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全都不是人》作者：香酥脆脆球
　　文案:唐潇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
　　普通到每天生活都枯燥无味。
　　早上起来帮103的林奶奶把棺材推出去晒晒。
　　上学回来帮205的小姐姐疏通一下堵住水槽的头发。
　　晚上睡觉前帮308的孕妇找一下调皮的孩子。
　　还要帮常年不回家的444房主投喂小动物。
　　虽然棺材里重得跟有人躺着一样，水槽里的头发好像会动，房间床底下时不时扫出一些诡异的眼睛……
　　唐潇依然觉得邻居们都是正常人。
　　唯一苦恼的是外面有人传谣，说幸福小区闹鬼。
　　唐潇对此只想说:危言耸听！
　　他的邻居们明明都是好人！
　　幸福小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小区！
　　…
　　突然有一天，这个世界闹鬼了。
　　世界陷入混乱后，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撞鬼。
　　图书馆、餐厅、学校……甚至是路上。
　　死亡人数激增。
　　可特殊管理局却发现，只要是和这个叫唐潇的年轻人扯上关系的厉鬼。
　　不管怨气有多重，戾气有多渗人，结局都是“消失”
　　他们找到唐潇当面质问他都做了什么。
　　唐潇眨眨无辜的狗狗眼，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我只是邀请它们去我家做客啊。”
　　“我的邻居们都很好相处哦。”
　　众所周知，幸福小区有来无回。
　　…
　　作为小区唯一的产权主，黎渡在444养了很多“小宠物”
　　这些小家伙当中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捡回来叫唐潇的人类。
　　虽然这个人类胆子很小，经常被他吓到。
　　又很难养，去了很多地方收集的小礼物他都不喜欢。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类，他会一直监视（shijian）…监视（shijian）…监视（shijian）着…他…
　　唯一苦恼的是，这个人类变得越来越香了，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食欲”。
　　精神状态平静发疯受ⅹ分不清食欲和爱意的非人类攻
　　阅前需知：主角有小区团宠体质。
　　内容标签：强强灵异神怪惊悚情有独钟爽文轻松
　　黎渡唐潇
　　一句话简介：合着整个小区就我一个人类
　　立意：热心助人，以善意回报世界


第01章 棺材
　　天光乍开，富有穿透力的阳光直接透着廉价的窗帘照入了室内。
　　唐潇眼皮动了动，过了几秒翻了个身才不情不愿睁开。
　　每天早上不需要闹钟，他都能被阳光照醒。
　　这房子是租的，标准老破小。
　　窗帘也是来时自带的，用料非常薄，一点遮光能力也没有。
　　因为没钱换，他被迫养成早起的习惯。
　　唐潇洗了把脸，简单的洗漱后就准备出门去吃早餐。
　　口袋里一个子也没揣。
　　小区里有人在准备去卖早餐。
　　这个老小区，根本没有物业管理，只有一个天天昏昏欲睡的老头保安。
　　保安吹着空调拿着一个月四千的工资，年级大到可以当唐潇的爷爷，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的腰不要被闪到。
　　卖早餐的王虎抬头看到唐潇往下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早上好。”
　　唐潇也对他笑：“你好，辛苦了。”
　　他长了一双天然的狗狗眼，看着别人的时候仿佛都湿漉漉的，很真诚。
　　脸上干干净净的，皮肤好得跟开了磨皮一般，一个照面就足够叫人心生好感。
　　王虎继续赶着去卖他的早餐。
　　他见到人就推销，唯独不会对唐潇推销自己卖的东西。
　　因为他知道，唐潇太穷了。
　　王虎的早餐都放在一个巨大盒子里，大概是些自己早起做的包子馒头和豆浆。
　　只不过有心人路过的时候，能从那盒子里闻到一丝丝不寻常的腥味。
　　他从来不出去小区卖东西，只在小区内卖，又或者说，自从唐潇住在这个小区以来，他就没见过这个小区的居民离开过。
　　唐潇收回视线，敲了敲一楼103的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有些苍老的声音：“来了，是小唐吧。”
　　林奶奶笑着来开门，她丝毫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年轻人，眼里满是长辈对小辈的慈爱：“快进来吧，我今天下了面条，牛肉是昨天卤好的，还给你那碗卧了个鸡蛋。”
　　唐潇感觉自己要分泌口水了。
　　不过他还是先礼貌的要先帮忙：“林奶奶，我帮你推棺材出去晒太阳。”
　　“诶，好。”林奶奶脸上慈祥的表情不变。
　　唐潇跟在老人身后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了那副被提前打好的棺材，用的是上好的木头，涂了好漆，底下有雕刻，非常巧妙，还刻了个寿字。
　　即便是大白天，有人在房里放了个棺材，那也是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他却习以为常。
　　林奶奶无儿无女，唯一的老伴也很早就走了，她担心自己死了以后没有人给自己好好料理后事，就提前给自己钉了个棺材。
　　怕棺材一直放在房间里太阴湿，每天都要推出去晒会太阳。
　　唐潇知道后就来帮忙了。
　　他是这个小区极其少见的年轻人，自觉地就想多忙点邻居的忙。
　　棺材底下是放了轮子的木板，在推动的过程中，唐潇肚子饿了，不由得推得比平常着急了一些。
　　咚。
　　棺材里传来明显重物碰撞的声音。
　　不像是铁或木头等梆硬东西的撞上的声音，倒像是……用头撞上的声音。
　　唐潇抬起眸。
　　林奶奶依旧一脸慈祥看着他，脸上笑容弧度没有变化，仿佛没有听到刚刚那个奇怪的声音。
　　她朝唐潇招手，仿佛在小声催促着快一些，却在此刻显得这个动作有些僵硬。
　　唐潇眨了下眼睛，什么也没说继续推。
　　因为就在一楼，推出来晒太阳非常方便，唐潇找了个不会阻碍到其他邻居出门的地方放置棺材。
　　林奶奶冷不丁出声：“辛苦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唐潇身后。
　　唐潇没有被吓到，非常平静地开口：“不累，这棺材太重了，林奶奶你自己就不要搬了。”
　　林奶奶笑着点头：“走，上我家吃面去。”
　　这会子她看起来，又和一个和蔼的长辈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回到了103，唐潇端起自己那份满得快溢出来的面埋头就开始吃。
　　长得好看，连快速吃饭都不显得粗鄙，反而有几分叫人心软。
　　林奶奶打开电视机：“慢点吃啊小唐。”
　　果然一打开电视机，唐潇吃饭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他抬起头注意力被电视上播放的东西所吸引。
　　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不过他长相偏幼，狗狗眼总是叫人混淆年纪，这样的举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得奇怪。
　　唐潇也并不是做事那么不专注的人，只是他穷得连电费都不舍得多交，家里的电视机就没打开过。
　　现在可以看，免不了要多看几眼，关注一下实事。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着最近在互联网上颇受关注的一个事件。
　　“关于最近各大高校频繁出现的自杀案件经由警方初步调查，是由一群反社会人格分子集结而成，他们成功在互联网利用一个名为白鸽的软件来找寻受害者……”
　　唐潇吃完面的时候，新闻也正好放到了尾声。
　　他看了眼时间：“林奶奶我该走了。”
　　他成绩优越，却因为补助问题选择了离这个小区最近的一所普通二本大学，还办了走读。
　　林奶奶：“诶好，注意安全啊小唐。”
　　她笑着目送唐潇离开，站在阴影处一动不动。
　　……
　　今天没有早八，唐潇慢慢悠悠赶到的时候，正好在教室门口遇到要进去的常跃跃。
　　幸福小区闹鬼，是那附近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学校离这里不算多近，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传了过来。
　　这两年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连带着社会风向也变得有些怪怪的，有些东西被压下来，但是人心惶惶无法改变，大部分学生有意无意就开始疏远起唐潇，更别提他还是个走读生。
　　好在常跃跃是个心大的，他不仅愿意和唐潇做朋友，带动着自己一个宿舍的人都愿意接受唐潇。
　　和常跃跃打了招呼后，唐潇看向他身后就知道他那几个舍友又逃课了。
　　很快就要结课毕业了，这些平常就爱逃课的人愈发胆子大，干脆连床都不下就派常跃跃一个人来。
　　常跃跃拉着唐潇走到教室内靠窗的位置：“老师快来了，我们先坐下吧。”
　　唐潇点了下头，可有可无地坐在了他旁边。
　　常跃跃嘴碎，一坐下来就开始聊天：“你天天走过来不累吗？”
　　唐潇：“不累。”
　　常跃跃：“毕业以后，你还是搬离那个幸福小区吧，我是不信什么有鬼的，就是那地方实在是太老旧了些。”
　　任凭常跃跃在耳边说了一大通，唐潇的心情依旧十分平静，回答也较为简短。
　　和他那无辜无害的纯良外表比起来，他的性格很内敛。
　　常跃跃则人如其名的思维跳跃：“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那个白鸽自杀事件，据说现在受害者已达上百名，全是学校的学生！”
　　“听说死者都是手机里下载了一个叫白鸽的软件，那上面有人撺掇他们自杀，所以才叫白鸽自杀事件。”
　　“只是现在学生压力太大了。”唐潇翻开书，上面满满都是笔记。
　　常跃跃：“也是，不过我不明白，初高中生自杀是因为压力，那大学生为啥啊，大学生学业压力也那么重吗？”
　　唐潇看了他一眼：“人各有志。”
　　有悠闲的，自然也有卷王。
　　不过他觉得这并不是自杀的理由，只是用来安慰爱胡思乱想的朋友。
　　常跃跃果然被糊弄成功了：“其实现在我们就面临就业压力，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很焦虑的！”
　　常跃跃：“不过我不会去自杀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去自杀的。”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有些害怕模样。
　　唐潇嘴角勾了一下，他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飞快掠过。
　　砰——
　　一身巨大的响声从底下响起。
　　再然后就是四处传来的尖叫了。
　　“有人跳楼了啊啊啊！！”
　　“什么！”常跃跃一跳起来，身体比脑子快立马看向身侧的窗户，从上往下看。
　　顿时没了声音。
　　唐潇就坐在他旁边，距离窗户很近，他拉开常跃跃自己往下看。
　　瞳孔骤然缩紧了一瞬。
　　一具女学生的身体摔落在这个窗户正对的下方地上，歪七扭八的肢体看起来早已都骨折，身后蔓延开巨大的血色湖泊，脸朝着天空，居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因为角度问题，竟好似在冲他们笑着。


第02章 见了鬼
　　王晓花死了。
　　她是学艺术的，之前拍短视频小火了一把，长得漂漂亮亮又会打扮，被评论区很多人戏称南校区校花。
　　谁都没想到她会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当着全校这么多人的面，毫无征兆跳楼自杀。
　　死状惨烈。
　　但比起这个，更多是诡异。
　　她是笑着死的。
　　虽然校方封锁得很快，依旧很多人都看到了。
　　于是当天就有人来学校做心理咨询。
　　警察和穿了白袍子的医务人员都来了很多。
　　拉开了黄色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在这些人当中，唐潇还看到了几个一身黑色作战服的人，却不知那是什么规格的制服，不像是警察也不像是军人，腰间却别着东西。
　　看形状不难分辨出来是枪。
　　国内枪支管制得严格，穿了这制服的人却都有。
　　就连刚刚还有些凶的警官，看到他们也露出毕恭毕敬的神色。
　　唐潇只来得及远远看上一眼，就不得不离开现场了。
　　课也上不了了，他拿着记满笔记的书跟着人流走。
　　若只是一个学生跳楼自杀，也许还不至于全校都停课。
　　但结合最近时事热点，把许多学生吓坏了。
　　常跃跃就是其中一个。
　　唐潇：“你很害怕吗？”
　　自从刚刚不小心看到了尸体后，向来吵吵闹闹的常跃跃变得异常安静。
　　唐潇不放心他，于是干脆护送他去宿舍。
　　而常跃跃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干脆抓住了唐潇的手不放开了。
　　一直到回了宿舍，听到三个舍友在床上打游戏热热闹闹的开黑声音，他才一点点回了魂一般松开了唐潇。
　　唐潇看了眼被抓得很皱的衣袖，眨眨眼什么都没说。
　　常跃跃惊魂未定地坐下：“我觉得我需要申请一下心理咨询。”
　　二狗子从自己的床上探出头：“跃跃？你见着尸体啦？”
　　校园内消息飞快，几个没出门的舍友也在群内看到了消息。
　　他们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见到常跃跃这样，反而有些担心了。
　　常跃跃点点头，却无心理会他们，他再次伸出手想抓唐潇的衣袖：“太吓人了，唐潇你不害怕吗？”
　　手伸到一半，看到唐潇那皱巴巴抚不平的衣袖，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收了回去。
　　唐潇平视着他：“不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唐潇这张显得最多只有十八的脸，常跃跃居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心。
　　唐潇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和他相处的人都变得平静许多，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不过……”唐潇若有所思，突然转折了一下，“我明天陪你去看一下心理咨询吧。”
　　他觉得自己也需要看一下。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自己刚刚好像……还看到了其他东西。
　　他不确定那是只有他看见的幻象，亦或者是真的存在。
　　常跃跃不疑有他，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唐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了！”
　　他刚刚被吓得好像丢了一魂，现在回了宿舍被几个舍友你一句我一句的损着，才有种真实回到人间的实感。
　　常跃跃：“我想去洗个澡，唐哥你能不能先不要走。”
　　刚刚被吓到的时候，他浑身僵硬得不能动，是唐潇最先发觉不对将他从窗户边上拉走，不然他一个人不知道要被吓傻在原地多久。
　　这会产生了点依赖情感，看着唐潇的眼睛里亮亮的。
　　不等唐潇有反应，二狗子率先发出嘲笑：“哈哈哈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吗？”
　　其他两个舍友也笑了，不过并没有恶意。
　　只是为了缓解常跃跃过于紧张的情绪。
　　常跃跃：“要你们管！”
　　唐潇：“好，我先不走。”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朦朦胧胧的，里面还会传来常跃跃的问话。
　　“唐哥你还在吗？”
　　“我在。”
　　唐潇一边看书一边回答。
　　“唐哥？”
　　“在。”
　　这个澡就这么磕磕绊绊洗了过去。
　　常跃跃出来的时候，伴随着一股玫瑰花香。
　　一看就是刚洗了沐浴露被热气烘出来了。
　　没想到他的沐浴露居然还是这么甜腻的香味。
　　唐潇忍不住笑了一下。
　　常跃跃都快看愣了，嘀咕着：“唐哥你笑起来太好看了。”
　　“笑什么呢唐哥？”二狗子看过来。
　　他故意学着常跃跃这么叫唐潇，差点又挨了常跃跃一拳。
　　他们打闹间，那股若有若无香味又消失了。
　　唐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摇摇头：“我要走了。”
　　“走？”常跃跃紧张了起来，“唐哥，你今晚不然就留下来吧。”
　　其他几个舍友也纷纷表示没意见。
　　稀里胡涂的，在常跃跃一阵可怜兮兮的请求下，唐潇还是没能拒绝掉。
　　他自小独立自强，就没住过集体宿舍，可惜谁让他吃软不吃硬，那些冷硬的话无法对着朋友说出口。
　　唐潇有些无奈，按照常理来说，他放了学回去，还需要帮许多邻居的忙。
　　譬如清理水槽头发，和找找总是迷路的小孩之类的事情。
　　他热心习惯了，邻居也都对他极好，早就跟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也正如常跃跃所说，只是一晚上不回去，作为成年人也没什么关系。
　　唐潇被半哄着塞了新衣服当临时睡衣，进入浴室之前他还强调了一遍：“就睡一晚上，明天早上我马上回去。”
　　明天是周六，全天没课，他可以一醒来就回去，这也是他之所以答应常跃跃的原因之一。
　　他们今晚只能两个人挤一个床了。
　　好在他个子矮小一些，唐哥虽然比他高，不过看起来也纤细。
　　进入浴室后，唐潇又想起了常跃跃刚洗完时身上那股甜腻的玫瑰花香，他看向浴室摆放沐浴露的地方。
　　没有找到是花香味的沐浴露，就连玫瑰花味的洗发水都没有。
　　他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
　　到了晚上，二狗子他们去打了饭回来，常跃跃说什么也要请唐潇吃饭。
　　催促着二狗给他买了食堂的两荤一素。
　　平常留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唐潇最多也就舍得吃两个素菜。
　　这次不仅有糖醋里脊，还有蒜薹炒肉。
　　唐潇吃着饭的时候，二狗子几个又张罗着要一起开黑打游戏。
　　在男生宿舍这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再正常不过。
　　唐潇也被邀请。
　　他摇摇头拒绝。
　　宿舍里年纪比他们都大一岁的宿舍大哥开口:“别害羞，再菜我们国服韩信也带得动。”
　　二狗子清嗓:“正是在下。”
　　唐潇笑了一下:“不是，是我的手机内存不够了。”
　　他掏出自己那不知道多久以前出厂的二手机。
　　几个人纷纷沉默了。
　　比他们还没有上大学用的手机还破，让人很怀疑这手机型号是不是早已连手机壳都买不到了。
　　唐潇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我天天清内存，隔一会就得卡，根本下载不了游戏。”
　　他这个态度也让原本有些僵住的氛围再次流转起来。
　　二狗子哈哈笑:“幸好你没掏出个小灵通之类的。”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常跃跃沉默吃着饭，从始至终没有加入进来。
　　自从刚刚吃饭的时候看手机，他就一直这么安静。
　　唐潇是最快注意到的，他神态正常的问:“你不玩吗？”
　　明明是正常的音量在询问，常跃跃还是猛地被吓了一跳:“不!我不玩!”
　　他一个激灵握紧了自己的手机，仿佛里面有什么秘密。
　　他舍友以为他还在害怕白天发生的事情，拍拍他也不勉强，三个人去玩了。
　　唐潇垂眸，看到常跃跃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好像捏住的不是手机，而什么很恐怖的东西随时会从手机里挣脱而出一般。
　　唐潇眼眸微动，看着常跃跃有些苍白的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原以为常跃跃也许会因为白天的阴影而睡不着觉。
　　没想到他一沾上床，睡得比谁都香。
　　唐潇有些沉默，一双天然带着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缓慢眨了一下。
　　这床睡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有些挤了，他好不容易才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出了点困意。
　　唐潇闭上眼想睡觉，鼻尖却传来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像是夏天的时候，被一个精致的女生快速贴近，鼻尖遗留下香水的味道。
　　是那股玫瑰花味……
　　狗狗眼再次睁开。
　　上铺的人似乎睡姿不太好，睡着睡着居然把头发垂了下来，此时顺着床沿淌了下来。
　　唐潇：“……”
　　犯困而运转得有些慢的脑袋后知后觉。
　　不对！
　　他在男生宿舍，宿舍里也没人留长发，怎么会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垂下。
　　狗狗眼睁大了。
　　“嘻嘻，你发现我了啊。”
　　那头发的主人从上铺缓缓将脸弯下来，以一种脖子扭曲的姿势，上下脸颠倒着看向唐潇：“嘻嘻嘻。”
　　她笑得很开心。
　　正是白天跳楼自杀的王晓花。
　　香味就是从她身上传来。
　　只不过这不是什么精致的小女生，而是一具该被尸检的女尸。
　　就和当时对着天空笑一般，王晓花此时也在对着唐潇笑。
　　唐潇深吸一口气，沉默数秒后选择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靠，这下睡意是真的没了。
　　他一脸平静的，在心里骂着从未说出口的脏字。
　　这么淡的反应，不像是见了鬼，反而像是晚上起夜不小心看到了一只蟑螂，杀又杀不死，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王晓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不笑了。
　　被无视了呢。
　　如果不是白天那群特殊局的人还在学校过夜没走，她早就动手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没法杀这些住宿生，这个住在幸福小区的走读生却逃不掉。
　　等他明天回去自己家，她就可以亲自下手了。
　　一切为了伟大神圣的自由白鸽。
　　想到这里，王晓花的心情又变好了。
　　她轻声哼着歌，嘻嘻着消失。


第03章 遇到问题找警察
　　唐潇睁开眼，没有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木板。
　　他还在宿舍里。
　　人也好好的。
　　没有哪里多了个洞或者少条胳膊。
　　唐潇放下摸自己身体的手。
　　昨天睡前见到的女鬼，仿佛只是个梦。
　　唐潇平静得坐起身，去洗手间里洗漱。
　　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深夜撞鬼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平淡地借宿了一晚。
　　透过镜子，王晓花哀怨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为什么不害怕？】
　　她对唐潇的怨念又多了几分。
　　成为鬼后，不管生前是温柔或是善良的性格，都会被杀气填满。
　　想杀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玫瑰花香再次出现。
　　唐潇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可镜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凝聚起了一些水汽。
　　仔细看，一个椭圆的轮廓上三个类似五官的孔洞，往下滴落的水汽就像昨天见到的那具女尸摔在地上散落下来的头发。
　　唐潇转头去找些什么。
　　王晓花在他身后裂开嘴笑，歪着头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恶鬼最喜欢看人类面对灵异现象时痛哭流涕的画面……
　　逃跑吧、尖叫着散播恐惧吧。
　　唐潇眼睛一亮，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伸出手抽了几张，直接往镜子上糊去：“用了别人的洗手池就要弄干净了。”
　　他不仅把镜子擦得干干净净，还将洗手台上残留的水迹都弄走了，最后将新拆封没多久的牙刷和杯子带出了洗手间，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都是新的，不能浪费了。
　　王晓花：？
　　她气得快要发疯，却不得不忍耐下来，眼睛发红看不到眼仁和眼白，竟是又因为这股快速凝聚起来的怨气而上升了一个等级。
　　“嗯……有点冷，你们谁把空调调高些。”二狗子打着哈欠醒来。
　　常跃跃也被这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看向唐潇，发现他背着书包后一下子清醒了：“唐哥，你要走了！？”
　　唐潇摇头：“不是说好陪你去看心里医生，看完我再回去。”
　　常跃跃火急火燎站起来：“好！等等我！”
　　他飞快整理完了自己，拉上唐潇就要出门。
　　“等一下。”
　　唐潇的视线略过他，直直落在他身后的桌子上：“你不需要带上手机吗？”
　　现代人哪有手机离开身边的时候，有时候下楼丢个垃圾都要拿着。
　　“跃跃，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啊。”舍友发出笑声。
　　常跃跃笑了一下：“忘了。”
　　唐潇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此时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勉强，仿佛不是要去拿个手机，而是要去面对什么洪水猛兽。
　　常跃跃缓慢挪动步伐走到桌子面前，一把捞起手机，看也不看随意就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
　　他们来得早，心理咨询室门口没有多少人排队。
　　唐潇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心想，没有林奶奶做的好吃。
　　常跃跃站在他面前，自然也比他先出来，出来的时候面色似乎好了许多。
　　唐潇：“我很快出来。”
　　他抬脚走了进去。
　　常跃跃靠着墙嘟囔：“果然唐哥也有些害怕吧，我就说看了那尸体，怎么会有人不感到害怕。”
　　实际上唐潇来咨询的目的确实不是因为害怕，他是奔着那群穿了特殊制服的人而来。
　　这个心理咨询就是他们临时在学校里开设的，走入这个小房间，里面没有校医，只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坐在那。
　　“请坐，你也是尸体的目击人？”
　　他还没有坐下，就听到了一个直切主题的问话。
　　“是。”
　　“可以看一眼你的手机吗？”
　　唐潇顿了顿：“可以，但我的手机很卡。”
　　他拿起来刚按亮了屏幕，果不其然跳出来一个要求他清理内存的提示。
　　不厌其烦的手动删了几个文件小垃圾，他才拿给其中一个穿制服的人看。
　　唐潇微笑：“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原本态度有些倦怠，不过抬头看到唐潇的脸那一刻，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艳。
　　人总是对好看的事物格外有耐心。
　　她回答道：“只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不适合留下的照片，你知道的，最近两年网络上总是出现一些不好的帖子，弄得人心惶惶的。”
　　担心偷拍传到网上所以确认一下有没有王晓花尸体照片，这个理由似乎很合理。
　　唐潇：“嗯，不过上面抓得很严，现在网络上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封号了，就算偷拍了也发不出去。”
　　网络气氛非常紧崩，仿佛有一根人人都看不见的绳子拉着。
　　咨询师忍不住道：“你要相信上面的这些安排，都是为了民众好。”
　　这一点唐潇并不怀疑，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只是他却不相信刚刚咨询师口中说的检查照片。
　　他手机的相册就放在第一页，可那人拿到手机后第一件事不是点开相册也不是点开下方的相机，而是一页页翻看。
　　那眼球上下扫动，明显是看了遍他所有软件，然后才假模假样回到相册点开检查了一下。
　　并没有深查，就连相册里的最近删除都没点开看一眼。
　　要手机的时候态度很强硬，看相册的时候却很随便。
　　唐潇默默注意下这一切，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那咨询师将手机还给他，脸上表情松了松：“你是产生了焦虑或者害怕的情绪问题需要咨询吗？”
　　从问话的言语上上看，他们不是专业的咨询师。
　　唐潇不动声色看了眼他们身上的制服，更加好奇这些人到底是来自哪里了。
　　昨天就连警察和医护人员都要对他们露出敬重神色，今天更是以咨询为理由查看他们手机。
　　摆明了是要调查王晓花自杀这件事，不，是和这件事牵扯得更深的事件。
　　如果他想，可以更加轻松的从他们口中套话。
　　可唐潇只想摆烂，把问题抛给更专业的人。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到平庸的人。
　　遇到问题找警察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话。
　　这些人是谁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官方的人。
　　于是唐潇张了张口，毫不犹豫将自己来这里的唯一问题说了出来：“我好像在王晓花坠楼后，看到了白色的东西漂浮在她身边。”
　　这是他一直心存疑虑的地方，却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其他人看见。
　　那东西像是……轻飘飘的羽毛。
　　可是当他眨了下眼，就消失不见了
　　“你看到了？”
　　唐潇注意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面前两个人眼神发生了变化。
　　似惊诧又似怜悯。
　　总是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像是在看路边一只被人欺负，濒死的小狗崽。
　　唐潇不喜欢。
　　他有些想走了，不等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身形高大眉尾有道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低头扫了眼唐潇。
　　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都有压迫感，仿佛这个屋子一下子逼仄了起来，叫人呼吸都要放缓。
　　“陆队。”
　　陆则点了下头：“他怎么了？”
　　自己似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引起这些人上司的注意了。
　　唐潇十分平静地想着，又坐了回去，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一般。
　　看起来就和他这个普通人有着不一样的气场。
　　咨询师三言两语说完了他的事，看着陆则的眼神是全然的尊重和仰慕。
　　陆则再次看向他：“你看到的白色东西，是鸽子羽毛。”
　　这不是一句询问，而是肯定句。
　　唐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不讨厌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尽管那充满了审视。
　　不过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用再凌厉的眼神看自己也都一样。
　　陆则：“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不想死的话，你这几天最好都跟着我。”
　　唐潇接过去，十分简洁的白色名片上映着陆则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我不想死。”唐潇摇了摇头，“但我不能一直跟着你，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陆则声音磁性却没什么起伏，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这个年轻人显得有几分稚嫩的脸庞：“随你，改变主意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如果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他的脾气真坏啊。
　　唐潇这么想着，却并没有感觉被冒犯，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好似没什么脾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起火会是什么样。
　　叮零零。
　　屋内响起铃声，陆则不等铃响起到第三声马上接了起来，他一边响应着电话，一边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看起来非常的忙碌。
　　唐潇目送他远去，然后才转头看向那两个想劝自己的咨询师，微微勾勾唇角：“今天谢谢你们，我有事先走了。”
　　咨询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走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叹气。
　　“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好好跟着陆队就不会出事，陆队可是能处理A级厉鬼的人”其中一个忍不住有些抱怨，“谁叫他自己不乐意的。”
　　……
　　有事要先走，并不是唐潇嘴上说说而已。
　　他确实赶着回去。
　　下了大巴后又步行了二十分钟，他才终于看到了幸福小区。
　　【幸】【福】【小】【区】这几个字过于老旧，被风吹日晒得早已生锈，那血红红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沾了永远擦不干净的血迹。
　　落在他眼里却格外亲切。
　　“回家了就是好。”唐潇感叹一声。
　　“小唐，你、回来、了？”保安王大爷从那狭小到只能坐着的保安亭里探出头，浑浊的眼神紧紧落在他身上。
　　如果有人能从那窗户往里看，就会发现他上半身往外伸了，下半身却纹丝不动。
　　本该离开凳子的下半身，仿佛黏在上面一般，皮肉无法分割。
　　“是啊王大爷。”唐潇笑着对他说，“今天你也辛苦了。”
　　王大爷讲话很慢，反应也很慢，那眼底泛着黄的眼球看了他半天，才缓缓张口：“我、不辛、苦。”
　　唐潇摆摆手：“我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
　　只剩王大爷依旧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背影。
　　半响后。
　　王大爷咧开嘴慢慢的讲：“你、这次、怎么带了、个女孩子、一起回来。”
　　他笑了，脸上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安静的空气没有人会响应。


第04章 444房主
　　“这次总共多少个学生手机里发现了那个APP？”陆则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不忘记回头确认。
　　可身边的人却犹豫了一瞬，陆则压制着怒火：“回答。”
　　那人只能将统计的数字拿出来：“198个。”
　　果然，陆则脚步停顿了一刻，随即爆发出更多的怒火：“比上个学校多出整整1二十八个人。”
　　“这个APP的影响力在扩大，再不到一个星期也许就会蔓延出市，总部已经派遣了……”
　　陆则双手一挥打断了他的发言：“那个学生呢？”
　　“什么？”
　　这问题有些跳跃，让人措手不及。
　　陆则冷冰冰的回眸：“那个见到尸体旁边有白色羽毛的学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叫唐潇。”
　　陆则又重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黑眸里的思绪十分深沉：“他还没有给我打电话。”
　　尽管当时说着让他随意，可这是一条年轻的生命，他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
　　这几年灵异事件数量大爆发，各种流言四起，可依旧有部分人是没有撞过鬼的，他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那个叫唐潇的学生大概就属于这一类，所以他完全不恐惧，不选择为了活命跟着自己。
　　陆则原以为等他见了王晓花的鬼魂立马就会哭闹着给自己打电话，没想到到现在也没有联系。
　　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去查一下，他住在哪个宿舍。”
　　身边的人麻溜的拿起手机，打了两三通电话后脸色有些铁青：“陆队，那学生是走读生，现在已经离开学校了。”
　　陆则叼着烟要点火的动作一顿，顿时皱起眉：“他回家了？”
　　这下好了，下次再见大概就是一具尸体了。
　　陆则掐灭没吸两口的烟，用手遮住大半张脸掩饰眼里两天没合眼的疲态，半响后才深深叹出那口气。
　　……
　　而此时的唐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下了死亡通知书。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家里，而是往自己家楼上走。
　　自己居然忘了，昨天应该是给444那群小动物们投喂的日子，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饿坏了。
　　在他身后，王晓花再次隐隐显出原型，原本清甜的脸上出现了血迹，而背在身后扭曲的手上已经开始出现丑陋的斑点。
　　这是她去世的第二天，可是不寻常的鬼化加重了她身上腐朽的痕迹。
　　王晓花朝着唐潇的脖子伸出手。
　　扭曲骨折的手指，指甲盖里都藏着血污，放在那截白皙又纤细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刺目。
　　明明和尸体血污的手离得那么近，唐潇却再次闻到了那股玫瑰花香。
　　他刚想疑惑地回头，手上动作已经将444的门拧开了。
　　“嗷呜呜汪！”
　　“汪汪汪！”
　　“喵——”
　　幼犬呜呜叫的声音，猫咪拉长声音的嗲叫，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的，例如稚嫩的鸟叫等等。
　　顿时随着打开的门冲了过来。
　　唐潇还没有来得看清，腿边就被一群胖乎乎敦实的毛茸茸围住了，他下意识弯下腰，抱住一只叫得最大声的白色幼犬。
　　“汪！”
　　那幼犬的尾巴顿时跟螺旋桨一般快速摇晃了起来，转得飞快。
　　王晓花往前的手扑了个空，她用冰冷的视线凝视着唐潇半响，最后又默默消失将自己隐藏起来。
　　唐潇一无所觉抱着小白狗进去444，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他伸出手有些宠溺地点了下小白狗的鼻子：“十号，你是不是又重了。”
　　“汪呜？”十号仿佛听不懂人话般歪了歪头。
　　其他小动物见状都露出了嫉妒的表情，争宠的叫声越来越大，有只黄色的鹦鹉干脆飞过来，站在了唐潇的肩膀上。
　　唐潇已经习惯了动物们对自己天然的亲近感，他又熟练地叫出其他小动物的名字安抚：“一号、二号、三号……”
　　实在不是他想叫这么敷衍的名字，而是444的房主就是这么给它们取名字的。
　　按理说这些小动物都是444房主养的，应该由他负责，可他偏偏爱出远门，甚至能够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决定自主的来帮忙投喂这一屋的小动物。
　　这一喂就喂了好几年。
　　好在他给邻居们帮忙已成为一种习惯，更别说这一屋子小动物这么可爱，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小的份量。
　　唐潇熟练地去厨房里翻出自己买的各种猫粮狗粮，给它们已经空掉的食盆里倒满，再去给小鸟和小乌龟小仓鼠换粮，最后一起换水。
　　小动物们眼巴巴地跟着他，眼里流露出的都是不加掩饰的喜爱。
　　444房主采用的是完全放养状态，就连仓鼠都可以随便乱跑。
　　一开始唐潇还担心这些小猫小狗会吃掉仓鼠，没想到观察了这么久它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顶多在他来的时候为了争宠挤到一起。
　　“咪呜咪呜。”
　　一只小猫跳到了他的膝盖，长毛尾巴不停扫来扫去。
　　唐潇笑了一下：“你好啊七号。”
　　其他小动物都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他笑。
　　这个人类笑起来实在是太温柔了，好想多看他笑一笑啊。
　　安静只是暂时的，很快它们就跟炸了窝一样叫得更加卖力，谁都想往唐潇身边挤，最好是能被摸一下，再被他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
　　唐潇只能一个个伸出手去抱它们。
　　可是当抱到九号的时候，原本欢快又闹腾的小家伙们突然都僵住了。
　　“你们怎么了？”唐潇疑惑地揪了揪怀里小家伙的耳朵。
　　扑腾扇翅膀的声音响起，在他肩膀上的鹦鹉率先飞了起来。
　　像是一下子打响了某种暗号，所有小动物都跟着跑了，离唐潇远远的，更甚至有躲到椅子或者沙发下的。
　　这么不寻常的样子让唐潇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先前它们也有过这种情况……是444的房主要回来了。
　　黎渡，它们真正的主人。
　　也是将他带回幸福小区，把房子租给他的房东。
　　咔哒一声响起，444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唐潇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看向门口那高大的身影：“黎先生？”
　　“嗯。”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随之响应，声音的主人抬脚迈入，客厅内的阴影似乎跟着发生了点变化。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奇怪唐潇出现在自己许久未回的家中，那宛若上帝鬼斧神工杰作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厌世和莫名的诡谲气息。
　　黎渡垂下灰绿色的眸子，注视着这个出现在自己地盘的人类。
　　男人身材比例过于优越，那肩宽仿佛就是网络上网友总是开玩笑时出现的双开门，这样的人脱离了漫画光是站在面前不说话，都会有种无声的压迫感。
　　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黎渡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自己只是来喂个饭，都能刚好撞见。
　　唐潇知道自己一直是个不在乎外界情绪波动的人，这样的特质偶尔也会被别人认定为迟钝。
　　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小区里的邻居们，只有在提起444号房主的时候，会露出一些类似于害怕或者敬畏的情绪。
　　他们会劝告自己，离444远一点。
　　唐潇心脏莫名紧了一下，他举起手上的冻干：“我在给它们喂饭。”
　　这个行为一直是黎渡默许的，所以男人连余光也没有分给他手上的东西，颔首后突然伸出了手。
　　唐潇眨了眨眼睛没有躲开，尽管自己的脊背都因此感到了点寒意。
　　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只是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碰了碰。
　　面对唐潇茫然的表情，黎渡很快垂下手，哑声开口：“有脏东西。”
　　大概是自己哪里不小心沾到的吧。
　　唐潇朝他弯了弯眼睛：“谢谢你。”
　　那灰绿色的眸子再次倒映出青年的笑容，漂亮到像是某种璀璨的宝石。
　　黎渡觉得自己又有些饿了。
　　他挪开视线不再关注这个人类，有些冷漠地瞥了眼躲起来的宠物们。
　　唐潇却误会了，他以为男人因为这些小家伙的态度而不高兴，赶紧解释：“黎先生你太久没有回来，它们一时半会没记住你的气息所以才会害怕。”
　　黎渡没有说话，目光却在十号和七号身上停留了几秒。
　　在它们身上，属于这个人类的香味最重。
　　明明还是夏天，唐潇却感到有些冷意，他放下手上的冻干：“你刚回来，需要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他十分有眼力见的提出要走。
　　黎渡看起来不是很在意，有些冷淡：“嗯。”
　　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很快响起。
　　人类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里渐渐远去。
　　黎渡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后才垂下头。
　　他摊开自己的手心，那是刚刚在唐潇身上拿下来的“脏东西”。
　　一根女人的头发。
　　王晓花的魂魄被牵连在这根头发上，完全无法逃离，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不、不对，这绝对不是人类。
　　一种被天敌绝对压制的绝望灭顶传来。
　　她想发出尖叫喊救命，可嗓子却像是被胶水糊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
　　那双灰绿色的眸中出现些许厌恶，黎渡将手里的脏东西丢到那群小宠物面前，自己转身进入房中，在关门的前一刻只丢下两个字：“吃掉。”
　　那群原本躲起来的“动物”顿时都从暗处出来了，眼中凶光漏出，瞳孔纷纷转为红色，体型越来越大，外貌发生诡异的变化……哪里还有半点在唐潇面前卖巧装乖的模样。
　　“啊啊啊啊——”
　　房门外响起女人的惨叫，不到几秒就只剩下咔嚓咔嚓牙齿咀嚼的碎骨碎肉的声音。
　　黎渡完全不在意外面的宠物做了什么，他举起刚刚碰了青年的右手看半响，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本能，将鼻尖深深埋入感受上面残留的气息，一张俊脸因此而显得阴森诡谲又扭曲。
　　好香啊。


第05章 床底
　　不知道为什么，从444离开后，唐潇觉得自己原本有些酸的肩膀好了许多。
　　他伸出手揉了一下，没有放在心上。
　　下了两层楼，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那有些老旧的房子里。
　　可以用得上家徒四壁来形容。
　　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显得这个面积不大的房子也空旷了起来。
　　唐潇去厨房拿了包方便面煮，很快屋里就飘起一阵浓郁的香味，带着快餐食品独特的鲜辣味道。
　　叩叩。
　　面还没有下肚子，门突然就从外面被敲响了。
　　透过猫眼，唐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没有马上开门而是隔着门问：“杨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她的头发随意扎起，穿着宽松的孕妇服也挡不住十分显眼的肚子，仿佛随时都要临盆的月份。
　　像每一个辛苦怀孕的母亲一般，她一手拖着腰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样子站着。
　　老小区的隔音设施不好，音量稍微提高点就能隔着门对话。
　　被唤作杨姐的女人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垂下几根头发丝：“你见到我的小诃了吗？”
　　小诃是她的孩子。
　　一个经常调皮偷跑出去玩的小男孩。
　　听到这句话，唐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哪怕是隔着猫眼，也能感觉到孕妇此时的表情很难看，眼底全都是红血丝，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见到我的小诃了吗？”
　　明明就站在门口，这句话却像是从很远处被风传来的，带着点破碎。
　　在唐潇用猫眼看不到的地方，孕妇的肚子开始动了。
　　被衣服盖住的肚皮上出现了小小的凸起，一个又一个凸起接连出现，那形状像极了婴儿张开的手掌。
　　这样的凸起越来越多，直到了密密麻麻的程度，衣服也遮盖不住手掌的痕迹。
　　那肚子里仿佛有数十双手在往外用力拍打着，随时都要冲破母体的限制出来。
　　孕妇的手也缓缓抬了起来，眼看就要放到门上……
　　“杨姐，小诃又自己跑出去玩了是吗？”
　　孕妇显得有些诡异的动作被青年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她缓缓动了下眼珠子：“是啊。”
　　孕妇眼睛直勾勾盯着门，仿佛已经穿过这个门在凝视着里面的人类。
　　“你见到我的小诃了吗？”
　　像是被设定好的一个程序，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样子是非要唐潇说出一个回答。
　　唐潇却没有回答见过或没见过，他轻车熟路地给出了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案：“那我有空帮你找找吧。”
　　孕妇周围阴沉沉的气场顿时发生了改变，肚子上恐怖的凸起也平静了下来，她点点头，有些生气的模样使她看起来更正常了一些：“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天天只知道往外面跑。”
　　唐潇：“小诃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漂浮在周围的寒意在他说出来帮忙找孩子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刚刚奇怪的氛围只是错觉。
　　孕妇摸了摸肚子：“对不起啊小唐，我怀着孕的时候，情绪比较不稳定，谢谢你愿意帮我找小诃。”
　　唐潇弯了弯眼，哪怕觉得对方看不见，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里依旧满是真诚：“杨姐，等下我找到小诃一定马上叫他回家，天气热你先回去吧。”
　　孕妇点点头，情绪彻底稳定了，转过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依旧是一手托着腰，行动不便的样子。
　　猫眼里的声影很快消失，若是唐潇此时能够打开门看一眼，就会发现不到几秒，走廊里就没人了。
　　而此时的唐潇心里只有自己的泡面，他加快速度回到桌子面前。
　　面已经被泡得过于烂糊了。
　　没有任何口感可言。
　　唐潇眨眨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拿起了叉子开始进食。
　　……
　　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分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却还是有种在被监视着的感觉。
　　难道是王晓花跟着自己回来了？
　　唐潇若有所思，他突然朝空气问了一句：“王晓花？”
　　没有任何回应。
　　王晓花不在这里。
　　被监视的感觉却并没有因此消失，温度仿佛都比平时低了点。
　　尽管是夏天的季节，可是在这个小区里的时候，唐潇从来没有觉得热过。
　　空调和风扇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需要。
　　光是走入这个小区，温度就比外面要低上许多。
　　凉意在周围蔓延，唐潇看了眼自己不自觉竖起的寒毛，脸上看不见半点惊慌。
　　他抬脚走向房间里唯一可能藏了人的地方——柜子。
　　柜门歘的被打开，里面的衣服不多但都被迭得很整齐，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没有藏东西。
　　怀疑本该就此被打消，唐潇在房内走了一圈，突然将视线投入了床底下。
　　那里是有空隙的，可是塞不入一个完整的人。
　　唐潇拿来了扫把，不客气的直接往里戳。
　　轻微的莎莎声音从底下传来，他定睛一看，自己从床底下扫除了一堆“眼睛”。
　　至少几十颗的“眼睛”此时都朝上翻着，眼珠子正正好看着上方。
　　若是他躺在床上，那么这些眼睛看的地方正好是睡觉的自己。
　　说是眼睛并不严谨，这是一堆小纸片，被剪成了人眼睛的大小和形状，然后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上了眼睛的轮廓线条。
　　唐潇和这些眼睛对视着，这张俊秀漂亮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无语的神态。
　　“这是谁的恶作剧？”
　　他比较爱干净，经常给家里做大扫除，床底下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不会放过。
　　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唐潇想了一会，伸出手将这些眼睛们都扫到了一起，两只手都满了刚刚好全都抓起来。
　　把它们放到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摸索来了一个打火机，一把火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
　　火光之中，纸片们先是蜷缩起来，而后一点点被烧成了灰，有那么几张纸片，在被烧没之前偷偷眨了眨，在那一刻仿佛真的眼睛般活过来了。
　　下一秒还是烧起来了。
　　唐潇拍拍手，笑容有些天真：“好了。”
　　他打开门，照例去103帮林奶奶搬了棺材去晒太阳，而后又在小区里绕了一圈，想帮忙找找小诃。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能轻松找到这个小男孩，今天不知道为何他转了几圈，就是没见到小诃的影子。
　　眼看上课就要迟到，想到教授严厉的表情，唐潇最终还是先放弃帮忙找人，转而往公交车站的地方跑去。
　　赶紧赶慢的，还是迟到了。
　　唐潇透过窗户看了眼教室墙上的时钟，自己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尽管他成绩很好，这位教授还挺喜欢他的，但他老人家亲口说过，但凡迟到全都不予通融记迟到，扣平时分。
　　最近有些倒霉。
　　虽然是这么想着，唐潇依旧十分平静，情绪波动小到曾经被常跃跃吐槽，如果哪天有□□站起来到他面前跳热情的桑巴，他也只会惊讶个两三秒，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就在他站门口思考的功夫，教授看到了他，有些惊讶：“唐潇？”
　　他抬起手示意底下心不在焉的学生们安静，走到门口：“你来得正好，辅导员刚刚说有人找你，要我马上通知你。”
　　有人找我？
　　唐潇抬起眸，有些诧异拿起已经卡顿到不行的破手机。
　　他这才注意到，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
　　习惯了开静音免打扰，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谢过教授后，他往辅导员办公室走去。
　　抬手刚敲了两下门，一道听起来有些低气压的声音传来：“请进。”
　　唐潇推开门进入，一下子就和站在辅导员旁边的陆则对视上了。
　　这个总绷着脸的酷哥，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露出了明显怔愣的表情，显得没初见那么冰冷。
　　陆则快速朝他走了几步靠近，黑色作战靴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看得出来本人非常惊讶。
　　“你还活着？”酷哥皱起了眉。
　　唐潇：“……”
　　他只是遇事比较平静，不代表自己真的完全没脾气。
　　他默默举起一根手指指了下自己：“我？”
　　这下轮到陆则沉默了，他明显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奇怪，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响应什么。
　　他在原地尴尬的不说话，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和体型外貌的迥然。
　　辅导员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赶紧起来：“唐同学，这位是警察，他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很显然他不可能是警察，只是利用了这个职业。
　　就连真的警察，大概也要听他调度。
　　唐潇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他点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则：“原本只是想看看你有没事，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视线毫不客气在青年毫发无损完全不像是见过鬼的身体上打量。
　　最后落在他那澄澈干净的眼眸上，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唐潇：“不过什么？”
　　陆则：“现在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唐潇朝他单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
　　陆则十分直白：“你为什么还活着？”
　　唐潇：“……”
　　沉默的氛围在办公室里再次蔓延开。
　　辅导员站起身，假装接电话：“喂？找我有事啊？那我现在就过去。”
　　一直到下课，陆则的问题也没有得到回答。
　　哪怕他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甚至将特殊管理局的存在透露给了唐潇，也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唐潇确实无法解释，关于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这个问题。
　　就像是要一只猴子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爬树，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
　　食堂里。
　　陆则：“唐潇，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需要你配合我们工作。”
　　他面无表情坐到唐潇对面，面孔不威自怒地看着面前专心致志吃饭的人。
　　常跃跃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对着自己的餐盘。
　　对于还未走出社会的学生来说，陆则这样仿佛沾染过血腥味的男人，是完全不同于自己世界的存在。
　　常跃跃小声在唐潇耳边询问：“他是谁啊？”
　　唐潇摇摇头：“不认识，你不用管。”
　　他抬眸大大方方和陆则对视，狗狗眼里没有半点逃避或者心虚：“我说了，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回了家，然后来上学，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奇怪的问题。”
　　不可能。
　　陆则在内心否定，面上的寒霜看起来更重了几分。
　　白鸽APP并不是只通过APP杀人，它能被评为A级恐怖的原因是因为不仅仅是APP本身会鼓舞学生自杀，而是那些自杀的学生还会变成鬼祟缠住下一个人，让那个人也成为“导体”。
　　被下载了APP的人都是和死亡者有过关联的，死亡者也就是所谓的导体，成为导体除了自杀外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被自杀者的鬼魂杀死。
　　这样的传播力几乎是被抬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和王晓花有关的人数还在持续被统计，远远不止先前统计到的198个，很多学生在手机里出现了APP，却不敢上报告知。
　　和被APP盯上与别鬼魂本身盯上不同，后者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1.亲眼目睹自杀。
　　2.在尸体周围见过白色的鸽子羽毛。
　　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会被自杀者鬼魂缠上，没有相关人员帮助必死无疑。
　　就算王晓花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也该缠着他。
　　现在却丝毫没在他身上感到鬼气。
　　陆则眉头越皱越紧，看着唐潇的眼神像是在注视一大团会行走的谜团。
　　唐潇本人并不在意，常跃跃却快被吓死了，他不自在的到处乱动。
　　好在十分钟后，陆则接了个电话，顿时神色难看的起身走了。
　　常跃跃这才猛的松了口气：“太好了，他在这我都消化不良了。”
　　他嘚吧嘚吧的说着话。
　　唐潇看了他一眼，视线突然凝固，朝他头上伸出手。
　　常跃跃赶紧捂住头：“做什么？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唐潇将手背到身后，心脏加速了两拍，他面不改色安抚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个脏东西。”
　　他攥得很紧，手心里是一张被揉烂的“纸片”。
　　依旧是眼睛形状。
　　……
　　解剖的动作停下，黎渡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睛。
　　怎么又被发现了。
　　在他身边漂浮着许多姜饼人形状的小纸人，这些小纸人栩栩如生做着各种动作，甚至有的帮忙抬刀。
　　唯一一样的，是它们眼睛的位置，都被挖掉了只剩下两个洞。
　　纸片眼睛再次被发现销毁，又看不到自己养的那个小人类了。
　　黎渡疑惑了一瞬，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唐潇似乎不喜欢被自己监视。
　　唔，那就只能……再做得隐蔽些了。
　　这样人类就不会生气了。


第06章 死了
　　“常跃跃。”
　　“常跃跃同学不在吗？”
　　讲台上的女人皱起眉盯着点名表，又看向台下的学生们。
　　唐潇疑惑地瞥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盯着手机看的常跃跃，伸出手拍了拍他：“老师喊你。”
　　常跃跃依旧低头盯着手机，眼睛里仿佛没有聚焦，又好似非常认真在盯着屏幕看着什么。
　　一副入了魔，被某种东西吸引得全神贯注的样子。
　　唐潇没办法，只能更加用力拍了一下，几乎是把他手臂那块拍红了。
　　常跃跃才猛地回伸：“啊？”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周围有些同学发出忍俊不禁的笑。
　　“这位同学，上课不要走神……”
　　常跃跃的脸一下子红了，声音跟蚊子一样大小：“哦。”
　　这本是一个插曲。
　　可是一整天下来，这已经不是常跃跃第一次盯着手机发呆了。
　　就连今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那个叫陆则的奇怪男人走后，常跃跃便开始低头玩手机，玩到差点连饭都要喂到鼻孔里。
　　现代人离不开手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记得常跃跃以前没有那么喜欢盯着手机啊。
　　甚至上次，还差点忘了带手机出门。
　　下课铃响了后，坐在他们后面的二狗挤眉弄眼的过来：“跃跃，你今天怎么一整天都盯着手机，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谈恋爱？”常跃跃低头看着手机，“谁能看得上我啊。”
　　尽管好奇，可唐潇依旧没有贸然去看常跃跃的手机屏幕，倒是常跃跃另外两个舍友，不客气地直接凑过去看，随即脸上浮现疑惑。
　　“这是什么软件？”
　　常跃跃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是游戏，现在还在内测，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要开始公测了。”
　　一听到是还在内测的“游戏”，两个舍友就松开了他，对于这种竖屏的游戏并不是很感兴趣。
　　常跃跃又看向唐潇：“唐哥，你想玩吗？”
　　唐潇对游戏也不感兴趣，但看着朋友期待的模样，他还是不扫兴地点了点头：“可是我手机下载不了游戏。”
　　常跃跃脸上笑容扩大几分：“没事的，一定有机会一起玩的。”
　　在回家的路上，唐潇果不其然又遇到了拦截。
　　风尘仆仆好像刚做完工作的陆则就在校门口堵着他。
　　陆则：“你要回家？”
　　唐潇：“是。”
　　陆则拿了个黑色的仪器，在他身上扫了扫，上面绿色的灯闪烁着，没有半点变化。
　　这下不得不相信，他身上确实没有被鬼缠身的痕迹。
　　可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他单杀了王晓花。
　　在不借助任何骸核的情况下，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但不为零。
　　如果真的是如此，他作为特殊管理局阿尔法小队的队长，也不能放任这种疑点重重的人才不管。
　　把他暂时收入编下是最好的。
　　往好处想，可以获得一个极具天赋的新人，往不好的方面想，也可以时时刻刻监督他，直到解开他身上的疑点。
　　唐潇不知道就在这短短几秒里，陆则已经想了那么多。
　　他再次向唐潇抛出橄榄枝。
　　毫不意外得到的是拒绝。
　　唐潇：“我只是个学生，对于你口中的灵异事件处理不感兴趣。”
　　正常人听到这种事情，想远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唐潇的反应更像是真的不在乎。
　　他完全不想参与这种事情，只是觉得麻烦，骨子里自带的疏离感使他对这些会改变自己原有生活状态的事情不感兴趣。
　　陆则看了他半响，有些烦躁地抽出根烟：“你再考虑一下。”
　　看得出来，他的口才能力实在有限，就连劝人都很简短。
　　唐潇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一直到回到家里，唐潇才将手伸入口袋里，翻出了那被揉成一团的小纸片。
　　他将纸片舒展开来，露出原本眼睛的形状和线条。
　　难道是自己今天早上打扫的时候，不小心黏在身上带出去，又被吹到常跃跃身上了？
　　有些逞强的解释。
　　唐潇面无表情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纸片的一角，看着它在火里渐渐消散。
　　微弱的火光照应着他的脸，将那总是带着平静表情的脸，衬托出几分寻常没有的冷漠诡谲。
　　那纸片烧得很快，火光消失后，唐潇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就好像刚刚身上散发出的阴翳气息，都只是瞬间的错觉。
　　……
　　夜。
　　轻微的响动在房间里蔓延，那声音像是从床底下传来的，又好像是窗外或者别的地方。
　　唐潇闭着眼睛睡得并不安稳，像是被梦魇缠住了，哪怕是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一股莫名被注视着的森冷感觉。
　　不止一处视线，而是来自四面八方都被监视着的感觉。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可实际上他只是闭着眼转动了几圈眼珠，眼皮依旧沉沉着掀不开。
　　分明没有开空调，在这样夏天的晚上他却像是要冒冷汗般感到瑟缩的寒。
　　唐潇……
　　唐潇……唐潇……喜欢……唐潇……
　　若是唐潇此时能睁开眼，就会发现，从床底下、门缝里、窗户外面……爬进来了一堆手脚灵活的纸片小人。
　　它们哼哧哼哧地统一往房间里唯一的活物身上靠近，很快聚集在床上，蹦蹦跳跳地在床上，视线全都统一落在沉睡中的人类身上。
　　一开始，纸片们只是激动地围着看。
　　但是很快，它们就不满足于只是看，而开始想更加靠近，全都推推搡搡着上前，距离唐潇不到一指的距离。
　　第一只纸片终于按耐不住的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唐潇的手指，却被其他纸片人发现了。
　　周围的纸片人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一起围殴那个想第一个贴贴的纸片人。
　　后来不知怎么的，发展成了一群纸片人纠缠在一起打架。
　　它们发不出声音，脸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表示情绪的表情，可莫名就是能从这场大乱斗之中听出它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而乱斗之中，一只体型较小的纸片人被踹了出去，它站起来摇头晃脑又想继续加入战局，却突然发现此时的纸片都忙着打架，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是它偷偷碰碰唐潇最好的时机！
　　小纸人激动了起来，它快速爬上了唐潇的枕头，目标明确的盯着他的脸，啪叽一下就要扑上去。
　　可惜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房间内，白天灰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发出点宝石莹润般的光芒，更接近于暗绿色。
　　黎渡只是出现在这里，所有纸人全都吓跑了。
　　瑟瑟发抖躲到角落，就连差点就要贴到的小纸人也一样，它们极力想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黎渡还是朝它们伸出了手，纸人们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最后一个手牵手跳到他的掌心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收拾了不听话的眷属，黎渡看向床上的人类，视线从那截不小心露出来的腰又一点点扫向他睡得并不安稳的脸。
　　人类睡觉，毫无防备。
　　很危险。
　　男人完全没有自己就是那个最大危险的意识，眉心微微拢起，静静欣赏着自己捡来养的人类。
　　他很久没回家，没想到人类长得这么快，上次见面还矮许多，也瘦弱许多。
　　现在身形纤细，唇红齿白的看起来比刚捡回来时气色好多了。
　　身上的味道也更香了。
　　黎渡感到有些遗憾，他本该参与进入人类的成长，可是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同样重要。
　　好在他这次回来，可以在人类身边一直留下了。
　　没了四面八方的注视，现在变成了一道视线。
　　迷迷糊糊之中，唐潇却觉得自己睡得更不舒服了。
　　甚至那视线带着强烈的侵.犯性，一寸寸扫过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又像蛇信子冰冷舔舐过，让身体一点点泛起凉意。
　　他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却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黎渡看着人类无意识抿紧的嘴，突然好奇起来，那看起来就很软的部位，摸起来是不是真的很软。
　　他伸出手指，朝人类唇上点了一下。
　　顿时全身像是被电麻了一般，引起一阵战栗。
　　男人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人类的房间离开了，耳畔还莫名有些发热感。
　　那速度甚至比他来的时候更加快，瞬移一下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灰绿的眸里出现一丝丝疑惑。
　　人类的嘴……会电人？
　　黎渡盯着自己的手指半响，最后舔了一下。
　　嗯，不仅是软的、会电人的，还是甜的。
　　……
　　直到原本过于“热闹”的房内彻底没了动静，唐潇才猛地从梦魇中睁开眼，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一起一伏。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却什么都没发现。
　　鬼压床？
　　他以往从未有过这种经历。
　　唐潇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拿起手机想看一眼几点。
　　屏幕一亮，却有一条来自常跃跃的未接电话在半小时之前。
　　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常跃跃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不好的预感突然浮现，唐潇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回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没接。
　　唐潇又给常跃跃发了几条消息，还是没得到响应。
　　心中的不安情绪在此刻被扩大，他盯着屏幕犹豫片刻，就在他想打给常跃跃舍友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没有登记过的陌生号码。
　　可是那一串数字他记得，陆则之前给过他自己的名片，上面的电话号码就是这个。
　　唐潇根本不想计较陆则私底下偷偷调查自己的事情，他二话不说接起了电话：“喂？”
　　里面传来陆则疲惫的声音：“唐潇。”
　　他停顿了一下。
　　“常跃跃死了。”
　　嘟——
　　耳鸣声骤然响起，唐潇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黑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神情。
　　陆则：“常跃跃在今天晚上凌晨十二点的时候跳楼，当场身亡。”
　　“唐潇，我们需要你配合，不然死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
　　唐潇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在他的通话记录上，那条半小时前来自常跃跃的未接电话记录，红得十分刺目。


第07章 骸核
　　沉默了大概有两分钟，唐潇没有再次回拨那个接不通的电话，而是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亲自回拨给陆则。
　　对面似乎猜到了他会再打过来，响了不到两声很快就接起。
　　唐潇：“尸体在哪里？”
　　如果这通未接电话是常跃跃打来的，就代表陆则在说谎，但如果常跃跃真的出事了……
　　唐潇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内心一直压抑的东西，仿佛在听到身边人死讯的那一刻有所松动。
　　他用力攥紧着拳头，指头发白，其余地方却没有丝毫颤抖。
　　就连心率都没有太大变化。
　　杀意、混乱的思绪……伴随着童年那难缠的哭叫再次响起。
　　自从十四岁后来到这个小区，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曾经在福利院发生过的事情，渐渐的好像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了。
　　当初院长尖锐分贝对他的那些指控，在耳边再次炸开，一字一句都像是柄锋利的匕首扎入心脏最深处。
　　不痛但是刻骨。
　　‘你就是个疯子！’
　　而那些社工哪怕已经记不清脸了，回忆里没有五官的脸庞，此时像傀儡人偶一般在脑海深处将幼时的他围住。
　　小唐潇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控制得很好，他不高兴地抱着自己的小铲子，站在围成一圈的人群中间听着他们讨论要怎么处置自己。
　　铲子上有一些脏污的泥土，和不明显的红色血迹。
　　‘那几个小孩，只是杀死了一只野狗，他差点就要把那几个小孩一起弄死。’
　　‘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教不会的，他不懂的，人命孰轻孰重。’
　　‘他心中的天秤坏掉了，我们要做的是引导他。’
　　最后一句，是一位温柔的女社工对他说过的话。
　　那也是福利院里唯一一个没有立马指责，或是用厌恶眼神看待自己的成年人。
　　这句话唐潇记了很久。
　　一直到后面才明白真正的意思。
　　童年时期在他看来是好朋友的小白狗，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条小狗。
　　而在他看来，杀了自己朋友，就要偿命的事情，在正常人眼里是不可理喻的恐怖。
　　他的“天秤”是坏掉的，是不可用常理预估的。
　　要做个“正常人”。
　　他要做个正常人。
　　思绪翻转了很多，周身的黑气却没有半点散开的意思，那双总是无辜的狗狗眼，在此刻变得十分冰冷。
　　陆则的话从屏幕另一端传来，不模糊，十分清晰报上了位置。
　　就是在学校里。
　　那栋最高的教学楼，常跃跃跳楼自杀了。
　　“我马上过去。”唐潇声线听不出来难过或是颤抖。
　　电话干脆利落被挂断，陆则有些诧异地看着屏幕。
　　半个小时后。
　　唐潇站在了陆则面前，微微喘着气，前面的碎发被汗打湿了一点，再搭配上在夜里也十分白皙的小脸，这幅样子无端端会叫人产生一些怜惜，像是某种十分努力的小动物在瞪着眼睛看你。
　　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最近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本地司机都不愿意太晚了出门。
　　陆则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他的视线有些锋利地在青年身上扫视，不自觉带上审判的目光：“你就这么直接过来了？”
　　直觉依旧让他觉得，青年身上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发现。
　　唐潇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回看他，眼里有明晃晃的疑惑。
　　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样坦荡荡的对视，反而让陆则不好意思了起来。
　　给唐潇打电话，他其实没有抱太多希望对方会搭理自己。
　　毕竟白天看他的态度，十分不愿意和特殊管理局扯上关系。
　　现在却为了一个大学的朋友站在这里。
　　最近的夜晚，愿意出门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是在凌晨两三点，狗都睡了的时间。
　　自己似乎一直误会了什么，就算有什么秘密隐藏着，唐潇都是个好学生。
　　“你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你愿意帮助特殊管理局是吗？”
　　唐潇点了下头：“常跃跃在哪？”
　　他并不关心这些为民服务的存在，但现在不一样了，他需要利用这个特殊管理局了解更多事情，他要知道在常跃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微弱的灯光下，唐潇的眼眸比平时晦涩许多。
　　陆则：“跟我来。”
　　他带头走到了一处被临时封锁起来的空地，地上有明显有刺目的大块大块血迹，一个人形扭曲的痕迹被用白色圈起。
　　而在那几个围着收集证据的人旁边，陆则示意他看不远处担架上包着头的人。
　　只有死人才会用白布盖着。
　　唐潇一言不发走了过去，视线里只有静静躺在那里的人。
　　他掀开白布看了一眼，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猛瞪着他，仿佛随时都能滴血。
　　常跃跃的眼睛死后闭不上。
　　他不甘心。
　　唐潇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睛盖上，试了几次都不行。
　　他最后又只能沉默地将白布暂时放回去。
　　陆则一直在旁边盯着，那双鹰眼底下的青黑也挡不住他此时观察的视线有多么锋利，他一分一毫不放过半点唐潇的情绪波动。
　　要收入一个编外人员，对于他带领的阿尔法1队不是一件小事，他还不能完全信任眼前这个有疑点的年轻人。
　　他需要的是唐潇单杀了一只厉鬼的能力，可若是这样的人心术不正，就不能告诉他骸核的存在。
　　在陆则的凝视下，唐潇表现得就像任何一个失去朋友的人该有的反应。
　　一些压制的难过和恰到好处的愤怒。
　　少了点恐惧，可结合发生在他身上奇怪的事情，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陆则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心中隐约松了口气。
　　唐潇：“我可以看他的手机吗？”
　　他的内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静，只是习惯了伪装，将心中的暗兽都隐藏起来，随时等待一个冲出桎梏撕扯的机会。
　　常跃跃确实死了。
　　他刚刚摸了尸体，肌肉出现轻度收缩，就连死亡时间也能和陆则所说的对上。
　　“可以。”陆则凝视他，“但在这之前，我要确定你愿意加入我们。”
　　唐潇：“嗯。”
　　陆则有些忍不住自己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唐潇的情绪，就算是他这个习惯了面对灵异事件的老手也不得不觉得太稳定了。
　　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在特殊管理局上班。
　　听到这句话，唐潇立马点了点头。
　　陆则原以为唐潇会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普通群众有鬼的事情，他却只是若有所思了一会，开口问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特殊管理局，是怎么处理掉灵异事件的？”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他们杀死厉鬼的手段。
　　至少从陆则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厉鬼并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存在。
　　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
　　陆则微微挑眉，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骸核。”
　　“什么？”唐潇皱起眉。
　　陆则瞥了他一眼，没有点燃那烟，而是在嘴里抿了一下解馋：“一种可以解决厉鬼的晶核，非常珍贵，至少整个亚洲大陆只有我们有这一块。”
　　寻常的物理攻击很难对鬼怪产生杀伤力，加了骸核力量的武器不同，它们可以真真切切对厉鬼产生伤害，甚至是杀死。
　　用珍贵已经无法精准形容，那是罕见到，全世界加起来不超过五颗的存在。
　　每一颗都被大国监守起来，是目前最重要的资源没有之一。
　　这种骸核还是消耗品，随着从它身上提取的能量越多，它变得越来越小，至今没有人能找到解决办法或者替代品，只能守着它从一颗鸡蛋那么大，到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体积。
　　唐潇：“除了骸核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有。”陆则低笑一声，“规则，如果能找到那灵异事件的规则核心，也许就有机会不消耗骸核就解决，不过这难度恐怕不比登天简单。”
　　“骸核长什么样？”
　　陆则顿了一下：“这东西太珍贵了，能够肉眼见到它的也就特殊管理局高层那些老东西，我们这种前线战斗人员是见不到的。”
　　据说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有些像。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内心想了一遍。
　　陆则显然还想多说些什么，可远处一个急冲冲的波波头女孩打断了他们。
　　波波头女孩瞪着陆则：“陆队，这是你没睡觉的第三个晚上，就算你身体素质好也不能这么折腾吧。”
　　唐潇看了眼男人夹着烟不自觉有些抖的手：“陆队长，你需要休息。”
　　他跟着别人一起叫陆则队长。
　　陆则看了他一眼，默许了。
　　而后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陆则被自己的下属拖走强行要求补觉，唐潇作为还没有完全入职的编外人员，也不好逗留在案发现场，只能自行回去了小区。
　　波波头女孩找到他，希望开车送他一程也被委婉拒绝了。
　　当唐潇慢慢走回小区的时候，天色都有些亮了。
　　保安已经坐在那小小的保安亭里，看到他的时候有些高兴地打招呼。
　　大爷张开牙齿剩得不多的嘴：“小唐，你回来了啊。”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保安大爷都是醒着的。
　　就仿佛不需要闭眼一般。
　　唐潇面色如常地回应了大爷的招呼：“您不睡觉吗？”
　　他从未见大爷离开过保安亭。
　　在被保安亭隔绝的内部，大爷下半身完完全全融化成一大滩肉泥和保安亭融为一体，听到这句话，他露出个有些和蔼的笑容：“老人家觉少。”
　　他好似非常喜欢唐潇，每次见到他，都会打招呼。
　　唐潇也是唯一一个，会频繁进出小区的人。
　　这个小区的其他住户，都不爱出门。
　　照例寒暄了两句后，唐潇就往家里走了。
　　老小区没有电梯，他毫无怨言地爬上二楼，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黑影，他猛地抬起头。
　　黑影站在他家门口，一言不发低垂着头。
　　这一幕放在现在凌晨三四点的时间在线，足以把一个心脏不好的人吓到昏厥。
　　唐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在看清黑影真面目的那一刻又和缓起来。
　　“黎先生。”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面对黎渡时，他的声线会比平常轻快一些。
　　他十四岁从福利院逃离出来的时候，就是黎渡捡到了他，并且将他带回这个小区安排了住处。
　　这才没有让未成年的他刚跑出来，就又被送去其他福利机构。
　　真正意义上的，给了一个家。
　　被唤了一声后，黎渡一点点将头转向他，明明是十分正常的弧度，却显得有些机械，灰绿色的眸子在看到唐潇完完整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终于多了丝丝生机，不再似刚刚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拎起脚下一个军火箱那么大的包，比杂志男模还俊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硬生生显得冷凝：“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灰绿色眼眸死死盯着他，像是能在他脸上看出花。
　　分明说的是送东西，冷硬的声线却比处理某种公事还没感情。
　　唐潇有些惊讶地眨眨眼：“送我的？”
　　“嗯。”黎渡打开了盒子，声音突然有些停顿，“我这趟去了很远的地方，带回来一些小礼物。”
　　唐潇摆摆手：“不用了黎先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怎么好意思还要你的礼物。”
　　这些只是一些小玩意，他拿回来想让自己养的人类当玩具，可是人类似乎并不喜欢。
　　人类的喜好，很难捕捉。
　　黎渡情绪看起来没有任何起伏，他依旧举着那军火箱，眸子里显得十分深沉。
　　唐潇：“……”
　　他突然有些感到有些头疼，不是因为黎渡，而是因为自己。
　　自己居然从现在的黎先生身上，看到了一丝……委屈！？
　　他一定是太困了，神志都不清楚了。
　　可这诡异的“错觉”还是催使着他伸出了手：“谢谢你黎先生，如果是太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
　　黎渡难得听懂了人类的妥协，唇角仿佛有瞬间勾起。
　　军火箱被打开，露出了里面十几颗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石头。
　　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石头。
　　唐潇没有嫌弃，他特意挑了颗看起来小一些，也没有那么重的石头，尽管那也有鹅蛋那么大。
　　唐潇：“我要一颗就好了，我会珍惜它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黎先生奇怪的礼物了，之前每次黎渡久违的回来，都会给他带东西，这些石头甚至比之前收到的还要正常。
　　唐潇：“黎先生，你这次似乎不着急走。”
　　以往黎渡总是待个一两天就急着走，所以礼物也都是回来当天就给，这次算是第二天才过来。
　　黎渡回答得十分简短：“嗯。”
　　他看了眼那些没被选中的石头，有些遗憾。
　　这些小玩意，他还有很多，里面的能量很高，他以为这次人类会全都收下。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情绪，黎渡一脸漠然转身走的时候，唐潇又叫住了他，举起手上的石头非常认真地再次道谢：“谢谢你，黎先生。”
　　狗狗眼不加掩饰的弯起，漂亮的脸上是灿烂的笑意。
　　黎渡停顿了一下，分明没有回头，走的脚步却乱了一拍，速度更快了。
　　好甜啊。


