓝条极厚,还附带自动回血技能,简直逆天。   麻烦人物。   岑浔心想,他好像有点低估了这只小鸟的能力。   不该为了找乐子留下他的,一时手软,后患无穷。   第一次交手以岑浔的落败为结束。   封霁寒不讲道理的技能打了岑浔一个措手不及,岑浔没来得及摸清封霁寒的技能机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节节败退。   后来的事情封霁寒基本上都知道了,【无神论者】的战斗力初见成效,很快被用于对付其他高阶诡怪,愈演愈烈的神位竞争不得不被迫中止,【无神论者】拉住了所有高阶诡怪的仇恨,一致决定先解决掉他。   但封霁寒不知道的是,原来那时岑浔就对他的背景进行了调查,并且已经查到了【神胎】身上。   普通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哪怕是基因改造人,觉醒出这样的能力也近乎神迹,岑浔深知这一点,从研究院入手,摸到了有关【神胎】的线索,还从研究院里弄到了关于【神胎】的一部分资料。   这些资料现在已经被研究院完全销毁,只有在过去还能找到一点踪迹,封霁寒精神一振,立即凑上去看。   关于【神胎】,研究院里的资料不多,报告里只简单标明了【神胎】的来源,以及人类科学家对【神胎】的相关猜想——   【神胎】,某年某月被发现于某山村祭祀山洞中,疑似“神”的雏形。   岑浔细读了几遍资料,觉得很有意思,如果报告中的猜想属实,那么除了继承神格的“神二代”,第二个成为“神”的办法,就是世界自行孕育出的“自然神”。   如果“自然神”成功诞生,那么他们这些连“神二代”都算不上的诡怪,说不定就会被赶出这个世界。   而可笑的是,人类亲手杀死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自然神”。   ——并且,将祂变成了一只听话的小狗鸟。   越是了解,岑浔越是觉得【无神论者】十分特殊,于是岑浔设了个局,用百万人的生命要挟异端监测局,逼他们拿出【无神论者】作为交换。   岑浔将消息散播得很广,异端监测局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迫于舆论压力,异端监测局最终还是交出了【无神论者】。   按照岑浔的要求,封霁寒被关在铁笼里,送到了岑浔的身边。   新鲜的血肉近在咫尺,岑浔可以感受到封霁寒体内的磅礴力量,他盯着笼中的少年舔了舔唇:“你看起来……很好吃。”   少年不惧反笑,似是放弃了挣扎,蹲在笼子里托着下巴歪头看他:“你看起来……也很好看。”   岑浔没有波澜地提醒他:“你已经被人类放弃了。”   “嗯,我知道。”   这个反应不在岑浔的预想之内,他带着点蛊惑地诱导他:“你不觉得仇恨吗?”   封霁寒说:“我知道他们是受你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言语间竟没有半点阴霾,一副全然信赖的坚定模样。   被洗脑得很严重,岑浔很快下了判断,想策反【无神论者】,看他跟异端监测局狗咬狗,恐怕很难。   有趣的是,岑浔想着策反封霁寒,封霁寒也同样在想着感化岑浔。   说服他不要杀人未果后,封霁寒开始转变策略,劝岑浔少杀人。   “如果你一定要杀人,那为什么不杀坏人?这样的话,就没那么多人会对你喊打喊杀了?”少年很认真地看着岑浔,提出他天真的建议。   岑浔觉得这只鸟实在很聒噪,要不是为了弄清更多有关“自然神”的真相,岑浔早就把他吃了。   “我不做慈善。”岑浔冷冷道。   好人坏人,对他来说都是食物,他为什么要费心思区分食物的好坏?   为了追踪【全知】,岑浔带着聒噪的小鸟一路南下,相处的时间一久,岑浔就发现这只小鸟什么都不知道,是个空有一堆口号和愿景,却完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超级理想主义者。   身为织梦者,岑浔很乐意亲手打碎别人的美梦,让对方面对残酷的现实,然后陷入无尽的绝望。   于是他带封霁寒进了人类社会,让他亲眼去看深埋其中的污秽。   阶级压迫,资源倾斜。   异能者的横行霸道,普通人的求救无门。   有一次,封霁寒救下一个因失业而被逼到跳楼的青年,可过了几天,那个青年因为被异能者顶替职位,从公司楼顶再次一跃而下。   公司主管找人收拾掉了楼下的碎尸和鲜血,捏着鼻子骂了声晦气,其他人仿佛对此司空见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冷漠地走开。   一条人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滴水珠蒸发进了空气里。   那些正义的宣言,那些为人类幸福而战的标语,全都在无人问津的鲜血里失去了意义。   封霁寒被打击到变回本体,呆呆站在岑浔的肩上自闭。   岑浔喂他一把坚果,他也不肯再吃。   小鸟终于不在耳边聒噪,岑浔舒服了。   不久后,岑浔在某个大厦的厕所里抓捕到了【全知】的一部分本体。   【全知】战斗力不强,但祂的眼睛遍布全球,可以随时随地捕捉到敌人的动向,然后逃跑。   一句话概括——容易杀,但难抓。   一大堆眼珠子慌乱逃窜,岑浔封锁了祂的逃跑路线,平和道:“不杀你,问点事。”   眼珠子纷纷转向他,然后转向他肩上的鸟,一致地翻了个白眼:“说吧,问什么?”   岑浔:“有关‘神’的知识。”   眼珠子眯了眯眼,变成人形,上下打量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没资格提问。”   岑浔冷声道:“并且,我没有在厕所跟人谈话的兴趣。”   之后的谈话,封霁寒当时并没有参加,所以不清楚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在岑浔的记忆中,他终于得知这场谈话的内容。   【全知】确实知道关于“神”的部分情报,祂知道封霁寒的身世,也知晓关于这场“神位之战”的更多内幕。   “但是我不能白给消息,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全知】问道。   岑浔思忖片刻:“如果未来,我真的找到另一条路,我可以不杀你。”   【全知】:“……就这??”   “单凭你的能力,本来也很难在神战中活命,不是吗?”岑浔残酷地道出现实,【全知】沉默了。   【全知】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诡怪,如果按照战力算,祂必败无疑。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全知】才无法拒绝岑浔的提议,想要活命,祂只能尽力给岑浔提供情报,让岑浔可以找出另一条不杀自己的成神之路。   因此,【全知】没纠结太久,就跟岑浔做了交易。   祂可以给岑浔提供情报,但岑浔必须答应在未来留祂一命。   封霁寒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童瞑会在噩梦世界重启后快速投靠岑浔——恐怕也有交易的影响。   “好了,现在我可以说了。”【全知】说道。   “你猜的没错,【无神论者】确实是这个世界孕育出的自然神。”   “可惜不幸陨落,死于祂的眷族手中。” 第134章   “眷族?那是什么?”   【全知】回答岑浔的疑问:“有的神亲手创造了世界, 祂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捏出不同的物种,这些由神创造的种族就是先天眷族。”   “另外一种就是后天眷族,世界和物种先诞生, 神明后诞生, 生来就对这些后天眷族负责。”【全知】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语气里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自然神万年难得一见, 这个世界走了狗屎运,眼看就要孕育出一位新神, 却偏偏好死不死地被人类杀了, 很难说运气好还是不好。”   “不过……如果没有强大的神明保护,就算不被眷族误杀, 自然神大部分也会被堕神抢走力量,扼杀在襁褓之中。”   岑浔沉思了片刻,提出疑问:“可他现在这个样子, 分明是人类。”   【全知】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不知看到了什么, 眉梢微挑:“你可以理解为他被一分为二,魂魄跟身体分开, 被塞进了人类的身体里。”   “他真正的身体呢?”   听到关键信息, 封霁寒立即凝神细听。   【全知】微微一笑:“从古至今,人类的最高权力者都有一个共同的野心。”   “成为神,掌握这世间的至高权力。”   “神的躯体就在那里, 人类不会让它空置。”   岑浔懂了:“也就是说, 那具神躯现在在人类最高权力者的手上?”   “是。”   “抢占神躯,真的能成神吗?”   “不,只是有资格能够到那个位置而已。”【全知】说:“要想成神, 还需要经历至关重要的一环。”   “证道。”   岑浔感兴趣地问:“证道?”   可惜【全知】知道的内幕并不多,关于“证道”的具体内容,连【全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笼统地给出大致的方向。   “你得搞出一件影响全世界的大事,然后通过这件事,找到适合你的……神位?神名?还有阵营?”【全知】说不清楚,只给出了这点模糊的提示。   岑浔漠然问:“还能更清楚点吗?”   【全知】自己寻思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他拿出人类的手机,给岑浔分享了几本电子版的参考资料:“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你多看点资料,然后琢磨琢磨,找找灵感。”   岑浔和封霁寒一起看到了那些“参考资料”的名称——《我在虐文世界杀夫证道》《被杀夫证道后我重生了》《修成无情道后我成了真神》。   岑浔:“……”   封霁寒:“……”   岑浔居然还真的抱着严谨求知的态度问了:“可信吗?”   【全知】:“包的,大道至简,万物归一,理论知识都大差不差。”   封霁寒怀疑他在忽悠岑浔,但没有证据。   岑浔最终还是收下了手机,并从【全知】那里问到了有关于卡俄斯的更多线索。   “影响全世界的大事……”   封霁寒听到岑浔低声喃喃,心中不由一动,仔细一想,噩梦世界的出现,不正影响了整个现实世界的命运?难道岑浔推动噩梦世界出现,就是为了试着“证道”?   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如果岑浔真是为了“证道”,那么岑浔的第一次“证道”显然以失败告终。   封霁寒看着岑浔认真学习了那些“参考资料”,神情透着思索,不由沉默。   这个邪恶毛线球不会……真信了吧?   岑浔倒不至于全盘接受这些杜撰的小说,他只是在想,不管是无情道还是杀夫证道,所有故事都围绕着一个最关键的“情”字。   如果没有情感驱动,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干出一件影响全世界的大事。   岑浔思索了一下,他已经对目前的一切感到乏味,如果让他选择干一件影响全世界的大事,那么他应该会选择杀光所有人吧。   占据这片土地的人类覆灭,难道不算大事吗?   但是岑浔看到站在栏杆边上看海的封霁寒,忽然改变了主意。   岑浔决定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一点。   如封霁寒猜测的一样,岑浔为了摸索“证道”的形式,这才有了创造“噩梦世界”的构想。   令封霁寒感到意外的是,岑浔竟然跟卡俄斯的残余意识有过交流,并与卡俄斯有过交易。   封霁寒无法看见交易的内容,他只知道,岑浔将身上的某个技能献祭给了卡俄斯。   之后,就是封霁寒很熟悉的事件。   在岑浔的带领下见证过太多黑暗,封霁寒坚持要回到异端监测局,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为此,他跟岑浔分道扬镳。   岑浔乐于看到他跟异端监测局决裂的画面,但他低估了异端监测局的恶心程度,发现封霁寒不受控制后,研究院对封霁寒进行了深度洗脑,然后派他回去刺杀岑浔。   岑浔被封霁寒捅了一刀,难得生出一丝怒意,玩不过人类还赶回去送菜,蠢鸟。   但岑浔觉得更蠢的是自己,明知道封霁寒玩不过人类,还放他回去。   “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放走你,我应该将你一辈子关在笼子里,让你只为我一人唱歌。”岑浔伸手拂过封霁寒的头顶,傀儡丝毫不留情地扎入。   他那时是真想把封霁寒做成他的傀儡。   最后因为封霁寒的技能特性,岑浔没有完全成功,反而误打误撞地解除了封霁寒的被洗脑状态。   恢复自主意识的封霁寒自闭了很久,岑浔放任他在角落自闭,某天终于走了过去,踢了踢他的小腿。   封霁寒抬起眼,眼眶红红的。   岑浔再次问了一遍那个问题:“现在还想保护人类吗?”   封霁寒沉默片刻,这次,他给出的回答仍是“想”。   岑浔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坚持的理想,就像岑浔不会轻易放弃捕杀人类,这次岑浔没有嘲讽他,而是说:“那你来教我吧。”   封霁寒抬眼,迷茫地看向他:“教你……什么?”   “爱。”   封霁寒愣了一下,下意识复读了一遍:“爱?”   “我不可能凭空想象一件没有的东西。”岑浔将手搭在封霁寒的肩上,微微俯身,垂落的一缕缕长发如牢笼,将封霁寒笼罩其中:“如果不能做到真正地感同身受,又要如何证明,我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呢?”   “教会我感情,然后向我证明,无止境的杀戮会带来痛苦。”   封霁寒愣住了。   岑浔不懂感情,他难道就懂吗?   他该如何教会岑浔一件他同样没有的东西?   不等封霁寒开始尝试,大混战忽然爆发。   自此,那些爱恨情仇,全部归于噩梦世界。   ……   ……   混乱的记忆梦境趋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封霁寒的意识才从沼泽般的梦境深处挣脱出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身下的大床非常柔软,封霁寒只觉得自己深陷在云朵般的被褥里,浑身都有点提不起劲。   封霁寒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手心里滚落了出来,他抬起手一看,看到了两枚一黑一银的戒指。   昏迷前的场景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封霁寒立即起身掀开被子,四处寻找岑浔的踪迹。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阳台上。   灿烂的阳光落下来,照在那个人的身上,沿着铁艺栏杆肆意蔓延的花藤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将那个人簇拥其中。   封霁寒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他的身边,阳台外是一片漂亮的海景,岑浔正倚在栏杆上欣赏,海风拂乱他的鬓发,露出优越的眉眼,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你醒了,”岑浔听到身后的动机,转头看向封霁寒,露出一丝笑意:“做了什么梦?”   “关于你的梦。”封霁寒见岑浔似乎没什么变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向岑浔确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岑浔仍是笑着:“很好。”   封霁寒刚刚还觉得没事,这会儿却有点不确定了,他试探地张开胳膊:“那抱一下?”   岑浔盯着他的怀抱片刻,上前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封霁寒感受不到岑浔的呼吸声,拥抱的触感也只有一片冰冷,像是抱了一块冰。   他还肯给自己抱,看上去是个好兆头,封霁寒摸了一下岑浔的长发:“你现在已经完全觉醒了吗?”   岑浔答道:“嗯,是啊。”   “这里是哪里?”   岑浔:“家。”   封霁寒顿了顿:“……我似乎没来过这里。”   岑浔说:“很快就会熟悉了。”   封霁寒听到这里,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有心想问岑浔这里究竟是哪里,刚要张口,却被岑浔用手指抵住了嘴。   “嘘,安静。”   封霁寒跟岑浔对视片刻,决定做一个更冒险的尝试。   他从手心里拿出那两枚染上体温的婚戒,缓声询问岑浔:“我的答案呢?”   那个关于爱的答案,岑浔说过,会在觉醒后再告诉他。   岑浔稍稍站直,垂眸看着他手心的戒指:“小鸟老师教得很好,我想,我已经学会了爱。”   封霁寒看着岑浔掀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但我,同样学会了疼痛。”   “你让我感到疼痛。”   “我要把你保护起来,”岑浔认真地说:“这样就没人能再让我感到疼痛。”   封霁寒听得心中一动,恢复记忆后的岑浔仍然在乎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但封霁寒反应过来岑浔的言下之意后,紧接着陷入沉默。   好消息:邪恶毛线球还喜欢他。   坏消息:邪恶毛线球太喜欢他了,准备把他关起来保护。   封霁寒:“……”   封霁寒被囚禁惯了,闻言倒也不是很慌。   被老婆关一下而已,又不是没被关过,不丢人。   想到这里,封霁寒从容地拉了拉岑浔的衣摆:“真的爱我?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岑浔歪头看他,像是对他的反应有点不满意,便伸手拽了他的银色发尾一下,让他低头。   冰凉的唇印在封霁寒的唇角,封霁寒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摆下钻了进去。   岑浔微笑地看着他:“既然小鸟这么热情,那就来做吧。”   封霁寒:“……” 第135章   “哎, 六哥,你说那谁还活着吗?”   巫烬无精打采地挂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询问同样瘫坐在沙发上的童瞑。   童瞑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什么那谁?”   “就……四嫂啊。”   过了好半晌, 童瞑才缓缓转动眼珠, 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巫烬。   “他过得幸福着呢,能有什么事。”   童瞑按了按胀痛的眼睛:“我们该担心是自己。”   其他诡怪纷纷虚弱应声。   一栋别墅里, 瘫了一屋子的诡怪。   域主情况不稳定, 眷从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域主现在处于混乱状态, 眷从的精神难免受到影响。   他们没有失去理智出去乱杀, 全是得益于云时卿的技能【固心如界】。   要不是有云时卿设下的安全屋保护,他们早就被域主影响, 进而陷入嗜血的疯狂状态。   “还要多久?”秦修抱着乌萨,一人一猫瘫软在一处:“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童瞑没什么底气地喃喃道:“快了,快了……”   像岑浔这种等级的大诡, 彻底觉醒的同时,还要升级, 没那么快恢复如常的。   七天前,岑浔在祀神村彻底觉醒, 吞食了所有前往祀神村的异能者——包括后续赶到祀神村支援的人类。   童瞑估算了一下时间, 等岑浔的状态差不多稳定下来,变得没那么狂暴嗜杀,才带了一队人去祀神村接岑浔。   【命运】对神位虎视眈眈, 总不能让岑浔一直待在外面, 不安全。   哪怕有眷从的身份保护,童瞑等人还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才成功转移了岑浔。   童瞑闭上眼, 仍能想起当时险之又险的画面。   地下洞穴错综复杂,傀儡丝肆意蔓延,几乎看不清底下的岩壁,他们踩在傀儡丝上往前走,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具被傀儡丝穿透的苍白干尸,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   他们无法靠近岑浔的核心本体所在,只能曲线救国,让【行者】沿着岑浔的本体边缘进行空间标记,等标记完毕,再将岑浔的整个本体一起传送回噩梦大学。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遭遇了不少幻觉干扰,好几次,他们明明已经标记完毕,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原点。   岑浔本来就难搞,彻底觉醒后,他的难搞程度大大提高。   靠着童瞑的全知视野,加上云时卿的【固心如界】,他们才一路顶着幻觉的压力,惊险地将岑浔传送回了噩梦大学。