第08章 犯错
　　回到屋内，外面的光透过狭小的阳台照入。
　　即便不开灯，唐潇也能看得清屋内的一切陈列。
　　他走到客厅的柜子面前，那里列着一排木质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黎先生这几年送他的礼物。
　　黎先生说，这次他不着急走。
　　那就是要在444待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不确定，不过他终于可以对黎先生表达自己的感谢了。
　　唐潇不自觉柔和了下眉眼，在此时无人寂静的空间里，一丝愉悦穿透总是平静的外表显示出来。
　　他总是喜欢帮邻居们的忙，是因为把邻居们当做家人，邻居们从他十四岁进入小区后，都对他很照顾，一些年纪大些的邻居几乎把他视若己出。
　　这一切都要感谢黎先生，把他领进了幸福小区，让他遇见了一群好邻居。
　　他的邻居都是好人呢。
　　想到这里，唐潇脸上的笑容扩散了几分，没有平时在外人面前的疏远感，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也变得亮晶晶的。
　　唐潇拿起一个盒子，刚想把手上这颗沉甸甸的奇怪石头放进去，却发现盒子里早已放了东西。
　　大大小小九个盒子，里面都放了黎先生出远门回来送的小礼物。
　　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虽然不值钱，却很……别致。
　　唐潇在心中委婉的想了一下措辞。
　　有不知道什么意义的珠子、看起来像是手指的标体、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却泛黄的纸……看起来最正常的就是这个盒子里躺着的小手链。
　　有点类似琥珀的质地，里面却没有东西，小小一个缀在红绳上，这红绳看起来有些老旧，细细一条。
　　唐潇思索了一下，干脆将它拿出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手链在他手腕上戴着正正好合适，暗红色的绳衬托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润白，凸出一点好看弧度的腕骨贴合着手链，让人有种想圈上去握住的冲动。
　　空出来的盒子，正好可以放这块鹅蛋大的石头。
　　唐潇小心翼翼将石头放了进去关紧，将那盒子和其他八个盒子摆成一排。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唐潇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刚闭上眼就进入了梦乡。
　　他很少做梦。
　　这次却刚闭眼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天空整片被晕染成了红色，唐潇低头发现自己站在天台之上。
　　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他微微眯眼想了一会，终于从一些熟悉的建筑中分辨出这就是他们学校。
　　只不过在梦中，和现实有些出入。
　　这些教学楼和操场都变得十分老旧，他所站的最高教学楼本该是前几年才建好的，现在却到处都是破裂的墙灰和发霉的地砖，在红色天空的映照下显得诡异。
　　整个学校一点风也没有，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唐潇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前面。
　　“等一下。”他皱起眉抬脚往前追。
　　那个人拿着手机，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跳了几步，一下子就站到了天台边缘。
　　唐潇下意识道：“小心！”
　　那身影回过头，身体却没有分毫扭动，那张脸慢慢显露出来，果然是熟悉的人。
　　“常跃跃”对他笑着：“唐哥，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
　　唐潇面色不变，一点点朝他靠近：“答应了你什么？”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梦，他还是想试着拉住常跃跃。
　　常跃跃拿起手机晃了晃：“当然是答应我一起玩这个游戏了，嘻嘻。”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传来，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耳边的呢喃。
　　唐潇瞳孔缩紧了一瞬，眼前的人居然猛的消失了。
　　他快步朝天台边缘跑去，往下一看，底下早已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常跃跃摔在下面早已没了气息，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分明是看着上方，却好像是在死死盯着站在天台上的他。
　　一如今晚看到的尸体一般，死不瞑目。
　　就这么一眼，唐潇就从梦中惊醒了。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亮了，小区内还是很安静，这里的邻居都不喜欢吵闹。
　　说不上是什么样一种复杂的心情，唐潇进屋洗漱了一番，跟小猫一样用柔软的毛巾一点点擦着脸，那躁郁的心情才一点点缓和下来。
　　手机。
　　常跃跃的手机里有秘密。
　　他今天必须见到常跃跃的手机。
　　唐潇打开门出去，一如既往敲响了103的门。
　　林奶奶慈祥地看着他笑：“小唐，你来了。”
　　她有些僵硬的视线扫向唐潇手上的手链，停留了几秒，又恢复原本和蔼的样子。
　　唐潇忙着去学校，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二话不说直接帮林奶奶把棺材搬到了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
　　今天的棺材一如既往的重。
　　林奶奶端来一盘包子：“小唐，今天的包子是我和的馅。”
　　唐潇拿起两个：“谢谢林奶奶，我有事先走了。”
　　林奶奶在他身后，和每个担心小辈的长辈一样喊：“跑慢点，别噎着了。”
　　唐潇叼着一个大包子，手上还拿着一个，头也不回的应道：“好。”
　　等到看不见年轻人的身影，林奶奶才缓步走到棺材面前，分明是做给自己的棺材，她却对着棺材摸了又摸：“老头子啊，你看到了吗，这孩子真是讨喜。”
　　那眼神专注，就像是对面真的站了个人般。
　　不知道过去多久，棺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撞击声。
　　林奶奶点头：“我就知道你也很喜欢他。”
　　这诡异的一幕没有被唐潇看见，他走在小区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过308住户杨姐要帮她找小孩。
　　想到这里，唐潇脚步一顿，转了个弯朝小区花园里走：“小诃？小诃？”
　　他一遍遍喊着小诃的名字，上次也是这么找的，一无所获。
　　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听到了动静。
　　唐潇将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咽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将手里拿着的另外一个大包子放在手上晃了晃：“小诃，你肚子饿了吗？”
　　旁边的花丛传来的响动更大了。
　　果然藏在这里。
　　唐潇笑了一下，蹲下将包子往那边递：“你乖乖回家，哥哥就请你吃包子好不好？”
　　耐心温柔的语气再加上刚出锅没多久松松软软的大白包子，终于让草丛里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探出了头。
　　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身上的衣服都沾了树叶和泥土。
　　小诃语气有些委屈：“小唐哥哥，我不想回家。”
　　“你妈妈很担心你。”唐潇将包子给他，“乖一点好不好。”
　　妈妈好凶，好吓人。
　　小诃接过包子一边吃一边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时候，视线突然被唐潇手上的手环所吸引。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手环，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小诃吃掉了包子，眼睛咕溜溜转：“好吧，我会回去乖乖听话的。”
　　唐潇伸出手揉揉小诃的头：“真乖。”
　　又帮了邻居一个忙，原本因为朋友死讯而产生负面情绪的内心有所缓和。
　　……
　　当唐潇赶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关于常跃跃的自杀被隐藏了下来。
　　今天学校里的氛围一如既往，来来往往之间都是忙着上课下课的学生，有的抱着书脚步匆匆，也有看起来完全不着急和舍友嬉笑打闹的。
　　王晓花自杀的事情，确实在学校里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讨论，可放完那一天假后，学生们很快就再次投入正常生活。
　　那些关于王晓花死亡的真实原因，也被死死压住。
　　不知道陆则是怎么对他辅导员说的，居然真的给他弄了很多公假。
　　接下来许多课，包括专业课他也可以暂时不用去了。
　　唐潇却开心不起来。
　　按照昨天的约定，他来到学校里开的一家鸡排店，看到了在那里换下专门制服，伪装成店员的陆则，昨晚见到的波波头女孩也在。
　　波波头女孩朝他招手：“还没有正式介绍呢，我叫赵露露。”
　　唐潇：“我是唐潇。”
　　他看向睡了一觉后精神看起来好点的陆则：“常跃跃的手机呢？”
　　边说还边伸出了手。
　　毫不客气的样子。
　　赵露露忍不住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一点也不怕陆队。”
　　陆则瞥了她一眼，赵露露立马对着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唐潇：“我觉得陆队长人挺好的。”
　　陆则顿了一下：“别拍马屁。”
　　他声音里有几分不自然。
　　只有他自己知道，让唐潇来做编外人员不仅仅是看重他的潜力，更多的是自己还是怀疑他身上存在了某些疑团。
　　唐潇却对他没什么防备的样子，让他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常跃跃的手机在他跳楼的时候一起摔坏了，现在由我们技术人员负责抢修。”陆则换了个话题，“你知道这两起自杀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唐潇沉默了一下：“是新闻里之前提到过的，白鸽APP吗？”
　　一款在学生之间流转，引导学生自杀的病毒式APP。
　　常跃跃之前也提到过，而那时候他拍着胸脯对自己笑着说一定不会自杀的模样，还在记忆里十分清晰。
　　除了那通奇怪的电话，这个APP的存在也是他想探究常跃跃手机的主要原因。
　　陆则：“嗯，我带了这个APP的相关数据，你可以看看。”
　　说完他示意赵露露将东西拿出来。
　　赵露露对着自己的粉色包包一顿猛翻，里面乱七八糟很多东西，看得陆则眉头紧锁。
　　赵露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一个最大、看起来有些类似金属探测仪的东西掏出来递给唐潇：“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那些数据都被垫在包包最底下，只能将东西一样样倒出来。
　　这个看起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唐潇伸出手去接：“好……”
　　字还没有完全说完，带着手链的右手碰到探测仪的瞬间，上面的小灯猛地闪起了红色。
　　哔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色的灯光急促地闪烁着，在场其他人除了一脸茫然的唐潇以外，都变了脸色。
　　赵露露脸上变得惊慌：“S级鬼气的警报！？”
　　这里怎么会有鬼？还是S级！
　　她看向拿着探测器就开始响的青年，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那探测仪是接触到手链才开始响的，只不过在所有人包括唐潇自己眼里，这警报都是他接过时发出的警告，有问题的就仿佛变成了唐潇本人。
　　尽管再震惊，陆则还是率先反应过来，快速伸出手就要抓住唐潇。
　　只可惜他扑了个空，唐潇被一阵突然的力度牵扯住，后脑勺一下撞在了一个有些硬邦邦又带着点弹性的“墙壁”上。
　　唐潇愣了片刻，直到听到上方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时，才意识到那不是墙，是黎渡的胸肌。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黎渡眼神有些冷冷的看着陆则：“你想做什么？”
　　陆则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被看了一眼，浑身就像被野兽盯上般窜起寒意，僵硬着动弹不得。
　　“黎、黎先生？”
　　因为过于惊讶，唐潇甚至结巴了一下。
　　哔哔哔哔——
　　探测仪的警报声还在响，把唐潇的声音都快压下去了。
　　黎渡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睛，扫向那探测仪。
　　只是看了一眼，那看起来质感很好的探测仪就发出砰的一声，不响也不出声了，一缕小烟雾从缝隙中飘出。
　　烫得让人手心也跟着发热。
　　唐潇举着那探测仪，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第09章 想吃
　　现场的气氛原本已经凝结到了极点，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故障而骤然缓和起来。
　　说不上什么原因，赵露露在心底无声松了口气：“原来是故障，我说怎么会无缘无故响起。”
　　他们完全不怀疑唐潇或者是这个临时进来的男人有问题，毕竟探测仪是在他们见证下刚递给唐潇的，完全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唐潇将探测仪还给赵露露，有些高兴地问黎渡：“你怎么会来这里？”
　　黎渡垂眸看向和自己贴得很紧的小人类，如果不是自己能够伪装人类正常频次的心跳，现在大概会发生异动。
　　停顿了两秒后，黎渡自然地撒起了谎：“我回来这边住以后，需要找个离家近的工作。”
　　原来是来学校里求职。
　　唐潇眼睛亮了亮：“黎先生你辞掉之前的工作了吗？”
　　其实他并不太清楚，黎渡之前的工作是什么，只知道要经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第一反应就是高兴。
　　“嗯。”
　　黎渡低低应和了一声，眼眸闪了闪。
　　他欺骗了自己捡来的小人类。
　　根本不是什么求职刚好路过，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办法监视着唐潇。
　　他想知道，自己的人类今天都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有没有好好按时吃饭。
　　下意识的，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能暴露，人类并不喜欢。
　　他不想被唐潇讨厌。
　　事情本该一切按照计划轨迹执行的，他对小人类的情感变得越来越奇怪，这趟回来尤其强烈，几乎要不受自己控制，本能地想冲出桎梏做些什么。
　　所以他除了监视，并不想出现在唐潇面前太多次。
　　只是看看就好，自己什么都不会做的。
　　可是现在却因为一个肮脏的生物，暴露了自己。
　　不过自己并不后悔，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类被碰。
　　他是我的，我捡来的就是我的。
　　好不容易从寒意中脱离而出的陆则正在不解，突然又感到汗毛竖起。
　　他迟疑地看向黎渡，发现对方正在专心致志盯着唐潇看，一点余光和多余的注意力度都没有分给他。
　　陆则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压迫感太强，就怀疑对方对自己有敌意。
　　他刚刚还差点误会了唐潇，这让他不得不暂时保持沉默。
　　唐潇和黎渡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朝他们介绍：“这是住在我楼上的邻居。”
　　陆则伸出手：“你好，我叫陆则。”
　　黎渡伸出手简单的握了一下：“黎渡。”
　　他的注意力依旧没有从唐潇身上移开。
　　近距离看了以后，小人类更可爱了。
　　叽叽喳喳的样子有些像是小鸟。
　　黎渡完全不在意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关于什么APP什么自杀的话，在他耳边完全过滤掉了。
　　只有唐潇讲话的时候，他一字不落全听下去了。
　　不过也并不关心其他人的事情，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讲话的模样。
　　不自觉地就被唐潇的嘴吸引了视线。
　　看起来好软。
　　那天晚上点了一下，也确实很软，比想象中软许多。
　　还是甜的，让人真想……真想……咬一口。
　　黎渡瞳孔有瞬间颤了颤，伪装成.人类的圆瞳差点止不住变成竖瞳，一直控制在较低的心率在那一瞬间产生絮乱。
　　咬、咬一口？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黎渡一直知道，他对唐潇的情感不正常。
　　这样的事情要追溯很久以前，他刚捡到唐潇的时候就已初现端倪。
　　只是一直以来，他对人类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关于如何伪装成一个人类的事情也一知半解，更别说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他只知道一旦自己失控，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只能拼命压抑。
　　可从未想过，自己对唐潇居然是抱着这种情感。
　　他居然想吃了对方。
　　为什么偏偏对自己捡来的人类产生食欲。
　　他怎么可能舍得吃掉。
　　似乎是注意到身边男人沉默地变化了点呼吸，唐潇疑惑地微微侧头，关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的询问着。
　　在这样温和的注视下，黎渡觉得自己的反应几乎要变得更大了，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翻，全身上下的肌肉崩得更紧了一些。
　　完了，他似乎真的很有食欲。
　　黎渡第一次感受到，人类名为糟糕的一些情绪。
　　他声音微哑地开口：“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唐潇丝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好。”
　　就像他来的那般悄无声息，黎渡离开也十分迅速，完全不拖泥带水就走了。
　　甚至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
　　赵露露摸了摸鼻子嘿嘿傻笑：“看起来就是很高冷的酷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陆队长更适合这个词的。
　　对方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那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光是站在那气场就能压住一大片人。
　　还有那带了混血感的五官，就连陆则在他旁边，都显得幼稚了一些。
　　陆则：“你的这位邻居，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唐潇眨眨眼：“不知道，不过黎先生很忙的，非常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尽管没有提到其他关于好的字眼，语气里却带着了一点不自在的欣赏。
　　哪怕不知道黎渡出差都在做什么，他下意识就觉得是一份十分伟大又厉害的工作。
　　当局者迷，陆则一下子就看出了唐潇对黎渡有种天然的滤镜存在。
　　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冷静聪慧许多，没想到对自己邻居这么信任。
　　陆则感觉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没有继续关于黎渡的话题，而是继续讲回了白鸽APP。
　　“关于白鸽APP，想必你也知道，那是一个会引导学生进行自杀行为的病毒软件。”
　　起初，这件事并不归特殊管理局管。
　　以往从未出现过这种互联网上的灵异事件，警方认为是一种特殊的病毒软件，利用最近不稳定的社会风气进行某种催眠洗脑，类似于邪.教。
　　可随着人数死亡增加，他们却无法勘察到那个APP的存在，除了在死者手机里见过APP，却怎么也无法打开。
　　这件事才由特殊管理局接手。
　　陆则是这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一开始就将其定义为A级，属于危险灵异。
　　现在最麻烦的是，他们看不到那个APP里的内容，而那些手机里被植入APP的学生，即便一开始因为害怕而表示出要配合的意愿，后面也会只字不提，从害怕渐渐转为被洗脑的状态。
　　没有任何的渠道可以得知APP到底都让这些学生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对一些行为怪异的学生进行监视。
　　“我们的跟踪组已经锁定了一个目标，今晚似乎就有动静。”陆则拿出了根烟，还是不抽只含在嘴里，“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唐潇听得很认真，他坐到了椅子上，右手自然放松地垂在腿上放着。
　　包括他自己，谁都没有注意到，红绳上面疑似琥珀的挂件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就像是某种东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离开了。
　　……
　　小诃一路狂奔在校园里，脏兮兮的脚丫子没有穿鞋，却完全不怕踩到锋利的东西，宛若一只撒了脱的小狗往前跑着。
　　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呜呜呼呼的声音。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原本只是怀疑小唐哥哥手上的链子好像是某种极其罕见的高级附魔道具，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钻了进去。
　　没想到真的让他离开了幸福小区，离开了妈妈在的区域。
　　他终于不用一直待在那里观察蚂蚁和揪小草了！
　　幸福小区的大门里有黎先生当初设下的禁忌，据说是他由一滴鲜血封存，小区内所有鬼怪都不许离开，这下就算是他妈妈也没办法来把他抓回去了。
　　他终于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自己要做什么呢。
　　极度的高兴过后，小诃才一点点冷静下来，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内露出迷茫的表情。
　　对哦，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数不清多少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谁都没有看他一眼，在他们面前这里就是一团空气，顶多路过的时候感到一丝凉意。
　　外面其他的鬼，平常都会做什么呢？
　　小诃不解地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闻到了一丝丝鬼的气息。
　　有同类。
　　小诃扭头却看到一个身材瘦瘦高高的眼睛仔。
　　这个眼镜仔，明明是人类怎么会有鬼气？
　　小诃忍不住被吸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栋教学楼里。
　　放学的时间已经到了，教室里本该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随着眼睛仔推开门，那里面却坐了一圈的学生。
　　他们无一例外都低着头玩着手机。
　　仿佛里面有着多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叫人无法自拔，连多了一个人加入也完全没人在意。
　　而瘦弱眼镜仔的加入，正正好坐在这个圈子空缺的地方，让所有学生形成一个死循环。
　　小诃好奇地看着他们，却听到其中一个开始碎碎念着：“献祭我、献祭我、献祭我……一切为了伟大的自由白鸽。”
　　“洁白的翎羽，带领我们的灵魂，安抚他们的亡灵……”
　　随着他的声音在没开灯的教室里响起，其他人也跟着低声念起，宛若咒语不断重复，直到频率相同。
　　这么多人都在张口说话，声音却几乎像是由一个人发出的那般诡异。
　　没有亮光的教室里，地上出现了不断被拉长的影子，影子“欢喜鼓舞”，学生们各个脸上面无表情，除了说话一动不动。
　　被他们围住的正中间地面，缓缓出现了一个血色的凸起，不断蠕动着。


第10章 新任务
　　小诃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些人类是在试图召唤什么。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鬼气越来越重，他们召唤出来的只会是鬼。
　　他蹲在眼镜仔的脚边，眼睁睁看着那中间血色蠕动的东西越来越大，上面似乎是一层红色薄膜，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断撞击这层薄膜想要出来。
　　而就在此刻，所有人手机都震动了一下，发出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叮咚一声。
　　小诃不是人类，他也听见了，偏偏头好奇地看向手机。
　　在一片黑屏之中，上方一只眼睛突然睁开，血淋淋的红色眼珠流出血泪。
　　这些蜿蜒的痕迹渐渐扭曲成两个文字：放血。
　　这群学生看着APP上传来的消息，立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看起来是宿舍里会出现的水果刀或是拆快递的小刀，现在却被他们随身携带着。
　　刀片划破手腕皮肤，血珠一下子涌出，顺着他们垂下的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又朝着最中间的红色凸起汇聚。
　　那层薄膜开始贪婪地吸收这些血液，底下蠕动挣扎的东西越来越微弱，薄膜变得越来越难以撞动。
　　有的人割腕的力气小一些，没有找对血管，血很快不流了。
　　他们立马继续用小刀在已经受伤的刀口再次重重磨下去，直到那块烂肉变得血肉模糊流血不止才垂下手。
　　鲜血不断被吸收走，几个体弱些的学生已经脸色惨白坐在那摇摇欲坠。
　　小诃十分好奇地盯着他们手上的手机，比起地上奇怪的血红色薄膜，他更加好奇为什么这些人类要听从一个APP的指令。
　　身上原本和人类小孩完全相同的外貌发生改变，皮肤变得青灰，脸上的肉凹陷进去，眼睛不再是干净的黑白分明，一下子变成了全黑的瞳，手上青筋蔓延到指尖，指甲变成尖锐的黑色。
　　他伸出手去抢眼镜仔的手机，带着小孩子天真又残忍的思维，觉得只要抢过来就是自己的。
　　一股莫名的力气引导着手机从自己手上脱离，割腕到一半的眼镜仔双目通红地抬起头，视线却突然停滞了：“小、小孩？”
　　小诃朝他笑：“给我。”
　　一点也不可爱，反而阴森森的。
　　眼镜仔的手机彻底落到别人手上，原本迷离的眼睛顿时清明许多，他看着小诃恐怖的外貌，感受着手腕上尖锐的疼痛，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恐惧。
　　“有个小孩！有个小孩！”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扯身边的人，嗓音都快劈叉了。
　　身边的人手上鲜血不止，没有被他干扰，依旧紧紧抓着手机。
　　“你们都看不见吗！？”眼镜仔彻底慌了，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做这些诡异的事情。
　　本能的却想逃离。
　　眼镜仔欲哭无泪的看着小诃：“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小诃歪了歪头，他恶作剧地眨眨眼：“你猜？”
　　头颅的弧度越来越奇怪，撕拉一声那脖子居然从另一边断裂开了，没有半点鲜血流出，皮肉连着筋连白色的椎骨都可以看得见。
　　“啊啊啊啊！”刚恢复清醒没多久的眼镜仔彻底被吓破魂，站起来逃跑，腿软又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乱动，将原本死循环的学生顺序打乱。
　　献祭瞬间被中止，中间的血红色薄膜不再吸收血液，也完全失去了桎梏能力，真的就如纸张一样轻而易举被由里到外撞破。
　　里面的东西没了束缚，彻底鱼贯而出。
　　被困住的居然是一只只白鸽。
　　它们发了疯从里面飞出来，却又全都到处乱飞撞在了教室的墙壁上和窗户上，就这么活生生把自己撞死，甚至还有往教室风扇的叶片上撞，脖子被砍掉一半，只剩半个脑袋挂在身体上重重坠落。
　　鸽血喷得到处都是，教室里全是飞出来自杀的鸽子。
　　这场仪式被打断，学生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原本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一下子清明许多。
　　有人看着自己手上受伤的地方面露惊恐，也有人捂着头试图躲掉这群疯掉的鸽子。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发出害怕的喊叫，眼镜仔反应最快，他试图去打开被反锁的教室门，流血过多失去力气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开。
　　扭过头就看到那恐怖的小孩站在那看着自己，眼镜仔惨叫一声，干脆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小诃抱着手机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全黑的眼睛恢复了眼白，又一点点变回正常小孩模样，他拍着手站在教室中间咯咯的笑，觉得他们狼狈挣扎的样子十分好玩。
　　与此同时的在某个地方，有人被失败的阵法反噬，嘴里骤然突出一大口鲜血。
　　他不可置信看着地上的血，连嘴角都顾不上擦干净，跌跌撞撞扑向身后紧闭的大门，面色涨紫扭曲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献祭仪式会被打断！他们不是早该没有神志了吗？”
　　大约过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一道不威自怒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般遥远。
　　这道声音给出了提示。
　　鬼童。
　　男人不断喘着气犹如丧失理智的野兽，他重复了一遍里面传来的声音：“鬼童？”
　　“怎么可能？哪里来的鬼童！”他发了疯似的砸门。
　　里面停顿了几秒，再次给出回答。
　　【一名叫唐潇的学生带来的。】
　　“唐潇？”男人牙齿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在咀嚼某种碎骨般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唐、潇。”
　　……
　　叮咚一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
　　造成一片混乱后，小诃已经带着别人的手机偷跑出了教学楼，此时找了棵大树在上面晃着腿。
　　他好奇地看着弹出新消息的手机。
　　那白鸽APP无视了所有锁屏密码，直接强行亮了主屏。
　　您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与其同时，学校里有几百部手机一起亮了屏。
　　血淋淋的文字传导出同一个消息：[找到唐潇！！！！]
　　后面连着几个感叹号，那圆点就像多余的红色墨水向下流淌，又好似血泪哭脏了屏幕在诉说着某种凄厉的怒火。
　　……
　　通过跟踪组收到消息，唐潇跟着陆则来到教学楼。
　　连续发生了两起教学楼跳楼自杀事件，学校已经禁止了这段时间学生来无人教室自习。
　　可在六楼的走廊深处，依旧有一间教室的灯是亮着的，有光隐约的渗透出来。
　　唐潇和陆则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
　　教室内的窗帘被拉上了，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鼻尖环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叫人心中无端端感到不安。
　　“退后一步。”
　　话刚说完，陆则猛地抬脚去踹教室门，接连好几下后终于将门破开。
　　他喘着气来不及说话，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室内惨烈的一幕。
　　十几名学生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迹，而教室内至少有五六十只白鸽，同样奄奄一息倒在各个角落。
　　墙壁上、黑板上、窗户上，甚至连天花板都是血迹。
　　分不清是人的血还是鸽子血，全都交杂在一起几乎把教室变成炼狱般的存在。
　　唐潇手疾眼快的扶起距离门最近的一个学生，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
　　还有气息！
　　他们应该都只是晕了过去。
　　“通知医护过来，我们先进行急救。”他扭头对赵露露说，同时不忘记拿起地上的小刀，割下怀里学生的一点衣服来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虽然只是个阿尔法新人，赵露露也是经过特训的，听到指令后飞快回归理智，拿起电话通知外面的人，顺便蹲下来一起进行救援。
　　等到将所有昏迷的学生都送上救护车后，他们才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情。
　　赵露露看着教室内血红的一片又一片，有些想吐：“我觉得我以后也要开始对禽类有阴影了。”
　　至少再也不会喝家里炖的鸽子汤。
　　说完以后她偷偷看了眼唐潇，心里忍不住偷偷佩服。
　　还是个学生，可是遇到事情居然比她还要冷静，如果不是看了资料，她都要以为唐潇除了学生还有别的身份了。
　　难怪陆队这么看重他，选他作为阿尔法唯一一位编外人员。
　　唐潇没有注意到赵露露的视线，他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这些被剩下的鸽子身上。
　　这些鸽子死的时候，都是睁大着眼睛的，分明没有眼白的鸽子眼，却像是瞪着他们。
　　让人忍不住联想起，王晓花和常跃跃死亡的时候，也是这种狰狞的面容，怎么也合不上眼，据说最后被家里人领走尸体的时候，只能强行粘住眼皮。
　　唐潇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一只鸽子还没有完全死透，只是撞上玻璃折了翅膀晕过去了。
　　他捡起了那只鸽子，原以为会看到类似恐惧或者愤怒的情绪，没想到从它身上，感知到了一股浓浓的哀求。
　　它在哀求着，自己杀死它。
　　唐潇惊了惊，自己居然从一只鸽子身上，感觉到了人类的情感。
　　就仿佛在和自己对视的不是一只动物，而是被困在动物里的人类灵魂。
　　这样的想法十分诡异，可他莫名就是产生了这种念头。
　　可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死这只鸽子，它是重要线索。
　　那鸽子似乎看出了唐潇无心杀死它，居然张嘴发出了绝望的悲叫，而后扑腾着那另外一边完好的翅膀，从他手上用力挣脱了出来。
　　砰。
　　一声不小的响声响起，那鸽子直接撞向桌腿自杀了。
　　教室内重新归于死寂，有几片白色羽毛飘起，落在血迹上被染红。
　　唐潇站在教室内，周围全是白鸽的尸体，心中微微有些发凉。
　　在他的口袋里，手机没有任何征兆的亮了。
　　一个红底大眼的APP，宛如病毒般悄然无声的出现屏幕上。
　　大眼眨一下，而后缓缓闭上，将眼底的恶意全都掩下。
　　……
　　好在那些学生全都抢救回来了，他们轻则失血过多昏迷，重则手筋都被自己挑断，送去医院的时候，就连医生都感到毛骨悚然。
　　在和陆则告别后，唐潇走在回去的路上，分明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路，他却感到心思沉重许多。
　　这样的情绪促使他选择了一条和平时回家不同的路。
　　尽管稍微绕了路，但这条路上有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
　　换做平常，唐潇并不舍得买，可今天他不仅买了，还买了两个。
　　把口袋里剩余的钱都花完后，他盯着那两块蛋糕心情感到微微平复。
　　不知道黎先生喜欢吃哪个口味呢。
　　他买了开心果和梦龙口味的提拉米苏，是店员特意推荐的。
　　就这样他提着两块小蛋糕，有些期待地敲响了444的门。
　　敲门声响起。
　　黎渡在房内没有出声。
　　透过自己放出去监视的小纸人，他早就知道唐潇要过来。
　　可他今天才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吃掉唐潇。
　　他怎么舍得吃掉自己的小人类。
　　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见面了，等他能够控制好自己乱来的食欲后才能见。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躲在暗处阴暗的……
　　家里的“小宠物”们听到唐潇的声音，纷纷有些激动地跃跃欲试，可是黎渡没有动，它们谁也不敢越级。
　　被来自主人的等级压制死死控制住，只能眼巴巴看着门。
　　丝毫没有凶兽的尊严。
　　唐潇在门口奇怪的自言自语：“黎先生还没有回家吗？”
　　黎渡面无表情盯着门：对，就是这样，走吧我一点也不想见你。
　　唐潇有些遗憾：“可惜我还带了礼物。”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呢喃，本人都快听不清。
　　下一秒，门开了。
　　黎渡闪现出现在门口，面上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眼里出现一丝疑惑：“有事吗？”
　　唐潇弯了弯眼睛，微微举起手上的东西：“黎先生，我给你送了吃的。”
　　什么吃的？
　　黎渡静静盯着唐潇的嘴巴，心想，是这个吗？


第11章 内存不足
　　唐潇看着眼前一脸严肃地吃着小蛋糕的人，心中感到一丝丝奇妙。
　　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黎渡似有所感的抬起头，俊朗的五官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进，手上却拿着唐潇刚刚给的粉色小叉子。
　　一下子就冲淡了原本的冷淡气场。
　　为了防止黎渡以为自己不礼貌，唐潇马上止住了笑意：“黎先生，蛋糕好吃吗？”
　　为什么自己看过来，就不笑了？
　　人类果然还是害怕自己。
　　黎渡眸光闪了闪，他完全没有低头看蛋糕，盯着面前人淡淡开口：“好吃。”
　　仿佛意有所指。
　　唐潇没有发现黎渡的目光有些奇怪，他叉起蛋糕上的一块巧克力装饰，刚想放入嘴里，脚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点动静。
　　他疑惑地低下头，发现是七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过来，小心翼翼抓了下自己的裤腿。
　　七号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蓝色的眼睛看起来被海浪吻过一般。
　　唐潇对它笑了笑：“你好啊七号。”
　　不止是七号激动，所有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人类的小动物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它们喜欢唐潇，也想和唐潇贴贴。
　　却因为对黎渡有着天然的恐惧而不敢上前。
　　现在见胆子最大的七号得到了人类甜甜的笑容，一个个嫉妒得恨不得上去直接撕烂七号那假模假样的猫脸。
　　十号唾弃地龇了龇牙，它的尾巴在前两天差点被那只猫又咬断，现在化形成小狗都挡不住秃了一小块，它居然还有脸卖萌。
　　真是丢了我们凶兽的脸！
　　十号傲娇地想着，身体却十分老实地也扑了过去。
　　小白狗肥肥的身体一下子撞开七号，汪汪呜呜的也想得到抚摸。
　　一猫一狗差点打起来。
　　唐潇有些不在状况内：“你们想吃吗？可是小动物不能吃巧克力诶。”
　　黎渡瞥了眼十号那摇得快变成螺旋桨的尾巴，有些不满地眯眼，食指在桌子上轻点。
　　也不知道像谁，如此克制不住自己。
　　冰冷的气息从男人身上逸散出一丝，顿时十号七号和其他偷偷观察的小动物都僵住了。
　　它们察觉到来自死亡的威胁，立马不敢再缠着唐潇，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唐潇有些不解，抬起头刚好看见了时钟。
　　再过一会就该是晚饭的时间点了，知趣的客人该主动离开。
　　唐潇站起身：“黎先生，我要回去了。”
　　咔嚓一声。
　　黎渡若无其事地将断在自己手里的叉子藏起来：“嗯。”
　　在将唐潇送到门口的时候，黎渡突然开口：“唐潇，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唐潇愣了一下，随即狗狗眼像坠了细碎的星星，一下子亮了起来：“黎渡？”
　　“……嗯。”
　　过了几秒，他才听到男人低低的应答。
　　唐潇高兴地挥挥手：“再见。”
　　门被重重关上，黎渡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瞳孔再也控制不住转为兽类的竖瞳，充满寒意的外表下是死死压制着的炙热情绪。
　　男人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额头的碎发全都捋上去，露出锋利的眉眼，眼底的欲.望流转其中。
　　……
　　回到自己家里后，唐潇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洗漱台上。
　　水声开启后，手机屏幕没有任何朕兆的突然亮起。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叮叮咚咚的消息响个不停。
　　自己不是一直开着消息免打扰吗？
　　哪怕是开着花洒也能听见，唐潇有些疑惑，可他手上已经全是泡泡，无法探出头去看。
　　水顺着头发差点进入他的眼睛，唐潇不得不再次闭上眼，认认真真冲洗头上的泡沫。
　　手机还在响，一个小纸片人突然出现，哼哧哼哧爬上了洗漱台来到手机身边，一脚踹了上去。
　　砰的一下手机撞到了墙。
　　不响了。
　　小纸人开开心心地看向唐潇洗澡的方向，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动。
　　透过传导，黎渡也看到了这一幕。
　　好不容易变回圆瞳的瞳孔再次缩紧，身体上热意升起。
　　小纸人啪嗒啪嗒地往那边走去，眼看就要利用自己薄如蝉翼的身体优势钻进去，玻璃门突然被向一边拉开了。
　　小纸人：！
　　啪叽一下，它倒在地上装死。
　　唐潇没有注意到地上多了一片纸，掉在另外一边的手机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唐潇有些心疼地捡起来，按了下开关键发现没有问题。
　　这二手机陪了他很久，好在很耐摔。
　　他怀疑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导致他手机变卡的。
　　“什么垃圾消息？”唐潇有些疑惑地点开屏幕上的99+
　　顿时手机屏幕暗了一下，一只占了手机大半个屏幕的眼睛缓缓睁开。
　　【欢迎启用白鸽APP】
　　一行血淋淋的字在眼睛底下浮现，又跟着这颗大眼睛缓缓消失，屏幕上有几圈黑色的波荡漾起。
　　在这颗眼睛出现的那一刻，唐潇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就想强制关掉这个软件，可是不论怎么按退出或是关机键，手机都毫无反应。
　　黑色的屏幕上一个个鲜红的字继续一次次浮现。
　　【APP一经启用，不得关闭，直至死亡】
　　死亡那两个字被重点加粗，仿佛能窥见背后之人浓烈到有如实质的恶意。
　　像是被某种黏稠的东西缠上，不仅握住手机的手松不开，就连双脚也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那APP依旧在浮现新的字，左上角出现了一只眼睛，似乎能透过屏幕看到青年狼狈无措的样子，眼里满是狰狞的得意。
　　【去厨房】
　　APP下达了指令，唐潇感觉大脑一痛，这些字就好像针密密麻麻扎入进去。
　　眼神涣散了一瞬后，他伸出另外一只没被控制的手重重掐了把自己。
　　没有留任何余力，尖锐的疼痛从大腿侧方传来。
　　唐潇深吸一口气，疼痛瞬间让他彻底清醒。
　　过会那块地方一定会留下淤青。
　　他有些无奈的想着，双腿却像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厨房方向走去。
　　纵然意志上完全清醒，厨房刀具还是被他拿到了手上。
　　没使用过几次的刀十分崭新锋利，泛着微微寒光。
　　APP里的那双眼睛转了一圈，期待着要看见唐潇脸上露出恐惧或是求饶的神色。
　　看到的却是一脸冷静。
　　那眼睛顿时充满怒意地乱眨，看起来有几分恼羞成怒。
　　APP下达了新的消息。
　　【自刎】
　　眼睛小人得志般看着他，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只差没再长张嘴来发出恶心的笑声。
　　眼睛不停的颤抖着，仿佛幕后之人的声音传来。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浓厚的怨念从手机里传出，“自刎”两个字也犹如病毒般开始自行复制粘贴，跳出来刷满整个手机屏幕。
　　刀具离手腕越来越近，唐潇眼神冷了下来。
　　还不等疼痛传来，手机屏幕顿时跳出一个提醒。
　　【内存不够，请及时清理】
　　白色的提醒一下子打断了APP，突兀地浮在上面。
　　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夺回，唐潇沉默地看着手机上的提醒，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真没想到……这灵异APP居然还占用手机内存。


第12章 找到你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贫穷救了自己一次。
　　唐潇看着因为多了个软件就彻底卡死的手机，有些苦中作乐的想着。
　　手机清理内存的提醒还卡在那里，红眼在后面疯狂闪烁着，却拿早已硬件退化的手机没有任何办法。
　　唐潇没有再动手机的意思，将它扫入袋中放到了客厅。
　　现在的他没有了手机，只能等明天再去学校联系陆则。
　　唐潇躺在床上，原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没想到这两天接连的疲劳让他很快闭上了眼。
　　淅淅沥沥的，耳边传来水声。
　　又做梦了。
　　唐潇睁开眼，发现这次梦境的主体居然是在自己家中。
　　他此时正在浴室里洗澡，和前不久一样，手上挤了泡沫，此时全是白色泡泡。
　　手机？
　　他回头看向洗漱台的位置，透过玻璃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手机正如今天洗澡时一样，就连摆放的弧度和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重现了今天洗澡时发生的一切。
　　难道这也是那灵异APP搞的鬼？
　　刚刚没能杀死他，现在想再来试一次么。
　　最近的噩梦做多了，他几乎都要习惯了。
　　唐潇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快速冲起身上的泡沫。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只是还没有等他扯下浴巾擦拭，耳边响起的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
　　唐潇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意识到这个梦境并不是单纯的回忆。
　　早该响起的手机没有动静，而他转过头，居然看到一个影影倬倬的人影在靠近。
　　模糊的玻璃后面，脚步声随着人影的靠近在快速逼近，高大且有压迫感，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外面的不似人类，更像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在慢慢靠近。
　　而浴室的水雾此时已经到了一种奇诡的程度，将视线和人都包裹住，唐潇即使低头，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体，一片都是雾蒙蒙。
　　这么浓的水汽之下，却没有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是谁？”
　　唐潇声音压得有点低，同时飞快地伸手去拿衣服。
　　可没有等他碰到衣服，身后突然传来了阴冷的触感，像是有人从后面拥抱住了他，手臂完全贴着他的手，后背撞上一个冰冷的胸口。
　　只一瞬间，玻璃门外的黑影不见了，转而到了他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人瞬间将心脏提起，跳得有些难受。
　　水声还在滴滴答答响着，唐潇艰难地低下头，果然看到了自己身后多了个人，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出是一个男人的腿。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伸出了手，那比他大出一号的手，直接强硬地将手指塞入青年白玉般的手指中间，呼吸一点点喷洒在他的后颈，看着那一小块皮肤快速转为红色，有几分诱人。
　　唐潇感觉自己的背后被对方肌肉膈得很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想反抗，却连最简单的蜷缩手指也做不到。
　　“你想做什么？”他脸色有点难看。
　　他要收回之前的想法，习惯个鬼。
　　怎么这次的梦境如此诡异。
　　这样的姿势本该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现在却一点也无法让他产生半点暧昧想法，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要逃离，像是野兽被侵犯的了领土，他眼中阴翳升起，缓和了身体。
　　身后的人见他软乎了下来，似乎更兴奋了，居然就这样带着他，开始洗澡。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把他当做了某种极其宝贵的珍宝，任由水流温和地划过肌肤。
　　可唐潇只觉得自己变成了“玩具”，被逗弄着。
　　热水浇在身上，身后的人冷气却冻得骨头痛，令人毛骨悚然。
　　唐潇扯起嘴角，在身后没了防备的时候，骤然使出全力，胳膊一下子能动了，猛地朝后撞去。
　　他算的角度没错，手肘正好撞在对方的胸口。
　　换做是常人，这样的力度会带来剧痛，从而迫使松开手。
　　而对方只是有些沙哑地闷哼一声，除了有几分意外，那手臂依旧牢牢禁锢着他。
　　泡沫早已被冲干净，唐潇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现在不着寸缕，他眸光冰冷，只想将这个色鬼杀死在梦中。
　　“乖一点。”
　　感受到怀里挣扎的力度变大，男人喟叹一声，还是松开了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唐潇的后颈。
　　像是在对待一只生气的小猫，捏了捏那块软肉试图安抚他。
　　唐潇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以至于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黎渡低头看着僵硬住的青年，有些不舍地盯着他红红的耳朵。
　　好想含着，吸吮一下。
　　压抑了许久的恶兽，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吞如骨血之中融合。
　　黎渡嘴角变得平直，泛着诡异的美感和压制着疯狂的气息，还有种浓浓的自我厌恶情绪自他那张帅气的脸上蔓延。
　　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如此想吃了唐潇。
　　今晚入梦，已经是濒临失控的表现
　　浴室内的水汽开始变得浓稠，形状狰狞地环绕着他们，叫人有几分喘不上气。
　　唐潇张了张嘴：“黎渡？”
　　霎那间水雾不动了，身后也没了动静，就连原本急促又亢奋的呼吸也消失不见。
　　他像是被一具尸体抱着，可是耳边却传来鼓噪的心跳。
　　被认出来了。
　　只是说了三个字，就暴露了。
　　黎渡灰绿色的竖眸中没有半分惊慌，嘴角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原本隐隐要疯掉的水雾们又开始动了，亲昵地缠绕上了青年的脚踝。
　　被叫了名字后，他表现得像是一只被顺毛的雄狮。
　　黎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暴露了，心情反而更好了几分，他低头在唐潇的后颈上闻了闻。
　　那股一直引得他血肉和灵魂沸腾的香味依旧在。
　　眸光闪了闪，黎渡没有给唐潇回头确认的机会，一个响指的功夫，浴室里就再次只留下唐潇一个人。
　　唐潇愣神片刻，有些茫然地伸手摸了下后颈。
　　刚刚这里，好像一闪而过被什么冰冰凉凉的柔软东西碰了碰。
　　……
　　早上下楼的时候，唐潇恍恍惚惚地提着垃圾路过垃圾桶。
　　“你要提着那袋东西去学校吗？”
　　熟悉好听的声音响起，唐潇瞳孔瞬间缩了缩，像是被野兽盯上的鹌鹑般不动了。
　　黎渡从他身后快步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侧头：“嗯？”
　　阳光洒下来，正好折射出那双漂亮的眸子像琉璃宝石有光在流转。
　　唐潇却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昨天晚上的梦……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怎么会梦到黎先生给他洗澡。
　　一定是那诡异APP搞的鬼。
　　想到这里，他放在口袋的手用力按压了下手机，上面破碎掉的手机屏幕，是他今天早上起床后摔的。
　　灵异APP颤了颤，但被手机内存限制着的它此时拿唐潇没有任何办法。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它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唐潇的思维，对他发布不了指令后，更不能操控他删掉其他APP或者换手机。
　　除了抖动以外什么都做不了，比病毒还没用。
　　唐潇回过神后，赶紧将手上的垃圾丢掉：“早上好。”
　　黎渡还是看着他：“嗯。”
　　目光和平常的冰冷没有区别，眼底藏着的却是只有本人知道的炙热。
　　如果视线能够变成实质，那唐潇此时应该浑身都被舔了一遍。
　　唐潇恍惚之间突然想起了，黎渡好像在自己学校应聘了，现在也许和自己方向是一致的。
　　不、不行！
　　昨天做了那种梦，他现在根本无法平静地站在黎渡身边，光是看着他，昨晚上诡异的梦境就在心头缭绕着驱散不了。
　　唐潇急急忙忙开口：“黎渡，我今天赶时间！我要先走了。”
　　不等男人回答，他低下头加快脚步就往前跑。
　　只剩下黎渡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还是在怕我。
　　得出这个结论后，灰绿色的眸子暗沉了下来，黎渡没有往前跟进。
　　称呼也换了，还给他送了小蛋糕，可是为什么就是害怕他。
　　只是梦里贴贴，也不行吗？
　　黎渡神情从莫测转为了若有所思。
　　他需要更加隐秘的办法，一种不会暴露自己和食欲的办法。
　　……
　　唐潇去往和陆则他们约好的地方，却没有看到陆则和赵露露的身影。
　　他没舍得给自己点奶茶喝，买了瓶矿泉水坐在旁边慢慢喝着。
　　APP的事情，他不想告诉陆则。
　　至少现在不行。
　　他知道陆则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他需要特殊管理局帮忙，才能给常跃跃报仇。
　　对于他来说，特殊管理局只是个工具，趁手的工具。
　　一开始他想要的是陆则手上掌握的那些关于APP的资料，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现在又多了一个目标。
　　他要他们手上的武器。
　　陆则说过的骸核里的能量可以弑鬼，他所配的枪就是其中一种。
　　唐潇眼底没有太多情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问题。
　　等了五分钟还是没等到人后，他拧紧手上的矿泉水瓶盖，站起身拍了拍灰。
　　他可以没有手机，但是不能没有通讯工具。
　　需要借用一下这个学校的计算机。
　　“你、你好。”
　　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听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女音从后面响起。
　　唐潇回头，露出一点礼貌的但疏离的笑意：“怎么了？”
　　看起来个子有些娇小的女孩有些扭捏地问：“请问你是唐潇吗？”
　　唐潇态度温和：“有什么事吗？”
　　他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女孩眼中的光却一点点消失，变得有些呆滞：“唐潇，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嘴角突然上扬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眼睛里没有半点高光，表情却是诡异的笑着。
　　她缓缓举起一只手，上面拿着的手机屏幕正对着他。
　　屏幕上一颗硕大的眼球猛地睁开，流下恐怖血泪。
　　“终于找到你了！！”
　　女孩张开嘴发出尖叫。
　　在她身后，无数的声音重迭在一起，至少二十几个学生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都有着统一的姿势和笑容，举着的手机上全是那流着血泪的大眼，放在一起让人感到不毛而栗。
　　“唐潇，终于找到你了！”
　　唐潇平静地看了眼身后，不到几秒的功夫就计算好了最佳逃跑路线，他突然抬起手将手上的矿泉水洒了出去。
　　那些人第一反应果然都是护住自己的手机。
　　等他们再抬起头，唐潇已经跑了。
　　一时之间，二十多个人都拔腿朝着他跑去。
　　纵使唐潇每次体育成绩都是班里第一，被二十多个被操控着不顾一切的“疯子”一起追着，时间久了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更遑论他时不时还要转移方向躲避路人学生防止引起太大骚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
　　就在他冲入一栋宿舍楼，正想加速试试看能不能甩掉他们的时候，一扇紧闭的宿舍门突然打开了条缝，一个脑袋听到从楼下传来这么多脚步声，好奇地探了出来。
　　唐潇二话不说直接推着那人的脑袋钻了进去。
　　门被关上后，那群穷追不舍的学生才踏入这层楼，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露出迷茫的表情。
　　唐潇紧紧捂着面前人的嘴，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往远去散去，他才松开手。
　　二狗赶紧大口大口呼吸：“唐、唐潇你做什么？”
　　他一脸惊讶。
　　“你在被人追！？”二狗缓过神来，依旧十分诧异。
　　唐潇没想到，自己随便躲进来的，刚好就是常跃跃宿舍。
　　而他面前的，是常跃跃的舍友二狗。
　　二狗他们还不知道常跃跃死亡，只是听学校说，常跃跃家里有事先离开了。
　　除了常跃跃的家长以外，特殊管理局不想产生更多“知情者”。
　　见唐潇的视线停在常跃跃空掉的床铺上，二狗挠了挠头：“你应该也联系不上跃跃吧，好像是家里出了事，着急忙慌趁着我们睡觉回去了。”
　　他似乎看出了唐潇不想谈论被人追的事情，十分有情商的换了个话题：“也许是最近太忙了没看手机，等他家里的事情办好了，一定会来跟我们报平安的。”
　　常跃跃是他们宿舍的老幺，却经常帮他们上课答到。
　　联系不到他后，他们宿舍最近也压抑许多。
　　唐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二狗有些憨厚的笑了笑：“哦对了，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别着急，先坐下休息会。”
　　唐潇坐到原本属于常跃跃的椅子上，轻轻用手摸了摸他桌子上没有来得及翻页的书。
　　身后倒水声突兀的消失，唐潇眸光一闪，猛地回头。
　　手机屏幕上，一双满怀恶意的眼睛转了一圈，朝他眨了眨，血泪再次从下眼皮里滑落。
　　二狗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手上拿着手机僵硬地举起，对他露出让人寒意遍布的笑容，他张了张嘴：
　　“唐潇，终于找到你了……”


第13章 鬼童
　　“唔？呜呜呜！”
　　看着被自己五花大绑起来的二狗，唐潇幽幽的叹了口气，他身上半点汗也没出。
　　绑一个块头比自己大的人，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收拾了只小猫小狗般轻松。
　　他将被二狗丢在一边的水杯放好，捡起地上的手机。
　　自手机被捡走后，原本眼中恢复了点清明的二狗，一下子就呆滞了许多，不挣扎也不着急了。
　　就好像唐潇拿着的，不是手机，而是某种操纵的开关。
　　看着跟陷入某种魔怔中的一样的二狗，唐潇顿时理解了陆则他们为什么不选择采取极端手段了。
　　如果要防止学生们被蛊惑做出一系列自杀自残行为，毁灭蛊惑来源的手机就行。
　　可是没了手机，他们就变得跟植物人差不多。
　　灵魂被禁锢，那是比死亡还恐怖的结局。
　　他们要做的是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彻底掐断源头。
　　唐潇对二狗露出一点歉意的表情：“我很快会还给你的。”
　　他拿起二狗的手机看了看，发现了关于灵异APP的记录是在前两天，也就是常跃跃死亡之后。
　　这APP似乎有个共性，会扩散给的目标都是和死者生前有过联系的人，或是亲眼目睹死者死亡经过的学生。
　　而当初的王晓花不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楼的，还是校园圈里很多人都认识的小网红，她死亡后也是学校受害者激增的导火索。
　　二狗的手机被拿到唐潇手上的时候，那颗渗人的大眼就消失了，只停留在任务页面，几个血红色大字注释着要找到唐潇。
　　唐潇本人看着手机，歪歪头，碎发划过他的眉，表情极其的淡然。
　　仿佛被这灵异APP追杀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手机上的APP是有思想的，那急于杀死他的狠毒和失败后的怨念，透着那双眼睛全都流露而出。
　　相比之下，二狗手机上的APP则和其他人的无异，那双眼睛看起来并没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没发现已经换了个人拿手机。
　　唐潇眨眨眼，语气轻轻的：“我还真是好奇，为什么这么想杀死我。”
　　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眼底却没有一丝光亮。
　　事情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他心里的杀意也渐渐浓郁。
　　叮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二狗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到A3教室604集合。】
　　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潇挑眉，他拿起手机就像自己般自然地揣进了兜里，细心的将被捆住的二狗放倒，给他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然后才慢吞吞出了门，往消息里写的位置走去。
　　他走得很快，到达604的时候里面的人不多，都是一些陌生面孔。
　　唐潇带了个帽子又戴上了口罩，混在人群中找了个从视觉上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当第十个人进来的时候，APP上发布了一条新的任务。
　　【关紧门窗】
　　教室中立马有人起身去关窗。
　　周围安静得针落地出声。
　　唐潇看着那站起来执行的几个人，不动声色扫了几眼后将他们的脸记下，和剩下几个还在状况外犹豫的人做了个区分。
　　APP采用的是某种洗脑控制，除了对他一开始就表现出明显杀意外，APP一开始并不会直接暴露自己的目的。
　　至少对于大部分被洗脑的学生来说是这样的。
　　而意志坚定些的学生，则不会一下子就被控制，他们拥有一种名为沦陷的过程。
　　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常跃跃出事前，一定也挣扎过。
　　唐潇眼眸暗了暗。
　　“诶，你身边的位置我能坐吗？”
　　突然有道压低却依旧难掩分贝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唐潇身上的气息微妙地发生了变化，他瞥了眼来人后，轻轻点了点头。
　　口罩下的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演绎出了几分拘谨无措。
　　跟他搭话的是刚刚最后一个进来教室的人，有着一头晃眼的黄毛，头顶上还有些黑，已经不是刚染的状态。
　　黄毛朝他咧开嘴：“你也是被这个奇怪的APP叫过来的吗？”
　　刚刚新任务刚发布的时候，他离门是最近的，却也没有采取行动，可以说是全场反应最小的一个。
　　如果不是执行力很差劲或者大脑反应慢，那就是意志力要高于常人。
　　他会是前者还是后者？
　　唐潇默不作声打量了他一下，同时点点头作为响应。
　　很显然，在开朗的外表下黄毛的内心依旧是存在不安的，见到有人响应自己，立马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倾泻而出：“你说它召集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是带领我们走向自由的吗？”
　　自由。
　　唐潇眸光闪了闪，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和白鸽APP关联了。
　　似乎很多被洗脑的学生，都认为自己是在追求某种自由。
　　陆则给他的资料里，也标注了这一点。
　　特殊管理局认为这些学生是被洗脑后将自由和死亡划上了等号，为了追求所谓自由而被窜动采取了极端行为。
　　对于这一点，他持怀疑态度。
　　如果自杀的学生真的认为自己是为了理想中的自由死亡，死后的怨气怎么会散不开。
　　怨气成为引导，导致身边更多的人成为局内人，最终就会像病毒一样扩散。
　　一开始只是一个个死亡，后面也许会出现献祭般大量的伤亡，辐射的范围也会成倍扩大。
　　那天全是血色白鸽的教室，就是一个开端。
　　口罩下的脸比平常要沉下许多，身边的黄毛没有发现，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小声话。
　　只是他的音色嘹亮，即便是特意压低声音也显得在这个过分安静的教室格外突出。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开口了，他冷冷瞪着黄毛：“安静一点，我们来这里目的不是为了闲聊。”
　　黄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呦，这不是我们的学生会长高峰吗，怎么今天不去宿舍抓违纪了？”
　　被叫做高峰的人显然和黄毛有些过节，脸上露出了明显鄙夷神色，却不愿再多开口。
　　那种注视着下位者的眼神，狠狠激怒了黄毛，他一下子撸起袖子：“嘿你丫……”
　　话都没有讲完，所有人手机上统一响起叮咚的一声。
　　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低头去检查收到了什么消息。
　　唐潇也跟着拿起手机，只不过他看的并不是自己的，而是二狗的。
　　【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依旧是那让人不愉快的血字，看得有些渗人，在场学生却好似没有人觉得不妥，目光直直地落在上面。
　　【鬼捉迷藏。】
　　【给你们所有人一百秒的时间躲藏，天黑之前，被鸽子抓住的人必须为自由献上一个器官。】
　　【每一层都有鸽子，在游戏结束之前不能离开教学楼。】
　　不合理的游戏规则和不对等的惩罚，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和满满的恶意。
　　但凡是个理智清醒的人都会拒绝参与。
　　可是除了几个人脸上露出犹豫外，其余人没有露出半点不适。
　　甚至于那个叫高峰的学生会长，有种隐隐的期待。
　　仿佛这真的是一场多么有趣的游戏。
　　看来这APP就是这样一步步削弱他们的自我意志的。
　　一开始是类似于自残的行为或游戏，才会有后面对死亡的“向往”。
　　这些学生看起来也差不多快被彻底洗脑了。
　　唐潇默默将手机收起来，胳膊却突然被碰了一下。
　　黄毛脸上有害怕：“要是被抓住了，真的要舍弃一个器官吗？”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稍微能思考的。
　　唐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很快，黄毛就安慰好了自己：“不过是鸽子而已，能有什么找人的能力。”
　　智商不详。
　　唐潇默默给他重新贴了个标签。
　　APP上突然出现一个倒计时，99.99、98.99、97.99……
　　时间一秒一秒飞快流逝，教室里没有人犹豫立马都往外跑，争先恐后的样子生怕自己落后半步。
　　他们目前还存在一些自我意识，至少潜意识知道游戏失败的下场是可怕的。
　　唐潇落在所有人后面，口罩后的脸若有所思。
　　……
　　在手机倒计时即将清零的时候，黄毛二话不说钻入了厕所之中，他洋洋得意地打开厕所本该废弃的最后一间，没想到里面除了杂物，还站了个人。
　　黄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翻了个白眼：“高峰，你在这做什么？”
　　高峰看着他，表情十分嫌恶：“当然是遵守游戏规则。”
　　“你腾个位置，我也要进去。”黄毛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
　　他高中的时候，一到早操时间最喜欢躲在厕所里，不过每次被教导主任发现，都会连同其他抽烟的小混混们一起骂。
　　尽管他其实根本不抽烟，可身上不小心沾染的烟味依旧让人难以相信。
　　高峰眼里除了不屑几乎没有别的情绪，和当时的主任没有区别，他只动了动嘴皮子：“你换个地方，我不和你这种人躲在一起。”
　　黄毛拳头又痒了，他一向是看不起高峰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因为住在同一个宿舍，他只是买了个锅，还没有来得及用就被这位“铁面无私”的会长大人直接举报，吃了大处分。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止一件。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以至于他几乎要忘了什么游戏，只想一拳揍在这人欠揍的脸上。
　　来不及付诸行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黄毛瞪大了眼睛，猛地抬手推搡高峰：“快让我进去。”
　　高峰试图将门关上，恶意地想将他隔绝在外。
　　可惜黄毛一身蛮力比他劲大，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厕所的动静还是吸引来了脚步声的主人，声音停顿一瞬后，调转了方向往厕所里来。
　　哒哒哒。
　　最后停在了他们隔间的前面。
　　黄毛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往下看去，是一双属于小孩子的脚。
　　外面传来十分有礼貌的童声，在厕所里空荡荡地回转：“里面有人吗？”
　　小孩？这种时候哪里来的小孩？
　　黄毛和高峰都不说话，他们紧紧盯着隔间门底下那双脚尖对着他们的童鞋，祈祷着他快点离开。
　　“明明有人，为什么不说话？”
　　小诃疑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黄毛僵硬地顺着声音抬起头，瞳孔惊恐的缩起。
　　他和高峰一起看到了，一颗小孩的头颅，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门板最上面，而门底下的脚依旧在那没有动过。
　　察觉到了视线，小诃调皮地笑了笑。
　　小孩脖子底下空荡荡的，没有身体也没有鲜血流出。
　　“啊啊啊！！！”
　　可以称得上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分不清是黄毛还是高峰叫的，但两个人完全同步地从厕所落荒而逃。
　　什么游戏、什么APP在面对第一次亲眼见鬼的恐惧之中，统统湮灭，只有恐惧成为此刻唯一的情感主导。
　　他们连爬带滚地冲出厕所，生怕那鬼童还在身后跟着。
　　在跑过一处拐角后，黄毛骤然抬头看见了有人在前面，他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喂！喂——”
　　来自于人的本能反应，就是寻找同伴帮助。
　　高峰挥手也想求救，他跑得很狼狈，喘气的时候完全不见刚刚端着的高姿态。
　　听到声音的唐潇疑惑回头，手上拿着的棒球棒不小心露了出来，粗壮的那一端此刻上面血迹斑斑，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白皙的脸上不小心也沾上了一滴，被手指粗粗擦了下后抹开了一些，显得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昳丽，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带着某种意犹未尽的情绪。
　　像是独自行走在迷雾中的精灵，又像是以鲜血为食的海妖，分明是那么漂亮，却让人在第一眼只能注意到那危险的锋芒。
　　黄毛猛地剎住车，脸上的惊恐再次浮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往回跑。


第14章 调虎离山
　　“怎么了？”唐潇将棒球棍藏到身后，微笑着问：“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那双狗狗眼流露出些许笑意，顿时让原本诡异的氛围冲淡不少。
　　黄毛的两条腿都在打摆子，他哆嗦了一下问：“你、你是正常人吗？”
　　唐潇：“为什么这么问，我是刚刚坐你旁边戴口罩的那人。”
　　他伸出手想找一下口罩，有些遗憾的发现已经不知道丢去哪了。
　　这下身份能对得上，黄毛努力回忆了一下，觉得刚刚自己在他身边时，他确实是有呼吸的，凭借着脑海中模模糊糊对鬼怪的刻板印象，他还是对唐潇放下了戒心。
　　黄毛跑了过来：“鬼，厕所里有鬼童！”
　　黑晶石般的圆瞳中流出一丝真切的不解，唐潇重复反问了一遍：“鬼童？”
　　难道这个游戏还有别的规则？
　　唐潇低头看了眼棒球棍上的鲜血，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几乎是暴力地摧毁了这个游戏规则，如果真的还有鬼怪在这个游戏里参与，第一个来找的应该是他，而不是这个黄毛。
　　他看起来受了不轻的惊吓，可实际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另外一个人也一样。
　　看起来也不像是联合演戏骗他。
　　他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经历早早让他意识到，不被大人们喜欢，是因为他总是将人内心看得太透。
　　人类总是恐惧暴露真实想法，可惜他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要如何扮演一个“正常人”。
　　福利院的小孩都早熟，大人不喜欢谁，就会自发孤立谁。
　　而此时能肯定的是，他们眼里的恐惧并非做伪。
　　唐潇安抚他：“别着急，慢慢说。”
　　黄毛连连拍胸口，等到将气喘平息了，一口气将在厕所里发生的事情都讲了。
　　唐潇：“唔，听起来他好像没有恶意。”
　　“鬼怎么可能没有恶意！！”黄毛大惊失色，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探探眼前一脸平静的青年是不是生病了。
　　可是他看着唐潇，不知为何不敢伸出手，隐隐约约觉得在他身上有种同辈没有的疏离感，不在表面，而是刻在骨子里。
　　突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高峰开口了：“你们忘了我们还在游戏里吗？”
　　一旦死亡的威胁结束，他又开始遵循着APP的安排，焦虑地咬着指甲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仿佛那只是短暂的脱离和清醒。
　　唐潇盯着他：“为什么非要躲起来？”
　　“APP里说了！这是一场游戏！”高峰嗓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唐潇动了动手上的棒球棍：“忘了和你们说，这一层的鸽子我都提前打死了，没有了捉人的‘鬼’，目前这里是安全的。”
　　他说完还耸了耸肩，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打死了鸽子！？”高峰突然像是被人拔了逆毛的野犬，双目一点点变得赤红，“你破坏了APP的游戏规则！！”
　　最后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几乎已经不似人，更接近某种被控制的野兽。
　　他是被洗脑成功的案例。
　　看样子除非交给陆则他们看管，不然下一批死亡的名单里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唐潇将脸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擦干净：“不算破坏，规则里是一百秒躲藏时间，我在一百秒之内找出了这一层的鸽子并且杀死。”
　　棒球棍是他提前藏好的，找到鸽子花了点时间，杀死它也就五秒的功夫。
　　不到两分钟。
　　尽管是同个楼层的，但这速度也太非人了吧。
　　黄毛目瞪口呆看着他，半响后发出一声：“芜湖！太帅了哥！”
　　听到这个称呼，唐潇微微愣了一下。
　　而此时的高峰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他似乎想扑过去对唐潇做些什么，可是那尚存一丝的理智让他在看到那根棒球棍的时候止住了动作。
　　黄毛就算再钝感力，也该察觉到一些不对，他看着高峰的样子：“你简直就像是个疯子。”
　　唐潇看向也许还有点救的黄毛：“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同意参与这个不公平的游戏。”
　　黄毛脸上出现点怔愣，一直以来在看到APP后自洽的逻辑链被这句话打乱，神色之间有几分茫然浮现。
　　而高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们讲话，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呆滞：“我要去其他楼层，我要继续游戏。”
　　黄毛还想去拦他，发现唐潇突然一动不动抬头往外看的时候，下意识也跟着这么做了。
　　他只看到一只雪白的鸽子挥着翅膀从他们楼下往天空去，若是眼力过人，还能注意到鸽子的眼神红得像是要滴血。
　　十分古怪刻板，不似动物该有的灵气，更像是傀儡。
　　黄毛：“为什么这些鸽子要往外飞？”
　　唐潇微微挑眉：“因为它们找到了人。”
　　这倒是个新鲜线索。
　　至少鸽子的行为可以说明，一直躲在幕后发布APP短信的人可能距离学校不远。
　　鸽子也是眼线之一。
　　并且他又找到了一个游戏漏洞。
　　既然鸽子找到人后需要时间通报，那把所有看到他们的鸽子杀死不就好了。
　　唐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心情很好地提起棒球棍，往高峰离开的地方走。
　　黄毛见状立马跟了上去：“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他虽然还是在状况外，下意识却想相信眼前的人，一直以来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必须要抱大腿！
　　……
　　“陆队长！”赵露露手上擒拿着一个人，脸色有些难看，“我们被骗了！”
　　今天早上跟踪组就传来了消息，疑似APP又有新的献祭仪式要举行，为了防止更多学生出现意外，他带着几个队员直接跟来了另一个校区，没想到这里却只有一个人。
　　陆则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拿起手机拨打出一串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优美的女声传来，陆则重重将手机按灭，青筋在额间跳动：“调虎离山。”
　　“什么？”赵露露的反应慢了半拍。
　　“我联系不上学校里的队员，也联系不上唐潇了！”陆则半用吼的开口，“回去，现在就回去！”
　　其他人有序地上了车，赵露露却一下子跳到了她自己开来的摩托上，改造过的黑色摩托车车身透着低调流光的黑，和她娇小的个子可爱的波波头形成强烈对比。
　　她将身体往下一压，朝陆则丢了个头盔：“陆队，上来。”
　　陆则刚戴好头盔：“你……”
　　后面的字没有说出来，车像脱了轨一般往前窜出去，残影快得看不清，所有的话都破碎在风中。
　　赵露露一路上速度与激情回到新校区：“陆队，我们要去哪里？”
　　陆则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他身体素质够好，刚刚在赵露露压弯的时候就该想吐了，但此时的情况没有给他平复的时间。
　　他眉目有些沉下：“去那些空的教室或活动室排查。”
　　宿舍里人多眼杂，一般不会被作为集体洗脑地点。
　　刚往前走了几步，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则陌生简讯。
　　陆则低头扫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的瞬间差点关掉，好在那短信十分简短，只报了一个坐标。
　　是离他们这里最远的那栋教学楼。
　　陆则皱眉顿了几秒，沉声道：“先去这里。”
　　明明是不认识的一串数字，直觉却告诉他这很可能是唐潇发来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教学楼底下。
　　此时太阳刚好彻底落下，天色黑了下来。
　　陆则举起枪快步朝里面走去，他担心唐潇出事，动作都不由得急切了起来。
　　哐当一声从前面响起。
　　陆则瞪大眼睛快速举起手上的枪做出瞄准姿势：“谁在那！？”
　　唐潇慢吞吞地拖着染血的棒球棍：“是我。”
　　在他身后，十几只鸽子尸体躺得歪七扭八。
　　陆则手上的枪往下压了一点，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做的？”
　　唐潇瞥了一眼，狗狗眼显得十分无辜：“嗯，都是早就被操控的鸽子，不算虐待小动物。”
　　重点根本不是在这里。
　　陆则扶了下额头，震惊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退下，视线之中就看到一个黄黄的东西朝着自己哭嚎着扑过来，握枪的手顿时攥紧。
　　“警察！你是警察吗！我们都是好学生啊千万别开枪打我大哥！”黄毛哇的一声就冲了上去。
　　他一来就看到陆则手上的枪，差点腿都软了，可是想到唐潇一直带着他，顿时有些愚蠢的大脑就清澈了起来。
　　陆则：“……”
　　他将枪收了回去。
　　赵露露从他身后探出头：“太好了唐潇你没事啊！”
　　黄毛疑惑地回头：“大哥，唐潇是你名字？”
　　唐潇：“……嗯。”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唐哥了！”黄毛嗓门很大，“我叫林静夏！”
　　陆则揉了下耳朵，有些忍无可忍：“你父母给你取名的时候应该希望你安静点。”
　　林静夏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原本焦躁不安的氛围有所缓和，唐潇嘴角的弧度也放松了点，他轻轻用棒球棍点了点地面，血迹形成一个小圆圈。
　　而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突兀地出现。
　　小诃看着他们围着唐潇说话，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瞳孔诡异放大，直到完全只剩下一片黑色，小小的指甲陷入了墙壁里，轻而易举扣掉了一块。
　　他嘴里念着：“小唐哥哥为什么要跟他们玩……明明小唐哥哥是小诃的好朋友。”
　　只做他一个人的好朋友就够了。


第15章 结界
　　将大致发生了什么说了一遍，唐潇还是对陆则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只说自己是因为看到有学生鬼鬼祟祟才不放心跟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知道APP要求的游戏规则，是黄毛告诉他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黄毛，棒球棍仿佛无心一般在地上轻轻点了点。
　　而黄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知道大哥此时需要自己，于是就在一边乐此不疲地点头。
　　陆则听完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先召集学生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唐潇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眼神冷冷地看向窗外,“你看，天黑了。”
　　最后三个字压低了声线，轻轻的传入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黄毛眼睛瞪大几分：“对哦，APP说了要在天黑之前躲过鸽子。”
　　随即他又一脸疑惑。
　　“现在天黑了，不就代表游戏结束了吗？”
　　唐潇：“对于输了的人，这场游戏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他已经将这栋楼所有能见到的鸽子都找出来杀死了，可加上刚刚在六楼时看到的那只往外飞的鸽子，总共还是有三只鸽子往外飞走。
　　那三个倒霉的学生是这场游戏的输家，按照规则必须要献上自己的器官。
　　陆则是他们当中最有经验的人，很快脸色一变：“不好！”
　　他快步往来时的入口走，可那明明没有门，却有着某种东西将他们隔绝在内。
　　陆则脸色沉了下来：“鬼怪擅长利用规则，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下，就有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
　　“啊啊啊！！”
　　底下几个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都选择了上去查看，黄毛脸色苍白了一点：“我也要上去吗？”
　　赵露露抽空回头：“你是群众，可以留在原地。”
　　黄毛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开灯的一楼，安全通道的标识还在闪着幽幽的绿光，那白天熟悉的设施，此时在看不见光亮的环境里只剩渗人。
　　黄毛闭上了嘴不说话了，闷头跟着往前跑。
　　只是他跑得慢了些，再一抬头，眼前突然没有了人。
　　人呢？？
　　黄毛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加速往上跑，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即便是脑子再钝，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出事了。
　　才落后了两步，怎么会完全看不到他们人的身影了，脚步声也完全消失，周围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栋楼里。
　　而他只是想去二楼，却怎么走也走不到。
　　传说中的鬼打墙。
　　黄毛脸色白得难看，忽然耳边传来了另外一道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欢快的步调和他截然相反。
　　……
　　顺着那惨叫声到了三楼，唐潇看到的是高峰和另外两名学生，手上都拿着刀具。
　　惨叫是其中一位学生发出的，他拿着的刀已经插入了自己胃部的位置，正在残忍地划开。
　　鲜血顺着刀把往手上流，很快在脚下汇聚成一团。
　　“好痛、好痛啊啊啊！！”
　　其他学生围在他们身边，脸上全都是惊恐，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制止。
　　像是脚下被胶水黏住一般，眼神恐惧而又无法违背意愿逃离，在他们手上的手机里，此时APP再次缓缓浮现出一双血色大眼，充满兴味的看着这一场由他发起的自残。
　　“停下！”陆则厉声喝道，同时大步上前试图按住他的手。
　　可那学生已经痛得浑身是冷汗，脸上鼻涕眼泪地往下流淌，却还是死死将刀往自己胃部的位置贯穿而入。
　　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学生，力气本该没有陆则大，可他却硬生生又将刀往里送了几毫米，刀具割破皮肉的声音十分细微又刺耳。
　　而就在此时，另外一名学生和高峰也开始了动作，他们举起手上的刀，一个往心脏位置扎，另外一个往自己脸上划去。
　　唐潇手疾眼快地握住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刚一握上去，也被这股巨力差点掀翻，他沉住气猛地发力才拉住了，但凡松懈半点力气，这刀尖就会直接插入这学生的眼眶之中。
　　另一边高峰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赵露露离得较远，平常工作又更接近文职，根本按不住此时铁了心要自残的人，刀锋隔开肌肤很快就露出了血红的肉。
　　陆则咬着牙用力朝那群真正围观的学生喊：“过来一起按啊！！”
　　有被洗脑较浅的几个学生脚步挪动了一下，脸上害怕又犹豫。
　　而高峰此时却突然开口了：“这是我们应得的惩罚，是献给自由的！”
　　“自由个屁！”陆则眼底几乎要被逼出红血丝了，极其罕见地爆了粗口。
　　现在教学楼被封锁，谁都离不开，刚刚手机信号也早已消失，等他们自残完，受害者名单又可以丰富了。
　　唐潇一边按着他，一边注意到了他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机上的字，在这个没有退出键的APP上，残忍地发布了他们专属的消息。
　　【惩罚：献祭你的右眼。】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人要往自己脸上扎。
　　这个APP太狠了。
　　它哪里是要这些学生自残，摆明了是要继续杀人。
　　必须阻止这场荒唐的“献祭”。
　　唐潇眸光一冷，干脆换了个方法，直接咔嚓两声卸掉了面前人的手。
　　两只手脱臼后无力地垂下，原本握着的刀也滑落在地上。
　　此时得他冷静得有些漠然，扭头又去帮赵露露也把高峰两条手给卸了，赵露露的手指因为要阻止他而受了伤，现在也在流着血。
　　刀已经插入了高峰的胸膛，好在APP要求他将心脏献出，所以那刀一开始是避开心脏的，只是在旁边挖入。
　　不用唐潇多言，陆则有样学样自发地将自己按的学生手给卸了。
　　只是暂时废一下手，和一条命比起来还是值得的。
　　这三个人发出痛苦的声音，分明害怕得不行，却又纷纷想继续自残。
　　陆则擦了下差点要划入眼里的汗，将他们三个的手机都拿到手上，可是没有被选中的人是无法看到APP上面真实内容的。
　　他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唐潇倒是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上面总共三条血淋淋的惩罚，分别要献祭的是心脏、右眼和胃。
　　即便他不说，以陆则作为阿尔法队长的经验也将内容猜得七七八八，他看向这些惶恐地挨挨挤挤在一起的学生：“先想办法出……”
　　话没有说完，撕心裂肺的惨叫打断了他，所有人同时回头，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惊了。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血色，那三个学生居然违背了生理可能再次举起了手，更准确的说，他们像是被一根根看不见的线所操控着，举起了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用刀再次扎入！
　　这一次速度很快，不留任何余地只剩下一个个恶心的大血洞在身上。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鲜活的器官就这样活生生被他们自己剜出，而后如获珍宝般举起，高高举向天空，完成了这一场惊悚的“献祭”。
　　那两名尚存理智的学生眼里是惊恐和痛苦糅杂，身体却不得不做出这种诡异的动作，至于高峰脸色则只有亢奋，潮红在双颊浮现像被灌了酒的疯子。
　　“向伟大的自由白鸽献祭！”
　　说完这句话，他身体软倒而下，就这么直接断了气。
　　手上捧着的心脏却还在一鼓一熄的跳着，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犹如一团被丢弃的垃圾。
　　另外两个学生也很快相继倒下，身体底下出现大量鲜血。
　　赵露露飞奔过去，她摸了摸另外两个人的脉搏，抬起头眼底有点水光：“陆队，他还活着！”
　　那个剜了右眼的学生还有气息，微弱地朝他们发出求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此时此刻理智终于回笼，剧痛让他再次晕了过去。
　　陆则直接将他背起：“走，先下楼。”
　　赵露露：“可是教学楼被封锁了。”
　　陆则脚步不停：“就算是把我身上骸核能量的子弹都用光，也要试试能不能打破结界。”
　　他无法接受再有学生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骸核的份额都是有限的，没有遇到幕后鬼怪就贸然用完，后面可能要付出自己的性命。
　　闻言赵露露更难受了，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跟上。
　　唐潇在前面带路，他突然意识到黄毛不见了，眉头微微锁紧。
　　“林静夏？”他在前面喊起了黄毛的名字。
　　此时的小诃正撇着嘴，看着被自己浅浅一下就晕了过去的黄毛而感到无聊。
　　他伸出手在黄毛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咧开嘴小小的脸上带着天真的残忍：“再见了大哥哥。”
　　唐潇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传了过来。
　　小诃：！！！
　　他猛地收回手，身上所有厉鬼特征都收得干干净净，完全变成了个普通小孩模样。
　　他创造出来的鬼打墙不针对唐潇，所以唐潇一下了楼就看到在角落昏迷的黄毛以及……手足无措的小诃。
　　唐潇眼睛圆了几分：“小诃？你怎么在这里？”
　　小诃一脸无辜看着他：“小唐哥哥，我跟着你偷跑出来玩的。”
　　“跟着我？”唐潇一脸莫名其妙，可现在的情况不给他多想的机会，他二话不说就拉起小诃的手顺便蹲下去检查黄毛。
　　小诃抠了抠手指，声音非常小：“我刚路过就看到这个大哥哥在这里睡觉啦，他好奇怪哦不怕感冒吗？”
　　小诃歪歪头，语气十分真诚：“小唐哥哥，还是小诃比较听话吧。”
　　唐潇揉了下小诃的头：“嗯，你最听话了，乖乖跟着哥哥不要乱跑。”
　　说完他松开小诃的手，将黄毛搀扶而起。
　　小诃盯着自己被松开的手，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陆则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孩也十分惊讶，可眼前没有时间留给他问，只能背着身上的学生快速往下走。
　　到达一楼的时候，果然发现结界依旧存在，他们还是离不开这栋教学楼。
　　背上学生身体开始发烫，看样子马上就要发高烧。
　　陆则接连骂了几句脏话，拿起腰间的枪朝那堵空气墙打去，却绝望的发现根本打不通。
　　难道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学生也死掉吗？
　　陆则眼底的自责几乎要溢满，一直以来强装的镇定在此刻快要崩坏。
　　唐潇：“有人过来了。”
　　陆则：“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人会来。”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抬起了头，果然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大长腿朝他们走来。
　　走近了，他们终于看清了是谁。
　　唐潇的狗狗眼微微亮起：“黎渡？”
　　“晚上好。”黎渡在教学楼面前停下，灰绿色的眸子里在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
　　陆则欣喜升起不到一秒又被浇灭，他刚刚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队员，可来人只是唐潇的邻居。
　　陆则皱眉：“他根本进不来。”
　　话音刚落，黎渡再次抬脚，顺畅无比地走了进来，直接站到唐潇面前和他对视着，嘴角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牵起，让人忍不住想要陷进去。
　　唐潇双眸亮亮的问：“你怎么来了？”
　　黎渡低下头，声音低沉性.感到缱绻：“来接乱跑的小孩回家。”
　　说完，手指却十分诚实地轻轻抵住了青年纤细的手腕，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牵了起来。


第16章 回家
　　一听到这句话，唐潇下意识往后看，却发现小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身影。
　　刚刚陆则试图打破结界的时候太过混乱，他没有注意到小诃的动向，也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他微微睁大眼睛：“小诃不见了。”
　　尽管还有许多问题，但陆则背上的学生已经等不起了，他伸出手确定了下结界消失，背着人就往前跑。
　　很快原地只剩下晕倒的黄毛和他们。
　　黎渡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腕，压抑着只是摩挲了几下，眼神晦暗读不懂情绪。
　　唐潇：“黎渡，小诃不见了。”
　　仿佛看出男人的分心，他又强调重复了一遍。
　　黎渡漫不经心回答：“应该是又跑到别的地方玩了。”
　　他不喜欢青年和自己在一起时，注意力完全在别的地方。
　　于是顿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不用担心，他妈妈会来找他的。”
　　“杨姐？”唐潇微微露出诧异神色，“可是她从来不离开小区。”
　　黎渡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垂眸看着犹如只小狗般瞪圆眼睛的青年：“我已经通知她了。”
　　只要他将限制暂时解开，她自然可以走出小区。
　　黎渡语气十分淡然，唐潇看了眼晕过去情况不明的黄毛，也只能点点头：“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吧。”
　　黎渡：“……”
　　他微微眯起眼，没想到这还有一个多余的人类让唐潇费心。
　　原本轻轻扬起的嘴角变得平直，但在见到唐潇要上前扶起黄毛的时候，他还是挡在了面前，面无表情开口：“我来搬。”
　　像是在形容一件货物，动作也十分粗暴，拎鸡崽似的就将他拎起。
　　去了医院挂水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们只是受惊吓过度产生的晕厥。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晚，唐潇在医院留了联系方式后就被黎渡送回了小区。
　　保安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浑浊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很快闭眼假装睡着了。
　　小区里的人对待黎渡都有隐隐的恐惧，只有唐潇从未注意过这一点。
　　“晚安，黎渡。”站在自己家门口，唐潇声音轻轻的。
　　他没有询问为什么黎渡可以无视结界，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
　　黎渡开口，有几分沙哑：“晚安。”
　　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走廊里的灯早就坏了，许久之前就不能亮，现在却突然一闪一闪了起来，男人的影子也在地上一晃一晃，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隔音不好的老小区，他甚至只是站在门外就能凭借非人的耳力知道青年的一切动向。
　　唐潇倒了杯水喝。
　　唐潇走进了浴室。
　　唐潇开始脱衣服。
　　黎渡的瞳孔缩了缩，他下意识又想放出纸人进去，可是在最后关键一步时他忍住了，手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青年今天早上有些躲避的态度依旧让他有了不少犹豫。
　　至少他又学到一件事，哪怕在梦里，人类似乎也不喜欢被看见洗澡，更不喜欢自己帮忙洗澡，更别说是现实。
　　纸人会暴露自己。
　　可是今天的贴贴，只有牵了个手腕，这远远不够安抚他内心躁郁的情绪。
　　黎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上面是逼真到无可挑剔的纹路。
　　内心的欲望由一开始的茫然逐渐膨胀扭曲。
　　挡在他面前的，只是一扇小小的门，他随时都可以进去，抓住自己捡来的这只人类，然后遵从内心……吃掉他。
　　属于人类温热的鲜血会渐渐流满他的双手，柔软的肌肤会留下他的印记，那双漂亮又剔透的眼睛里全部都会被他占满，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出现，他们骨血混合，完全被他拥有。
　　脑子里的画面逐渐趋向血腥，黎渡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竖线。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唐潇疑惑地看着他，有些惊讶：“你还在这里？”
　　灯刚好在这时候全都暗下，黎渡及时闭上眼才没有让他注意到自己此时兽类般的瞳孔。
　　他刚刚想得太入神，居然没注意到小人类洗完澡出来了。
　　刚洗完澡的唐潇，身上除了淡淡的香味外，脸上和手指关节都透着淡粉，看起来乖巧到极点。
　　等到确定睁眼不会吓到人，黎渡才缓缓眨动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唐潇迷茫地往外看了看：“刚刚洗完澡觉得外面好像有点闪。”
　　“是灯刚刚坏了。”黎渡顿了顿，“我没带钥匙。”
　　后面半句，是在回答唐潇刚刚的问题。
　　唐潇完全不怀疑，他主动侧开身体：“太晚了，你先来我家睡一晚吧，明天再去找保安。”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人进入自己家里，以往哪怕和小区邻居关系都很和睦，他也从未邀请过他们进入。
　　面对黎渡，却轻轻松松说出了邀请。
　　黎渡瞳中有暗色一闪而过。
　　他觉得小人类的安全意识实在是太差了。
　　这种行为无异于一只咩咩叫的小羊，翻出柔软的白绒绒肚皮，邀请灰狼进入自己家中。
　　他不知道灰狼早就盯上了他，恐怖的獠牙很轻松就能咬穿小羊的喉咙，让鲜血流满一地。
　　他以前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自制力，不过最近升起想要吃掉唐潇的念头实在有些频繁，为此他要给自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深夜独处？太危险了。
　　黎渡：“不用……”
　　唐潇：“但是我家有些空，只有一张床，床单也没有多余的，只能麻烦你跟我挨着睡一晚上了。”
　　“嗯？”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回眸眨了眨，“你刚刚说什么？”
　　黎渡：“……没有，你听错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
　　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甩了甩。
　　就这样，唐潇领着黎渡进入自己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床上的一抹褶皱抚平：“你要睡觉了吗？”
　　黎渡摩挲了下手指：“再等等。”
　　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出后悔的事情。
　　唐潇打了个哈欠，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给黎渡留了一大块位置，自己睡到最边边，仰起头眨巴了下狗狗眼：“那我先睡了，你记得关灯。”
　　从黎渡的角度上看，简直乖巧到让人心都被烘得软软。
　　他的手指神经质抽动了两下，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摸摸那柔软的发丝。
　　好在手伸出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住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阖上了眼，随后渐渐地呼吸变得平稳缓和。
　　黎渡可以轻松分辨一个人是否进入了深层睡眠。
　　所以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动了动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一点点靠近床边，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唐潇身上，像是要将人吞噬。
　　黎渡：……想吃。
　　人类实在是复杂的生物。
　　之前几年，他一直在各地游荡，世界上人最多的几个城市，和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地方，他都去了。
　　目的就是要学习人类，复制人类。
　　刚捡到唐潇的时候，他只是刚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对于人类文化一概不通。
　　现在他不仅学会了，在人类文化的学识部分完全超越了绝大多数人类，可惜依旧读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
　　不过现在需要弄懂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着了魔的想吃掉唐潇。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想法就算了，可他舍不得。
　　为什么会舍不得食物。
　　哪怕食物非常香甜可口的躺在自己面前。
　　黎渡不解地弯下腰，几乎是要贴着观察床上睡得正熟的人类。
　　最后还是被本能驱使着，轻轻舔了一口人类小巧的喉结，分明是致命的脆弱地方，却没有任何保留地展示在自己面前。
　　灰绿色的眸子闪着点和白天不一样的光，宛若一点流星坠入其中。
　　“唔。”唐潇翻了个身，似有所觉地哼唧了一声，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黎渡瞬间站直了身体，不自觉后退一步，像是做错事的大狗般直直看着青年即将转醒。


第17章 投喂失败
　　但唐潇只是翻了个身，呼吸再次变得绵长。
　　黎渡就这样盯着只露出半张脸的睡颜，在床边站了一整个晚上。
　　视线贪婪地汲取，身体却克制地一动不动。
　　直到天光微微亮起，看了一整夜人类睡觉的黎渡才终于眨了眨眼，想起什么似的走向厨房。
　　他已经掌握了人类生存的一些必须规律，知道人类必须每天三次进食。
　　真是十分脆弱的生命。
　　这么想着，黎渡依旧站到了冰箱面前，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快过期的调料。
　　灰绿色的眸子疑惑地微微眯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黎渡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剪好的纸人，在掌心利落地割下一道伤口，随后握拳挤出几滴鲜血。
　　那血跟活物般很快滴落在纸人身上，悄无声息融入进去的那一刻，纸人顿时“活”了过来。
　　不用黎渡开口，哼哧哼哧地就往外跑，看似笨拙实则十分灵活地就翻窗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它们手上各自拿了一堆食材，朝着男人高高举起。
　　黎渡拿起一个土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了然。
　　唐潇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黎渡，却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顺着这股味道，他来到客厅，看见了刚好端着锅出来的男人。
　　黎渡手上端着家里唯一一口大锅，见他醒来后将锅放到桌上：“来吃饭。”
　　本该是十分温馨的画面。
　　如果能忽略掉那锅里的食物看起来完全原汁原味在游泳的话。
　　完全是一大锅白水，将食材们洗干净了就丢下去煮，只有上面冒着的热气能证明这并不是洗菜水。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也被切得乱七八糟丢了进去，还有一点油星子浮在上面。
　　唐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大锅：“黎渡，你以前都是怎么解决自己吃饭问题的？”
　　人类的食物无法满足他的饥饿感，世界各地跑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抓些恶鬼吞噬。
　　黎渡将心里的话用人类能接受的语言转化了一下：“自己做。”
　　唐潇：“……”
　　他看向黎渡的眼神变得有些同情。
　　这是黎渡第一次从他身上感知到这种视线，他眸光闪了闪，有些不解。
　　自己捡来的人类似乎并不接受他的投喂。
　　黎渡面无表情地盯着这锅食物，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如果黑气能够化为实质，此时应该已经在他头顶上冒泡。
　　……
　　对于他们来十分和谐的一晚，有人却彻夜无法入眠。
　　“失败！”男人在空荡的房间里踱步，言语之中全是恨意，“又是献祭失败！又和那个叫唐潇的人有关！”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要遇到他，事情永远不会顺利。”那人再次扑向身后那扇被死锁的门，重重拍打在上面，“我知道的，要成为跟你一样不灭的存在，必须把那些学生都献祭了。”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般自言自语：“是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来干扰的碍眼人类越来越多，先是特殊管理局，然后又是这个带着鬼童的人类，他们都想阻止我永生。”
　　“快开始吧，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真正的自由就在面前了。”
　　“我们该敲钟了，不能再等了。”
　　【青独，那个人类身边的鬼童，对于我是大补。】
　　门内突然传来空灵的声音，只有被叫做青独的男人能听见，也打断了他疯疯癫癫的状态。
　　青独浑浊的眼神转了一圈：“……什么意思？”
　　除了被要求自由，他从未听过里面的东西对他索取过什么。
　　那鬼童和其他厉鬼有什么区别，居然能让它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鬼怪邪祟都一样，对于他来说只是工具。
　　既然‘鸽眼’能被自己利用，那鬼童肯定也一样，只要炼化了就行。
　　青独瞳孔里闪过贪婪，他突然恢复了理智一般不再乱吼乱叫，眼珠子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这扇门直接看见里面的东西。
　　他声音宛若被沙子磨砺过一般粗哑：“要怎么做才能把鬼童引过来？”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给里面的鸽眼吞噬，如果鸽眼变得更强大，到时候他有可能被反噬。
　　可是有了鬼童就不一样了，炼化的鬼童刚好可以成为他限制鸽眼的另一重保障。
　　里面再度传来声音：【那鬼童夺走了一部手机，里面也有我的分身。】
　　青独神经质地抖动了下眼皮：“你能把他引诱过来？”
　　【可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好。”青独缓缓上前，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把那鬼童骗过来，那个叫唐潇的人类恐怕也会跟着一起，刚好来成为献祭的最后一道风景。”
　　一只鸽子飞到窗边的树上，偏着头看着里面，小小的鸽子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
　　一辆颜色低调却出处处奢华的车子停在了校门口。
　　黎渡看着解开安全带出去的青年，视线完全落在他身上。
　　唐潇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隔着车窗看起来也十分乖巧。
　　他们最后的早饭是出去吃的，黎渡盯着那些豆浆油条许久，才放入自己口中咀嚼，大脑一边处理着这种对于他来说算不上食物的味道，一边观察着唐潇的神情。
　　在吃到好吃的，令他满足的食物时，那双狗狗眼会稍稍放出点光，亮晶晶的很可爱。
　　黎渡将他喜欢的味道全都记下，简单粗暴地分析着用料，准备下次复刻出一样的东西。
　　他借口说自己最近在学校兼职，顺路将唐潇送到了学校门口。
　　很快人类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之中，黎渡维持着目送的姿势许久，才缓缓关上了车窗。
　　刚到他们平常集合的地方，唐潇就看到陆则一脸严肃地在和人对话着。
　　见到他过来，陆则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后将电话挂断。
　　陆则看了看他身后，状似无意地问：“你那个邻居，今天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唐潇摇摇头，“你在奇怪昨天晚上的事情？”
　　陆则：“昨天晚上我咨询了局内负责结界部分的专家，他告诉我有一部分结界只限制了里面的人，只要有人从外面进入就会破坏结界。”
　　陆则停顿了一下，语气平平：“但你的邻居和你关系真好，这么晚都出来找你。”
　　唐潇笑了笑没有解释，转而将话题转向他：“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看你刚刚的表情很严肃。”
　　这件事显然很重要，陆则马上将注意力重新收回，眼底情绪翻涌：“之前为了保护一些学生做出过分极端行为，我们暂时强硬回收了他们的手机。”
　　唐潇皱了皱眉，攥了攥口袋里不属于自己的手机。
　　这些人里也包括了二狗，还是他匿名上报让医院带走了离魂状态的二狗，暂时对他进行监管。
　　相比起让二狗参与献祭，这种方法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他们无法确认有多少学生手机里有这个APP，那些已经被洗脑的学生会进行隐瞒，没有被选中的人又看不见APP。
　　但还是尽量保护了那部分自杀未遂的学生，将他们的手机拿走进行统一监管。
　　陆则深吸一口气，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着没点：“刚刚队里的人传来消息，他们的状态不对劲。”
　　“不对劲？”
　　“嗯。”陆则闻着烟味开口，“他们突然都醒了，现在直挺挺的坐着。”
　　说完陆则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条视频，唐潇凑过去看了看。
　　视频里，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突然从自己的病床上坐了起来，身体十分僵硬，像是被直挺挺地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而起。
　　就这样睁大眼睛，突然一点点扭头看向窗外。
　　旁边的护士被吓了一跳，赶紧叫来了医生，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叫学生的名字和触碰他，都没得到任何反应。
　　陆则的下属就在一旁看着，将这一切都拍成视频发给他。
　　不仅一个学生如此，而是在医院里暂时被监管的无手机学生各个如此，他们从离魂般的状态惊醒，现在统一以一个姿势看向窗外。
　　包括那剐了自己右眼，勉强救回一条命的学生，也同样在昏迷中醒来，加入了这诡异的行为当中。
　　唐潇：“确实很奇怪，你不觉得这样动作和我们昨天看到的很像吗？”
　　昨天晚上三个献祭自己器官的学生，也是这样无视了身体机能，断了手也硬生生地动了起来。
　　这些学生们甚至连平躺起身的幅度和动作都完全一致，明明这样直挺挺不借助任何挪动外力就从平躺着起来的姿势，需要拥有一点腰部核心力量，这些学生躺了这么久靠着营养液维持体征，怎么可能都有力气。
　　陆则：“你觉得他们现在是被操控了？”
　　他的言语中还带着点不信。
　　毕竟这些人的手机早已被收起，没了导体，一个A级的邪祟是无法做到隔空操控这么多人的。
　　可现在学生诡异的模样却不得不让他心里对原本认定的事实产生动摇。
　　唐潇瞳孔缩了缩，脑中突然有了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等一下，他们都安置在医院几楼？”
　　“七楼。”
　　一个足以跳楼自杀的高度。
　　几乎是回答的下一秒，陆则心里的动摇彻底转为轰塌，神经像一根紧绷起的弦，耳边乍开嗡鸣，他的手细微抖了抖，却精准点开了视频通话拨打了过去。
　　“王大闸！拿绳子绑住他们！”
　　被喊名字的队员虽然不解，还是转身将这个指令告诉给了其他人。
　　“绳子？从哪里找这么多绳子……啊啊啊他要做什么！”
　　护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下一秒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顿时充斥整个病房。
　　陆则双目几乎赤红：“抓住他啊！！”
　　掉在地上的手机画面里，从未被完全遮挡的画面中他们看到，那学生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窗户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以一种非人的力度撞开关得死死的窗户，往下跳去。


第18章 欢迎
　　尖叫声在病房里响起，同时也顺着手机传到这一边。
　　护士和医生在愣神过后都扑向窗边帮忙。
　　万幸的是，窗边刚好有一个陆则的下属，她手疾眼快抓住了下坠自杀的学生，巨大的惯力瞬间将她往下拉扯，腹部重重撞击在窗户坚硬的边缘上。
　　疼痛使她面色瞬间苍白，却依旧不敢松手，手臂上的肌肉崩得很紧，其他人呼啸着过来帮忙想将人拉上来。
　　可那学生却突然在下面疯狂扭动起了自己的身体，别人抓不住，只能抱着窗边人的腰让她不被连带下去。
　　陆则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抓紧了，千万抓紧了。”
　　那学生见自己被抓着掉不下去，居然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去抓挠圈住自己的那双手，不算尖锐的指甲用力陷入肉里，抠破了皮肉让那双手鲜血直流。
　　下属发出痛呼，却不敢松开手。
　　最后又一个人抓住时机一把钳住了学生抓挠的手，一人拖着一只手硬生生将他从死亡边缘托了上去。
　　“赫！赫！”学生疯狂挣扎着，嗓子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气声，力气大到至少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按住。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幸运的，在这一层的十几个病房，同时上演了一模一样的场景，有的学生被拦住了，也有不幸的学生直接就这么活活摔死。
　　好几个学生坠落，医院乱作一团。
　　陆则咬牙：“看好他们，把门窗都封死了。”
　　屏幕另外一头看不真切，只知道所有人都在想办法限制这群着了魔的学生一般。
　　用绳子绑、用手铐拷……只有物理手段才能勉强限制他们的行动。
　　其余的不管是注射镇定剂或者麻药，家人来了苦苦哀求都于事无补，他们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片诡异的死寂，身体却亢奋得异常。
　　陆则扭头就想往医院的地方走，却被唐潇直接叫住。
　　他刚想开口，就发现唐潇的视线落在了远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操场上突然多了一批目光呆滞的学生。
　　至少有几百个人，全都迈着统一的步伐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们都要往那栋最高的教学楼走。
　　陆则的手机开始响起，其他在学校的下属也发现不对，纷纷给他打电话。
　　唐潇：“陆队长，我们要阻止他们继续走。”
　　这场无声的游行，无疑又是一场恐怖的献祭仪式，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人数短短时间就有了上百人加入，甚至还在增加。
　　唐潇可以看见，一些老师们试图阻止这些学生往前走，可不管是拖拽还是别的方式，都很难让他们失去行动。
　　而大部分没有被洗脑的学生，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茫然的，他们无措的喊着自己丢了魂一般的舍友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广播，利用广播让其他人都阻止他们前进，以及任何有可能出现的自残行为。”陆则回过神来，短短数秒接起电话就命令下去。
　　“老师同学们，现在进行紧急通知……”
　　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伴随着广播的声音响起，却只在远处不曾靠近，唐潇跟着陆则下去，看着他焦头烂额地不断接着电话。
　　“什么叫你们无法进入学校？”陆则冲着电话低吼，“二组不是有专门研究鬼域结界的吗？把人全都派过来。”
　　特殊管理局派了很多人往这里来，可是依旧无法进入学校半步。
　　操场上许多人，听了广播的话开始帮忙按人，而更多的学生陷入恐慌，想要逃离。
　　乱做一团的操场上，有人哭喊着逃跑，也有人目光呆滞朝着同一个方向迈开腿，还有人费力地想阻止事故发生。
　　唐潇站在其中，冷静得和周围环境仿佛格格不入一般。
　　在他面前，有一个男生被几个舍友扑倒后摔在地上，他的舍友分别抱住他的两条腿，为了像广播所说的那样限制住他，可他依旧伸着手往前爬，操场上的假草陷入指甲盖里，草皮都被抠破，每个指头鲜血淋漓也阻止不了他前进。
　　“疯了，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的舍友嘴里骂着，可是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唐潇抬起头，顶着阳光往上看，在那教学楼的天台上，一只白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飞到上面，仿佛只是飞累了歇歇脚，可实际上却歪着头，盯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他看过了陆则给他的数据，上面显示鬼域结界是一种A级或者A级以上的鬼怪邪祟才能开启的，可以将一块区域封锁住，让里面的人彻底被困住。
　　而这种结界是有限制的，要求必须是厉鬼本体也在鬼域之内。
　　根据陆则刚刚在电话里沟通的话，现在这个鬼域大概以一种半圆体将学校封锁住，外面的人想进来必须借助骸核的力量破坏。
　　可是特殊管理局那唯一一颗骸核的能量所剩不多，他们需要去调动其他地方分散出去的备用能量。
　　具体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未定，至少现在可以先确定一件事，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一定就在这所学校之内。
　　唐潇冷冷地看了一会那只白鸽，低下头掏出了手机。
　　不是二狗的手机，而是原本属于他的那部手机。
　　【内存不够，是否清理】
　　一按亮屏幕，上面的提示就会跳出来，而在提示背后，数不清的小眼睛密密麻麻挤满了屏幕，时不时就会不规则地眨动，看的人即便没有密集恐惧症也会感到犯恶心。
　　这些小眼睛都死死盯着唐潇，仿佛背后有无数鬼魂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催促着他按下清理内存的选项将手机再度激活。
　　和其他学生的手机不同，他能察觉出自己手机上的眼睛更加不单纯，更加拥有智慧，之前唯一一次发布的任务也和别人不同，没有任何献祭内容只是单纯想要他死。
　　也许这和他两次破坏献祭有关。
　　唐潇就这样伸出手直接点击了清理内存，顺便删掉了上面所剩无几的软件。
　　顿时手机一下子流畅了起来，而被死机限制着的恶灵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手机里的APP强行打开，没有给他后悔犹豫的时间，一双血色大眼珠子出现在屏幕中央。
　　一行血字缓缓出现。
　　【唐潇，你想救下他们吗？】
　　【这些你的同学，你的同胞，无助的人类即将成为献祭品。】
　　【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要你单独过来找我。】
　　唐潇盯着上面的字，唇角突然往上勾起了一瞬，即便很快恢复了平常淡淡的样子，依旧让那双眼珠子察觉到了。
　　恶灵满满的恶意都停顿了一下，转而化为熊熊燃起的怒火。
　　它想要看到的是唐潇害怕求饶又或者是自私自利将手机丢掉试图掩人耳目的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他越是冷静，就越是想让人撕开这虚伪的伪装，看他最狼狈的一面。
　　人类就该匍匐在他脚下，被恐惧驱使着最终献祭于它。
　　【来见我！！！】
　　红色感叹号溢满整个屏幕，几乎要叫人看得眼睛痛。
　　而就在消息发出的那一刻，一个学生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居然站到了教学楼的顶端。
　　尖叫声传来，唐潇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能刚好看见他义无反顾往下跳去。
　　像是个血花般绽放在地上。
　　操场上有瞬间的死寂，随后爆发出更多的恐慌。
　　如果不阻止，这样的血花只会越来越多。
　　但是几百个入了魔一般的学生，再怎么竭力遏制也会有人不断靠近教学楼，被绳子和建筑物一起绑住的学生，不断以一种恐怖的巨力往前，甚至绳子都陷入皮肉也阻止不了，一副活生生要勒断自己的样子。
　　唐潇看都不多看手机一眼，盯着那第一个受害者的方向：“好，我单独过去找你。”
　　手机上的大眼缓缓动了动眼皮，黏稠的阴冷气息恶心的汇聚起来。
　　【欢迎】


第19章 鸽子笼
　　唐潇找了个借口，直接拿了赵露露的车钥匙往APP所给的地址开去。
　　他没想到那APP给出的地址居然是老校区。
　　老校区和新校区之间就隔着一座很小的山，学校修建了一条环绕的路可以在两个校区内通往。
　　而这个鬼域结界的大小显然也包含了老校区，他只能通过学校内部的路去到北校区。
　　开车的路上，APP里那双猩红的眼睛在不停转动着，恶意满满地催促着。
　　【快一点啊。】
　　【你不想救你的同学了吗？】
　　那些字扭曲着宛如一只只雪白白的爬虫，而后又一点点被彻底染红,仿佛在对他预告着什么。
　　唐潇拧了一下油门。
　　赵露露的爱车十分给力地往前飙去。
　　APP的眼睛满意地车轱辘般转动，犹如在期待着什么。
　　唐潇低头看了一眼，就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手机盖住了。
　　如果现在出了车祸，摔得七分五裂，这个APP大概会马上发出庆祝的字幕。
　　用了极短的时间站在旧校区面前，唐潇抬起头看着这老旧破败的教学楼。
　　APP发出震动，即便是开了静音也十分吵闹。
　　【进去！进去！！】
　　唐潇动作有些僵硬地突然抬脚，一步步往里走进去。
　　【二楼。】
　　他停在了二楼。
　　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意外的大火，火灾将墙壁烧得黢黑，就连天花板也有被火烧过的焦黄痕迹。
　　可是那时候学生们很快都要去新校区，没了人使用的老校区被取代，校长也不想再浪费钱在这里，于是直接叫人暂时封锁了二楼。
　　这一封就封到了现在。
　　木板钉住二楼的走廊，只能透过缝隙看见黑漆漆一片的墙壁和门。
　　【直接走进来。】
　　放在身侧的手指细微地抖动了一下，唐潇再次不受控般抬起脚，就在即将撞上木板的那一刻他闭了闭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居然就这么穿了过去。
　　鬼遮眼。
　　唐潇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从二楼走廊里面看向楼道的时候，那木板早就被拆掉了。
　　只有在外面的人才会以为这里已经被封死了。
　　他走到了一扇门面前，门牌上面的字早就被烧得差不多，只能勉强看出一个红色的字，写着孝…
　　教务处
　　唐潇在心里补充了那三个字。
　　原来一直以来APP的幕后之人就躲在旧校区之中，用了点障眼法就骗过了特殊管理局的人。
　　相比起鬼怪邪祟，人类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请进吧。”
　　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犹如被砂纸磨过，听在耳朵里十分刺耳。
　　没有人动的门突然打开，唐潇往里看去，里面什么桌椅都没有，完全是空荡荡的一间房间，而墙壁上却有十几扇门。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个幻觉。
　　手机上的震动消失了，唐潇低下头却看到屏幕依旧亮着。
　　【请进吧。】
　　这三个字被放到最小，抖动着密密麻麻填满屏幕。
　　唐潇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几秒，还是有些僵硬地抬起了脚，脸上神情看起来并非自愿。
　　“你想要什么？”唐潇语气十分平静，眼神落在这些奇怪的多扇门上也没有太多波动。
　　几只鸽子飞进来，落在地上居然如同自家般散起了步，时不时偏过头看向唐潇。
　　本该是代表着和平的生灵，血红的鸽眼却无端端让人觉得阴森。
　　唐潇越是平静，让原本想看到他狼狈一面的青独越是痛恨。
　　明明只是个人类，面对拥有鬼怪神力的他，应当是恐惧害怕的，他可以有任何情绪，唯独不能像现在这般冷静。
　　“你不是想救那群学生吗？”青独冷笑，犹如破掉的乐器般断断续续，“你可以穿越这些门，找到我。”
　　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听起来十分遥远。
　　而当这道声音消失后，周围的一切突然就变得死寂。
　　青独早已料定了他无法脱离，他将视线和注意力从监视唐潇的APP上挪开，转而对向身后的门。
　　“不用管他了，几个小时后再去看他，肯定魂都不在身上了。”青独语气带着让人感到恶心的自若，“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个鬼童，他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驾驭他，只要他死了，我自然就能炼化鬼童为自己所用。”
　　身后的门没有马上传来应答，几分钟后才发出声音：【鬼童，来了。】
　　在它的视线中，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抱着把手机缓缓走了进来。
　　小诃举着手机仰起头，里面是一张唐潇进入这栋教学楼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歪歪头：【小唐哥哥真的在这里吗？】
　　APP给出回应，慢慢地眨了眨眼。
　　小诃高兴地将手机抱进怀里。
　　那天远远闻到黎先生的味道，吓得他偷偷溜走，根本没和小唐哥哥说话，也没有赶走小唐哥哥身边那群讨厌的人类。
　　现在他有机会了，终于又可以找小唐哥哥玩了。
　　鸽眼静静凝视着他，就像在看一盘早就该在肚中的美味，垂涎欲滴。
　　……
　　唐潇推开一扇门，原以为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可入目的却是一模一样的房间。
　　同样空空荡荡，墙上却有着许多扇一模一样的门。
　　他重新走了进去，推开其中一间进入，身后的门在他进入后自动就关上了，将他重新困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依旧存在一群鸽子。
　　这群鸽子的神态和之前一般，依旧幽幽地看着他，偶尔发出一点咕咕的声音，扇动几下翅膀却并不飞走。
　　它们就这么盯着唐潇，仿佛在看一个入侵者。
　　唐潇突然伸出手，手疾眼快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鸽子。
　　“咕咕咕！”受到惊吓的鸽子开始挣扎。
　　头顶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痕。
　　唐潇松开手，那鸽子就抖着翅膀回到同伴身边，依旧用阴森森的视线看着他。
　　“只是做个标记。”唐潇挑眉，对鸽子的仇视耸耸肩。
　　果然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连续推开十几扇门，终于在推开第十八扇门的时候，再次见到了这只头顶上有红色鸽血的鸽子。
　　这下可以断定，这是更高级的鬼遮眼，这些房间就跟鸽子笼一般，利用鬼打墙将他困在了其中，不管推开哪扇门都无法真正找到出路，就像一个迷宫，如果不设置出口，里面的人就算将所有路线都走一遍也会被困死在其中。
　　唐潇缓缓抬眸，若有所思般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他之前就有一个疑惑，有些学生被洗脑着进行献祭自杀，并不像王晓花当初白天跳楼那么轰动，而是特意选择没人的教室，或者像常跃跃那样大晚上自杀。
　　这样对幕后之人好像没有任何好处。
　　这APP跟病毒一样传播，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死更多人。
　　陆则告诉过他，亲眼见到死亡现场，并且当场看见白色鸽羽的人，会被厉鬼缠上直到死亡，而这样的人又会成为新的导体，和他认识的人，稍微关系好些的就有可能会被植入APP。
　　幕后之人明明可以让更多人成为导体，可实际上只有一小部分学生会成为传播导体，大部分学生都死于无人注意的献祭。
　　特殊管理局认为献祭只是APP洗脑的一个借口，因为学生们献祭成功后，探查到的鬼气和其他献祭现场地方远远不同，含量十分的低下。
　　在记录的档案中，一般由邪祟主导的献祭仪式一旦成功，就会召唤出A级或以上的邪祟。
　　可是这么多场以学生死亡的仪式中他们没有探查到鬼气，只能说明这些学生的死亡并不是为了献祭，而是幕后的恶灵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戮怨气编造出来的谎言。
　　以自由为果实，诱捕愚蠢的“亚当”。
　　当初唐潇对这一点有疑惑，陆则却告诉他，根据他和鬼怪抗衡了这么久的经验来看，探寻厉鬼的杀人动机是近乎愚蠢的。
　　厉鬼杀人，本身不需要理由。
　　而当他站在这“鸽子笼”的那一刻，他看着这群鸽子，突然产生了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
　　他被困在这个鸽子笼的同时，这些鸽子也被困住了。
　　这些鸽子代表着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是监视，可是这些鸽子的眼神让他感到熟悉。
　　和外面之前被操控的白鸽不同，一点也不僵硬死板，反而在它们身上能感觉到让人细思极恐的人性化。
　　仿佛这些鸽子都有了人的情绪。
　　他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这样的鸽子。
　　当初他跟着陆则找到的那群割血献祭的学生，教室里那群撞死的鸽子身上，就有一模一样的神态。
　　任何动物，有了人神情后都会产生恐怖谷效应。
　　唐潇看向这群鸽子，突然感到一阵阵不适。
　　“鸽子笼”中重新变得安静，看着一动不动仿佛放弃了一般的唐潇，鸽子们都死死盯着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扇动翅膀和咕咕叫的频率也变大了。
　　不知道是哪只鸽子领了头，它们开始逼近唐潇。
　　“咕咕……咕咕……”
　　唐潇站在最角落和它们对视着，眼睁睁看着这些鸽子们开始暴躁，随后慢慢歪头靠近他，期间时不时开始抽搐。
　　“咕咕咕……出……咕咕咕咕……去……”
　　诡异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这些红眼睛的鸽子居然一点点，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出去……咕……快……咕……”
　　像是被堵住口舌的人类，发出的声音痛苦又模糊。
　　回荡在房间里，让人寒意忽生。
　　就在这群鸽子即将有一只碰到他的那一刻，唐潇终于抬起了手，用之前划了鸽子的小刀在指尖戳了一下，一滴血珠圆滚滚的溢出，又被涂抹在自己的额头上。
　　一道奇特的符文浮现在上方，那血就像有了自己生命般居然缓缓拉长流淌，形成了一道独特斑纹，犹如展翅的凤凰。
　　“好，我带你们出去。”唐潇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鬼打墙，还是高级的，可以练魂的鬼打墙。
　　很可惜，当初他刚到幸福小区的时候，经常遇到鬼打墙。
　　这种程度的，还困不住他。


第20章 护犊子
　　额头上的火凤凰在心中化为一道实质的光，唐潇闭着眼跟着这道光往前走。
　　身边鸽子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变得虚无，外界的一切杂音都消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他抬脚往前走，完全不在意刚刚那群激动的鸽子是否会在闭眼之间攻击自己。
　　幕后的人将这里作为困住生魂的地方，并且对他们进行了炼制。
　　这些鸽子就是炼化后的产物。
　　一开始只是死后的生魂进入这里，生魂是死后不久的人还没有完全消失的一缕魂魄，他们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这些房间就像一个个与世隔绝的鸽子笼，在没有任何时间流速提醒又一模一样的房间里，秉承着生前的本能反应，他们脑子里只会剩下想逃离的念头。
　　可直到被炼化，活生生从人变成一只只禽类，他们也无法逃离这些鬼打墙的鸽子笼。
　　连生魂也能练就的阵法，丢了个活的人类进去，将他困死成为一具白骨也不过是外面瞬息的功夫。
　　只不过这一次，对面的算盘注定要落在地上。
　　额头上的火凤凰越来越烫，最后居然到了疼痛的程度。
　　唐潇在最后烧起来的那一刻睁开了眼。
　　“咕咕。”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出现了几百只鸽子。
　　他的手上正正好握着一道门把手，往旁边一拧，门被彻底打开，露出熟悉的、被火烧得有些黑的走廊。
　　走廊外没有被完全封锁，可以看得见高墙外的湛蓝天空，这堵墙可以拦住学生，却拦不住能飞的鸽子们。
　　鸽子们扇起翅膀，开始往外面飞去，它们冲着天空去，就像临死之前对自由的向往那般。
　　有几片羽毛落下，在阳光底下很快就燃起黑烟消失。
　　其中一片羽毛落在唐潇脚下，在最后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忽地抬起头看向天空，鸽子们几乎快看不见声影了。
　　“跃跃。”唐潇张了张口，曾经十分熟悉的称呼被他喊出。
　　如果不是常跃跃死亡后那通无端端打给他的电话，他也许不会注意到这些鸽子就是一部分学生的生魂。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留存生魂。
　　他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投胎转世，但如果真的存在收留这些无辜灵魂的地方，现在他们也得到了释放。
　　飞在天空中的鸽子，有一只仿佛回了头，不过很快身影就在众多鸽子里被淹没。
　　唐潇收回了视线，走了出去后，他再次回头。
　　破旧的脏兮兮牌子上依旧是被烧得看不见原貌的教务处，几乎和刚刚一模一样，落在他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丝不同寻常的鬼气。
　　……
　　“小唐哥哥在哪里？”小诃站在青独面前，生前顶多八岁的他，看起来十分矮小稚嫩，却丝毫没有怯意。
　　青独对他露出一个算不上多么真诚的笑容：“你看起来很听话。”
　　小诃抱着手机：“嗯，小诃很听话。”
　　听话就乖乖被自己炼魂吧。
　　青独脸上的笑意扩大，可在丑陋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了些。
　　青独伸出手摸了摸小诃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忍：“那个叫唐潇的人类，是用什么办法养你的？”
　　“养我？”小诃歪歪头，“我是我妈妈养的呀。”
　　青独眼神变得有些不耐：“你是他养的小鬼对不对，一定是他用了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养了你。”
　　鬼和人类，绝对不可能和平共处。
　　这个小鬼这么依赖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类，肯定是被用人肉喂养的，听说在国外有用童子胚胎养小鬼的方法，必须定时献上血肉让小鬼不要反噬自己。
　　没想到那个人类看起来一脸无辜，背地里居然也是个阴险角色。
　　很可惜对方遇到的自己，他和这种雕虫小技不同，他有着更远大、宏大的目标。
　　他才是即将成功的那一个。
　　小诃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个奇怪的大人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激动得脸色庞红。
　　而关于刚刚他的问题，这个人还没有给他回答。
　　小诃有些不满地撇了下嘴。
　　青独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恐怖的阴冷从他手上腾的升起，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泄出痛苦的呼叫，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放在小诃头顶的手，想缩回去却只引来了剧痛。
　　小诃童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有些生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下一秒森冷的鬼气却从他身上炸开。
　　滋啦滋啦的声音从手掌心传来，青独惨叫一声将手收回，才发现上面的皮肉都被硬生生烧掉了一大块，掌心里一片血肉模糊。
　　“你这个！”青独的眼神里传来怒意，“鸽眼，你就这么看着吗？”
　　他知道鸽眼一定有对付这个小鬼的办法。
　　毕竟一开始它就想吞噬了这个小鬼。
　　被他大喊大叫吵到了耳朵，原本就喜怒无常的鬼童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浑身上下的皮肤变得青黑，瞳孔缩小直到彻底消失只剩下眼白。
　　他一把上前掐住了青独的脖子。
　　小诃发出嘻嘻的笑声，原本天真的童音在此时听起来只有恐怖，像是对待一个无趣的玩具般，他将青独捏在手上。
　　黑色的指甲变长陷入肉中，流下来的鲜血惹得他咯咯笑。
　　“赫……”青独瞬间痛苦得脸色涨红，可眼神依旧诡异地往下看去。
　　身后的门里没有发出声音，小诃的脚下却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阵法。
　　复杂的符文围绕成一个圆圈将小诃困了进去。
　　青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痛苦涌上他的口鼻，最终小诃还是松开了手。
　　他大口喘气犹如一条狼狈的狗，浑浊的双目中是贪婪的势在必得，就这样死死盯着小诃：“只要进入我炼魂的笼中，就等着成为我的养料吧。”
　　这是能困住上万冤魂的“鸽子笼”，也是他计划的全部养料所在之地。
　　青独脸上嚣张地几乎要溢出实质，可渐渐的，他笑不出来了。
　　阵法没有发出任何光，死了一般失效。
　　“怎么可能？”强撑着嗓子的疼痛，青独脸色变得惨白，“鸽眼，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一张开口就感觉到喉管火辣辣的疼痛，他早就怒吼出声了。
　　而身后那扇门此时终于给出了响应，冷冰冰的声音没有包含任何感情。
　　【青独，你的养料们全都飞了。】
　　青独猛地眼前一黑，大脑仿佛只能听见耳鸣。
　　“你敢骗我？”他第一反应就是鸽眼骗了自己，转身想去打开那扇门。
　　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被一脚踢开的正门。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唐潇疑惑地往里看，里面乱七八糟的，但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孩身影，眼中的诧异抑制不住，他脱口而出：“小诃？”
　　青独双目赤红，瞪得干涩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
　　本该死在鸽子笼中的人此时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气到胸口发疼。
　　只见小诃在刚刚门开的瞬间恢复了正常小孩的样子，此时一脸欣喜地回头扑了过去：“小唐哥哥！”
　　唐潇蹲下抱住他，有些心疼般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怎么在这里？他对你做了什么？”
　　小诃撇嘴，张口就来：“嗯，他欺负我。”
　　妈妈说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原本就一口气上不去的青独，听到这句话，顿时刚刚受伤的地方再次产生剧烈的疼痛。
　　他眼神十分怨念恶毒：“你……”
　　唐潇看了一眼脖子和手掌血流不止的人，又低头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神色天真烂漫的小诃，一点点皱起眉：“你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


第21章 找妈妈
　　青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辈子平生第一次产生如此多的怨怼感。
　　他居然被一只小鬼，平白冤枉了。
　　青独眼神狠毒：“分明是你将我伤了。”
　　唐潇再次低头看向小诃。
　　小诃垂下眉眼，他试图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丝“受欺负”的证明，可实际上他好好的，哪里都没有受伤。
　　相反的是对面，身上的血迹还止不住。
　　青独也没想到只是个鬼童，居然能这么直接伤到他，此时头脑里除了快被愤怒充斥，同时还有着深深的忌惮。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背后几乎是抵着那扇门。
　　小诃只能抬起头，用十分无辜的眼神的看着他：“小唐哥哥，他真的欺负我了，他想把我关起来。”
　　唐潇瞥了眼地上的阵法，眉头紧拧。
　　顺着他的视线，青独也看了过去，顿时目眦欲裂：“破坏鸽子笼的是你？”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鸽眼刚刚所说的，以及身上传来的熟悉无力感。
　　他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在没有杀人炼化生魂之前，他的身体完全就是普通人的体魄，而掌握了不同寻常力量这么久后，他对这种无力和普通产生了一种厌恶到极致的心态。
　　在他眼中，这个叫唐潇的年轻人完全就是个普通人类。
　　所以一开始他突然闯入这里，才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和破坏鸽子笼联系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看向了阵法，眼神里的嫌恶似乎在表明一切。
　　青独眼神带着恨意，瞪着直到唐潇站直身体，将那鬼童护在自己身后。
　　唐潇不置可否：“你居然是个人类。”
　　“人类？”青独像是听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话，用着破败的嗓子开始笑，“我和你这种没用的碳基生物不同，人类会面临生死，我不会。”
　　什么意思？
　　唐潇的第一反应，是他疯了。
　　可是地上的阵法再次从余光里出现，提醒着他眼前的人都做了什么。
　　唐潇心中有了个看似荒唐的猜测，他挑起眉：“我原以为你是个疯掉的忠实邪.教徒。”
　　可是邪.教徒不会说出这种话，他这分明是已经快要成型的邪念本身。
　　“害死了这么多人，困住他们的灵魂提炼。”唐潇眼神逐渐转为冰冷，“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长生？”
　　“长生？”青独视线落在面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上，眼神变得黏腻又恶心，“我要的是永生！”
　　“只要成神，我就能拥有永远不死的权利。”青独一下子变得激动，似乎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夜夜入睡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黄粱梦。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空间里，不断回荡着他的声音。
　　唐潇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却没有半点波澜：“用人命堆砌成的神？”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可笑的话。
　　那平静如同凝视着一滩死水的视线，再次将青独激怒。
　　而此时身后那扇沉寂许久的门终于发出声音。
　　【青独，我错估了那鬼童，它是接近S级厉鬼的存在，炼化了他，比你之前收集的全部生魂都要滋补。】
　　【你的成神之路就在面前，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唐潇先是看了眼发出身后的门，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探究，而后才回头看了看小诃。
　　小诃躲在他身后，眼神怯怯的。
　　此时叮咚的一声传来，唐潇下意识低头，却发现那声音是从那被叫青独的人身上传来的。
　　他咧开嘴笑得十分虚伪，将手伸入口袋中拿出了一把手机：“接近S级的鬼童，我还从未见过呢。”
　　他用另外没有受伤的手在那手机上敲了几个字。
　　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震动从唐潇手机里传来，他像被迫一般举起了手机，开始被控地看上面的字。
　　【走过来，臣服我。】
　　“小唐哥哥？”小诃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突然安静下来的唐潇。
　　他不理解地扯了扯唐潇的衣袖，想将他唤醒。
　　可一直很温柔的唐潇却突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理睬他，有些僵硬地抬脚往前走去。
　　青独脸上浮现满意的神情：“对，就是这样。”
　　就算这个小鬼接近S级又如何，掌握了养他的人类，杀死了他，没人控制的小鬼就可以被他重新炼化。
　　养的小鬼是不会给死去的主人报仇的，能供奉他们的才是主人。
　　青独脸上笑容逐渐扩大，他再次从手机里敲下几个字。
　　【用你腰间的匕首割喉。】
　　好久没有闻到血腥味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青独舔了下唇，期待的看着即将出现在面前的一场血腥大戏。
　　他所打出来的字，全都一字不落地被传到唐潇的APP中。
　　唐潇不得不将手往回探了探，拔出从最开始藏在腰部的一柄小刀。
　　小诃上前一步，在唐潇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瞳孔再次变成独属恶鬼的全黑，黑色的指甲变长，伸出去就想将那人的喉咙撕扯成两半。
　　可是伸出到一半，他看着青独那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间犹豫了。
　　小唐哥哥被他控制了，自己现在冲过去，只会让小唐哥哥更加危险。
　　在青独威胁的视线下，小诃这短短几秒的犹豫，已经足够让唐潇走到对面。
　　青独几乎要将嘴角咧到后面：“快动……”
　　话没有说完，一把匕首猛地上前抵住了他的喉咙，一丝危险的血线顿时出现。
　　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好啊。”唐潇轻笑一声，“割喉？”
　　刀顿时往里又递进了几分，鲜血不要钱般涌出。
　　青独望向他的视线，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疯子：“你、你没有被控制！？”
　　伤了嗓子，他几乎只能发出破音般的气音。
　　“谁告诉你我被控制了？”唐潇歪了歪头，疑惑的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举起手机。
　　嘲讽般晃了晃。
　　他轻轻眨了眨眼，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看起来有多无辜，手上的动作就有多干脆利落。
　　从一开始，他就在演戏。
　　这个APP出现在他手机里的那天，他只是顺应着对方的“操控”，想看看背后之人的目的。
　　发出想他自缢信号的APP却因为手机硬件问题不得不中止，有了理由可以继续演下去，唐潇便不打算暴露自己从始至终没被控制的事实。
　　而现在就跟这把刀一样，正好背刺入他的致命点。
　　青独眼神转为惊恐：“不可能，鸽眼可是S级的邪祟！！你怎么可能躲得了它的控制？”
　　他扯着喊，嘴里不断冒出鲜血。
　　唐潇没有吓唬他的意思，丝毫不在意地用刀磨着人体最脆弱的动脉处。
　　此时的他，眼中甚至有几分跳脱的好奇。
　　不知道是在好奇割破动脉后会喷溅多少鲜血，还是单纯的好奇他刚刚说的话。
　　青独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往后踉跄一步：“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错了。”唐潇摇摇头，“我没有和你口中的怪物合作的意思，从一开始我就只有一个目的。”
　　他只想给常跃跃报仇。
　　这是一把纯恩怨局。
　　唐潇眼睛一眯，手腕一翻转刀尖顿时朝下，他高举起匕首重重落下，没有一丝停顿——朝着青独的眼睛。
　　一股浓浓的肃杀气息自他身上爆发而开，仿佛只是原本平静面具下难得掀开一点的真实情绪。
　　“啊啊啊啊！”
　　惨叫声传来，站在不远处的小诃都有些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小唐哥哥这幅样子，却觉得非常迷人。
　　小诃双眼亮亮的，忍不住想给他拍手。
　　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半张脸，就连唐潇脸上也被喷上了些血迹，原本白皙乖巧的脸上此时被血晕出几分平静的杀气。
　　刀锋被送入眼前人的眼眶之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唐潇歪头看着他，语气居然微微轻快了几分：“把你杀了，灵魂也塞到笼子里好不好？”
　　轻飘飘的宛如处置没人要的垃圾。
　　血液和疼痛模糊了大脑，青独只觉得眼前之人完全就是个恶魔。
　　是比那些厉鬼都要恐怖的魔鬼。
　　“唔唔唔！”他像恶心的大虫般扭动自己的身体，疼痛使大脑开始缺氧，本能地只想逃离，完全没了刚刚半点嚣张。
　　身后的门却一下子突然打开了。
　　原本靠在门上的青独重重摔在地上。
　　唐潇也终于可以看见那门后最真实的光景。
　　恶心、反胃、呕吐……
　　人类对于眼前存在的第一眼，世界上那些形容生理性厌恶的词汇似乎都可以在此时派上用场。
　　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眼球，接连着无数血红色神经在这房间的正中央漂浮着。
　　上面的神经清晰可见，眼皮会呼吸般颤啊颤，那眼白里全是红血丝，蔓延遍布整个珠子，新鲜得宛若刚挖出来一般。
　　鸽眼？这分明是一只人类的眼珠子。
　　唐潇眉心蹙在一起，眼神里的情绪淡了下来，戒备地看着那颗眼球。
　　如果说青独是幕后之人，那这颗眼球，就是支撑着他的所有底气。
　　也是真正的邪物。
　　【青独，你要死了。】
　　一道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从那颗眼球中发出，传入每个人耳中。
　　青独：“赫——赫。”
　　他痛苦得一个字都说不了，却在此刻奋力往前爬着。
　　【青独，你要死了。】
　　那颗眼球再次发出一模一样的感慨，幸灾乐祸一般刺激着地上爬行的人类。
　　青独爬到它的底下，身后是拖出来的一条血路，眼球大发慈悲似的往下看，俯视路边的蝼蚁一般。
　　这颗眼球，故意在引他生气？
　　唐潇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直接要往里走。
　　可是那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神经突然开始蠕动，拦住了他的去路，让他的脚不得不陷入这些神经血肉之中。
　　唐潇被恶心得止不住皱眉，却实实在在被拖住了。
　　青独用另外一只勉强还能视物的眼睛往上看，和鸽眼正好对视。
　　一直以来压抑的变态情感终于在此时彻底失控扭曲，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眼球，用尽全力向下撕扯。
　　滑腻腻的触感像是在抓一条蛇，抓得很紧仿佛随时能把眼球捏爆，皮肉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眼球上的神经一根根断开，直到最后彻底被他握在手里。
　　他就这样张大嘴，直接将眼球塞入了自己口中，活生生吞了下去。
　　霎那间身上所有流血的地方都开始自愈，原本被小诃以及刀割破的喉咙开始恢复，右边眼眶被扎碎的眼球也重新长好，眼眶里的刀被一点点推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青独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丢入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的中年大叔脸再次长好，除了满身的血迹外完全看不出前几分钟他还是重伤。
　　而吞下眼球的负面涨幅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持续一点点在他身上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
　　在外面所有裸露出的皮肤上，包括脸上，全都出现一道道缝隙，蠕动着像有什么东西随时要出现。
　　小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一改刚刚装作普通小孩的无辜样子，宛如炸毛的小狗挡在唐潇面前，瞳孔再次变成全黑，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终于那缝隙底下的东西出来了，是一颗又一颗的眼球，突然恶心的长满遍布了青独全身。
　　这些眼球有意识般疯狂转动，新奇又恶意满满地看向周围。
　　在外面所有裸露出的皮肤上，包括脸上，全都出现一道道缝隙，蠕动着像有什么东西随时要出现。
　　小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一改刚刚装作普通小孩的无辜样子，宛如炸毛的小狗挡在唐潇面前，瞳孔再次变成全黑，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终于那缝隙底下的东西出来了，是一颗又一颗的眼球，突然恶心的长满遍布了青独全身。
　　这些眼球有意识般疯狂转动，新奇又恶意满满地看向周围。
　　青独张了张口：“不用炼魂，我依旧能成为神。”
　　他疯了一般开始笑，却发现自己连讲话都被压制着。
　　他动了动身上唯一一对属于自己的眼睛往下看，伸出来的手上密密麻麻几十颗大眼睛眨动着。
　　啊——
　　他张嘴，这次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舌头上的大眼睛缓缓转了一圈。
　　张开的嘴里，里面肥厚的舌头上长了颗硕大血红的眼珠，空气无形凝固了起来，
　　那颗眼睛眨啊眨代替着他说话。
　　“接下来，就是处理掉你们了。”
　　口腔里的眼睛转了转，盯住了唐潇。
　　“先杀掉你吧。”
　　“鬼童的养育者。”
　　“……”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小诃原本正炸着毛的表情明显愣住了：“你要见我妈妈？”
　　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养小鬼的主人？
　　青独身上几百颗眼睛一起看向唐潇。
　　唐潇面无表情盯着他，眼神有着藏不住的嫌弃，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层藏得更深的情绪……是怜悯？
　　眼珠子们不停颤抖着解析他的视线，不明白这丝丝诡异的怜悯是从何而来。
　　不仅是他，就连鬼童也一样。
　　一大一小都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青独和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舌头上的眼睛又眨了一下，以为他们是被眼前古怪的一幕吓傻了。
　　小诃忽然嘀咕起来：“我还没见过怎么赶着想死的东西呢。”
　　他说完，不给对面反应的功夫，忽然仰起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房内陡然响起一声高分贝的哭声，小孩子的尖叫几乎把房顶刺穿。
　　“妈妈——！呜呜呜妈妈有人要杀小诃！！”
　　“妈——”
　　“来了。”
　　一道幽幽的女声突然从所有人身后传来。
　　房间内温度霎那间掉落好几度，鸡皮疙瘩都要浮起。
　　308的杨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鬼魅似的出现在他们后面，“慈母”的视线落在只干嚎不掉下雨的小诃脸上。
　　唐潇似有所感地回头，突然发现黎渡居然也跟在杨姐身后，此时正在朝自己温和的微笑。
　　唐潇：“……”
　　小诃：“……”
　　这一瞬间他们纷纷产生了相同的心虚感，就像干坏事被监护人当场抓包。


第22章 回小区
　　杨姐微微笑：“小诃？”
　　她脸上挂着温柔的表情, 周身空气却阴冷地快速逼近场上所有人。
　　除了黎渡没有被温度感知干扰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微妙的表情。
　　一个是忌惮, 另外两个则是相同的心虚。
　　浑身长满眼球的青独就这样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孕妇走向鬼童, 身子不便不能弯腰，却能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几天没回家了？”
　　一看到母亲出现, 刚刚还张大嘴朝着天干嚎的小诃顿时收了音, 肩膀缩了缩，一副听话又乖巧的模样：“妈妈。”
　　他张嘴试图唤醒母爱。
　　唤醒失败。
　　杨姐脸色骤然冷下，她一把将小诃的耳朵揪起：“一天天就知道给我惹事，这次居然还敢跑出小区，还要麻烦黎先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神瞥了眼黎渡的位置，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向这边的“热闹”，而是从一进来就盯着唐潇看。
　　有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后，杨姐继续教育孩子。
　　尽管挺着一个接近临产期的大肚子，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轻轻将小诃拧着耳朵提起。
　　唤作是正常小孩，耳朵大概早已撕裂流血, 小诃只是跟个鹌鹑一样被提起，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母爱”犹如山体滑坡疾风骤雨般袭来。
　　唐潇看向黎渡：“黎先生……”
　　他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解释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才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也是个坏人。
　　甚至连之前改口的称呼都重新出现。
　　只是他垂眸思考的时候, 刚好错过了黎渡眼里那一丝类似“紧张”的情绪。
　　和唐潇一样，男人也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解释他出现的时机, 才不会被发现自己一直在视.奸和偷窥, 从而显得他和正常人无异。
　　黎渡主动开口：“我刚好在这个学校兼职，路过遇到了她在找自己儿子, 送了一段。”
　　兼职的说法，正好顺应之前的借口求职，圆了上去。
　　对方没有要提问自己的意思，唐潇轻轻松了口气：“嗯。”
　　他的眉眼无意识松了松，看起来更加乖巧些。
　　两拨人看似融洽的“相处”起来，被忽视的‘青独’全身上下的眼球一点点变得赤红，他张开了嘴，发出了难听的呜呜咽咽声音。
　　往外吐出来的舌头上，那颗忽闪忽闪的大眼球也开始变红，红血丝顺着被侵蚀的舌头扎入血管，一边源源不断汲取着养分一边发出声音：“你们居然无视我！？”
　　同样是青独的声音，可发声的器官和本体却大有不同，属于青独的那双眼球因为痛苦而不断渗透出水花。
　　他朝外吐着舌头，发出的模糊声音竟像畜生般喘息，无论这么努力也无法再正常发声。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成神”。
　　在身体和鸽眼融合的那一刻，他就彻底失去了自我，成为厉鬼的束缚，肉身只能被当做一个载体。
　　而又比真正的载体更加可悲，他保留了自己的思想，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初被自己当做工具利用的鸽眼现在成为身体新的宿主，在这个造神的计划里，他被当做了跳板利用。
　　他利用了鸽眼杀死这么多人，却没想过这一切都是有利息的。
　　鸽眼早就知道，他的计划会失败，早就知道那个年轻人没有收到APP控制，却隐瞒下来导致他成为计划的崩盘点。
　　它了解人性的恶了，从始至终它都想利用自己获得自由。
　　即便这样的自由需要载体的主动融合。
　　唔唔唔！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青独顿时悲愤起来，咸湿的泪水留下划过了几只在脸颊上的眼珠子，这些眼珠子被刺激得眯起来，却又充满亢奋地抖动。
　　人类痛苦的只会成为它的养料，青独现在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却还是改变不了这具身体是他最厌恶的人类之躯。
　　鸽眼在青独身上转动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身上几百颗眼睛都在动的画面实在过于恶心。
　　唐潇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却在下一秒就嫌恶地皱起眉。
　　黎渡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见状居然微微扬了下唇角。
　　好像小猫。
　　但是他的人模拟小猫更可爱。
　　鸽眼：“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由，现在你们都可以去死了。”
　　上百颗眼球同时眯起，显露出里面不加掩饰的恶意。
　　它一开始就认为唐潇和他身边缠着他的奇怪小鬼是可以利用的对象，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们也没有存活的必要。
　　至于多出来的两个人……
　　它扫描不出他们身上具体的鬼气，只能判断出那小鬼小小一只却是个接近S级的厉鬼。
　　再给他一些成长空间，多杀点人，假以时日也会成为人类眼中浩荡的梦魇。
　　可惜的是，现在的它可是真正的S级灾厄。
　　半S和真正的S级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它是伪神上掉落的一颗眼球。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承受住它百分百的诅咒，现在重获自由的它，终于可以释放出全部实力，不用憋屈的跟个道具一样被人类使唤——
　　随着对身体掌控的逐渐熟悉，鸽眼从忌惮转为了嚣张，此时那些红得吓人的眼球终于蓄力完全，一起瞪向了小诃。
　　它要先干掉这里鬼力看起来最强的。
　　肉眼看不见的诅咒之力铺天盖地向小诃卷去，可是理想中血肉爆炸成泥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全都如烟土般消散开。
　　杨姐将挥出去的手收回，原本揪着小诃的手缓缓放下，她侧目看向打断她教育孩子的“人”。
　　像是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不人不鬼的存在，原本随意扎起来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滑落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也就遮住了一点点鬼化的脸。
　　早有预料这个突然出现的孕妇也是个鬼，可鸽眼怎么也没想到，它蓄力的一击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被一个身上连鬼气都没多少的鬼给挡住了。
　　“你……”
　　舌头上的眼珠动了动，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上百颗眼球剧烈地颤抖着，齐齐看向突然闪现般出现在面前，掐住了自己喉咙的女鬼。
　　孕妇对他笑，露出白到森森的牙齿：“你难道不知道，不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吗？”
　　咔咔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青独的脸色开始涨红，而后又转为无法呼吸的深紫色，喉管被捏碎的声音响起，让人头皮发麻。
　　孕妇松开手，冷眼看着青独的身体软到摔在地上。
　　他的喉咙被活活掐断，就这样畸形地在地上爬着，那些眼珠底下是数不清的神经，重新构建着他的身体，以至于他此时居然还不能真正咽气。
　　青独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可以用，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鬼可以直接冲过来抓住自己的致命之处，难道鸽眼就眼睁睁看着肉身被扼杀吗！？
　　它可是S级灾厄！
　　不然自己一开始也不会冒死利用它。
　　很快，青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疼痛以外，他还感知到了浑身都在颤抖。
　　更准确来说，是身上那几百颗的眼睛在抖，是鸽眼在抖！
　　它在害怕！？
　　一个S级的灾祸在害怕来路不明的女鬼！？
　　青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侵占了大脑产生幻觉。
　　可实际上他此时只能如此痛苦地清醒着，割裂的感受身体被抢占的恐惧。
　　孕妇弯下腰，乱掉的头发里一双眼睛幽幽盯着他们：“你知道吗，第一个打扰我教育孩子的是我老公。”
　　“那个没用的东西，连带孩子也不会，还指责我疯了，说什么孩子早就死了。”杨姐讲着讲着，脸上神情陷入回忆，突然嗤笑一声，“不过他现在再也不能打扰我教育孩子了。”
　　杨姐伸出手，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戳在青独额头上，陷入一颗眼球当中直接戳爆，血浆流到手上黏黏糊糊。
　　“你猜猜他现在在哪里？”她声音十分温柔，口中的话却冰冷得可怕。
　　青独身上所有眼睛痛苦地闭上，眼皮依旧在剧烈抖动着。
　　杨姐收回手：“在我家茶几上当摆件呢，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帮我看孩子了，再也不会犯低级的胡涂了。”
　　虽然只剩个头。
　　青独惊恐地看着她。
　　他就连眼皮也不怎么受自己控制，所以只能睁着酸涩难看的眼睛，倒影出女鬼恐怖的面容。
　　杨姐脸色沉了下来：“你也敢管我教育孩子？”
　　她的眼中爆发出令人惊惧的恨意，就这样将手再次直直往前一探。
　　青独全身上下的眼球一颤，牵连起底下寄生虫一般千千万万的神经丝，操控着□□往旁边快速一躲。
　　杨姐的手插入了地砖之中半掌之多，她狞笑着再次拔出。
　　如果这一掌落在他身上，身体至少也得分成两截。
　　青独恐惧地发出呜呜乱叫，舌头甩在外面疯狂乱动，上面的眼珠子发出尖叫：“我杀不死她的！！她的等级我无法判断！”
　　眼珠子疯狂惨叫着，很快全身上下的眼珠都发出了濒死般的尖叫。
　　它现在和青独通用一个身体，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正因为如此，它才感到绝望。
　　原以为暂无敌手的自己，重获自由的第一天居然就遇到了等级比自己高的恐怖存在。
　　这怎么可能……它扫描过了，这个世界目前最高的等级就应该是S级，怎么可能会有超越S级的存在，一直以来她都躲在什么地方，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
　　只是一堆眼睛，怎么会这么吵。
　　唐潇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他刚想说些什么，耳朵突然被捂住了。
　　黎渡低头，十分体贴的开口：“先出去吧。”
　　接下来的画面过于血腥，根据他这么多年在外面游历吸取的人类饲养经验来看，人类是无法承受过于恐怖的画面。
　　他不知道什么是恐怖，不过似乎人类不愿意见到太多鲜血。
　　一直以来想伪装成正常人的男人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态度有多么诡异，甚至还在唐潇看过来的时候，朝他向上牵起嘴角。
　　好在唐潇也不是个正常人。
　　唐潇看了一眼身后，杨姐已经完全鬼化了。
　　他原本有些担心黎渡看到这一幕会疑惑。
　　毕竟黎渡和自己不同，他之前一直在外面出差，不了解幸福小区的邻居们也是正常的。
　　不过只要深入接触后，他就会跟自己一样，发现邻居都是些好人了。
　　幸好他的担心只是多余的，黎渡并没有因为杨姐的样子感到害怕。
　　果然黎先生也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唐潇朝他弯了弯眼睛：“好。”
　　而鸽眼此时朝他投向视线，注意到他那边完全岁月静好后，眼球瞪得几乎要爆炸。
　　他知道！这个人类什么都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鬼！！！
　　鸽眼觉得他疯了。
　　它的大脑高速运转，每一颗眼球都可以代表一个大脑，却怎么也无法判断现在的局势是怎么造成的。
　　一个人类，居然认识超越了S级灾厄的存在。
　　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不止是他，这座城市都要因为这个存在而封锁起来。
　　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控制得住这种超S级的灾厄！
　　噗嗤。
　　又一颗眼球被插爆。
　　其他眼球和青独共同发出惨叫，后者只能用灵魂感受痛苦。
　　那是比施加在肉身上更加恶毒的诅咒。
　　他们痛苦的声音并没有传出来，门被关上后，这些声音全都消失在其中。
　　等待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
　　入目全是鲜血，大片大片的鲜血涂地，地上还有些不知何物组成的碎肉。
　　当看到青独的肉身后，唐潇的眉心再次锁紧。
　　他身上那几百颗的眼球，居然被一颗颗剐了下来，而那些被挖出来的眼珠子，此时下落不明。
　　他看向杨姐的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肚子看起来似乎更大了几分。
　　杨姐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唐潇：“……”
　　他假装没看见地挪开视线，重新看向已经停止呼吸一会的那具男尸。
　　身体失去了S级邪祟掌控后，青独短暂夺回了一瞬间的身体支配权，可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千疮百孔还被掐断脖颈的普通人类躯体就这么没了气息。
　　到了临死，青独都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成神会是为自己死亡画下最浓厚的一笔。
　　发泄完的杨姐看向唐潇，脸上露出了一丝抱歉：“小唐啊，我们家小诃没给你惹麻烦吧？”
　　面对自己这个年轻的邻居，总是很暴躁的杨姐难得流露出一丝愧疚。
　　她上前几步，动作依旧十分轻柔内核却十分暴力地一把将不说话的小诃抓起，抓着他的脖子跟抓鸡似的夹着。
　　唐潇看向小诃，朝他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才对杨姐摇了摇头：“不麻烦的，我之前也答应过你帮你看着点孩子。”
　　杨姐笑了一下：“还是你靠谱。”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和一个怀孕的普通女士一样，坚强当中带着温柔。
　　脚下踩得血淋淋的印记，却让人无法忽视刚刚的暴行。
　　杨姐：“我得回去了，锅里还炖着排骨，晚上还要指导小诃写作业。”
　　唐潇下意识看向黎渡。
　　杨姐这句话虽然是看着他说的，语气却更像是在咨询他身后的男人。
　　果然，话毕后黎渡微微颔首，同时又停顿了一瞬，垂眸朝他解释：“她是坐我的车来的，所以我要负责送她回去。”
　　杨姐笑意盈盈地点头。
　　黎渡不仅仅是幸福小区的产权主，更是收监了小区里所有厉鬼的监护人。
　　她离开小区全程都得由黎渡看管着，回去也是一样。
　　一直安安静静不敢说话的小诃突然小声开口：“小唐哥哥，你不和我们回去吗？”
　　青独的尸体就摆在这里，唐潇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他借了赵露露的车才赶来老校区，现在幕后之人死了，与其等待调查到自己头上，不如主动承认。
　　他只能有些遗憾地表示自己还有事情，不能离开。
　　目送他们走后没多久，陆则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当看到现场一片狼藉时，他看向唐潇的眼神再次变得复杂。
　　“这……都是你干的？”
　　站在距离青独尸体不远的唐潇露出了无辜的神色：“怎么可能。”
　　在陆则锋利的注视下，他面不改色的编造了个谎言。
　　将故事塑造成，青独为了成神和鸽眼反目，想吞噬掉鸽眼却被反噬，但最终他的□□无法承受这种高级邪祟的力量，一起爆体而亡。
　　而他只是运气不好被当做献祭的一环，没想到受了APP控制后过来这里，刚好目睹了内讧，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现场内他们采集不到除了唐潇以外其他人的痕迹，即便这一切都透露着可疑，也无法找出青年那番话的漏洞。
　　毕竟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到极点的人类，怎么可能有解决灾厄的能力。
　　陆则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枪收起，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倦怠：“这次的事情，是特殊管理局判断失误，这个邪祟不是A级，至少拥有接近S级的能力。”
　　他还想多说些什么，可看到唐潇那张还有几分学生稚气的脸，以及衣袖上不知什么时候沾到的点点血迹，顿时哑了哑。
　　怀疑是作为阿尔法队长的本能，可面对被自己牵扯进来，刚刚差点丢了性命的学生，他无法再用审讯犯人的态度面对唐潇。
　　“陆队长，请过来一下。”
　　一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用镊子夹了一块碎肉朝这边喊。
　　陆则捏了下皱得太紧的眉心，加快了语速：“唐潇，现在有太多问题要处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明天到这个地址报道吗？”
　　报道？
　　唐潇接过他递上的名片，还有些问题想问的时候，抬头却发现他已经转身去找别人了。
　　盯着名片上的地址几秒后，唐潇将它塞回了口袋里。
　　青独死后，外面的人都可以进入学校，现场来了很多专业人士，他帮不上忙，干脆慢慢退到后面，转身离开。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天花板角落上的一块漏洞里，拼了命从杨姐肚里鬼婴嘴下逃脱的一颗眼睛颤抖着滚了两圈。
　　底下到处都是人在拿着仪器排查鬼气，即便是缩到最小，它被发现也是时间问题。
　　鸽眼抖啊抖，它唯独不想就这样被特殊管理局的人发现，带回去变成研究品。
　　就在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广阔没有遮掩的视线让它注意到了唐潇手腕上那相貌平平的手串。
　　鸽眼：！
　　……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谁能想到，它因为这个人类而死，现在又因为这个人类活了！！
　　鸽眼激动的躲在唐潇手串上的小石头里，兴奋得不停乱抖。
　　这居然有一个可以吸纳鬼怪邪祟的法石，不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得到的，现在正好方便了它。
　　离开这里，它需要离开这里！
　　自由的气息在向它招手。
　　严格意义上说，它只是鸽眼的分身之一。
　　本体早就被刚刚从女鬼肚中出来的鬼婴吃掉了，这会估计都消化得差不多。
　　但那又如何，它们同出一脉，拥有一样的思想和记忆。
　　本体活着的时候，它只是作为附庸，像人类的手臂器官一般，现在本体死了，它就是新的鸽眼。
　　和本体相比，它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刚从一个比自己等级高的邪祟口中偷偷存活下来，现在又搭上了人类顺风车离开这里。
　　现在的它太弱了，没有了蛊惑的能力，被特殊管理局的人发现的话下场一定很惨。
　　它可不想象本体那样再因为自身无法行动的原因被困住利用。
　　人类是一种自私又愚蠢的生物，他们只会从自己身上索取不该要的力量。
　　那是属于它的力量，妄自菲薄的人类居然妄想占有使用。
　　鸽眼在心中冷笑一声。
　　它就这样静静潜伏在手串之中，看着唐潇毫无所觉的回到一个名叫幸福小区的地方，还和里面年迈的保安打了招呼。
　　“叔，今天一切都好吗？”唐潇举起手挥了挥。
　　保安老头有些耳背：“昂，今、今天天气，晴朗。”
　　透过石头，鸽眼看到了保安那老眼昏花的眼睛，因为年迈而松弛的眼皮将眼睛一大半盖住，浑浑噩噩好似看不清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鸽眼居然觉得他低头看向自己。
　　寒暄完后，唐潇走得很快，鸽眼很快就看不见保安的身影了。
　　它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在今晚离开这个人类身边，然后重新壮大自己，直到全部力量恢复。
　　不需要任何人成为它的新宿主，本体之前因为初到这个世界上无法移动而和那个看似平凡到极点的人类合作。
　　没想到拥有了不属于自己力量的青独，欲.望开始膨胀。
　　他不在满足于只是想单纯杀死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也不满足得到物质，只想要最虚无缥缈的永生。
　　这个词对于人类来说是触不可及的妄想。
　　把妄想变成一种执念，他开始贪得无厌。
　　而它吸取了本体的教训，绝对不会再为人类所用。
　　更别说还是这么危险的人类。
　　鸽眼忌惮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看书的唐潇。
　　青年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将白天身上不小心沾到的脏东西都洗得干净，此时头发上还没有完全干透，柔顺的黑发看起来软软的，衬托得人也十分乖巧。
　　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书，时不时翻页。
　　看起来十分普通又弱小。
　　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那么恐怖的邪祟。
　　而且看样子还很熟悉。
　　怨气那么重的女鬼，居然不杀他。
　　人类和邪祟，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鸽眼的内心不断翻涌着猜疑，可是直到熄灯它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等到感知床上的人类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确定他真的睡下后，鸽眼才从手串上的石头离开。
　　它看了一眼床上陷入睡眠的人类，内心暗骂一句愚蠢，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朝着外面狂奔。
　　从视觉上看，完全就是一颗眼珠子在地上不停翻滚着。
　　【哈哈哈哈！我终于要自由——】
　　它的话没有说完，噗的一下撞在一个毛茸茸的脚后跟上。
　　“嗷呜？”十号疑惑地低下头。
　　它是出来散散步的。
　　黎渡允许自己的宠物在晚上十二点后出门自己溜自己，所以444的“小动物”们一到晚上十二点过后就会出来。
　　有时候化为原型跑一跑，有时候单纯地去其他邻居那串串门。
　　它当然最喜欢去找唐潇玩，那个人类香香的，又很温柔。
　　除了一直喂它狗粮让它有些苦恼外，其他都是完美的。
　　可惜它如果敢擅自去打扰，主人会杀了它的。
　　十号正无聊着呢，没想到就有一颗奇怪的眼球自己撞了上来。
　　顿时身后的尾巴快速摇晃了起来。
　　【破狗，滚开。】
　　鸽眼想往另外一边滚，突然又被另一只爪子挡住了去路。
　　它顿时怨气上来，周围不断冒出黑色的诅咒气息：【滚！！】
　　这些黑气迅猛地缠上白狗，带着恶灵的腐蚀能力，足够将一只普通的狗彻底化为一具枯骨。
　　它恶意满满地看着挡了自己去路的狗，可是下一秒，却见这狗嘴一张，顿时裂开大半个身体，上千个尖锐的下牙齿密密麻麻分布其中，一条分叉的舌头从裂开两半的身体里伸出来，将它放出的黑气全都吸走。
　　“嗝。”
　　十号擦擦嘴，心满意足恢复原样，依旧是一只可爱雪白的小狗。
　　可是刚刚那一幕早就刻印在鸽眼心头，引起轩然大波。
　　这、这哪里是狗，分明是一只恐怖的凶兽……它会吃了自己的！
　　鸽眼立马翻滚着想逃，可是很快它就被十号重新追上，叼在嘴里跑了起来。
　　“十号。”一只长毛猫突然从高高的房顶跳下，毫发无损地落在他们面前。
　　“主人说过，不要乱叼东西回家。”七号围着十号闻了闻，有些嫌弃地甩了下尾巴。
　　它不理解为什么十号这种笨蛋都能和自己一起生活在444，还经常和自己抢夺那个人类的喜爱。
　　丢脸的东西。
　　十号张嘴让眼珠子掉下，朝着突然出现的“猫咪”龇牙咧嘴，喉咙深处发出胁迫的低吼。
　　一猫一狗就这样直接在夜色之下变回原型打了起来，它们打得十分安静，结界之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却十分凶残。
　　鸽眼趁机逃跑了。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小区，连狗和猫都是凶兽伪装的！
　　若是放到外面，肯定要引起一番大轰动。
　　它欲哭无泪，被七荤八素在狗嘴里甩了一通，早就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只觉得这小区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它作为一个邪祟，还曾经是S级的邪祟，居然在感到诡异和恐惧。
　　鸽眼没有滚太久，就在它终于看到小区门口，以为自己要获得解救的那一刻，突然被两根手指头夹了起来。
　　“咦？”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小姐姐疑惑地捡起它，“谁在小区里乱丢垃圾了？”
　　垃圾！居然敢说它是垃圾？
　　鸽眼尤其愤怒，即便不用转身，作为一颗眼球，它也能看见身后的全貌。
　　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将它捡了起来。
　　她好似完全不觉得一颗活的，会动的大眼珠子是多么奇怪渗人的事情，反而是就这样用两根白葱似的手指夹着它往回走。
　　鸽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小区大门越来越远，想要逃离却被压制得死死的。
　　那两根手指有巨力一般将它挤压，仿佛随时都能把它碾碎成泥。
　　这位也不是个人类？？
　　一天之内震惊太多次，鸽眼甚至有些熟练了。
　　为了不真的被夹爆以至于就这么窝囊的死掉，它只能胆战心惊地被这姑娘捡了回去。
　　林可儿将眼球带回家，哼着歌就想将它当做垃圾般冲进自己家中水槽的下水道。
　　可是她打开灯却发现那里已经被自己的头发堵死了。
　　这些发丝全都一团团纠缠在一起堵在排水口，仔细看能发现它们正在细细密密蠕动着，想要往里钻。
　　她有些遗憾地摸了摸自己乌黑亮丽的秀发：“水槽又堵死了。”
　　鸽眼默默松了口气，它以为这样这个奇怪的鬼就会放过自己，可是下一秒它就直接被丢到了那堆头发之中。
　　顿时发丝就像闻到了猎物般全都缠了上来，将它死死包在里面，数不清的发丝试图戳破它，汲取里面的营养。
　　林可儿娇笑一声：“对了，我可以请邻居来帮忙啊。”
　　她有一位十分好心的邻居，总是热情的帮助小区每个有困难的人，包括帮自己清理水槽。
　　她总是弄不好的水槽只有在这位邻居的帮助下才不会堵住。
　　想到这里，林可儿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转身回到房间。
　　随着她哼歌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只是刚到腰部的头发也慢慢的变长，生长出来的头发渐渐到了地上，在上面缓缓爬行着铺满整个地面。
　　……
　　天才刚刚亮，唐潇已经拿着陆则给他的名片打算去找他。
　　没想到刚开了门，就看到一位邻居面容苍白的站在门口，见到门开后楚楚动人的看着他。
　　林可儿摸着自己到腰的头发：“你好，我的水槽又堵了，你可以上门来帮帮我吗？”
　　时间不是很赶，唐潇一般不会拒绝邻居们的请求。
　　他温和地点点头：“好，等我去拿些工具。”
　　不到十分钟，他就提着工具箱出现在了205。
　　林可儿倚靠在厨房的门框那：“里面好像还有我昨天丢的垃圾，你不介意吧？”
　　垃圾？
　　唐潇低头疑惑的看了眼只能看得见黑漆漆一大团头发的水槽。
　　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试探性揪了揪这些头发。
　　一滴血珠顿时从他手指上滴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阵尖锐的疼痛一闪而过。
　　而这滴血掉落入头发丝当中，就像一滴水落入了热油锅中，顿时激起一阵噼里啪啦，头发全都张牙舞爪地蠕动起来，每根头发丝都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般抢夺着那滴血。
　　这一幕在普通人眼中极其恶心震撼，唐潇却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他十分平静地乘机捞起许多头发，终于露出了点不一样的软件东西。
　　一颗体型小了整整一圈的眼珠子奄奄一息被埋藏在头发里，当头发被捞起大半后，它痛苦地往上看。
　　是一张它十分熟悉的脸，清澈的狗狗眼发现它后还带着些许诧异。
　　这一点点惊讶，对比起它昨晚遭遇到的一切，终于显得正常多了。
　　鸽眼哭了。
　　【人类，呜呜呜把我带走吧！！】
　　【我的全部力量都可以为你所用，我将成为你最忠实的附庸！你渴望什么？金钱？权利？成神？我统统可以为你献上。】
　　【只要你现在把我从这里救出来，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真正意义上的哭了，眼泪从一个本该失去泪腺功能的眼球当中暴涨而出，还没有完全疏通的水槽顿时出现了一层水。
　　鸽眼发出和当初被杨姐戳爆时差不多分贝的尖叫，只在面前的人类脑海中炸开。
　　唐潇：“……”