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回到自己的诡域后,岑浔的本体自动隐藏其中,连带着被包裹在核心处的封霁寒也一并消失了,域主升级带来的不稳定波动沿着契约扩散给他们这些眷从,日子就变得难过了起来。   低级眷从全部被带着进入升级状态,陷入沉睡,而他们这些高级眷从则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影响,浑身上下哪都不舒坦,总想着出去杀些人冷静一下。   虽然玩家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实际上,此时的噩梦大学几乎已经全面停摆。   好在玩家们正忙着备战,准备迎接下一波来自联邦的诡怪军队,不在噩梦大学本部进行长期停留,因此还未发觉异常。   童瞑心知肚明,短期停摆不是大问题,一旦噩梦大学长期停摆,被【七煞】那边发现异常,那家伙很可能直接打到噩梦大学总部里来,直接结束这场战争。   涉及对赌协议,这场战斗噩梦大学必须要赢。   云时卿是他们当中唯一不受干扰的诡怪,为了稳定战局,云时卿这些天早出晚归,不停代表噩梦大学出面,指挥玩家抵挡联邦方的军队,处理噩梦大学停摆期间的所有事务,还要分神照顾童瞑这些被影响的诡怪,简直一个人顶一百个用。   童瞑心想,他哥还真是会找人,就算是之前的死对头,这会儿也被他哥用成了顶级牛马。   说曹操曹操到,童瞑正感慨着,云时卿带着一脸疲色回来了。   “今天好点了吗?”云时卿看了眼满屋子的颓废诡怪,缄默片刻,问出了声。   众诡纷纷摇头。   云时卿找了个椅子坐下,撑着额头放空一会儿,然后开口:“你们有想起什么吗?”   闻言,众诡的目光微微一闪。   “是有想起来一点……”秦修迟疑说:“是我身为人时的记忆。”   沈摇山点点头,目光复杂:“我也想起来了关于我家人的事。”   童瞑有气无力道:“正常……域主升级,眷从会跟着一起升级,或许是顺带破开了让你们失忆的技能吧。”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都是因为【时间】的回溯技能才失忆的,至于你们,0001,0002,0096,是因为典狱长的【罪恶审判】才失忆。”   童瞑喃喃道:“这会儿,这些技能都因为升级而失效了。”   “再等等吧,”童瞑叹了口气:“等四哥他彻底适应变化,应该就好了。”   云时卿也问了跟巫烬一样的问题:“无神论者一直待在他本体的核心位置,这样没问题吗?”   岑浔觉醒的时候,封霁寒就在旁边,照理来说,封霁寒应该会像那些异能者一样,也被吸成干尸。   童瞑总不好告诉他,封霁寒曾经差点被岑浔做成傀儡,体内还留着傀儡丝,才能躲过一劫,便装傻道:“放心吧,他们是真爱,我哥怎么会吃他呢?”   云时卿对此持怀疑态度。   如果封霁寒不是被吃了,那怎么这么久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封霁寒正在沙滩上跟岑浔散步。   海浪如同一层层白纱裙边,轻柔地冲刷着松软的沙滩,他和岑浔在沙滩上走过,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天晴海蓝,真是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景色。   岑浔的及地长发被封霁寒编了起来,发间点缀了路边采的小野花,看上去美丽得有点过分了,封霁寒将头上的白色遮阳帽给岑浔戴上,怎么搭都好看。   “你跟卡俄斯交易了什么?”封霁寒牵着岑浔的手问他:“这个能说吗?”   封霁寒只知道岑浔将一个技能献祭给了卡俄斯,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却是不得而知。   岑浔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我在噩梦世界重启时,得到的读心术技能吗?”   封霁寒颔首:“记得。”   “它就是我献祭给卡俄斯的那个技能。”岑浔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我们约定,当时机合适时,卡俄斯会将它归还给我。”   封霁寒疑惑:“可祂怎么知道……”   岑浔:“噩梦世界是借助卡俄斯的力量构建出来的,因此,噩梦系统里掺杂着卡俄斯的意志。”   那次坠楼后,系统判定时机已到,借着阵营首杀的由头将技能归还。   封霁寒终于弄清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可这么做,祂又能得到什么?”   与岑浔交易,创造噩梦世界,在合适的时机交还技能,封霁寒完全看不透卡俄斯做出这些事的真实目的。   岑浔的回答简单明了:“继承者。”   “嗯?”   “祂之所以愿意配合,是为了得到一名合格的继承者。”   岑浔停下脚步,望向封霁寒:“我们的赌约是‘爱’。”   封霁寒恍然明白了什么,瞄向岑浔:“所以你才让我教你……”   “你已经教会我了,不是吗?”岑浔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虽然我已经没有了心脏,但这里还是满的,装着一只小鸟。”   封霁寒脑袋一下子就热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招架不住岑浔的情话。   岑浔目光微深,伸手蹭了一下他的脸:“纯情小鸟。”   封霁寒握住他的手,努力压下那股子热气:“只是晒得有点热。”   岑浔笑着拿下遮阳帽,戴回到他的头上:“还热吗?”   封霁寒扇了扇风:“还是有点热,不如我们去钓鱼吧,晚上做鱼吃?”   岑浔同意了。   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封霁寒完全忽略了这些异常,只当做自己还在现实世界里。   散步,钓鱼,做饭,睡觉……又度过了很美好的一天。   傍晚,封霁寒惊醒了一次,身旁躺着的岑浔不知所踪,窗户大开,狂乱飞舞的轻纱窗帘里,站着一个由丝线构成的人形生物。   黑白丝线溃散了一地,仿佛察觉到他醒来,那个人影动了动,朝他“看”了过来。   封霁寒与对方对视片刻,试着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那个人形丝线体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在他身边躺下了。   封霁寒给他盖上被子,轻轻拍着鼓起的被子团,像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没事的,睡吧。”   其实封霁寒很清楚,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岑浔编织的梦境,岑浔将他困在这里,一个原因是为了保护他,另一个原因……恐怕是岑浔还不能马上适应现在的身体。   岑浔毕竟当了快十年的人类。   如果留在梦境里能让岑浔更安心,封霁寒可以一直陪岑浔待在这里。   被子底下,溃散的丝线纷纷攀上了封霁寒的身体。   封霁寒微微一僵,咬牙道:“……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   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响起,不断游移的丝线在皮肤上留下诡异的冰冷触感,封霁寒伸手去抓,双手被丝线捆紧了。   “嘶——”   封霁寒脖颈染上一片薄红,银色发梢贴在脸畔,他轻轻喘息着,看不到被子底下的情景,只感到胸前的睡衣衣扣被挑开了。   有点……过于刺激了。   封霁寒不知道岑浔是怎么弄的,反正到了最后,他被榨得一滴不剩,眼睁睁看着丝线从被子底下慢悠悠滑出来,上面还斑斑点点的。   封霁寒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怎么、怎么还能这么玩的……   封霁寒看着那些丝线游进了浴室,哑然失语许久。   ……   校长彻底觉醒后的第四天,噩梦大学众诡明显感到压力一松,域主带来的混乱状态同时大大减轻。   一些状态恢复的诡怪开始复工,乌萨也是如此。   数日没有上班,乌萨准备先把校长办公室擦洗一遍,没想到刚进门,他就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乌萨愣了一下,立即喜上眉梢:“校长!”   岑浔端坐在办公桌后面,除了脸上没有表情,头发更长了一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他声音平静:“乌秘书,你吩咐下去,十分钟后开会。”   “好的。”这场会议实在有点突然,乌萨停下欢快的脚步,纳闷地应了下来,问道:“会议主题是什么呢?”   岑浔:“关于噩梦大学未来发展的规划。”   收到消息后的众诡纷纷赶往会议室,脸上无一例外带着凝重之色。   关于噩梦大学的未来发展,他们早就开过会议,偏偏在眼下这个特殊关头,岑浔刚恢复从前的记忆,就表示要重新商议这件事,这无疑是一个不太好的讯号。   对童瞑、空禛、矢墟这些神位竞争者来说,岑浔对他们的态度几乎关乎着他们的生死。如果岑浔恢复记忆后看他们不顺眼,决定永绝后患,那么他们这次去开会,很可能就是去给岑浔送菜。   刚好岑浔等级提升,沉星级的噩梦戒尺对岑浔的约束力大大减弱,就算吃掉教职工,岑浔也不会受到太大反噬……   而云时卿和沈摇山等人担心的,则是岑浔对于人类的态度。   岑浔恢复记忆后,是否会继续保持噩梦大学的运行模式,依靠虚拟游戏副本进行积分摄入,也是个很大的未知数。   最坏的可能,就是岑浔放弃运营,直接攻打现实世界。   随着会议室靠近,众诡的脚步愈发沉重,唯有巫烬像风一样掠过了他们,脚步轻快地冲向会议室,同时兴奋喊道:“四哥要吃也是第一个吃我!谁都别跟我抢!”   沈摇山指着巫烬的背影,苦笑着对云时卿说:“就巫烬这傻孩子,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秦修目光一转,看到童瞑接近惨白的脸色,不由微微皱眉:“没事吧?”   就算是害怕被吃掉,全知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童瞑勉强笑了笑:“没事……”才怪。   在童瞑的视野中,他们并不是走在一尘不染的走廊上,而是走在了……由无数丝线构成的通道里。   垂落的丝线遍布走廊,只要它们的主人想,这些丝线就能立即洞穿猎物的天灵盖。   童瞑没有怕过什么,但亲眼目睹自己身处这样的危险地带,饶是心大如童瞑,也无法保持冷静。   无论每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会议室的门已近在咫尺。 第136章   走进会议室, 最显眼的那个位置上,岑浔已经坐在了那里。   众诡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全场意外的安静, 看似不动声色, 实则都在悄悄打量着他们觉醒归来的校长。   童瞑用全知之眼看过去,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童瞑的视野里, 一根傀儡丝从天花板垂落, 连接在首位的“岑浔”头顶——就像操控提线木偶的那根线,而被操控的“岑浔”漠然看着他们,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来的这个显然不是本体, 而是一个……纸人。   童瞑挨着椅子,缓缓坐下了, 心念急转,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   为什么他四哥不用本体来?是还没办法凝聚出人形吗?   他四哥现在这种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妙, 他四哥现在真的还能正常思考吗?   要命,早知道就让小周帮他预知一下, 看看他还有没有命回去了……   童瞑有时候会很痛恨,痛恨自己可以看穿太多的虚妄和真实, 因为有时候知道得太多, 也是一种痛苦。   就像一无所知的云时卿等人,他们不清楚岑浔的异常和危险,还敢向岑浔问起有关封霁寒的事:“无神论者还好吗, 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岑浔语气平平地说:“他很好。”   但没有解释封霁寒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云时卿微微眯起眼, 意识到今天恐怕是问不出封霁寒的下落了,便转换了话题,直白问道:“关于噩梦大学的未来规划, 我们之前有讨论过,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是的,”岑浔掀起眼帘:“此前,我初步同意维持噩梦大学的运营,以不杀人的方式获取积分收入,不对现实世界的人类动手……”   云时卿目光微微凝重,屏息等待着岑浔接下来的话。   “……但现在,我要在此基础上,再加一个必要的条件。”   沈摇山绷着嗓音问:“什么条件?”   岑浔平铺直叙:“取缔异端监测局,覆灭异能世家。”   听到他提出的新条件,众诡纷纷一愣。   异端监测局和异能世家什么成分,他们都心知肚明,但岑浔觉醒后,立即就要对这两大势力动手,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的领地上,不能出现背信弃义的老鼠。”岑浔扯了扯唇角,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泄露出一丝森寒的杀意。   云时卿沉默了片刻,问:“背信弃义的意思,是指……”   岑浔目光扫过他们,忽然弯起唇角:“当年献祭的那批异能者,总共有多少人?”   云时卿和沈摇山等人怔了一下。   当年,九位候选者在人类世界展开神战,诡怪攻陷H市,异端监测局不得不紧急启动原本作废的献祭计划,以高阶异能者为祭品,生生祭出了噩梦世界。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绝大多数的高阶异能者都主动站了出来,参与了献祭计划。   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心甘情愿地赴死,意识消散,身躯化作噩梦世界的基石,只为让诡怪远离他们深爱的家园……   岑浔鬼魅的声音在耳边如恶魔般在耳边响起:“可你知不知道,其实他们本不用死?”   宛如遭到了一记重击,云时卿瞳孔骤缩。   “什、什么?”   什么叫他们本不用死?   直到会议结束了,云时卿仍没有从震荡的心绪里回过神来。   沈摇山也恍恍惚惚的,他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执拗地问云时卿:“你说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时除了祭出噩梦世界,还有更优的解法吗?”   云时卿紧紧握紧手指,失神的目光逐渐聚焦。   如果真如岑浔所说,当时的事另有隐情,他必须要弄清那个真相。   云时卿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一个人——宿明祁。   宿明祁在最后关头冲了出来,分明是想要阻止那场献祭的,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散会后,乌萨没来得及跟秦修说小话,匆匆忙忙地追在岑浔的身后,赶上了岑浔的脚步:“校长,我有东西要交给您。”   岑浔转过头,看到乌萨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认真地递向他:“您说过的,如果您对无神论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就让我把本子还给您。”   岑浔目光扫过那个本子的封皮,没有接,淡淡道:“我说过,他现在很好。”   乌秘书有时候非常较真,他直视校长,认真完成校长觉醒前的嘱托:“如果无神论者现在很好,那就让我确认一下,如果他真的很好,那我就继续收着本子。”   岑浔沉默片刻:“他沉睡在梦境里,那里非常安全,不会再有痛苦和背叛,也不会再有危险和死亡。”   乌萨惊讶道:“校长,您打算一直让他待在梦境里吗?”   岑浔反问他:“为什么不呢?”   校长看上去是在真心实意的困惑,这倒让乌萨犯了难,乌萨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乌萨本能的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乌萨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您是不是该问一问无神论者的意愿呢?”   “一直见不到朋友,触碰不到真实的阳光,他会不会不开心?”乌萨挠挠头:“保护,是很好的,不会受伤,不会流血,可是养在温室里的花仍然会枯萎,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会出现刻板行为,身体不会受伤,可是心灵呢?”   岑浔沉默了。   “人类的心灵是很脆弱的。”   乌萨认真地说:“猫可以吃吃睡睡,在小小的地方等待主人回家,可是人类不一样,吃不到好吃的,玩不开心,晒不到阳光,人类会抑郁的。”   这番话似乎说服了岑浔,岑浔问乌萨:“他会抑郁吗?”   “不知道呀,”乌萨摇摇头:“所以我觉得,您该问一问无神论者的意愿。”   他往前,递出手里的本子,岑浔顿了顿,这次,他伸手接了。   “谢谢你,猫秘书。”   乌萨见他愿意接本子,喊自己猫秘书,简直比吃了一百袋冻干都高兴,忍不住变出尾巴,在身后开心地晃晃。   发现岑浔在看自己的尾巴,乌萨很大方地抓过尾巴递给岑浔:“校长,要摸摸吗?”   岑浔婉拒了。   纸人没有触感,摸了也是白摸。   拿着本子回到办公室,岑浔并没有看本子上的内容,随手将本子放到了一边。   其实这个本子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里面除了关于后续的一些计划,唯一携带的,就是一项未启用的校规,是他为了防止伤害到封霁寒,所做的准备。   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   岑浔静坐了一会儿,起身。   光影变幻,办公室的场景消失,他行走在现实和梦境的间隙,回到了他精心编织的梦境里。   海边别墅里,封霁寒正坐靠海平台上,吹着海风哼着歌,愉快地钓鱼,看上去很是悠闲的样子。   岑浔走上前,封霁寒听到他的脚步声,微微侧过脸,笑眯眯地问:“回来了,刚刚去了哪里?到处找都没找到你。”   岑浔说:“开了个会。”   “什么会?”   岑浔在封霁寒身旁坐下,看到了他手边空荡荡的桶,漫不经心地答道:“针对异端监测局的取缔计划。”   封霁寒没觉得意外,握着鱼竿叹气:“异端监测局已经被居心不正的蛀虫蛀空了,完全偏移了它创建的初衷,留着也是祸害,是该取缔掉了。”   岑浔抚摸那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发:“你原本打算怎么对付异端监测局?”   封霁寒就像没骨头似的,一摸就倒在了岑浔的身上,鱼竿也不要了,一边勾着岑浔的长发玩,一边思考道:“解决掉那些老顽固,改变异端监测局的职能,改为异能者管理局,废除异能者优待条款,打击世家势力,将公平还给普通人。”   “听上去你早就有了想法,”岑浔低头看他:“可是,不管异端监测局还是世家,只要关乎切身利益,他们就不可能听话地放权。”   “异能者群体不可能同意废除优待条款,世家垄断着各行各业的命脉,光凭你一个人,怎么跟他们抗衡?”   封霁寒笑了,用侧脸贴了贴他的手背:“想改变的不止我一个,我不是孤军奋战。要破除腐朽陈旧的思想,彻底拨乱反正,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但我绝不能因为前路艰难,就干脆不出发。”   岑浔想说人类的命运关你什么事,何必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但转念一想,封霁寒就是这么个圣父鸟,在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就因为不舍得伤害人类而被人类偷走,让他眼睁睁放着人类不管,的确不可能。   对于自己的眷族,封霁寒总是过分的心软。   “失败了怎么办?”岑浔冷漠道:“第一次被骗,你失去了神躯,第二次被骗,你失去了自由的意志,第三次被骗,你还能再失去什么?”   “要是失败了……”封霁寒眸光微转,抬起上半身,轻吻了岑浔的唇角一下,笑着放低声音说:“我只好回家,乖乖当哥哥的小白脸了。”   岑浔看上去对美色不为所动:“你现在就可以当我的小白脸,我看你这几天不是当得挺适应的?”   封霁寒立即严肃道:“这就叫小白脸了吗?我还没真正认真地伺候过你呢,不算。”   岑浔起了点兴趣,轻佻地捏了一把封霁寒的脸:“那你认真一个给我看看。”   封霁寒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当即向岑浔认真地演示了一遍。   空荡荡的钓鱼桶被踢进了海里,躺椅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直到岑浔终于承认封霁寒伺候得非常好,才被封霁寒抱进了屋里。   