第23章 入职
　　【我是伟大的邪神, 世界上所有邪祟之首。】
　　【助我脱困，我可以帮你成神。】
　　鬼哭狼嚎的声音持续响起, 却不是从耳畔边出现, 更像是从脑海深处传来。
　　内容像是某些低质小游戏的复活广告，里面包含的恐惧情感却十分强烈真实。
　　唐潇回头看，打扮得恬静素雅的林可儿倚靠在门框旁边等待着, 见他看过来还不忘对他微微一笑。
　　这更加让他断定, 这眼球恶心的哭嚎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唐潇轻轻叹了口气，当做没看到般继续清理水槽。
　　他将自己的血又挤了几滴进去，趁着头发丝争夺的时候，手疾眼快将它们打捞起。
　　这办法是他第一次来林可儿家里帮忙时，误打误撞发现的。
　　当时他毫无防备地戴着手套直接上手, 差点整个手臂都被吃掉。
　　不过后面将水槽清理干净后，林可儿非常高兴地帮他把几乎要露出白骨的手臂给治好了。
　　他的邻居们果然都是喜欢互帮互助的一群好人。
　　唐潇在心中感叹一声，用一个大口袋将所有被清理好的头发装进去，再从工具箱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点燃一起烧了。
　　蓝色的火焰在口袋之上燃起，里面传来浓浓的腥臭味，像是腐肉被燃烧。
　　唐潇面不改色地推开厨房的窗户通风。
　　通了以后的水槽可以轻松将杂物冲下去, 那眼球被头发丝吸收得小了许多，只剩一颗弹珠大小，水龙头的水一打开, 它差点就跟着一起下去了。
　　在被冲下去的最后一颗，鸽眼拼尽全力地往上一跃, 钻入了唐潇的手串里。
　　唐潇眉头轻轻皱起。
　　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有脏东西跑到黎先生送他的礼物里了！
　　他想将手串取下来，鸽眼在里面大喊。
　　【没用的, 这手串本身就是纳邪之物，除非你将它破开，不然我是不会出去的！】
　　鸽眼在里面发着抖。
　　终于不是因为嚣张或者亢奋，而是因为害怕。
　　这里太恐怖了，这个世界太恐怖。
　　待在这个人类身边反而安全，它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这是黎先生送的手串，他不想破坏。
　　唐潇绷起一张脸，重新将手串戴回去。
　　他装作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就这样转身对一直等待的林可儿道：“清理干净了。”
　　林可儿立马高兴起来，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般娇笑：“谢谢你，留下来吃个饭吗？”
　　唐潇摇摇头：“我还有事得去处理。”
　　林可儿有些遗憾地将他送到门口，手指无意识缠绕着自己的秀发：“真可惜，有机会一定要来我家吃一次饭。”
　　唐潇眨眨眼：“好。”
　　得到承诺的林可儿开心地转身回家，关上门后她在厨房里哼着歌打开锅。
　　这口锅从刚刚唐潇进来时就一直煮着东西，一股肉香味随着掀开的盖子飘出去。
　　里面却是一大团不断乱动的头发，随着勺子下去搅动，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类似头皮般的组织结构。
　　林可儿轻轻哼着歌，拿着勺子不断在锅里转着。
　　清甜的歌声从她嘴里发出，歌词听起来单纯又好听。
　　“小鱼小鱼别游啦，来我家里做做客……”
　　……
　　自从在学校里经了那么一遭后，唐潇的手机彻底坏了，他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修手机。
　　好在他从105的奶奶那边得到了些零钱，成功坐上车到陆则给他的地址面前。
　　这是一栋高大的写字楼，里面的人进进出出都穿着西装。
　　唐潇穿着休闲的T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些的脸带着稚嫩的痕迹，和这栋高大的楼格格不入。
　　这里就是特殊管理局的中心。
　　他从未想过总部原来就藏在一栋看起来全是精英里的写字楼。
　　门口的保安拦下他，在看到他手上的名片时立马个打了个电话，再回来脸上就变得尊敬了不少，一点也没有对他的打扮和年龄提出质疑。
　　“唐先生，请过来这里。”
　　刚坐下没多久，一位热情的前台招待就为他准备好了咖啡和点心。
　　看得出来，陆则在特殊管理局的话语权是不低的，这群人看似尊重的他，其实尊重的是陆则。
　　唐潇喝了口苦咖啡，默默又放下了。
　　“你好，请问你就是唐潇？”
　　一个男人突然朝他走来，身后跟着一对长相十分相似的龙凤胎。
　　见他只是坐着点了点头，身后男孩率先开口，语气算不上好：“这位是二队的队长，队长跟你说话，你怎么还坐着？”
　　和他长得几乎差不多的女孩没有说话，眼神却是一样的倨傲。
　　他们看着唐潇，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乱闯进来的流浪猫。
　　冯司朝他们摇摇头：“别吓到他。”
　　说完又朝唐潇伸出手：“你可以叫我冯司。”
　　唐潇盯着那手两秒，才站起来和他握了握。
　　二队？他只知道陆则管理的是阿尔法战队，据说赵露露之前提过一嘴，是特殊管理局的一队。
　　不知道他们队伍的排名有没有分先后，至少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和陆则是同事，并且等级应该差不多。
　　冯司朝他露出官方的笑容：“你也许不了解我，我是宗门弟子单传，我们家族祖上一脉全都是专门驱鬼邪的。”
　　在他身后的女孩也终于开了口：“我们队长可是特殊管理局请了很久才同意出来坐镇的，和现在外面那些画假符卖假书看风水的骗子不一样。”
　　【没想到这特殊管理还真有点人才，不过很可惜这个人身上的灵气不足，也许他祖上真的是有真本领的，到了这一代也不剩什么了。】
　　【人类太久没见过鬼，早就在几百年前丢弃了对灵神怪异的畏惧之心，这个不算那么没用的人类顶多也就会破个鬼遮眼之类的小把戏，时代变了，人类在这方面退步到几乎断传，我们鬼怪可是一直在进步。】
　　被绑定在手串里的鸽眼突然出声。
　　他被唐潇和他身边的怪物们压制太久，终于在普通人类身上找到优越感，嘚吧嘚吧吵吵了起来。
　　唐潇收回手，依旧无视鸽眼的废话：“不知道冯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冯司听到这带着疏远感的话，脸上虚伪的笑容终于微微收起：“听说你围观了A+邪祟的自毁，还侥幸活了下来，现在特殊管理局里很多人都关注着你，当然也包括我。”
　　眼前的人十分会谈判，讲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看似真诚却带着强烈的引导性。
　　唐潇只是慢慢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还在听着。
　　冯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陆则提交了申请要你成为他们队的编外人员，但我觉得你更适合来我们二队。”
　　身后的双胞胎听到冯司的话，都对唐潇打量了起来，恨不得直接按着他的头现在就开始说谢谢。
　　他们眼里对冯司的崇拜没有半点作假，真真切切觉得唐潇捡到了大便宜。
　　鸽眼：【他要请你过去？他当你学生都还不够格！！】
　　它忍不住继续吵吵。
　　作为一个合格的墙头草，现在在他眼中，没有比唐潇更厉害的存在了。
　　这个人不仅可以驭鬼，还驭的都是等级比S级还恐怖的存在！
　　今天那长头发女鬼也和那孕妇一样，和他有说有笑。
　　恐怖如斯。
　　感觉大脑被吵到的唐潇有些忍无可忍，捏了把手串上的小石头作为警告，然后才回绝冯司的邀请。
　　听到被拒绝，冯司脸上也没露出丝毫不快：“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陆则他就是个依靠骸核的普通人，等到骸核能力消失的那一天，他有再厉害的本事，那些子弹也护不住他。”
　　这也是二队开始渐渐扩充，隐隐有要和一队持平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他的目标是将他们彻底压下去拿到最终话语权，所以一队看重的人，当然要抢过来。
　　唐潇若有所思的开口：“所以冯先生你是一位大师，如果这次灵异APP的事情是你负责的，你可以有把握不利用骸核的能力把邪祟除了吗？”
　　他十分平静的看着冯司，哪怕对方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开始面露不自然。
　　冯司：“……这次的邪祟是A+等级，十分靠近S级，就算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潇打断了：“所以你驱鬼也要利用骸核。”
　　鸽眼有些愤怒在石头里小声发泄：【居然说我只是A+？要不是本体被吃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S级。】
　　这下冯司彻底不说话了，他面色有些难看，虚伪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身后两个人都对唐潇怒目圆睁。
　　唐潇有些无辜地眨眨眼。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说了句陈述句，描述的是客观事实。
　　正如陆则所说，不管之前懂不懂驱邪，现在的人类要杀死厉鬼都要依靠骸核提取出来的能量。
　　眼前这位“大师”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这个人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
　　冯司：“你……”
　　他好不容易措辞好，又被从身后靠近的男人再次打断。
　　穿着一身西装的陆则大跨步走过来，声音有些嘲讽：“怎么，想撬墙角？”
　　小心思被人当众揭穿，周围有些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他们有些是高层的手下，还有些是三四队的人，都偷偷往这边看。
　　冯司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丢脸，他整理了下衣袖，露出了原本真实的嘴脸，目空无人一般瞥向他们：“只是随便问问，既然你来了，就看好自己的人，别过几天就死在任务里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放得极轻，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见。
　　说完转身就走，带着那两个尾巴一样的双胞胎离开。
　　陆则朝着他的方向冷笑一声，看向唐潇时眼神缓和了不少：“不好意思，差点让你卷入内部斗争。”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身上顿时多了几分随意。
　　陆则暗骂一句：“不知道哪个傻叉定的规则，进出特殊管理局必须穿正装，难不成他们能穿正装去杀鬼？”
　　酷哥将领口扯得有些松散，不过看起来顺眼多了。
　　唐潇：“其实你早就看到了，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陆则摸了摸鼻子，面对过于平静仿佛什么都能包容的唐潇，他反而没了在别人面前指挥一切的气势。
　　“之前答应过你只是让你作为编外参与这次APP事件，可是现在却不能再放你走了。”
　　就算他不上报，上面的人也会注意到唐潇，高层的人更难对付。
　　他只能直接将唐潇编外人员的申请改成正式人员。
　　所以冯司来抢人的时候，他才没有马上出现。
　　他要尊重唐潇的一切想法，如果唐潇想去去二队寻找庇护，他也不会拦人。
　　好在刚刚从远处看冯狗的表情，他并没有所愿。
　　陆则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是我把你卷入这份高危工作里的，你怨我也是正常的。”
　　唐潇安静了几秒，歪了歪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被迫入职了？”
　　来的时候他预料自己会被审讯或者是更严厉的对待，现在这个结果似乎也还不错。
　　陆则：“嗯。”
　　他看着唐潇那双清澈的狗狗眼，有些内疚。
　　唐潇有些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哦，那有五险一金吗？”
　　“有。”陆则愣住了。
　　“工资多少？”
　　陆则总是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茫然的神色，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刚加入的职工一般是两万，你情况特殊可以跟hr谈高一点。”
　　等到多解决几次任务，提成高得很快可以买房买车，实现财务自由。
　　唐潇眼睛一点点亮起：“哇哦。”


第24章 不要敲门
　　原本想宽慰的话全都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陆则看着唐潇欣然接受的表情，脸上的茫然再度扩大。
　　“你不害怕吗？”
　　唐潇原本有些开心的表情顿住, 好似观察一般回想了一下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该是什么反应。
　　他眨了眨眼, 恢复平时淡淡如水的样子：“有点。”
　　陆则：……
　　现在他相信了，有些人也许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哪怕同样需要依靠骸核的能力杀鬼，胆大心细的人往往更有活命机会。
　　和邪祟斗争分分钟都要有把刀架在头上的觉悟。
　　陆则：“我先带你去了解一下接下来工作要接触的同事和培训内容吧。”
　　“我需要培训吗？”唐潇乖乖跟在后面, 没有到处乱看。
　　陆则：“嗯, 你需要学会如何将骸核的能量利用到最大。”
　　在和一群人打过招呼后，唐潇被陆则开车送到了一个训练场。
　　“在这里你可以学习基础格斗和射击技巧。”陆则看了眼他的手臂，有些意外地挑眉，“你身上有点薄薄的肌肉，基础体能应该挺好。”
　　唐潇看起来很纤细, 穿上训练专门的衣服后显出了一些好看的线条。
　　他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自己只是骨架轻小的了些，从小就帮林奶奶搬棺材和给其他邻居帮忙，早就练出了比普通成年男性要大的力气。
　　陆则递给他一把匕首：“你现在还不能使用拥有骸核的热武器，但是这种由特管局统一出品的刀，都是加了点骸核能量的，可以单杀一些C级邪祟。”
　　唐潇接过去后低头看了看：“谢谢。”
　　这一声谢谢非常真诚，看过来的双眼也变得亮晶晶, 陆则小麦肌肤的脸上莫名有发红，只是看不出来。
　　训练花了半天时间，直到天色开始变黑, 陆则才意犹未尽地要送唐潇回去。
　　唐潇拒绝了他要亲自送自己回小区的提案，表示自己可以走一段路。
　　“我们小区比较排外。”
　　陆则不解, 但还是将车停下。
　　唐潇往外走了两步, 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陆队。”
　　陆则：“嗯？”
　　唐潇：“手机，可以报销吗？”
　　他一脸无辜的举起自己因为APP而报废的手机。
　　陆则：“……嗯。”
　　手串里的鸽眼闷头装死。
　　等到唐潇和保安大爷打完招呼, 顺通无阻的穿过小区回到自己家中后，它才终于在手串里发出声音。
　　【不要丢掉我，我可以帮助你的。】
　　它一路上都在忐忑，害怕唐潇将他上交给特殊管理局。
　　好在他还没有想好一个合理的解释，依旧暂时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唐潇：“你杀了很多人。”
　　【本体做的事情，我也认，但那些学生都是青独害死的，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工具。】
　　“自称S级邪祟？却被一个人类利用？”唐潇挑眉。
　　【……我的本体是邪神身上的一颗眼球，掉落到这个世界后没有宿主无法动，被那个贪婪的人类捡到后，才被利用了力量。】
　　更准确来说是互相利用，一开始它想借助那个人类得到自由，可没想到青独的野心越来越膨胀，最后居然想成神。
　　“邪神是什么？”
　　【不知道。】
　　唐潇举起手链，想往小区外面丢。
　　鸽眼发出惨叫：【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啊！我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等我想起来，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
　　它实在是怕极了再被单独丢到小区里。
　　唐潇不为所动，窗户打开后就将手伸了出去，拎着的手串在风中摇曳。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世界开始闹鬼的原因和解决办法吗！？】
　　鸽眼吓得在手串里乱叫，终于这句话派上了用场，成功让唐潇收回了手。
　　【我只知道和邪神有关，但我不是邪神的脑子，我记不住那么多东西，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
　　唐潇将窗户关上，暂时没了将鸽眼丢掉的心思，即便是要上交它，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
　　一来怕鸽眼自爆将小区的真实情况全说出去，另外则是舍不得黎先生送他的这个礼物。
　　黎先生。
　　想到这三个字，唐潇眼睛止不住弯了弯。
　　他一直觉得在黎先生身上能感知到一股独特的亲和力，只不过这份情感对于有些迟钝的人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唐潇决定将这份感情归类于对长兄的敬仰。
　　短暂的笑意一晃而过，唐潇将手链重新戴回自己身上，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淡漠：“我不会替那些死去的学生原谅你的。”
　　学生们是被青独害死的，可鸽眼被利用也是其中一环。
　　等到他确定特殊管理局可以信任后，他还是会将鸽眼交出去。
　　鸽眼在里面滴溜溜转了一圈：【可以利用我杀人，也可以利用我救人，我的力量被削弱了，但我还是能感知到其他S级邪祟的存在。】
　　它抛出了自认为十分诱人的诱饵。
　　这句话没有得到响应，唐潇躺到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鸽眼在手串里待了一会，才在心里止不住嘀咕。
　　真是奇怪的人类。
　　欲.望居然那么低。
　　……
　　唐潇的培训只维持了十天，陆则就告诉他有任务需要一起去。
　　特殊管理局十分缺乏人手。
　　高层不想将闹鬼的事情公之于众，只能私下收集人才。
　　唐潇对此表示理解，他一点也没有责怪陆则的意思，点点头就表示自己知道了。
　　反而让陆则面对他时更加内疚了几分。
　　按照正常的速度，新入职的人至少需要培训两个月才能接任务，并且都由D级和C级开始。
　　而这次的任务他们作为始发，还没有来得及评级。
　　不等陆则说些什么，一旁跟着一起出任务的赵露露就替他说了：“唐潇，这次的任务非常特殊，我们要和二队的人一起。”
　　“冯司？”唐潇前进的步伐有短暂的停顿，很快又恢复正常速度。
　　“就是那个烦人精，还有他身后总是跟着的两个小烦人精。”赵露露直言不讳，“前几天他当众抢人的事情被传上去了，谣言说我们陆队和那个冯狗为了一个新人打起来了。”
　　特殊管理局时时刻刻强调人类方要团结，自然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
　　于是拍板决定让两个支队的队长一起合作清除一次邪祟，还要呈上万字的报告。
　　“真不知道做出这个决策的人两个耳朵中间夹的是什么。”赵露露表情十分生动的不满。
　　难怪这两天他每次去打卡，都有人偷偷看他，露出奇怪微妙的神情。
　　原来自己不小心又成话题中心了。
　　唐潇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
　　好在他们讲话的期间，已经走到了报警人的家里。
　　门上的门铃已经坏了，按了两次没有反应后，唐潇改成了敲门。
　　“没有人在家里！没有人在家里！！”
　　连续敲了几下后，里面传来扯着嗓子的男音。
　　赵露露轻咳一声，提高分贝：“你好，请问是王楚盛吗？我们接到关于你的举报，现在上门为你检查一下。”
　　门内依旧没有声音。
　　陆则朝他们分去一个眼神，示意再等等。
　　几分钟后，终于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像是里面有人连爬带滚的过来，贴着门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也是警察？”
　　光是听着这个抖着嗓子的声音，似乎就能想象到门背后的人此时脸上表情有多么惊恐。
　　唐潇：“你的事情，这片区的警察已经来过一轮确定这事不归他们管，现在转移到我们手上负责，开门可以给你看看证件。”
　　又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一句奇怪的问话。
　　“怎么证明你们是人？”
　　陆则皱起眉。
　　这还是他这么多次除鬼任务中第一次被别人怀疑不是人。
　　他伸出手想敲门让他冷静下来，里面的人似有所感的大喊：“不要敲门！！”
　　“不要敲门不要敲门不要敲门……”
　　“他们会过来的。”
　　神神叨叨听起来更加诡异。
　　赵露露语气柔和了一点：“我们不敲门，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又磨了大约半小时，里面的人从猫眼里确定了许久，才终于一点点将门打开。
　　一进去后，唐潇就被这小房子里的味道刺激得差点泛出生理性眼泪。
　　赵露露捂住鼻子：“你都不丢垃圾也不开窗通风的吗？”
　　她用看似正常的语气和对方说着话，试图转移对方此时明显怪异的注意力。
　　“不，我怕被他们找到。”王楚盛疯狂摇着头，脸上写满惊惧。
　　“他们？他们是谁？”
　　王楚盛突然疯了一般语序混乱的大喊：“任何人！他们有可能是任何人！任何都有可能是鬼！”
　　喊完后他就抱着头蹲下，指甲用力地在太阳穴位置挤压抠挖着，那里有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差点再次流血。
　　当事人的情况十分不稳定，难以进行正常的沟通。
　　赵露露飞快将这句话写在记录笔记里，然后熟练地对他进行心理辅导。
　　唐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根据地上脏污散乱的外卖盒数量分析，这个人至少有接近二十天没有出过门。
　　直到赵露露将人哄得差不多了，陆则才提出第一个问题，他半蹲下来，眼神直直盯着面前发抖的人：
　　“你为什么报警说有人想取代你？”


第25章 相信我
　　王楚盛一下子猛地震起, 眼睛瞪大得有几分吓人。
　　陆则和他对视着，没有移开视线。
　　王楚盛才终于动了动长了死皮的嘴唇, 声音听起来惶恐中带上了一丝丝希望：“你会相信我吗？”
　　陆则：“嗯, 但是需要你把事情全部经过说出来。”
　　王楚盛的眼眶开始泛红，他伸出手抓住陆则的手臂：“你真的会相信我吗？”
　　唐潇感觉他充满怀疑的态度不太对劲，他突然插嘴：“之前有别人来过了？”
　　“嗯。”王楚盛小幅度颤抖着点头, “我跟他们说了, 可是他们没过多久打了几个电话就说是假的，他们不相信我，还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一说到这里，他的状态显然又变得不对劲了些，眼神瑟缩地想要躲藏起来。
　　赵露露闻言脸色微变：“是不是有一对长得很像的男女？”
　　“是。”王楚盛呆愣愣的看着他们。
　　“冯狗他们来过了！”赵露露长得有些乖乖, 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糙，私底下一直一口一个冯狗叫着。
　　现在更是恨不得骂上两句。
　　她看了眼不茍言笑只按规章制度办事的队长，还是将脏话咽了下去，嘟囔道：“他们一声不吭就过来了，难怪刚刚不回消息，还那么快就下了定论。”
　　和驱鬼有关的工作，收到假消息的概率是很大的。
　　可是看着王楚盛这幅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们谁都没有露出异样，而是当做不知道冯司已经来过继续按流程查问。
　　面对他们还算温和的态度，王楚盛缓缓塌下了肩膀, 终于再次张开口：“我保证，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他压低了声线, 在这逼仄又矮小的出租房里显得格外压抑：“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两个月之前……”
　　他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和之前大学认识的朋友在母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三个人合租在一起, 关系还算融洽。
　　两个月前，他们的出租房里半夜总是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
　　那段时间，他连续上了一段时间的晚班，第二天早上七点才回去补觉，也就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可直到他的班被调到白天，那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门外那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出租房的隔音不太好，他气不过就冲出去开门，可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第二天他才从合租的朋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这几天一直有人来敲门，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恶作剧。’
　　他们这么告诉王楚盛。
　　即便觉得怪怪的，王楚盛也没有心思追究太多，工作太忙太累，他一回家就只想躺平。
　　可是自从那一天他开了次门后，半夜的敲门声就消失了。
　　这个时候，王楚盛还安慰自己，也许之前敲的是隔壁或楼上楼下的门，因为敲得太用力听起来像是在找他们。
　　可是怪异的事情却像是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冒了个头，一点点侵入了他的生活。
　　那天之后，他总感觉晚上睡觉睡得不踏实，终于在有一天他无缘无故感到一股凝视，让他在半夜惊醒。
　　房间内什么都没有，门却开了条缝，外面同样没开灯，一点光亮也没有照进来。
　　他睡觉一直有锁门的习惯，门怎么会是开着的。
　　作为一个北方来的大高个，王楚盛向来不怎么害怕鬼神这一说，他以为是自己今天累得忘了。
　　可房间的床正对着门，那条缝也开着口正好对着他，让他无法忽视，不得不起身去关门。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客厅看了一眼——一个人背对着他的房间直直的站在那。
　　王楚盛叫了声朋友的外号：“抽子？老白？”
　　外面的人回头了，太黑了看不清脸，从身高上可以判断出是和他差不多高的老白。
　　“老白，你大晚上不睡觉站客厅干嘛？”
　　如果不是他的门只能反锁，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朋友给他打开的了。
　　可是听了他的话，老白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在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朝他点了点头。
　　王楚盛太困了，没在意他的响应就将门关上，继续睡觉。
　　这一次睡得特别香。
　　又过了两天，他无意间在吃早饭的时候和两个朋友说起这件事，本意只是想笑对方是不是梦游。
　　老白却看着他突然严肃道：“我昨天晚上加班干脆去最近的同事家睡了，根本没有回来，你看到的是抽子吧。”
　　抽子？
　　王楚盛看着抽子顶多只有一米六八的身高，咧了咧嘴：“别开玩笑了，我叫了你，你还点头了。”
　　餐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连抽子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在他逐渐变化脸色之下，抽子才支支吾吾的开口：“楚盛，那天老白确实没回来，他本来想托我跟你说一声的，我给忘了。”
　　而他也根本不会在半夜去客厅站着，更不可能有梦游。
　　抽子和老白一起看向王楚盛，谁也不说话了。
　　为了让气氛不再继续古怪，王楚盛只能说也许前两天是自己做梦混淆了，大家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么真实的记忆，怎么可能只是做梦。
　　之后的几天里，他睡前都反复确定有没有将门反锁好，可是诡异的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那天下班回家，他遇到了同样要回家的抽子，他和对方打招呼，却发现他只是看着自己，用一种十分新奇又好似陌生的直勾勾眼神。
　　他总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
　　可除此之外，抽子外在看起来一切都十分正常，傍晚的夕阳落在小区里，他的影子被拉长，随着走动不断变化身位。
　　王楚盛自顾自说了会聊家常的话，觉得对方眼神怪异还十分沉默，便认为他心情不好，也不再继续说了。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他却因为朋友的眼神而感到心里发毛，于是加快步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面。
　　后来不管他走快还是慢，抽子都跟影子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到家门口后，他如获释重掏出钥匙开了门，老白正在往桌上端菜，听到声音后看了过来，喜色于行：“今天抽子大厨难得提前下班，我们可以不用吃外卖了！”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厨房里传来了抽子的声音。
　　“是啊，我做了四菜一汤呢！”
　　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发了疯似的回头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可是刚刚一路上的脚步声呼吸声，分明就有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去厨房，果然看到了正在给最后一道菜浇汁的抽子，脸上表情顿时目眦欲裂。
　　如果真正的抽子一直在厨房做饭，那从刚刚在小区楼下跟着他一起回家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以来的无鬼神论那到最后的防线彻底被击垮。
　　在语无伦次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后，他的两个朋友脸上也浮现了发毛的表情。
　　“听你这么说，简直好像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们，而且还在不断靠近我们的生活。”
　　老白这句话一出来，周围的气氛顿时都冷住了，美味的饭菜飘着的香味也变得烦人又油腻起来。
　　三个人完全没了心思吃饭。
　　他们开始在网上查该怎么办，突然刷到了附近有一处寺庙很灵，三个人便一起去求了辟邪的符咒。
　　大师告诉他们要将符咒时时刻刻戴在身上，他们三个也都照做了，要么放在手机壳后面，要么做成项链带上。
　　求完符后又风平浪静了三四天，王楚盛甚至天真的以为事情真的得到了解决，却在某天半夜再次无缘无故惊醒。
　　门，依旧被打开了一条缝。
　　他下意识想去打开灯看看怎么回事，可是不管怎么按都不成功，而此时两道黑影就在客厅里晃啊晃啊的走来走去。
　　“老白、抽子！”王楚盛壮胆一般喊了他们的名字。
　　“你叫我们？”
　　这次黑影终于回应了，王楚盛刚想松一口气，客厅的灯却突然亮了。
　　刺眼的感觉过去后，他半睁开眼，却顿时变得毛骨悚然。
　　客厅里的两个朋友，正在用那熟悉的直勾勾眼神盯着他，好似在观察学习一般，脸上面无表情。
　　也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朋友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客厅的光透了进去后，能看清他们的床上，都鼓着一个大包——分明是有人在里面睡觉的！
　　王楚盛几乎要尖叫，客厅里神态渗人的两个朋友没有任何预兆的动了，他们好似要朝自己走来，伸出的手缓缓抬起，手指收紧。
　　他被吓得腿软，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将自己的门重新关上锁紧。
　　视线里没了目标后，客厅里的声音先是停顿片刻，而后脚步声再次传起。
　　这一次是他们回到“各自”房间的声音。
　　王楚盛一夜未睡，他恐惧到了极点却不敢再开门，一直贴着门担心听到什么声音。
　　那一晚居然十分平静。
　　第二天天亮，他才敢从房间里出去。
　　两个朋友像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老白笑着问他：“我煮了鸡蛋，你要来一颗吗？”
　　抽子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昨晚没睡好吗？”
　　王楚盛看着他们，手指间都在发冷，硬是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可是他分明早就告诉过他们，自己鸡蛋过敏……
　　回忆到这里，王楚盛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面露痛苦抱着头再次蹲下，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太阳穴处的伤口再次被抠得血淋淋。
　　唐潇给他递上一杯水，看似不经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实际上按了几下能让人心神暂缓的穴位。
　　王楚盛愣愣地接过喝掉，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脸上淡然的神情，一直被拉到极致随时要断裂的神经仿佛缓和了点。
　　“他们被替代了。”王楚盛深吸几口气后突然喃喃，“他们已经不是原本的老白和抽子了，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他甚至试过联系他们在外地的父母，自然被当做神经病骂了一顿。
　　身边所有人都不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替代。
　　只有他知道，不仅取代，他们还渐渐完善了一切行为，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类无异。
　　从那天以后，他不敢再回出租屋睡觉，自己出来住后，却无法摆脱这种阴影，看谁都像是被替换的芯子，以至于连出门都不敢，和别人对视超过三秒都成为一种恐惧。
　　同时还有一股愧疚，源自那天晚上不作为的自己。
　　他希望有人能够相信自己，能够帮他去找真正的老白和抽子。
　　王楚盛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唐潇：“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们真的不是人了！”
　　“除了不记得你不吃鸡蛋外，还有别的细节吗？”唐潇没有第一时间收手，而是继续引导着他说出更多。
　　王楚盛咽了咽口水：“有，那天以后我搬家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有被丢掉的驱邪符，而且老白和抽子完全不提之前发生过的一切诡异事情，他们对其他朋友说，我只是受不了合租要搬出去独居。”
　　他们表现得越像一个正常人，越是让人感到崩溃。
　　就像是会自我修正一般，不断汲取周围的一切，最后他们拥有了完善的记忆和行为，成功取代了真正的原主。
　　赵露露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在本子上将他两个朋友的名字画了一个大大红圈，旁边打了个问号。
　　陆则:“带上验证机，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鬼气。”
　　他将最后两个字放轻了些，怕刺激到王楚盛。
　　对方在听到鬼这个字的时候，身体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唐潇刚想点头，手串里突然传出鸽眼的声音:【没用的。】
　　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欠揍，却十分认真。
　　【你们是无法勘测到他们身上鬼气的。】
　　【这种邪祟啊，又俗称影子鬼。】
　　它似乎觉得有些意思，把自己逗笑了一下:【这种鬼繁殖起来，你们人类要遭老罪了。】
　　毕竟谁也不想怀疑，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可能早就被替代了……


第26章 好乖
　　现在身边有人, 唐潇不能跟鸽眼讲话，他低头轻轻戳了一下手串, 示意它继续说。
　　鸽眼读懂了他的意思, 停顿片刻：【他们如果已经取代了那个人，就会完全从气息上渐渐和那个人融合，我也感知不到他们的鬼气。】
　　唐潇露出了有些嫌弃的小表情。
　　鸽眼立马证明自己：【他们以人类形态出现的时候可以以假乱真, 只要他们的原型出现在附近, 我立马就能感知到。】
　　在鸽眼说话的时候，唐潇已经跟着陆则往王楚盛之前的合租房赶去。
　　今天是周日，老白和抽子也没有上班。
　　他们站在楼下商量了一会，决定先不暴露来意，唐潇带上了帽子和口罩去敲门, 期间赵露露就在身后偷偷按着探寻鬼气的仪器。
　　“你好。”
　　门一开，唐潇就装作迷茫的样子问：“请问是杨先生家吗？”
　　来开门的是个子矮些的抽子，他没有任何防备的站在门口，哪怕面对的是陌生人，语气也十分友好：“不是，我们这边没有人姓杨。”
　　唐潇立马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可能是我走错楼了，不好意思啊。”
　　他的演技十分自然, 就算是知道内情的赵露露都没法挑剔，对面似乎也信了，稍稍点了头就将门关上。
　　赵露露朝他隐晦地摇摇头, 两个人才下楼。
　　陆则：“没有鬼气？那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呢？”
　　鬼怪不可能完全伪装为人类，在他们身上总有特定的阴湿气息或是僵硬的地方, 相处过后容易让人产生不适。
　　这是特殊管理局统一认定的事实之一。
　　他们从未想过会出现和人类完全相同, 甚至流血流泪拥有记忆情感的鬼怪出现。
　　赵露露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任何问题。”
　　唐潇：“还有另外一个人没见到。”
　　“我刚刚收到了关于这两个人的调查资料。”陆则用手机传给他们一份文件。
　　唐潇拿起自己的新手机查看。
　　这手机还是陆则用自己工资帮他买的最新款, 上面拉了个只有他们三个的小群。
　　那份资料十分齐全，不仅将老白和抽子的人际关系都牵出来了，甚至还包括通过消费记录分析出来的生活习惯等等。
　　赵露露偷偷骄傲，顺便上上眼药：“这是我们阿尔法支队才有的情报网。”
　　唐潇指了上面一处：“这里显示老白每个周末都会去一会健身房。”
　　陆则看了他一眼，不用明说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们装作是去咨询办卡的客人，一直在那散漫的跟前台说话，终于等到了前来健身的老白。
　　陆则过去假装体验器材，实则就在老白身边观察着他。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带着偷藏进去的仪器出来，脸上的表情是一无所获。
　　天色开始接近傍晚，三个人坐在附近的甜品店大眼瞪小眼。
　　陆则：“没有鬼气，也没有出现伤亡，我们不能因为王楚盛一个人的言论就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唐潇戳了下面前的芭菲，挖了一勺子放到口中后双眼微微发亮。
　　等到他快将眼前的芭菲吃掉一半，才发现陆则和赵露露都在看着自己。
　　唐潇茫然的眨眨眼：“嗯？”
　　陆则：“你觉得呢？”
　　唐潇又戳了一口芭菲：“我想再观察一阵子。”
　　陆则掐了下眉头：“那我将这件事的主导权给你，露露你负责辅助。”
　　外面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因为鬼怪受伤死亡，他不能将精力过多的放在一个没有定数的地方。
　　赵露露利落地点头，丝毫没有被后辈站在前面的不快。
　　鸽眼发出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他也不相信王楚盛的话。】
　　唐潇没有发表反对意见，静静吃完了自己面前的甜点，突然抬头问：“可以再点两份让我打包吗？”
　　陆则看了一眼被他吃空的芭菲，心里怀疑这种甜滋滋的东西真的好吃吗。
　　他鬼使神差的也吃了一口自己面前点来做装饰般的芭菲，然后很快放下叉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
　　不好吃。
　　他不理解唐潇嗜甜的口味，招招手让服务员再打包两份。
　　唐潇心情很好的轻哼着歌回到小区，然后拎着手上那两份甜点敲响了444的门。
　　黎渡站在门后，没有开灯的房间显得神情有些阴翳。
　　和别的人类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的，现在才想起来他。
　　这几天他一直偷偷在暗中用自己的办法窥探着唐潇，不敢侵入他的生活，担心自己哪天一冲动，把好不容易捡来的人类吃掉了。
　　可是这样的窥探已经逐渐不满足，他打算进行些更过分的事情时，人类又主动敲响了他的门。
　　像是知道他心情压抑，要来哄一样。
　　黎渡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宠物们，十号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了，其余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眼巴巴一直等着那个人过来，大老远听见脚步声就激动，像是即将要到奖励的小畜生。
　　分明那个人类每次给它们的投喂都是猫粮狗粮，和他一样，这些凶兽对正常的食物没有需求，分明是根本无法补充任何能量的东西，却还是甘之如饴。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黎渡嗤笑一声，从身上传出的冷气压制着这些“宠物”，让它们不得不夹住尾巴不再乱看。
　　门口的人类又敲了敲，似乎怀疑里面没有人在，声音变小了许多。
　　十号紧张的看向门口又看了看不紧不慢的主人，生怕唐潇走了。
　　站在门口的唐潇疑惑的眨眨眼，有些失落地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咔哒一声。
　　“黎渡。”唐潇有些惊喜的回头看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黎渡低头看了眼人类漂亮的眉眼：“有事吗？”
　　语气淡得仿佛天天视.奸的不是本人。
　　唐潇：“上次的蛋糕你好像很喜欢，所以我这次又给你带了别的甜点。”
　　几分钟后，他们成功地又坐在了一起品尝。
　　唐潇想起黎渡之前为自己做的那一份早餐，有些担心他的味觉，视线时不时落在男人吃芭菲的脸上。
　　“好吃吗？”
　　黎渡努力控制着握着叉子的手，怕不小心将它捏断：“好吃。”
　　这味道对于他来说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是唐潇喜欢的，他都喜欢，他接受这个人类的所有一切，包括他的喜好和厌恶。
　　唐潇轻轻松了口气，他看着脚下乖乖看着自己的毛茸茸们，再抬头看向黎渡，内心突然产生了种奇怪的错觉。
　　总觉得现在盯着他看的黎先生，眼神和它们很像，一副刚刚被顺了毛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唐潇觉得实在有些冒昧，强行让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黎渡，这个手串你还记得是从哪里买的吗？”
　　黎渡看向他的手腕上的红绳：“不是买的。”
　　“嗯？”唐潇有些惊讶。
　　黎渡淡淡的解释：“我自己做的。”
　　那是偶然一次，他听说人类不喜欢收到庸俗的礼物，一些亲手制作更能显得出心意。
　　关于庸俗的礼物，他搜了一些对照。
　　指的大概是黄金或者钞票等物品。
　　所以这些年他给唐潇带了好几次小礼物，一次都没想过送钱或珠宝。
　　唐潇并不知道自己和一夜暴富失之交臂，他只是更加感动了一些：“我不会把它弄丢的。”
　　他没有再往深入问。
　　男人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手串还有别的作用，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个石头有些漂亮，就打磨好送给自己了。
　　唐潇用着自己八百米厚的好邻居滤镜看黎渡。
　　“嗯。”黎渡低头继续吃，周身原本缭绕的最后一丝冷气也没了。
　　唐潇看着黎渡将那份芭菲吃得干干净净：“你晚饭还没有吃吗？”
　　“嗯。”尽管自己根本不需要吃晚饭，黎渡还是点了点头。
　　唐潇迟疑了一下：“你要自己做吗？”
　　他再次想起黎渡那惨不忍睹的厨艺。
　　黎渡读不懂他表情的含义，于是绷着张脸没有说话。
　　唐潇：“我给你煮面吧。”
　　他家里还有方便面，也是他最会做的食物。
　　黎渡掀起眼皮：“……好。”
　　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紧成拳头，青筋全都张扬的浮现。
　　他的人类不接受自己投喂的食物，但是他会来投喂自己。
　　好乖，好可爱，好喜欢，好想一口吃掉。
　　黎渡也带上了他的人类滤镜，一碗只需要加水的面，变成了国宴般的存在。
　　他克制了许久，才没有让呼吸变得粗重，盯着那被端到自己面前的面，十分珍重。
　　一直在暗地偷偷观察的小宠物们：……不值钱的样子。
　　……
　　“小姑娘，给你找零。”
　　带着点口音的声音响起，将赵露露的思绪拉回，她心不在焉地接过零钱和自己的买的菜，飞快的朝着刚刚看到的方向跑去。
　　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唐潇！”赵露露被人群挤到后面接近不了，只能继续提高音量，“唐潇！”
　　她的声音中气又带着女孩轻快的尾音，还有几分大大咧咧的着急，哪怕是在嘈杂的人群中也十分显眼。
　　前面的好几个人都回了头看看是谁喊的，被喊的当事人却无动于衷越走越快。
　　很快在一个拐角过后就不见了踪迹。
　　赵露露停下来不再追，有些挫败：“只是想打个招呼，唐潇怎么不理我？”
　　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人，况且那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赵露露想了一下。
　　也许是戴了耳机，或者是在想事情，所以才没有听见。
　　唐潇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故意不理自己。
　　等明天遇到了再问一问好了。
　　赵露露很快哄好了自己，拎着刚买的卤味开开心心的回家。
　　一蹦一跳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


第27章 空降
　　咖啡的香气传来, 唐潇大老远就看着赵露露带着一杯冰美式朝自己跑过来。
　　对方用着非常响亮的声音喊：“唐潇！！”
　　唐潇慢慢眨了下眼：“早上好。”
　　赵露露跑过来喘着气：“我昨天回家遇到你，喊你都不应我。”
　　她有些委屈, 不过一头凌乱的头发完全让人忽视了脸上的表情。
　　唐潇将视线从她乱翘的头发上收回：“嗯？我昨天回家没遇到你啊。”
　　他们不顺路, 后来在甜品店里分开时分了三路走。
　　赵露露一脸疑惑：“你昨天没去西街口吗？”
　　唐潇摇摇头：“没有，应该是你认错了吧。”
　　赵露露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唐潇将脸凑到打卡机面前打了一下。
　　身后传来了熟悉又让人讨厌的声音。
　　双胞胎之一的男孩开口：“听说你们还在继续王楚盛的案子。”
　　女生的声音要稍微清冷一些：“那就是个有臆想症的疯子，看来你也没有传言中独自面对A+灾厄还活下来那么厉害。”
　　“没有一点分辨能力的人, 在特殊管理局只会被边缘化。”
　　赵露露顿时生气：“怎么冯g……司今天没栓绳让你们跑出来了？”
　　为了不输气势, 她砰的一声跳到了唐潇面前，用自己一米五的个子将一米七八的唐潇护在身后。
　　“谁让你直呼我们队长大名的？”
　　在他们即将吵起来的前一刻，唐潇拉着赵露露走了。
　　赵露露朝后面的人竖了根中指，扭过头来：“你真的觉得那两个人可疑吗？”
　　“嗯。”唐潇没有回头，“我想潜入他们生活当中观察。”
　　赵露露双眼一亮：“这很简单啊！”
　　说到做到的赵露露很快就给唐潇弄来了老白和抽子公司的应聘信息。
　　巧合的是他们两个因为在同一所大学, 通过校招在毕业后就进了同一所学校。
　　赵露露利用职务走了后门，唐潇刚到公司就被安排进了距离他们办公室很近的地方。
　　人事告诉他，他的工作是总经理的助理。
　　至于总经理一职，上一个总经理因为意外住院，从本公司刚空降了一位，晚点才会来报道。
　　唐潇是进来做任务的，并不在意总经理是谁, 他表面上淡淡的点头，视线却一直扫过这里每个人。
　　公司不算大，老白和抽子所在部门也就十来个人。
　　鸽眼适时的出声：【来公司是对的决策, 影子鬼的繁衍就是通过接触，对于这种到外地打工租房子的上班族来说, 接触最多的就是同事。】
　　【他们也会有意识的选择模仿对象, 保证能够更好的繁殖。】
　　【在没有确定他们是不是影子鬼之前，你不能相信这个公司的任何一个人。】
　　人事停下脚步, 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这位刚来的帅哥：“你的办公室就在这里了，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等总经理来了我会来通知你的。”
　　鸽眼在他脑海里小声道：【包括这个人，她也可能是鬼。】
　　唐潇没有露出异样，朝人事小姐礼貌性笑了笑：“谢谢。”
　　人事小姐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忍不住红了下耳朵，笑着离开。
　　唐潇假装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到午休吃饭的时候，他装作问路一般上前去找抽子。
　　抽子讲了两句，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的眉眼看。
　　唐潇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昨天好像见过，我当时走错门了。”
　　长得好看的人，即便是戴了口罩和帽子也会叫人印象深刻，抽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那么眼熟，你是新来的？”
　　“嗯，新来的总经理助理。”
　　抽子顿时露出了有些牙疼的表情：“那新来的总经理我还没见过呢，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
　　唐潇摇了下头，身边有人插过来接话：“是个空降，肯定也是个有背景的少爷。”
　　老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来了，端着自己的餐盘说：“等下就能见到了。”
　　他昨天没见到唐潇，这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谈论的话题比较新鲜，很快几个关系好些的同事都凑了过来聊天。
　　利用着自己天然的亲和力，唐潇成功混入了他们这个小团体。
　　吃饭期间，他看似十分认真的吃着，实则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
　　包括抽子和老白在内，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抽子还将葱姜挑了出去，而老白则是不碰辣椒。
　　两个人的进食习惯符合数据上显示的一切口味。
　　【没用的，就算是让他们父母过来亲自盯着，也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唐潇没有理会鸽眼的泼冷水，他吃完饭后端着盘子起身，却突然一个“不小心”崴了脚，盘子上的汤水往外飞溅，不偏不倚倒在了老白裤子上。
　　数据显示分析，老白性格比较温和，从小到大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
　　影子鬼可以复制出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和记忆，难道连一个人的性格都能完美复制？
　　他一脸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同时又紧紧盯着老白的脸，希望能从上面看到一丝非人类的情感。
　　老白脸上有一丝丝错愕，听到他说完后，又露出无奈的表情：“没事，我去洗手间一趟。”
　　没有任何问题的反应。
　　邪祟的脾气喜怒无常，被人这样对待后温和的反应过于正常，仿佛也在嘲笑着王楚盛说过的那些话全是他自己的臆想。
　　而试图证实臆想的他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唐潇没有多少失望，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赶来的人事喊住了。
　　“原来你在这里。”人事有些着急，“总经理已经来了，你快来准备一下吧。”
　　唐潇看了眼老白身影失踪的地方，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下抽子，最后才淡淡点头跟着人事走。
　　这位总经理出现的时机不是很合适，他原本想趁着老白和抽子分开，跟进一下检测老白到底是不是人类。
　　“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总经理。”人事小姐停下脚步，脸上笑容扩大，“总经理，这位是安排给你的新助理。”
　　“你好。”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熟悉的华丽声线，唐潇一下子眼睛就更圆乎了几分，抬起头：“黎渡！？”
　　他这下是真的惊讶，眼睛久久没有眨动，就这样一瞬不瞬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邻居一下子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虽然只是暂时的，这种体验也足够奇妙。
　　唐潇眼睛亮亮的：“原来他们说的空降就是你啊。”
　　黎渡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人类这幅惊讶的小表情十分可爱，嘴角下意识往上牵了牵。
　　他们两个之间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融洽感，人事小姐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见他们互相认识，干脆不介绍了偷偷转身走掉。
　　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更加松弛了一些。
　　黎渡倒了被热茶给唐潇：“我又换了份工作。”
　　他理直气壮的撒着谎。
　　在外出离开小区的这些年，他入侵了很多人类的产业，利用自己背后的关系网做一个小公司的空降，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唐潇的工作很忙，可简单的视.奸已经无法让他满足。
　　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不可控的一些行为，他决定自己想办法来接近人类。
　　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他，常和唐潇贴贴，有效抑制自己食欲失控。
　　唐潇完全不知道此时一本正经的黎渡脑子里正在乱想些什么，他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感叹着实在是太巧了。
　　之前黎渡就在他们学校求过职，没想到现在换工作也到了自己身边，兜兜转转都是他们的缘分。
　　办公室内的气氛逐渐转好，肉眼可见似乎还有点滤镜越来越厚。
　　鸽眼突然一嗓子破坏了全部氛围：【人类，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在这个公司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眼前这位！说不定他也早就被替代了！】
　　一整天都在忽视鸽眼讲话的唐潇突然放下了热茶，脸上笑容不变，放到底下的手却狠狠弹了一下手链上的小石头。
　　大有你再说一句，就把你丢出去的威胁之意。
　　鸽眼不可置信的转了一圈，他没想到唐潇会坚定的选择站在那个男人那边，它忍不住大喊：【昏庸！简直就是昏庸！】
　　鸽眼在唐潇的脑海中吵吵闹闹的，一阵杀意没有任何征兆地飘过。
　　宛如被扼住喉咙的死鸭子，它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鸽眼恐惧地颤抖着偷偷看向黎渡。
　　对方完全没有看向它的意思，正在贴心的给唐潇倒茶。
　　冷意还没有完全消失，预示着刚刚的杀气不是错觉。
　　鸽眼首次在这安全的手链里感到一阵阵发冷。
　　这、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第28章 第二个唐潇
　　唐潇喝了口茶, 眼睛缓慢眨动了一下：“其实我现在的本职工作并不是这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黎渡解释，特殊管理局的存在不能随便暴露, 可是过几天自己如果突然离开这个公司, 黎渡说不定会以为自己不喜欢当他助理。
　　“我知道。”
　　唐潇：“嗯？”
　　黎渡：“……”
　　他沉默片刻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拆开递给了唐潇。
　　灰绿的眸中隐隐是几分哄孩子的神态。
　　唐潇惊讶的接过糖：“谢谢。”
　　浓郁的水果味从口腔里爆发，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糖。
　　黎渡：“之前从国外买的。”
　　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转走了。
　　唐潇在黎渡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会, 他不知道男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他有更正当的接触理由, 内心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主动开口：“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吗？”
　　公司的人在背后蛐蛐黎渡是个空降，可实际上他也是通过特殊管理局的关系才进来的。
　　希望没有给黎渡添麻烦。
　　你的工作就是负责待在我身边。
　　黎渡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想着。
　　但是这样的话不可能说出来，他只能随意拿起一份文件：“帮我送去四楼吧。”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四楼正好是老白他们的部门。
　　男人看了眼手上价值不菲的腕表：“时间不早了, 送完这份文件就可以准备下班了。”
　　唐潇表情有些懵懵的接过文件，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有水分，但总觉得好像连黎渡也给他开了后门，放了水。
　　但这又是一次难得接触观察的机会，唐潇当然不会拒绝，他立马接过了文件表示可以。
　　坐着电梯到了四楼的时候，这个部门的人都在计算机面前敲打着键盘, 唐潇抱着文件走到老白面前：“这是经理让我给你的。”
　　“好。”老白将视线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朝他露出牙齿的笑，“辛苦你了。”
　　抽子就在他隔壁工位, 探出个头来一脸好奇：“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听到这句话，周围工位上许多人都探出了个头, 有些八卦的看着唐潇。
　　这股吃瓜的劲头, 非常符合人类的习性。
　　可是他们表现出的越是跟正常人无异，唐潇就越是感到有一丝丝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他想了想, 谨慎的回答：“是个挺好的人。”
　　同时在内心偷偷改成，是个很好的人。
　　老白若有所思：“希望是个好相处的同事吧。”
　　听到这句话，办公室的人全都一起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唐潇看着老白脸上的笑，总觉得有某些怪异之处说不出来，但再过多停留，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只能在讲了几句话后离开。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办公室里的人全都突然站了起来，齐刷刷扭头看着他的离开的背影，直勾勾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情感，灯光落在头顶，照出一片阴影。
　　……
　　正如黎渡预料的那般，送完那份文件后，下班的时间就到了。
　　唐潇走入电梯之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他站了上去后，电梯却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显示超载。
　　憋了大半天不敢说话的鸽眼终于冒泡：【低级的电梯鬼。】
　　唐潇想从电梯里出来，电梯门却一下子在面前关上，随后电梯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下落，失重感让里面的人不得不微微蹲下扶住电梯墙壁才勉强保持住。
　　“你好，请问你要到哪一层？”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声音甜美空灵，在这种密封的环境下只显得渗人。
　　“负二楼，好的。”
　　电梯上显示楼层的地方一直狂闪，女音自问自答后，那个数字终于精准的落在了一个数字上——负二。
　　但是这个公司根本没有负二楼层。
　　唐潇神色不明，十分冷静的按下了开启电梯的按键。
　　结果自然是失败。
　　“负二层已经到了哦，请电梯里的乘客快点下去。”
　　声音好听的女声再次发出催促，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不加掩饰自己的恶意，声音变得尖锐：“请电梯里的乘客快点下去！”
　　最后一道尾音犹如指甲划过黑板，穿透耳膜。
　　唐潇若有所思，他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HR？”
　　如同诅咒一般的女音戛然而止。
　　电梯里的温度却开始无缘无故升高。
　　鸽眼提醒：【你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在这种密封的环境里，无需几分钟很快就让人感到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唐潇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符纸。
　　鸽眼：【我从之前就想问你，你居然有高级的驱鬼符，那也是你邻居给你的吗？】
　　这种符纸早在千年前就该跟着关掉的鬼门一起失传，这个小小的人类是怎么拥有的。
　　鸽眼的思绪突然在这一刻停顿。
　　鬼门？
　　鬼门是什么？它为什么会下意识联想到这个东西。
　　刺痛感传来，它无法再往下想，一颗眼球却徐徐冒出了冷汗。
　　之前跟唐潇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它在有意欺骗或隐瞒，而是作为一颗眼球，它确实不记得很多事情。
　　这其中也包括邪神，潜意识告诉它这些是很重要的记忆，关系着这整个世界突然开始出现鬼怪的秘密。
　　唐潇回答的声音将它从痛苦而不得的回忆中拉出，鸽眼无心在意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而是惊恐的叫道：【不是送，是教！？】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那个小区里的厉鬼亲自授予他驱鬼能力！？
　　鬼教人类怎么驱鬼，这个世界果然是疯了。
　　唐潇不知道鸽眼几乎要被这个消息砸昏迷，他回答完后就将精力全都放在自己面前的符纸上，黄色的符纸一翻，上面是全空的。
　　他划开手指以自己的鲜血做引，几个复杂的符文很快落在符纸之上。
　　随着符纸的形成，周围不断升高的空气开始下降，那道刚刚烦人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这是一个破局的符纸，不需要贴在鬼身上。
　　当下他看不见那鬼，也没有时间驱，直接将符纸贴到了电梯门上。
　　符纸快速自燃，没有留下一点灰烬。
　　电梯的温度完全恢复了正常，而负二楼也变成了一楼，显示超载的警告灯也彻底平静，一切都像刚刚的撞鬼没有遇过。
　　还是个会逃跑的鬼。
　　唐潇将剩下的符纸收起来，电梯门正好在这时候缓缓打开，一双被高级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映入眼帘，然后是垂下来不发力也赏心悦目的手掌，再往上就是宽肩窄腰，最后是熟悉的帅气俊脸。
　　黎渡站在电梯门口：“一起回去吗？”
　　他像等候多时的骑士。
　　唐潇走出电梯，歪歪头：“你怎么知道我刚好要出来？”
　　黎渡：“猜的。”
　　唐潇欣然接受这个理由。
　　鸽眼无声尖叫：昏庸！昏庸！！该死的好邻居滤镜。
　　他们往车库的方向走，黎渡突然回头，不经意般往后瞥了一眼，眼神暗沉了一瞬。
　　身后的电梯顿时燃起一阵恐怖的大火，里面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火中痛苦的挣扎着，看不清身影，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像个影子。
　　她张嘴发出尖叫，可是不管是大火本该产生的浓烟还是她的惨叫，通通被封锁在电梯里面传不出来。
　　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的燃烧还在继续。
　　唐潇似有所觉的想回头，突然被黎渡挡了下视线，男人淡淡的开口：“等下能跟我回去一趟444吗？”
　　唐潇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了？”
　　想你。
　　黎渡随意找了个借口：“七号，学会了后空翻。”
　　唐潇又信了。
　　他双眼一亮，声音清脆：“好啊。”
　　……
　　又解决了一个D级邪祟。
　　刚加班回家的陆则换上常服，开着车等红绿灯，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唐潇？
　　孤身一人的年轻人消失在拐角处。
　　绿灯亮起，陆则下意识跟了过去，他开得很快，本该马上追上的身影却一直差了一点距离。
　　陆则眯起眼睛，敏锐的直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在又一个拐角将让追丢后，他拿起了手机拨通那串牢记在心中的号码。
　　“喂？”
　　青年温和好听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响起。
　　陆则没自觉的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缓和了一些：“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你在十四号路口吗？”
　　电话那头没有立马接话，奇怪的沉默在这通电话中蔓延。
　　原本放下的心再次一点点被提起，陆则感到一阵阵心慌。
　　而接下来唐潇的话，仿佛印证了他的所想，正在朝着最坏的发展跑去。
　　唐潇看了眼正在努力给自己翻跟斗的七号，声音有些压低：“陆队长，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在十四号路口的？”
　　“就在几分钟前。”
　　“但是我刚刚一直在我邻居家里啊。”唐潇回头看了眼黎渡。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黎渡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陆则的心终于一点点彻底沉入谷底。


第29章 一直和他在一起
　　七号又后空翻了一下, 委屈地看着唐潇喵喵叫。
　　十号和其他宠物在旁边龇牙咧嘴看着这只绿茶小猫，碍于人类的面子, 它们必须维持出“和谐友爱”的一面。
　　一旁的黎渡瞥了它一眼, 伪装成长毛猫的凶兽顿时老实，继续努力的给来家里的小客人表演后空翻。
　　唐潇放下电话，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哭笑不得：“谢谢你们, 但是我有事得先走了。”
　　黎渡早就将电话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灰绿的眸子闪着对另外一头的不悦，面上不动声色：“我带你过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一起出现在了约定好见面的甜品店。
　　依旧是距离老白他们小区不远的地方。
　　陆则提前到了，见到唐潇身后跟着的高大身影时，眉头下意识皱起。
　　已经是晚上, 来甜品店的大多是一些学生，此时见到三个帅哥凑在一起，忍不住偷看，视线频频传来。
　　甚至有个学生举起手机想偷拍，但被男人一个不经意般的眼神给喝住。
　　唐潇在这一方面依旧十分迟钝，他慢吞吞地跟着陆则走到甜品店最角落的位置。
　　有了东西遮挡，投过来的视线终于消失。
　　陆则：“唐潇, 你的邻居是不是该……”
　　走了。
　　他没有直说，眼神却十分直白。
　　唐潇低头用手机扫码点着甜品：“嗯？没事的陆队，我们讲话可以不用避着他, 他现在是老白和抽子的上司。”
　　如果被老白和抽子被鬼取代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身边接触多的人都有危险。
　　尽管是个普通人, 在关乎性命的前提下也有知情权。
　　陆则依旧不太放心：“……怎么确定他可以信任。”
　　唐潇眨眨眼：“黎渡是今天才转到这个公司的, 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现在那个公司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鬼取代，唯独黎渡不可能。
　　这一点他能保证。
　　唐潇只是实话实说, 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有微微的变化。
　　他的样子落在他们眼中，就像羽翼未丰的雏鹰努力张开翅膀维护自己的同伴。
　　黎渡唇角微微勾起：“我可以配合你们。”
　　说的是你们，眼神却只落在唐潇身上。
　　陆则压下心中隐隐的微妙情绪：“那就麻烦你这段时间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了。”
　　特殊管理局即便可以将人安排进去工作，也不如一个总经理在里面打配合来得好。
　　想到对工作有益，陆则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服务员端着东西过来，将加了糖的拿铁和巴斯克蛋糕放在唐潇面前。
　　另外一杯同样加了糖的拿铁和蛋糕以及一杯无糖冰美式却不知道该放到谁面前，脸上有些为难。
　　毕竟不管是哪位，都不像是会喜欢甜品的样子。
　　陆则主动拿了自己点的冰美式，眼神复杂的看着放到黎渡面前的蛋糕和拉花拿铁。
　　他不喜甜，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时这么爱吃甜点的人。
　　殊不知后者只是在模仿青年的一切喜好，悄无声息的融入他生活中的一切。
　　唐潇压低声音，将自己在公司下班前的电梯撞鬼的事情说了出来，简略了一些细节，只是含糊提到是黎渡刚好将电梯门打开，自己才得以逃脱。
　　原本打算明天上班再说，没想到陆则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得不被迫加班。
　　听到他说的事情，陆则皱起眉：“居然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看来不能让你一个人在那公司待着了。”
　　那公司有鬼，也许不止一个。
　　这个结论让人胆战心惊，王楚盛之前的话再次从脑海里回放，那些细微末节的恐怖感一点点爬上人的头皮。
　　陆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看起来完全正常的人，这几乎冲击了他这几年驱鬼的三观。
　　这时接到通知临时赶来的赵露露终于冲了过来，一张未着任何粉黛的脸因为跑得着急而变红，她一边努力平复呼吸一边开口：“所、所以我昨天晚上打招呼的，真的不是你本人，而是另外一个你？”
　　她害怕的瞪大眼睛，同时不忘给自己点了杯柠檬水。
　　唐潇点点头：“应该是的。”
　　这样那些奇怪的地方就都说得通了。
　　赵露露紧张兮兮的咽了下口水：“陆队，咋办啊？替身的事情是真的！这是从未见过的新品种，我们得报告总部。”
　　她伸出手去扯别人衣服，原本是想去扯唐潇，但是黎渡坐在他旁边气场太强，赵露露退而求其次去扯陆则。
　　一想到唐潇居然已经被盯上还出现了替身，向来咋咋呼呼的赵露露一阵后怕，嘟囔着幸好没出事。
　　陆则揉了下眉心：“……这鬼前期应该是在模仿学习，被我们撞见两次，都没有回应我们，而王楚盛也说过，那鬼一开始是不回应他的，后面回应的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这就说明它会花时间观察原主，直到可以取代原主为止。
　　但这种取代并不是完美无缺的，记忆的融合依旧需要时间过滤，哪怕是取代的前期也可能会露出破绽，譬如让王楚盛崩溃的那颗鸡蛋。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鬼会越来越像人类，繁殖条件未知，但目前看来是一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速度。
　　陆则有些干巴巴的开口：“但是不用太担心，它还需要时间才正式成型，被盯上的目标不会马上被替换。”
　　桌上有些沉默，三个人都陷入了思索，只有黎渡依旧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表情十分专注的盯着唐潇，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陆则抿了口咖啡：“我们得再去王楚盛家里一趟，问问细节，并且保证他的安危。”
　　两个小区离得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王楚盛的小租房门口。
　　唐潇抬手刚想敲门，突然想起了王楚盛对敲门声的恐惧，他转为了直接叫名字，顺便敲了敲旁边的小窗户。
　　小窗户传来清脆的玻璃声。
　　里面的人在听到声音后，依旧是没有响应，过了好一会，被撕了个小口子的窗纸上，突兀地出现一只瞪大又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在场的人都见过大世面，没有被这一眼突然吓到。
　　唐潇往后站了站顺便举了下手：“我们证实你说的都是真的了，可以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不知道过去多久，里面的人终于稍稍放下戒心，将门打开一条缝让他们进来。
　　出租屋里的味道依旧十分难闻，逼仄的环境下又多了几个外卖盒，没有开灯的房子十分黑暗，他们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交流。
　　陆则：“你可以再跟我们多说一些细节吗？”
　　王楚盛却一下发了疯般大喊：“我不是都说了吗！你们不是说相信我了吗！？你们还是把我当精神病对不对？”
　　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头发油腻的贴在头皮上，男人状态非常不稳定，大喊大叫完以后又蹲下紧紧抱住自己。
　　“我真的好害怕，他们都被取代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王楚盛抖着身体，“对，该轮到我了，我会被取代，所有人都会被取代！”
　　他疯疯癫癫讲了很多话，一会愤怒一会害怕，让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撞到墙上。
　　唐潇盯着他：“老白和抽子的同事，好像已经有人被替换了，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也许会有越来越多人被盯上。”
　　这句话正正好击中了王楚盛内心深处的恐惧。
　　唐潇：“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矛盾，害怕和人来往又一直坚持报警，就是因为内疚。”
　　“你觉得自己当天晚上如果有所作为，也许老白和抽子不会出事。”比起其他人，唐潇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一针见血的话，“现在你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赵露露怕对他刺激太大，赶紧补充：“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处理邪祟是专业的。”
　　王楚盛怔怔的看着他，声音十分晦涩：“……好，我配合。”
　　他补充了更多的细节。
　　“老白和抽子因为是在同一个公司，所以关系一直更好，接触的时间也比我多。”
　　“我事后想了很久，他们被盯上应该就是在我上晚班不在家的那几天，他们为了抓到那自以为是恶作剧敲门的人，在前几次中听到半夜的敲门声都会去开门。”
　　“而最后被取代的前三天，抽子的替身也跟着我一直到家门口，我还当着他的面用钥匙开了门。”
　　说到这里，王楚盛隐隐约约又露出点崩溃的表情：“不要开门，一定不能给他们开门！不然就会被取代。”
　　怀疑是自己害死朋友的愧疚感铺天盖地袭来，终于压过了原本内心最严重的恐惧。
　　他缓缓开口将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我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半夜经常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除了想要替代我的鬼，谁会深夜来敲门？我已经被盯上了，跟老白和抽子一样，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说着，他猛地扑到唐潇面前。
　　一直没有动静的黎渡手疾眼快将青年护到自己后面，眼神冷冷充满不善。
　　王楚盛只能扑向陆则，抱住他的裤腿：“我报了好多次警，可是他们找物业调监控什么都没看到，都怀疑是我幻听。”
　　他将脸上的冷汗擦掉：“不可能，那不可能是幻听，是鬼敲门，是鬼敲门！！”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破了音，尖锐的分贝配合上神神叨叨的表情，让人精神都跟着拉紧。
　　陆则抽不出腿，只能任由他去：“敲门声一直在？”
　　“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王楚盛终于平静了一点，“我一直没有开门，那敲门声响了几次后就不再缠着我了。”
　　王楚盛突然笑了：“不要给他们开门，这样他们就取代不了你了。”
　　突然之间得到这么大的一个线索，唐潇抬头和陆则对视了一眼，后者朝他轻微的摇了下头。
　　如果敲门真的是唯一必死条件，以邪祟的缠人程度，一定会一直来敲门直到王楚盛神经崩坏。
　　敲门应该只是条件之一，这种级别的邪祟杀人条件不会这么简单。
　　他们又问了王楚盛好几个问题，确定问无可问后才决定离开。
　　陆则：“我们需要一个人留下来看着他。”
　　根据他刚刚所说的鬼敲门，王楚盛已经被盯住，不管是处于人道主义还是为了他重要证人的身份，他们都不可能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小房子里。
　　并且他的精神看起来随时都会崩溃，需要有人开导，也许还能问出其他线索。
　　赵露露主动道：“我留下来吧，我会保证好他的安全。”
　　她拍了拍腰间的枪。
　　这是她前几天升职后新得到的，里面同样加入了骸核能量。
　　赵露露平常看起来马马虎虎，但能被陆则重用是有原因的。
　　她之前学的专业是和心理学有关，经常安抚一些受害者辅助心理问题，同时又以优秀的射击成绩被破格录用，跟在陆则身边早已耳濡目染，关键时候比起许多前辈还要靠谱。
　　陆则：“嗯。”
　　就在他们三个即将离开之际，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吭声的王楚盛突然喊：“你们为什么突然相信我说的话了？”
　　唐潇回过头，黑暗仿佛没有限制他的视线，他精准的看向王楚盛的位置。
　　“是不是因为你们当中有人被盯上了。”
　　王楚盛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颤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们是怎么确定，对方现在不是替代品？”


第30章 你又是谁
　　他们从王楚盛家里离开的时候, 夜色已经不早，三个人走在路上,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陆则一脸凝重。
　　临走之时, 王楚盛那句突兀的话，像是一击锤子砸在心头。
　　他什么都没反驳的离开，却也知道他说的话也许会在未来某一天成真。
　　既然已经知道唐潇被盯上了, 也许该让他撤离这个任务。
　　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黎渡并不在意他们刚刚的谈话, 只要和唐潇在一起时，他的视线就会被占据，分不出一点多余的注意力给别人。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被王楚盛疯子般的喊话产生情绪。
　　陆则：“你……”
　　话还没有开始说，唐潇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摇了摇头：“陆队长, 这个任务我必须参与到底。”
　　他看向陆则，澄澈的眼神没有半点不安与恐惧：“我是目前唯一一个出现替代品的人，换种角度来说，现在我们双方都有所防备。”
　　“一旦我为了保命退出，不仅仅是失去一个诱饵，也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我拥有替代品是已知项, 换做别人接替我的位置，放松的警惕随时可能致命。”
　　唐潇的话让陆则原本就沉重的表情更加深刻了几分，他盯着唐潇看了一会, 声音有些干涩的开口：“好。”
　　通过王楚盛的话来推断，他们认为替代者拥有的记忆可能只是复制了他们诞生之前的记忆。
　　后面的记忆则是通过暗中观察来获得少许。
　　老白和抽子被替代后, 闭口不再谈近期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潇小声开口：“陆队, 我们可以定一个暗号。”
　　他让陆则伸出手，在他手背上写了个字。
　　周围的温度疑似降了降, 黎渡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沉下。
　　他看向陆则的手，眼里流转着漫不经心的情绪，谁都看不出他一脸面无表情，想着的却是将这只手剁了。
　　陆则：“唐潇，这段时间你还要自己住吗，我家有空余的房间。”
　　唐潇眨了眨眼：“放心吧陆队，如果半夜响起敲门声，我一定不会开门的。”
　　他不想离开幸福小区，任务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就算只是离开几天，小区里很多邻居也会遇到问题的。
　　陆则：“你一个人很危险。”
　　唐潇看向身边的黎渡，眼睛弯了弯，笑得有几分甜：“黎渡也跟我在同一个小区，他也会保护我的。”
　　他朝黎渡有些灵活的眨眨眼。
　　黎渡表情难得出现怔愣，片刻后低低应下：“……嗯。”
　　果然，自己对于小人类来说是特殊的。
　　他看了眼陆则，只是淡淡的一眼，莫名叫人觉得像是在炫耀。
　　心中原本的戾气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唐潇一句话化解，他心满意足的看着灯光下表情柔和的青年，享用着这种单独的信任感。
　　知道劝不动他，陆则只能在下一个路口和他们分开，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靠得极近。
　　高大的那一方时不时会扭头注视着青年，偶尔开口说几句话，眼神里的专注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
　　直到看不见他们，陆则才收回视线，内心感到一阵阵古怪。
　　他怎么会觉得唐潇的邻居对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大概是错觉吧。
　　……
　　周一刚到公司，唐潇就得知今天要来三个新员工，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也是人事小姐？”唐潇假装不懂的询问。
　　“你是说人事的黄小姐吗？”老白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些沉默的盯着他。
　　唐潇的心理素质很高，在他突兀的注视下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依旧维持着疑惑的神情：“是啊，我进来公司的第一天就是她带我熟悉的公司。”
　　那个在电梯里突然困住他的女鬼，声音十分耳熟，分明就是人事小姐的声音。
　　老白死死盯了一会，像是又恢复了正常般继续讲：“她好像出了什么事，急着回家了，公司新招的员工里有一个就是来顶替她位置的。”
　　那个冒充了人事的鬼死了？
　　唐潇有些诧异的挑眉，他记得自己那天用的符纸并不算多么高级，最多是封住她的行动。
　　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没有时间给他画太高级的符纸。
　　这些符纸的画法来自小区不同的邻居教授，在他刚开始热心帮助邻居们的时候，他们为了回报自己，就会给予一些回馈。
　　画符和破解鬼打墙都是在小区里学会的。
　　原以为再也用不到，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些事情被迫提前毕业加入这个保密机构。
　　唐潇微微走神。
　　藏在手链里的鸽眼瑟瑟发抖，它那天亲眼目睹了那个叫黎渡的男人杀死了电梯里的鬼，却不敢说。
　　好在青年只是疑惑了一会，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少了一个鬼对于他们的任务进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们在这边说着新员工的事情，没过一会就听到一阵有些嘈杂的声音响起。
　　新来的员工十分上道，刚来报道就买了奶茶请自己部门的人喝。
　　其中就有老白和抽子。
　　唐潇站在他们旁边，将那新来的员工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
　　冯司将分奶茶的工作丢给那对双胞胎，他大步走到唐潇面前：“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唐潇一脸平静：“惊讶。”
　　他只是生来情绪就淡淡的。
　　冯司不信：“呵，你应该是早就收到我们要过来的通知了吧。”
　　唐潇歪头想了一下，懒得否认。
　　一看到这个新人，冯司就想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坚定选择了那个处处不如自己的陆则，害他丢了脸。
　　于是脸色就变差了几分，他看着唐潇：“我承认之前是我判断错误，所以为了弥补，我本人亲自来继续这个任务。”
　　说话的样子高高在上。
　　嘴脸平白让人产生厌恶感。
　　唐潇只在意他话里的信息。
　　看来是陆则将信息传到特殊管理局了，这无疑又是重重打了一次冯司脸。
　　他判断失误认为王楚盛只是臆想症发作，可后面出现的唐潇替身证实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受上面的压力影响，他不得不本人亲自来现场再进行确认。
　　从冯司的三言两语之中，他确定了一件事。
　　特殊管理局也十分重视这件事，他们敏锐的察觉到，如果人类真的开始悄无声息被鬼替代，范围扩大后，不亚于要经历一次世界末日。
　　他看了眼冯司，语气淡然：“希望你能派上用场。”
　　十分的真情实感，没有包含任何贬义。
　　落在对方耳里，几乎和阴阳怪气没有区别。
　　冯司被气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原本长得还算端正斯文的五官因此有些变形。
　　说完那句话唐潇就走了。
　　他不属于这个部门，留下来太久会引起疑窦。
　　但这并不会阻止他的任务进度，他在这个公司有一层最好用的关系——黎渡。
　　他走入办公室，黎渡的桌上摆了新鲜的草莓。
　　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唐潇走过去吃了几颗，十分香甜。
　　这个季节不产草莓，这些草莓却十分大个饱满，价格应该也不低。
　　不自觉的他就多吃了。
　　等吃完草莓后，唐潇继续入戏，他十分认真的盯着男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黎渡见他把草莓吃完，又给他倒了杯刚冲好的可可：“只需要你陪着我。”
　　作为空降过来的总经理，他完全没有玩忽职守的该有的内疚感，那些送过来的合同文件被他当做废纸丢在一旁。
　　可可粉加多了的可可十分腻味，里面的粉末因为过于浓稠而搅拌不动。
　　邻居不仅厨艺不好，连最基础的冲泡粉比例都不会掌握。
　　唐潇幽幽的叹了口气，帮他重新调了一杯新的可可粉。
　　黎渡接过，犹如被顺毛的大猫，微微眯起眼睛。
　　养的小人类又投喂自己了，他心里果然有我。
　　黎渡滤镜只会比唐潇更重几百倍。
　　唐潇顺手在桌上整理了一下，突然看到了其中一份文件是老白交上来的策划案。
　　他将这份文案抽出来翻了几页，很快就找到了上面一些不合理的小漏洞：“我帮你把这份送回去吧。”
　　小人类只在自己这里待了一会，很快就要走。
　　黎渡有些不悦，但面对唐潇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的狗狗眼，他说不出哪怕一句的拒绝，只能颔首。
　　唐潇很快就有了继续观察老白抽子的机会，他抱着那份文件下楼。
　　电梯里没有状况的正常运行，仿佛当时那只困住他的鬼只是个梦。
　　他带着文件和老白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
　　对方没有露出一点不悦。
　　“这位助理。”冯司突然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有些嚣张的表情，“你送完文件就不要在我们办公室停留了吧，你这样摸鱼就不怕被辞退吗？”
　　他在阻止自己寻找更多的线索。
　　唐潇盯着冯司几秒，就猜到了他的真实想法。
　　之前赵露露说过的话再次从脑中回想而起。
　　他和陆则作为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这次却被安排在同一个任务。
　　赵露露认为这是上面的人想让他们合作，在这一刻看清冯司嘴脸的唐潇却有了另一层理解。
　　上面的人也许早就想让一队和二队分出一个佼佼者，资源是有限的，只能倾斜给其中一个。
　　他们要的就是陆则和冯司争斗，最好分出一个高低，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更有能力的那一个。
　　所以冯司一开始过来，带着的就不是合作目的，而是要处处压他们一头，比他们更快找到破解办法。
　　唐潇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语气平静的开口：“那你呢，工作时间怎么不在自己工位上乱跑？”
　　他直接反客为主，完全没有要保持表面和平的意思。
　　冯司黑了黑脸：“唐潇，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没资格管你，我有资格。”
　　一道不悦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响起，随后办公室都静了几分。
　　即便不回头，唐潇也知道是谁，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黎渡抬手摸了下他的头，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路过。”
　　冯司皱起眉：“你又是谁？”
　　他在特殊管理局习惯了地位带来的特权，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只是个伪装的普通职员。
　　看着眼前这个处处透露着矜贵的男人，冯司感到几分不适。
　　在刚刚他出现的一瞬间，自己居然感觉到了压迫感。
　　他何时有过这种经历。
　　见对方懒得搭理自己，还在低头和唐潇说着什么，冯司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上前一步更加不满：“你……”
　　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一个离得近的同事才好心的开口提醒：“他是我们的总经理。”
　　原本张口想骂人话顿时被迫咽了下去，冯司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只苍蝇。


第31章 违反小区规则
　　看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冯司像是被架在火上的鸭子下不来，梗着脖子红着脸, 哪里还有平常伪装的儒雅模样。
　　他下意识回头, 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这才想起来除了他以外，那对双胞胎都没被安排进这个办公室，这里没有人会替他说话。
　　那些看来的目光, 晃晃的像是在看一场以他为丑角的戏剧。
　　冯司不敢得罪面前的男人, 一旦被辞退，他这次的任务就彻底没了翻盘机会。
　　他只能忍气吞声看着面前的人。
　　可惜男人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的意思，黎渡的视线微微暗沉了一瞬，落在他身上时像在看路边一只蝼蚁。
　　只需要动动手指，轻易就能捏死。
　　但是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残忍。
　　灰绿色的眸子闪了闪, 黎渡伸出手接过了原本打会给老白的策划案，丢给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重新做。”
　　他薄唇动了动，流利的提出一系列要求。
　　随着男人越说越细，冯司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终于按耐不住的大喊:“这根本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一天？”黎渡嗤笑一声，“我只给你两个小时。”
　　冯司脸上的血色退去一些，他依旧强装着镇定:“……好。”
　　这些东西光凭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必须得找这里的同事帮忙。
　　一个新人, 要想求得前辈帮助，必须变得低声下气。
　　这对于高傲惯了的冯司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但这只是个开始，等他将这份策划案送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 势必会再不断被羞辱打回。
　　至少冯司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经历再来找别人麻烦了。
　　唐潇看着显然是在给自己出气的邻居，狗狗眼里难得带上一些腼腆情绪:“谢谢你。”
　　黎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如果不是黎先生, 他差点就想把冯司拖去厕所闷头打一顿了。
　　谁都不知道在唐潇平静的表情下, 藏着这种想法。
　　冯司弯腰捡起策划案，头顶顿时一凉, 感觉有寒意闪过。
　　可站起身后，周围已经没人再围着他了，他们看完热闹继续手上的工作，唐潇也被黎渡领走了。
　　他的耳力好，即便他们已经走远也能听到隐约讨论着午餐吃什么，高大的男人态度亲密又带着不自觉的宠溺，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十分好。
　　冯司手上的力气几乎要将纸张穿透。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只是个穷学生吗？
　　冯司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
　　又在公司摸鱼了一天，唐潇总觉得这个公司里处处透露着一丝违和，他却不知道这份诡异从何而来。
　　同事们陆续开始离开，友好的向各自告别，有些人路过唐潇时也会对他微微笑笑。
　　唐潇也回给对方淡淡的微笑，心念却突然一动。
　　那一直以来捉摸不透的诡异感终于被他抓住了一丝。
　　出了公司，唐潇立马拿起手机给陆则打电话。
　　对方有些茫然:“你想要联系这公司三个月前离职的人？”
　　陆则是个聪明人，知道唐潇不会无缘无故对原本没有掺和的人感兴趣，思索不到几秒就应了下来。
　　尽管几个月前离职的人，时间线已经脱离了这次的案件，本该被排除在外。
　　唐潇放下手机，抬起头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豪车静静停在自己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黎渡那近乎完美的侧脸。
　　男人一句话都没说，唐潇就十分自觉的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谢谢。”唐潇乖巧的道谢。
　　黎渡盯着他几秒，瞳孔满意地微微散开，突然侧身上前靠近他。
　　彼此呼吸交缠一瞬，沉冷的气息顿时裹住唐潇，他错愕的眨巴了下狗狗眼，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声音小得像是小动物的哼唧。
　　黎先生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像是能令人安心的信息素。
　　唐潇微微走神不自觉抿了下唇，清凌凌的眼睛里照映着男人贴近的帅脸，认真又严肃地帮自己将安全带系好，像是对待某种极其珍惜的宝物。
　　系完安全带，男人就轻轻地坐好，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唐潇的错觉，刚刚黎渡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有些像……舍不得一般。
　　这个想法快速一闪而过没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唐潇打开手机点开群聊，赵露露正在报备今天王楚盛的精神状况。
　　听起来避开独居后，他明显好了许多，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动静少了许多，赵露露发挥了她之前优秀的专业知识，不断开导他，只是目前并没有得到更多
　　陆则回复了一句注意安全。
　　唐潇也慢慢的打字回复。
　　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开车的男人，有一剎那兴奋得瞳孔缩成兽类般的竖瞳。
　　好香啊，好甜啊。
　　纤细的脖子看起来非常……让人想咬一口。
　　黎渡的喉结不明显的上下动了动，里面的犬齿仿佛因此分泌出一些唾液，难以忍受的欲.望开始翻涌。
　　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过了几分钟后才渐渐平复。
　　他又恢复了好邻居的形象。
　　好似那想将人抱着吃掉的血腥画面未曾出现在他脑海中。
　　直到公司里的人几乎都走了，冯司才狼狈地从计算机面前抬起头，他恶狠狠地将鼠标一甩，砸在桌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
　　自己可是来调查的，现在居然被安排了杂活。
　　都怪唐潇那个小杂种！
　　“艹！”冯司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借着无人的空间撕下平常伪装的面具，完全看不出儒雅，只剩骨子里混子般的气质。
　　他骂到起劲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黑影。
　　所有的话都堵住了，冯司朝着那边凶狠道:“谁在那？”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手伸入了口袋里，掏出提前放好的黄色符纸。
　　即便再犯浑，他也是特殊管理局内掌管了一整个支队的人，警惕心顿生。
　　他拿着符纸一点点靠近那一动不动的黑影。
　　突然，黑影往前走了，声音熟悉:“队长，是我。”
　　走出了阴影之中，露出了双胞胎之一的脸。
　　冯司骤然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是觉得在晚辈面前丢了脸，摸了摸鼻子:“王阳，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吧？”
　　王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双胞胎里的弟弟叫王阳，姐姐叫王月，平常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现在却只有王阳一个人。
　　冯司往前走，同时将手上的符纸往口袋里塞:“你姐姐呢？”
　　“她。”王阳讲话像还不太熟练般干涩，“去开车来接我们了。”
　　“哦。”冯司大步往前走，脸色十分难看，“那个叫唐潇的新人，居然敢暗整我，我一定要……”
　　他的话没说完，眼神顿时一变，神色沉到底，手飞快的往前将藏到手心里的符纸往前一贴，厉声呵:“你把王阳怎么了！”
　　动作迅速肌肉快速绷紧，哪里有半点放松过的样子。
　　“王阳”轻松躲开，咧开嘴笑:“呀，怎么被发现了。”
　　…
　　叩叩叩。
　　深夜，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唐潇只是浅眠，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睁开了眼。
　　周围原本围着偷窥他的小纸人差点被发现，纷纷吓得躲到床底。
　　唐潇没有发现，他站起身走到玄关那，门口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顿时更加兴奋，敲门的声音变大。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潇只是好整似暇的盯着门，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门后的声音从一开始雨点般的急促变为了惨叫。
　　“帮帮我啊、求求你帮帮我！开开门吧！”
　　那声音和他如出一辙，却带着几分凄厉，像是正在遭受虐待。
　　唐潇微微一笑:“提醒一下，本小区凌晨三点整是禁止过度喧哗的。”
　　这些规矩像是怪谈一般，就张贴在门卫的房间里。
　　他刚来就注意到了，一直记到现在。
　　唐潇低头看着时间，又过了一分钟，三点整。
　　门口的声音顿时消失，随之取代的是一道肉泥拖过地的声音响起，带着黏腻阴湿的气息从外面不断传来。
　　“你，违反，了小，区规矩。”
　　讲话结巴的门卫大爷声音从外面响起，他慢慢的说着，肉泥滑动的声音却一直没有消失。
　　只是多了几声重拳的声音，似乎有东西想逃跑，又被抓着头发回来，摔在地上狼狈地只能用指甲划拉地板。
　　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咚，咚，咚。
　　听起来像是有人被抓着后脚拖下楼，头不断撞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再然后，唐潇就听不见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小区里真安全。”
　　说完，又高高兴兴去补觉了。
　　…
　　门卫将不知死活的影子鬼丢到地上，浑浊的小眼睛看着他朝天仰着的脸——和唐潇一模一样。
　　门卫举起一根有些粗的针:“……你违反了，规则，我要帮你，缝起来。”
　　“唐潇”眼神惊恐，但他不管怎么张嘴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地挣扎，可大爷力气恐怖，死死按着他没有一丝余地。
　　啊啊啊！！
　　门卫大爷满意的走了，手上血淋淋的针被他随手插入自己完全变形的下半身里，肉里的褶皱很快将针吞下。
　　被留在原地的“唐潇”气息几乎要断绝，他骇然的喘息，嘴巴已经被针线活活缝紧，张也张不开，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全是鲜血。
　　他躺在地上许久都起不来，身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哼的声音，然后那声音的主人在他面前停下。
　　“咦？唐潇？”长发飘飘的女孩疑惑歪头，“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女孩微微一笑，声音甜美:“我家的水槽又堵啦。”


第32章 疯疯癫癫
　　“唐潇”盯着她, 嘴角因为被缝起来了而无法张开。
　　刚拥有人形不久，记忆还没有完全复刻的影子鬼即便觉得眼前的女人怪怪的, 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林可儿眉眼都是温柔:“走吧。”
　　她一把抓住“唐潇”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咔哒一声，影子鬼的手臂被拽脱臼了。
　　疼痛使他脸色煞的变白，林可儿全然没有在意, 继续高兴的哼着歌回去。
　　“唐潇”默不吭声将自己的手臂接好, 眼里全是杀意。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和形态非人的门卫不同，林可儿看起来完全是个弱不禁风的单纯女孩。
　　只是喜欢穿着白衣服在深夜出来散步。
　　影子鬼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回了208。
　　没有开灯的昏暗屋内，完全不影响他们的视力，林可儿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梳子，树着头发有些幽幽的开口:“这次堵的是我厕所的下水道口。”
　　她站在前面, 毫无防备的露出有些瘦弱的背影和及腰的黑发。
　　“唐潇”眼神一狠，突然抬起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力气大到足够徒手将一块硬铁捏变形，更别提一截纤细的脖子，不到两秒就能直接掐断。
　　可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出现，手下软绵绵的脖子突然麻花一般自己扭动起来，林可儿头颅转动了一圈，疑惑的看着他:“你想掐死我？”
　　“唐潇”的表情变得扭曲又古怪, 他一点点松开手，林可儿脚尖和身体向前，头颅朝着他笑, 若无其事一般:“走吧。”
　　身上的头发突然动了起来，直接缠上了他的脖子, 似乎跃跃欲试也想试一试。
　　但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她很喜欢这个邻居, 舍不得杀死。
　　“唐潇”被带到了狭小的厕所里。
　　厕所的角落全都是瓶瓶罐罐，标签早就被磨花什么也看不清, 瓶身仿佛已经放了很久。
　　上面的灯坏了，上面结起的蜘蛛网显示许久没有维修过。
　　“唐潇”走到疏水口的位置，低头就看到大把头发缠绕堵在那。
　　他回头，脖子扭成一团的林可儿穿着一席漂亮的白裙看着他微笑:“快清理呀。”
　　只是头发。
　　“唐潇”蹲下来直接上手一抓。
　　那些头发却像有生命力一样扭动了起来，千千万万的头发丝狰狞地蠕动，动作快得看不清，细细的头发却像钢针一样，只是一触碰到皮肤，就扎破钻了进去。
　　至少上千的头发丝钻破他浑身上下的皮肤，如同恐怖水蛭一般往里猛进，这种疼痛犹如瞬间被密密麻麻针扎，并且持续着疼痛，无时无刻都有头发丝进入。
　　“啊啊啊啊！！”疼痛让影子鬼瞬间突破了门卫对他的桎梏，嘴巴张大了发出惨叫，原本缝针的嘴唇被撕裂血肉变得模糊，上嘴皮还掉了一小块烂肉。
　　只是这一切都不如身上被头发丝进入来的疼痛。
　　“救、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他用唐潇的声线朝林可儿伸出手求救，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血，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林可儿蹲下来眯了眯眼看，突然恍然大悟:“你不是唐潇啊。”
　　她顿时失去了帮忙的意愿，有些不高兴:“怎么骗我？”
　　说罢，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影子鬼突然瞪大眼球伸出舌头往外吐，这张脸已经看不出模仿唐潇的半点相似，张大的嘴里吐出来的也并不是酸水。
　　而是头发。
　　源源不断的黑色头发从嘴里、耳朵里、鼻子、甚至是眼眶里流出来。
　　口鼻被堵住的窒息和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使他彻底维持不住人形，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渐渐化为一摊黑黢黢污泥般的存在。
　　连爬带滚顺着墙缝往外逃跑。
　　林可儿没有阻止它，有些百无聊赖的绕了绕自己头发:“真没意思。”
　　地上被吐出来的头发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跟着那团黑影逃跑的方向尾随而上。
　　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只能像滩污泥般行动，它仓皇无力的跑，身后的头发丝如魔鬼般快速接近它，那痛不欲生的痛楚仿佛还停留在身上，黑影发了疯的乱撞，跑到了四楼的时候，那发出蛇蝎嘶嘶声的头发丝突然不动了。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挡住般，头发丝不敢往前。
　　黑影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情绪，只当自己被放过了，立马在地上试图再次化为人形。
　　一个影子鬼只能模仿一个人，它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努力化形，渐渐的影子拉长，最后贴在地上，重新拥有了四肢和躯体的形状，五官在上面一点点浮现变得清晰。
　　一个“唐潇”就这样画一般映在地上，而后手臂一点点抬起，发出皮肉分割的撕裂声音，而后是腿和脖子，最后整个人都从地上脱了出来，变得和真人无异。
　　“唐潇”面无表情的，脸上受到的伤随着重新塑形也消失不见，只有一些血迹和嘴边的小伤口。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门牌号——444。
　　这个小区太诡异了，必须再繁殖几个。
　　影子鬼的眼睛诡异地转了一圈，在不多的记忆中翻出了一些关于444房主的记忆。
　　在唐潇的记忆中，黎渡是一个很好的邻居，还养了一群可爱的小宠物。
　　非常适合作为新的猎物。
　　“唐潇”裂开嘴笑，他调整了一会才终于露出一个和原主几乎差不多的平淡微笑。
　　叩叩。
　　门只敲了两声，里面的男人仿佛不需要睡眠，门一响就打开了，冷漠的灰绿色眸子落在他身上。
　　“唐潇”带着弧度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偏差的笑：“黎渡，我家里突然没电了，可以去你家待一会吗？”
　　记忆中非常好的邻居，是不会拒绝这个小绵羊般无害的要求。
　　“唐潇”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突然看到一阵天旋地转，444房主那张俊气却不近人情的脸在快速的上升，随后视角变成了肩膀、腰腹、长腿。
　　最后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像是趴在了地上，双目里是斜着的两双脚，一双是黎渡，另外一双……属于自己。
　　影子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是自己的头掉了。
　　可是这样的视线维持不到两秒，他就失去了视觉和发声的权利，地上那颗头颅一下没了五官。
　　切口整齐的脖子喷溅出鲜血将走廊上的天花板都弄得脏污，比刚刚被头发丝折磨还要恐怖的疼痛传遍全身，影子鬼的身体抽搐着倒下，地上的头颅只有痛觉神经被保留。
　　在那瞬间的切割之中，黎渡一下子斩断了这个影子鬼和唐潇的所有联系，包括他偷来的记忆和外貌记录等等。
　　男人看着地上渐渐维持不了人性的影子鬼，灰绿的眸子变竖，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与戾气：“什么东西也敢模仿他？”
　　闻到血腥味的凶兽有几只按耐不住的化为原型，骇人的样貌犹如只有地狱绘图里才会出现的产物，全都从房里出来，在男人身后蠢蠢欲动着。
　　早上还学着后空翻逗小人类的长毛猫也露出了原本猫又的真实面孔，尖锐的獠牙足以轻松嚼碎头骨，它狰狞着脸舔了舔泛着寒光的爪子。
　　黎渡转身，衣摆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弧度，声音冷冷的：“清理干净。”
　　“吼。”
　　凶兽们发出低吼，争夺点心一般扑了上去。
　　很快就连一丝丝痕迹也没留下。
　　……
　　睡了一个非常香甜的觉，对与小区昨晚发生的暗涌，唐潇完全没有察觉。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唔。”
　　看来不给深夜来敲门的鬼开门确实可以暂时避开死亡。
　　他照例去给一楼的林奶奶搬了棺材，又在那吃了点早餐，而后才沐浴着阳光准备去上班。
　　不出意外的，刚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豪车就在那等着他。
　　黎渡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走。”
　　已经习惯了坐邻居的车，唐潇没有客气开开心心就打开了车门进去。
　　上了车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将安全带系好，避免了之前的“尴尬”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低头的时候似乎感受到了男人的视线，系好抬起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
　　黎渡将车开得很慢，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被硬生生拖到了四十分，最后两个人一起踩着点上班。
　　有几个同事看到了，笑着给他打招呼。
　　经过唐潇这两天的努力，他和这里上班的很多人混了个脸熟。
　　此时也都一一回应，礼貌而不失边界感。
　　“黎先生，你上班的时候有觉得公司有谁奇怪吗？”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唐潇突然看着电梯照应出来的倒影问。
　　黎渡正在偷偷欣赏人类头顶上可爱的小发旋，眼眸闪了闪：“没有，我从来不去注意别人。”
　　除了你。
　　对于这个答案，唐潇不奇怪也不遗憾，随着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走进了属于高层的办公室。
　　和之前假装上班的流程一样，唐潇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会文件，就带着摸鱼的心态光明正大的下楼去找别人闲聊试探。
　　有黎渡在他身后当靠山，他完全不担心不工作会被其他人怀疑。
　　唐潇走到了老白和抽子的办公室，原本想和他们搭话的心情在看到背对着他的冯司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脚步一转，走到了冯司面前。
　　“你怎么了？”唐潇微微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缩着肩膀完全没了昨天嚣张模样的人。
　　冯司抬起头，瞳孔布满了红血丝：“唐、唐潇？”
　　他突兀地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人。
　　唐潇手疾眼快地后退一步才没有被碰到。
　　冯司的手落在桌子上，用力将底下的纸张都揉得变了形：“你是唐潇没错吧？”
　　怎么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唐潇目光冷了一瞬，随后用平静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第33章 内斗
　　唐潇的身上仿佛有某种特殊的魔力, 在他安静的注视下，原本浑身冷汗颤抖不已的冯司居然真的一点点被安抚了下来, 他记起自己还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前辈, 顿时端起了架子。
　　“我看到了，王阳的替代品。”
　　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却还是抑制不住其中的害怕。
　　如果只是见到那么简单, 他作为第二支队的队长不会吓成这样。
　　唐潇轻轻点了下桌子：“还有呢？”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 却在瞬间再次将话语权拉到了自己身上。
　　冯司心神不宁：“他想杀死我，但是被我发现了，我们缠斗了一会，他受了伤就跑了，我却被困在鬼打墙的地方一晚上。”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离开公司, 直到接近上班时间，才终于脱困，现在却不敢贸然离开工位。
　　唐潇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只是一个鬼打墙你就被困了一晚上？”
　　“只是？”冯司脸色沉了下来，“你肯定没遇到过鬼打墙，那可是鬼遮眼，如果换做你这种普通人误入，只会被困死在里面, 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被挑衅了一般。
　　唐潇不太理解，但还是乖乖的哦了一声：“除了王阳以外你还看到了别人吗？”
　　他原本是奇怪和王阳形影不离的王月会不会也出现了影子鬼，这句话却像是戳到冯司命脉一般让他骤然变了脸色。
　　冯司：“没看到！”
　　说完后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 闭上嘴不再多说。
　　这个人在撒谎。
　　有什么东西被隐瞒了，是王月？还是其他的。
　　唐潇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反而是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办公室的其他人。
　　冯司的工位被安排在这个办公室的角落, 他们刚刚交谈的声音特意压低，在有些嘈杂的办公室中并不起眼, 可他却一直感受到注视。
　　这样的视线冷冰冰的，像是某种无生命体在观察，且不止一股。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上，他们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有人在聊天摸鱼，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注视感也随着他们抬起头而消失了。
　　唐潇不想打草惊蛇，他告诉冯司晚点到上面的总经理办公室来。
　　冯司定定看着他：“我怎么确定你是能相信的？”
　　“我无法自证。”唐潇淡淡的，在对方即将生气之前补充，“信不信只能看你自己。”
　　冯司扯了扯嘴角，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干脆不说话了。
　　唐潇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他装模作样又寒暄几句就往回走，在离开这办公室之前，那令人恶寒的视线再次出现。
　　可和之前一样，只要他一回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叮咚。
　　手机传来震动。
　　唐潇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抬起手接了电话：“喂？”
　　“唐潇。”陆则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听语气十分严肃，“我按照你昨天说的调查了几个月前从这家公司辞职的职工，得到了一些公司内部的八…八卦消息。”
　　说到八卦二字的时候，他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
　　唐潇：“我知道调查这个显得很儿戏，但如果你到这个公司来上班，你就知道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了。”
　　就在昨天离开公司和同事打招呼的时候，他突然知道了一直以来在这个公司感受到的隐隐违和感在哪里。
　　太和谐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和斗争，公司里的同事总是偶尔会露出人类喜欢吃瓜的特质，可是这种特质只针对他和新来的人，包括空降过来的黎渡，他们也会露出好奇的一面。
　　内部却和谐得过了头，同事之间丝毫没有争吵或者是发生哪怕一点的摩擦。
　　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唯独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影子复制的是记忆、模仿性格也完美无缺，情绪却无法继承。
　　它们无法体会原主的情感。
　　挂断电话后，唐潇收到了陆则发来的一份文件。
　　里面记载了一部分人的关系网，陆则花了点钱，买到了许多八卦，并且严谨的将它做成了表格。
　　xxx的总是拍是上司马屁，最后上司却提拔了另一个人，从那以后他就记恨上了另外一个人。
　　xxx情商低，久而久之被办公室的人孤立了，吃饭从来没有人跟他一起。
　　xxx和xxx之前办公室恋情，现在分了手，两个人一看到对方就互相瞪眼……
　　看似无聊的琐碎细节中，却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挑出了个头。
　　唐潇一目十行的看完，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绷起。
　　他的记忆力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这些天看似在公司一直摸鱼，实际上借着送文件和通知的功夫，将这个不算大的公司到处都勘察了一遍。
　　他甚至能记住保洁的名字。
　　这份表格里所记载的事情，他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一件都没有发现，不存在暗流涌动，这些八卦的主人确实如表面般和谐。
　　在手串里憋了几天的鸽眼见他许久没有声音，忍不住出声：【你怀疑这些人也被替代了？】
　　“不。”唐潇轻轻的，“除了我们几个刚来的，这个公司已经没有活人了。”
　　周围还有同事没有被同化的时候，他们还会演戏做做样子。
　　但如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影子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同类，自然不需要演绎争吵。
　　鸽眼：【人类，你的观察很敏锐。】
　　唐潇没有理会它的拍马屁，他突然有些担心黎渡的安危。
　　鸽眼发出看戏的声音：【你不跑吗？这栋楼里有可能全是鬼诶。】
　　她看着唐潇按下的楼层，语气顿时变得匪夷所思：【你该不会还怕你那个邻居出事吧！？】
　　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唐潇皱起眉：“黎先生为人很好的，他对别人从来不设防。”
　　【…………】
　　谁？那个煞神！？
　　他对人不设防，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防备只需要杀掉吧！！
　　鸽眼几乎想要尖叫，眼球往上一翻，又开始怀疑世界了。
　　唐潇到达办公室的时候，黎渡还在研究着怎么给人类泡一杯剂量刚好的热可可。
　　他的手边堆满了杯子，里面是过于浓稠或是稀疏的可可。
　　见到自己的人类匆匆的回来，他眼底浮现点笑意，声音低低的：“小助理。”
　　唐潇眨眨眼，语速很快却十分有礼貌：“现在能跟我走吗，我晚点再给你解释。”
　　黎渡眸光落在他身上，十分温柔：“嗯。”
　　唐潇有些着急，干脆上前牵住了黎渡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
　　黎渡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头被顺了毛的巨兽，视线落在两个人相握的地方久久没有挪开。
　　叮咚，电梯在二楼停了下来，唐潇将另一只手放到口袋里，随时准备掏出陆则给他的那把小刀。
　　电梯门外打开，却是王阳和王月，他们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出现时有些惊讶。
　　王阳：“你居然没事。”
　　唐潇心沉了沉：“什么意思？”
　　王月：“这个公司的人突然变得很奇怪，我们应该是暴露了。”
　　这对龙凤胎在正事面前也没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感觉，脸上隐隐有着急出现。
　　王月：“你快跟我们去找冯队。”
　　唐潇按了下电梯，发现没有反应，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那是你们的上司，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王阳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冯队能救我们！”
　　王月站在他旁边点头。
　　两个人都无脑崇拜冯司。
　　唐潇叹了口气：“我的邻居不是特殊管理局的人，他不应该被卷入这些事，我要先送他离开公司。”
　　确定了整个公司都是鬼的那一刻他就通知了陆则，可上一秒还顺畅的网络，下一秒就发不出去消息。
　　这个公司又形成了鬼域，和之前学校一般，彻底和外界隔离了。
　　王阳语气有些不好：“没有冯队你怎么安全的离开？”
　　王月：“而且你怎么确定你的邻居没有被替代？”
　　她警惕地看着站在唐潇身边的男人。
　　面对两个人的质问，黎渡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盯着唐潇的侧脸想：他在担心我。
　　……好可爱，好想一口吞掉。
　　舍不得。
　　双胞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第一次被无视个彻底，彼此表情都不是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这个男人无法露出太刻薄的一面，气场被隐隐压制着，只能将气憋回心里。
　　唐潇干脆反问：“那你怎么确定，王阳没有被替换呢？”
　　王月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们一直在一起！”
　　“包括睡觉上厕所？”唐潇轻飘飘的问。
　　王月被哽住了，她一脸愤恨地看着他们：“你和你的邻居也不可能在睡觉上厕所时一直在一起吧。”
　　黎渡突然瞥了她一眼。
　　这很难吗？
　　男人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完全没意识到对于人类来说，这种行为可以被称之为恶劣的视，奸。
　　王阳拉了下生气的姐姐：“算了，有人想去送死，我们也不用劝了，先去找冯队更重要。”
　　话才落下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冯司喘着气有些狼狈地从另外一边跑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没有半点曾经儒雅的样子。
　　王月和王阳露出高兴激动的表情迎了上去：“冯队！”
　　他们跑到了冯司面前，张了口没有来得及说话，眼前出现的一道寒光霎那间将重逢的氛围降到了极点。
　　王月忍不住发出尖叫：“冯队，你做什么！？”
　　冯司挥着刀刺向王阳，后者一脸惊恐地躲闪，王月一边叫着一边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弟弟。
　　三个人顷刻间乱成一锅粥。
　　唐潇牵着黎渡看着面前的闹剧，挑了下眉。


第34章 被咬
　　黎渡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灰绿眸闪了闪，带着一丝餍足。
　　至于那缠斗在一起的打斗声音, 仿佛自带屏蔽, 被他全部隔绝在外。
　　一晚上没睡的冯司瞳孔布满红血丝，面对着两个人，很快体力就支撑不住, 手上的刀被王阳空手夺了过去。
　　王月心疼的看着弟弟手上不小心被划开的口子,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蔓延出血腥味。
　　而这抹红终于唤醒了冯司的一丝理智，他看着面前几个神色各异看着自己的人，紧张得手心冒汗：“王阳已经被替代了！”
　　他看向唐潇：“我今天早上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不相信我吗？”
　　说完又急冲冲看向王月。
　　“王月，你过来。”
　　他朝双胞胎中的姐姐伸出手, 眼里带着急切：“难道我会无缘无故骗你吗？”
　　这个站位，所有都朝向他，仿佛他才是那个多出来的异类，这样的感觉让他陷入莫名的恐慌，迫切想要有人认同他，站到他身边。
　　王月看着正在用撕下来的布料止血的弟弟，又看着自己一直相信且追随的人, 表情有些崩溃。
　　而此时比她还混乱的是王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还信誓旦旦冯队长会带他们逃离这个鬼域，刚刚却差点被自己唯二信任的人杀死。
　　冯司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刚刚如果不是姐姐帮自己拦住，那刀一定会刺穿他的腰部。
　　王阳越想越后怕, 看着冯司的眼神当中带着陌生。
　　在他们僵持不下之间, 唐潇终于不再以旁观者的姿态旁观，歪歪头开口：“冯司, 昨天晚上你真的只看到王阳了吗？”
　　王月忍不住道：“我弟弟昨天晚上没有离开家里，我一直睡得比他晚，如果有动静我不可能会错过。”
　　她情绪激动，她怎么也不相信身边的人是鬼。
　　没想到冯司比她还要激动：“我就是只看到了王阳！他想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唐潇眼神冷了冷：“如果你不愿意说真话，那我们只能分头走，我不相信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这种时候落单，无异于自杀。
　　冯司脸色微微一僵，几分钟后终于不情不愿的开口：“我确实还看到了别人……”
　　王月：“谁？”
　　冯司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脸上神经因那未知的恐惧而抽动：“我自己。”
　　说完这三个字，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
　　那天晚上，他身上带了很多东西，不管是提前准备好的符纸还是加了骸核能量的枪都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是王阳一个替身鬼，他差点就将对方反杀在办公室里，却在最后一步时看到了王阳身后缓缓出现的“自己”
　　亲眼看到一个鬼变成自己出现在面前，拥有着和自己完全一致的声音和面孔，那样的恐惧让他心理防线被击垮。
　　而后才落入了鬼打墙之中差点出不来。
　　他真正害怕的不是王阳的替代品，而是自己。
　　那比照镜子还真实的存在，几乎像一双大掌遏制住了他的喉咙，就连呼救都发不出来。
　　王月震惊了一会，脸色有些发白：“可、可是我们怎么相信你，我、我的意思是说，你也出现了替代的鬼，万一你就是假的呢？”
　　冯司不可置信地瞪向她：“王月，你在怀疑我？你难道忘了是谁当初从邪祟嘴里救下你们，还把你们引荐到了特殊管理局了吗？”
　　听到这句话，王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她无法取舍地看向冯司和弟弟，可不管怎么看，外貌上两个人都和以往毫无差别。
　　冯司的理智一点点回归，终于有了点属于第二支队队长的样子，强行稳住颤抖的手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角开始分析：“我那天晚上看到的自己，还不能完全学我说话，只是对我露出笑并且叫我过去。”
　　想到那个渗人的笑，他露出几分不适的表情。
　　“那还是个未完成品。”冯司的视线看向王阳，“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的替代品模仿人类已经完全熟练，如果不是我知道那个时间点他不会单独出现在公司，差点就着了道。”
　　王阳看向王月，眼神中隐隐有几分乞求：“姐，你知道的，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今天也是一起来上班的。”
　　王月刚想点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唐潇刚刚的话，面色顿时有了几分不自然：“我们确实不是无时无刻在一起。”
　　中间时不时也有分开的时候，不管是上厕所还是独立去完成一些工作，他们总有见不到对方的时候。
　　见到自己的姐姐居然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王阳终于彻底慌乱了，第一次对冯司露出反抗的意志：“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现在我们两个都有嫌疑，你也有。”
　　冯司对他这幅露出尖刺的样子感到冒犯，语气冷冷的呵斥：“你果然是被替换了。”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在有所怀疑的时候就打算除掉对自己不利的棋子。
　　与其顶着被背后捅刀的风险，倒不如将危险源驱逐。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明朗，被捧习惯的人，没有人坚定的选择相信他，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证明了。
　　唐潇彻底看够了这场闹剧，他幽幽叹了口气：“既然谁都不能完全相信，就分开点走，谁都不要落单，先离开公司。”
　　他说完后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没有人提出异议。
　　冯司对于自己被一个小辈指使有些不满，可现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再乱来，只能强压下怒火站到距离王阳最远的一旁。
　　唐潇再次点开电梯，可原本可以承载十几人的电梯却在他们进入后不断发出超重警告。
　　哔哔哔的警报声吵得人心烦躁。
　　“走楼梯。”唐潇比他们反应都快，牵着黎渡就往安全通道走。
　　一直以来戾气极重的男人此时在他手上就像一只被顺毛的大猫，乖顺地跟着走，视线只落在他身上，目光热烈而灼烧的仿佛随时要拥有实质将他彻底占有。
　　如果注视可以让人感到触觉，唐潇现在大概已经被舔了几百遍。
　　黎渡舔了下有几分发痒的犬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一点弧度。
　　他漫步闲庭地被牵着走，悠哉却又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冯司频频侧目。
　　这该死的高姿态有钱人，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鬼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恐怖，也只能在这种时候装作不在意了。
　　等到后面真的遇到鬼了，这个没用的男人一定是第一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到时候有危险还可以第一个推他出去。
　　冯司的眼镜底下闪过一丝阴霾。
　　拿一个普通人的命换他这个驱鬼世家最后一脉单传，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更别说他们之前就结过梁子。
　　必要的时候，他会用所有人的命换自己一丝生机。
　　他就是这么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几个人沉默不语地走着楼梯，从这里走到一楼不过两分钟的事情，他们却迟迟见不到另外一扇安全通道的门。
　　“鬼打墙。”
　　这里的人都是有经验的，面对这种情况没有人露出太多恐慌表情。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三个字，他们顺势就停下了。
　　冯司扯了下嘴角：“我可以画符离开这里。”
　　他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点自信。
　　可下一秒却听见唐潇疑惑地嗯了一声：“一个鬼打墙还需要特意画符吗？”
　　“你疯了不成？”冯司咬紧牙关，忽地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屑，“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
　　当然不可能，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故意为难唐潇，打压一下这年轻人的锐气。
　　终于找到机会重新将自己置于指挥位置，他迫不及待就想给带路的唐潇一个难堪。
　　唐潇轻轻用针戳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粒露珠大小的血珠子画在额头上，火红的凤凰成型，张开的翅膀宛如拥有了自己生命一般栩栩如生。
　　他头也不回：“跟着我。”
　　王月和王阳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选择了跟在身后。
　　冯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额头上的凤凰，嘴上功夫依旧：“你从哪里学来的戏法，不会以为真的能这么简单就破了这鬼打墙吧，就算是我也是画了一晚上的功夫画符才……”
　　有了破开鬼遮眼能力的火凤凰后，这段楼梯就变得很短，他们几个人腿长又利落，很快就走到了一楼，看到了属于一楼标志的安全大门。
　　甚至不等冯司将话说完，鬼打墙就结束了。
　　像是有几个硕大的巴掌猛地落到自己脸上，冯司感觉脸上有一阵无声的疼痛，火辣辣地让他恨不得此时找一条缝钻进去。
　　刚刚说出来的话全都变成回旋镖落在自己身上，他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此时现场没有人有功夫理他，唐潇的手指被黎渡突然攥住。
　　在青年清澈而又茫然的视线下，男人低头轻轻用唇碰了一下，灰绿色的眸中出现了极力遏制后扭曲的情感。
　　心疼和欲望交织在一起。
　　变成十分复杂的糅杂情绪。
　　“不要扎自己。”
　　黎渡粗喘了一口气，在自带回声混响的楼道里显得十分性.感。
　　青年身上原本对于他来说就过于香甜的气息，随着这一点点血液的溢出，更加浓烈了，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黎渡的视线模糊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张口轻轻含住了唐潇的手指。
　　舔舐上了已经彻底恢复的指腹，试图从上面摄取一丝丝血的味道。
　　“唔。”
　　唐潇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狗狗眼睁得圆圆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咬了。


第35章 公主抱
　　黎渡眼中闪过一瞬的餍足, 可是很快那抹细微的血腥味就散开再也吸吮不出来，眼底的欲望翻涌, 再次露出点野兽般的掠夺姿态。
　　青筋在额上浮现一瞬, 男人瞳孔缩了又缩，才终于在唐潇小声的惊讶中压下扭曲的情感。
　　他盯着唐潇：“对不起。”
　　像是知道自己失态了一般，他抬起头露出棱角分明的脸。
　　嘴上说着抱歉, 手却依旧握着唐潇的手指没有松开。
　　“……我不痛的。”唐潇有几分无措, 他眨了眨眼顿了一会才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脸上的温度在不断上升，最后连耳朵根都红了。
　　邻居有些奇怪。
　　带着厚重滤镜的大脑有一瞬间清醒，现状却不允许他多想，唐潇逼迫自己将大脑清空, 继续面对面前这扇关紧的大门。
　　只要推开它，后面就是公司一楼大厅。
　　冯司刚刚被打了脸，此时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总算是老实了下来，不敢开口。
　　双子也站在一旁看着，所有人都等着唐潇推开那扇门。
　　【后面全是影子鬼。】
　　手串里的鸽眼突然在他脑海中发出声音。
　　【你说的对，这个公司除了你们以外已经没有活人了。】
　　鸽眼心情复杂, 就在刚刚，它感觉到这里的鬼都卸下了伪装，将气息暴露了出来。
　　看样子是势必要将这几个人杀死, 留下他们的影子取代。
　　而这么浓烈的影子鬼气息也终于刺激它想起了一些事情。
　　鸽眼：【影子鬼是有一位本神的，那是它们的母体, 只有本神死了, 这些影子鬼才会跟着一起逝去，不然就算你杀死再多影子鬼也没用。】
　　本神还在, 就能源源不断创造人类的替代品。
　　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也被取代。
　　“真恶心。”唐潇小声喃喃了一句，而后抬起手推开了那扇大门。
　　齐刷刷的目光看了过来。
　　大厅上原本所有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弧度完全一致地向上，眼睛却没有丝毫弯下，冷冰冰的眼眸中没有笑意。
　　“你们来了啊。”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人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身后所有人都跟着重复。
　　“你们来了啊。”
　　一群不一样的音色，语调、语速和语气却分毫不差，重迭在一起显得空洞又诡谲。
　　他们再次齐声开口：“欢迎你们加入我们。”
　　“欢迎、欢迎……”
　　他们说着话，突然抬起脚一起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脸上笑容不变。
　　冯司边后退边扭头朝王月吼：“他妈的，他们都被取代了！！求援信号还是发不出去吗？”
　　王月一脸为难：“已经形成高级鬼域，我们早就联系不上外面。”
　　王阳看起来冷静许多：“我们已经和外面断联这么久，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
　　唐潇：“嗯，陆队应该已经在外面想办法了。”
　　听到死对头的名字，冯司脸上神经再次抽动：“呵，等他过来，我们早就都被取代了！”
　　他发了疯地从口袋里掏出枪，对着每个朝他们笑得毛骨悚然的人。
　　可是枪口只能对准一个人，这里有数不清的笑脸。
　　唐潇若有所思：“你们觉得这些影子鬼取代我们是为了什么？”
　　王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冷静得过了头，居然在面对一大群鬼步步紧逼的情况下还在思考别的。
　　砰。
　　一声枪响，冯司最先扣动了扳机，子弹穿透最近的影子鬼。
　　被穿透的额头流出温热的鲜血，和人类无异，唯独那张脸上却依旧带着笑。
　　她不再往前走了，卡壳般断断续续开口：“欢、欢迎加、加入我们。”
　　说完这句话就倒下了。
　　身后的影子鬼没有恐惧，他们加快了步伐逼着这群人类不得不退回刚刚的楼梯通道。
　　王阳受不了，他大喊：“他们取代我们不就是为了打入特殊管理局的内部！”
　　只要在这里将他们杀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他们。
　　而后等鬼域解开再对外面的人说，属于他们的影子鬼想取代他们，却被他们反杀了。
　　反正以现代的仪器，分辨不出来这些鬼和活人的区别。
　　冯司作为第二支队的队长，带领他们突破一个刚形成的S鬼域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等到他们身死后，这些鬼想要怎么编造都可以。
　　唐潇默默叹了口气：“你把特殊管理局里的其他人都当成笨蛋了？”
　　从鬼域离开后，不管还是不是他们，都注定会被怀疑，除非影子鬼彻底消亡。
　　想要打入内部，用这么高调的手法无疑是故意在转移目光。
　　恐怕目的是为了掩饰真正即将被取代的特殊管理局内部人员。
　　心脏加速了一拍，唐潇皱起眉突然觉得眼前有一条线，即将连接起来。
　　“成为我们！”突然面前的邪祟疯了般大喊，朝着他们猛地扑过来。
　　“啊！”王月一个不小心被扑倒。
　　王阳连开几枪才没有让她被顺势冲上来的影子鬼围住。
　　趴在她身上的那人已经伸出手掐住了王月的脖子，短短几秒就让她脸色急速涨红。
　　“救救她！快救她！”王阳被几个影子鬼挡住前进不了，只能朝距离王月最近的冯司求助。
　　冯司开枪打死抓住自己一只腿的影子鬼，数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子弹，面色惨白：“我不行。”
　　他看着面前一群丧尸般的不断往前涌的人，终于彻底卸下伪装，转身拔腿就跑。
　　他一直都躲在最后，现在逃起来，速度也是最快的，很快就顺着往上的楼梯不见了人影。
　　王月痛苦地伸出手，指甲在地上摩挲发出难听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高踢腿踹中了影子鬼的腹部，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唐潇帮她补了一刀，鲜血溅上脸颊，他眼眨也不眨。
　　王月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还没有缓过来就被终于跑过来的王阳一把拉起。
　　王阳：“快跑啊姐！”
　　他推了把王月，自己到了最后面。
　　唐潇也想跟着走，却突然感觉一股力度顺着腿弯处而起，然后身体轻了一下，就被抱了起来。
　　作为一个男生，被公主抱本该显得十分别扭，可那放在腰部往上的大掌却将劲瘦的腰肢显得十分纤细，男人高大的身材和宽厚的肩膀一下子将他衬托得小了些。
　　远看着，他正正好的嵌入黎渡的怀抱。
　　“唔！”唐潇像受惊的幼崽炸毛，他下意识挣脱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
　　只有在黎渡面前时，他才会显出和同龄人一样的稚嫩一面，显得手足无措。
　　没有了一直平静的表情，唐潇圆溜溜的狗狗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赫然和惊讶。
　　黎渡收紧了一点力度，抱着他往上跑轻松得像是没有半点负重，他声音带着点轻哄：“你受伤了。”
　　唐潇脸腾的一下又红了，跟个小西红柿一般，头上的呆毛直愣愣翘起一点：“我、我可以自己跑的。”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好像是刚刚过去顺手帮了王月一把的时候，轻轻崴了下脚，可是完全不痛，根本称不上受伤。
　　黎渡误会了。
　　但他是好意的。
　　唐潇绷着张小脸想，发现对方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干脆自暴自弃地将头埋在男人的肩颈处。
　　清清冷冷的味道顺着呼吸传入心肺之中，像是要用这股专属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都染透这个味道。
　　唐潇从来没有被这样抱过。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他会用这种姿势抱自己的小狗。
　　至于被别人拥抱，他只能在远处看着。
　　那些被称之为正常的小孩一个个被领养人抱走，院长却不允许他靠近。
　　因为他不是“正常”的。
　　他曾经为了自己被虐杀的小狗，差点杀死福利院的孩子。
　　所以他不配拥有在福利院那本就稀薄的温情。
　　现在却有人坚定地将他抱了起来。
　　以保护者的姿态。
　　唐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似乎都有一瞬放松。
　　直到跑到没什么人的四楼，黎渡随便找了间茶水间进去，将门反锁后才将他放到椅子上坐着。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对待着极其珍贵的宝物。
　　唐潇坐在椅子上，有些愣愣地仰起头：“黎渡……”
　　他的眼睛闪了闪，一些回忆以碎片化的形式涌上。
　　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当初被黎渡捡回小区的场景。
　　当初还没有成年的他偷跑出了福利院，只能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大街上走，不能向其他人求助，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送回去。
　　最后是黎渡发现了饿着肚子坐在街边发呆的他。
　　当时他觉得自己像只无家可归又脏兮兮的流浪猫，被黎渡带回小区找了个空房子丢进去。
　　小区一开始有些奇怪，有莫名其妙的规则和总是重复遇到问题的住户，但是每个人都将他当做了小区里的一员，再也没有人觉得他是不正常的。
　　说是养，其实是也不全然是。
　　黎渡没有领养他的意思，只是帮他解决了住的地方和户口问题，很快就因为工作问题出了远门。
　　为了不饿肚子，唐潇十分努力地帮小区邻居的忙，最后邻居们都习惯性投喂他，他才终于在幸福小区顺利安居下来。
　　也许是仰着头看过来的样子过于乖巧，黎渡柔和了目光，抬起手用帕子将唐潇脸上沾到的鲜血擦拭掉。
　　像是在给调皮的小猫擦脸。
　　唐潇觉得脸被擦得有点痛，不自觉眯起眼睛，错过了男人眼底此时浓烈到几乎拥有实质的占有欲。


第36章 这对恶人
　　上万块的帕子染了血被随意地丢弃到一旁, 黎渡半蹲下身在唐潇面前，宛如一个骑士：“我看看你的脚踝。”
　　只是这个骑士的动作有些冒犯, 分明是俯身臣服的姿态, 周身气场的侵略性却没有减少半分。
　　唐潇觉得脸又有莫名其妙发烫的征兆，赶紧摇头拒绝：“我真的没事！”
　　防止对方不相信，他干脆站到地上跳了跳又蹦了蹦。
　　黎渡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嗯。”
　　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唐潇轻轻松了口气, 他看向周围环境皱了皱眉：“我们得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茶水间的外面十分安静, 在刚刚有些混乱的撤退中，他们也和其他三个人走散了。
　　黎渡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视线紧紧锁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十分享受着和唐潇单独在一起的时间，终于没了其他烦人的存在。
　　唐潇正在研究眼前这扇窗户, 猝不及防感觉到头顶被摸了摸，呆毛也被顺了下去，只是很快又顽强的翘起。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到黎渡收回去的手时下意识对他弯了弯眼睛。
　　“没事的。”唐潇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很快就能离开了。”
　　心脏像是被某种东西狠狠击中，黎渡瞳孔缩紧一瞬：“……嗯。”
　　太可爱了。
　　好想再咬一口。
　　灰绿色的眸子一错不错看着唐潇白皙的后颈，理智和情绪争锋相对,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他怕自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将自己的人类吃掉。
　　性.感的喉结动了动，黎渡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遏制住的情感被压抑到极致。
　　……
　　“赫赫、赫赫……”冯司大口喘着气。
　　他看到了眼前属于六楼的大门, 咬着牙用力推开。
　　想象中空荡荡的场景没有出现, 六楼的办公室之中也坐满了人。
　　计算机的光打在每个人脸上，显得有些过于寂静。
　　而他的闯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每个人都在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相比起楼下，这里显得正常许多。
　　冯司咬紧牙关，握着枪不敢松。
　　他觉得这些人也是鬼。
　　黑漆漆的枪口很快举起对准了他们，有人发现了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在干嘛？”
　　“你想做什么？”
　　办公室里的人有些疑惑又害怕的看着他。
　　在安全的国内，绝大多数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会先迟疑，毕竟枪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于是没有人尖叫也没有人奔跑，他们只是不安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奇怪新职工。
　　看着办公室里这群人惶惶的面孔，冯司开始犹豫。
　　老白和抽子的活动范围一直在这栋办公楼的下面几层，也许楼上的人确实没有被替换，他们可能还是人类。
　　冯司大吼：“所有人，都给我站到那个角落去。”
　　有人莫名其妙地站起来，也有人坐在自己工位警惕又不满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样的反应过于真实了，面对一群普通人，冯司心中的恐惧散了一大半，他开枪射击了下地面：“快！”
　　子弹弹起的碎片溅到了距离最近的人身上，很快就溢出鲜血，办公室里的人发现这居然是真家伙，终于开始感到恐慌，尖叫声此起彼伏。
　　“过去！都过去！”冯司开枪只是为了震慑他们，现在每颗子弹都十分珍贵，他舍不得再扣动扳机，只能不断赶羊一般将他们赶到角落里去。
　　一群人都挤在边角，惊恐的看着他。
　　冯司举着枪靠近，枪口一一对过去，每个被指到的人脸上都露出无比害怕的表情，神色不似作伪。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低着头带着帽子和口罩的人。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阵不安。
　　这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将枪对准了那个人；“你，低着头做什么？”
　　对方这才慢慢地将头抬起，露出一双他十分熟悉的眼睛。
　　冯司的双手开始止不住颤抖，凉意顺着心脏处开始蔓延至全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口罩和帽子都被摘了下来，那张和他完全一致的脸对他缓缓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欢迎。”
　　“草！”
　　冯司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开枪，却被其他人缠住。
　　刚刚还面露惊恐的众人，现在都带着统一的诡异微笑对着他，手脚相拥地抱着他，将他拉入人群之中。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后，没有子弹了。
　　鲜血混杂着难闻的腥味涌上鼻腔，冯司痛苦地被“冯司”掐住了脖子。
　　“欢迎成为我。”另一个“冯司”对他笑着，掐着他的手像是突然变成了黑洞一般开始和他血肉相融，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开始“融合”。
　　冯司的小半个身子都要被吸收过去，求生欲使他肾上激素高涨，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臂从相融的地方撕下，皮肉分离的声音响起，手臂上的一层皮就这样被撕了下来，露出里面血红的肉。
　　疼痛刺激得他大脑又清晰了几分，他将手伸入自己的衣领里拽出一个平安符。
　　里面藏着的是一小块骸核碎片。
　　只有不到半个小拇指指甲那么大，却是他最后保命的手段。
　　被倒出来的骸核碎片一出来，原本围着他的影子鬼纷纷痛苦地散开，不敢再靠近。
　　冯司趁机将碎片塞入面前这个假冯司口中。
　　“冯司”顿时瞪大了眼睛，鲜血从口鼻眼耳中喷涌而出。
　　被喂了骸核几秒后，他就直接爆体，血肉喷溅得到处都是。
　　冯司成了个血人，一阵恶心从胃里反了上来，但是没有时间给他再多干呕，他只能快速推开面前的所有人拔腿疯狂往安全的地方跑。
　　一直到躲进了厕所，视线里才终于没有人了。
　　他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身上的痕迹，见洗不掉多少，干脆躲入了厕所隔间之中，宛如一滩烂泥坐在里面。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鬼，是鬼又来了。
　　冯司死死盯着隔间下方的缝隙，一双女士的鞋子出现在那。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冯队？冯队你在里面吗？”
　　叩叩叩。
　　厕所隔间的门被敲了敲。
　　王月？
　　是王月的声音！
　　听到下属的声音后，冯司眼中爆发出一丝激动，他快速站起来贴到门上，在即将打开门的一瞬有所犹豫:“你弟弟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王月焦急地摇头:“刚刚他为了掩护我走散了。”
　　冯司彻底放心了，他打开门，身上血淋淋的样子吓到了王月。
　　她捂住嘴:“冯队，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给你找药。”
　　他的两条手臂上的皮肉都被腐蚀，看起来十分恐怖。
　　冯司跟在她身后:“你知道哪里有药？”
　　王月点头:“嗯，我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藏了医药箱。”
　　他们走在走廊之中，不知为何这里的鬼又都不见了，现在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安静的时候，疼痛愈发明显。
　　冯司只能继续说话，他将刚刚的经历说出来，看着背对自己的王月，突然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躲在那的？”
　　这个问题出来的一瞬，他的瞳孔一点点溃散开，后知后觉的违和感终于爬了上来，最后形成强烈叫嚣的恐惧。
　　王月好似有所觉一般停下来脚步，一点点回过头，脸上挂着和那群鬼没有任何差别的微笑:“你猜啊。”
　　…
　　唐潇疑惑地抬起头:“刚刚是不是有冯司的惨叫传来？”
　　黎渡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对于别人的遇害不感兴趣。
　　唐潇叹了口气，加快了寻找出口的速度。
　　可是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可以离开的出口。
　　他偷偷敲了下手串:“你知道怎么离开吗？”
　　难得被提问，鸽眼顿时打了鸡血一样开口:【鬼域都是有开启者的，开启者只能待在鬼域里，只要能找到这个公司里开启鬼域的鬼，杀死它就可以离开。】
　　唐潇若有所思:“你说的本神也在这里吗？”
　　【大概率不在。】
　　【这种S级邪祟都会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不会轻易将自己是鬼暴露出来。】
　　唐潇心往下沉了沉，心中怀疑的那个人逐渐具象化。
　　如果真的是他……
　　现在的目的是离开这里，他没有继续往下深想。
　　唐潇再次推开一扇门，这次里面居然有人正在缠斗。
　　“嗯？”他疑惑的看过去，发现是两个王阳。
　　其中一个正掐着另外一个的脖子，听到声音后纷纷回头。
　　“唐、唐潇……”在底下被掐住脖子的王阳发出求救，“帮帮我，他是鬼。”
　　而掐着他的人力度骤然变大，怒吼道:“闭嘴！你才是那个鬼！”
　　唐潇回头看了眼黎渡，男人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轻轻松松分开了他们。
　　两个王阳瞪着彼此谁也不让谁，却迫于黎渡身上那阵压迫感而不敢动。
　　“你们谁是真的？”
　　“我是！”
　　“当然是我！”
　　唐潇露出无奈的表情。
　　黎渡语气淡淡的:“都很麻烦，一起杀了吧。”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决定晚上吃什么。
　　比恶鬼还像鬼。
　　两个王阳匪夷所思地看着男人，觉得他一定也被替换了。
　　他们看向唐潇，想看看面对身边明显不正常的男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唐潇眨巴了下眼睛，思索片刻:“唔，有点道理。”
　　两个王阳:“……”
　　这对恶人！！