哪怕躺在了床上,封霁寒仍跟岑浔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缠绵缱绻地亲吻着他的额头,低哑地问:“你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给我看看。”   岑浔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线。”   封霁寒不依不饶:“不可能,如果是线,那它把你包成茧干什么,你本体肯定不是线。”   “到底是什么?”封霁寒撑在岑浔身上看他,故意猜测道:“不会……变成蜘蛛了吧?”   “瞎猜什么,”岑浔矢口否认:“反正不是蜘蛛。”   “蝴蝶?”   “不是。”   “虫子……”   “不是。”   “大型毛线球?”   “不是。”   封霁寒还想继续猜下去,忽然被岑浔捏住了嘴:“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去看吧。”   封霁寒有些惊讶:“唔?”   岑浔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探进他的口中,玩弄着那根柔软的舌头:“限时十分钟,如果你能找到我,就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了。”   嗯??   封霁寒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场景忽然发现了变化。   梦境世界瞬息万变,他转瞬间就从海边别墅的床上,转移到了一个纯白的空间。   跟他贴在一起的岑浔消失了,封霁寒站在布满白色丝线的空间里,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给十分钟的时间找人,未免太小气了。   封霁寒摇了摇头,试着伸手探向周身的白色丝线。   这些白色丝线看上去不像傀儡丝,傀儡丝是黑白相间的斑斓色,充斥在这片空间里的丝线确实全白,它们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地将封霁寒包围其中,空间结构像极了一个发酵的面团。   丝线带着一股韧劲,弹性很小,人是没法通过的,封霁寒思忖几秒,变成黑白鸟,将身型缩小至麻雀大小,灵巧地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他站在一根丝线上左顾右盼,这里全是丝线,岑浔的本体会在哪里?   黑白小鸟蹦蹦跳跳,轻盈地在丝线之间飞来飞去,不仅没看到任何疑似岑浔本体的存在,反倒惊动了这些丝线。   一根丝线悄无声息地袭来,戳了左顾右盼的小鸟一下,小鸟受惊般地飞走,落在另一根丝线上,惊疑不定地继续左顾右盼,发出疑问的声音:“啾?”   又是一根丝线戳了过来,这次封霁寒没躲,试探着用嘴衔住,那根丝线被他叨了一口,慢悠悠地缩了回去。   这里到处都是岑浔的气息,封霁寒实在锁定不了岑浔本体的真正位置,十分钟时间转瞬即逝,封霁寒失败了。   封霁寒站在丝线上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无奈地对着空无一人的丝线空间认输:“老婆,我输了。”   没过多久,封霁寒看到一只散发幽光的蝴蝶慢悠悠飞了过来,优雅地收拢翅膀,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封霁寒努力扭头看它,蝴蝶是黑白色的,有着闪烁着微光的美丽蝶翼和华丽的丝状尾突,随着它扇动蝶翼,封霁寒能看到那些微光如星尘般落下,漂亮得不可思议。   糟糕,邪恶毛线球变成邪恶蝴蝶了。   封霁寒心情复杂道:“你不是说过,你的本体不是蝴蝶吗?”   岑浔答道:“我也没说这只蝴蝶就是我的本体。”   封霁寒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难以置信地扫过这片丝线空间:“难不成——”   “嗯,是啊,”岑浔淡定道:“答案是,这整片空间,都是我本体的一部分。”   “如果从远处看,我的整个本体确实跟蝴蝶有几分相似。”岑浔说:“但你能说这就是蝴蝶吗?”   封霁寒:“……不能。”   惊愕过后,新的疑问出现了。   “可是,如果你的本体这么大,噩梦大学能得放下吗?”   “这里是梦境空间。”蝴蝶扇了扇美丽的蝶翼:“我的本体藏身在梦境与现实的间隙里,很少有人能抵达这里,你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参观的人类。”   封霁寒悟了:“怪不得之前没见过你的本体。”   蝴蝶轻飘飘飞上了小鸟的头顶,压弯了一根白色羽冠:“想去看一看别人的梦境吗?”   封霁寒更惊讶了:“你还可以在梦境里自由穿梭吗?”   岑浔悠然道:“以前不行,但现在,我从【行者】那里掌握了‘空间’的权能,当然能在梦境之间畅通无阻。”   “好啊,去看看,”封霁寒对邪恶蝴蝶的新技能非常感兴趣:“我们先去谁的梦境里看呢?”   岑浔神秘地说:“我自有安排。”   一根丝线伸了过来,封霁寒按照岑浔的指示,一脚踩上了这根丝线。   下一秒,纯白的丝线空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纯白的……厕所?   一看到这个熟悉的出生点,封霁寒就知道他们去了谁的梦境。   封霁寒仍保持着麻雀大小的鸟形,站在吊灯上探头往下看,伟大的全知正踩在马桶上,拿着相机对着另一个隔间里的人兴奋狂拍。   “……”   岑浔幽幽道:“真是丝毫不让人意外呢。”   封霁寒:“……你六弟为何总对厕所/偷/拍情有独钟?”   岑浔:“你该去问伟大的卡俄斯。”为什么祂要创造出如此跌份的神子。   封霁寒受不了了:“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在这时,厕所的门忽然开了,鸟和蝴蝶一起看了过去,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周眠。   周眠神色淡淡,进了童瞑另一侧的隔间,童瞑果断放弃原本偷拍的人,转而去偷拍周眠,但是周眠非常警惕,很快发现了头顶偷拍的相机。   周眠微微弯起唇,眼角眉梢竟流露出几分诱惑的情态:“为什么不进来,近距离拍我呢?”   童瞑被蛊惑了一般,真的翻进去了。   “……”   看到这一幕的封霁寒和岑浔纷纷沉默。   好畸形,好扭曲,好……淫/乱。   封霁寒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是走吧。”   岑浔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看到这些梦,大概是这个技能对我最大的惩罚吧。”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反思自己的技能了!   封霁寒催促着岑浔打开通道离开,他们离开的瞬间,童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猛地醒来。   周眠正躺在他身边,呼吸轻浅。   童瞑直愣愣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浑身一个激灵,大惊失色地晃晃周眠:“小周,我被偷窥狂偷看了!”   周眠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偷窥狂怎么了?”   童瞑悲愤欲绝:“我四哥,他居然带着你队长跑到我的梦里偷窥!他无耻!”   周眠“哦”了一声,翻了个身:“你活该。”   童瞑自讨了个没趣,想起梦里的情形,仍有几分不甘,忍不住凑上去晃了晃周眠:“我在梦里偷拍你,但是被他们打断了,你可以再让我偷拍一下吗?”   话音刚落,巴掌已经落在了童瞑的脸上。   “不睡就滚下去。”   “你竟敢打我!”童瞑捂着脸,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见周眠没反应,只好悲愤欲绝地重新躺下了。   “全知的感知力太强了,他竟然知道你来过。”封霁寒说:“换成其他人,应该不会有感觉吧?”   “梦境在潜意识里发生,身处梦境时,人的主观意识会被大大削弱,很多人连自己正在做梦都无法发觉,更别提发现梦境的入侵者。”岑浔淡淡道:“抵达梦境,并不是这个技能最有用的地方,最有用的,是我能在他们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植入傀儡丝。”   随着岑浔的说话声,场景变幻,他们落入了另一个梦境。   这个梦境里,大地在震颤,阴沉的天空下起脸盆大的冰雹,滔天巨浪翻涌而来,吞没了城市里的摩天大楼。   这是【天灾】源初的梦境。   封霁寒惊奇不已:“你不是只抓住了三分之一【天灾】吗?”   “【天灾】本是一体,她们的梦境自然是相通的。”岑浔说:“另外三分之二的【天灾】一直在东躲西藏,是时候抓住她们了。”   封霁寒看到两根傀儡丝落在了疯狂搞破坏的其中两个【天灾】身上,不由深吸一口气。   升完级回来后,邪恶蝴蝶算是无敌了。   “你现在回到耀月级了吗?”封霁寒问头顶上的蝴蝶。   蝴蝶动了动羽翼:“嗯,耀月初级,等吃完【七煞】和【天灾】,再吃掉【命运】和【时间】,应该就差不多升到最高等级了。”   封霁寒不由一笑:“不吃其他弟弟了?”   岑浔不在意道:“靠契约也能获得他们身上的权能,如果他们能老实地当院长,我可以留他们一命。”   封霁寒忍不住夸赞他:“老婆,你真是一只心软的小蝴蝶。”   岑浔竟然笑了一下,然后非常邪恶地说:“不吃就是心软吗?那我告诉你,我会一直奴役他们,让他们为我当牛做马——直到榨干他们余生的所有价值。”   封霁寒:“……”   不错,还是这个邪恶的味道,没有变。   ·   结束梦境之旅后,封霁寒总算被岑浔放回了现实。   封霁寒迷迷糊糊坐起身,堆在他身上的丝线簌簌地滑落了下去,封霁寒下意识捞了一把,忽而感到手心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他张开有些僵硬的手指,看到了一黑一银的婚戒。   昏迷期间,他一直紧紧攥着两枚戒指没有放开,手心里因此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房间里黑漆漆的,封霁寒坐在床上,喊了岑浔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便下了床,先给自己找件衣服穿。   他穿上T恤期间,傀儡丝递过来一只手机,封霁寒接过,解锁屏幕,看到无数未接来电和99+的信息,显然,他在梦境世界悠闲度假的时候,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封霁寒对此早有预料,在他决定假传消息,将那些家族子弟引到祀神村前,封霁寒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他无动于衷地扫过那些消息,挑了云时卿的消息回复,准备给自己报个平安,消息发过去,却没有马上得到回复。   封霁寒不由拉开窗帘看了眼,天是亮的,队长应该没在睡觉。   “你队长去找宿明祁了。”   身后忽然传来岑浔的声音,封霁寒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到来的岑浔坐在椅子上,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封霁寒眉心一跳:“他恢复记忆了?”   “是的,”岑浔露出几分讥嘲之色:“但这不一定是好事。”   另一边,云时卿按住激动上前的宿明祁,神色肃穆道:“明祁,我要问你一件事。”   宿明祁不明所以地站定,见云时卿神色认真,只好强自冷静了下来:“什么事,你问。”   云时卿缓缓问:“你当时,为什么要阻止献祭,还说所有人都被异端监测局骗了?”   闻言,宿明祁瞳孔骤缩,神色瞬间僵硬。 第137章   宿明祁一变, 云时卿立即察觉有异,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中满是对于真相的执拗追求。   宿明祁像是被他的神情刺痛了, 神情扭曲一瞬, 竟躲开了他的目光,声音颤抖着, 一时间竟说不出连贯的句子:“这……我……异端监测局……”   云时卿的神色一如多年前那般坚毅, 他不容宿明祁躲闪,握住他的手腕, 去看那双满是痛苦的眼睛:“我想知道, 明祁,告诉我吧, 好不好?”   宿明祁嘴唇颤抖。   “无论真相是什么……”云时卿苦笑一声,已经意识到宿明祁隐藏的那个秘密绝不会是好事,但他还是放轻了声音, 保持着柔和的语调,近乎诱哄地对宿明祁说:“我们都一起分担。”   “不要让我一个人陷在被欺骗的漩涡里。”   “好吗?”云时卿的声音里多了一分竭力忍耐的哽咽, 看着宿明祁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好吗?”   宿明祁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 他几乎瞬间就已经溃不成军, 伸长手臂,重重将云时卿按在了怀里。   云时卿听到宿明祁不稳的呼吸声,听到他用颤抖的声线说:“好, 我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   安静几息后,宿明祁才重新开口:“我……我一直反对献祭计划,为了这件事, 还跟你大吵了一架,你还记得吗?”   云时卿:“我记得。”   当时,H市沦陷,无数人类身处危险之中,九位候选者诡怪又在此时掀起了神战,情况实在太过危急,人类已经走到了死局,除了献祭计划,根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结束这一切。   云时卿作为高阶异能者之一,毅然决然地同意了参与献祭计划。   宿明祁却坚决不同意,甚至最后一次见面时,还跟云时卿吵了一架。   争吵过后,他们不欢而散,却没想到,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我知道你是个很固执的人,要让你放弃这个想法,只有找到其他的证据。”宿明祁深吸一口气:“所以跟你分开后,我说服了小封,跟他一起潜入了总部。”   “在那里,我们偷听到了一场高层之间的绝密会议。”   云时卿呼吸一窒:“他们……说了什么?”   宿明祁的声音越来越干涩:“他们撕毁了一项协议。”   “……协议?”   “《新世界和平公约》,”宿明祁缓缓念出那个协议的名称:“又称《新世界停战协议》。”   分明已经不会再感到寒冷,可云时卿却感到自己的牙齿开始不断打战。   和平公约……停战协议,云时卿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思考这八个字的内在寒意,他不得不拽住宿明祁的衣领,咬着牙问:“什么……什么叫和平公约?是谁提出来的,他们又为什么要撕毁?”   宿明祁垂眸看着他,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宿明祁近乎木然道:“协议的提出者是【黄粱】。”   “【黄粱】同意停战,只要异端监测局签署这份协议,他就会约束诡怪,试着与人类建立平衡的机制,共建一个诡怪与人类共存的新世界。”   可异端监测局最终还是撕毁了这项协议,选择了献祭计划,为什么?   “如果《新世界和平公约》成立,异能者的势力将无法继续膨胀式扩张,反而会受到诡怪的制约。”宿明祁嘴唇动了动,他的声音在云时卿听来,简直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门,在云时卿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真切:“他们觉得,与其同意协议,不如启动献祭计划,不仅可以让诡怪直接消失,还能……排除异己……清除掉一批不受控制的高阶异能者。”   云时卿茫然地松开了宿明祁的衣领,后退了一步。   原来岑浔早就给出过停战协议,原来一切真的有转机。   原来他们那么多人的牺牲,只是高层排除异己的手段之一。   云时卿恍惚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献祭计划并非必要,那么他自以为是的献祭,又害死了多少人?   看到云时卿空白到极致的表情,宿明祁急切道:“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错在那些唯利是图的高层,错在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官员,错不在你!”   齿关颤得更厉害了。   云时卿想起昔日战友的音容笑貌,想起献祭时的满地鲜血,想起噩梦世界那么多由人类转化而来的诡怪。   老天叫他活过来,清醒地面对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少偿还不了的罪孽吗?   就在这时,沈摇山忽然推门进来,神色严肃道:“快来,典狱长醒了!”   什么!云时卿和宿明祁齐齐一愣,从赤渊监狱回来后,典狱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封霁寒为他做了长期治疗,但效果不大,他们本以为,典狱长应该很难再醒来了。   震惊过后,云时卿很快反应过来,海上异端收容处失守的时候,典狱长就在收容处里,关于那场暴.乱,典狱长肯定知道点什么!   顾不上再去思考别的,云时卿和宿明祁立即动身赶往医学院。   他们赶到的时候,贺斩等人已经围在了典狱长的床边,云时卿一脚踏进门的时候,围在床边的人正合力将不断挣扎的典狱长按回床上。   典狱长嗬嗬地喘着粗气,如同一只被逼到末路的苍老野兽,他双目圆睁,眼中全是蛛网般的红血丝,瘦骨嶙峋的身躯扭曲成诡异的形态,重重撞在床上,这么多个人一起,都险些按不住他。   看到云时卿,典狱长的眼睛瞪得更大,他大张着嘴,像是急于诉说什么,一只手拼命拍着身下的床铺。   “不要——”   云时卿紧紧握住那只苍老的手,俯身去听:“你说,我在听。”   “不要——不要献祭。”典狱长的声音几欲泣血:“协议,狱门,阴谋!”   云时卿已经不知道今天得知的真相还能给他多少冲击,他喃喃地动了动唇:“……什么阴谋?”   眼前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病床上苍老狰狞的典狱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年轻的典狱长。   他身着一身正装,站在异端收容处的门口接待前来视察的官员。   接待的过程中,典狱长敏锐地从这些官员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了不对,他们似乎不只是来视察的。   他的预感成了真,等他们进入收容处内部,这些官员立即图穷匕见,要求他解除异端收容处的内部防御系统。   震惊的典狱长自然严词拒绝,不料这些人早有准备,官员身边的异能者一拥而上,挟持了典狱长,用他的权限强行解除了内部防御系统。   典狱长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他们居然是真的想放出异端收容处的诡怪!   可笑的是,典狱长那时候都还坚信着,一定是【黄粱】用傀儡丝控制了这些官员,才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所以他不再犹豫,找到了一个时机,立即向这些人发动了自己的技能——【罪恶审判】。   通过【罪恶审判】的幻象,典狱长清楚地看到,这些官员所犯下的罪孽。   他们撕毁了【黄粱】递来的《新世界和平公约》,为了有充足的理由启动献祭计划,他们设计挑拨,提前促成了神战,九个候选者诡怪大打出手,受他们统治的诡怪失去制约,冲进H市疯狂狩猎。   一旦噩梦世界落成,诡怪远去,没有强敌,除掉政见不同的竞争者,异能者们就能在现实世界占据更大的生存空间。   上层官员几乎全部来自于各个异能者家族,于是,被异能者挟持的政权,不可避免地倒向了异能者,不再是普通人的保护伞。   哪怕为此死亡上千万的人,对当权者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得知真相的典狱长又惊又怒,他想去联系外界,中止献祭,揭发这场暴/行,可对方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一个异能者当场自爆,防御系统出现了一个裂口。   被关在收容处的诡怪们立即暴/动,想要破牢而出,如果放任它们离开,那么这场灾难将会扩大到更加无法收场的地步。   典狱长不得不留下,用【罪恶审判】强行拖住出逃的那些诡怪。   可是献祭的那些异能者要怎么办,沦陷的H市又要怎么办?   有着这样的当局,人类的未来,会通往何处。   他拼命地想要将这些消息传达出去,或许一切都已经发生,他已经无力扭转结局,但是至少,至少要让别人知道——一手促成如此悲剧的当局,绝不可信!   这股执念支撑着典狱长,让他苟延残喘,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他挣扎着从混乱无序的噩梦中醒来,终于完成了他的执念。   “救……救无辜者,”典狱长睁着充血的眼睛,眼中的光逐渐散去:“还人类……和平……”   他毕生的夙愿,都凝聚在了这句话里。   这是典狱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四周死寂无声,过了许久,都无人说话。   门口,封霁寒抓紧了门框,他垂下眼睫,闭上了眼睛。   *   程风是突然清醒过来的。   他还记得,原本他在H大里,每天傍晚都会被怪物杀死,然后第二天继续循环,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天,直到他的导师岑浔横空出世,从怪物手里救下了他。   后来……后来H大起了一场大火,改名换姓,变成了噩梦大学,他成了低阶诡怪,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好在就算变成没有神智的NPC学生,噩梦大学的高阶诡怪老师也没有欺负他,他被安排做一些副本里的NPC同学、连环任务里的关键线索人物、充当恐怖气氛组的炮灰。   刚开始,他只知道听命行事,无法思考,只知道进食,后来,他听着玩家之间交流的话语,逐渐可以凝聚思想,想起一些事——   那些记忆似乎变得非常遥远,可他就是有种莫名的执念,非要要将它们通通想起不可。   直到今天,他升级了。   那些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忽然散开,模糊不清的关窍被完全打通,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程风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迟疑地来到了行政楼。   来来往往的高阶诡怪看到他进来,全都吃了一惊。   “这不是学生吗?”   “学生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他们不是都有固定路线的吗?”   “不知道啊,难道是出bug了?要不要上报给校长?”   讨论了一波后,终于有高阶诡怪试着去跟程风搭话:“同学,你找谁?”   程风鼓起勇气,对他们说:“我、我想找岑老师。”   众诡闻言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同学,你找岑老师有事吗?”   程风迟疑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岑老师忙……就算了吧。”   程风也不想那么突然地打扰岑浔,可是,除了在循环的噩梦中救了他的导师,程风实在是不知道,他该去向谁诉说这件事了。 第138章   程风被请进了一个空办公室里, 紧张地等待岑老师的到来。   他焦虑地左看右看,富丽堂皇的装潢风格忽然闯进他的视野里,程风忽然又不觉得紧张了, 反而莫名产生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们噩梦大学可真会玩, 之前开了个酆都鬼城,这会儿都迭代到星际时代了, 刚刚他在“王宫”里找行政楼, 差点没找到,还是靠钟楼认出来的。   抛开回不了家的事实不谈, 其实在这里当NPC坑玩家的经历还是挺有意思的。   想到“家”这个字, 程风的目光微微一黯,苦涩的感觉弥漫到舌尖。   他没能黯然神伤太久, 门就再次打开了。   进来的人程风很熟悉,黑发雪肤,一双琥珀眼瞳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美丽到不似真人,不是他的导师是谁?   程风急忙站起来, 激动喊道:“岑老师!”   岑浔瞥了他一眼,反手关上门:“醒了?”   “嗯!”见到非常可靠的导师, 程风心情高涨, 不知为何,岑老师虽然没有半点改变,但看到岑老师后, 他就有种非常强烈的亲切感。   “坐吧。”岑浔自己找了个位置坐, 打量着对面的程风。   噩梦世界重启后,作为内测副本的H大变成了岑浔的诡域,里面的学生也转化为了低级诡怪, 失去了身为人类时的神智,只能执行简单的命令。   岑浔与老校长做交易时,曾向老校长保证过,他会保护好这些学生,所以运营噩梦大学时,他只让这些学生做了副本里的NPC,平时就用积分好好养着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岑浔就没再关注学生,直到今天程风忽然恢复清醒,找上了门。   “你要跟我说什么?”   程风腼腆地在岑浔对面坐了,然后紧张道:“岑老师,就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岑浔有点意外:“全部?”   “对,全部。”程风肯定地点头:“想起了我的家人,想起了我在H大读大学的经历,还想起了……我是怎么死的。”   这点倒在岑浔的意料之外,不过岑浔转念一想,便猜到了原因。域主的升级会带动眷从的升级,或许是他这次一口气升到耀月初级的跨步太大,才带来了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略一思忖,岑浔明白了程风找他的目的:“你找我,是想问回家的事?”   “嗯……”程风蛮不好意思的:“我知道,我现在是在噩梦世界,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回家应该很麻烦,就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可是,如果连问都不问,我又有点不甘心。”   “所以,我想先从老师您这里探探口风,”程风挠挠头:“如果不可以,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毕竟我已经死了,是该接受现实了。”   岑浔注视着程风,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你想回去,可你的家人,不一定会接纳现在的你。”   程风哽了一下,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现在是诡怪了,但就算不能见面,能远远看他们一眼,确认他们还好好的,我也很满足了。”   “我真的很想他们。”程风红了眼眶,仓促地抹了把脸,声音也有点变调:“老师,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   岑浔缄默了一会儿,颔首道:“我知道了。”   程风期待地抬起眼。   “送你回去,并不是什么难题。”岑浔语气淡淡:“但结果不一定会皆大欢喜。”   程风见有希望,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即保证道:“没事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高兴之余,程风忽然想起了一个要命的问题,看着岑浔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担忧了:“可是岑老师,你就这么把我送回去,会不会被校长处罚?”   程风还记得他导师“谋权篡位”的逆天计划,他不知道岑浔有没有成功坐上校长的位置,但他似乎从玩家那里听说过,岑老师一直遭到校长的打压,不仅住破宿舍,出差还被派到很危险的地方,超可怜的。   程风不由担心,自己提出的要求,会让他导师的处境雪上加霜。   “……”岑浔站起身,瞥了程风一眼:“平时少听点八卦。”   程风呐呐地“哦”了一声,看岑老师身上似乎也没有被校长动用过私刑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还有谁要回家,你去统计个名单,过几天一起送回去。”岑浔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干脆给他派了个任务。   程风开心地应下。   回家,回家!   大家终于可以回家了!   ·   星际背景下,玩家的主线任务是对抗“联邦”军队,噩梦大学里的低级NPC就变得可有可无,放一天假也不要紧。   更重要的是,这些学生回到现实世界后,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岑浔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拉开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   【已获取信仰值:2,336,989,680(你是噩梦大学当之无愧的校长,请吞并更多诡域,并继续扩大你的信徒群体吧!)】   信仰值已经到达了惊人的二十三亿,直至恢复记忆后的现在,岑浔才终于弄清了信仰值的作用。   对于二代神来说,信仰值也是不可或缺的成神条件之一,所以卡俄斯的意志融入系统后,将这一数值也作为了评判标准。   至于信仰值为什么会达到二十三亿的惊人数值,岑浔猜测,应该跟最近噩梦系统推出的新活动有关。   通过推广二维码,噩梦大学每多出一个新玩家,信仰值就会相应的多出一个。   按照活动规则,当现实世界占人口总数50%的人类都成为玩家时,活动自动截止,推广总人数位列第一的域主,将会获得由《噩梦世界》颁布的神秘奖励。   神秘奖励啊……   岑浔大概猜到那个所谓的神秘奖励是什么了。   跟卡俄斯做交易的时候,岑浔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神级之上的领域,总共有两个阵营——光明阵营和黑暗阵营。卡俄斯就是光明阵营的神明之一。   堕落的黑暗生物会永不知足地污染、侵占各个世界,而光明阵营的神明则身负守护这些世界的责任。   卡俄斯作为守护力量之一,不幸被黑暗阵营联手伏击,陨落在了这个世界,祂的身躯被黑暗生物异化,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了污染——这直接导致了诡怪的出现。   这也致使祂的九个神子也从污染中诞生,如无意外,这些神子会相继堕落进深渊,加入黑暗阵营,进而给更多的世界带来毁灭。   祂必须从中选出唯一的继承者,并保证那个继承者会在继承神位后,成为光明阵营的一员。   因此,祂在交易中留给岑浔的命题是——学会“爱”。   只有岑浔学会爱,祂才会放心将神格交给岑浔。   如无意外,活动结束的那个“神秘奖励”,应当就是卡俄斯承诺给岑浔的神格。   岑浔算了算,距离活动结束,大概还需要四亿左右的人口成为玩家,四亿的数量,看着多,其实也快了。   关掉面板,岑浔放空了一会儿,重新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就在此时,乌萨敲门进来:“校长,云院长想见您。”   岑浔收敛心神,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久后,云时卿在乌萨的带领下踏入了校长办公室,乌萨悄然离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独留云时卿站在阴影里,沉默地与办公桌后的岑浔对视。   昔日不死不休的旧敌,今日却跟他站在同一个房间里,敌友逆转,如今成为他敌人的,反倒是他曾经为之奉献出一切的组织。   这一幕简直堪称讽刺。   云时卿的脸色已经憔悴到极致,可不知怎么的,想到现在的局面,他的唇角忍不住溢出了一丝苦笑。   他追寻着真相,发现多年前的灾难竟来自于人类本身,这难道不可笑吗?   云时卿还记得多年前,他站在【黄粱】面前,是如何凭着一腔热血抵御幻境的诱惑,他的心,他的意志,全都在固执着追寻着他的梦想、他想要的和平。   这种固执,甚至催发出了足以抵御【幻世】的【固心如界】。   可现在……云时卿抚上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被掩埋在过去的真相砸出了一道豁口,摇摇欲坠,唯一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只剩下他最初的那个理想。   和平。   还人类和平。   为此,哪怕要将刀锋对准曾经的同僚,云时卿也在所不惜。   “我以为你会崩溃。”岑浔淡淡道:“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吗?”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哪怕崩溃,也于事无补。”   云时卿语气还算理智,声音里却透着掩饰不了的哑意:“我想请你,允许我离开噩梦世界。”   岑浔掀起眼皮,看向云时卿:“理由。”   云时卿的神情里带着浓重的苦涩味道:“我不能让做出那种决策的领导者,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杀光他们,然后呢?”   岑浔的眼神近乎漠然:“你能保证下一任领导者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云时卿失神地站着。   异能者世家的存在,如同吸血的藤蔓,生生让整个官场腐烂到了根系。如果不一鼓作气地将他们连根拔起,哪怕清除掉了最上面的枝叶,又有什么用呢?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岑浔露出一个微笑:“你想听吗?”   ……   岑浔和云时卿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久到等在门外的封霁寒都有点坐不住了。   正当封霁寒打算将门推开一点,看看他俩是不是打起来了的时候,面前的门终于打开了。   封霁寒立即直起腰,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先后打量了队长和岑浔一眼,确认两人没打架。   “队长,你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云时卿笑了笑,没有多说:“聊了点异端监测局的事,你进去吧。”   云时卿让开位置,封霁寒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走了进去,等他回过神,云时卿已经离开了。   封霁寒没有跟上去,现在云时卿应该更需要思考的独立空间。   走进办公室,封霁寒绕到了办公桌后面,一言不发地将脑袋抵在了岑浔的肩上。   散落的银色发梢落在了岑浔的肩头,岑浔伸手抓了一把,问他:“你差点堕化为诡怪,是因为得知了《新世界和平公约》的存在?”   封霁寒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这种协议,明明离和平只有一步之遥,却被那些高层亲手破坏,我无法接受。”   “你当时,为什么会提出《新世界和平公约》?”封霁寒侧过脸问他:“是为了我吗?”   “不,”出乎意料的,岑浔却否认了:“是为了印证我的一个猜想。”   “什么是爱?”岑浔手指轻抚柔软的发梢:“这种爱,必须得是真实的情爱吗?”   “既然卡俄斯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我就想尝试一下。”   “如果我假装为了你停止战争,那算不算祂想要的‘爱’。”   假装为了他……封霁寒听得沉默了一下。   这不就相当于——卡俄斯规定子女只有结婚才能继承遗产,可岑浔为了骗取老父亲的遗产,假装跟他形婚吗?   “很明显,这样行不通。”岑浔幽幽说:“不光卡俄斯不答应,人类的高层也不可能同意”   失败的尝试,令岑浔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方法。   如果现在的他学不会爱,那么,假如时间逆转,等他忘却一切,脑海里只剩下白纸般的空白,是否就能学会爱?   于是岑浔近乎疯狂地选择了逆转时间,将所有继承者的时间都倒流回了幼生期,一同回到起点。   封霁寒:“那你现在有资格继承遗产——不是,继承神格了吗?”   岑浔却说:“不知道。”   “嗯?不知道?”封霁寒抬起身体,疑惑地看向岑浔。   “谁知道祂想要什么样的‘爱’,”岑浔懒洋洋道:“对我来说,只学会爱你就足够了,但对祂来说,可能还不够。”   据岑浔所知,神爱众生,并不只爱一人。   封霁寒往下,握住岑浔的手指:“那怎么办?你要去爱别人吗?”   “爱不了更多人了,”岑浔坦诚道:“所有的爱,都给了我的小鸟。”   封霁寒心中一热,握着岑浔的手指立即收紧。   因为岑浔一句话,他轻而易举地心乱如麻。   岑浔微微侧过脸,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封霁寒的唇上,岑浔贴着他的额头,几乎呢喃着说:“因为你爱着这个世界,所以,我也可以稍微地偏爱一下它,仅此而已。”   封霁寒嘴唇微动:“我……”   “嘘——”岑浔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全新的世界。”   岑浔笑道:“我还没有彻底兑现这个诺言。” 第139章   两天后, 第一批归乡大学生名单统计结束。   程风作为第一批放假的噩大学子,和其他清醒过来的同学们一起,激动等待回家的传送阵亮起。   得知自己陷入噩梦循环的时候, 程风根本没想到, 自己真的有回家的那天!   他跟着周围的同学高兴地说着话,畅想着回家后要做的事情, 不经意间, 程风的目光落在了悬日钟楼的楼顶,朦胧的月色中, 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那里, 正静静望着他们这边。   岑浔遥望着下方的学生,姿态放松地将手搭在了围栏上, 噩梦戒尺一动不动地立在他的手边,周身散发着点点微光。   “虽然我们的交易内容里,并不包括送学生回家的项目, 但你可以把它当成额外的附赠。”夜风拂过岑浔的长发,露出美丽到近乎邪异的眉眼:“怎么样, 满意这场交易吗,老校长?”   噩梦戒尺仍保持着直立的姿势, 长久地“眺望”着那批归乡的学生。   最初跟岑浔定下交易, 将H大交给岑浔的时候,它并未想到,这个心术不正的半诡怪会带领H大走出这么远。   从发现玩家入.侵, 到与邪神做下交易, 它一错再错,不断地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   永无止境的循环里,上课的钟声不断响起, 下课的钟声,却已多年未曾敲响。   而今天,今天必将是个,非常特殊的一天。   他们身后,静默了多年的大钟轰然作响,古朴厚重的钟声穿过十年的长度,抵达了今日。   梦境与现实的裂隙中,有什么存在从中翩然而出,探出了身躯的一隅,它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身躯,由无数月光织就般的丝线构成,外形状若蝶翼,却完全没有蝶翼的美丽脆弱,反而有种不可直视的巍然威严。   它突破云层,堂然皇之地遮挡住了月光,此刻却无一人注意到这个庞然巨物,他们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了天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那个存在。   庞大的丝线蝶翼轻轻一振,一道微风立即从祂的蝶翼下升起,拂过学生们的面庞时,宛如一个轻柔的抚摸。   【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将会引发一场飓风,它带来的会是好运还是厄运?一切的结局掌握在蝴蝶的手中。   过去,岑浔一直不明白【蝴蝶效应】的原理,直到他升上耀月级后,他的眼睛终于可以看清“飓风”给他人命运轨迹带来的改变。   在耀月级技能的干扰下,命运亦要为此让步,岑浔看到,连接在每个人身上的命运之线簌簌抖动,不甘心地发生了些许偏移。   幽魂归故里,钟声送别离。   乘着这股微风,程风感到自己如同纸片般轻轻地飞了起来,飘向未知的远方,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刹那,他的脚再度落在了实地上。   再睁开眼,他已经站在了熟悉的小区楼门口。   程风愣愣地呆站了一会儿,一度怀疑这是个过于美好的梦境。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家的记忆原来依旧根植在程风的记忆里,不曾忘却。程风跟着潜意识,下意识踏上了楼梯,轻车熟路地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口。   过去了十年,家门上的对联和福字已经换掉了,跟记忆里有点不太像。   程风心乱如麻,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   十年过去了,爸妈还住在这里吗?会不会已经搬走了?他死而复生,爸妈看到他,会被吓到,还是会激动地过来拥抱他?   爸妈会接受他现在的诡怪身份吗?   十年,实在是一个太漫长的时间,一个人的一生里,究竟有几个十年?   程风在家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思念,用帽子半遮住脸,然后僵硬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谁啊?”   门里传来父亲的询问声,程风的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他们没有搬走!   他小心地遮住脸,满心期待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几秒后,脚步声靠近,家门开了。   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出现在门口,表情惊讶地打量着他:“你是?”   程风一个没按捺住,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说:“老爸,是我啊,小风!”   他父亲果然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他:“叫谁爸呢?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吧。”   程风一听就急了,以为时间过去太久,父亲没反应过来,于是一把摘了帽子,露出自己的脸:“老爸,真的是我啊,我是程风,我回来了!”   父亲陌生的眼神像一泼冷水,直直落在程风身上:“什么程风不程风的,骗子吧,我又没儿子,你这骗子也不打听一下再来诈骗,滚滚滚,再诈骗我就报警了!”   什么啊?什么叫没儿子,程风愣愣地被父亲往后推了一把,眼看大门就要被关上,他急忙扑上前,不顾被夹的手,用力抵住家门,挤了进去。   “爸,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我有苦衷!”程风言辞恳切地向父亲解释,然而他强行闯入的行为却让父亲变得更加警惕。   “嘿,你这骗子,还敢硬闯进来!”父亲立即去拿了扫把过来,怒意沸腾地指着他:“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程风又急又委屈:“我真的不是诈骗的,这里就是我家,我是你儿子啊!”   他们争吵的动静太大,在厨房里做饭的母亲也出来了,拿着锅铲惊愕地看着他们:“怎么了这是?”   “这小伙子非说自己是我儿子,估计是哪跑来的精神病吧。”父亲皱眉对母亲说:“快报警。”   “不——别报警,别报警!”程风目光环视客厅,试图找到他们的全家福,全家福上就有他,虽然是他高中时候拍的,但他现在跟高中时候长得差不多,两相比对,绝不会错认的。   全家福果然还在老位置,但是,里面的人——   程风瞳孔骤缩。   为什么……为什么全家福里只有父母,没有他?   愕然之下,程风连自己什么时候被父亲推出门外都不记得了,他的鞋丢了一只,愣愣站在家门口,看着紧闭的家门,满心都是不知所措和茫然。   程风本以为,父母不接受他现在的模样,就是最差的结局,可他万万没想到,比厌恶更绝望的,是遗忘。   缺失的记忆,全家福里少掉的那个他,全都诉说着自己被生生从亲人记忆里除名的结局。   程风呆坐在楼下的花坛上,望着夜色中亮起的万家灯火,忽而悲从中来,在路灯下嚎啕大哭。   他跨过万难,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可是,他居然已经被父母忘记了,没人记得他的存在,也没有人在等他回家。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做错什么了啊!   程风的父母一边议论刚刚自称儿子的诈骗犯,一边吃完了晚饭。   “不过,他确实跟你年轻的时候长得挺像。”   程父揶揄了一句,程母笑了笑,想到刚刚那个年轻人的模样,忽然有些失神。   吃完饭,程母开始洗碗,程父则提了垃圾出门,准备去丢掉垃圾,不经意看到那孩子留在玄关口的鞋子,便也一起拾了起来,无奈道:“鞋子都给跑掉了。”   程父下了楼,看到那个诈骗犯居然还在楼下坐着,哭得很惨。   他丢了垃圾,本想无视那个诈骗犯,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走了过去,把那只鞋子丢到了诈骗犯的面前,没好气道:“年轻人还是得走正道,你有胳膊有腿的,干点什么不好?”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年轻人就抽噎得更厉害了,看得他有点于心不忍。   “你家在哪,快回去吧。”   年轻人抽泣着说:“我、我没家了……”   程父看他哭得这么惨,内心摇摆了一下,奇怪,明明他平时也没这么烂好心,看见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就心软了。   等程父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这年轻人带回了家。   程母惊讶地看着他们:“你怎么又给领回来了?”   程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坐楼下哭得老大声,我看他也挺不容易,不是还有点剩菜吗,给他热热吧。”   程母竟然也没说什么,热了剩菜出来,程风已经不用吃饭了,可他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程父程母迟疑地对视了一眼,看着他,试着询问他的情况。   程风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是H大的大学生。”   程父怀疑道:“H大啊,那你怎么跑这来了?现在还没放假吧?”   程风摇了摇头,小声说:“十年前,诡怪在H市杀人,一个市的人都死了,你们还记得吗?”   诡怪是最近新出来的外星生物,程父程母当然知道,但是程风说诡怪十年前就出现了,这他们可不信。   “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没印象啊,”程父纳闷地问程母:“你记得吗?”   程母也摇头:“哪有这事?”   不可能啊,程风意识到了不对:“这事肯定会闹得很大,反正整个H大的学生都死了,不可能没家长——”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是啊,作为H大的学生,他不就已经被家人遗忘了吗?   “又在说疯话了吧,要是真跟你说的一样,整个H大的学生都死了,那你又是怎么回事?”程父明显不信。   程风的神情变得认真:“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看——”   手边没有工具,程风就直接咬了手臂一口,极深的咬痕,里面却没有半点血溢出来,伤口反而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程父程母:“!”   “因为某种力量,你们把我给忘记了,”程风笃定道,转而去询问满脸震惊的父母:“否则你们的全家福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如果要拍双人全家福,婚纱照还不够吗?”   “你们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   深夜的噩梦大学万籁俱寂,岑浔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正跟封霁寒发着消息。   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睡眠,傍晚只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封霁寒回了现实世界,他要去取解开“基因锁”的药剂,云时卿和宿明祁等人也离开了噩梦世界,跟封霁寒一起行动。   岑浔垂着眼看着屏幕,忽然,他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波动,竟然有归家的学生回来了,岑浔抬起眼,意料之外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程风,你怎么回来了?”   台阶之下,程风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着头走上了台阶,嗫喏着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岑老师,我……我父母……”   岑浔垂眸望着他,神情在月色下看不分明:“他们抛弃了你?”   “不,不是……”   走到距离岑浔还有几个台阶的时候,压抑的所有委屈和悲痛猛然爆发,程风忽然产生了一种向面前之人倾诉的迫切欲望。   他摇摇晃晃地半跪下来,仰头看着岑浔,近乎绝望地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如同虔诚的信徒向自己的神明发出悲戚的祷告。   “他们……他们遗忘了我。”程风哽咽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我曾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难道我曾杀人放火过吗?那个世界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回家啊!”   岑浔的神情陷入了阴霾中:“怎么回事?”   程风磕磕绊绊地把今晚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眼眶都委屈得红了。   他说自己被亲人赶出了家门,说自己跟亲人相见不相识,无论如何说服他们,也只能博取四五分的信任。   程风最后悲怆地问:“老师,他们还能想起我吗?”   岑浔缄默了须臾,说:“我会查清楚这件事。”   从不做慈善的诡怪难得做一回善事,绝不能以悲剧作为结局。   岑浔联系了童瞑,让全知来查这件事。   童瞑很快弄清了原委,满脸复杂地对岑浔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镜都商务区的端口旧址里,搜刮到的出入境申请记录吗?”   岑浔:“记得。”   通过申请记录,岑浔才第一次知道,封霁寒在异端监测局的代号是【无神论者】。   童瞑:“那你应该也记得,除了无神论者,另一个频繁出入噩梦世界的申请人——【愚者】。”   岑浔想起了【愚者】的申请入境原因:处理A市即将觉醒诡怪,代号[蟾心]。   这十年里,一直有诡怪即将觉醒,不过都被异端监测局的【愚者】处理了,这才能维持十年的相安无事。   “程风的父母失忆,跟【愚者】有关?”   童瞑神色嘲讽:“当年H市沦陷,异端监测局没有派去救援,这件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为了解决后续一系列麻烦,异端监测局派出【愚者】,清除了群体关于死者的记忆。”   “这种清除,不仅限于记忆上的清除,还有各种有关于死者的物品、交集、命运——它们也被一并清除、修正、或者模糊化了。”   “因此,人类也跟着忘记了诡怪的出现。”   所以,全家福上的第三个人消失了,但无一人觉得奇怪。   整个H市沦陷于诡怪的屠杀中,却无一人祭奠葬生于此的死者。   如此庞大的改变,牵扯到不知多少个人的命运,【愚者】只是区区凡人,光凭他一人,真能做到这件事吗?   仿佛猜到岑浔的所思所想,童瞑微微眯起眼:“光凭他一个人,确实做不成这件事。”   “如果再加上那个世界的‘神’,就不一定了。”   岑浔倏然掀起眼。   童瞑眸光微深:“猜猜看,你家小鸟神那具被偷走的神躯,现在会在谁的手里?” 第140章   网络上, 渐渐出现了一些内容奇诡的帖子。   起先,只有一两个人发布帖子,宣称有自称亲朋好友的陌生人找上门认亲,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竟然能清楚地说出一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们询问网友, 这是不是某种新型诈骗手段?   网友们开了眼界, 感叹个人信息被泄露的同时,纷纷让帖主注意财产安全。   可后来, 发布这类帖子的人越来越多, 讲述的故事也越来越诡异,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却知晓许多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更可怕的是,这些帖主回忆了一下过去, 竟真的找出了几个明显的记忆bug。   这件事本来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坏就坏在事情传播范围变大了后,网友们突然发现了一项集体记忆偏差巨大的事件, 彻底引爆了话题度。   由于被修改记忆的人口基数太多, 出于逻辑性和客观因素的影响,不可能百分百将所有人的记忆都修改一致。一旦被修改记忆的人仔细思考,多多少少都能发现漏洞。   #曼德拉效应#的词条很快冲上了当日热搜, 话题度实时攀升。   异端监测局里, 一个人坐在工位上,手指颤抖地往上滑动着那些讨论,眼中翻涌着非常剧烈的复杂情绪。   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   十年前死亡的人, 他们居然回家了!   【愚者】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变得越发剧烈。   十年前,噩梦世界落成后,H市几乎沦为一个空城,他以为那些死亡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才按照局里的指示,修正了所有人有关那一天的记忆。   死者不会复活,生者应当继续往前,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去修改那些人的记忆的。   可现在,现在——   【愚者】猛地起身。   不管死者是怎么回来的,但他们确确实实回家了。   跨过生死的长河,却得知已经被亲人遗忘,【愚者】不敢想象,被亲人拒之门外的那些归家者,他们该会有多么痛苦啊!   光是代入想想,【愚者】就感到了足以让他窒息的难过。   这十年以来,【愚者】一直背负着无数人的悲痛记忆,无论是妻离子散,还是家破人亡,惨痛的生离死别像一座巨山,重重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而他无法向他人诉说,甚至无法向被害者提起这段往事,只能负着这满载痛苦的巨山,艰难前行。   而这一刻,【愚者】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   我要把记忆还给他们,【愚者】高兴地想,这样,大家就可以团聚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愚者】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内线,表示想要见局长一面。   异端监测局大部分的对外事务都由副局长瞿照玄出面代理,局长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在要紧的大会上才会出现。   据说局长是除无神论者之外,另一个等级最接近于SSS级的异能者,关于这个说法,【愚者】是很认同的,毕竟,十年前那次的大规模记忆修改,正是依托于局长的技能才得以完成。如果不是局长的等级够高,他们绝对不可能完成世界范围内的记忆修改。   而同样的,想要解除技能,【愚者】需要先跟局长那边通个气,让局长跟他同时解除技能才行。   【愚者】在傍晚时分才收到了通知,当即赶往局长办公室。   开了门,一股异香立即涌进【愚者】的鼻腔,【愚者】目光扫过办公室内的摆设,局长养了一缸鱼,鱼的品种他看不出来,但是很好看,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绿植郁郁葱葱,长得都比他们办公室的要好一点。   【愚者】进门喊了声局长,然后迫不及待地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出乎意料的是,局长沉吟片刻,竟拒绝了他的提议,神色里还充满了不赞同。   “小齐,你也不是年轻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呢?”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齐怀风愣住了。   “做事情不能只考虑眼前,”局长淡灰的眼睛望着他,莫名有种沉重的压迫感:“如果现在公开真相,你有想过,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冲击和混乱吗?”   齐怀风张了张嘴:“可是,那些回家的死者怎么办?”   局长深深注视着他,某个瞬间,竟让齐怀风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你也说了,他们是死者。”   “死者,就该回到死者该待的地方去。”   不是这样的,齐怀风想说,没有什么死者该待的地方,他们原本也不是“死者”,他们是有家的人。   局长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小齐,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说到底,那些死者已经不是人类,他们现在都是诡怪,放任他们留在现实世界,才是对他们家人安危的不负责。”   齐怀风呼吸乱了:“局长,您的意思是,要把那些死者给……”   局长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向齐怀风下了逐客令。   齐怀风却忽然激动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就算他们现在变成了诡怪,你也看到了,他们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啊!他们还有感情,你不能就这么处理了他们!”   局长微微皱眉,喊了他的名字:“齐怀风,理智一点。”   “不理智的是你!”齐怀风要崩溃了,他根本没想到,他自以为好心的提议,却有可能害死那些回家的人,他怎么可能接受?   一时间,齐怀风思绪一乱,竟口不择言地质问道:“你其实是为了掩盖异端监测局的丑闻吧,如果那时我们派人救援,H市又怎么会沦陷得这么快!你就是怕自己会失去这个位置,才让我修改群体记忆!”   局长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口吻里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小齐。”   逼近SSS级的威压散发开来,齐怀风脸色一白,浑身骨骼都被压得嘎吱响,再也说不出话。   “去禁闭室冷静冷静吧,小齐。”   齐怀风被押进了禁闭室,他靠坐在冰凉的地上,双目无神地仰头看着虚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此刻,齐怀风已经无法评判局长的立场。局长究竟是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还是为了社会的安稳,他已经分不清了。   异端监测局创立的初衷,是多么的崇高,身为它的局长,怎能有自己的私心呢?   齐怀风想不明白,其实近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   无神论者散播假消息,致使各大家族的精锐团队团灭于【黄粱】口中,异端监测局宣称无神论者已经背叛了异端监测局,可齐怀风却觉得,无神论者不是那种人。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背叛异端监测局,害死那么多人,背后一定有原因。   想到这里,齐怀风苦笑一声,他如今都已经自顾不暇,还想这么多作甚,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该怎么阻止局长对回家的死者动手。   闭上眼睛,生离死别的记忆团再次浮现至眼前,痛苦的感觉如潮水般再次淹没了齐怀风,他深吸了一口气,思绪完全无法连成一串。   到了最后,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无数的“为什么?”。   为什么无神论者忽然叛出异端监测局?   为什么局长也有私心?   为什么异端监测局和研究院越来越背离创立的初衷?   冥冥之中,齐怀风忽然感到,有某种存在从至高的虚空降临,祂的声音落在了自己的耳畔,如同跗骨之蛆:“你想得知一切的起因吗?”   “你、你是谁?”齐怀风转动眼珠,惊疑不定地看向空无一人的禁闭室。   那个声音贴在耳畔,蛊惑般说道:“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只要你……与我定下契约。”   齐怀风目光空茫了一瞬:“你是诡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那个声音说:“也只有我,能够帮助现在的你。”   齐怀风听过有关契约的说法——那简直就像跟魔鬼定下的交易,凡是跟诡怪做交易的人类,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相对应的是,诡怪确实可以帮助人类完成当下的愿望,哪怕是用了某种扭曲的方法完成,那也是完成了。   齐怀风扯着嘴唇,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心想,他怀揣着那些痛苦的记忆活到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呢?   “你想要什么?”齐怀风这么问道。   “我要,你的性命。”   那个存在笑着说。   齐怀风的喉咙变得干涩。   要同意吗?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所谓的“真相”吗?