第37章 什么时候暴露的
　　两个王阳互相干瞪着眼的时候, 突然手上一痛。
　　唐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捆绳子将他们双手绑在了一起。
　　“就这样吧。”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在找到办法分出你们之前, 谁敢对对方下手, 就默认是鬼。”
　　唐潇看着他们的眼眸凌厉了几分，原本被柔和圆眼削弱的淡漠感变得清晰了几分，清冷感带着疏远透出。
　　两个王阳都不说话了。
　　他们看得出对方并不是在商量, 更不是玩笑, 而是认真的。
　　他真的会杀死先动手的那一个。
　　绳子的另一端原是在唐潇手上牵着的，黎渡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两个“恶人”就这样明晃晃牵着他们往楼下走。
　　刚刚追着他们的影子鬼分散去了其他楼层找人，一楼大厅反而变得安全了。
　　“你们在做什么！？”
　　在逛了一圈都找不到出口后，王月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脸怔愣的看着自己被绑住的弟弟, 几秒后第一反应就冲过来想要抢夺绳子。
　　黎渡一只手就将她拿出的匕首击落在地上，速度快到甚至没人看得清，冷兵器和地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就传来了。
　　他淡然地瞥了眼王月，对方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像是被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猛兽，骨子里被压制的感觉使恐惧布上瞳孔。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知道是哪个王阳开了口，两个人都面露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王月眼眶微微发红，完全没了之前在特殊管理局高高在上的样子，头发丝凌乱的落下。
　　盯着两个弟弟几秒后, 她才声音干涩的开口：“为什么绑着我弟弟。”
　　唐潇：“你能分出哪个是你弟弟？”
　　王月不说话了，她的视线在两个王阳身上交换着, 咬着牙问了几个问题, 可随着他们近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其中一个王阳勉强笑了一声：“没事的姐。”
　　另一个王阳将身上的伤遮了遮没有说话。
　　唐潇将话题转开：“对了, 你有见到冯司吗？”
　　“没有。”王月下意识摇头，“从刚刚走散后，我就没有见到冯队。”
　　【她在撒谎。】
　　鸽眼大喊：【她身上有冯司的血腥味。】
　　唐潇眨了眨眼，没有露出一点异样，手指却轻轻点了点手串示意自己知道了。
　　鸽眼十分激动，有一种自己终于帮上忙的感觉。
　　大眼睛鼓溜溜转了几圈，油然升起自豪感。
　　唐潇：“我怀疑这个公司里有一个鬼域的开启者，我们要杀掉它。”
　　“老白和抽子。”王月立刻回答，“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开启者。”
　　唐潇微微挑眉：“为什么断定是他们？”
　　王月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解：“他们是最初被替代的人，当然这一切的源头都应该在他们身上。”
　　演技真好。
　　唐潇眼底闪过一抹光，，面上表情不变，仿佛跟着她的话也陷入了思考。
　　他并不是无条件相信鸽眼。
　　在它说出来之前，他便觉得王月的言行举止怪怪的。
　　现在只是坐实了猜想。
　　“王月”前面看似在相信冯司和弟弟之间为难，实际上她两个人都若有若无地“怀疑”了一下，先是站在王阳这边不信任后来出现的上司，可又在两个人矛盾激发最深的时候提了一句，自己确实不是无时无刻和王阳在一起。
　　宛如无意，实际上是在煽风点火。
　　最大的破绽，是她刚刚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和王阳走散。
　　他不觉得王月是好人，唯独对他们姐弟之间经历过多次生死的羁绊不怀疑。
　　真正的王月怎么可能让自己受伤的弟弟断后。
　　哪怕是被推着走，也会回头拉上他。
　　有些事情，得旁观者才能看得清。
　　以“王月”这个高模仿度，真正的她恐怕已经遇害。
　　只有本体死了，影子鬼才能彻底融合取代。
　　唐潇思考的时候，有一些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动作，抿唇或者是多眨几次眼。
　　这幅冷静认真的样子引得黎渡几乎是入迷了般痴痴看着。
　　真可爱啊。
　　黎渡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白皙的脸颊。
　　软软的一下陷了进去。
　　好想舔一口。
　　男人的瞳孔轻轻收缩一瞬。
　　唐潇疑惑地看过去时又恢复原状。
　　唐潇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还有血迹吗？”
　　黎渡呼吸沉重：“没有。”
　　“王月”看不下去了，她有些着急地打断：“我们先去找到老白和抽子，杀死他们就能打破鬼域了。”
　　唐潇眨眨眼，好似被说服：“好啊。”
　　他们往楼上走，期间唐潇不忘记时刻提醒让黎渡走到自己身边。
　　看着努力保护自己的人类，黎渡心中再次出现一丝被羽毛轻蹭的痒意。
　　像是独自在丛林行走久的老虎，有一天突然被一只还没有自己爪子大的小猫窜出来保护了。
　　小猫炸着毛挡在他前面，棉花糖一样的身体想挡住那些恐怖的邪祟，却将尾巴高高竖起，信任地用后背对着他。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掌握了一点钓唐潇的诀窍。
　　于是故意走着走着就离队伍慢了两步。
　　几次之后，唐潇就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看着两个人再次交握到一起的双手，黎渡的眼中闪过一丝餍足。
　　腹中隐隐的饥饿感也被满足，一直得不到某种东西的躁动感稍稍被安抚下来。
　　黎渡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那么想吃了唐潇，却又会因为对方主动的肌肤相亲而感到满足。
　　也许自己并不只是想要吃掉他。
　　一直以来模模糊糊的概念，开始有了新的冲击。
　　男人垂眸看着被自己包裹住的小手，若有所思。
　　他们走到二楼，再次无言了一阵。
　　这里的邪祟性情不定，现在又再次维护起原本的样子，每个鬼忙忙碌碌的干活，偶尔之间也会交流，跟人类一样寒暄着。
　　完全按着公司之前的行动轨迹继续下去，甚至还有人拿着电话联系外面的客户。
　　电话另外一头的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大白天跟他沟通的乙方会是鬼。
　　分明是一派“祥和”的样子，唐潇只觉得一阵恶寒。
　　太恶心了。
　　这些邪祟分明没有血淋淋的样子也没有阴冷恐怖的气息，却无孔不入地冲击着你的意志，让你产生这一切好似正常的错觉。
　　他们想要将你同化。
　　被杀死的恐惧远远不及被取代的恐怖。
　　身边的人也会因为你而死亡。
　　这个公司这么多人，也许一开始也有人感到一丝丝违和感。
　　可是最终都被表面所欺骗。
　　他们躲着其他人，绕了下路走到老白和抽子的工位，却没有看到他们。
　　上面还摆放着文件，仿佛前不久有人在这里办公。
　　“王月”冷笑一声：“果然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一定是躲起来了。”
　　有个王阳开口：“去其他楼层找找？”
　　另一个王阳紧随其后冷冷道：“不能保证其他楼层是安全的。”
　　“我们贸然上二楼已经很危险，还是先找到冯队再说……”
　　“你怎么保证找到的冯队是真的？他自己都亲口承认看到过你和一个自己的鬼。”
　　“我不是鬼！”王阳喊着打断他。
　　两个人再次剑拔弩张。
　　唐潇突然动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一举一动都在引人注意。
　　他一有所行动，几个人下意识都停下了争吵看向他。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一个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邪祟面前，歪了下头问：“你好，请问见过那两个人吗？”
　　他指了下他们的工位。
　　两个王阳冷吸一口气，眼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字：他是不是疯了。
　　居然在鬼窝里去问鬼！！
　　他们看着唐潇，甚至怀疑他在下一秒就会被前面的那个伪装成.人的鬼杀死。
　　没想到那个鬼只是盯着他几秒，随后就露出了个友善的笑容：“他们好像被主管叫走了。”
　　“原来在主管那里啊。”唐潇拉长尾音，慢吞吞重复。
　　唐潇朝他们耸耸肩：“走吧。”
　　王阳惊悚地看着他，喃喃：“你还真是个疯子。”
　　他身边的王阳露出有些不服的表情：“鬼随便说的话你也相信？”
　　唐潇：“你觉得这些鬼为什么要模仿人类？”
　　“因为……”王阳一时之间卡了壳，“为了繁衍。”
　　“只是这个理由吗？”唐潇弯了弯眼睛，“特殊管理局的培训课上教过，邪祟都是有执念的。”
　　在这之前他也一直认为影子鬼的执念就是繁衍。
　　现在有了新的角度，见解也就不一样了。
　　没回答的王阳有些暴躁：“不管为了什么，我们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被困住这里的时间越长，求生机会就越渺茫。”
　　唐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少数服从多数，走吧。”
　　主管独立的办公室距离这里不远，很快他们就到了，为首的王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伸出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里面没有人响应。
　　王月慢慢放下手：“其实我从刚刚开始一直有一个疑问。”
　　“什么……”
　　距离她最近的王阳声音戛然而止，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腰间传来一股凉意，一把蝴蝶刀抵在后腰，轻而易举没入了一部分进去。
　　“王月”将刀又插进一部分，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她猛地回头，布满红血丝的瞳孔盯着唐潇。


第38章 “别害怕我。”
　　“……姐？”
　　在王阳不可置信的视线下。
　　“王月”将刀捅得更深了一点。
　　鲜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阴冷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王月”的嘴角一点点提起。
　　从刚刚开始他们重逢碰面，唐潇就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 没有将后背露出来, 维持着随时可以防备的姿态，让她找不到半点下暗手的机会。
　　“王月”嘴角停在一个诡异的弧度，直直盯着面前的人类。
　　唐潇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露出害怕忌惮的神情, 而是眨巴眨巴眼睛平静道:“果然, 冯司和王阳都出现了替身，你怎么可能没有。”
　　这三个人的影子鬼大概是同一个时间出现的，只是王月的运气不好，已经被下手了。
　　“王月”脸上毛骨悚然的微笑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看来你并不想救他。”
　　王阳还处在震惊之中缓不过神, 另外一个假王阳已经开始给自己解绳子。
　　“王阳”冷冷不满地看着“王月”:“你来得太晚了。”
　　“王阳”揉了一下刚刚被掐住的脖子，疼痛的感觉使他面目扭曲。
　　“王月”:“去处理了一下冯队。”
　　她语气甚至依旧恭敬，仿佛将冯司杀死的不是她。
　　唐潇打断了一下他们:“请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挟持了真王阳，我就会妥协？”
　　“王月”:“这是你们的同伴。”
　　“哦。”唐潇表情十分真诚，“你是指这个从我进入特殊管理局后就时不时阴阳怪气的人吗？”
　　“王月”面色微微一僵，显然她也从记忆中提取到了这一部分。
　　“算了。”她一脚将动弹不得的王阳踹开，露出后面的主管办公室。
　　“王月”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暴露了, 但就剩下你们两个，少抵抗也许能少点痛苦。”
　　王阳后知后觉开始感到疼痛，他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 却无心管自己，嘶吼着问:“你把王月怎么了！？”
　　他浑身发冷, 从未有一天觉得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会如此陌生。
　　一激动, 伤口撕裂流出的血更多了。
　　唐潇瞥了他一眼:“不想真的死了就少说话。”
　　王阳痛苦得青筋都爬上脖子，他眼睁睁看着唐潇掏出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符咒。
　　“你要现场画符？”他有些恍惚, 对王月的牵挂勉强支撑起现在的理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算是冯司本人，要画一张符也需要好几天。”
　　而且画出来的符只能驱除低级的邪祟。
　　即便如此，拥有这种能力的他已经被上面的人十分看重。
　　所以哪怕见过唐潇在鬼打墙时展现的奇迹，他也很难相信这个人来得及现场画符。
　　唐潇疑惑:“画一张符好几天？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在场除了黎渡以外，几个人脸色都变得复杂了几分。
　　“王月”见识过唐潇的能力，也知道黎渡不是一般人，她露出一丝忌惮的神色，终于不再说话，直接用力推开了主管室的门。
　　她脸上的笑容扩散:“我们说影子，复制的不仅是你们的记忆，还有能力。”
　　主管室的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站着的两个“人”。
　　此时正对着他们，其中一个个子高大，只是站在那仿佛隐隐就有股气势上的压迫。
　　啪的一声，主管室的灯被打开，露出两张熟悉的脸。
　　“冯司”和“黎渡”站在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王月”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这就是她最终的底气。
　　哪怕复制品不能完全杀死本体，由她来补刀也足够了。
　　只是可惜，唐潇的影子鬼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然事情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一个黎渡的复制品。
　　这确实是唐潇没想到的。
　　他有些好奇的歪了下头:“真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诶。”
　　黎渡看了一眼，低笑一:“拙劣的仿制品。”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面前的只是一袋不值一提的垃圾。
　　这两个疯子。
　　“王月”不笑了，分明优势该在她这里，内心的不安却在不断扩散。
　　她猛地回头怒斥:“还不动手？”
　　“冯司”缓缓开口:“黎渡还没有接收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黎渡的影子鬼出来得最慢，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壳子，还没有复刻记忆。
　　“那就现在接收，我帮你们拦着他们。”
　　“王月”“王阳”两个鬼顿时挡在他们面前，脸上五官变得狰狞，终于露出属于恶鬼的丑陋模样，分明还是一样的脸，却显得十分恶心。
　　黎渡眸中仿佛有一层灰雾，语气是柔和的，眼底却全是阴翳:“承受我的记忆？”
　　好似听到了极其有趣的话，他唇角往上牵起了一点。
　　承受？
　　“王月”还没有反映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噗哧，像是□□撕裂。
　　一阵凉意从后背传来。
　　安静了至少十秒。
　　王阳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终于承受不住身心的压力晕了过去。
　　“王月”一点点慢慢回过头，瞳孔顿时缩到极致。
　　炸开了。
　　黎渡的影子鬼，像膨胀发物一样在接收记忆的过程中爆炸了，没有任何预兆。
　　“王月”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在发抖:“你、你做了什么？”
　　她第一次感觉到，类似恐惧的情绪。
　　她伸出手往后一摸，崩溃地发现血肉全都溅到身上，黏黏糊糊的都是同伴的碎肉。
　　黎渡轻啧了一声，眉头微微锁起，他并不在乎这些鬼，唯一担心的是唐潇会不会害怕他。
　　养的人类胆子很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也许会更害怕他。
　　好不容易哄得这么亲密……
　　黎渡低头看了眼两个人还牵着的手，眸中的狠厉有一瞬缓和，可接下来就是布满的阴翳，他用了点力，将唐潇拉到自己怀里。
　　内心一直压抑的恶念再次被激发，蠢蠢欲动想毁灭眼前的一切，只需要留下自己的人类。
　　“别害怕我。”
　　他低声在唐潇耳边轻语，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别怕我。”
　　唐潇感觉到那双大掌转而落到自己的腰间，用着不小的力度禁锢而上，圈着他从后面抱着。
　　“黎渡？”
　　察觉到男人情绪不对，唐潇无心去思考那个突然爆炸的影子鬼，他想转过头看看，却突然感到后颈一疼。
　　“唔！”圆圆的狗狗眼顿时睁到最大。
　　唐潇吸了口冷气，他挣扎起来，声音不自觉带上一点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为什么咬我？”
　　和他声音里的安抚不同，黎渡的动作算得上是粗暴，直到一丝血腥味溢出，他才伸出舌头舔舐了下伤口。
　　香味让他几乎失控，可是在听到人类那委屈的尾音后，还是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
　　看着唐潇身上仿佛自己的标记，黎渡像被刺激到一般，瞳孔兴奋地缩成竖线，声音沙哑的开口:“你是不是想画符？”
　　话题太跳跃，唐潇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懵懵地点了头。
　　所有的冷静，在面对失控的黎渡时都化为乌有，他难得露出一些无措。
　　身后男人好似听到了极其有意思的话，他埋头蹭了一下唐潇，而后伸出自己的手，不知道从哪里将唐潇身上藏着的刀翻了出来，对准掌心用力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
　　黎渡完全不掩饰自己变成竖瞳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唐潇，声音里带着诱哄:“用我的血来画符。”
　　尽管是加了骸核能量的匕首，在唐潇愣住的一会功夫里，黎渡的伤口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男人完全不在意再次划下，这次深得几乎贯穿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到唐潇手上。
　　他就这样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包裹住唐潇的手，一点点挪到符纸上。
　　唐潇被烫到一般想往后缩，可是一动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最终还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画完了一张血气的符。
　　他以往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符蕴含了这么恐怖的能量。
　　“再画一张。”黎渡再次举起刀，“我的血你随时都可以用。”
　　像是给主人展示锋利爪子的大猫，带着伤痕气息的血腥迫不及待的、带着侵略性的将执拗阴森的一面赤.裸的撕开，血淋淋地摆在人类面前，等待他的判决。
　　看出了唐潇眼底下意识的抗拒，黎渡瞳孔里的戾气几乎压抑不住，并不是对着他的，而是那个仿制品。
　　但它已经炸成肉泥，黎渡只能伸出手轻轻捧起唐潇的脸，原本就漂亮的脸在沾了血后就变得妖冶几分。
　　“不画了吗？”
　　“不画了。”唐潇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他一把握住男人的手拉了下来。
　　不愿意被自己碰脸吗……
　　黎渡的瞳孔再次缩了一瞬，周身的狠厉气息几乎要溢出。
　　下一秒，冷光一般的杀气突然顿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男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竖瞳之中，映照出青年有些心疼的表情。
　　唐潇握着黎渡受伤的手左右翻看，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显得亲昵的责怪：“不疼吗？”
　　黎渡：“……疼。”
　　大猫将爪子收了回去。


第39章 黎先生不是同类
　　唐潇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包扎, 却发现即便是入骨的伤口，就这么一会的功夫, 也开始恢复了, 很快就只剩下粉色的一小条痕迹。
　　真就验证了那句话，再晚一点治疗伤口就愈合了。
　　黎渡眼中难得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第一次示弱，向着自己养的人类说出这种几乎和撒娇无异的话, 可是却控制不住伤口的愈合。
　　不如直接在腰腹上横划一道贯穿伤。
　　唐潇有些心疼的目光落在他眼里, 几乎和可以让人上瘾的罂粟没有差别。
　　他想要得到更多。
　　黎渡想将手收回，却被呵斥了一声。
　　唐潇的狗狗眼眯起，第一次对着他语气凶狠：“不要再动了，我不需要血了！”
　　“不怕我吗？”黎渡低头，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 “我不是人类，我们不是同类。”
　　唐潇眨眨眼：“哦。”
　　被小区那么多邻居害怕，黎先生不是同类的事情，他早就在心里猜得七七八八了。
　　唐潇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心：“可是你会痛啊。”
　　不管是不是同类，只要黎渡会疼，他就舍不得。
　　至于那个问题，他下意识忽略了。
　　黎渡却从他眼中得到了回答。
　　男人突然笑了。
　　唐潇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开心, 原本就俊气的脸又耀眼了几分。
　　他不明所以眨巴了下狗狗眼，觉得脸有些烫。
　　黎渡还是没忍住强烈的情感，埋入唐潇的脖子又咬了一口。
　　这次小心翼翼地收了犬齿, 没有破皮，只是留下一旦印记。
　　不仅咬了一口, 还舔了一下。
　　唐潇这次反应得很快, 他推开男人：“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坏习惯？”
　　这不是第一次被咬了，他决定凶狠一点拒绝。
　　于是原本就圆顿的眼睛睁得更圆溜溜了几分。
　　黎渡：“一直有。”
　　发现青年并不会因为自己是非人类而厌恶自己时, 男人愈发过分了一点。
　　好想吃掉。
　　黎渡满意地看着唐潇脖子上两个属于自己的牙印。
　　终于从恐惧和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王月”动了下僵硬的手脚，朝身后还幸存着的“冯司”使了个眼神。
　　后者拿着刀悄无声息地靠近，猛地对准黎渡的后心位置。
　　男人没有避开，反倒是站在他对面的唐潇将这一切收入眼中，顿时面若寒霜，两指夹着刚制作好的符纸，如同投掷暗器一般将它飞出去，正正好打在“冯司”眉心。
　　一身凄厉的惨叫过后，甚至不到几秒，诡谲的黑色火焰燃起全身后，“冯司”就变成了一撮黑烟。
　　以前从未见过黑色的火焰，想来是和黎渡的血有关。
　　唐潇有些好奇。
　　可惜眼下的情况紧急，不容得他研究。
　　他只能拿起另外一张符纸快速逼近“王月”面前。
　　“王月”还想继续抵抗，可冷不丁被黎渡扫了一眼，顿时感受到一股有如实质的压迫，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你到底是……”
　　比起S级厉鬼更恐怖百倍的威压铺天盖地而下，压迫得她心脏都开始作痛，几乎要炸开一般，最后几个字像被掐住脖子一般喊不出来。
　　在场大概只有唐潇不受影响。
　　眼看符纸要贴到自己头上了，想到同伴那不留痕迹的死状，“王月”终于从失声中脱离，眼里大量流出眼泪，披着人类的外壳哭得梨花带雨：“等一下，不要祛除我，我可以告诉你老白和抽子的位置。”
　　她上前想要抱住唐潇大腿，被避开后只能狼狈地摔在地上：“你不是想找到这个鬼域的开启者吗，我带你去找就好了，只要你不杀我。”
　　“我可以扮演好王月的身份，我们做一笔交易吧，只要你不杀……”
　　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闪，额头上被贴了个冰冰凉的东西。
　　可是很快那抹清凉就变成了连灵魂都感到恐怖痛楚的灼烧感，她张嘴痛苦嘶吼，脸上的五官消失变成一张假面，最后整个身体都开始湮灭。
　　在最后一刻，她听到唐潇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
　　“鬼域的开启者都很会隐藏自己，怎么可能是老白和抽子这两颗最早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
　　他的猜测没有出错，在“王月”死亡后，周围空气发生了一剎那的扭曲，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有了信号。
　　鬼域被打破，外面的人又能联系进来了。
　　唐潇看了眼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陆则。
　　他回拨过去铃声刚响起一秒就被接了起来。
　　他先和陆则对了暗号，然后才让他多派点人过来清理这一公司的鬼怪。
　　王月死后，这公司里的影子鬼虽多，但都是等级较低的存在。
　　一梭子就能打死。
　　陆则的行动力十分迅速，本人一直都在公司附近埋伏着不敢离开，在收到鬼域消失的消息后，立马带着第一支队的人过来支援。
　　外面火速拉好警戒线，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鱼贯而入。
　　唐潇站在大厅里最显眼的地方，在他脚边是被黎渡以十分嫌弃姿势拖过来还在昏迷的王阳。
　　也是这场行动中除了他们以外唯一的幸存者。
　　陆则身后带着几个人过来，那几个属下一看到他们就举起了枪，眼神充满戒备。
　　“放下。”陆则对自己人呵完后才皱起眉看向他们，“你们先跟我回去一趟特殊管理局。”
　　上面的人不信任唐潇。
　　现在不敢再让他继续行动，需要先监管起来确定他真的是人类。
　　“得先委屈你和你邻居几天。”陆则眼神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歉意。
　　唐潇干脆利落：“不行。”
　　没想到他会突然反骨，陆则有些错愕。
　　唐潇：“陆队，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母体不在这个公司里。”
　　“开启鬼域的不是母体？”陆则面色难看。
　　“开启鬼域的是王月的影子鬼，她才刚被替代，母体不可能是她。”
　　“你在怀疑谁？”
　　唐潇语速很快的说出了那三个字——王楚盛。
　　“赵露露有危险。”唐潇眼神十分冷，“我需要跟你一起找王楚盛。”
　　原本以为安抚王楚盛的工作会相对轻松，没想到却将赵露露推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没猜错的话，赵露露的影子鬼大概早就出现了。
　　只能祈祷她本人还没有被下手，毕竟陆则天天都在和赵露露保持联系，而群里那个一直汇报的赵露露看起来还没有半点异样。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就把赵露露当做朋友了。
　　只要是纳入他自己人的范围里，每个人他都在乎。
　　“陆队，上面的要求是……”旁边有人忍不住提醒。
　　陆则：“让上面的人滚一边去，我才是负责前线的，他们一群人除了躲在后面瞎指挥还能弄明白什么？”
　　他难得直白骂了一回，扭头就走：“走，去找王楚盛。”
　　这便是选择相信的意思了。
　　唐潇露出一点细微的笑意，黎渡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满。
　　不是因为他笑的。
　　真烦人。
　　黎渡眯起眼睛阴冷地看了眼陆则，不过他知道，人类是一种群居生物，把他弄死了，唐潇会不开心的。
　　不开心以后，就更不愿意让自己咬了。
　　不能吃掉，咬和舔总可以吧。
　　黎渡自己代替唐潇同意了。
　　他们坐上了陆则的车，上面因为常年出任务而有些痕迹，陆则坐在驾驶座上猛踩油门：“我又要被罚写报告了。”
　　“把赵露露救出来，让她代你写。”唐潇眨巴了下眼。
　　气氛微微缓和。
　　赶到小区后，赵露露的消息正好发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我在的呀，我一直在这里没走呢。】
　　陆则也看到了消息，他微微摇头：“不确定，口吻确实是和露露一样，但不排除是鬼拿了她的手机回的消息。”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
　　唐潇：“先让她出来，离王楚盛远一点。”
　　话音才落下，手机又收到两条新消息。
　　叮咚。
　　这次是王楚盛的消息。
　　湿哒哒的恶心黏腻气息好似要从手机屏幕里溢出。
　　【唐潇，你为什么怀疑我？】
　　这是之前加上的好友，分明之前一条消息都没有，现在却一下子冒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手机屏幕上猛地开始刷屏，一条接着一条的为什么将屏幕占满。
　　光是看着消息，仿佛就能看到对面那疯癫的样子。
　　陆则也看到了，他脸色骤然沉下：“他怎么知道我们怀疑他？”
　　他们才刚踏入这个小区。
　　唐潇抬头和其中一个居民对上了视线，对方立马低头，匆匆走开。
　　“……”
　　“草。”陆则忍不住又骂了脏字，“这个小区也要封锁起来。”
　　繁殖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不敢想如果没有掐灭根源，后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唐潇深吸一口气，快速的打字给赵露露：【远离王楚盛，现在就出来。】
　　对面没有再回消息了。
　　唐潇抬起头，冷淡的圆眸中出现寒意：“真正的王楚盛在第一天看到的客厅黑影，其实根本不是和自己身高相似的老白，而是他自己的替代品。”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目的就是为了透过其他监视他们的影子鬼传递给母体。
　　他知道对方隔空也可以听到。
　　唐潇：“你自己也说了，深夜不要理会敲门的人。”
　　可是在当时“王楚盛”视角的叙述下，他在第一次听到深夜敲门声的时候，就开了门。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把刀就悬挂在他头顶上等待着落下。
　　他才是第一个被替代的人。


第40章 很珍贵吗
　　陆则瞳孔震了震, 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违和感终于随着唐潇的话彻底浮出水面。
　　他先前陷入了思维怪圈。
　　所有邪祟都厌恶特殊管理局，极力避开他们的行动, 更别提直接找到他们。
　　一个S级的邪祟, 亲自委托他们处理灵异事件，这件事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利用了这样的逆向思维，王楚盛即便是将自己送到他们面前, 也没有人会怀疑报警人就是凶手。
　　恐怕赵露露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 陆则握紧的双拳青筋完全爆出。
　　唐潇以自己推论出的视角缓缓道：“老白和抽子也许在他之前确实听过半夜传来的敲门声，但是他们的房子有猫眼，他们透过猫眼几次发现没人后认为只是恶作剧，却没想到结束了晚班的王楚盛会心大的直接开门。”
　　毕竟王楚盛在这之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也就是这一个深夜开门, 导致了后面的全部悲剧。
　　“我之前就感到奇怪，王楚盛像是被吓疯了，连门都不敢出，却敢一次次打电话报警说自己的室友被替代了？”
　　他分明知道这样只会使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泥沼后继续陷入。
　　原以为是内疚和那仅剩的良心作祟，却没曾想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一切都只是为了打入特殊管理局的内部。
　　只要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牵扯进来的特殊管理人员越多，总有一个会顺利被替换掉。
　　像是蟑螂一般的入侵, 发现一只的时候，往往已经出现一窝。
　　等到高层也被替换，这个国家就完了。
　　唐潇冷笑一声：“其实想要验证他是不是早就被感染了也很简单。”
　　“什么？”
　　“平安符。”
　　陆则稍稍回忆了一下, 很快就从之前的对话中捡出了这个细节。
　　为了扩大真实性防止被拆穿，王楚盛对他们说的话一直是真假参半, 包括当时提到的和室友一起去庙里求了平安符。
　　他们也派人去庙里求证, 确实有这一回事。
　　唐潇：“王楚盛这么害怕，我却没有在他家或是身上找到这个符。”
　　那个符早就被他丢了。
　　他口中在垃圾桶里见到室友们的平安符, 其中早有他的那一个。
　　谎言从一开始就存在。
　　邪祟是不会信奉神明的。
　　他们说着，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刚好看到赵露露气喘吁吁地跑下楼，鞋带都来不及系紧，一脸紧张的表情在看到他们后有一瞬间的松懈：“唐潇，陆队！”
　　她快速跟只兔子一样蹦跶下来，窜到他们面前：“发生什么了？”
　　举起的手机上正是唐潇两分钟前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收到消息的赵露露没有任何怀疑直接下来了，连回复都来不及。
　　唐潇和陆则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看出异样。
　　赵露露歪头，小姑娘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你们真的是陆队和唐潇吗？”
　　陆则：“是。”
　　他言简意赅的将发生了什么说清楚，就见赵露露瞪大了眼睛。
　　“所以王楚盛才是真正第一个被污染的邪祟！？”赵露露急得团团转，“这个小区的人都被替换了吗，他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说着说着，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伸出手指了下自己：“不对，那我怎么没事？”
　　她这些天不但留下来保护王楚盛，还一直给他做心理疏导。
　　按理说她早就该被替换了。
　　说完后，她的表情骤然变得呆滞几分：“陆队，你们是怀疑我吗？”
　　一向开朗活泼的声线中有些颤抖。
　　她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像是在等待审判。
　　唐潇垂下眼，薄薄的眼皮依稀可以窥见淡紫色的血管，精致的眉眼此刻显得有些恹恹，他不太喜欢这种怀疑同伴的戏码。
　　而光是凭借性格和外表，就算是王阳和王月那样的双胞胎都分辨不出真假。
　　至少目前看来，这个赵露露没有任何问题。
　　陆则深吸一口气，还没有开口说话，赵露露就抢先一步：“你们还是把我扣起来吧，我不想现在被遣返特殊管理局。”
　　现在将她送回去监管无疑是最好的，只是赵露露却不愿意。
　　她向来不怕死，一个劲就喜欢往前冲。
　　“……好。”
　　思索片刻后，陆则点了下头。
　　唐潇看着眼前没有异常的赵露露，无声的叹了口气。
　　希望你真的没有出事。
　　哪怕可能性十分微弱。
　　陆则没有真的将赵露露扣住，不愿意限制她的自由，万一她是真的赵露露，遇到危险还能逃跑。
　　他只是将她身上可以伤人的凶器都暂时收了起来。
　　赵露露站在他们中间，这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扼制又被保护的位置。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路上楼都没有遇到阻碍。
　　原以为这里被替换的居民会跳出来保护母体，可是没想到他们只是一直透过窗户和打开条缝的房门观察着他们。
　　这一路上楼，到处都是让人不适的视线。
　　终于他们走到了王楚盛的租房门口，赵露露在后面探出个头：“我刚刚走的时候，他还躲在房间里没出来，这些天他经常躲在房间里拒绝沟通。”
　　她简短的解释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唐潇抬起手：叩叩叩。
　　不疾不徐的三下敲门声，一如当初影子鬼摸到他家里时敲击的节奏一般。
　　只是现在场景和角色都调换了，他们变成了上门压迫的那一方，后者该感到恐惧。
　　陆则掏出加了骸核能量的枪，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敲了几声后没有得到响应，唐潇默默让出了位置。
　　没有言语也无需眼神，黎渡像是收到某种指令，微微往后一步，骤然长腿发力踹在了门把手上。
　　堪称恐怖的爆发力猛烈爆发出巨响，稍稍老旧的门就这样被踢坏了，不堪重击直接破开。
　　男人重新站好，高定的衣服上甚至没什么褶皱，继续沉默地跟在唐潇身后。
　　陆则拿枪的手紧了紧。
　　很强大的力量和瞬发，就算是他也至少要用尽全力踹两三次才有把握将门踢开。
　　他看起来却十分轻松。
　　陆则下意识评估了一下黎渡的实力，推断出对方也是经常锻炼的人。
　　唐潇拉开破破的门，几个人鱼贯进入里面，发现房门居然开了一条缝。
　　王楚盛在里面的床上躺着。
　　他走进去，看了眼王楚盛灰白的奇怪脸色，内心感到一阵诡异。
　　弯腰探了一下对方的脉搏，果不其然没有了跳动。
　　“死了。”
　　陆则抓住他垂在床边的手，面色凝重：“刚死一会，差不多二十分钟。”
　　尸体还没有开始僵硬，是在他们刚进入小区的时候死的。
　　赵露露咕咚地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更加百口莫辩。
　　她用力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刚刚出门前还听到里面有声音呢。”
　　唐潇扒拉了几下王楚盛的尸体，声音听起来自带安抚性的冷静：“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只是个壳子。”
　　他放下了扒开尸体眼皮的手。
　　那些母体的眷属，只能选择一个人类认定成为他。
　　但是作为S级的邪祟，本次案件的一切源头，他不认为母体只能变成一个人。
　　如果真的如此，它一定会更加谨慎。
　　选择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王楚盛作为目标，恐怕就是因为母体随时可以逃跑，寻找下一个目标再替换对方。
　　鸽眼在他脑海中突然开口：【我又想起来了一点，影子鬼的母体替换也需要时间，一般通过寄宿在人类的影子中观察，寻找合适的时机替换。】
　　它十分激动，连带着手串都微微发热。
　　【我的记忆，又补全了一点！】
　　跟在唐潇身边变成了它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本体的它还是分身的它都失去许多记忆，只知道自己原是属于邪神的一颗眼睛。
　　记忆缺失，行动的能力也丧失，唯一留下的就是属于直视邪神时会被洗脑的能力。
　　它想要找到全部记忆，完整自己。
　　在场没有人能听到鸽眼的能力，唐潇被吵得皱了下眉，却从鸽眼激动的言语中发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他朝窗户那边看去。
　　黎渡立马心领神会，将紧闭的窗帘拉开，任由外面的光撒了进来。
　　刺眼的光照到尸体上面。
　　陆则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几秒后骤然发现端倪：“没有影子？”
　　王楚盛的尸体被光照着，也没有影子。
　　“果然只是个壳子。”唐潇看向外面，“小心影子，母体大概会藏在里面。”
　　窗帘拉开后，他们才发现一直关紧的窗户不知道被谁开了条缝。
　　如果真的是影子，这一点缝隙足够对方溜走。
　　陆则和赵露露闻言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黑漆漆的影子，感到一阵寒意，从未觉得这种日常相伴的存在会变得恐怖，现在却像把刀一样悬挂在自己身上。
　　唐潇：“陆队，你能对着影子开枪吗？”
　　陆则摇头：“骸核能量珍贵，不能赌运气。”
　　这小区现在被封锁起来了，但是人数依旧众多，每个人的影子都可能包藏了母体，一个个排查下去，浪费的能量太多。
　　唐潇苦恼地抿下了唇：“不知道符纸能不能起作用。”
　　说到这个，他猛地想起刚刚黎渡发疯的事情，警惕地抬起头看他。
　　深怕他下一秒又抢刀给自己划伤。
　　好在对方没有这个想法，男人只是闪过一丝不解，语气平平中带着几分疑惑：“骸核，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第41章 急报
　　陆则瞥了他一眼, 想说些什么，猛地想起来他只是个普通人。
　　无需知道骸核的存在。
　　只是这个人身手看起来太好了, 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若是换做别人, 也许他已经谋着该如何叫对方加入特殊管理局。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冷若寒霜的男人时，他总是有种不好的直觉, 叫嚣着要离他远些, 也完全没有叫对方加入的意思。
　　陆则沉默了一下，反倒是唐潇开口：“好像是很稀少的东西，希望这次结束有机会我可以去见见。”
　　只有青年开口的时候，黎渡会一错不错盯着听，闻言还点了点头。
　　一副大型犬的样子看得陆则和鸽眼都有些嘴痒, 很想吐槽些什么。
　　唐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耳边突然响起鸽眼的声音。
　　【他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唐潇神情一顿，眼神有一瞬间凌厉，很快又恢复自然。
　　这个母体，十分喜欢这种障眼法的把戏。
　　看似故意留了个窗户误导，实际上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没有离开。
　　会是谁的影子有问题。
　　他微微侧目，不动声色将所有人的影子都看了一圈, 余光突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赵露露的影子之中蠕动了一瞬。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自然。
　　如若不是鸽眼刚刚的提醒，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波动。
　　看样子是从赵露露出门的时候就躲在里面, 她口中的房内出现动静大概也是这个。
　　如果刚刚真的让赵露露先回特殊管理局监管起来，恐怕总部不出几日就会沦陷。
　　唐潇唇角扬起一个有些冷的弧度, 他转身就走：“去将小区的人都排查一遍吧。”
　　陆则皱起眉：“已经让二队的人将这个小区包围起来了。”
　　第二支队的领队刚刚被确定死亡, 现在只能让他当主负责人。
　　现在甚至没时间处理冯司的死亡，所有可调动战力都往本区赶。
　　这个S级邪祟过于特殊, 潜在威胁远远超过预算，上面的人怕出事，频频下发压力。
　　唐潇嗯了一声，他一脸平静地走到赵露露身边，突然抬起手寒光一闪而过，特制的匕首直直扎入她的影子里。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赵露露和陆则错愕地看着一个黑影从她脚底下的影子里猛地动起，挣扎着发出尖叫开始乱窜。
　　唐潇扎得不够深，还真让它挣脱了出来。
　　这一幕十分诡异，像是分裂一般，赵露露出现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颜色淡些，化为勉强的一个人形手脚并用的开始逃跑。
　　分明只是个影子，却叫人看得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即便是在逃跑，对方也不忘要保持人类的样子，好似真将自己当成.人类一般，这种混淆感只让人觉得有几分反胃。
　　陆则只是原地呆滞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暴起上前想抓住影子，可是影子没有实体，他触碰上去后对方轻轻松松就从他手底下溜走。
　　他没有停顿，拔出腰间的配枪直接连开三发。
　　这一次没了影子的遮挡，打在本体上就像触碰到某种肉类发出恶心的噗嗤声音，紫红色的鲜血瞬间溢出，陷入空气中又重新被吸收回去，血液倒流重新维持住了母体的人形。
　　看着对方处心积虑也要维持住人形，唐潇幽幽叹气：“果然，你们影子的执念其实并不是繁衍也不是取代，是真的想成为人类。”
　　一直作为影子观察人类，在阴暗之处真的产生自己是人类的错觉，甚至在他们眼里，人类才是占据了他们身份的存在，所以需要取代。
　　可惜，能够拥有记忆和形态，也永远无法拥有作为智慧种最高级的“情感”。
　　也许是影子鬼看出了唐潇眼中故意流出的丝丝怜悯，像是最高级的嘲讽一巴掌无形地打在它脸上。
　　影子鬼声音中带着愤怒：“我就是，人类。”
　　晦涩的语言，依稀可以听出是王楚盛的声音。
　　连自己的音色都无法拥有，只能剽窃他人的可怜蛋。
　　唐潇眼中的怜悯更加明显，终于成功激怒了对方。
　　原本想逃跑的路线，措不及防发生更改，转而朝着唐潇脸上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正中下怀。
　　唐潇眼睛眨也不眨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一张符纸。
　　上面依旧是用黎渡的鲜血画成的符文。
　　可不等影子鬼靠近，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黎渡眼神一冷抬手替他挡住，手指间出现一瞬间足够湮灭S级邪祟的黑气，下一秒本能被硬生生遏制，他就这样被击中，发出闷哼一声。
　　“黎渡！？”唐潇眼睛睁得圆圆，小狗眼里出现难得的慌乱，他将手上的符纸用力贴到黑影之上，对方瞬间燃起，从黎渡的小臂上掉到地上开始痛苦的翻滚。
　　惨叫声不绝于耳。
　　唐潇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引诱它过来。”
　　没想到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装得太像，连自己人都骗了。
　　黎渡垂眸遮住眸光之中的暗光。
　　来自S级邪祟的全力一击，伤口总算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愈合。
　　他看着围着自己急得团团转的青年，眼里流露出一丝上瘾般的痴迷。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他这样着急地注视着自己，心疼自己。
　　在公司里尝过甜头后，男人已经不满足于只是短暂地吸引对方视线。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烦人的存在干扰青年对自己的注意力。
　　他合该一直看着自己才对。
　　断臂都能面无表情重生的男人，此时因为一道不致命的伤口，疼得额头冷汗冒出。
　　黎渡顺势将头放在唐潇清瘦的颈窝处，闻着青年身上具有安抚作用的味道，男人忍得青筋浮现，才没有再次舔舐上去。
　　唐潇却误会了，以为对方是疼痛难忍，顿时更加无措了几分。
　　耳边传来至少七八发子弹的声音，几乎要将那被燃起来的影子鬼打成筛子，声音才终于消失。
　　陆则开枪的手没有抖，视线却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们。
　　即便是如此，影子鬼也没有马上死亡，它不甘心地想要回到王楚盛的壳子之中，可身上燃起的黑色焰火居然连实体也能烧，引火到了那具早已没了呼吸开始腐败的尸体上，腐肉的臭味传遍整个房间。
　　唐潇屏住呼吸，想过去帮忙，却被黎渡抓住了衣摆。
　　看见对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用力到发白，他彻底停下了过去帮忙的心思。
　　尽管影子鬼被归为S级邪祟，可战斗力却严重不足，恐怖的只是它们繁衍的能力和生存方式，一旦规则被看穿露出本体，就没什么可惧。
　　陆则自己可以处理的，黎渡现在更需要他。
　　唐潇想给黎渡止血，快速扫视一圈拿了一块干净些的布料当做临时的绷带缠住他的手，停下了不断涌出的鲜血。
　　黎渡：“不要浪费，这些血你可以留下做符。”
　　换来了唐潇没什么威慑力的一瞪。
　　黎渡有些无辜地垂眸，实际上兴奋得快起反应。
　　两边都在各忙各的，影子鬼母体张牙舞爪地发出惨叫。
　　“我只是想成为人类，我有什么错？”
　　在最终彻底被烧干净之前，它不甘心地往前扑，还想躲到陆则的影子里，可惜对方举起另一把枪，最后一颗含了骸核能量的子弹发出，像是击中一滩烂泥，瞬间溅起烂臭和腐败的味道。
　　火焰宛如被滴入了油星子，燃得兴旺了几分，而后一点点消失。
　　等到彻底熄火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一小撮符纸烧完后的灰。
　　没有关紧的窗户传来一阵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结束了……？
　　陆则和赵露露愣愣地看着一地的狼藉，随后又缓缓看向正搀扶着邻居的唐潇，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唐潇无心给他们解惑，他还在担心黎渡。
　　刚刚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挡，对方也不至于受伤。
　　陆则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好时机，他想去帮忙：“我来扶，医疗队在外面等着了，先送去总部的医疗中心。”
　　他快速的说完后，伸出的手却被无视了。
　　黎渡看都不看他，只是半依靠在唐潇身上，语气比平常虚弱一些：“不用去医院，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母体不是已经死了吗？
　　唐潇的视线一转，落在了还一脸茫然的赵露露身上。
　　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陆则：“外面的情况是什么？”
　　陆则拿起手机，听完对面说的话后，脸色隐隐沉重。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被黎渡忽略的怪异，他的语气微微发冷：“还是原来的样子。”
　　没有一个替代品消失。
　　唐潇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凉：“母体，还有一部分活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鸽眼本体被杨姐肚子里的鬼婴当做小零嘴咔咔嚼了，但还是有分身逃出，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些S级邪祟有这么难缠。
　　可分身小鸽眼当时是借助了他的手串才逃过一劫，这影子鬼难不成还有其他媒介？
　　“一部分活着……”陆则重复了一遍，脸色不是很好。
　　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几秒后，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向了赵露露。
　　赵露露一惊，委屈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躲到我影子里了。”
　　她伸出手，上面甚至还有没消下去的鸡皮疙瘩。
　　就是在这时，陆则的紧急通话再次响起。
　　下属急切的声音响起：“陆队，我们找到赵露露了。”
　　死寂，再次出现在房间内。


第42章 分裂的母体
　　赵露露颤巍巍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啊？”
　　她猛地咽下口水, 一向干净灵动的瞳孔中流露出丝丝害怕情绪。
　　陆则看了她一眼：“先别恐慌，跟我们去见见。”
　　他们沉默地根据队员的指引往外走, 发现他们口中的第二个赵露露就在王楚盛租房的正上方。
　　一间早已闲置的房间。
　　两个队员守在门口不敢离开, 见到陆则带着熟悉的面孔过来时，脸上表情几乎是见了鬼。
　　“露露？”其中一名和赵露露有过交情的女队员失声喊出。
　　赵露露朝她苦笑了一下，却还是伸出手挥了挥当做招呼。
　　以往每次她们见面, 都会这样打招呼。
　　女队员吓了一跳,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应。
　　当亲眼所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毛骨悚然。
　　就在上一秒，他们甚至就要认定里面的赵露露是真的了。
　　只是现在，两个人都充满疑点。
　　现在外面忙得团团转，所有小区居民都要被隔离起来, 陆则往里看了一眼，对着外面守着的人道：“继续巡逻，盘查每户家里有没有藏人。”
　　“是。”
　　两人很快离开，现场只剩下他们几个。
　　唐潇跟着陆则往里走，视线在触及里面那人时，瞳孔缩了缩。
　　确实也是赵露露没错，但身上却多了很多伤。
　　衣服还是当天他们离开时那一套, 皱巴巴的穿在身上，有一段时间没换的样子。
　　地上散落着一些廉价包装的外卖盒和喝空水的瓶子，数量不多, 大概也就勉强维持着她被关在里面时不会被饿死的状态。
　　手腕脚腕和嘴角上都有伤，其中以手腕最为严重, 被粗糙的麻绳绑了许久, 皮肤破皮肿胀不堪，皮肉往外翻出。
　　而那绳子此时就在她脚边不远处, 看样子是刚被解绑不久。
　　在看到队长和唐潇的那一刻，赵露露眼泪立马浮现在眼眶之中，只不过坚强的没有掉落，她哽咽了一下，声线极力维持稳定：“陆队。”
　　见到信赖的下属这幅模样，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陆则眼中都难掩对邪祟的怒意。
　　被关了好几天的赵露露还想说些什么，仰头却发现了站在他们身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她眼中顿时流露出恨意：“是你。”
　　唐潇：“你见过她？”
　　身后的赵露露立马从震惊中回神，赶紧划清界限：“我没见过她！”
　　椅子上的赵露露猛地起身，恨不得上前打她：“这几天就是你和王楚盛将我关在这里的。”
　　“如果我是邪祟，我早就该杀了你，而不是留你到现在。”
　　赵露露冷冰冰看着她：“因为之前的你还没有完全吸收完我的记忆，你们才没有马上杀死我。”
　　两个赵露露争吵不休，谁都看不出端倪。
　　等到她们终于气咻咻地安静下来，唐潇才轻咳一声：“把母体杀死，替代品自然就会消失了。”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分辨办法。
　　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一瞬间看向第二个赵露露脚下的影子里。
　　她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巨响响起，子弹擦着她脚边准确无误地击中影子。
　　凭借着专门训练过的强大心理素质，第二个赵露露没有发出尖叫，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脸不解：“陆队？”
　　影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身上携带的骸核子弹已经要用完，陆则将枪别回腰间，皱起眉：“抱歉，我以为那小部分母体会藏在你的影子里。”
　　毕竟母体想进入特殊管理局，最好利用的就是两个赵露露。
　　第一个赵露露的影子中藏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却不在这里。
　　比起谁是真的赵露露，更重要的是母体逃脱去了哪里。
　　第二个赵露露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怕自己添乱般闭上嘴不再多问。
　　陆则眉心紧锁：“它该不会已经离开这个小区了吧？”
　　一开始不知道母体居然还能恢复影子形态，外围戒备的人员说不定真的漏过了什么。
　　警戒线和人墙只能挡住人形，拦不住藏在影子中的母体。
　　鸽眼再次发出提醒：【不对，我感知到了气息，它还在这附近，味道十分浓烈。】
　　见证了唐潇的能力，鸽眼变得愈发乖巧卖力。
　　它太想在这个人类身边留下了。
　　那些不断被找回的记忆，也在印证着它的跟随是对的。
　　唐潇轻轻点了下手串表示感谢，眨巴了下眼睛：“母体应该还没有离太远，先不要自乱了阵脚。”
　　陆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嗯。”
　　他知道唐潇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却还是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
　　一直在一边没有开口的黎渡垂眸瞥了眼唐潇带着的手串，似乎有瞬间杀气闪过。
　　鸽眼猛地一紧张，它不知道自己刚刚又哪里惹了这个煞神，只能夹起尾巴做眼球，又不说话了。
　　黎渡收回视线：“你们有没有想过，那部分母体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闻言，唐潇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为什么这么说？”
　　感知到青年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黎渡满意地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奖励。”
　　“什么？”唐潇愣住了。
　　“奖励，如果我替你找到了母体，你会给我什么奖励？”黎渡耐心地再次重复，眼神直勾勾盯着青年因为惊讶微张的小嘴。
　　鸽眼顿时恍然大悟。
　　这天杀的煞神，居然是吃醋了！
　　连对方表示感谢般用手指点点手串都要不满，真是没度量。
　　这种话鸽眼只敢在心里想想，实际上一句话也不敢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面对黎渡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唐潇已经习惯了，他微微疑惑：“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歪头想了一下，自己现在虽然手上有了点闲钱，但是以黎渡那未知的财力，大概还是看不上这点小报酬的。
　　可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到自己身上其他可以报答的东西。
　　黎渡瞳孔因为兴奋而深了深，他背对着其他人，背部肌肉紧绷了些，看起来像是随时出鞘的刀锋般闪着危险气息，将身材纤细些的青年挡得严严实实。
　　他继续用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音量道：“那就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潇觉得先前莫名被咬了地方有些发烫，他伸手摸了一下，很快又放下来：“……好。”
　　他们亲昵地交谈完，黎渡回眸落在两个赵露露的视线中冷意溢出：“你们当中，有一个就是母体部分。”
　　黎渡的话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角度，经过几秒诧异后，唐潇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母体从一开始就想过王楚盛会暴露，分出了一部分将自己作为另一个人？”
　　“嗯。”黎渡摸了摸他的头，“很聪明。”
　　母体可以模仿任何人，不用拘泥于其中一个。
　　反倒是他们的思维差点被绕进去了。
　　陆则：“可是我们怎么确认她们谁是真的。”
　　黎渡语气漠然，眼中隐隐有阴沉与凶戾：“随机杀死一个，运气好赌到母体，事情就解决了。”
　　几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话音落下，室内顿时安静了许多。
　　两个赵露露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滞。
　　唐潇偷偷伸出手掐了一把男人的后腰：“他开玩笑的。”
　　被掐了的男人瞳孔闪了闪。
　　陆则忽略了那股怪异感，表情继续恢复严肃：“唐潇……你刚刚的符可以辨别母体吗？”
　　唐潇：“不行，如果是完全人形的影子鬼，我的符贴上去感知不到鬼气也不会有用的。”
　　他没有否认那符的出处，陆则也知道现在不是过问的好时机，只能将所有疑问先暂时压下，转而问黎渡：“还有别的办法吗？”
　　黎渡没有出声。
　　唐潇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腹肌。
　　黎渡嘴角紧绷一瞬：“嗯，家里养了点通灵性的小动物，可以试试来分辨。”
　　曾经被迫害过、还差点被一口吞掉的鸽眼在手串里忍不住尖叫：【那些只是“通灵性的小动物”吗？】
　　这几个字完全和那些凶兽挂不上钩。
　　唐潇疑惑地眨眨眼：“你是说十号它们？”
　　黎渡：“嗯。”
　　“……”唐潇第一次冒出明显的疑惑，澄澈的双眸中浮现出茫然，“它们只是一群可爱的毛茸茸啊。”
　　鸽眼：【……】
　　黎渡：……
　　没想到，唐潇看穿了小区每一个非人类，唯独对444的那群“小家伙”没有怀疑过半点。


第43章 大好人（一更）
　　不仅唐潇露出怀疑的表情, 陆则第一反应也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陆则语气有些微妙：“你养的宠物？”
　　黎渡没有回应，他低头认真看着唐潇, 好似青年只要点一点头, 立马就能将它们叫来。
　　唐潇：“……陆队长，如果我们现在在这里放弃继续探寻，下场会是什么？”
　　两个赵露露看过来, 脸上表情隐隐有些苍白, 但眼底都透露着一模一样的倔强。
　　看似冷静，实际上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死亡有着天然的恐惧，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有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的彷徨。
　　陆则口干了一瞬, 沉默片刻后才压着声音声音道：“如果我们判断不出来，她就要被送去特殊管理局监管，直到确保这个S级灾厄彻底结束。”
　　结束的手段有很多种。
　　就在刚刚，他觉得黎渡的话残忍而没有实践价值，可当这个设想落到自己这边时，他才恍然记起，为了保证接下来千千万万普通人类的权益, 牺牲赵露露一个人，是上面会做出的决策。
　　对赵露露的监管不会持续太久，这个邪祟拥有变成影子逃跑的能力, 监管不当随时会再次引发一场S级灵异事件。
　　不出几天，被监管的赵露露之一也许就会因为各种意外出事。
　　外面变成鬼的居民没事, 那就只是一场意外, 继续处刑剩下的母体。
　　如果母体的附庸因此死亡，那么真的赵露露才有可能被放出来。
　　同样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期间也许还会受到一些必要的拷问等等。
　　加上那个公司和这个小区居民, 目前确定死亡人数已经近千。
　　而通过同事关系延续出去的具体人数，到现在还没能统计出来。
　　恐怕只有当母体死亡，这些附庸全部跟着消亡，他们才知道在这场事故中有多少人被替代了。
　　通过陆则算不上好的面色，唐潇大概猜测出了什么，他轻轻叹气：“陆队长，我希望你和露露可以选择相信我们一次。”
　　他说的是我们。
　　原本气息稳定的男人再次絮乱了一瞬，呼吸变得粗重两分，肌肉崩得将衣服撑开一些，荷尔蒙仿佛光是从眼神就能流露。
　　犹如盯着心仪的猎物，视线完全锁定着青年白皙的后颈。
　　在对方回头朝自己安抚地笑了笑时，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有片刻收敛，尽管依旧充斥着占有欲。
　　陆则看向赵露露们：“你怎么想的。”
　　“同意。”
　　两个赵露露几乎是异口同声，随后又怒目圆睁看向对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气得红了一些。
　　陆则深吸一口气，拉开她们：“跟我走，我们需要避开其他人。”
　　他见识过了唐潇的不同寻常，也知道他一直隐瞒着什么，只不过既然选择了相信，那就干脆信任到底。
　　换做是别人，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大概已经被他用枪抵着头了。
　　现在却是一群人一起挤在一辆车上。
　　两个赵露露的手都被扣住，其中一个坐在后排，一个坐在副驾驶。
　　陆则打开挡住驾驶座的挡板，又打开了导航，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很快窜到了马路上。
　　在路上的时候，为了方便说悄悄话，唐潇几乎是蜷缩到黎渡怀里。
　　两个当事人完全没意识到举动过于亲昵，赵露露只能非礼勿视地闭上眼睛扭头看车窗外。
　　黎渡伸出手抱紧了一点：“嗯？”
　　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耳朵上，唐潇脸不受控的红了红，他本人却严肃地鼓了下腮帮子，绷起小脸：“我有问题要问你。”
　　黎渡看着他这幅可爱的样子，没忍住露出点笑意：“什么？”
　　唐潇用着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气音：“你正式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之前需要一直出差全世界到处跑，为什么送他的小礼物看起来都很奇怪，为什么养的宠物也不正常……
　　唐潇眯起眼睛。
　　黎渡伸出手顺了顺他的呆毛，将有些乱的碎发压下：“等有机会，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含着几分笑意，说起来酥酥麻麻的仿佛自带磁性混响。
　　得到了保证的青年，一下子被哄好了：“好哦。”
　　唐潇想回去坐好，腰间却突然一紧，低头才发现男人的大掌不知何时禁锢上去，此时正拦着他重新坐正。
　　黎渡目视前方，好似没有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
　　“唔。”唐潇小小的动了动，发现挣扎不开后就放弃了，乖乖被半抱着。
　　直到车子到了幸福小区门口，男人才有几分不舍地松开。
　　幸福小区的牌子摆在那里依旧有几分老旧，生锈的地方看起来血迹斑斑。
　　分明还没有完全天黑，莫名有几分昏暗。
　　保安老头正在保安室里昏昏欲睡，见到他们一群人过来时，视线第一反应落在了陌生人类身上。
　　尤其是陆则，一身正气还穿着职业服，看起来和这个自带灰败气息的老旧小区格格不入。
　　感受到视线，陆则皱起眉看过去，心底感到一阵奇怪的不适。
　　可周围分明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个保安盯着他。
　　保安开了口，口水差点没忍住流下：“小区不允许业主以外的人进入。”
　　他好久没见到别的人类了，看起来很美味。
　　是黎先生送来的夜宵吗？
　　黎渡站在距离保安室最近的地方，曲指敲了下窗：“是我的客人。”
　　源自于绝对的等级压制，保安浑浊的眼珠子转动半圈：“如果是黎先生的客人，只需要登记一下就能进来了。”
　　他低头翻出一张表递出去。
　　陆则拿起笔快速填上他们的名字电话和进入小区的时间。
　　奇怪的是这个表上并不需要登记离开时间。
　　赵露露的事情不容耽误，即便有些古怪，陆则也下意识选择了忽略。
　　“进去吧。”保安接过表后咽了下口水。
　　面对上面只有两个名字，也没有表示疑惑。
　　唐潇在前面带路：“这个小区很老了，不过黎先生是这里的产权主，所以受到租户们的尊敬。”
　　陆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但奇怪的事情并没有马上结束，他们走到一个花坛边的时候，陆则突然听到了一阵阵哭声。
　　他不解地左右看：“你们听到了吗？有小孩在哭。”
　　小诃又蹲着哭了。
　　唐潇眨眨眼：“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太调皮了老是被妈妈教育。”
　　“打小孩可是不行的。”陆则骨子里的正义感让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也有一个八岁的妹妹，这个年纪的小孩……”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愈发强烈的哭声打断。
　　唐潇：“我去哄一下，马上回来。”
　　顺着他离开的地方，陆则只能看到一个男孩的背影，蹲在那里拉着唐潇的衣服说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终于被哄好了，终于不哭了，咯咯笑着还伸出手要拉钩。
　　距离有些远了，陆则看不清，被哭声刺激得烦躁感终于消失。
　　他不知道如果刚刚被哭声引诱过去的是他，大概现在已经成为鬼童的玩具了。
　　小诃全黑的瞳孔逐渐变回正常人的颜色，他捏着唐潇给他的糖，声音有些稚气：“谢谢小唐哥哥。”
　　唐潇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继续回去带路。
　　大抵是人类的气息太过浓重，他们今天在小区里遇到的人格外多。
　　刚走到一楼，就看到一个年迈的身影依靠在那里。
　　陆则看过去，强大的心脏也差点漏跳一拍。
　　那老人居然穿着死人才会穿的寿衣。
　　唐潇看到了他的表情，赶紧解释：“那是林奶奶，她总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偶尔会提前穿上寿衣，还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和一块墓地。”
　　“……”陆则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嗯。”唐潇快步走到林奶奶面前，“您今天怎么这个点出来了。”
　　林奶奶和蔼地笑：“原来是黎先生和小唐啊，我只是想走走。”
　　他们讲话的期间，陆则一直盯着，没有发现半分不正常。
　　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感叹自己居然因为职业病开始疑神疑鬼。
　　如果这个小区真的有事，住在这里的唐潇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继续往楼上走，迎面下来一个带着大篮子的王虎。
　　王虎肥硕的体型看起来吃得又大了几分，原本就狭窄的楼道被他一站就显得更小了。
　　不过他看到黎渡后，立马后退将路让了出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你们先走。”
　　被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真热闹啊，小区里好久没有客人了，要买点我的食物吗？”
　　王虎抬起手拍了拍篮子，他这句话是对着陆则他们的，小眼睛里十分真诚。
　　现在怎么可能有胃口吃东西。
　　陆则和赵露露想也不想的摇头。
　　殊不知这个举动又救了他们一命。
　　王虎耸肩：“好吧。”
　　他带着大篮子离开。
　　唐潇解释：“他一直在小区里流动卖点吃的，虽然东西卖得很贵，但是人不坏的。”
　　人不坏的王虎在不远处遇到了出来丢垃圾的林可儿。
　　林可儿刚好将垃圾袋丢进去，里面蠕动着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她的头发。
　　王虎：“买吗？”
　　“来一个。”林可儿笑得温柔。
　　篮子被打开，一颗温柔还跳动着的心脏被捧出，林可儿的指甲轻轻松松戳上去：“谢谢。”
　　陆则似有所感地回头。
　　唐潇询问他怎么了。
　　陆则摇摇头：“总觉得刚刚那个人的篮子里，有股腥味。”
　　“他自制的食物，口味大概很难吃。”唐潇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露露没忍住开口：“你们小区人都很热情。”
　　唐潇顿时骄傲了起来，小表情有些得意：“当然了，我的邻居都是一群大好人！”


第44章 小心点
　　还没有走进444的门口, 唐潇就听到那群小东西在激动地扒拉门后，大概是闻到了他的味道, 提前跑出来迎接。
　　门被打开, 一群小东西扑了过来将青年围绕。
　　甚至还有一只乌龟慢悠悠地爬到他的脚边，用自己的头慢悠悠地顶他。
　　唐潇没有忽略任何一只，从一号到十号每只都摸了摸头, 还精准叫出了名字。
　　听到编号一般的敷衍名字时, 陆则和赵露露都没忍住偷偷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
　　黎渡并不在意他们的视线，只是有些不满这些凶兽装乖讨巧的黏在青年身边撒娇。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忙，唐潇太久没有过来投喂它们，即便是这次主人的目光肃冷地投下，它们也大着胆子当做没看到。
　　唐潇将最闹腾的十号抱在怀里, 小白狗开开心心地偷偷舔了舔人类若隐若现紫色血管的手背。
　　皮肤嫩到只是被舔了几下，就透着一点红。
　　黎渡这下没有再隐忍，直接伸出手不可置喙地拎着十号的后颈，将它往沙发上一丢。
　　小白狗七荤八素地摔在沙发上发出可怜兮兮的一声嚎叫。
　　唐潇有些心疼地过去检查了一下：“小心点，黎渡。”
　　黎渡：………
　　一只连从十几楼丢下去都不会受伤的凶兽，在人类面前装痛，没出息。
　　男人冷笑一声, 压制住内心横生的戾气。
　　完全忘了就在前不久，他还在青年面前自残示弱。
　　小白狗见好就收，夹起尾巴不再嗷嗷叫。
　　看着这群围着唐潇蹭个不停的宠物, 陆则憋了半天：“这其中真的有能分辨人鬼的动物吗？”
　　事实上这里的一到十号，都有这个能力。
　　影子鬼只能迷惑人类, 无法迷惑其他生物。
　　黎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而是以谈判的口吻道：“陆队长，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的条件。”
　　称呼的是陆队长, 可语气却自然而然透露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带着压迫感袭来。
　　陆则微微握拳：“什么？”
　　他看了眼赵露露，已经决定不管是多么为难的要求，只要能救下差点自己的下属，他都愿意答应。
　　黎渡：“我需要你在接下来对特殊管理局的报告中，不提到我也不提到这个小区的任何事情。”
　　陆则愣了一下，这要求听起来，是一场完全不亏的交换。
　　黎渡：“我指的是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没有危害这个社会，你必须掩护我所做的事情和存在。”
　　这个要求，听起来实在是奇怪……
　　但留给他思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陆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再次看向唐潇。
　　唐潇刚好抬起头和他对视，干净澄澈的双眸依旧透露着他的倒影。
　　陆则心间微动：“好。”
　　他可以不相信黎渡，但他愿意相信唐潇。
　　黎渡灰绿的眸子看着他，阴沉沉地仿佛有朵厚重的云在里面酝酿，又像是一头随时会扑过来的猛兽：“不要好奇我的所有事情。”
　　“……”陆则心口感到一阵阵喘不过气，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同意。
　　他顿了半响才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
　　黎渡目光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九号身上。
　　得到了主人首肯的眼神，九号直接站了出来，用自己毛茸茸的长尾巴扫了扫两个赵露露的脚边。
　　从唐潇身边离开后，长毛猫高傲地仰着头，一脸不屑的表情在她们之间流转了一下，随后突然对着其中一个炸了毛。
　　三号的乌鸦也突然煽动翅膀，张开嘴居然模仿起人类说话。
　　“是她！是她！是她！”
　　沙哑难听的鸦叫响起，咬字却异常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被认出来的“赵露露”一脸委屈还带着些暴躁：“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被关起来这么多天，什么都不知道啊！”
　　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完美无缺的伪装，最后会暴露在一群看起来只会争宠的没用动物上。
　　一直以来跟着他们的赵露露终于松了口气，总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在此刻沉冤得雪之际酸了鼻尖。
　　尽管不知道这些小家伙为什么能够分辨出真正的邪祟，唐潇已经率先所有人一步上前钳制住被指控出来的“赵露露”。
　　“放开我，放开我！”母体发出尖叫，突然声音变得雌雄莫辨。
　　一会是王楚盛暴怒的声音，一会又是赵露露的求助。
　　“放过我吧队长，陆队我是露露啊，你要杀死露露吗？”母体用赵露露的声线挣扎，“陆队，我跟了你这么久，这次如果不是你的决定，我怎么会被关起来差点被杀死？”
　　她又哭又闹，力气大得恐怖。
　　唐潇一个人按不住，好在陆则和赵露露很快过来帮忙，他才得以起身微微喘息。
　　十号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气愤地一口咬在“赵露露”腿上。
　　让你欺负我喜欢的人类！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母体，顿时开始痛苦的抽搐。
　　脸上的肌肉组织开始融化，一会五官融得几乎全都消失，一会又变化成王楚盛的样子，再变回赵露露的脸。
　　像是一大滩失去组织能力的肉泥，在地上扭曲地变化，看见它脸的人只觉得被某种恶心又黏腻的东西污染了眼睛。
　　赵露露看见这东西居然顶着王楚盛的脸发出她的声音，还试图打感情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骂一声脏字后猛地一拳打了上去。
　　那脸就像橡皮泥一般，居然重重凹陷了下去，眼珠子仿佛缩了进去。
　　黎渡原本在一旁略带兴味看着，余光却注意到唐潇露出了不适且嫌弃的表情。
　　黎渡低咳一声，一直趴在唐潇脚边的乌龟收到指令，慢悠悠地开始爬。
　　它看起来背着那厚重的壳爬得很慢，实际上却有着比兔子还快的速度，一下子就没了影。
　　再出现的时候，背上多了颗石头。
　　乌鸦飞过来，配合地张嘴叼起这颗外貌平平无奇的石头，在母体张大嘴哀嚎求饶的时候，精准飞到头顶上丢了进去。
　　三号发出嘎嘎嘎得意的笑。
　　陆则没有看清掉下去的是什么，下一秒瞳孔震惊地散大了。
　　只见被按住的母体仿佛一下子被灌了岩浆，自喉咙处开始被融，浑身的肉和骨头宛如燃烧殆尽的蜡烛，一层层往下化，最后居然一整滩在地上化开成为肉泥，上面飘着无法融合的五官。
　　那张红唇张开却因为声带被融化而发不出声音。
　　眼睛怨恨地看着所有人，可最后还是一点点开始被地面吞噬。
　　更准确来说是从实体变成虚体，费劲千辛万苦长出来的□□最终还是被打回了原样，变成一块巴掌大黑漆漆的影子，再然后连这块小阴影都维持不住，淡化到肉眼看不见后彻底消失了。
　　赵露露不可置信地喃喃：“死了……？”
　　S级灾厄就这么没了，屋内的几个人面色各自不同。
　　陆则表情尤其复杂。
　　他想问黎渡刚刚那是什么，可又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对方的话，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唐潇蹲下来摸了摸几个立功的小动物，在他眼里，不管这些小宠物原型到底是什么，都是他投喂了这么久的乖崽。
　　几只小家伙顿时受到了鼓励，哼唧地往他柔软的掌心里贴。
　　十号尤其得意，小尾巴甩得飞起。
　　九号疑惑地瞥了一眼它，对于这个死对头的了解，让它隐隐感觉十号可能要搞事了。
　　内心提起警惕的同时，漂亮的湖蓝色猫瞳紧紧锁定它。
　　唐潇没有注意到它们的争风吃醋，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声。
　　陆沉抬手接起电话，原本累得有些煞白的脸色在听到对面的话时，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回血。
　　他寡言的嗯了几声挂断电话，抖着手去掏口袋里的烟，点打火机好几次按不下去。
　　赵露露过去帮他点了火。
　　陆则深吸一口烟，有些颤地吐出，几秒后才开口：“外面的替代品都死了。”
　　直到外面的消息传来，这一刻他才终于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我们又解决了一个S级的灾厄！？”赵露露捂住嘴，泪花浮起在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她又蹦又跳，下意识就想去和救了自己的唐潇拥抱。
　　伸出去的手在被黎渡看了一眼后，立马机灵地收回。
　　赵露露小声切了一声，红扑扑的脸蛋上还带着没有散开的激动红晕。
　　唐潇似有所觉得地回头，黎渡一脸无辜低头和他对视。
　　好似什么都没做。
　　直到一根烟全部吸完，陆则才猛地抹了一下脸：“上面的人要见我们。”
　　这次的事件闹得太大，上面的人密切关注着这里。
　　那些替代品骤然在外面死了，引发的轰动不小，还有第二支队队长的死亡，这些事情都压在他肩上等着审判和报告。
　　唐潇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挑眉：“现在？”
　　绕是他体力异于常人的好，解决了一个S级灾厄，也感到了点疲惫。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陆则突然笑了，笑到咳嗽了几声，他才挥了下手：“不用管那群老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解决了邪祟后没有立马想着处理后续。
　　哪怕面前的黎渡疑点重重，唐潇的符、还有刚刚不知名却杀死S级灾厄的东西……
　　但那又如何。
　　陆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坚定道：“走吧，去吃顿夜宵。”
　　赵露露激动地拍手，感觉累得酸痛的身体都缓和了不少：“火锅！陆队请客！”
　　陆则看向唐潇：“去吗？”
　　唐潇有些犹豫，恰好此时黎渡优雅地对他开口：“我可以给你做……”
　　“去！”唐潇突然打断男人的话，眼神变得坚定，“我们都去。”
　　他伸出手捂住黎渡，防止他说出接下来恐怖的话。
　　累了这么久，再去尝试黎渡的手艺，天都要塌了。
　　黎渡：“……”
　　男人有些不满地眯了眯眼睛，轻轻亲了一口人类的掌心。
　　看到他睫毛颤了颤，脸上表情才重新浮现笑意。


第45章 最高会议
　　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 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鲜香麻辣的气息。
　　赵露露一脸满足摸着鼓起的肚子，原本受到接连惊吓而苍白的脸终于重新红润了起来。
　　见到她重新变得活泼, 陆则拽拽的酷哥脸上也跟着露出点老父亲欣慰的表情, 很快又转为深沉。
　　唐潇喝了口黎渡递来解辣的雪梨汁：“陆队长，你在担心什么？”
　　陆则已经将他们当做自己人，完全没有瞒着的意思：“冯司死了, 现在第二支队群龙无首, 恐怕上面的人又要进行一番明争暗斗。”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唐潇身上的黎渡难得掀开眼皮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嘲弄。
　　并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于他口中的那些人类。
　　愚蠢至极。
　　接连出现的S级已经足够说明这个世界在崩坏边缘，刀锋架在脖子上了，上面摇摇欲坠的脑袋还想着夺权。
　　唐潇慢吞吞咽下梨汁：“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陆则下意识想摇头, 脸色却又微微变得难看。
　　他想起了刚刚接的那通电话。
　　连续两次参与了S级灾厄的，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还是驱除S级厉鬼的主要人员。
　　作为一个新人，这样的荣誉足够亮眼，被上面的人盯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现在局势动荡，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没有理由阻止上面的人给唐潇转正和升职。
　　上面的人在之前万分看重拥有画符能力的冯司，哪怕他的符只对D级小鬼起效, 也乐于巴结奉承他，可是等人死后，却又各个迫不及待要重新立起一个傀儡来顶替他原有的位置, 然后继续帮他们办事。
　　唐潇现在在特殊管理局的职位不够，一旦暴露自己的底牌, 很可能会成为权利战争里的牺牲品。
　　眼看陆则的眉头紧得几乎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唐潇主动道：“没事的陆队，我明天和你一起过去,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背叛我的朋友。”
　　最后几个字咬得很轻，被夜风吹走显得有些朦胧。
　　在场的人却都听清了。
　　陆则耳朵红了红，他没想到唐潇会坚定地说出这几个字，一米八的硬汉在此时显得有些局促。
　　赵露露表现得比他坦率多了，她哇的一声就想要扑在唐潇身上喊唐哥，却被手疾眼快的黎渡挡住。
　　男人高大的身影沉默地往前一站，分明一句话没说，眼角却仿佛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凶戾。
　　赵露露撇了下嘴，还是不敢乱来，只能在心里奇怪的嘀嘀咕咕：怎么唐潇的邻居占有欲这么强。
　　看起来不像邻居，倒有些像……有些像男朋友了。
　　赵露露猛地瞪大眼睛，在众人后面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惊呼。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似猜到了真相。
　　“哥哥！！”
　　不远处一声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所有人的交谈。
　　陆则抬起头，不可置信：“妈？果果？”
　　他急切地加速跑过去，弯腰将朝自己跑来的小不点抱起。
　　他转身朝一脸好奇的唐潇解释：“这是我的母亲和妹妹。”
　　果果用黄色飘带扎着两根小羊角，抬起头露出一双还没有经过世俗干净的眼睛：“你好，我叫陆米菓，小名叫果果。”
　　唐潇：“你好，我叫唐潇。”
　　“小唐哥哥。”果果高兴地笑起来。
　　看得出来家里人将她保护得很好，言语之中完全是稚子纯真的模样。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唐潇有瞬间恍惚了一下。
　　他记得小诃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这么叫他的。
　　这两个小孩，笑起来天真的样子还有几分相似。
　　唐潇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头上的黄色飘带：“学校里没有说，这么晚了不许出来吗？”
　　世界到处闹鬼，小鬼横行。
　　夜晚的街上早就不复以前那般热闹，只有一些不信邪或胆子大的人才会在晚上闲逛，运气好可以平安度过，运气差些撞到鬼，只能祈祷不是太凶的厉鬼。
　　现在才八点四十分，他们刚刚吃完出来的那家火锅店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
　　街上有些萧条，偶尔有路过的人，脚步也很匆匆。
　　果果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脸上有些憔悴的妈妈：“妈妈，担心哥哥，好几天没有回家。”
　　她还太小了，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陆妈妈也不放心。
　　陆则这才想起来刚刚为了报平安，自己给妈妈发了吃火锅的视频，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找过来了。
　　陆则：“妈，我真的没事，这次任务也顺利完成，又要加薪升职了。”
　　陆妈妈伸出手拍了他一下，没舍得用力，语气中有责怪：“我不要你加薪，我只要你别再整夜整夜不回家。”
　　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唐潇给赵露露一个眼神，小姑娘立马懂事地点点头，自己转身去找共享单车解锁。
　　给陆则道了别后，唐潇也拉起黎渡的手往家里的方向走。
　　察觉到男人有些过于安静，唐潇回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黎渡不满地眯起眼睛，眼神中是散不开的阴翳，周身仿佛都围绕着一股看不清的黑气。
　　唐潇却完全没有被吓到，他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是火锅不好吃吗？”
　　他只记得男人一直在给他烫肉，自己似乎没吃几口。
　　黎渡语气有几分生硬：“不是。”
　　他看着青年面上露出不解迷茫的可爱表情，心中的郁气才消了几分，但依旧有些冷冰冰的开口：“你刚刚，摸了那个人类女孩的头。”
　　如果那不是个幼崽，让他尚且还能容忍几分，大概现在已经没有气息了。
　　唐潇脸上懵懵的，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在吃醋吗？”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一向沉稳神秘的黎先生怎么会吃一个小孩子的醋，而且对方又不是喜欢他，怎么会吃……
　　“嗯。”
　　脑海中的思绪还没有理清，突然就被这一声坚定的应答打断。
　　唐潇愣愣地抬起头看他：“你吃醋了？”
　　“对。”黎渡垂眸，伸出手突然碰了碰青年的耳垂。
　　这里肉眼可见的变红了，让他觉得几分有趣。
　　可爱又小巧，让人很想一口含进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黎渡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怎么又在想将青年吃掉的事情。
　　好在唐潇此时一点点脸色开始变红，跟个小西红柿一样，完全没意识到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危险。
　　他甚至结巴了一下：“那、那我也摸摸你？”
　　说完差点重重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黎渡双眸闪过暗沉的光，动作却比思想更先一步低下头，犹如归顺自己国王的骑士，将所有尖刺收敛，只露出柔软的部分。
　　“国王”在一阵阵加速的心跳声中伸出了手，像抚摸一头巨大的雄狮般，白皙的手指穿过有些硬的发丝，慢慢地摸了摸。
　　气氛在此刻仿佛到达了某种顶峰，唐潇觉得心跳几乎要蹦出来了，他猛地收回手，顶着红晕飞上来的脸：“好、好了。”
　　黎渡重新牵起他的手，好似没有注意到青年乱飘的眼神：“走吧，回家。”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唐潇被外面透入的阳光吵醒，发懵的脑子还在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黎先生说自己吃醋。
　　因为他而吃了别人的醋。
　　只有伴侣，才会吃醋。
　　他和黎先生显然不是伴侣。
　　为什么对方会说这种话，为什么他要这么激动……
　　大脑乱成一锅粥。
　　唐潇握紧拳头，最后还是去搓了把脸，决定先将这件事忘掉。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虚，他今天起得特别早，有意一般避开了黎渡平常出门的时间，快速搭乘更早一班公交车去了特殊管理局。
　　一早上没遇到黎渡，让他觉得乱七八糟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忍不住在自己的工位上松了口气。
　　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个爱视.奸的邻居收入眼中。
　　“唐潇，陆队叫你一起去开会。”一位男队员探出头来找他，语气之中带着羡艳，“肯定是要升职了，你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位和办公室了。”
　　身边几个同期进来的，还有人不能转正，即便转正了也得从D级任务慢慢做起，闻言都对他露出羡慕的目光。
　　唐潇刚想朝他们笑笑，突然耳边闪过黎渡昨天沉默不语看着自己的表情。
　　分明是阴翳的神色，他却觉得对方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
　　大概也只有他，才会将这些词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对方明明看不到这里，唐潇却还是因为这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收住了自己对外散发的笑容，只是礼貌地对他们说了谢谢。
　　此时正在偷偷利用人类包里一颗纸人小眼睛注视着唐潇的黎渡少了杀意和戾气，他看着唐潇完美精致的脸，心中扭曲的欲望不断被放大，却又因为对方一些可爱的小举动，慢慢被压下。
　　还不能着急，不能吓坏他。
　　他不是真的想吃了对方。
　　但那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如果不是食欲，自己到底对他拥有着什么样的欲望。
　　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之中，黎渡闭上了眼睛，压下了其中翻转流连的欲念。
　　答案好似呼之欲出。
　　……
　　唐潇跟着陆则走到特殊管理局的最高楼，这栋外表看起来高大的写字楼，里面有着极其严肃的管制制度，平常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机会来到最高层。
　　陆则的作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这样带着刚戴上的勋章领着他走，脸上表情是初见时如出一辙的严肃。
　　他刚参与的是自己的表扬大会，只是看起来并不开心。
　　这场开在顶楼的会议，现在已经坐满了人，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助理，表情都没什么笑意，在他们进来时目光就紧跟着落下。
　　会议室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交流声，偶尔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唐潇入座后才注意到，除了他和陆则以外，其他人面前都有一份数据。
　　他微微疑惑地看向旁边那个人的桌上，那是个满脸伤疤的光头，见状还对他点了点头。
　　唐潇不明所以地也点了下头，终于看清了那份文件是什么的时候，面色微微僵住了。
　　那是一份关于他的报告。