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齐怀风缄默了一分钟,忽而释然。   就这样吧,他已经痛苦了太久,就这么解脱,似乎也不错。   而且他死后,他的技能也会随之中断,那些被他修改的记忆的人,就能恢复记忆了。   “好,我同意交易。”   契约落成,那个存在如祂所说,将一段过往展示给了他。   在那段过往里,齐怀风看到了被挖出的【神胎】,看到了人类不断膨胀的野心。   他看到人类高层一手促就神战,看到H市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生灵涂炭,看到被撕毁的《新世界和平公约》如雪花般撒下。   看到他一切的坚持,他进入异端监测局的理想,都是一个笑话。   原来,这就是他所追逐的真相。   如此不堪,如此可笑。   用一句心神俱震已经无法形容齐怀风的心情,他急促呼吸着,伸手攥紧自己的衣领,像是要活生生让自己窒息而死。   黑暗的禁闭室里,齐怀风压抑着声音,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他肩膀逐渐停下了颤抖。   他哽咽着恳求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你可以,迟一点收走我的性命吗?”   那个存在叹息着说:“当然可以,我可怜的孩子。”   只要身处人世间,就无人可以挣脱命运的束缚。   第二天一早,齐怀风结束禁闭,被放了出去。   这个时间点,异端监测局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他神情平静地跟几个同事打了招呼,最后收拾了一遍自己工位上的东西,然后走进了楼梯间,一直上到了楼顶。   新的一轮旭日在远处的地平线升起,万丈光芒耀眼夺目,迎着朝阳,齐怀风站在了楼顶的边缘处,遥望着那轮太阳。   齐怀风想了一整晚,十年前的那场惨剧会发生,究竟该怪谁?   怪那些开启神战的诡怪?   还是怪利益熏心的人类高层?   诡怪的出现,是错,人类滋生的无尽贪欲,是错。   归根到底,无论是诡怪,还是人类,都是罪恶欲望的牺牲品。   他想阻止这艘罪恶的巨轮倾轧更多人,想终结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悲剧。哪怕只是螳臂当车。   “这些都是错误的。”齐怀风喃喃道:“我要告诉所有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齐怀风一脚踏上顶楼的围栏,清晨的风拂过他的面颊,齐怀风迎着朝阳,扬起了脸。   愚者站在悬崖的边缘,仿佛无惧面前的危险,在塔罗牌的牌义里,愚人象征着未知和生命力,代表着“可能性”。   他的世界,还会有未来吗?   世界在愚者的眼中倒错,愚者在狂风中坠落。   倒悬的天地间,齐怀风看到了一片洁白的羽毛,他坠落的速度忽然减缓,而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无神论者抓着他的手,治愈技能的光芒不断亮起。   没有用的,因为,他早已把生命交易给了那个不知名的诡怪。   齐怀风颤抖地伸出手,紧紧攥住无神论者的手指,唇角溢出的鲜血在脸上划出一线触目惊心的血痕:“神、神胎……在……局长……”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封霁寒红着眼眶,紧紧握住他固执伸出的手。   【愚者】死亡的瞬间,全世界范围内,所有人类的动作都是一顿。   失去的记忆回归修正,随着那些记忆回来的——   还有十年前的一段黑暗往事。   人类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感受到的,便是痛苦、愤怒、憎恨。   谁都无法想象到,自己会被信任的同胞背刺。   这段黑暗过往带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在人类世界掀起了滔天巨浪,席卷了全世界。   谁都无法看到,那些裹挟着无数黑暗的负面情绪被看不见的命运之线吸收,尽数流入虚空高处。   细雨汇成洪流,洪流又汇成江海,那连接着无数命运之线的诡怪不知餍足地吸收着这巨大的能量,身躯快速膨胀。   命运的力量,正来源于被命运玩弄着的人类们啊。   噩梦大学里,岑浔如有所感,站在落地窗前,平静地遥望虚空的某处。   “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141章   一望无垠的星海之上, 玩家组成的帝国舰队正与联邦军队的诡怪战成一团。   密密麻麻的诡怪飞扑而来,恶狠狠地噬咬着星舰坚硬的外壳,又被激光炮逐一击落。   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在头顶接连响起, 玩家们顶着压力, 险之又险地将这一批诡怪打了下去,但很快, 下一波诡怪随之涌来。   第二军团的团长擦了把头上的汗, 骂了一声:“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对面受什么刺激了?”   “不好了团长!”一个玩家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 带来了一则非常不妙的消息:“第一团团长占了一卦, 看到联邦好几个大诡往噩梦大学去了,等级都在红衣以上!”   “什么!”   指挥室的众玩家纷纷一惊。   尼玛, 他们在这打前线,对面大诡居然暗戳戳跑去偷家了??   这场星际大战的规则是谁先歼灭敌方队伍,谁就先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对面大BOSS突然离开老巢,跑到他们这边偷家, 虽然噩梦大学的危险指数直线上升,但也意味着对面老巢失去防守, 他们也可以跑到联邦偷家。   是立即撤回噩梦大学保护老家, 还是冒险攻入敌人老巢,尝试推塔?   第二团团长紧急跟其他团团长开了个会,做出了一致决定。   “继续前进!”   又不是只有联邦有BOSS怪, 他们噩梦大学也有恐怖校长啊!   只要他们能在校长被对面大诡打倒前, 推掉对面的塔,依旧能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   此时的噩梦大学,已经被一层黑压压的阴云笼罩。   大地震颤, 仿佛有看不见的地龙在地底翻滚,地面不断隆起,建筑在巨大的震动下纷纷倒塌,激起尘埃无数。   【天灾】跳上倒塌的废墟,仰天大笑:“爹了个巴子的,老娘我回来了!四弟,快滚出来受死!”   另一边,废墟里的钢筋水泥被聚成一团巨球,【七煞】一手握住一根连接着巨球的锁链,脸上带着极度的兴奋,贲张的肌肉抡起巨球,虎虎生风地重重横扫,又打倒建筑物无数。   “四哥!你不是很卑鄙吗?出来!与我一战!”   踏着一地的废墟,【时间】姿态从容地走来,白衣不染纤尘,端看气质,自是矜贵出尘,可他抬指轻点,所过之处,所有存在尽数湮灭。   “老四,”【时间】眼睑发红,脸上带着极其冰冷的笑意:“你害我至此,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童瞑站在钟楼上方,看到这一幕,故作惊讶地感慨道:“哎呀,四哥你仇恨拉得真满,复仇者联盟这就打上门了。”   岑浔垂眸望着下方肆意搞破坏的诡怪,淡淡道:“来得正好。”   省得一个个去找了。   岑浔的目光一一掠过入侵者,肆意破坏的诡怪里,有他故意放走的【时间】,剩下的三分之二【天灾】,【七煞】,以及……隐藏在某处的【命运】。   这是十年后,他们九个神子第二次齐聚在同一个地方。   这代表着,第二次神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一次的神战却与上次截然不同,至少从表面上看,九个神子分成了两个阵营,不再是一场敌我不分的大混战。   岑浔目测了一下己方与敌方的战力。   他这边,【行者】、【全知】、【矢墟】、【厄变】,以及被炼成傀儡的三分之一【天灾】。   不同于【时间】【七煞】【天灾】这三个强输出型,【全知】【厄变】更擅长辅助,【行者】和【矢墟】的招式,破坏力不够强,而三分之一【天灾】主要控制的是海洋的力量,现在他们在陆地,海洋【天灾】能发挥的作用有限。   “局势有点不利于我们啊。”童瞑自然也看明白了,随口说了一句,脸上却全是兴奋的战意:“不过挑战的难度越大,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巫烬坐在围栏上,眼冒火光地望着下方:“来得好!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矢墟则在耳麦中语气平平地说道:“希望这一战别打坏我的主机。”   空禛抱着手臂,神色里透着厌烦:“又是打打杀杀,烦。”   强行被拉进战队的三分之一源初则抓狂抱头:“不是,你们打群架叫上我干啥,不会指望用我对付其他两个我吧?姐姐我做不到啊!这里是陆地,不是我的优势局!”   “不能打也得打,三分之一姐,你也不想战败后被对面吃掉吧?”童瞑邪恶低语。   源初痛苦翻白眼。   就在此时,下方的诡怪们仿佛发现了什么,猛然抬头,向钟楼上的他们看来。   隔着数百米的对视,两方遥遥相对,战意刹那间沸腾。   没有任何废话,在两方对视的瞬间,【七煞】双目猩红地大笑了一声,立即进行元素操纵,四周的废墟高高飞起,化作一条钢铁巨龙,呼啸着朝钟楼冲去。   事到如今,只有战!   空禛目光一利,身姿矫健地跃上栏杆,纵身往下跳去,半空中,他迅速画出一扇空间门,轻松吞下了整条钢铁巨龙。   同时,另一扇空间门在【天灾—大地】的身后悄然展开,巨龙咆哮而出,吞没了来不及召出土墙阻挡的【天灾—大地】。   【七煞】一击落空,前进速度却分毫不减,坚硬的钢铁迅速飞快,将他的手臂武装成一个巨大的铁臂,他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重重将钢铁巨臂抡向落地的【行者】。   钢铁巨臂轰然砸下,再次挪开时,本该被砸成肉泥的空禛却无影无踪,刚刚【七煞】看到的【行者】,俨然只是一个幻境。   而猝不及防的,无数金灿灿的庞大金币在【七煞】脚下出现,【七煞】一时不察,踩进了钱眼,刹那间下.半.身就被齿轮般搅动的金币搅烂。   ——正是秦修的【钱束身】。   与此同时,真正的【行者】出现在空中,空间门在【天灾—天空】脚下展开,利用空间切割的效果,在空间门吞噬了一半的【天灾—天空】时,直接闭合空间门,将【天灾—天空】腰斩。   第一场交锋只是试探,见己方两名诡怪失利,【时间】开启时间回溯,将全场时间逆流回十秒之前。   【天灾—大地】迅速躲开身后袭来的巨龙,【七煞】则立即跳开,避过钱眼的同时,用凝聚成的钢铁巨拳重重将其砸烂,【天灾—天空】招来乌云,迅速隐藏了自己的身形,藏匿到了别处。   “对面可以回档,必须先毙掉【时间】的技能。”童瞑微微眯起眼。   看清这一点,岑浔方立即改变战术,开始针对【时间】,对面同样反应得很快,一时间,大地震颤,数道钢铁高墙在【时间】的周身高高竖起,周围亦涌来大雾,用以遮挡岑浔方的视野。   然而这点小手段,可瞒不过童瞑的眼睛。   童瞑实时同步视野给队友,只要知道位置,空间距离和障碍物对于空禛来说,也就不再是难题,【时间】不得不回退时间,防止空禛近身,在空禛露出身形的刹那,【时间】定格了空禛的时间。   几乎是下一秒,【七煞】气势汹汹地袭来,钢铁巨拳即刻砸扁了僵硬在半空中的空禛。   但是等他移开巨拳,本应成为肉泥的空禛依旧离奇消失。   这仍然是幻觉。   “操!”【七煞】暴躁地骂了一声,冲钟楼上的阴险四哥比了个中指,拿幻境耍人,恶心至极!   岑浔并没有亲自参与战局,但他只需制造各种混淆视听的幻觉,便可让敌方诡怪被耍得团团转。   “我感觉不太好,老四迟迟不出手,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天灾—大地】警惕地冲队友喊道。   【时间】眼含讥嘲:“别让他们近我身,我们就输不了。”   如【时间】所说,在时间回溯和时间定格的技能下,空禛迟迟无法近身,反倒不断被三分之二【天灾】和【七煞】消耗力量,总算展现出了些许疲态,无法再连续打开空间门。   【时间】勾了勾唇:“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老四?”   仿佛应和着他的话语,地底传来隆隆的震颤声,紧接着,一台巨大的主机破土而出,它的身上连接着无数的机械臂,狂舞着横扫了一下,不仅击毁了重重高墙,还将朝它冲来的【七煞】抽飞了出去。   主机上的巨大电子眼亮起,红色激光扫过大地,激光所过之处,一切物质纷纷湮灭,这还不是结束,密密麻麻的机器人金紧接着从它的身上飞起,呼啸着冲向远处的【时间】,遮天蔽日的规模几乎遮挡了【时间】的整个视野。   【时间】微微皱眉,立即锁定矢墟,定格了它和那些机器人的时间。   可下一秒,黑压压的机器人当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它们,朝【时间】重重砸下——竟是一条机器臂!   在机器人彻底遮挡住他的视野时,岑浔用幻体矢墟替代了真正矢墟的位置,因此【时间】锁定的,只是个幻体。   【时间】猝不及防,立即锁定机器臂回退时间。   就在这一瞬间。   【时间】突然听到了一阵风声,伴随着风声袭来的,是【天灾—大地】的声音:“小心——”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天灾—大地】算是己方队员,【时间】没有特别防备她,再加上他的技能刚好锁定了矢墟,无法腾出手,因此,他停顿的刹那,【天灾—大地】得以近他的身。   “噗嗤——”   破开血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时间】惊愕地睁大眼睛,缓缓转过头。   他看到【天灾—大地】对他露出一个堪称鬼魅的笑,【时间】瞳孔微颤,当即撤回锁定,想要回溯自己和【天灾—大地】的时间。   可是……这么要紧的关头,他的技能却失灵了。   不仅技能失灵,【时间】同样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转动眼珠,一点点垂下眼,恰好看到一根傀儡丝从【天灾—大地】的手指中完全钻出,然后完全没入自己的血肉。   傀儡丝……【天灾】身上,竟然有岑浔的傀儡丝!   【时间】很确定,这三分之二【天灾】逃掉以后,就没再跟岑浔见过面。   所以,岑浔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傀儡丝放到【天灾】身上的!   【时间】想不明白,但目前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了。   先是用矢墟转移他的注意力,再控制【天灾】趁机近身,将傀儡丝植入他的体内,禁止他逆流时间——一套丝滑连招下,岑浔就这么毙掉了他的技能。   光是一根傀儡丝,还无法完全控制【时间】,但足以让他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岑浔终于动了。   他发动了技能【多人行,必有我师】,学习了【时间】的[时间定格],分别锁定了【天灾—大地】、【天灾—天空】、【七煞】,将他们通通定格。   使用【多人行,必有我师】,固然可以复制技能,可它有一条限制:在使用复制技能时,原版技能的优先级高于盗版技能的优先级,同一时间使用,原版效果高于盗版效果。   所以,岑浔必须先毙掉【时间】的正版技能,才能放心使用他复制来的盗版技能。   【时间】被控制后,敌方的优势大大减弱,被定格住的三个诡怪僵立在原地,毫无还手之力地等待矢墟和空禛收割战果。   矢墟硕大的机械臂朝着【七煞】重重砸下,空禛则分别在两个天灾身下打开空间门,故技重施,准备将她们直接腰斩。   分明已是板上钉钉的终局,这一刻却异变突生。细长的机械臂在空中忽然偏移了一点方向,砸落的角度刚好避开了【七煞】的位置,原本应该出现在【天灾】脚下的空间门微微一歪,竟开错了地方。   岑浔抬起眼,看到了从乌云中垂落的一根根红线,它们连接在所有诡怪的头顶,轻轻一拨,便改变了所有人的行动轨迹。   一直蛰伏不出的【命运】,终于现身了。   她从云端探出了千万条命运之线,逐一卷起了【时间】、三分之二【天灾】,【七煞】,在那些命运之线的缠绕中,这些狠厉的诡怪像极了小小的、无害的人偶。   空禛和矢墟反应过来,立即对其进行攻击,但同样连接着命运之线的他们,又怎么打得过名为【命运】的诡怪?   对方只需轻拨命运之弦,他们的技能便总会偏移正确的轨迹。   “靠!大姐怎么这样,我们都快要赢了,她居然跑来抢怪!”看到这一幕,一直没被允许参与战局的巫烬出离愤怒了!   不仅没有架打,胜利果实还被瓜分了,谁能忍啊!   这时,一直按着他的岑浔终于出声了:“可以了,去吧。”   巫烬瞬间兴奋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真让我去??”   岑浔微微勾起唇:“去,把怪抢回来。”   巫烬欢呼了一声,张开手臂飞扑了下去,空禛用空间门接住他,直接将他传送到了矢墟的机械臂上。   矢墟高高扬起机械臂,像发射炮弹一般,大力地将机械臂上的巫烬掷向高空。   “芜湖——”巫烬迎着风高高地飞了起来,开启了自己的技能【厄运转移】,将自己的霉运通通转移到了抢怪的大姐身上。   【命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出现,剩余的命运之线纷纷调转,朝他袭来。   然而,可以轻易改变命运轨迹的【命运】,却无法拨动【厄变】的命运。   在没有转移霉运前,【厄变】处于“绝对倒霉”状态,而转移霉运后,【厄变】就转变成了一种“绝对幸运”的特殊状态。   命运,命也,运也。一个人的命运轨迹通常是固定的,但是,通往终局的轨迹,同样会被运气扭曲。   此刻,巫烬完完全全的是在用“运”,来对抗“命”。   在“厄运”叠加的气场下,哪怕是【命运】,也无法修改【厄变】的轨迹。   巫烬先是撞上了捆着【七煞】的命运之线,他“哈”了一声,直接用手扯开了捆住【七煞】的命运之线,【七煞】猝不及防地坠落,然而,接住他的却不是大地,而是另一根丝线。   乌云当中,巨大的丝线蝴蝶同样从云端探下丝线,紧紧缠绕住了第一个掉落的猎物。   【七煞】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被不断吸食,他挣动了一下,便见越来越多的黑白丝线垂落,层层包裹住了他。   【七煞】在逐渐成型的茧中不停扭动,脸上不见惧意,口中仍暴怒地在吼着:“我要杀了你们!”   黑白傀儡丝无动于衷地将他完全包裹,彻底地遮住了他的口鼻,于是,【七煞】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再看巫烬,一击得手,他立即松手坠落,矢墟的机械臂再次接住他,将他往高空投掷而去。   仿佛察觉到了威胁,命运之线卷着猎物快速回缩,巫烬只来得及放出【天灾—大地】,剩下的【时间】和【天灾—天空】俨然已经来不及抢回了。   数根傀儡丝包裹住了【天灾—大地】,快速地蚕食着她的力量,剩下两个【天灾】感受到了同源传来了剧痛,一时间,俱是惨叫出声。   丝线蝴蝶似是不肯放弃剩余的猎物,密密麻麻的傀儡丝从天幕垂落,探向被已经非常接近云端的【时间】和【天灾—天空】。   为了争夺两个猎物,命运之线跟傀儡丝进行了一场角力,被夹在其中的“猎物”几乎被撕扯成两半。   【时间】看着这一幕,忽然自嘲一笑:“谁说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仿佛历史重演,十年前,他被【黄粱】和【命运】联手背刺,十年后,他依旧被【黄粱】和【命运】背刺。   他这一生,怎么都逃不开被背刺的命运。   可笑,可笑。   时启曾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却没想到,就连时间,也敌不过命运的腐蚀。   猎物都已经到了嘴边,【命运】绝不可能让岑浔就此夺走,两方角力许久,【时间】和【天灾—天空】最终还是被【命运】吞噬。   钟楼楼顶上的【天灾—海洋】惨叫一声,瞬间失去了三分之二的本源,她当即昏厥在地。   巫烬,矢墟,空禛收到岑浔的信号,并不恋战,及时回撤。   噩梦大学上空的乌云翻涌得如一锅沸水,一人踩着红线,从云端优雅步出。   玫红的眼眸潋滟生辉,带着些微的笑意,【命运】身着一套黑红色的裙装,神祇般降临。   分明刚刚才跟岑浔争抢过猎物,【命运】的态度却非常和煦,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朝岑浔伸出手,轻笑道:“我的弟弟,不与我打个招呼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岑浔冷眼望着她:“我认为并没有这个必要。”   “说出你的目的,【命运】。”   【命运】微微一笑:“我的目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岑浔目光微深。   就在此时,噩梦世界的所有诡怪同时收到了来自噩梦系统的公告。   岑浔面前,黑底血字的系统面板自动展开。   【经系统检测,现实世界占人口总数50%的人类都已成为玩家,本次推广活动正式截止!】   【本次推广活动中,诡域“噩梦大学”的推广总人数位列第一,恭喜该域主获得由《噩梦世界》颁布的神秘奖励!】   系统面板消失的瞬间,所谓的“神秘奖励”也跟着发放到了岑浔的手中。   那是一根鎏金权杖,它足有一人高,顶部镶嵌着一枚赤红色的宝石,月华和日辉交相辉映,环绕着它,使得这根权杖更显圣洁,哪怕光线如此黯淡,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辉。   触碰到它的瞬间,岑浔就意识到,它就是卡俄斯的神杖,不仅镶嵌着一块完整的神格,还附带着噩梦系统的完整权限。   【命运】的目光落在了权杖上,她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我的弟弟,我已经为你做出了预言,这次,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神格已经落在了你的手上,你会选择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爱人的性命?   【命运】期待着岑浔最终的抉择。 第142章   一道惊雷划过现实世界的上空, 世界各地都被滚滚乌云笼罩。   这仿佛是某种不详的预兆,加上忽然恢复的记忆,人群大多乱了起来。   “异端监测局怎么能这么做!我们普通人的命不是命吗?”   “我想起来了,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十年前就在H市上学!”   “异能者很了不起吗?吃了这么多年的红利,保家卫国都做不到, 尽干害人的事!去死吧他们!”   “老子不干了!老子直接跟他们同归于尽!”   愤怒的人们涌向各地设立的异端监测局分局, 不顾异能者们的阻拦,狠狠砸倒了写着“异端监测局”的牌匾。   分局局长不得不出面调停, 试图安抚群众的情绪, 一袋厨余垃圾冷不防砸了过来,馊臭的汤水淌了负责人一身。   分局局长都愣住了, 他看着天幕的乌云,看着人们愤怒扭曲的面容,看着被泼上污秽液体的大门, 忽然有种末日将至的悚然感。   十年前的那桩丑闻,彻底引爆了积压已久的矛盾, 提前促成了异能者群体与普通人群体的对立。   背叛在先,异能者再也无法战局舆论优势, 分局局长在下属的掩护下回到办公室, 他抖着手打了个电话,想要询问上级应对措施,听到的却只有忙线的嘟嘟声。   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就连异端监测局的总部, 都已经陷入了混乱无序当中。   十年前的的灰暗真相乍现,总部的所有异能者都被如此不堪的过往震住了,以至于看到名义上的“叛徒”出现后, 他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封霁寒轻轻放下齐怀风,让他靠坐在一旁的墙壁上,而后他站起身,看向昔日的同僚们。   “你……”从大楼里涌出的异能者们面带茫然,还在消化刚刚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霁寒目光幽凝地看着他们,那双琉璃瞳里什么都映不出,透出一种空茫茫的悲悯:“你们都离开吧,剩下的事,由我来终结。”   异能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究竟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姜局来了”,他们才像是猛然惊醒,纷纷看着声源处。   姜局,异端监测局总部的局长,全名为姜尘镜,今年49岁,看上去并未有衰老的痕迹,却已早生华发。   他缓步而出,在众人的注目下,站定在封霁寒的不远处,口吻仍是严厉的:“你假传消息,害死那么多人,还敢回来。”   封霁寒神色未变:“局长是在说你自己吗?”   他的话立即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马上有人急声问道:“局长,那段记忆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十年前,异端监测局真的撕毁了《新世界和平公约》,一手挑起了神战?”   姜局没有回头,闻声只是叹了口气:“我承认,《新世界和平公约》确实存在,可那只是诡怪迷惑我们的手段而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难道真的觉得,就算局里同意协议,诡怪就能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和平共处?”   “就算合作不成,那你们也不能主动挑起神战啊!”异能者急了,几乎破音地吼道:“多少人死在了神战里,你知道吗!我们异端监测局是为了保护人类而生的,你们这样做,置我们于何地!”   “愚蠢,”姜局皱眉:“为了更长远的和平,一部分人的牺牲是必要的,如果没有人牺牲,怎能换来这十年的风平浪静?”   见他亲口承认,一部分异能者直接崩溃了,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报之以崇高理想的工作,竟然是在为这种组织助纣为虐!   “我不接受这种说法!”一个异能者摘下胸前代表异端监测局的胸牌,狠狠掷在地上。   “我们的同胞,可以死在诡怪手里,死在英勇的战斗中,但他们绝不能,死在同伴的欺骗里!”   其他异能者同样决绝地摘下了代表自己身份的胸牌,接二连三地将它们丢在了地上,仿佛某种宣誓。   姜局叹息着摇头:“你们还是不懂。”   “只要噩梦世界诞生,十年的时间,足够多少人活下来?你们应该感谢做出决定的我们。”   “我们帮公众承受了选择的痛苦,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决定,”姜局的语气淡淡,像是对天真的孩子们感到无可奈何:“我们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做更长远的打算,只有这样做,人类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这也是你们挖出【神胎】的原因吗?”封霁寒冷冷地问。   “啊,【神胎】,”姜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的,神胎。”   “我们的世界,被一个陨落的神明弄得乌烟瘴气,想要终结这一切,唯有造出另一个神。”   姜局的神情因激动而略显扭曲:“什么《新世界和平公约》,什么保证,都是假的,只有成为神,才能将入侵者们彻底地赶走,这才是人类唯一的解!”   封霁寒的唇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不,成为神,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的妄念,你不是为了赶走诡怪,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膨胀的私欲。”   封霁寒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否则,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身躯来铸就噩梦世界?而是骗别人去送死。”   闻言,姜局那张向来严肃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小封,成神的路上,总会流血的啊。”   “就差最后一点点了。”姜局朝封霁寒伸出手:“这几年里,无论我再怎么吸收力量,距离神级,总是差那么一小步,我想了很久,我究竟还差什么。”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我还差一枚神格啊。”   姜局低低地笑:“属于【神胎】的那枚神格,就在你的身上,对不对?”   封霁寒轻抚了一下胸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在我的身上,怎么,你想要?”   四周的异能者不由惊愕。   “什么神格?”   “他们在说什么啊!”   “局长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一直在吸收力量?”   分明周围还有很多人,姜局却仿佛已经将他们视若无物。   他紧紧盯着封霁寒,旁若无人地开口:“就差一点点了,只要吞噬你的灵魂,这具神躯,就能彻底成为新神!”   说罢,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从不远处吸来一个异能者,五指紧紧掐住那个异能者的脖颈,威胁封霁寒道:“把神格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他!”   这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成神的贪婪欲望彻底占据了人性,为此,姜尘镜不惜以人命来威胁封霁寒。   其他人纷纷震惊于局长的转变,反应过来后,立即就要使用技能来救同僚。   然而等他们使用技能时,却发现自己的那些技能全都失效了。   局长,竟然也拥有技能——【无神领域】。   “交出来!”姜尘镜又威胁了一句,见封霁寒没有马上动作,他立即扭断了手中异能者的脖颈。   “嘎嘣”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四下瞬间变得死寂。   众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那个冷酷的熟悉人影:“局长……”   面对这场闹剧,封霁寒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治愈术笼罩了那个死亡的异能者,下一秒,那人惊喘了一声,活了过来。   “我原本还对你抱了一丝幻想。”封霁寒轻声道:“现在看来,我不必留手了。”   “你想对付我?”姜局哈哈大笑:“我们有着同样的技能,同样的等级!你想怎么打败你自己?甚至,你身上还有一条限制杀死人类的基因锁!”   “神可沦为人类鹰犬,人类亦可成神!”   姜尘镜笑罢,从身上拿出一个按钮,按下。   异端收容处旧址,位于海底的“卡俄斯之心”被轰然炸毁,由它辐射出的污染立即开始扩散至全世界,如果人类被污染,很快就会陷入疯狂,异化为神智尽失的低级诡怪。   “把神格给我,”姜尘镜向封霁寒展示了异端收容处的情况,蛊惑他道:“只有神才能终结这一切,你难道想看到生灵涂炭吗?”   “并非如此。”封霁寒缓缓说:“人亦可终结这一切。”   姜尘镜微微皱眉。   在他面前,封霁寒的身后出现了一对羽翼,不同于以往黑白相间的羽毛,这次,他的羽翼是全白的,散发着点点光辉,看上去无比圣洁。   封霁寒的手中,亦出现一把光剑。   【圣天使·圣裁之剑】!   姜尘镜敛起了神色,他漆黑的眼珠变成了如封霁寒一般的琉璃瞳,身后同样展开了一对差不多的雪白羽翼,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他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把圣裁之剑。   两道白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弧度,重重碰撞在一起,而后分开,在空中再次碰撞!   几个回合后,姜尘镜的胸口被封霁寒的剑穿透,他不得不落在一栋大楼的楼顶,用技能治愈身上的伤口。   在他对面的大楼上,封霁寒缓缓落下,楼顶的狂风拂过他身后雪白的羽翼,在姜尘镜愕然的目光中,那些雪白的羽翼如同被漆黑的墨水浸染,转瞬间变为了全黑。   【堕天使·大缚灵术】。   黑暗的漩涡在姜尘镜脚下升起,无数鬼手从中探出,紧紧缠住了他的四肢。   漆黑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一道剑光在姜尘镜的余光中亮起一瞬。   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   姜尘镜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穿透自己胸口的血红长剑。   【堕天使·堕狱之剑】。   罪孽滔天之人,周身会燃起罪恶之火,下入地狱。   姜尘镜的身上燃起了黑红色的烈焰,灼烧灵魂的火焰带来了剧烈的痛苦,无论姜尘镜用治愈术如何治疗,都无法熄灭这地狱之火。   “不、不可能……”姜尘镜目眦欲裂:“你怎么可能拥有别的——”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封霁寒不带感情地说:“是你们,让我看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是神又如何,是人又如何,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和平二字。”   “既然你们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   封霁寒松开持剑的手,转而掐住了姜尘镜的脖颈,他的羽翼再次变为纯白。   姜尘镜感受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力量荡开,他猩红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愕:“你要……做什么?”   封霁寒闭上眼,银发随风扬起:“我要将一切的污染,都从这个世界里剥离出去。”   “包括因污染而生的异能。”   刹那间,姜尘镜瞳孔震颤。   多年前,一位被袭击的神明陨落在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污染,这污染不仅孕育出了诡怪,还催化出了异能者。   为了对抗污染,这个世界孕育出了它的神明,【无神领域】、【大治愈术】、【弥赛亚.情结】、【圣裁之剑】……它们原本都是用于剥离、净化污染的神明权柄。   世界在竭力自救,可人类却挖出了尚未成型的神明,让祂胎死腹中。   如今,身为人类的封霁寒已经失去了神的权柄,但曾经作为神的责任,依然让他无法放下这个世界的生灵。   “保护人类,是基因锁赋予我的枷锁,还是世界给予我的责任,我已经分不清了,”封霁寒疲惫地望着翻涌的乌云:“这是最后一次,之后爱也好,恨也罢,我希望我的一切,只为自己而生。”   从某种角度来说,神胎即是世界本身,姜尘镜只是用某种方式寄生进了神胎当中。   因此,通过神胎这个媒介,封霁寒可以勉强发挥神的一点权能,借用世界的力量,将净化的力量扩散出去。   排除、剥离、净化。   在呼啸的狂风中,封霁寒不合时宜地走了一下神。   他想到了自己跟【命运】定下的交易。   做交易的时候,封霁寒并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陷阱,当他在酆都鬼城见到【命运】,后从岑浔口中得知【命运】的力量来自命运之线对她的供养后,封霁寒才惊觉被骗。   为了拿到完整的权柄,岑浔是势必要击败【命运】的,而要击败【命运】,岑浔就必须斩断所有命运之线,完全断掉【命运】的力量来源。   那一刻,封霁寒终于明白了【命运】非要让他与命运之线绑定的险恶用心。   【命运】早就看到了他跟岑浔的未来,【命运】要岑浔在他跟神位之间做出抉择,用他的命威胁岑浔做出决定。   偏偏,【命运】狡猾地禁了封霁寒的言,让他无法向任何人提起这段交易。   这导致封霁寒无法向岑浔询问他的计划,只能被动地等待结局。   封霁寒平静地想,【命运】的确擅长玩弄命运,玩弄人心。但是,她对岑浔实在不太了解。   他的邪恶毛线球,最讨厌被威胁。   *   噩梦世界。   “选择?”岑浔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权杖顶端的赤红宝石,讥讽地弯起唇角,他掀起眼皮,眼角眉梢倏然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戾气。   “这是我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你为我做选项?”   “你的确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岑浔冷冷道:“但就是那么巧,我最讨厌无法被自己掌握的命运。”   【命运】微微扬起眉梢:“哦?”   “所以,你要选择毁灭人类,杀死我吗?”【命运】微微偏头,似乎很是期待,语气甚至非常温和:“当然可以,噩梦世界的权限,现在正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令它砸向人间,它自然是会遵从的。”   “不,”岑浔勾起唇角:“还有第三个选项,不是吗?”   “命运的创造者,从来不是名为【命运】的诡怪,而是人类自己,”岑浔道:“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创造如今繁华的现代社会,靠的是不断战胜命运,战胜腐朽的一切——而不是命运的施舍。”   【命运】笑意微敛。   岑浔举起权杖,那颗赤红的宝石在辉光中闪耀着无法直视的美丽光华,岑浔启用技能【绝对领域】,声音沉冷,一字一句地宣布:   “我宣布,从此刻起,人类的命运,都将归还于人类本身。”   伴随着岑浔的话语,一道不可逾越的强大规则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快速笼罩了【命运】。   在【命运】惊愕的目光下,命运之线纷纷从她的身上剥离,数不清的红线没入云端,回到其对应的人类身上。   强大的规则带来的是巨大的消耗,岑浔手中的权杖则寸寸皲裂,岑浔却视若无睹,只冷眼旁观着【命运】的陨落。   到了这个地步,【命运】终于明白,岑浔的“第三个选项”究竟是什么。   岑浔竟然要以燃烧神格为代价,强行为苍生逆命!   他想让封霁寒存活,为此,他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神位。   但他,同样不想让彻底堕化的【命运】成为神。   随着命运之线脱落得越来越多,赤红色的美丽宝石上出现了裂痕,【命运】终于蹙起了眉,她问岑浔:“你不想成神了吗?”   岑浔倦怠道:“我只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至于神位……”岑浔抚摸着那颗赤红宝石,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有了一个比它还要珍贵的宝物。”   赤红宝石上裂纹遍布,在某一刻,它四分五裂,纷纷扬扬地从权杖顶端落下。   现实世界,混乱的人群短暂地一怔。   他们莫名有种感觉,好像有某种一直禁锢着他们的东西消失了。   而就在此时,一阵温柔的风拂了过来,吹散了心头燃烧的怒意,莫名让他们平静了下来。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时间回到最初,他们能记起母亲第一次抚向他们的温柔双手,或许才能形容这种玄妙的感觉。   安全的,温暖的,充满爱意的……   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下,他们就如同襁褓中的婴孩,纷纷陷入了沉睡。   喧闹的大街小巷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不断蔓延,扩散至整个城市、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   封霁寒终究是支撑不住,力竭地倒下,姜尘镜的灵魂已经被地狱之火燃烧得奄奄一息,同样无力挣扎。   他们一起从楼顶坠落,重重砸进了地面,留下了一个深坑。   姜尘镜仰躺在坑中,用充血的双眼看向漆黑的天空,眼中仍闪烁着极度的不甘,可就在此时,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抽离。   阴暗的贪欲终于被久违的人性压制,姜尘镜睁大眼睛,脑海中闪过发生的所有事,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连串不成人声的悲嚎。   他都做了什么!   不,不……这不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   这一刻,灵魂灼烧的痛苦都比不过骤然清醒后涌来的悲痛,姜尘镜想起了他与那个诡怪做的交易。   “就用你的正直无私,换取人类和平的未来,你同意吗?”   “我……同意。”   就因为他轻信诡怪,竟酿成如此大错……   他该如何偿还罪孽,他该如何向死去的那些同胞忏悔?   绝望到极致的悲痛中,姜尘镜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接着,一双手覆到了他的双眼上,抚平了他所有的伤痛。   “睡吧。”封霁寒轻声道。   于是姜尘镜就这么睡去了,在生命的最后,他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封霁寒同样倒在深坑里,遥遥望着天空,他发现了从身上剥离的命运之线,自然明白了岑浔最终做出的决定。   封霁寒咽下涌到口中的血,笑了笑:“我老婆……果然是最棒的。”   “只是……可能要迟点再见了。”   身下的大地隆隆震动了起来,恍惚间,封霁寒似乎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回音。   他由世界孕育,如今他力竭濒死,只能回归世界的怀抱,等待下一次的孕育。   