第46章 妹妹失踪
　　那份资料上面具体到了他曾经待过的福利院到现在长居的小区, 以及在这两个S级任务中的表现和第一支队同事对他的评价分析。
　　分发资料的是主位上老头身边的助理，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当事人就在场, 坦坦荡荡的给除了当事人以外的都发了数据。
　　所以这些人现在一脸严肃的, 都是在看他的数据。
　　唐潇有些忍不住扶额，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陆则一直对于这些高层带着点抗拒心理, 并且极其厌恶写报告和开会。
　　这主位上的人, 似乎有些过于傲慢了。
　　他看向那个年纪很大的老人。
　　鸽眼在手串里开口：【这当初可是位老将军，在你们人类社会上的地位非同小觑，不过他旁边那个女人叫黄闻香，家里祖上世世代代都是高官，背后势力也不比他小, 她丈夫死于两年前的一场A级邪祟灾厄，同年不过四个月后，家里刚上大学的儿子也死于藏在校园里的一个怪谈。】
　　【特殊管理局的首席以名义上看是那位老将军，实际上这个女人目前的势力招揽得越来越多，总共十个支队，至少已经有四个支队队长表示出归顺的意味。】
　　【你旁边的那个光头是第五支队的队长，他早就归顺那个女人, 一直在有意无意替黄闻香拉拢陆则。】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万事通的鸽眼的长篇概论下，唐潇对在坐的人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将手放在下面, 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串表示感谢。
　　鸽眼有些骄傲地在手串里滚了几圈。
　　它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每次帮上忙收到唐潇的感谢都无比开心。
　　唐潇低声朝陆则问：“王阳呢？”
　　作为本次事件的另一个幸存者, 他却没有出现在现场。
　　陆则低咳一声：“在接受心理治疗, 他接受不了王月的离开，现在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通俗点来说, 就是疯了。
　　一个S级灾厄，死了一个支队的队长，两个心腹也一个死一个疯，他作为新人却有如此出色的表现，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都很难消停了。
　　唐潇有些想叹气，可是想到赵露露今天早上和他透露的加薪，那后面一长串的零和福利，让他又将这股冲动压下了。
　　五分钟后，会议照常举行，唐潇好几次被点出来回答问题，表情每次都十分平静。
　　平淡得好似他们所追问的不是关于他自己的，而是在回答别人无关紧要的问题，在他身上有种超脱同龄人的冷静。
　　反而显得这些高层着急了起来。
　　他们想知道唐潇身上是否怀有秘宝，是否和冯司一样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天赋，问题层出不穷，却都被打太极一般打了回来。
　　鸽眼嗤笑：【天赋！？冯司那也算天赋？这群无知又浅薄的人类。】
　　终于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打算私下再寻套话机会的时候，唐潇突然慢悠悠的开了口：“其实我确实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
　　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顿时锋利了许多，急切地看过来。
　　“什么？”
　　就连陆则都有些意外地扭头，他以为唐潇要将自己画符的能力说出去。
　　要知道他在报告中可是极力帮忙隐瞒了下来。
　　钓足了其他人的胃口，唐潇又慢悠悠喝了口放在面前的茶水：“我能感知到能量的波动。”
　　许久没有开口的黄闻香微微将身体往前倾，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一个感兴趣的肢体语言。
　　她有些细纹的眼睛不减风范：“是什么样的能量？”
　　一针见血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邪祟怪力。”唐潇朝她微微一笑，“我能感知到那些S级灾厄的存在。”
　　并不是所有S级灾厄都能够第一时间被发现，等到后面爆发出来的时候，往往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邪祟杀的人越多，实力也越强大，特殊管理局一直在寻找可以提前遏制的办法，却无疾而终。
　　所以当唐潇这句话一出来，全场哗然。
　　黄闻香眼神变得十分锐利：“你说的是真的？”
　　“是。”唐潇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立马抛出了接下来的话，“这个能力会让我不断涉险，我不会无条件使用它。”
　　不知不觉间，话语权已经渐渐转移到了他的手上，可场上却无人敢反驳。
　　毕竟这个能力目前看来，对于人类社会的存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这场会议结束，唐潇已经彻底出了名，成为了这些高层各个想拉拢的对象。
　　陆则站在他身边，都有些恍惚了。
　　“你还愿意隶属第一支队吗？”他语气有些复杂的问。
　　现在恐怕只要唐潇一句话，他自己就能拥有一个支队。
　　唐潇有些莫名地瞥了他一眼：“当然了，好了先别说这些，当务之急先去看看大名鼎鼎的骸核吧。”
　　他弯了弯眼睛，笑起来有几分天真模样。
　　这是他的第一个要求，也是最简单的一个要求。
　　他想要看看支撑着整个特殊管理局运转起来的骸核长什么样子。
　　看完这一个，他就同意发动自己的能力一次。
　　专门收监骸核的有一半是首席的人，另外一半是黄闻香的人，收到命令后，两边都派了人过来接送。
　　骸核表面上是存放在特殊管理局本部里，实际上真正收监的地方是距离这里十几公里的研究所。
　　“请问您想上哪辆车？”
　　穿着白大褂的人彬彬有礼的询问，眼神却一直注意着他脸上的微表情。
　　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在这些人眼里，他上了谁的车，就是想站队谁。
　　唐潇：“陆队说要带我过去。”
　　陆则：“……”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唐潇，手上却已经拿上了钥匙。
　　“走吧。”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来到这个研究所。
　　表面上是研究矿物质的研究所，实际上是专门为了骸核成立的一个保护兼研究所。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道勘察，唐潇就差没在这里做个全面体检了，才终于见到了被层层防弹玻璃保护起来的那颗石头。
　　传说中跟着陨石一起掉落，拥有驱鬼神力的石头，此时被削用得只剩下一个指甲盖大小，却依旧被精心保护起来，即便是看也只能远远站在玻璃外面看着。
　　外表看起来和路边随便捡的一块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唐潇戳了一下鸽眼。
　　在来之前，他就交代过对方该做什么。
　　鸽眼二话不说开了扫描，然后声音亢奋：【主人，这块破石头里藏的能量确实和你家里那颗鹅蛋大的石头一模一样！】
　　纵然早就怀疑，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唐潇的眼神还是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鸽眼口中的那块石头，是黎渡前段时间给他送的小礼物，他还记得当时男人随随便便放在箱子里的石头大大小小有十来颗。
　　如果不是昨天在杀死假的赵露露时，他依稀看见了喂进去就将它溶蚀的那颗石头十分眼熟，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将骸核联想到这上面。
　　所以……他以为的奇奇怪怪没什么用的小礼物，其实是一颗颗完整的骸核？
　　绕是一直平静的唐潇都难以控制地露出诧异神色。
　　好在这里的其他人只当他是看到骸核平平无奇的样貌才惊讶的，没有人感到怀疑。
　　唐潇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更好奇黎渡的真实身份了，随便送的石头是骸核，就连很早之前送的手串，也是个可以容纳邪祟的手串，到现在还让鸽眼在里面待着。
　　不知道其他送的小玩意是不是也有着别的功能。
　　但现在重要的是，他该怎么不暴露黎渡的存在，将家里的鹅蛋大小的骸核上交出去。
　　唐潇脸上微微皱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黄闻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你好。”
　　四十多岁接近五十岁的女人，身上依旧干脆利落穿着制服，私下的样子看起来比在会议上要好接触许多。
　　唐潇：“您好。”
　　他们短暂的握了下手。
　　黄闻香开门见山：“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失踪和死亡，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尽早使用你的能力，我仅代表我身后支持我的人，一定会全力帮助你。”
　　“您希望我现在就探查哪里有S级灾厄？”唐潇轻轻摇头，“这种级别的存在不是常有的。”
　　黄闻香喃喃般：“如果没有当然更好……”
　　她的手放在一旁攥得很紧，而后又松开。
　　“一旦错过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深陷绝望。”
　　那双带着细纹的眼睛里浮现了几分悲伤，这些对话带来了些不好的回忆。
　　唐潇盯着她几秒：“好，我等下就使用。”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陆则低头刚想关掉自己的手机，却在看到来电人时眼神变得凌厉。
　　他直接接起，语气有些着急：“怎么了妈？”
　　要知道，以前在工作时间，家里人出来不会给他打电话。
　　手机屏幕另外一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也传了些出来。
　　是一个母亲焦急的无措：“果果不见了，你妹妹不见了！”


第47章 深山
　　在场几个人的视线瞬间都投了过去, 其中反应最大的居然是黄闻香。
　　她瞳孔缩了缩，额头上居然瞬间冒起了冷汗, 手指开始细微的颤抖。
　　如果不是唐潇听鸽眼说过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也许还会感到奇怪。
　　在她身上很明显出现的是一种创伤应激后遗症。
　　他没想到，这个从一见面就表现出强势的女人，也会有这么一面。
　　鸽眼合时宜地再次出声：【据说她原本一直安稳坐在自己三把手的位置, 是在自己丈夫和儿子死掉后才开始加入争斗, 直接跃过原本的二把手，威胁到了特殊管理局的首席地位。】
　　这其中有没有隐情，它暂时还没有探寻出来。
　　这些数据对于唐潇来说也足够了。
　　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黄闻香的抗压能力显然很高，在其他人还没有发现的时候, 她已经稳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微微抬手就擦掉了额头上的汗，表面上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形象。
　　除了唐潇以外谁都没发现她瞬间暴露出的脆弱。
　　陆则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唐潇从未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几乎要乱了分寸般跑了几步，而后才恍惚着回头跟他们说自己有事要离开。
　　唐潇：“等一下，陆队我跟你一起去。”
　　陆则：“好。”
　　突然一双手挡在了他的面前，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公职人员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开口：“不好意思唐先生, 我想你似乎还有答应了我们首席的事情没做。”
　　在会议上，他亲口承诺只要见过骸核，他就会给他们展示自己的能力。
　　原以为首席没有派人监视他, 原来在这里等着。
　　这研究所至少一大半的人都听令于首席，作为他的耳目在这里守着。
　　不过也会有例外, 唐潇看向黄闻香。
　　果然这位现任二把手没有让他失望, 黄闻香直接过去挥开那人的手：“如果陆领队的妹妹失踪与邪祟有关，让他跟过去也一样能展示自己的能力。”
　　陆则有些诧异地瞥了眼黄闻香, 他没想到对方会替他说话。
　　要知道第一支队之前被隐隐被打压，逐渐比不过第二支队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并不在冯司，而在于他们队从来不站队上面任何一方势力。
　　上面的人从一开始的拉拢，到后面开始若有若无的排挤。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拉拢不到，又担心他会向其他势力投诚。
　　其中他也拒绝过黄闻香丢过来的橄榄枝。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随着那通电话被紧紧拉到最高。
　　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找机会问唐潇：“你真的可以探查到邪祟的波动吗？”
　　若是换做从前他也许不会相信，可亲眼见过唐潇和他邻居那些神奇的能力后，现在对方在他心中的形象十分神秘。
　　干净澄澈的眸中没有半点犹豫，唐潇点了点头。
　　更准确来说，其实并不是他拥有这个能力，而是鸽眼拥有。
　　鸽眼答应过他，会利用他这个能力来将功补过，他才同意不马上上交对方。
　　现在正是弥补的好机会。
　　下了车马上就有人开门，几个身穿职业服装的人毕恭毕敬低下头，实际上余光全在他们身上。
　　唐潇没有太多惊讶，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的，其中为首的一个眼镜男，就是特殊管理局首席的秘书，也是他的得力心腹。
　　这些人表面上是为帮助他们协调调查而来，实际上只是几个小孩的失踪还用不到这些精锐，他们都是代替上面的势力来评估他价值，并且拉拢的。
　　“小则！”陆妈一看到陆则过来，原本还在镇定安抚其他家长的情绪也在瞬间崩塌。
　　陆妈脸上带着还没有完全干的泪痕：“你妹妹她……”
　　刚刚路上还一脸焦急的陆则，一到了现场看到了这么多受害者家属，顿时职业感上来，一副冷静的样子安抚：“慢慢来，把细节都告诉我。”
　　一群家长围了上来，各个脸上都是痛苦的焦急。
　　在来时的路上，他们已经得知是平常都会载着小孩上下学的校车，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着满满一车小孩失踪了。
　　报了警后从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如常拐弯，却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一下子就从录像当中消失。
　　请了专家鉴定后已经确定这段摄像没有被人动手脚，所以挟持了整辆车消失的只有可能是邪祟。
　　现在这个路口被封堵，见到他们过来，警察都松了口气。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专业的人来，我们就去待命了。”
　　其中一名老警察拍了下眼镜男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镜男细微地皱了下眉，而后轻轻拍了拍自己被碰过的地方。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将自己家小孩的特征说完，哀求地看着陆则。
　　“请帮帮我们吧！”
　　“我家乐乐才八岁啊，他一定很害怕。”
　　“我就缘宣一个女儿，她不会出事的对吗？”
　　陆则被围在一群人当中，声音提高：“还有人有其他线索吗？如果没有别的细节遗漏，请先离开现场不要耽误最佳救援的黄金时间。”
　　被邪祟抓走后，二十四小时的救援概率最高，超过这个时间还能活下来的是极少数。
　　一群家长面面相觑，有理智的先后退，其他哭得腿软手软的也被学校的人和警察先带走。
　　小学校长也过来了，不停的擦汗道歉。
　　这件事情如果得不到妥善解决，他今晚就得革职。
　　尽管现在灵异事件频发，在社会上已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是一下子失踪一整辆满员的校车，依旧让人感到揪心。
　　休息了半天的赵露露收到传召也赶过来了，此时正在做着笔录：“昨天晚上到今天上车之前，你们家小孩都和以前习惯一模一样吗？”
　　“最近你们家孩子有没有说奇怪的话，或者突然有了某种兴趣爱好。”
　　她一遍遍问过去，得到的几乎都是否定。
　　一车二十五个小孩加上一个司机和一个陪同的老师，现在都生死不明。
　　唐潇带着手串退到人群注意不到的地方，用气音问：“能捕捉到波动吗？”
　　上一个影子鬼事件中，因为影子的特殊性鸽眼无法探查到波动，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证明自己有用的机会，它二话不说发动了全部力量。
　　就连贴着手串的那一小块皮肤都感觉到了热度。
　　【在这个位置！】
　　唐潇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具体的定位。
　　居然是距离这里至少有五个小时车程的一处偏远深山之中。
　　鸽眼十分得意：【我感知到那车子是被挟持了，现在整个校车都变成了鬼车。】
　　“里面的孩子呢？”唐潇眨眨眼。
　　【鬼气覆盖住了那一座山，我感知不了里面活人的气息。】
　　一整座山都是鬼气？
　　唐潇暗自惊讶，面上不动声色。
　　他抬脚走向陆则，所有人下意识都看向他。
　　眼镜男推了下无框眼镜，锋利的视线上下扫动：“唐先生，你可以感知到校车现在去哪里了吗？”
　　对于这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青年，能够做到那诡谲神秘的事情，他持着怀疑态度。
　　唐潇低头戳了几下手机，将鸽眼告诉他的地址展示出来。
　　“这么远？”陆则皱起眉。
　　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怀疑，而是在想着该怎么过去最好。
　　眼镜男却像再次开口打断：“恕我直言，难道你是觉得校车从这个路口莫名其妙消失了两个小时后会出现在那个深山之中吗？”
　　唐潇将手机收起：“那依你的意思有什么见解？”
　　眼镜男：“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了这两年来所有关于公交车失踪的诡异案例，无一例外它们都还会在原来的路线出现。”
　　他一把将资料翻开，指着其中一个：“三个月前，A市的45号公交车在晚上失踪了十分钟，再次照常出现，只是车上乘客全都失踪至今。”
　　“这是十个月前，D县的公交车在原本的路线上消失，后来车子没有再出现，车上乘客和司机的尸体被发现于一个星期后在县城各个角落。”
　　“十四个月前，一辆公交车司机突发脑梗死在了回家路上，他的班车也被暂时取消，可是一些不知情的乘客却在某天晚上再次看到了那辆4号车，并且搭乘上去……”
　　这些公交车无一例外全都会继续开在出事前的路线上，像是传说中自杀死掉的人，灵魂会一遍遍在原地以相同的方式死去。
　　眼镜男叭叭一顿输出后，发现唐潇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认同，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好似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喊停。
　　眼镜男有些不悦：“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不应该离开这里，而是封锁后等待校车再次出现。”
　　唐潇：“你没有发现，你刚刚举的例子当中都是公交车，而我们这次出事的是一辆校车吗？”
　　他看向赵露露：“找到关于那山里的数据了吗？”
　　赵露露从一开始就没有听那眼镜男说话，在唐潇拿出地址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利用局内的关系网搜索起那座山的信息。
　　现在眼镜男的一通高谈论阔结束，刚好她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赵露露将电子版的传阅给唐潇。
　　唐潇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这座山里有一处小山庄，我怀疑校车的失踪和这村子有关。”
　　数据上显示，这村子已经有近三年没有出现新生儿了。


第48章 女装
　　看完数据后眼镜男哽住了一瞬了, 只是心理素质强大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清了下嗓子：“这个村子奇怪是三年前出现的，诡异邪祟也才出现了两年多……”
　　“你在这里耽误的时间, 也许就有孩子落入危险之中, 即便如此也要质疑我吗？”唐潇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向来平静温和的语气难得变得锋利，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注视着他的眼神, 犹如只是路边一滩会说话的垃圾。
　　恍惚之间，躲在手串中的鸽眼仿佛在这个人类身上，看到了和黎渡如出一辙的气场。
　　它有些惶恐地缩了缩。
　　话一出来，全场都没了声音。
　　首席底下的人看了看，最终隐晦的摇了摇头, 表示不要得罪他。
　　他们需要他的力量。
　　其中一位和眼镜男一同前来的男人出来打圆场：“我已经安排好车了，听你的，如果那般波动真的有异样，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
　　说完后他才假装想起一般继续道：“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王理，是特殊管理局护卫队的现役管理。”
　　鸽眼适时地发出科普：【护卫队在管理局里是超脱其他任务支队的存在，原是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只负责保护特殊管理局本部以及骸核。】
　　它转折了一下，语气转下：【不过现在几乎变成首席的私人护卫队，只听从那个老头的话。】
　　唐潇伸出手, 和他握了一下很快又分开。
　　陆则没有说话，他早在刚刚眼镜男说话的功夫, 将车子开来。
　　两辆车停在一起, 唐潇收回手后看也不看地就往陆则的车里坐，没有任何粉黛却依旧惊艳的素白小脸上依旧泛着点冷意。
　　车子一骑绝尘离开, 留下王理和眼镜男尴尬的在原地。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有些不满：“虽然我们是要拉拢他，但是他的脾气是不是有些太硬了。”
　　他是来拉拢的，却并不想讨好。
　　王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他是个笑面虎，脸上的不悦闪过得很快，几乎没有人发现。
　　他拉开车门：“跟上去吧。”
　　等到他们离开，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光头才忍不住道：“这个新人，很了不得。”
　　他旁边一身黑的女人笑了一下：“我还挺喜欢他的，我们也该跟上去了。”
　　……
　　唐潇没有在意自己屁股后面跟了三辆车，这些人只要不给他拖后腿就行。
　　接近傍晚他们才到了山脚下。
　　那里早有人接应，那附近的领导提前收到消息，几乎全都赶了过来。
　　离山最近的县城小领导们哪里接触过这些高层，各个神色毕恭毕敬。
　　特殊管理局的人早就习惯了到哪办事都被尊敬，眼镜男一下车就问：“你们按我们吩咐说了吗？”
　　就在刚刚的路上，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伪装成扶贫部门，去山里访问。
　　只需要管理这区域的人提前告知即可。
　　安排身份是最简单的，只是为首的人点了点头后，又面露一闪而过的难色。
　　唐潇：“你有什么话想说？”
　　领导见他长相漂亮却稚嫩，是这一圈里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时之间藏了想隐瞒的心思。
　　只不过被看出来了，光头直接上前往他面前一站，个子高大将人挡得严实：“没听到我们领队问你话吗？”
　　领队二字一出来，在场几个人脸色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眼镜男有瞬间不服气，但想到自己被派来的时候，确实是以辅导唐潇为名义，现在要认他为领队也无可厚非。
　　王理只是脸上笑意深了几分，陆则面无表情瞥了他们一眼。
　　反应最大的还要属那几个小领导，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从震惊一点点转为讨好。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为首的人立马谄媚地笑，“也没什么特意隐瞒的，只是那村子从很早就在那里，我们之前注意到村里的贫困情况，几次派人想去帮忙，可是那个村子排外。”
　　“我刚上任的那两年，一直想进行交涉帮忙改善，但是他们村里连电话都不愿意接线，只有村长还算是可以沟通，我也只有他的联系方式，其他人简直就是一群穷山恶水的……”
　　刁民两个字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不过是从表情上就可以窥见一二。
　　唐潇：“你们这三年还有派人去过那里吗？”
　　“人口普查的时候有派人去过，但那群人连村门都不让进，还对我们说只让女同志进去。”
　　原本还低垂的圆眸，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掀开，直勾勾盯着那领导：“你同意了？”
　　那领导表情有些尴尬：“没有。”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继续费精力管那村子里的事情，不过没有同意那个奇怪的要求，也没有继续派人去村里访问，也算是无意间做了好事。
　　唐潇：“所以这次我们过去也会被拒绝吗？”
　　领导眼神有些飘忽：“如果这两位一同前行的话，也许是可以让你们进去的。”
　　他小心翼翼看向赵露露和光头身边的女人。
　　赵露露一脸无语：“这群村民该不会是要不到孩子，乱打主意吧。”
　　光头的队友表示：“不用担心我，我体能拿的满分，没人能靠近我。”
　　赵露露看向唐潇，一脸崇拜的样子完全就是对他百分百的信任。
　　只要他点了头，再危险自己也愿意去。
　　唐潇：“不需要，你们刚好可以在山脚这里当外部接应。”
　　还不确定村里的情况，不能派太多人过来打草惊蛇，赵露露在外面当接应他也放心些。
　　王理微微笑了笑：“但是这样我们会被拦在外面，无法顺利工作。”
　　唐潇语气突然有些低：“……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他扫了一圈人。
　　能够和他一起去的算上陆则，总共有五个人。
　　每个被他看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都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唐潇最后视线落在眼镜男身上，相比起其他人的锻炼过的壮实体格，作为那首席老头的秘书，他显得清瘦一些。
　　唐潇幽幽叹了口气，他倒是还想犹豫纠结一会，只是时间不等他。
　　他伸出白嫩的手指一指：“就你了，跟我一起。”
　　眼镜男有些莫名：“要我做什么？”
　　“女装。”唐潇面不改色吐出两个字。
　　眼镜男：“……”
　　其他人：“……”
　　眼镜男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女装！？”
　　唐潇平静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眼镜男扶起不断下滑的眼镜，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在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十分平静，不管是参与了那场高级会议被卷入党派斗争，还是在众目睽睽下受到自己的质疑，从始至终他都十分冷静，情绪起伏不大，不紧张也不怯场。
　　原来却是个疯子！！
　　平静的，疯子。
　　眼镜男咬牙：“难道我们两个陷入危险就不要紧了吗？”
　　他试图说些什么来反对这个提案。
　　唐潇眼中的不解更加明显：“作为首席的心腹，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一句话就将他架起。
　　眼镜男僵住，他看着唐潇那张无辜的脸，恨意从阴暗的角落滋生，却不能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
　　王理等到他们说完，再次出来圆场：“好了，我们是来协助唐先生的，当然是一切都听安排。”
　　唐潇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微笑。
　　最后的化妆工作，落在了光头的搭档上。
　　赵露露平常不爱化妆，这会也凑得很近津津有味看着。
　　光头的搭档拥有一双巧手，加上很快被送过来的高级裙装和假发，半个小时后，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就出现了。
　　唐潇原本的长相就漂亮得雌雄莫辨，此时化了点妆遮盖男性特征，漂亮的卷卷假发一带，用高领的衣服遮住喉结，完全看不出一点违和感。
　　所有人在他转身过来的时候，都流露出一丝惊艳。
　　尽管知道青年本就漂亮，却没想到女装后居然也没有遮盖原本半分风采。
　　唐潇凑到陆则面前问：“好看吗？”
　　陆则眼神终于不再那么死寂，真诚地开口：“嗯。”
　　他知道唐潇有意在让自己放松些，于是微微牵起嘴角。
　　赵露露在旁边猛点头，眼神陶醉：“妹妹你好香。”
　　如果不是现在不合时宜，她差点想扑上去抱着嗷嗷喊上几嗓子太可爱了！！
　　这和真人小手办活过来了没有任何区别。
　　“……”唐潇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
　　很快旁边的眼镜男也带好假发转了过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是谁传来几声憋笑，一时之间的偷笑声压不住。
　　即便是他身形没有很魁梧，但脸上的颧骨等男性特征依旧过于明显，长相又不似唐潇柔和精致，化了很浓的妆也没有压住男相。
　　真丑啊。
　　唐潇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掩饰。
　　眼镜男差点高血压。
　　这一小插曲，也算是将进入山前过于沉重的气氛打散了一些。
　　唐潇站在队伍中央，没有注意到有一张小纸片人，偷偷摸摸从他原本的衣服上钻到了裙底。


第49章 小纸人
　　小纸人憨态可掬地扒拉在裙底, 一脸期待地抬起头往上看。
　　蓬松的蛋糕裙底下，是严严实实遮住全部的短裤。
　　小纸人维持着仰头的姿势, 分明没有任何变化, 却好似萎靡了一些。
　　传达着身后之人最真实的反应。
　　尽管外貌可以通过化妆伪装，可声音却无法改变，即便是唐潇尝试夹着嗓子说话, 听起来也只是变得稚气几分的少年音。
　　不得不放弃, 假装自己是个小哑巴。
　　“你们来了啊。”
　　天色已经黑了，他们大概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终于到达藏在山里最深处的小山村。
　　刚到村口，村长已经在门口迎接，后面还有一群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村民。
　　村长看起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人的腰因为常年干农活而微微佝偻着, 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我收到消息了，你们就是这次来扶贫的人吗？”
　　陆则上前交涉：“是的，可以先让我们进去吗？”
　　“不行！”
　　“外人不能进来村子！”
　　“滚吧，我们不需要你们！滚！”
　　突然村长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村民们在听到他们要进入村子后，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甚至不少人都高举起了手上的干草叉或是锄头，经历了岁月痕迹的农具看起来有些老旧, 上面的寒光却不减。
　　更过分的是有人居然举了坨泥巴二话不说先丢了上来。
　　那泥巴里不知道混了什么，带着一股粪臭味，如果不是陆则眼疾手快躲闪了一下, 差点就要被砸中。
　　村民十分愤怒，而村长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只是脸上挂着歉意：“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村里人都比较排外，各位还是先回去吧。”
　　一群人扮红脸, 一个扮白脸，想象以前那样直接将外面来的人打发回去。
　　这里是深山，不管是什么领导来了，全村的人都不配合的情况下，也无法继续开展工作。
　　他们又不能用武力胁迫，口头上的劝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还有着极高被打的风险。
　　就在村长以为他们会向以前一样很快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长相五官惊艳融合在一起又显得甜美的女生，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头来，小心翼翼扯了扯为首男人的袖子。
　　为首的男人立马耐心地低下头：“怎么了？”
　　那女生似乎是有口疾，不能言语，只能用葱白的手指在手机上慢慢敲字，给他看。
　　一群乡村野夫，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人，跟个琉璃做出的娃娃样，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也隐隐透着股莹白，清透得像是高雅瓷器，一双猫眼乌溜得像是水洗过的润，而看起来软弱的性格和恰到好处的身疾也衬托出如莬丝花般的易碎，让人觉得更好掌控。
　　顿时惊艳中夹杂着许多不堪邪念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际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唐潇似乎被这些人的视线吓到一般，又缩了回去。
　　陆则克制住自己的反应，才没有将心中腾然升起的不悦表现出来。
　　他将握紧拳头全是青筋的一只手微微往后放。
　　王理恰到好处地开口：“等等，现在天已经这么黑了，再走山路实在危险，村里真的不能先让我们落脚吗？”
　　他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实际上脑子转动得却很快，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群村民态度的转变。
　　他语气放得更加低些：“我们队伍里还有两个女孩，这大晚上走山路磕磕碰碰，真的不能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吗？”
　　村长：“女孩子大晚上走山路确实更不安全，我们可以让她们两个进村。”
　　“不行。”陆则皱起眉，语气强硬的拒绝。
　　王理：“就让我们都进去吧，我们不会犯村里忌讳的。”
　　唐潇眸光闪了闪。
　　根据之前那个小领导说的，他们之前队伍里有女性，也是只被允许她们进入，男的想一起进去都被拒绝了。
　　最终才谁都没有进去。
　　如果这次得到的回答依旧是如此，他也得先同意以身试险。
　　这村子里实在是古怪，他们多在外面徘徊，陆则的妹妹和那些失踪的小孩就多一份危险。
　　很显然唐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众的美貌，将带来不少特殊。
　　只见村长脸上露出明显的纠结神色，最后视线又在他身上扫了了许多遍，那眼神让人极度感到不适，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件待评估的商品。
　　最后他的眼神开始满意，从犹豫一点点变得确定：“行，那你们就先一起进来吧，我让人给你们收拾空屋子。”
　　而身后那群原本一副完全不听管教的村民，这会又变得十分团结了，听到村长的话后都放下了手上的农具，还有几个人往回跑，看样子是要去给他们收拾住处。
　　他们分明都是一伙的，村民很听村长的话，之前果然都是在演戏。
　　唐潇遮住眼底的凉意，再次抬眸又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由村长在前面带路，他们终于成功地进入了这个村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们被安排在村里最深处的一处空房子里，正好路过了每户人家。
　　每个人家里都紧闭大门，陆则全神贯注注意着四方，生怕自己错过一丁点孩子的哭救声。
　　可是直到他们步入了那空院子里，都没有听到半点属于孩子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村里却已经安静到诡异。
　　路灯也十分稀少，所以他们几乎都要靠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来照明。
　　村长转过头，笑着露出一口已经参差不齐的牙：“到了，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吧。”
　　他想起什么似的：“另外一个姑娘呢？”
　　一直被光头硕大肌肉块挡住的眼镜男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村长和几个跟着过来的村民：“……”
　　真丑啊这姑娘。
　　从他们齐刷刷的视线中传达出一样的信息。
　　好在这群村民平常并不上网，对于男扮女装的事情了解不多。
　　眼睛男的长发盖住了脸上的颧骨，只要不开口说话，还是足够糊弄住他们。
　　村长叹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就走了。
　　等到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他们才稍稍将提起的神经放下些许。
　　只有陆则依旧没有任何放松意思，他绷直的唇角预示着此时烦躁的内心。
　　陆则：“一路上别说是孩子的声音，连一点人声交流都没有。”
　　光头：“不仅如此，鸡狗虫鸣的声音都没有，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这里绝对不正常。”
　　陆则深吸一口气，眼睛里的红血丝愈发明显。
　　唐潇轻轻戳了下自己的手串。
　　收到消息的鸽眼立马开始扫描，几秒后就道：【有孩子的气息，还是活着的。】
　　【但是这里的邪气更加浓郁了，我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具体方位和数量。】
　　唐潇轻轻眨了眨眼，用口型说道：谢谢。
　　被认可了。
　　它又被感谢了。
　　要知道在上一个只想利用它的人手上，它从未感受过这么真诚的情绪。
　　鸽眼顿时有些扭捏了起来，躲在手串里滚啊滚。
　　他们在院子里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陆则神色突然微变，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过了一会，果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有两个村民去而复返，手上多了几个便当盒。
　　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开口：“我们村长体谅你们可能还没有吃晚饭，这是给你们的。”
　　唐潇离得最近，他在手机上写下谢谢两个字递给他看。
　　这个黑瘦男人不识字，盯着半天也看不懂，却还是咧开嘴对着他笑：“小妹妹，你长得可真漂亮。”
　　唐潇还没有其他反应，他身边另外一个神色木讷些的村民却先拉住了他。
　　“别说了。”
　　黑瘦男人不以为然地甩开他的手：“我又没做什么。”
　　这么说着，淫.邪的目光却在黏在唐潇身上一般上上下下，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
　　调戏的意思十分明显。
　　陆则脸色微微黑下，接过他们手上的便当盒就开始赶人：“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黑瘦男人瞪了他一眼，直接一口浓痰吐到地上，还抬脚碾了一下，而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他们走远了，陆则打开便当盒看了一下，就是很普通的饭菜。
　　两盒青菜和一个半荤的青椒炒肉，不过那肉也少得可怜。
　　陆则：“先不要吃他们给的东西，吃我们自己带的干粮就行。”
　　其他人没有异议，都各怀心事地拿了点吃的，各自找房间先住下。
　　为了演戏演真一些，即便空房间不多，他们还是给唐潇和眼镜男单独分出了两间，其他人则随便挤在一起睡。
　　坐在床上乖乖吃着罐头水果和饼干的唐潇，依旧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纸人，偷偷摸摸地从自己身上离开，蹑手蹑脚地跑出了这个小院。
　　顺着刚刚黑瘦男人的气息，追了上去。
　　而此时那黑瘦男人关起家里的门，正在和刚刚阻止自己的兄弟生气。
　　“我就说句话怎么了？”
　　另外一个老实的男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那位一看就是今年要作为新娘的，你冒犯她不就等于在冒犯山神大人。”
　　听到山神大人四个字的时候，黑瘦男人脸上的嚣张有所顿住，一瞬间的害怕畏惧闪过后，又继续色厉内荏：“这么多新娘，你见过大人接受过吗？”
　　“倒是这个长得这么好看，就这么死了多可惜，还不如让我爽一下。”
　　他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女人，尤其是这么好看的更是这辈子没见过，一下子居然让他都忘记了恐惧，心痒痒了起来。
　　另外一个人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他胆子最大也只是口嗨罢了，干脆不再说关上了房门。
　　黑瘦男人小声压抑说了几个脏字，也关上了自己房门。
　　想着刚刚那张漂亮脸蛋盯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躺在床上将手往下伸……
　　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在他正上方，对他露出猩红的嘴巴笑着。
　　啊啊啊啊！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


第50章 死人了
　　黄保建早上醒来, 照例洗漱完准备去地里干活。
　　他沉默寡言惯了，发现自己的兄弟没醒来, 只是微微疑惑, 没有出声询问而是走到黑瘦男人的房门口敲了敲。
　　原以为对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想偷懒一会，没想到里面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黄保建感到一点不对劲，干脆直接推开门：“你……”
　　所有话语都在看到床上那干瘪的人形时堵住喉咙, 原本木讷的眼神一点点被惊恐所占满, 总是麻木的表情终于变得惊慌失措。
　　他充满恐惧的又吼又叫，冲出了自己的家。
　　刚跑出去没多久就撞到了一群人。
　　村长一脸斥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村子里不允许大声叫喊你不知道吗？”
　　唐潇几个人跟在后面，此时也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他们今天早上借口需要了解村里的贫困情况，现在正挨家挨户地进行访问。
　　“死、死了。”黄保建瞪大的眼睛里因为过于用力而布满了红血丝。
　　“他死了！”
　　眼看他就又要乱跑, 陆则手疾眼快一把钳制住他，抓着他的上臂不让动：“谁死了？”
　　男人严肃而又带着凶的声音响起，黄保建下意识回答，连乡音都出来了：“俺哥。”
　　“不要胡说。”村长脸上浮现困惑，“昨天我叫你们去送餐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唐潇看向他，确定他脸上此时的表情并非作假。
　　这群村民包括村长都在隐瞒演戏, 不过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们的演技并不精湛，唯独现在露出的诧异是真的。
　　看来是出现了在他们都意料之外的事情。
　　王理：“村长, 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一起过去看看吧, 说不定是人中暑晕倒了。”
　　而另外一旁的黄保建早已被吓傻, 被陆则强硬地抓着往回走。
　　他们走入被推开的房门，所有人脸上表情都为之一愣。
　　村长的反应最大, 被吓得不清，手上一直拿着的拐杖掉在地上。
　　如果不是黄保建还记得扶他一把，恐怕人也要被吓得摔了。
　　其余人好歹都是接触了许多灵异事件的相关工作者，见到那具明显诡异不正常的干尸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潇谨记自己的现在内敛的人设，没有跑到最前面。
　　陆则和光头看完了尸体惨状，检查了一下后回来，脸上表情有些严肃：“不是人干的。”
　　那尸体没有明显外伤，只有从干瘪的五官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死者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恐惧，而全身上下的血液和水分几乎都没了，只剩下干巴丑陋的躯壳。
　　“神罚！这是神罚！”村长缓过了神一般大喊，他突然朝着外面跪下，一边颤巍巍地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请山神放过我们，我们会贡献上最新鲜的祭品……”
　　光头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被一股不轻的力度拉住。
　　他回头一看，打扮成漂亮女孩的唐潇朝他摇了摇头。
　　今天的唐潇模仿着昨天学到的化妆技巧，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即便是没什么上色的脸蛋，依旧足够迷惑人的眼球。
　　其他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村长和黄保建对着空气一顿拜，同时也注意着他们话中的关键信息。
　　村长低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请山神放心，后天的祭祀一定会如期举行，祭品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唐潇抬头和陆则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探究的神色。
　　看来这个村子信仰的是山神，并且他们是以畏惧之心为多。
　　而后天的祭祀显然会成为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祭品又是什么？常规的牛羊肉？
　　可看村子里，并没有养太多的畜牧，连鸡鸭都很少。
　　会和失踪的校车有关吗……
　　大概过了十分钟，这荒唐的跪拜才结束，村长被扶起，颤抖着：“让你们见笑了，他一定是触怒了山神。”
　　没有人质疑山神的存在，让村长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陆则：“山神经常这样随便杀人吗？”
　　村长脸色发生变化：“可不许乱说话，山神只有在我们有人犯了忌讳时降下责罚，他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最后半句话语气变得急切而责怪，是对着黄保建说的。
　　黄保建回想了一下，脸色微微变化，凑到村长身边小声耳语。
　　其他人听不到，鸽眼却毫无顾忌地向唐潇传达：【他说是因为那个男人昨天差点调戏了你，玷污了祭品才被神罚的。】
　　玷污了祭品？敢情是把我当祭品了。
　　唐潇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依旧怯怯不说话，仿佛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到了，惹人心疼，垂下的眼眸中闪过的是一股冷意。
　　如果那群孩子真的在这里，恐怕也是被当做祭祀的一环了。
　　这个村子里一直没有小孩，连女人都没有，与那个山神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那山神居然……就因为他和自己说了句话就杀了他？
　　唐潇感到有些奇怪。
　　他回头看了眼那具干尸，若有所思。
　　……
　　村子里死了人，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时之间氛围都变得紧张又奇怪。
　　作为刚来的外人，唐潇原以为他们会更加抗拒自己，没想到这群村民看起来老实了不少，面对他时甚至有几分敬意。
　　只不过这样的敬意下，撕开是恶心虚伪的内里。
　　唐潇尽职尽责扮演着自己的小哑女，直到他们将所有村民的家里都探访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属于校车的线索。
　　校车的体积不小，如果藏在村子里不至于一整天都找不到。
　　除非这里还有他们没有探查到的地方。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唐潇跟在陆则身后准备回小院的时候，突然看到黄保建带着一堆东西蹑手蹑脚地往深处走。
　　唐潇用手肘捅了一下陆则，眼神示意他看过去。
　　陆则心领神会，两个人顿时放慢了脚步。
　　慢慢地脱离队伍走到后面，加速跟上了黄保建的步伐。
　　没想到这个村子看起来不大，却还藏了一条小路。
　　拨开乱长的枝丫就露出了那条没有修建过，自然而然被人踩踏出来的路。
　　唐潇跟着他走，在道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座红色的庙宇。
　　分明是正常的庙宇，却看得人莫名感到胸口一阵阵发紧的不舒服。
　　像是在注视某种邪物。
　　唐潇小声道：“他进去了。”
　　陆则：“走。”
　　他眼神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果果和那些孩子多失踪一会，他心中的焦躁就多增添一分。
　　唐潇看出了他的心情，没有劝阻就跟着一起走上前。
　　庙宇的门是开着的，他们可以看见里面供奉的是一尊凶神恶煞拥有四头九臂的妖兽雕像。
　　几乎没有人形，只有手和头维持着人样，躯干是野兽的身体，九只手都做出不一样的形状，有像只鸟一般展开三指，有大拇指抵住中指无名指，也有做出爪握状的……
　　而往下看着他们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显得有几分怜悯。
　　陆则眼神中没有半点敬意：“哪咤也不过是三头六臂，这山神被塑造得倒是更凶一些。”
　　唐潇：“黄保建呢？”
　　他们亲眼看着人进来的，现在却不见了。
　　这庙宇进来后显得有些拥挤，不如外面看着那么大。
　　陆则：“有暗道。”
　　他伸出手在山神像附近摸了摸，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果然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刚想按下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拐杖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里？”村长脸色不太好地站在庙宇门口。
　　唐潇在手机上写字：对不起，迷路了。
　　这个借口可以算得上是敷衍。
　　村长狐疑地视线扫来扫去，可却没有其他理由继续追问，他只能换了个语气：“这里是我们村子自己建的庙宇，外人不可以进来，快走，不要再过来了。”
　　唐潇乖巧地点了点头，却趁着没有人注意，突然将自己的手串解下丢到地上，再一脚踢到了地上。
　　【探查一下黄保建在哪，是来做什么的。】
　　手串发出微弱的光又恢复寻常，鸽眼在里面跳了跳：【是！】
　　他们跟着村长往里走，唐潇默默在手机上敲字，好奇一般问村长关于那山神的事情。
　　村长原是不打算告诉他们的，只是视线在触及唐潇的脸时，不知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想法：“我们村子里一直世世代代供奉山神，求得庇护，祂是这座大山的主人，要想在大山活下去，就要得到祂的认可。”
　　陆则：“但这庙宇看起来很新啊。”
　　“三年前刚翻新过。”村长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只是继续警告他们不许再靠近这里。
　　他浑浊的小眼睛突然瞪向唐潇：“你们千万不要再乱跑了，山里毒蛇虫多，很危险的。”
　　这句话是警告他们的，却只死死盯着唐潇。
　　唐潇看着他几秒，有些怯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显乖的表情点了点头。
　　得到了保证，村长这才背着手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出去小院不久，“少女”表情顿时恢复一脸平静的深沉。
　　唐潇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等晚上直接溜进去。”
　　他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就我们两个，再带个打火机就可以。”
　　山神？把庙宇烧了不就成了野鬼。
　　唐潇微微一笑，疯感藏在平静的外表下悄无声息发出。


第51章 昏迷
　　晚饭换了个人来送, 村子里刚死了人，死法还如此诡异, 傍晚刚到的时候, 所有人都闭门不出，村子里显得更加寂寥。
　　送饭的村民在小院将东西放下后，一句话都不说就想走, 被唐潇手疾眼快拉住。
　　【你…】
　　他低头打字想给这个村民看, 对方却猛地挣脱开他的手，脸上犯上惊恐:“别、别碰我！”
　　他扭曲了一瞬表情，随后变得谦卑又有些讨好:“你是贵客，我身上脏。”
　　他在害怕我？不对，他怕的是山神。
　　这些村民觉得我已经是被山神认可的祭品了, 所以畏惧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山神。
　　唐潇几乎要被气笑，眸中冷意一闪而过。
　　果然还是得把山神庙烧了。
　　他没有再阻止村民离开，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离开。
　　鬼使神差的，村民在跨出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打了个冷颤。
　　分明那个漂亮的少女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和那双黑沉沉的圆眸对视上, 他居然也感到了害怕。
　　村民赶紧跑了，直到跑回家关上门，他才喃喃自语:“不过是个祭品……等上供完成了, 她就没命了，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 他在昏暗的房间中咧嘴笑开了。
　　…
　　村民送来的饭依旧没有人敢吃, 光头自发的去煮了泡面，香味很快弥漫了小院。
　　唐潇端着自己的碗去角落安静的吃着, 同时在手机上慢慢回复着邻居刚刚发的消息。
　　大山里的信号不好，信号总是断断续续的消失又出现。
　　巧合的是，每次黎渡给他发消息，刚好都有信号。
　　这次也是一如既往。
　　L:【工作顺利吗？】
　　唐:【还可以，只是有些人有点烦。】
　　L:【碍眼，杀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L:【不喜欢的人，我可以帮你处理。】
　　唐:【不用担心我。】
　　L:【你喜欢吃泡面？】
　　唐:【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吃泡面？】
　　L:【……猜的。】
　　L:【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又去学做饭了，444的小动物都很想你。】
　　唐:【好哦，等我结束这次任务就去找你吃饭。】
　　他发送了个小猫期待的表情，对面收藏后笨拙地也模仿着，同样发了这个表情。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段聊天，唐潇却止不住弯起眼睛露出笑意。
　　原本被村民膈应出来的郁气也一点点散开。
　　除了他以外，小院里其他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白天的时候有更多时间，他们巡视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村子里还出现了被邪祟杀死的人，整个事件蒙上了更大的疑云。
　　牵扯到了神和信仰一类的灵异事件，至少都是A级或以上。
　　结合最近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这些高级灵异事件似乎出现得更频繁了，像是火山爆发前开始活跃的岩浆。
　　看出了士气开始低迷，光头将村民送来的食物打开，打趣般开口:“这村子没有女人也没有小孩，又极度迷信的信奉山神，该不会他们都变成祭品了吧？”
　　尽管语气有些轻松，眼底却十分认真。
　　这也是他们不敢食用村民送的食物的原因之一，担心里面有迷药。
　　无论如何，扮成女装的两个人在这个村子里是独特的存在，安全性也是最低的。
　　唐潇吃完面后自己洗了碗，有些沉默地表示要去睡觉。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按照村子里的忌讳，无事的人晚上不允许随意外出。
　　唐潇懒得重新化妆，洗了个脸戴上假发就出门。
　　陆则早已在门口等着，见状也没说什么。
　　哪怕是不施加粉黛，这张脸胡乱套了假发也好看到让人有些失语。
　　他们步伐紧快的沿着小路到了庙宇，晚上的庙宇看起来更加诡谲几分，本该是供奉神像的庙，因为灯光的微弱而像一个随时会将人吸入的黑洞，里面诡谲的兽身神像，也在夜晚显得狰狞，怒目圆睁看着底下两个闯入者。
　　唐潇走去将一开始被踢到角落里的手串捡起来，随口解释今天白天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陆则不疑有他，去摸自己白天就发现的暗关。
　　手串里的鸽眼开口:【在你们走后，村长对着山神祷告了。】
　　【这个村子重男轻女，不知道是哪家起的头，开始扼杀女婴，以至于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甚至到了需要进行买卖人口的程度。】
　　【三年前，一名叫唤眉的女人被拐卖到这里，被迫嫁给了村长的儿子。】
　　唐潇微微挑眉:现在人在哪？
　　【死了。】
　　鸽眼叙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是一场刻苦铭心的命案。
　　【我在这里只听到村长来忏悔，向着山神忏悔，喊着唤眉。】
　　对着山神喊唤眉？
　　唐潇的眉心一点点锁紧，却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思考，另外一边陆则已经将机关翻出来，按了下去。
　　神像一点点翻转，露出了一条可供一个人进去的空间。
　　这庙宇后面果然藏了一个暗房。
　　唐潇捏住口袋里一张黄符，跟着陆则身后进去。
　　刚一踏入，触发了声音自动就打开了唯一一盏灯。
　　惨白色的灯光落下，正好犹如一道光柱落在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的神龛。
　　只有不到半米高的神龛，里面摆放的却不是和外面一样的神像，而且一团乌黑蠕动着的肉块。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肉块居然还像心脏一般跳动着。
　　“这是什么？”
　　陆则捂住嘴，压下反胃上来的酸水，一股麻意由头皮一路顺延到脚底，恶寒以至于汗毛竖起。
　　他一脸惊疑地看着那团散发着腥臭的肉块。
　　这个东西太不对劲了。
　　他见过那么多邪祟和尸体，处理过无数因为死亡而扭曲腐烂的受害者，早已锻炼出强大的身体和心理素质。
　　这种下意识感到恶心恐惧的感觉，只在他第一次出任务时出现过，却也从未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可当他想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的时候，却发现莫名的一股吸力逼迫着他无法挪开。
　　如同鬼压床一般，不管如何清醒挣扎，却连转动一下眼球都无法做到。
　　冷汗自他头顶上流下，划过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却连本能地闭上都做不到。
　　分明只过了半分钟不到，却像是被魇住了许久，整个人汗淋淋的。
　　突然一股不轻不重的力度落在他的肩膀处，分明只是拍了一下，他却像是突然被人从黑暗中一把拉出，骤然回过神了。
　　“谢谢。”陆则狼狈地低下头，大口呼吸着，吸取了教训只用余光往上看。
　　唐潇摇摇头:“你没事……”
　　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有什么东西快速逼近。
　　危机感瞬间浮现，为时已晚，他回头的瞬间，一股黏腻又湿滑的触感瞬间缠上了他的手腕。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条红色的“带子”自那肉块处伸出，绕住了他。
　　从一开始神龛的目标就只有他，针对陆则只是为了他一瞬间的注意力转移。
　　哪怕只有两秒也够了，他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掏不出提前准备好的黄符。
　　陆则拔出枪对着神龛连发，却被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挡的严严实实。
　　这个东西有点眼熟。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唐潇脑海中闪过了几个零碎的画面。
　　…
　　再次睁眼，唐潇感到一股无力，他只能强撑着掀开眼皮。
　　一张花了妆的脸顶了上来。
　　唐潇不着痕迹地皱眉:“……”
　　眼镜男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形象多么猎奇，他眼睛爆发出希望:“你终于醒了。”
　　“几天？”唐潇没有废话，张开嘴感觉嗓子有些难受。
　　眼镜男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这是你失踪的第二天，现在也就是村长口中要祭拜山神的当天。”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们给你下的迷药要昏迷到祭拜仪式结束。”
　　看来眼镜男就是被迷药迷晕过来的。
　　唐潇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快速打量起现在所处的环境，才发现原来困在这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
　　对方发现他看了过来，沉默着举起了水杯给他:“喝吧。”
　　她比眼镜男细心多了，一下子就看出了唐潇的嗓子不舒服。
　　毕竟昏迷了将近两天，即便是给他灌过了水，怕他呛到，分量也不多。
　　“谢谢。”唐潇润了嗓子后才问，“你是唤眉？”
　　“啊？”女人一脸茫然。
　　唐潇盯着她，确定没有任何演戏成分。
　　她确实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眼镜男:“她是跟着小孩一起失踪的老师，哦对了，当时在校车上的司机已经死了。”
　　女老师低下头，眼神中布满恐惧:“对，他在来的第一天就被活活打死了……”
　　他们当时只想护着孩子们，所以关好了车门，一起先下了车想交涉，可刚出校车，就被那群不人不鬼的村民围住。
　　然后就是地狱般的景象，让她只要一闭眼，画面就不断浮现占据脑海。
　　光是回忆起来就让人感到难以呼吸，而她当时被好几个人押着，除了喊车内哭成一团的孩子别看别下来以外做不到任何事情，只能亲眼看着同事死在自己面前。
　　女老师有些崩溃地低头捂住自己的脸。
　　可是过了不到一会，她又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拉唐潇:“他说了，你们就是来救我们的，你知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第52章 喜轿
　　闻言, 唐潇和眼镜男都有些沉默。
　　相比起前者，眼镜男要冷漠许多：“还处于失踪状态。”
　　“失踪……”女老师喃喃,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祭品，他们一定是被当做祭品了！”
　　唐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慢些说清楚。
　　不知道为何, 慌乱成一团的心, 在看到唐潇古井无波的视线时开始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的手不再抖得不象话，深呼吸后将被困住这里时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大致意思也和唐潇心中的猜测差不多。
　　三年前的时候，这个村子里突然没有新生儿出生，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村子里不多的小孩和女人都在这三年陆陆续续因为“意外”而死亡。
　　深山之中, 只要稍微有些关系，家家户户互相做掩饰，根本不会引起外界太多注意。
　　而校车失踪，似乎和他们供奉的山神有关。
　　山神需要新鲜不断的祭品，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小孩。
　　后者作为养料，前者则是“新娘”。
　　作为山神的新娘，每次供奉只需要一个。
　　通过仪式将新娘送到山里最深处的山洞之中, 只要新娘没有下山，就是山神同意了这次的献祭。
　　至于那些无法下山的新娘都有什么下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山神的胃口越来越大, 起初是几个月供奉一次，后来是一个月一次, 最后村子里没有了任何祭品, 他们只能和山神做出协议。
　　山神帮助他们将外面的人引进来，相应的是他们这次的供奉必须比以往都要丰盛。
　　一校车的孩子, 那自然是可以满足山神胃口的。
　　眼镜男皱眉：“山神拥有可以直接将那么远的校车远程运输过来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吃外面的人。”
　　女老师一脸茫然：“不、不知道。”
　　唐潇：“鬼怪杀人都是有限制条件的，那山神大概只能吃掉的贡品，所以需要村民的帮助。”
　　不管是不是有死亡威胁，这些还活着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无辜的。
　　如果那山神是食人的邪祟，那么这些村民就是一个个伶牙俐齿的伥鬼。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女老师的身体又抖成的筛子：“他们来选新娘了，一定是我，你们都是男的假扮的。”
　　她一张嘴，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蔓延。
　　唐潇站到她面前，小声道：“放心，不会让你去的，你只要别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就行。”
　　女老师闻言立马点头。
　　分明对方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女装甚至看起来就像比她小了不少的女学生。
　　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有种莫名想要信任的冲动。
　　脚步声靠近后，沉重铁链被解开的声音也传来，一阵亮光透了进来，村长站在最前面，脸上是十分冷漠的表情：“都醒了？那刚好来举行选择仪式。”
　　女老师：“你们想做什么？”
　　“从你们当中，今天晚上将诞生出一名山神的新娘。”村长说着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完全没了先前伪装出来的慈祥，“这是你们的荣幸，也是我们村子的荣幸。”
　　【我的同事们呢？】唐潇举起手机，白净的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灰，看起来十分倔强。
　　村长瞥了一眼，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冷笑一声：“跟着过来，如果不想吃苦头，就乖一些，不然就算抗具尸体上供也是可以的。”
　　最后半句话，明显是在欺骗震慑他们。
　　山神的新娘如果可以是尸体，这些也不用费尽心思非要他们活着上去。
　　但唐潇还是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一副相信了的模样。
　　他的扮相和天然狗狗眼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很轻易就让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们放下了点警惕。
　　连绳子都不绑了，就这样叫他们直接走出来。
　　唐潇的手机和眼镜男的都一起被没收走。
　　他恍惚想起自己刚刚醒来似乎没有看消息。
　　黎渡这两天如果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会不会着急。
　　他走神了一瞬，很快又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跟着走到了外面的正殿，唐潇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被困在的地方是那庙宇的一个地下室。
　　他和陆则猜到了庙宇后面还有一个暗室，却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能有一个地下室。
　　一个庙宇里面居然暗藏了两处玄机。
　　这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关押人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唐潇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后面，突然想到了鸽眼偷听到的那些秘密。
　　这个村子以前是有做人口买卖的。
　　他们当时逛了一圈村子考察，没有发现哪里是可以藏人的。
　　现在想来，这地下室不就是一个完美困住受害者的地方。
　　那些被拐卖过来的女人，恐怕都曾被关在这庙宇的地下室，直到没有逃跑的力气才会被放出来……
　　唐潇将视线收回，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怒容，很快又压抑下去，恢复原本无辜胆小的模样。
　　他提前和鸽眼沟通过了，等下不管村民要利用什么模式来选择新娘，它都要替他作弊。
　　村民眼拙看不出来他是假扮的，山神不可能感知不出来。
　　如果真让山神自己选择，一定是女老师被挑走。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曾S级的邪祟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鸽眼满口应下。
　　等到他们全都站在山神像面前的时候，村长口中一边像请神一般念念有词，一边小心翼翼从山神像面前的红木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上镶嵌了一颗宝石，除此之外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就拿着那把刀，走到他们三个面前，命令他们抬起手背。
　　刀十分锋利，匕首只是轻轻划过肌肤，表皮就破了流出鲜血。
　　诡异的是那刀锋居然像是会摄入一般将溢出来的血珠全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在划破女老师和女装眼镜男的时候，那匕首除了饮血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而唐潇的血刚流出来，那匕首碰到了他的血顿时像疯了一般发出嗡鸣，震得那持刀的人手痛，如果不是怕对山神大不敬，他早就松手了，现在也只能一头冷汗硬撑着。
　　而上面那颗宝石也瞬间从通透的颜色转为了浓浓的深红色，像是一滴血泪坠在其中，尽显诡谲。
　　“神意！”村长大叫出声，“这是山神的旨意啊！”
　　看得出来山神十分满意这次的“新娘”，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满意。
　　随着村长的动作，其他村民也跟着跪下，对着那把匕首又磕头又跪拜。
　　唐潇：“……”
　　他轻轻敲打了一下在手腕上的手串，示意鸽眼做事有些太超过了。
　　鸽眼有些委屈，但是它不能说。
　　实际上它还没有开始发力呢，分明是这匕首主动挑中的。
　　村长裂开嘴，露出一口有些黑烂的牙齿：“快，把新娘请到后面去换衣服，半个小时后就是吉时，可以上山了。”
　　半个小时后是凌晨十二点，一个鬼气很足的时间。
　　好一个吉时。
　　唐潇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还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害怕模样。
　　他被几个村民半胁迫着赶到了后面的，一套血红到邪气的中式传统婚服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和正常婚服不一样的是，这个红色并不是正红色，而是红到发黑的颜色。
　　像是被鲜血浸透过的一种黑红。
　　而那金色灿灿的头冠，上面的凤凰不是向上仰头，而是向下泣血的模样，显得十分阴邪。
　　其中两个村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就要上去替他换衣服。
　　“等一下，这次的新娘可不一样。”其中一位胆小些的开口，“你们忘了黄保健他哥怎么死的了吗？”
　　听说只是言语上调戏了一下这位新娘，就被山神悄无声息杀死了。
　　另外两个村民露出了点畏惧表情，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地冲唐潇摆手：“你自己换上，动作快一点，不然你和你的同事都别想活过今晚！”
　　这才几个人一起转身走，不敢窥探山神的新娘半分。
　　“恶心。”唐潇十分低声的骂了一句，将藏在裙底下的枪再次收好。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新娘，在上山前居然还要被这群禽兽如此欺辱一次。
　　他刚刚差点没忍住想直接开枪解决几个。
　　他强忍着不适穿上了那衣服。
　　只是没想到比想象中要舒服贴身许多，居然还有股淡淡清新的味道，似乎是全新的一套。
　　而他即便是身形纤细，好歹男女之间也有些差异，他的骨架也是要大上一些的。
　　这套却完全合身，像是本身就是为了他准备的一般。
　　唐潇换完衣服后又调整了下假发带好凤冠就走了出去，一下子收获了村民的全部注意力。
　　“斯，真不愧是被山神看中的新娘。”
　　“这套衣服是我们准备的吗，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除了我们，这婚服还能是谁准备的？”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的交流，而村长已经走到他面前，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十分满意的商品：“太好了，现在就上轿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红色的喜轿此时正静静的在那等待着。