希望他的小毛线球不要太难过,很快,他们就会再见的……   封霁寒混沌的思绪已经无法思考,他和姜尘镜一起被大地吞没,沉入了地底。   *   岑浔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眉头不解地微蹙。   岑浔分明感觉到,他刚刚已经耗尽了自己和神格的力量,可此刻,他却感到,有一股充盈的力量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怎么回事?   即将陨落的【命运】注视着岑浔,在她为岑浔和封霁寒做出预言的时候,她从未想到,他们还能走出第三条路。   每一条通往最终的路径里,都没有出现过“岑浔愿意放弃神格,归还命运于人类自身”的画面。   这就是“爱”的力量吗?【命运】困惑地想。   【命运】无法理解“爱”,所以她永远无法将“爱”加入命运的变量当中,做出完全正确的预言。   就如同此刻——   命运虽然发生了连她都不曾预见的偏移,但某些未来,依旧是避免不了的。   比如,无神论者的陨落。   “恭喜你,四弟,”【命运】微微笑了起来:“你通过了最终的考验。”   岑浔的脸色却不太好:“最终考验?”   “你看,你放弃了神格,选择用它造福人类——这就是卡俄斯想要的继承人啊。”【命运】开了个玩笑:“虽然你只是为了救你的小鸟而已。”   “但是,为一人爱苍生,这难道不算爱吗?”   岑浔只觉荒谬:“所以呢?”   “真正的神格,并不是那颗宝石,”【命运】叹息:“其实从一开始,神格就已经在你的身上了。”   对上岑浔的目光,【命运】好心地给了他一个提示:“内测副本的‘钥匙’。”   岑浔目光微微一凝,他自然也想起来了,那把玩家一直在寻找的“钥匙”,直到最后都没出现。   他闭了闭眼,看向【命运】:“那你在抢什么?”   【命运】再次露出了那种带着狡猾的笑:“摆脱既定的命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愿望。”   祂是名为【命运】的诡怪,祂可以操纵命运,祂同样受命运所缚。   童瞑无语道:“意思是,你就是纯纯想报复社会是吧,自己挣脱不了命运,就想让别人也过得不舒坦。”   “是啊,”【命运】竟然承认了,笑眯眯地看着童瞑:“六弟,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童瞑面色微变。   “那个孩子,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看到了他的命运。”【命运】自顾自地说道:“他会让你感受到痛苦吗?我很好奇……可惜,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童瞑如遭雷劈,立即用放在周眠身上的眼珠去看他,   神战的战场如此混乱,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的全知视野,所以神战期间,童瞑只能短暂地将目光从周眠身上移开。   周眠身上的眼珠传回了最后的讯息。   他看到周眠颤抖着在他的眼珠上落下一吻,感受到周眠逐渐消失的气息,童瞑心神俱震,几乎失态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是我将他救下,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看到童瞑失态,【命运】愉悦地勾起唇角:“我要死了,他自然会跟着我陪葬。”   “怎么,那孩子没告诉你,他自己的命运吗?”   【命运】饶有兴趣地说:“我早就给予了他预言,他会死在与我断开联系的那一刻,回归本该死亡的命运轨迹上……哎呀,那个傻孩子,竟然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原本我还想用他威胁你,让你主动自杀呢。”   “你——我操!”童瞑彻底崩溃,抓住空禛的衣领,报了个坐标:“快把我送到周眠身边,快!”   空禛眼中露出鄙夷,但还是依言给心急如焚的童瞑开了个通道。   目送童瞑离开,【命运】收回玩味的目光,又转向了岑浔:“你以为,你没有选择毁灭人类,就能获得幸福了吗?”   “我的弟弟,我为你惋惜,任凭你机关算尽,终究只能……触碰到虚无的镜花水月。”   这是【命运】在陨落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岑浔静静站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通过复制的全知之眼,他看到了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   倏地,岑浔生生被气笑了。   他在这里帮人类摆脱【命运】的枷锁,那个世界却直接把他的小鸟给吞了?   封霁寒完成了他的使命,如今污染已除,外敌已清,那个世界哪还需要孕育神明来自保?   他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那个世界重新孕育出他的小鸟?   岑浔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他只爱一人,不爱苍生。   如果给不出他想要的。   那就一起毁灭吧。   另一边,终于推平联邦总部的玩家们,收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   【已达成歼灭敌军目标,恭喜帝国阵营获取最终的胜利!】   【滋滋……主线任务刷新中——】   【主线任务:杀死“诡日”级邪神】   【任务失败惩罚:噩梦世界坠落,撞击现实世界。】   玩家:“!!!”   他们豁然抬头,却见头顶的星云散开,倒悬在天际的,俨然是他们遥远的家园。 第143章   忽然得知这样的噩耗, 玩家们都被砸懵了。   “诡日级邪神,我靠,这得是最终BOSS吧?”   “这么突然??不是, 我只是个刚推完塔的小兵啊!”   “这是来真的?不要哇!我爸爸妈妈还在家里呢!”   倒悬在天幕上的家园是那么清晰, 如同一座巨山,高高地压在他们的头上, 玩家们全都慌了, 好半晌才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都别慌,管他什么邪神, 为了我们的家, 咱们都得去会他一会!”   “总不能试都不试吧。”出声的那个玩家提高声音:“是骡子是马,咱们都去见见, 大不了,就给咱们蓝星陪葬,反正家都没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这番话获得广大玩家的一致认可,于是众玩家按照系统提供的坐标, 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但是越走, 他们就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邪神所在的位置……好像在他们的噩梦大学里?   等他们抵到原本噩梦大学所在的坐标, 所有玩家都被惊呆了,原本富丽堂皇的王宫居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好像爆发过一场规模巨大的战斗, 废墟当中, 唯有那座悬日钟楼仍屹立不倒。   在废墟之上,他们熟悉的院长们皆化为诡怪形态,像是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玩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立场一向更倾向玩家的噩梦大学,为何会突然对玩家动手,但现实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   全体玩家都做好了准备,等待最终BOSS出现。   在他们的紧张的注目下,顶级诡怪簇拥的至高处,那位传说中的诡日级的邪神终于现身。   祂……他黑发雪肤,有着一副所有玩家都记忆深刻的长相,对比周围那些狰狞的诡怪,他的身影显得如此孱弱,可他又偏偏站在那里——那个特殊而敏感的地方。   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但饶是如此,仍有大部分的玩家感到不敢置信,有人甚至失声喊道:“岑老师!怎么是你?!!”   这个玩家是内测玩家,身为内测玩家,他对保护过玩家的“岑教授”有着天然的好感,打死他都想不到,他的白月光岑老师会变成最终BOSS。   不,不对!   一部分玩家骤然惊觉,明明岑老师一直在被校长打压,怎么会变成最终BOSS呢?   除非,他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岑老师并非一直在被校长打压。   或许真相是——他就是校长本身。   而他们玩家,一直在被岑浔的表现耍得团团转,甚至还在网上各种给岑浔抱不平……   玩家们瞳孔地震,眼睁睁看着岑老师对他们露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   “我的学生们……别来无恙。”   有些玩家接受不了被喜欢的白月光老师欺骗感情,痛苦地喊出了声:“岑老师,这是为什么啊!”   他们冷酷美丽的老师没有回答,抬起手里的权杖,斜斜指向他们,淡淡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战胜我,或者,向你们的世界祈求存活。”   玩家们陷入死寂。   ……   童瞑猛地推开门,脸色铁青。   守在房间里的人一惊,全都抬头看了过去。   童瞑没顾得上关注其他人,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行军床上的周眠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周眠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童瞑游魂似地走过去,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周眠半抱起来,周眠的脑袋垂在他的脖颈处,是他清醒时绝不会有的温顺。   童瞑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   全知的感知是那么的一览无余,清晰到他能感知到周眠的生命是如何一点点地流逝,最后只剩微弱的一息。   宿明祁在一旁沉声道:“小周忽然就倒下了,我们找不出原因,我只好对他用了【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可以让任何生命体无限接近于死亡状态,宿明祁曾用过这一招,强行留住了云时卿的最后一息,为云时卿转化为诡怪争取到了时间。   周眠被抽离命运之线后,生命体征快速消失,宿明祁不知发生了什么,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对他使用【向死而生】。   无限接近于死亡,总比完全死亡要好。   云时卿的案例,让宿明祁抱了一丝期待,说不定,周眠也能凭借着剩下的一息转化为诡怪呢?   童瞑环抱着周眠,语气僵硬道:“你们都出去吧。”   以为童瞑有办法救周眠,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依言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童瞑才低下头,在周眠的冰冷的额头上落了一吻。   身为预知,周眠可以预测到自己的死亡吗?大概是可以的,周眠最终落在眼珠上的一吻,或许就是他最后的告别。   周眠那时在想什么呢?童瞑想不通,不是讨厌他吗,死前亲他又算什么?   不行,他必须把周眠弄醒,找周眠问个清楚。   童瞑将额头抵在周眠的额头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从前他对四哥说过的话,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类,你为什么偏要守着那一个?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世界上有无数个人类,但只有一个周眠。   云时卿和宿明祁一起走出了房间。   “小周还能回来吗?”云时卿忧心忡忡地问。   宿明祁答得坚定:“一定能。”   他们一起走到窗前,看着天幕上倒悬的另一个世界。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实世界的人类们大多陷入了沉睡,因此,无人得以看见这恐怖的一幕。   在岑浔与【命运】对峙时,云时卿侵.入了异端监测局总部,联同管理员01,将噩梦大学的推广码发送至全世界的用户手中。   这就相当于,云时卿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岑浔身上。   然而,头顶倒悬的世界,似乎是在对他说,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他赌错了。   云时卿笑笑,到了这种时候,他竟没有感到灰心,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还未到彻底消亡的时刻。   “假如世界就毁灭在这一刻,你想对我说什么?”   噩梦世界压近时,云时卿这么问宿明祁。   宿明祁想了想:“想跟你道歉。”   “道歉?”   宿明祁目光微移,生死关头,他终于提起了那件他们一直在回避的事情:“那一天,我不该……强吻你。”   宿明祁说的是那天为了献祭的事,他跟云时卿吵了一架,吵架过程中,宿明祁突然没控制住情绪,按住云时卿,将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用吻封缄。   云时卿离开后,每想起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争吵,宿明祁总觉得后悔。   千头万绪,说不分明。   云时卿转过宿明祁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脸上多了一分笑意:“好吧,我接受道歉。”   满目疮痍的背景中,云时卿缓缓凑近,在宿明祁瞪大的眼睛里落下一吻,抵着他的唇喃喃道:“现在,我报复回来了。”   噩梦世界已经压低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很快,它就要撞上现实世界最高的建筑。   死亡的压迫徘徊在现实世界的头顶,再次激发出了世界求生的意志。   噩梦系统突然弹出,显示收到了一份未知邮件。   岑浔看过邮件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挥散了倒悬在空中的虚影。   现实世界,倒悬的噩梦世界已然撞上了最高的建筑,然而崩塌声并未响起,从碰撞的地方开始,整个噩梦世界逐渐化作星星点点的白光,消散于天际。   一场灭世浩劫,就如同一场幻梦,消弭于无形。   岑浔看到了噩梦系统刷新出的新面板。   【诡怪名称:岑浔】   【阵营:噩梦阵营】   【诡怪等级:诡日级】   【已获取积分:???(超出系统计算极限)】   【已获取信仰值:3,623,636,587(梦境的权柄由你掌控,你是当之无愧的梦境之主。)】   梦境之主吗……   现实世界,第一缕阳光破开乌云,落在了大地上。   昏迷的人类纷纷醒来,茫然地互相望着,此时的他们还没意识到,异能已经离他们远去,一切秩序都将再次重建。   一个月后。   岑浔怀着抱着一颗鸵鸟蛋大小的黑白鸟蛋,用指纹解开了别墅大门的密码锁。   长时间没人居住,屋子里已经有了些灰尘,岑浔略微抬指,数根金线从虚空中探出,自发地开始打扫卫生。   是的,升到神级后,岑浔的黑白傀儡丝就变成了金色,岑浔觉得这颜色十分俗气,但又拿它没有办法。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岑浔随手将怀里的蛋放到身旁的沙发上,腾出手接了电话。   趁岑浔不备,那颗黑白花纹的蛋忽然动了动,先是慢腾腾竖立起蛋身,然后从沙发上弹了下去,骨碌碌滚远了。   岑浔余光瞥到,快步过去将它按住,皱眉斥道:“滚什么,也不怕给自己摇散黄!”   鸟蛋左右晃晃,好像分不清东南西北似的,啪叽一声,仰倒在了岑浔的手心里。   岑浔叹了口气,像托塔天王似的将鸟蛋托起来,仔细地将它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磕碰,这才放心地将鸟蛋揣回怀里。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   “喂喂,四哥,四哥你听到我刚刚说的没有?”童瞑在那边委屈道:“你别只顾着玩你的蛋,管管你可怜弟弟的死活啊。”   岑浔摸着鸟蛋淡定道:“急什么,都一个月了,差这几分钟吗?”   童瞑在那边卖惨:“差啊!怎么不差,我还等着问小周呢,他最后亲我那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爱我了——哥,我的亲哥,求你了,快点来看看吧!”   岑浔被他烦到,只好说:“行了,我等会儿就过去。”   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岑浔抱着鸟蛋跨过空间门,抵达了童瞑所在的私人医院。   高级单人病房里,周眠静静躺在床上,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仍显示着平平的直线,可周眠的脸色却是红润的。   一个管子连接着周眠的手臂,正往里面缓缓输送一种翠绿色的液体。   这是生命之泉,岑浔从生命之神那里换来的东西,可以温和地改变人类的体质,让人类可以接受神格的力量。   岑浔看了会儿周眠,点头:“差不多了。”   他又问童瞑:“你想好了?真的要把一半的神格送给他?”   岑浔封神后,童瞑同样拥有了一枚神格,成为了岑浔的从神。   从理论上说,童瞑是能将神格一分为二的,但代价是,他将沦为半神,能看的东西被限制于“过去和现在”。   而作为另外半个神格的拥有者,周眠也会变成半神,唯有用“神”的力量来改变周眠的命运,才能将他从本该早亡的命运里拉回,对冲【命运】对他施加的影响。   童瞑无所谓地耸肩:“我本来能看到的就只有过去和现在,等小周拿到我另外半个神格,我照样能知道未来,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岑浔深深望着他:“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让出空位,把周眠身边的位置给了童瞑。   童瞑坐在床沿,低着头,轻碰了一下周眠的侧脸,忽然开口说:“哥,其实我没想到,我也能成神。”   岑浔看向他。   童瞑笑了笑:“这个神位本就是因为周眠得来的,因为我爱他,我爱上了最不可能爱上的人类,所以,我也通过了卡俄斯的考验。”   “连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他说着,将手缓缓伸进了胸膛,颤抖地拿出了半枚如同黑曜石般的碎片。   它是如此灰暗,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身上,仍闪烁着一点微光。   多么不可思议,在他这个最污浊的地方,竟然能开出一朵恶之花。   闪烁着微光的神格没入周眠的胸口,平静了许久的心电监护仪上,再次出现了代表生命的曲线。   周眠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闭上许久的眼睛。   他的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仿佛还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童瞑握着他的手,笑得恶劣:“周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先一步离开。”   “全知和预知,本就该纠缠到底。”   周眠听到了他的声音,目光微转,落在了童瞑的身上。   无需解释,就在这一瞬间,周眠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望着童瞑,张开嘴,声音微颤地问:“值得吗?”   童瞑笃定地笑了。   “值得。”   ……   岑浔悄悄退出了病房。   怀里的鸟蛋似乎很激动,在岑浔怀里高高兴兴地晃动了几下,岑浔觉得好笑,摸了几下作为安抚,带着它走出了医院大楼。   阳光落了下来,映得周身暖洋洋的。   神抱着他的小鸟,行走在人类的街道上,这对奇妙的组合是如此的显眼,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与人类擦肩而过的瞬间,岑浔听到了人类热烈议论的话题。   一夜之间,异能者的异能忽然消失,整个世界的秩序重新洗牌,异能者优待条款正在进行废除流程,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转变。   岑浔倾听了一会儿,低头对怀里的鸟蛋说道:“这会是你想要的新世界吗?”   鸟蛋轻轻晃动,像是肯定的回应。   这片土地上,曾发生了太多苦厄与别离。   但能确定的是,黑暗血腥的时代已成为过去。   新的时代,即将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