第53章 纸人
　　“黄保健, 你走在最前面，负责撒纸钱。”
　　被点到名字的木讷男人抬起眼, 依旧缩着脖子声音有些敦厚：“好。”
　　村长给他们安排着位置, 橘子皮一样皱巴巴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他瞪大那双干枯凹陷的眼睛，声音像磨砂般难听：“你们千万记住了, 送亲最大的规矩, 就是不要发出任何盖过唢吶的声音。”
　　他猛地凑到唐潇面前，身上那股濒死的老人味似乎都要传过去，就这样阴沉沉的开口：“包括轿内的新娘，也不能发出任何哭声，知道吗？”
　　“不然下场可是会非常恐怖的。”
　　说完后,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绣着鸳鸯的红布，缓缓上前盖住了唐潇的头。
　　唐潇被人半扶着上了喜轿，右手已经握成拳头，半天没有松开，强压着给所有人一枪的冲动。
　　他必须要见到山神，才有机会救回那些孩子。
　　鸽眼在这时候又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充当上了唐潇的眼睛向他描述喜轿外面的情况。
　　这支队伍大概有十五个人, 全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壮丁。
　　其中四个最高最壮的来抬轿，前面走着一个撒纸钱的，再有一个负责吹唢吶的, 其他人都在后面负责边舞边走。
　　撒纸钱的还需口中念念有词，大多是一些吉利话。
　　但是这样的话在此时显得尤其讽刺刺耳, 只让人觉得诡异。
　　整支迎亲队伍更像是送葬, 如果不是喜轿也是红得有些发黑的颜色，谁能想到这里面的居然是活人。
　　身后那些跳舞的, 与其说是活跃气氛，实则是跳压邪的一种步伐，那是防止厉鬼怨气太重，每一步落下都代表着要将鬼踩到脚下镇住的戾气。
　　黄保健负责的部分最为过分，撒的是一种圆形方口黄色纸钱，那是只有送死人的时候才会撒的，现在却用在这里。
　　仿佛他们抬的不是新娘，而早已是一具板上钉钉的尸体。
　　唐潇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这些纸钱，就当是为他们自己撒的吧。
　　为了配合后面那群边舞边走的，抬轿的人走得很慢，但上山的路颠簸，唐潇还是觉得难受。
　　就在又一次有人踩到一颗石头颠了下后，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不知何时躲在轿中的小纸人抬起头，默默看了几秒，顺着背后之主的意愿又从缝隙中飘了出去。
　　过了一会，喜轿突然不再颠了。
　　起初唐潇没有太在意，他只当是这段路好走了一些。
　　但十分钟过去，轿子依旧稳得出奇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一股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促使着他将红盖头掀起一部分，也不顾裙摆会不会弄脏，半坐着往前挪，拉开帘子看着抬轿的人。
　　耳边原本难听聒噪的唢吶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小了许多，有种不属于这种乐器的虚弱感，丝丝哀乐却没有停下，透着股幽怨气息。
　　透过缝隙，唐潇看着抬轿的人，感觉有些奇怪。
　　刚刚这群人有这么瘦吗？他记得看起来不是挺壮的吗……
　　抬轿的四个人仿佛换了四个人一般，此时身形在衣服中也显得十分单薄，走起路来看起来甚至有些飘忽，却格外稳妥。
　　叩叩叩。
　　没有犹豫太久，唐潇抬起手敲了敲轿子发出声音想吸引他们。
　　几个抬轿子的人顿时脚步一停，前面两个人齐刷刷扭过头看他，那头居然自动旋转了三百五十°，脖子似乎都拧成麻花了也不知道痛，更诡异的却是那正脸，白花花惨白的纸上画着粗略的五官，此时正咧着红色的嘴弯成月牙的弧度对着他笑。
　　抬着他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四个纸人！！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大概都要被吓得昏迷或是大叫。
　　除了心脏快了两拍以外，唐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直直和这两个纸人对视着。
　　队伍的停滞很快引起后面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有些不满，可是碍着送亲的规矩，谁都不敢说话。
　　距离后两个抬轿之人最近的一个大汉疑惑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人肩膀。
　　手上触感却十分奇怪，不像是拍在□□上。
　　果然，那纸人也如前两个一般将头转了三百六十五度对着他笑。
　　大晚上的，这个猩红的嘴唇和粗糙墨水痕迹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恐怖，原本就心中有鬼的大汉吓得直接大叫出声。
　　送亲的规矩：不许发出分贝高的声音。
　　随着大汉的一声惨叫，本就断断续续又压抑的唢吶有一瞬间被压下。
　　送亲队伍顿时变得安静，那大汉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为时已晚，只听一身皮肉绽放的声音，大汉突然像充了气的气球开始膨胀。
　　皮肉绷紧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下，他鼓了起来。
　　肚皮像是一面大鼓，四肢和头颅也越来越碰撞如同恶心的瘤子，气体堵住了他的喉咙使他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能痛苦又恐惧地瞪大几乎要被挤压出来的眼球，看着自己身体变鼓。
　　终于，噗的一声他炸开了。
　　血肉喷溅得到处都是，后面的人尤其遭殃，鲜血和碎肉组织还有骨头渣子全都泼水般喷到他们身上。
　　距离最近的那一个人直接成了个血人。
　　血人受不了这么近距离的恐怖打击，张嘴发出尖叫，陆续又有两三个人撑不住也吓得喊出了声音。
　　唢吶声音已经完全停下，发出惨叫的人很快也如同前一个人一样爆炸了。
　　临死之前的表情十分痛苦。
　　剩下的人吓得失语，有人摔在地上直接失禁。
　　恐怖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那些死掉的人所站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纸人，而这些纸人踩在鲜血上，开始变大，最后从薄薄的一片，变成了真人比例的纸人。
　　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他们死前一模一样，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是惨白的纸色。
　　“纸人！？哪里来的纸人！？”目睹了这一切，又有人心态崩溃发出了声音，“我们完了！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变成纸人了！！”
　　说完他就发出了惨叫，如法炮制也炸开了。
　　又一个纸人诞生，队伍里的活人只剩下一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送亲队伍上遇到这种事情，每个人脸上都苍白无比，被吓得嘴唇毫无血色。
　　这个邪祟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就连他都没察觉到这些纸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唐潇心中沉了沉，将帘子放下闭眼不再看。
　　只要他不发出声音，死亡规则就轮不到他。
　　再者说，这些纸人来抬轿确实更稳了。
　　唐潇平静到乐观的想着。
　　黄保健吓得面无血色转过头，他浑身冷汗都出来了，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强迫自己继续抬脚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麻木着撒纸钱，碰到这些纸钱的手似乎都没有知觉了。
　　而后面那个吹唢吶的想继续吹，却发现自己手上原本正常的唢吶，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纸做的。
　　他害怕地想丢掉，那唢吶却像是粘在他手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身体如同被控制了一半，嘴巴不受控地往上凑去，最后粘了上去，强力地吸住了他的嘴，尖锐的疼痛传来。
　　吹唢吶的人吃痛想松开嘴，可是那纸做的唢吶居然长嘴了一样咬住了他，没过多久那半张脸就变得鲜血淋漓，最后整张脸都是鲜血。
　　他就这么被活活啃脸致死，尸体倒在地上的时候，脸上已经只有白骨露出了。
　　很快又出现了新的纸人来替代他的位置，不过和先前不一样，这次来了两个小纸人，变大后也就一对童男童女大小，他们扮演着小孩，一个人手上拿着白色的纸花，一个人手上那些小些的锣鼓，就这样唱唱跳跳了起来。
　　童音显得格外无邪，回荡在无人的深山之中，十分热闹。
　　“漂亮新娘上了轿，要嫁人，穿凤霞，惹红俏……”
　　黄保健不再说话，他撒纸钱的动作变快，走路也走得匆忙急促，可是不管他走得再快，后面的纸人都能稳稳跟上来。
　　就这样一直到又十几分钟后，他们才到了最终目的，一道挖好的深深隧道，黑得看不见底，外面用一圈石砖砌着，乍一看像是一座古老的坟墓。
　　到了这个份上，唐潇也不想装什么小哑巴了，他利落地从轿子上下来，无视了两个小纸人想过来扶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那两个小纸人粗糙五官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委屈。
　　唐潇只当自己眼花了，他走到暗道最前面，突然回头一笑。
　　美人回头粲然一笑，足够让所有人都愣住两秒停下来惊艳。
　　可是下一秒他就开了口，声音清脆却完全不显女气：“你们也跟我一起下去吧。”
　　送亲按理说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活着的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是震惊。
　　有人哽住了一般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女的！？”
　　唐潇弯了弯眼睛，显得有些小狐狸般的狡黠：“看来你们的山神口味还挺独特。”
　　“闭嘴！”
　　有人气急败坏，他们将此次路上出现的异像怪在了他头上。
　　“难怪山神会突然发怒杀了这么多人，都怪你！都是你！”
　　唐潇感到一阵阵可笑，这群杀人犯现在居然开始指责他了。
　　他直接将裙子碍事的部分割开，露出了莹白的小腿：“废话少说，跟我下去还是现在就死选一个。”
　　他断不可能让这群恶人活着下山去通风报信的。
　　跟着他下了隧道，一起来承受山神的怒火是最好的。
　　“送亲结束了，你自己去死吧。”有人恶毒的开口，脸上的笑还没有浮现，突然看到纸人都朝他一点点转过了头。
　　纸人们原本喜庆笑着的嘴角向下，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他、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那人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腿软得原地跪下。
　　唐潇若有所思。
　　他怎么觉得这些纸人，是在帮着他。
　　这个念头有些荒唐却符合现状，唐潇忍不住试探道：“你们要是不下去，它们就会先弄死你。”
　　闻言这些纸人顿时都再上前了一步，向下的嘴角有所上升。
　　像小狗止不住摇尾巴一般，对着喜欢的人表忠心，又对外人伸出獠牙。
　　还真是听话。
　　唐潇神色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个山神……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第54章 洞房
　　忽略掉这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唐潇冲那群人挑衅般扬了扬下巴，眯起总是无辜平静的一双狗狗眼, 显出了平常没有的几分危险气息。
　　像波斯猫。
　　那群纸人纷纷看得愣愣的, 惨白纸做的五官疑似出现了扭捏爱慕的情绪。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却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杀意随着唐潇的话落，如致命的蟒蛇般缠住了他们, 脚下顿时如有千斤重一般动弹不得。
　　黄保健冷汗滴落, 关键时候他反而不再那么寡言，替所有人回答:“好，我跟你进去。”
　　他们只当唐潇是害怕，想再拉几个垫背的，也许能死得晚一些。
　　可惜山神看上的是他。
　　他们是年年月月供奉山神的村民, 只要进去后不要犯了忌讳，存活的概率比新娘大得多。
　　村中谁不知道，成为山神的新娘就是一条必死的路。
　　第一年献祭的时候，他们忽悠了很多人心甘情愿上山，可第二年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就都知道了真相，她们反抗不了, 只能按照抽签顺序上山。
　　而那时候剩的女人实在不多，等到年轻些的都献祭了，他的母亲很快就轮到了。
　　五十多的老妇, 在临走前天天以泪洗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山下的方向。
　　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人卖进来的, 生了他哥的时候想逃跑, 被抓回来又生了他，后面便彻底老实了, 在他父亲死后也留在村中抚养他们。
　　黄保健自认自己是有孝心的，他对母亲还算可以，只是他哥总是怨念母亲在他小时候差点丢下他逃跑的事情。
　　母亲上山的那天，是他亲手送的。
　　想来她也会觉得欣慰，这可是救了全村人包括自己两个儿子的命。
　　突然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回忆。
　　唐潇嗤笑一声，进入暗道之前，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小心脚下。”
　　一句轻飘飘的提醒，好听的音色和柔和的语气，不知为何让这群村民都感到一点毛骨悚然。
　　唐潇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就率先走了下去，他将裙摆撕掉了，不过依旧不破坏婚服的华丽，反而少了点繁琐更加适合他。
　　黄保健几个人在纸人阴恻恻的视线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暗道有些深，他们都走得小心翼翼。
　　一旦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可偏偏这时候后面的人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即就从上面摔了下来，以一种十分扭曲别扭的动作，胳膊和腿看起来都错位了。
　　摔下来后，那村民的脖子重重撞到了最后一节楼梯发生了严重的错位，其他人躲得及时才没有被连带着摔下去。
　　“赫赫——”
　　身上多处骨折和脱臼的剧透让那村民发出痛不欲生的气音，可偏偏他却没死。
　　“他、他脖子扭成这样了怎么还活着。”原先站在他旁边的村民吓得六神无主。
　　那村民摔得四肢几乎扭曲缠在一起，生不如死的开口:“有——赫赫、有鬼。”
　　他刚刚走得好好的，突然感觉脚上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猛地握住了，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而导致他直接摔下来的不仅仅是脚被握住，更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居然和他本该两年前就死在山上的妻子一模一样！
　　他突然感到头顶上一股阴气，费力地抬起头，瞳孔顿时缩到极致，肺部挤压发出奇怪的声音:“赫！”
　　在他头顶的女鬼痴痴笑:“怎么了老王，不认识我了吗？”
　　一股臭味传来，又一个被吓失禁的。
　　他表情近乎癫狂，疯狂摇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她是自己送去当山神新娘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假的，一定是假的。
　　唐潇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还不跟上来，你们在干什么？”
　　他是走在最前面的，已经走到了下面，那村民刚好摔在他后面几步。
　　五官被婚服衬托得妖冶的青年眼也不眨，似乎地上只是一摊垃圾。
　　剩下的四个人几乎是爬着的往下，深怕自己也遭了一样的下场。
　　眼看唐潇转身就要走，黄保健忍不住道:“那他怎么办？”
　　唐潇歪头:“怎么？你还想背着他继续走？”
　　黄保健打了个抖:“不…”
　　他看了眼那村民。
　　脖子都已经歪斜，他还费力仰着头看上面，面容恐惧，嘴里喊着的口型似乎是……鬼和对不起等字眼。
　　可是他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摔疯了，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就会被活活疼死，可是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几个村民假装没看到的绕过他，被迫继续跟着唐潇往下走。
　　纸人对着唐潇露出笑容，可本就简陋的线条笑起来一点也不显得可爱，只让人觉得诡异。
　　而它们毫无自觉，还在努力对他笑着。
　　唐潇：“……”
　　他有些难言地看了看纸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暗道下面显然比想象中要豪华，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后，画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一道道古风古韵的木栈道映入眼帘，这底下还有一片地穴湖，湖中心的凉亭有两个穿着侍女服饰的纸人。
　　它们窸窸窣窣的过来，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
　　当唐潇穿过凉亭的时候，身后几个村民却被拦住了。
　　它们冲村民做出另外一个指引动作，要他们去往另外一边，在连接着凉亭的另外一边，看起来像是迎客区，至少二十个大圆桌上面摆满佳肴。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好酒好菜，可他们四个此时脸色难看，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那些菜肴有多么精致。
　　因为坐在那里的一个个人影，居然都是纸捏出来的假人，脸上嘴唇画得鲜红，上扬着露出笑容齐刷刷看着他们。
　　只有最前面的桌子上有四个空位，所以尽管那桌子上已经有四个一动不动的宾客了，他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桌的纸人是低着头的。
　　等他们坐下后，“宾客”们一下子活了过来般开始被筹交错，筷子和碗筷碰撞发出热闹的声音。
　　起初引导他们坐过来的纸人走到台上，红色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会变成一一会变成O。
　　分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可是周围的纸人却都露出倾听的表现，等到它主持结束说完了敬词，这些纸人又开始整齐划一的鼓掌，热闹非凡。
　　黄保健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这些纸人将婚礼办得越真实，那些恐怖的割裂感就愈发严重，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
　　他们根本不敢吃这些东西，可一双筷子突然夹着块肉放到了他碗里。
　　一道有些慈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距离他最近的纸人居然说话了：“保健啊，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肉了吗？”
　　黄保健将眼皮撑到最大，眼球往外凸出像只□□，喉咙被扼住般发出任何言语。
　　这声音他熟悉无比，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他母亲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好似只有几秒又好似过了好几个小时般漫长，他终于转过了头，才注意到那一直低着头的纸人，上面的五官和其他简陋的纸人不一样，描绘得十分细致，连关心的眼纹都出现了。
　　这张脸，和他本该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黄保健张大了嘴想发出惨叫，下一秒就被塞了一块肉，筷子直戳戳按了进去像是要把他直接穿透。
　　他猛地摔到地上痛苦咳嗽，想向其他人求救却发现其他人的遭遇几乎和他一样，他们这些送新娘上山的人，也都亲手送过自己的亲人妻子，甚至是不足成年的女儿。
　　这一桌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黄保健惨痛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抠挖着地板直到指甲都外翻，还是被抓住，往湖中拖去……
　　他们的痛苦变成了余兴节目，纸人们变开心吃着饭看着他们挣扎。
　　在口鼻都被湖水淹没的那一刻，黄保健心中涌上的并不是后悔，他看向唐潇离开的方向，自认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心中隐隐有一瞬间扭曲快意。
　　他也会死，被送到了山神面前，除了被吃掉不可能有别的结局。
　　……
　　宾客区的“热闹”没有传到房间里。
　　唐潇坐在这个为他精心准备的房间里，感到处处都有些不舒服。
　　那些纸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他的盖头，递给了他。
　　不知道为何，唐潇居然从这简陋的线条无关中看到了期待的表情。
　　他沉默了两秒还是接过了盖头盖上。
　　当然不是为了响应这些纸人的期待。
　　鲜红金丝的盖头下，他用嘴衔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精致昳丽的小脸上全是漠然，那抹眼底恰到好处的杀意却漂亮得让人心中泛瘾。
　　这样最大限度地将双手解放出来，放在膝头可以迷惑等下进来的邪物。
　　对于山神的样貌和本体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反正大概和那邪庙供奉的雕像没有差别。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唐潇甚至有心情半开玩笑般想着，这至少是个两条腿的生物。
　　还不算太猎奇。
　　他睁开水润润的狗狗眼，盖头被动作轻柔的掀起，光亮晃入的瞬间，他的手顿抬起将口中的符纸掠起快速飞向面前的人。
　　一旦贴上去，驱邪的火焰会快速燃起。
　　也是在这一呼吸间，唐潇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山神”。
　　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灰绿色的眸子此时闪着点平常少见的光，如同上好的祖母绿翡翠，瞳孔在见到他的瞬间就兴奋地竖起，变成犹如野兽的竖瞳。
　　符纸收不回来了。
　　唐潇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小脸好像也白了白。
　　男人却误会了，他微不可察地蹙眉，伸出手将青年拉入自己的怀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跟给小辈顺气般带着点轻哄意味的开口：“别怕。”
　　灰绿色的眸子沉了下来，阴沉沉有雾霾般晦暗地看着他。
　　“你说过的，不会害怕我。”


第55章 亲亲
　　被顺了顺气, 唐潇原本紧抿起的嘴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你怎么在这里？”
　　黎渡停了停，不说话了, 他将手抬起从青年的背上放到后颈处轻轻摩挲着。
　　分明只是被摸了摸颈后, 唐潇的反应却有些大，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划过全身，他抖了抖, 耳朵尖泛着红, 狗狗眼瞬间变得更加水了几分。
　　“回答我。”唐潇绷起小脸，没有完全软了身体，依旧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男人，执着着想要一个答案。
　　在见到黎渡的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复杂的情绪闪过后, 只剩下冷静到极致的思考。
　　又一次。
　　男人在他遇险后出现。
　　每一次他都用工作来作为借口。
　　其实破绽百出，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怀疑他。
　　那符纸没有在黎渡身上触发，唐潇这才想起，这张符纸还是用对方的血制作的。
　　自然不可能对他有效。
　　可是男人的沉默让他此时的心沉了沉。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两分钟，唐潇眯起眼睛：“你一直在监视我？”
　　黎渡垂眸，那抹总是漫不经心的灰绿有瞬间的晦暗，他轻轻颔首, 再次摩挲了下唐潇的后颈软肉。
　　奇特的感觉擦过，唐潇有些不适地扭了扭嘟囔：“别乱动。”
　　他有些生气，乌溜溜的圆眸瞪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黎渡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放在口中细细咀嚼般缓缓吐字。
　　放在青年后颈的手开始一点点收紧，直到呈现完全掌握的状态。
　　黎渡的竖瞳一瞬不动盯着他：“想看你。”
　　唐潇很少这么生气, 如果对方再不说话, 他甚至有种想一口咬到对方虎口的冲动。
　　可是当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无措的人就变成了他。
　　狗狗眼顿时圆了几分, 唐潇小结巴了一下：“什、什么？”
　　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设想过这个回答。
　　直白的、赤.裸将自己的欲望剖露出来，这个小家伙会不会被吓跑。
　　黎渡被看着，心中属于非人类的恶意和逗弄猎物的本能源源不断溢出。
　　他无法忍受对方有半点想逃离或者害怕的情绪，就将这一切都说开。
　　一旦人类想远离他，就将他背上看不见的翅膀折断，用世界上最好的宝物堆砌将他困在自己精心准备的牢笼。
　　成为掌心里的蝴蝶。
　　男人几乎是带着神性的怜悯看着怀中一脸茫然的青年，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抵住他柔软的唇瓣蹭了蹭。
　　亲眼看着这抹粉色渐渐变得殷红。
　　“我想无时无刻在你身边，你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加大了一点力度，低头几乎要吻到发梢的距离低语，“可是我想吃了你，我对你产生了不该拥有的情感。”
　　扭曲的病态的情绪总是绕上心头，他给过很多次机会，奈何青年总是懵懵懂懂又自己撞了上来，笨拙地靠近他，亲近他。
　　越陷越深。
　　黎渡闭了闭眼，防止那竖瞳中的欲望过于狰狞而吓到蝴蝶。
　　可当他睁开眼，发现唐潇依旧木愣愣的看着他。
　　小可怜，吓坏了。
　　毕竟自己一直信任的人，其实想吃了他，不管是谁都难以接受。
　　黎渡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突然被握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唐潇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红很红。
　　大概是被气的吧。
　　男人这么想着，心中凶狠地想着从今天开始，他要如何囚禁自己的人类，直到他彻底打消对那些逃跑的想法。
　　他可以一辈子不吃掉对方，前提是对方要乖一些……
　　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还没有完全浮出，唇瓣上突然传来的柔软将所有东西都打碎放逐。
　　所有呼吸都在瞬间被掠夺，但停滞只是片刻的，下一秒攻防转换，攻占城池步步紧逼。
　　野兽本能般的进行索取和缠绕，起初还有些不得章法，不到二十秒天赋就呈现了出来，将自己懵懵懂懂撞上来的猎物只能彻底软了身体。
　　直到一声小兽般的难受哼唧从交缠的唇齿中溢出，黎渡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他看着呆愣愣看着自己的青年，总是特意维持了人体平均速度的心跳第一次变得如此不受控制，两道心跳声速度加快却几乎要重迭在一起，融合成不分彼此的声音。
　　黎渡声音有些喑哑：“为什么亲我？”
　　环抱着唐潇的手加大力度，却下意识不敢嘞着他，只能忍得青筋暴起。
　　唐潇缓缓呼吸平复心情，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他还处于茫然的状态，闻言下意识道：“因为你表白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想亲一下。
　　轻轻的亲一下。
　　如果有感觉，那么自己对黎渡的特殊情感就是喜欢。
　　“嗯？”
　　男人声音沙哑，带着点性.感的磁性，却又直勾勾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唐潇抬起头才发现，对方盯着自己被亲得有些痛的嘴，看样子心神完全在这上面。
　　“不是表白？”唐潇微微感到疑惑，他从黎渡的表情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男人点了点头，眼睛里没有半点心虚:“是。”
　　他的胸口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慢慢填满，一种名为爱意的幸福开始充斥着漠然许久的胸腔。
　　“可以再亲一次吗？”
　　唐潇:？
　　头顶仿佛有一个问号在缓缓浮现。
　　他扭动身体想挣扎，却又被啄吻了一下在眼尾。
　　狗狗眼顿时又圆了几分。
　　黎渡表情自若:“刚刚没发挥好。”
　　只有滑动了一下的喉结与不寻常的心跳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平静。
　　唐潇:“……不用亲了。”
　　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将头一扭，埋入了男人的胸肌里，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看着青年泛着粉显得十分诱人的耳朵尖，黎渡的瞳孔缩了缩。
　　原来不是食欲……是爱意。
　　他轻轻低头轻哄般:“再亲一次。”
　　“不。”唐潇抬起头刚想拒绝，一阵热意就贴了上来。
　　这一次更加温柔，却如春风细雨入侵一样让人更难招架。
　　唐潇被亲得直后退，却又被抱着躲不了，最后只能乖乖被抱着亲。
　　察觉到怀中人类的呼吸再次开始不畅，黎渡才放开他。
　　“我的新娘。”黎渡在他耳边厮磨。
　　他没有问唐潇的回答，在亲吻上去的那一刻，他们的灵魂都在发出振扼的共鸣。
　　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黎渡动作轻柔又怜爱，如果不是唐潇看过他第一次接吻时那么凶狠的本能姿态，差点就又要纵容他了。
　　继续下去似乎会发生一些更越界的事情，而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
　　唐潇推开了他:“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正的山神呢？”
　　黎渡见好就收地松开他，竖瞳落在他身上显出几分邪物特有的诡谲:“被十号吃了。”
　　若是换做别人，被这冷冰冰没有机质般的绿眸凝视，只会觉得恐怖。
　　唐潇却从中看出了几分被强制转移话题不满的委屈。
　　看起来像是大狗。
　　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黎渡的头:“现在你是我对象了，可以帮帮我吗？”
　　这个动作将两个人之前一直以来的行动模式进行了一个转化。
　　总是被以监护人形态摸头的人第一次反过来顺了顺他的毛。
　　也许是青年明显亲昵许多的姿态，也可能是对象两个字的刺激，灰绿的眸中闪过光亮，一下子就被顺好了。
　　黎渡:“跟我走，应该还能剩下点什么。”
　　这要得益于十号它们吃饭的坏习惯，总是要玩弄一下食物再进食，如果猎物不会尖叫逃跑感到恐惧绝望，它们是不会轻易玩死的。
　　黎渡牵着他的手来到另外一间暗房，打开门就是冲天的血腥味传来。
　　并不是人血的味道，其中伴随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
　　“嗯？”唐潇的眉头锁起一瞬又松开。
　　几只毛茸茸背对着他，此时正在咔嚓咔嚓吃着东西，听到声音一脸狠厉地看过来，在发现是谁的瞬间，原本猩红的眼珠子顿时变得清澈起来。
　　“嗷呜？”十号赶紧委委屈屈地凑过来。
　　但很显然它低估了自己原型的庞大，之前化成一只小白狗的模样，向人类撒娇时显得憨态可掬。
　　现在犹如巨狼，一张嘴密密麻麻全是超过一指的牙齿，带着腾腾的杀气。
　　其他凶兽摩擦着爪子观察着唐潇脸上的表情，它们既忐忑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一只只战力可超S级的凶兽居然都露出了有些怯意的神态。
　　这是第一次猝不及防暴露了本体，它们不想在喜欢的人类身上看到害怕的情绪。
　　唐潇抬起头看着前不久还在自己脚边跟个小糯米团子般的十号，现在如一堵墙立在他面前，阴影撒下仿佛一张口就能把他吃掉。
　　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露出点笑意后，他伸出了手，掌心搭在十号毛茸茸的额头上摸了摸。
　　“嗷呜！”十号一激动就吐出舌头，被黎渡瞥了眼后才忍住没有直接舔上去的冲动。
　　如果它现在轻轻一舔，恐怕脆弱的人类会直接少掉一大块皮肉。
　　见状，其他凶兽也高兴了起来，夹着嗓子嗷嗷呜呜叫着蹭过来，纷纷想要摸。
　　连那只平常慢吞吞的乌龟都迈开腿，轻轻顶了顶唐潇的裤脚。
　　七号猫又甩着两条尾巴来回蹭，喵嗷一声成功得到了第二个摸摸。
　　地上血迹斑斑，全是山神的残骸，头颅还没有被完全吃掉，它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群将自己折磨成这样的凶兽，现在居然向一个人类露出如此谄媚讨巧的姿态！！
　　山神不瞑目地试图发出声音。
　　突然一声冷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黎渡眯起眼睛对那群凶兽道:“卖乖。”
　　唐潇看向他，笑得露出了一点小酒窝，朝他伸出手。
　　黎渡:“……”
　　男人上前一步，顺从地低下头。
　　很快就也被摸了下头。
　　灰绿色的竖瞳眯起，从胸腔挤压发出一点舒服的闷声。
　　山神:！！！！
　　它终于活生生气晕过去了。


第56章 神坑
　　大的小的都顺完毛以后, 唐潇才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到山神仅剩下的头颅上。
　　双眼紧闭看起来痛苦不已。
　　七号过去毫不客气伸出爪子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头颅如皮球一般在地上滚动, 撞到墙上后终于使得它被迫再次睁开眼。
　　“放过我吧……”它张嘴就是腥臭的味道。
　　不知道吃了多少人, 那野兽一样的黑瞳居然也生出了点眼白，只是黑色依旧占了绝大部分。
　　“那些小孩呢？”唐潇冷眼看着它被踩在脚下。
　　“我不知道。”山神努力将眼珠子往上抬。
　　唐潇递给七号一个眼神，凶狠的猫又顿时狰狞的哈了一声, 爪子将头颅的半张脸直接抓烂, 一颗眼球摇摇欲坠。
　　被凶兽攻击，这种疼痛是刻入灵魂的，它们所食的并不是躯壳，而且邪物魂魄。
　　山神发出痛苦惨叫，不再耍心眼:“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将它们送去那个神坑里！”
　　“我是被女人的痛苦滋生唤醒，想要镇压满足我，只有不断上供别的女人。”山神滚着头颅试图靠近，还完好的另外半张脸露出讨好的神态，“放过我，我可以为你们把那些村民全吃了。”
　　“神坑是什么？”唐潇眯起眼。
　　他敏锐的感觉到, 身后的男人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上有一瞬间的危险气息溢出。
　　山神:“里面是一切混沌邪恶诞生的地方……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那是我连靠近都不配的存在。”
　　黎渡垂放在一边的手指动了动。
　　他似乎想在剎那间杀死山神, 让它不能吐露更多信息。
　　这样无疑会引起青年更多怀疑，可惜黎渡还是低估了唐潇对他的了解。
　　唐潇看向他:“你知道？”
　　尽管是询问的语气, 里面全然是笃定。
　　黎渡默了默, 眼神晦暗不明:“那里是我的出生之地。”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唐潇的脸，在上面留恋一般轻抚。
　　“不要对那边的世界产生好奇。”
　　唐潇握住他的手放下, 却没有松开，而是握得更紧了一些：“我答应了陆则，会帮他找到妹妹。”
　　他平静的看着黎渡，这不是一句请求，而是一种告知。
　　尽管他们才刚互通了心意，可是男人已经十分了解他了。
　　和寻常人不同，生命的重量在唐潇眼中是无法对称的，他的心中有一杆子只有自己可见的秤，划入为圈内的人，都会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
　　对于幸福小区里全是非人的邻居如此，对他少数不多的人类朋友也是如此。
　　他觉得他们都很重要，所以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种灵魂上执拗偏执的，对他也有种致命般的吸引力。
　　在对视了几秒后，男人最终还是退让了，他像臣服一样微微垂下头颅，有些细碎的额发掠过锋利的眉眼，但那其中的柔和在微微闪动。
　　“好。”
　　这是只有一个字的承诺。
　　黎渡反握住唐潇的手：“我会保护你。”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唐潇朝黎渡弯了弯眼睛后，看向山神的瞳孔又恢复了无感情的漠然冷静，“唤眉呢？”
　　从村长的口吻之中，山神的诞生以及它对祭品必须是新娘的要求一定与这个被拐卖来的悲惨女人有着绝对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山神的反应十分激烈，它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狞笑着开口：“她早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她逃跑被发现后，村长的儿子抓着她到庙宇里开始虐杀。”
　　“他们说只是想给那个女人一个教训，可实际上却是往死里打她，那些痛苦的鲜血正好滋养了我。”
　　那个奇怪的巨坑出现后，一直有源源不断的邪气从里面出来，染得这座山里许多作物和动物都开始死亡，这也是村里越来越穷，一到晚上连虫鸣声都很少的原因。
　　而这些邪气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会侵入人心。
　　人们心中的邪念会被放大，原本作恶的人只会愈发丧失人性。
　　村里的男人本就恶意，神坑出现后这种恶开始变得不加掩饰。
　　村长儿子被虐待的快感支配，最后居然将唤眉活活打死在庙里，鲜血染在山神庙之中，原本已经破败不堪，从好几年前就少有人供奉的山神，终于借着唤眉这滔天的怨气，诞生了。
　　山神：“我的诞生有一半是唤眉的怨气唤醒，所以想要满足我，必须要继续上供那些怨气的女人，至于那些孩子……我全都送到坑里了，是里面有东西在命令我。”
　　一提到后面的内容，它那狭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十分真实的恐惧。
　　它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过去：“我什么都说了，你想要找的那群孩子也不是我吃掉的，放过我吧，我可以成为你的俘虏，像它一样。”
　　它的眼神突然看向了唐潇的手串，显然是注意到了里面的鸽眼，并且认为唐潇可能是个会支使邪祟的人。
　　居然有邪祟想动摇自己的地位，鸽眼气得不行，第一次忘了自己的处境，主动从手串里跳了出来，对它破口大骂。
　　山神抖了一下，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级别和这颗诡异的眼球是差不多的，偏偏的他却本能的感到恐惧，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你身上也有神坑里的气息！”它大喊。
　　鸽眼愣住了，眨巴眨巴自己。
　　原本封存不动的记忆，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有所松动。
　　唐潇有些嫌弃地揪住它丢回手串之中：“别乱跑。”
　　鸽眼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该问的已经问完，唐潇朝一直在自己身边摇尾巴的白色巨狼点头示意，十号立马呼啸一声，扑过去将山神的头颅叼住，继续开始进食。
　　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音传来，山神的痛苦却无法让这里任何一个活物动摇半分。
　　唐潇：“在去坑里找人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
　　他眯起眼睛，里面有危险的色彩闪过。
　　黎渡却被这幅样子迷住，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下青年：“嗯，带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他再次大大方方牵起唐潇的手，带领着他走去看外面的宾客区。
　　那几个村民居然还没死，而在他们身上缠绕的，全都是面容逐渐清晰的女子。
　　有的一个人身上挂着好几个，摔在地上被痛苦的啃食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还有幼女抓住他们的腿，嘻嘻哈哈笑着问爸爸为什么不跟自己玩。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曾经被村民送上山里成为祭品的人。
　　鲜血染红了这宾客区，和原本就红色一片的布置现场刚好相互辉映。
　　而更多的魂魄开始往外走，往山下去。
　　她们的怨气太深，又因为这山中神坑可以凝聚邪祟的原因，居然在这三年之中都没有消散，碍于对山神的恐惧，一直潜伏着。
　　现在山神终于死了，她们又重新出现，凭借着生前那不甘心的怨气，开始寻找自己要报仇的对象。
　　那些愚昧无知的村民还不知道，迟迟未归的送亲队伍将给她们带来的是一整个村子的血洗。
　　心中最后一点挂念也没了，唐潇十分平静：“走吧。”
　　他不打算叫上陆则，只是在手机里定时了一条消息。
　　如果他没能及时回来，这条消息会发送出去，将他藏起来的那些大颗骸核具体位置告知给陆则和赵露露。
　　有了那些骸核，足够特殊管理局再庇护这个世界未来五十年都不被S级灾厄毁灭。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在陆则心中的份量，当他刚跟着黎渡找到神坑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陆则走在最前面，而身后是收到他失踪消息后赶来支持的赵露露和第一支队的其他人。
　　看到青年毫发无损，陆则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瞬间的松动。
　　与此同时，这些人也都看到了，在他们面前那个巨大的黑色坑洞，犹如一个黑洞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那里。
　　周围的树木和草地早已干枯，黄色的土地之上，像是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一样，深不见底。
　　“那是什么东西？”
　　“好难受……”
　　“明明卫星勘测和无人机拍摄这里根本没有这个洞！”
　　为了寻找消失的唐潇，他们不惜动用了许多隐藏勘测器，得到的反馈这里只是一片正常的树林，肉眼看到的东西却截然相反。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所有人身上勘测邪祟气息的探测仪都在靠近神坑的地方开始鸣叫，然后又一个个冒烟坏掉。
　　队员痛苦地捂住耳朵或者胸口，看得出来这个坑对普通人的影响哪怕只是靠近都难以忍受。
　　陆则强忍着不适:“你们快过来。”
　　唐潇冲他摇摇头:“孩子们都在这里面，我要去找回来。”
　　他被黎渡牵着，男人有意的用自己的磁场笼罩住他，所以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所以……妹妹也在里面。
　　陆则坚毅的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动摇。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他看到唐潇转身拉着黎渡就往下跳。
　　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第57章 另一个世界
　　原以为会看到一些人类难以想象的混沌场面, 却没想到在一阵眩晕后，他们落入的地方居然是一片看起来在正常不过的市区。
　　正是大白天, 来来往往许多人, 周围的高楼大厦将他们包围在一起，往上看显得每个人都如此渺小。
　　唯一不同的是，天空之上没有太阳, 只有一条巨大的、被撕开的裂缝, 宛若天空被撕裂，里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随时会将一切吸入其中吞噬殆尽。
　　他们便是从那里掉入这个世界的。
　　唐潇眨了眨狗狗眼，他被黎渡护得很好，除了跃入时的失重轻微不适感外, 没有任何难受的地方。
　　这里……就是黎渡的出生之地。
　　他难掩好奇地扒拉着黎渡的手到处看，清澈到干净见底的眸子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探寻之意。
　　和周围每个人路过的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色彩。
　　即便他们看起来和外面世界的人类完全一样，身上却仿佛蒙着一层看不见的灰雾，蒙尘的双眼里什么都没有，空洞而虚无。
　　就这样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着，如同一个个假人。
　　黎渡牵着唐潇的手：“在这里不要把手串弄丢，手串里的邪物可以帮你掩盖活人的气息。”
　　鸽眼在里面抖了抖。
　　以往惯会邀功的它此刻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就安静得有些奇怪。
　　即便是已经知道这些大概率都不是人类，骤然听到这句话, 唐潇还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这个地方和现实世界到底有什么联系？”
　　“你们人类有灵魂论，并且衍生出天堂或地府的说法。”黎渡灰绿的眸子沉沉看着周围的一切, 眼底最深处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里大概就是你们口中的地狱。”
　　只不过不同的是，并不会有阎王判官, 也不会拥有天堂，只有这个容纳所有不甘转世灵魂的地方。
　　也可以称之为冥界。
　　“这里全是邪祟？”
　　“有些是恶鬼，有些则是单纯的聚天地邪祟之气化成的，外面的怨气越重越会影响这里的世界。”
　　唐潇多么聪慧，几乎是马上就想出了现实世界这三年出现的邪祟和这里有关。
　　“所以现实世界出现邪祟，都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黎渡垂眸，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嗯，绝大多数是。”
　　就因为这个坑？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黎渡主动解释：“不止这一个坑，遍布在世界上接连两个时空的缺口至少有十个，不全在这一个国家。”
　　从这些坑会源源不断出现邪祟，也是现在世界上邪祟蔓延的主要原因。
　　“出现坑的原因是邪神的陨落。”
　　“邪神……”唐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串。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是从鸽眼本体口中。
　　本体鸽眼称自己是邪神的一颗眼球。
　　只是邪神的一颗眼球掉落就成为了一个S级灾厄，很难想象作为邪神会拥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那是这片领域的旧王，自这个容纳邪祟的时空出现以来就一直拥有邪神管理，直到百年前旧王陨落，这片时空彻底成为没有管理的混沌邪恶。”
　　“新王当立，所有邪祟都想争夺这个地位，只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邪祟站上那个位置。”
　　他们互相残杀，凶狠又自私。
　　也正是如此，这些一出来就是灭世级别的灾厄才没有时间离开这个空间。
　　一旦出现新的邪神，这些能够威胁到祂地位的邪祟都会被吞噬或杀尽。
　　可上面的争斗导致的时空破裂也给那些不上不下的邪祟新的机会，借机跑出来不少。
　　黎渡看着唐潇，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还是在对方澄澈的目光下说了出来：“我也是新王候选人中的一员，聚天地邪祟之气，诞生于邪神死后的第七天。”
　　是比S级灾厄还要恐怖的存在。
　　以人类现在的等级划分，无法给他进行定位，那是一种人类目前难以理解的恐惧。
　　和其他在邪神时期被压制久了心怀怨气与不甘的候选不同，他是邪神死后，空间开始动荡才诞生的。
　　称之为规则之子更为贴切。
　　需要有人来继续维持平衡，所以他就自天地之间诞生了。
　　新生时期，他就已经展现出比其他候选邪祟更加强大的力量。
　　邪祟都是卑劣的，上一秒打得你死我活，下一秒就能为了共同利益而开始针对他。
　　而他对于成为新神不感兴趣，也不想掌控这个混沌邪恶的地方，便离开了这个时空，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踏入，熟悉的氛围只会让他感到漠然和厌恶。
　　他毫不避讳将自己的过往全都说出，曾经担心对方害怕自己，害怕非人类的一面被发现，现在双方明确了心意，他便没有了任何担忧，只有全然的信任。
　　他知道自己的爱人，不会因此害怕远离他。
　　他拥有的一份世界上最纯粹的爱。
　　果然，听完他的话，唐潇眼里只有满满溢出的心疼，轻轻伸手抚了下他的侧脸，然后主动轻吻了一下男人的唇角。
　　远远不够。
　　黎渡的眼眸暗了暗，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忍住了继续的冲动。
　　他知道唐潇误会了些什么，即便是那些候选邪祟都联合起来，也无法将他扳倒，离开这个时空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
　　唐潇：“先去找那些丢失的学生的吧。”
　　他心里有些沉重。
　　现在所有超过S级邪祟都为了成为新神而挤破脑袋，等到新神真的出现，得了空闲后，怎么保证祂不会觊觎现实世界。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裂缝填补。
　　现在特殊管理局的人大概已经将这个坑划入为重点对象了。
　　可是对于现阶段的人类来说，他们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反制。
　　新神诞生，对于外面的世界无疑会成为毁灭性的一次打击。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黎渡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时就感受到了那少数不多的活人气息：“找到了。”
　　他跟着黎渡走，在距离天空那条诡异的巨大裂缝正下方，居然有一个正在营业的幼儿园。
　　他们站在门口还没有进去，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小孩声音。
　　欢乐又雀跃，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独属于童声的高分贝尖叫。
　　这一切都和真正的幼儿园没有区别。
　　也和周围灰暗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像沙漠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没有被污染的绿洲。
　　可是旅人并不会觉得欣喜，只会从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黎渡：“管理这个幼儿园的园长，是成为新神的强势候选之一，它的实力很强大，目前来说裂缝应该都是单向的，它却已经能在本体不离开这个时空的前提下，将爪牙伸向外面。”
　　只有这里的邪祟为了杀人而出去的，这园长居然能与外面勾结，抓取现实世界的幼童来到这个世界，强行形成一种双向关系。
　　随着邪祟事件频发，幼童失踪的案例也越来越多。
　　也许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幼童遇难在这里。
　　活人的气息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邪祟来说，都是一种珍馐般的存在。
　　他们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很快就有老师注意到了他们。
　　一个绑着低马尾的女人走过来，她将外面的彩虹色栏杆打开，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两位好，是要来应聘的新老师吗？”
　　顺着她的背后看去，唐潇这才注意到这个幼儿园的墙上贴着招聘信息。
　　上面写着需要招聘一名给小孩做饭的厨师和一名专门值夜班哄睡孩子的老师。
　　沉默不到两秒，唐潇就点了点头：“是的。”
　　他朝女老师笑了笑，天然显得无辜的眼睛，十分具有亲和力。
　　看得出来女老师对他很满意：“进来吧。”
　　她转过身带路，声音听起来带着笑意：“你们是来应聘这份工作的第十四波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潇似乎听到她咕咚一声口水落下的声音。
　　邪祟之间也是会互相吞噬的，在这个世界里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规则。
　　前面那些前来应聘的求职者都是什么下场似乎也不难猜出。
　　女老师没有掩饰自己遮盖不住的口水音：“园长最近去出差了，面试就全都交给我了，试用期三天，三天过后如果成功了，你们就可以留下来工作了。”
　　她回头对他们笑着。
　　没有说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大概就是活着。
　　唐潇完全没有怯意，他也对着她笑：“好啊。”
　　没有感到任何惊慌的情绪，女老师感到有些无趣，眼底的笑意淡了，变得十分空洞：“看吧，我们幼儿园是这里最好的幼儿园，所有家长都能放心的把小孩寄托给我们。”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这个园区比想象中要大，他们花了整整十几分钟才从门口走到办公室区域，而在这其中，他们已经穿过了操场和小孩们玩乐的地方，有色彩鲜艳的滑滑梯和一些类似于小游乐园一样的设备，甚至还路过了一个巨大的充气海洋球海。
　　里面全是小孩在里面玩，嘻嘻哈哈的笑声显得十分天真。
　　唐潇回头的时候，突然和一个荡秋千的小孩对视上了，他对他露出可爱的笑颜，伸出小肉手朝他挥了挥。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如果他没有一边盯着自己一边流口水就更好了。


第58章 同学情谊
　　女老师推开门, 办公室里现在只有一个看起来表情十分阴郁的男人在角落，听到声音也只是抬起头, 用黑眼圈浓重的已眼睛瞥了他们一眼。
　　“这是我们的招生老师。”女老师完全不介意同事这奇怪的态度。
　　她甚至热情的为他们做起了介绍。
　　招生。
　　唐潇的眼眸闪了闪, 好似不经意般开口：“我们幼儿园最近有新生吗？”
　　“有。”
　　招生老师没开口，低马尾女老师依旧十分热情：“而且一下子招了二十五个呢。”
　　二十五个孩子。
　　正正好是校车上失踪的小孩数量。
　　唐潇面不改色：“新来的孩子一般都安排在哪个班级？”
　　一直以来都笑眯眯的女老师突然不说话了，眼神如同死水般直直落在他身上, 嘴角却依旧诡异地上扬着, 仿佛被定格在这一个表情。
　　被盯久了，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唐潇没有任何退缩或是心虚的表现，就这样和她静静对视着，眼神十分平静。
　　女老师这才缓缓开口：“你们的工位在那里，谁是应聘做饭老师的, 谁是应聘夜班老师？”
　　她转移了话题，很显然并不想回答唐潇的问题。
　　为了不引起她的警惕，唐潇也不再询问关于新生的问题，他想了一下黎渡那恐怖的厨艺，幽幽叹了口气，主动揽下了做饭这一工作。
　　不知道那一校车的孩子们还活着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真的吃到黎渡做的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他说完后，女老师似乎又打量了他一眼，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那你现在先跟我来。”女老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带着他往后厨的方向走。
　　厨房距离办公室很近, 只隔着一条十分窄小的走廊，黎渡被留在了原地。
　　他原是想跟上来的, 被唐潇一个眼神制止了。
　　最后关上门那目光, 有些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这个形象他从未在黎渡身上见过，忍不住心中偷笑两声, 眼睛弯起。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男人的眼神收回的瞬间就变得淡漠，灰绿色的眸子中带着隐隐的戾气。
　　宛若失去了主人限制的猎犬，在这个竞争对手的领地上露出一直压制隐藏的狠厉一面，尖锐的獠牙随时准备将对方撕碎。
　　“到了。”女老师指着那抹了一层浓厚油腻的锅，“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给孩子们准备一锅肉汤。”
　　那锅也许是许久没洗了，甚至连原来的颜色都看不清。
　　上面弥漫着一股让人反胃的油腥味。
　　唐潇：“食材呢？”
　　女老师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心里突突了两下，唐潇一下子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食材恐怕指的就是他自己。
　　难怪这个幼儿园要频繁的换厨师。
　　之前负责做饭的老师恐怕都入了这些魔鬼的肚子里。
　　女老师又咽了下口水：“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一个小时后我再来找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脚步轻快地回头，直接将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可以清楚听到门后被锁住的声音。
　　就在他们刚刚谈话的期间，唐潇完全有机会逃跑，或者是想办法束缚或杀死那个老师，可他还没有确定那二十五个孩子在哪，不能就这样惊动他们。
　　尤其是那个出差的幼儿园园长。
　　离开他们的视野独自去寻找是最好的办法。
　　唐潇上前拧了拧门把手，果不其然他被关在里面了，哪怕是踹门也分毫不动。
　　而就在这时，厨房内的灯光一下子变成了红色，顶光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痛。
　　墙上一个温度计突然开始动了，以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在往上升着，从三十度一点点往上爬。
　　一个小时……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熬完一锅肉汤，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一个小时内这个厨房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烤箱，将他活活烤熟。
　　唐潇拿起一张可以显示邪气的符咒掠过自己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眼，眼前就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场面。
　　周围全是死不瞑目的鬼气和曾经死人的低语，眼前红色一片的画面更肖似地狱。
　　死在这里的邪祟，灵魂都会被摧毁，只剩下一些不甘的死前记录，因为过于痛苦而被留下。
　　可以透过这些鬼气看到在这个厨房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这个幼儿园的上一任做饭老师是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他被塞到这里后，第一天做饭割下了自己一条胳膊熬汤。
　　第二天，割下了自己的一条右腿。
　　第三天，割下了自己的左腿。
　　第四天，割下了自己的右手。
　　第五天的时候他彻底成为一个人彘，最终被活活烤熟犹如一只恶心的烤乳猪一般般端上了饭桌。
　　老师和一群小孩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享受着他的身体，吃得每个人都嘴角流油，饭桌上的人头死不瞑目看着他们，同为邪祟，他甚至还留存意志，直到最后才被一叉子插爆了眼球，回忆才彻底中断。
　　这是一段让人绝望的回忆，哪怕是见惯了死亡的人恐怕都会想吐。
　　唐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反而有几分若有所思。
　　这段回忆没有白看，他从里面提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上一任的厨师十分勤俭持家，邪祟的思想和人类还是不同，前几天割下自己身体部位熬汤的时候，他甚至还认认真真调了味，将骨头上面的肉剔得干干净净。
　　而这个厨房平常除了厨师不会有人进来，这个幼儿园缺少的职位很多，清洁工就是其中一个空缺。
　　从这个厨房的脏污程度就能看出，这里的厨余垃圾就算放久了也是没有人丢的。
　　唐潇眨眨眼走近了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堆属于人骨头。
　　其中两只大腿骨保存得最为完整。
　　他直接拎着桶将里面的东西都丢入了锅中开始加水熬煮。
　　一些调料下去后，一股香味顿时弥漫了出来，为了更加逼真些，唐潇还戳破了自己的食指滴了几滴鲜血进去，缠人的香味混合进入又很快被融合。
　　是时候让这些邪祟见识一下子来自骨头汤的魅力了，唐潇熬了一大锅汤，对着上方不断闪烁着的红灯道：“我熬好了，可以放我出去了。”
　　外面世界的邪祟杀人需要规则，这个世界的也不例外。
　　果然在听到他的话后，红灯闪烁的频率顿时慢了下来，似乎在探寻着他口中的汤是否合格。
　　骨头和鲜血的香味从汤里传来，即便是感觉有哪里不对，死板的规则第一次被钻空子，判断不出来问题所在，只能停下温度的上升，并且打开了门。
　　花费的时间不多，远比真的割肉煮汤要少。
　　女老师根本没想到看起来细皮嫩肉十分美味的新厨师已经顺利逃脱，也没有在门口守着。
　　唐潇跑过走廊，重新来到园区最热闹的地方。
　　那群孩子还在外面玩着，看到他独自一个人出现在外面，顿时叽叽喳喳将他围住。
　　“大哥哥你是新来的吗？”
　　“大哥哥你闻起来好香啊。”
　　“大哥哥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说这句话的熊孩子已经忍不住张开嘴，原本正常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一张嘴裂开占了脸上一半的份量，密密麻麻几百颗牙齿。
　　眼看就要被咬住胳膊，唐潇摸了下口袋，往里丢了颗糖。
　　那还是黎渡和他“结婚”时，那群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给他塞的喜糖。
　　原本只是颗平平无奇的奶糖，可不知道为何落入那小孩的口中，他却跟含了颗岩浆一半，喉咙直接烧了起来，痛得他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哇哇大哭。
　　唐潇捏着其他糖，一脸真诚的问：“你们吃吗？”
　　刷刷刷这群小孩整齐地后退了一圈，终于不再挨挨挤挤着他。
　　鬼童是最会看人眼色的墙头草，发现这个新来的老师并不如外表一样好欺负后，顿时都听话了，睁着一双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他。
　　唐潇：“你们最近是不是有新来的朋友，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几个鬼童面面相觑一会：“他们是大班的，只能在教室里学习。”
　　这个幼儿园的等级制度十分分明，户外这些玩具设备只有小班学生可以无限使用，中班的学生可以在老师的看管下使用，大班的学生只能在教室里一直学习。
　　“我们幼儿园有升学率，如果他们升学考试不过关，就只能被吃掉了。”一个女孩笑着天真道。
　　升学失败的学生直接变成食材，这样就能保证百分百升学成功率了。
　　唐潇：“可以带我去大班吗？”
　　女孩摇摇头：“你要给我好处。”
　　“哥哥请你吃东西。”唐潇毫不犹豫一把将刚刚想咬他的男孩拎起，“把他送给你吃怎么样？”
　　那男孩张嘴想发出拒绝，惊恐地一直扭动。
　　可不知为何，看起来纤细白皙的手却能将他牢牢抓住，而他的嗓子因为刚刚那颗糖再加上爆哭，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求救不了，只能疯狂蹬腿。
　　没有任何同学情谊的其他鬼童立马咯咯咯笑了起来，他们都争先恐后地举手：“好啊好啊，我也可以带路！”


第59章 人面蜘蛛
　　园区很大, 再加上吵吵闹闹一直不断跑来跑去的孩童和那些色彩鲜艳的游乐设施，一不小心就容易迷失了方向。
　　有了这一群鬼童带路, 他用了比预计还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大班。
　　一个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安安静静爬上了他的衣领。
　　互相表明心意后, 黎渡对他的占有欲和窥探欲终于毫不掩饰地犹如毒蛇缠绕而上，小纸人顺从主人的本意，紧紧黏在他身上, 一点也不避讳。
　　唐潇也纵容着小纸人, 甚至侧耳轻语了几句安抚的话。
　　他已经知道这个小纸人就是黎渡另外一对耳目，而现在对方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一定很担心。
　　小纸人从来没有被用这么轻柔的语气哄过，受宠若惊地扭捏起来，偷偷贴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大班门口，小班的鬼童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们眨着大而空洞的眼睛，站在后面挨挨挤挤地看着唐潇。
　　唐潇回头对他们说了一句谢谢，抬脚就往里走。
　　鬼童们咧开嘴对他笑，口水全都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为首的小女孩有些可惜地擦了擦嘴，用着最稚嫩的语气说着与外表完全不符合的话：“他死定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语音落下，大班的门就彻底闭紧了。
　　看着黑漆漆的门，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孩居然也露出点惧意, 最后一哄而散。
　　走入所谓大班的领域，唐潇第一反应就是暗。
　　和其他教室都不同，这里的门窗关着, 空气中闷久了的气息并不好闻。
　　分明中班和小班的数量都有很多，而大班却只有这一间。
　　仿佛在传递一个信号。
　　那些没有成功晋升为大班的学生, 大概都凶多吉少。
　　在这个幼儿园看似平静和谐, 其实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随时都会从猎手转为猎物, 反之亦然。
　　唐潇对于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不做其他评价，他只想赶紧找到那些被强行掠夺到这个时空的人，然后离开这里。
　　直觉告诉他，停留的时间越久，会发生的事故越多。
　　如果要说在这个幼儿园会有唯一的赢家，大概就是园长。
　　他是这个鬼域制定规则的人，能够避免见面时最好的。
　　大班的教室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桌椅全都整齐地摆放着，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几十个小孩整整齐齐地坐在上面，睁大眼睛直直看着黑板。
　　黑板上是一些拼音和数字教学。
　　没有老师，教室里的气氛却安静到怪异。
　　唐潇从后门进入的，没有特意压低脚步，这些学生却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没有属于孩童该有的好奇和吵闹。
　　好似对于这个教室里多了一个成年人毫无兴趣。
　　而在教室后面最角落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孩蹲在地上，他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盯着黑板，而是看着角落自己用手扣着玩的孩子。
　　唐潇走到他身边，手指已经摸上了符纸，那孩子没有抬起头。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不过去跟他们一起上课？”
　　“因为我做错事情被老师惩罚了。”那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委屈兮兮的，“我好痛啊，你可以帮帮我吗？”
　　“帮你？”唐潇没有被他可怜的样子迷惑到，“你做错了什么事要被罚？”
　　“我只是不小心在上课的时候吃了一个同学的手指。”学生耸拉着眉眼，“我好痛啊，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哥你救救我吧。”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他突然尖叫起来，伸出手抓住了唐潇的衣角，“来替换我！！”
　　小纸人看到那脏兮兮的爪子搭上来，顿时发怒一下子冲过去想踢开他，还没有碰到，那学生就发出了更大分贝的痛苦惨叫。
　　几乎是能将玻璃震碎的程度，唐潇用余光注意到前面的学生有两个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伸出手想堵住耳朵，却又抑制着本能放下来。
　　小纸人非常震惊地叽叽喳喳发出一点声音。
　　分明语言不通，唐潇却意外听懂了。
　　它在说不是自己干的。
　　唐潇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将它捏起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学生是故意发出这么痛苦的声音，可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顶上才若隐若现出现了一道婴儿手臂粗的虫肢。
　　那尖锐的前段已经直接直接扎入了他的头顶，贯穿了整个头颅，鲜血和白色绿色的脑浆顺着上面流下，覆盖整张脸。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样没了气息。
　　虫肢直接拔出，鲜血喷涌的同时他的尸体也软软倒下。
　　顺着这沾满鲜血和细小绒毛的虫肢往上看，唐潇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这个角落的正上方一直有一只硕大的人面蜘蛛。
　　刚刚因为拟态的原因，它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居然一直没被发现。
　　蜘蛛的腹部长着一张人脸，嘴巴一张居然发出了声音：“你是新来的老师？”
　　“是。”唐潇抬起头，即便那男童才刚死在他脚边也面不改色。
　　“呵呵呵呵呵。”腹部人面蜘发出有些渗人的笑，“这节课是我的，你为什么要过来？”
　　唐潇：“那个低马尾的女老师说，大班现在由我监管。”
　　“……你身上根本没有园长的味道！！”它安静了几秒，突然靠近了唐潇，疯狂而丑陋的脸皱在一起像风干的老树皮，巨大的虫肢上沾满粘液。
　　这个新来同事有些古怪，身上似乎还很香，它忍不住想仔细点看看。
　　一直都保持警惕的小纸人终于忍无可忍，将这只人面蛛的行为判定为对人类的攻击。
　　它愤怒的叽叽喳喳一声，然后就勇士一样扑了过去。
　　“等等！”唐潇没想到它会直接扑上去，伸出手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纸人冲上前，人面蜘蛛下意识抬起刚刚杀死那鬼童的肢体，尖锐的前段往下一扎，把小纸人贯穿在了墙上。
　　在碰到纸人的那一瞬，它就烧起了黑色的火，顺着肢体往上。
　　“啊啊啊——”
　　人面蛛发出痛苦的嘶吼，不到十分钟，就被烧得只剩下一些骨架，黑漆漆地掉在地上。
　　唐潇有些怔愣，他蹲下去想找小纸人存在的痕迹，可惜那小玩意跟这人面蛛同归于尽了，连一点纸片也找不到了。
　　“脏。”
　　他伸出手想翻一下，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黎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伸出手将他从地上牵起。
　　“你怎么过来了？”唐潇回头有些惊讶，圆圆的眼睛忍不住闪闪发光起来。
　　一看到人类这副样子，黎渡就觉得心口有股奇怪的躁动。
　　以前以为是食欲，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想亲亲他。
　　他忍不住弯下腰在青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的分身坏了，不放心你。”
　　视野中一旦失去青年，内心的暴戾就很难压制。
　　烧坏一个小的，招来一个大的。
　　唐潇笑了一下:“我没事，这个小纸人脾气有些大。”
　　那是因为太珍重你了。
　　黎渡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灰绿色的眸中却只映了他一个人。
　　唐潇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他快步走到教室最前面，站定在黑板前面:“你们好，你们的老师有事离开，现在我是你们的新老师了。”
　　人面蛛就死在了后面，他完全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学生露出怀疑的表情，又或者说他们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像是被折磨得没有半点灵气的娃娃，一群小孩脸上了无生趣。
　　即便是唐潇说话，他们也只是转动干涩的眼珠子，将视线从黑板上挪到他脸上。
　　而这其中，唐潇尤其关注两个孩子。
　　他们是在刚刚那鬼童发出惨叫时本能瑟缩又强压镇定的人。
　　是人类。
　　唐潇观察了一会，得到了这个确定的答案。
　　他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刚想写字就发现这笔的触感有些奇怪。
　　软软的，像是人皮的质感。
　　他垂眼仔细一看，这粉笔末端居然是一颗人头！
　　人头发现他注意到了自己，顿时开始流泪: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它张开嘴只有嘴型却发不出声音，灵魂被困在粉笔上求死都不能。
　　这个世界到哪里都有这种恶心的小玩意，如果真的和现实世界混在了一起……
　　唐潇眨眨眼，收回思绪，没有任何停顿就继续用粉笔写字。
　　小人头划拉在黑板上，写出来的字都是红色的。
　　抽背。
　　他写了这两个大字。
　　唐潇若无其事的开口:“我要点两个同学来抽背昨天学习的内容，被点到的人跟我去另外一个教室。”
　　说完他就伸手将教室里唯二那两个人类叫走了。
　　被叫到的两个小孩顿时面色惨白，双腿发软呼吸变得急促。
　　其他鬼童见状顿时发出嘻嘻嘻嘻的声音，不再死气沉沉。
　　在他们的认知中，被老师单独叫出去的学生，都是要作为点心的。
　　见到同学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并且这代表了他们暂时安全了。
　　即使是老师，也不允许在同一天杀死过多的学生。
　　这是园长亲自制定的规则。
　　那两个小孩一脸死灰的跟在唐潇身后走到了隔壁的空教室，他们默默流着眼泪，连哭都很安静。
　　头顶上传来一阵有些温暖柔和的抚摸，他们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是直到对方收回手，他们的头都还好好的，没有被拎下来。
　　其中一个小孩忍不住哽咽抽泣出声，他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害怕的看向唐潇。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教过他们，在这里要保持足够的安静才能有机会活下来。
　　唐潇原本微冷的眉眼露出了温和:“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警察。”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小孩解释，只能先编个小谎。
　　没有哪个孩子对警察没有滤镜，一听到他的话，两个小孩顿时张嘴嚎啕大哭着抱了过来。
　　“呜呜呜呜警察哥哥救救我们。”
　　另外一个小孩甚至哭着抓住了黎渡的衣角:“警、警察叔叔……”
　　唐潇顿了顿，看向黎渡的眼神瞬间变得哭笑不得，他小声朝他做口型:警察叔叔？
　　黎渡眯起眼睛，一把将两个小孩都拎了起来，不客气地丢远了一点。
　　他的气场偏冷，一下子镇住了他们。
　　哭声很快越来越小，他们宣泄了一会不安和害怕后，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唐潇拿出糖果奖励他们:“你们听话，我很快带你们回家。”
　　“好。”
　　两个小孩接过红色的喜糖，迫不及待放入口中，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入口，安抚着连受惊吓的灵魂。


第60章 玩具屋
　　没有关掩的窗帘下露出一点血色的颜色。
　　在这个世界, 夜晚比白天要长，就连傍晚的颜色也透露着红色的诡异。
　　看到天色变晚, 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两个小孩又开始颤着身体发着抖, 捂住嘴巴怕泄露出一点哭声。
　　“怎么了？”唐潇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其中一个小孩强忍着害怕开口：“晚上的时候，会有户外活动，很多同学死掉。”
　　“课堂上不能发出声音, 发出声音的同学也都死了。”
　　他讲得有些混乱, 反反复复强调着会有人死掉。
　　一共失踪了几十个小孩，年级相似，本都该被分配到大班，现在却只找到两个。
　　对于其他小孩的遭遇也不难猜测。
　　唐潇眼中暗了暗，却还是带着一丝希望问：“一起被绑架来的其他同学, 只剩下你们了吗？”
　　他原是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没想到那两个小孩居然摇了摇头。
　　“还有果果。”
　　“果果被带去玩具屋了。”
　　陆则的亲妹妹。
　　唐潇没想到她居然会被单独带走，脸上难得露出些惊讶神色：“嗯？”
　　“就是果果告诉我们，不能在课上发出声音，我们才没有吃掉。”
　　从他们的话中，唐潇大概推测出了都发生了什么。
　　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控制住自己害怕的本能，而控制不住的都因为破坏课堂纪律被吃掉了。
　　自己的哥哥是特殊管理局第一支队的领队, 陆果果在耳熟目染下也比同龄小孩要冷静聪慧许多。
　　不仅在刚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哭闹的孩子会被吃掉，还懂得让其他一起被抓来的孩子也安静。
　　这样特殊的小孩被盯上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 她就被单独叫去了玩具屋里收拾玩具。
　　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黎渡看了眼唐潇，薄唇轻启说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嗯。”唐潇摸了摸那两个小孩的头, “我想去找找。”
　　黎渡不会反驳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灰绿色的眸子沉沉地看向夜色降临的窗外：“今晚就轮到我当值了，我会制造出动静, 让你顺利潜入玩具屋。”
　　唐潇弯了弯眼睛：“谢谢你。”
　　黎渡绿眸缩了缩。
　　尽管没有任何表示，却还是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为了这个笑容正在亢奋中。
　　唐潇将这个没人的教室关上，嘱咐躲在里面的两个小孩不管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发出声音，除非是他们来了，不然谁都不许开门离开。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怯怯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
　　他们才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就被女老师叫住了。
　　“唐老师。”女老师的眼镜下是难藏的浓浓怨气，“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每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一般用力地发出，恨不得嘴里的就是唐潇的肉。
　　哦豁。
　　看来是之前在厨房里“偷工减料”被发现了。
　　但是她依旧没有理由处理自己。
　　毕竟那锅汤是“经过检验”的，即便是他们后面发现里面根本没有肉块，也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唐潇一点也不紧张，大大方方转过身：“怎么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女老师。
　　女老师阴恻恻看着他，嘴角咧到人类难以触及的角度：“没事，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明天的饭也由你负责。”
　　“当然。”唐潇耸肩。
　　不过明天自己还在不在这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这幅轻松的样子，更是激怒了饿着肚子的女老师，她眼神里的杀意几乎是要溢出，却只能碍于园区的规则强忍着。
　　“走吧，新来的户外老师。”她瞪着那双眼白过多的眼瞳转向黎渡。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新老师，她心中总是会偶尔闪过几分寒气。
　　尽管没有透露出半分悚意，她却总觉得对方似乎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这两个新来的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讲她这个老员工放在眼里的。
　　要知道这个幼儿园是属于旧日邪神第十二个亲子的。
　　祂可是现在候选邪神的人选之一。
　　哪怕是真的将脑袋削尖了，也有无数邪祟想进来，而进来的鬼魅邪祟无不奉承他们这些老员工。
　　他们园长相当喜食幼儿，如若哪天真的成为了邪神，他一定会打破两界之间的屏障禁锢，到时候人类的幼儿全都会被送去肉猪屠宰场，来满足邪祟的口腹之欲。
　　而她刚刚接到消息，园长似乎有事要提前几天回来，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想到这里，似乎此时饿着肚子的怒火也稍稍得到了缓解，女老师恢复了之前木讷空洞的表情，为黎渡介绍着户外老师要做什么。
　　每个幼儿园大班的学生都可以在晚上时出去玩，而户外老师就是要负责看好这群学生，不允许学生之间发生互相残杀的事件发生，也不允许学生在他看管期间受到任何减少。
　　说到这里，女老师眼中似乎有一丝兴奋闪过。
　　鬼童之间被禁止互相残杀，那么恶意就会转移到老师身上。
　　而鬼童离开幼儿园也容易被盯上成为食物，一旦少一个学生，户外老师就得用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来偿还。
　　少一个学生可以用一条胳膊或者大腿来还，少两个学生可以用肝脏来还。
　　所谓的户外也不过是幼儿园外的公园。
　　时常会有孤魂野鬼出现在里面。
　　唐潇看了眼黎渡，男人朝他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黎渡身后跟着一群小萝卜头走了。
　　如果那些小萝卜头没有齐刷刷露出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和流着腥臭的口水，也许他会觉得这一幕可爱又温馨。
　　“唐老师，你怎么还不回去办公室？”女老师阴森看着他。
　　唐潇转过身假装回去。
　　再着急也没用，他只能选择相信黎渡可以将这个幼儿园其他老师都吸引走，才能够独自进入玩具屋寻找。
　　表现得越自然，反而越容易找到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黎渡所谓的吸引注意力，几乎是扔了一颗“核弹”下来。
　　并且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才刚出去半小时不到，他就独自回来了。
　　收到消息的女老师面色惨白地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后空荡荡的一片。
　　“学生呢？”她声音尖锐，脸上终于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样子，反而歇斯底里起来，“学生呢！？”
　　“丢了。”黎渡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俊朗的眉目没有皱起半分，眉弓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一滴鲜血。
　　原本就英俊的外貌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又平添了几分阴翳。
　　女老师死死盯着他，眼白开始布满红血丝：“全部？”
　　她整个人都开始发颤，眼中出现畏惧。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户外老师能将那么多学生都弄丢。
　　这样的罪责就算将户外老师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
　　等到园长回来发现少了这么多学生，一定会发怒的。
　　到时候所有老师都别想活着离开这个幼儿园。
　　女老师的表情千变万化，可最终黎渡点下的头，还是击垮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其他老师很快也被惊动，纷纷外出去找学生。
　　园长即将回来的紧迫感甚至让他们没有时间对黎渡进行问责。
　　也给了唐潇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顺着天黑前得到的线索，他摸黑找到了幼儿园的玩具屋。
　　一入眼就是一个又一个到他半腰处的“娃娃”。
　　这些娃娃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在这个狭小的黑色房间里，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枯，穿着漂亮的衣服。
　　他们有的嘴角被缝住，有的眼珠被挖出来放入宝石，身上的都带着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
　　这哪里是一群娃娃，分明是一堆死掉的幼童尸体。
　　而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居然一个个都扭转着头看了过来，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闯入的人类，无法关紧的嘴巴里一起发出婴儿呵呵呵呵的声音。
　　头颅和脖子连接处却有着假关节咔咔咔的动响。
　　换做是个常人，在黑暗中看到这一幕，恐怕胆子都要被吓破。
　　唐潇只是冷静地快速扫了一圈，没有在这些娃娃身上看到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脸，二话不说抬脚往里走。
　　娃娃们扭着头看着他往玩具屋伸出走进，笑声渐渐变成哭声。
　　里面的地上没有了娃娃，却多了许多皮球。
　　其中一个没有任何征兆地自己滚动起来，刚好滚到了他的脚边。
　　皮球转了个圈，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头。
　　人头朝他张大嘴巴，刚想露出笑容，突然脸上一痛身体一轻。
　　人头皮球发出痛叫地被踢飞了，顺便撞到了地上一只拿着铜锣的丑猴子娃娃，那丑猴子眼睛一红发出尖锐的嘻嘻声音就开始敲锣，吵得人有些头痛。
　　唐潇走过去，一张符咒贴上去直接让它猛地烧起。
　　见状其他皮球顿时停下了朝唐潇滚动过来的速度，缓缓停住。
　　唐潇微微一笑，漂亮精致的小脸在此刻居然比它们更像恶魔：“乖孩子。”
　　玩具们：……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布娃娃们也不哭了。
　　变得寂静的玩具屋，所有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唐潇的听力高于常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屋内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只不过听起来十分微弱，像是幼猫般。
　　顺着这道呼吸声他快步靠近，是从一个行李箱大小的木箱里传来的。
　　这箱子被做成宝箱的形状，还有一个巨大的锁孔，上面的锁却早已掉落。
　　唐潇伸出手打开箱子，在看清里面之人的瞬间，呼吸都慢了一拍。
　　一个小女孩以有些别扭的姿势躲在里面，此时紧闭双眼，头发都被冷汗打湿。
　　正是他答应了陆则，一定会替他找到的妹妹。


第61章 红色高礼帽
　　果果的状态已经岌岌可危, 唐潇将她从这个大箱子里抱出来，发现她正在发着高烧。
　　好在喂了水后, 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了。
　　那双和陆则十分相似的眼睛中带着害怕和虚弱, 可是看清来人后，顿时有了点亮光。
　　她认出了唐潇。
　　尽管他们只见过一面，但在果果心里已经对唐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哥哥的漂亮朋友。
　　唐潇简短的安抚了几句, 果果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睁着一双属于小孩干净的瞳孔静静看着他。
　　不愧是陆则的妹妹，就连这份沉稳都和他有几分相似。
　　这个宝箱里原本放着的是一具森森白骨，一旦打开白骨就会跳出来。
　　比起那些会哭会叫会伤人的娃娃，这箱子在玩具屋里算得是一个十分无聊的玩具，根本没有鬼童愿意打开。
　　果果被赶到这里的第一天, 就将箱子里的白骨推出去自己躲了进去，这才勉强存活到现在。
　　听完她的解释，唐潇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很厉害，我马上带你出去找哥哥。”
　　“好。”果果乖巧点完头后，再也忍不住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
　　唐潇将她背到身后往教室的方向走。
　　他还没有忘记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也在等着。
　　只是原本不长的走廊，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脚步声缓缓变慢，身后另外一道脚步声反而显得诡异突出, 在月光之下影子拉长，犹如恶魔张大嘴要将他吞噬。
　　唐潇默默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邪祟。
　　一道接近两米的瘦长身影, 头顶上带着血红色的礼帽，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 一半在哭一半在笑地看着他。
　　见他直接转头直勾勾盯着自己, 祂也不恼，从面具底下发出属于雄性人类的声音, 带着朗诵音的腔调开口：“晚上好。”
　　他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放到胸前，弯下腰做了一个绅士的礼仪。
　　本该是一个十分礼貌的动作，可偏偏细长黑色的指甲用力将帽子抓破了点，那里面居然有鲜血渗出。
　　不到一会，那礼帽底下就聚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唐潇眨眨眼：“有事吗？”
　　没有想象中的惊恐畏惧，平静得像是在面对一个普通邪祟，而不是一个等级强大到无法衡量的怪物。
　　园长脸上的白色面具分明没有任何变化，却让人感觉压迫感更重了几分，他似乎对这个新来的老师十分感兴趣。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一下子出现在了唐潇面前，距离近得不到半米：“你是准备去享用夜宵的吗？”
　　很显然他将唐潇背着的果果当做了点心。
　　园长用着咏叹的语气：“我并不吝啬，虽然这个幼儿园里的所有小孩都该是我的食物，但是分享，也是一种美德。”
　　他特意将分享两个字咬重音，语调奇特的上扬。
　　唐潇没有后退，藏在袖子里的黄符随时准备扫出。
　　礼帽园长：“新来的老师，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他用着询问的语句，说出来的话却是标准的肯定句，不容许拒绝的转身开始带路。
　　看着他的过分瘦长的背影几秒，唐潇还是带着果果跟了上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许还能有机会直接跑。
　　可是他带着小孩，成功率大大打了折扣。
　　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跟着这个突然回来的园长往前走。
　　同时不忘在口袋里戳了戳黎渡留给他的小纸人。
　　这不仅仅是黎渡放在他身上的眼睛，也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唯一远距离沟通的办法。
　　他还记得黎渡并不愿意见到这个幼儿园的园长。
　　这个鬼域的掌控者知道黎渡的来历，会将他视为强劲的竞争对手。
　　黎渡不想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他厌恶这个只有死亡横行的地方。
　　所以避免他们见面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唐潇想通过小纸人告诉黎渡自己没事，不用急着出现。
　　可惜这个代表着黎渡的小分身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被指尖轻戳了一下后顿时抱了上去，欣喜若狂地蹭了起来。
　　“……”唐潇不动声色用手指将小纸人推开。
　　小纸人没有察觉到一般再次如同黏人的幼犬扑了上去蹭蹭。
　　唐潇无奈地勾了下唇角，只能将手抽回。
　　小纸人又安静了。
　　而就在这时，园长站定在了一间房间面前。
　　这里的幼儿园采用的二十四小时寄宿制度，鬼童被送到这里就像献祭，是不需要回家的。
　　按照正常的时间，这群鬼童现在都应该结束了晚上的户外活动在里面睡觉。
　　可当园长打开门，一张张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小床上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人呢？”园长诧异得连那奇特的腔调都维持不住。
　　他没有时间去找，快速瞬移打开下一个门，还是空的……再打开一个依旧是如此。
　　“我的学生呢！！”一声怒吼传来，带着扭曲的愤怒和怨恨，冲天弥漫开来。
　　园长原本白色的面具顿时扭曲了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弯，上面的弧度也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一半哭泣一半微笑变成了彻底的怒颜。
　　唐潇将果果放到最角落的床上。
　　眼看那血红色的高礼帽马上被丢到自己脸上，他十分平静地开口：“学生都被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老师带走了。”
　　“她？被她带走了？”园长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面具上细小的缝隙泛着鲜红的光，“她吃掉了我全部学生！？”
　　园长愤怒地转身发出难听的嘶吼，那高礼帽里居然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哭声，在这样诡谲的哭泣下他再次将帽子戴上。
　　唐潇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一道看不见的细线缠住了他。
　　“我要杀了她。”园长声音笑着带着怒意，“我要吃了她！！”
　　他就这样带着满满的杀意往前走，唐潇被细线缠住也不得不跟着走。
　　内心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开始想着该如何逃脱。
　　园长并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而是要杀掉这个幼儿园的全部老师来泄愤。
　　果然想蒙骗一个邪祟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不需要精准报复，永远只想着杀光全部。
　　“我要把你们找出来一个个杀掉。”园长彻底卸下了礼貌的伪装，扭转了一面的面具上泛着森冷的光。
　　可是他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老师的身影。
　　唐潇在后面冷静的补充:“也许是那个女老师带着学生都跑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园长顿时扯了手上看不见的细线，唐潇被迫上前。
　　他恶劣地期待看到这个弱小的新老师害怕发抖的模样。
　　看来这个眼药也不是随便就能上的。
　　唐潇盯着他几秒，一脸的平静并没有露出半点怯意。
　　他太了解这些恶鬼们了，越是恐惧越会成为他们杀人最好的催化剂。
　　唐潇:“如果不快点找到她，也许学生都会被吃掉。”
　　园长并没有受到他的挑拨一般抬起手，拿下礼帽就要往唐潇头上戴去。
　　礼帽底部突然浮现了一排排细密的尖牙，好似随时能够将人头像榨汁一样咀嚼。
　　礼帽剩下不到一公分的时候，园长停了下来。
　　他将礼帽戴回自己头上，继续用端正到有些戏剧的口吻:“哦你说得对，我必须快点找到她。”
　　“也许那个该死的鬼是想吃了所有学生，来获得足够取代我的力量。”
　　唐潇被扯着继续往前，心中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想法。
　　也许是前面顺利得过了头，接下来的运气就被稀释了。
　　他们刚走到门口，唐潇就听到了其他老师回来的声音。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没有任何遮盖。
　　“园长！？”
　　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老师。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礼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头顶上，眨眼间的功夫就没了头，尸体软倒在地上。
　　园长甚至用带着笑意的语气问:“其他学生呢？”
　　女老师的头上也出现了红色高礼帽。
　　她面色顿时惊恐起来，大声叫喊:“不是我！是新来的户外老师！新来的户外老师！”
　　高礼帽开始啃咬脑袋，她只能发出痛苦的哭叫。
　　园长此时突然将头扭转了整整一圈:“你认识吗？新来的户外老师。”
　　变成了面朝向唐潇。
　　唐潇轻轻眨了下眼睛:“……不认识。”
　　“不认识？”
　　两道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其中一道就在他耳边，带着几分藏得极深的委屈和隐约透露着戾气的音调。
　　黎渡瞳孔彻底竖起，和一头即将挣脱束缚的野兽没有区别:“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他伸出手，直接将唐潇身上看不见的细线切断。
　　唐潇:“……”
　　简直就像是家里的小狗失控跑出来了。


第62章 弱点
　　“封锁这个洞？不行！”陆则抬起头, 恶狠狠地视线看向提出这个提议的人，“还有人在下面, 你们谁敢靠近我就崩了谁！”
　　连续的熬夜看护这个诡异的神坑, 他的双眼中早已充斥红血丝。
　　脱下女装的眼镜男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种话，气得直扶眼镜：“陆队长，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情感用事。”
　　他是特殊管理局首席的特助, 理论上等级是和陆则一样高的。
　　而他说出来的话也正是首席的意思。
　　就在上一秒, 他刚和首席通往话。
　　连夜开了几次会议后，他们对这个神坑的恐惧不降反增。
　　首席派的人认为应该彻底毁灭加封锁，其他人即便有异议也没有办法被采纳方案。
　　只是靠近神坑，就能够随意塑造出一个S级的山神。
　　山神已灭，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S级会从哪里来, 更别说这三年来出现的所有邪祟，似乎都和这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神坑有关。
　　“我们已经向国际发出提醒，并且有其他国家也响应了。”眼睛男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国际上认可的处理也是毁灭封锁，其他国家也有神坑出现，所有邪祟都是在神坑出现后才出现的,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通道，联通着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
　　他们要彻底从外面斩断这个通道。
　　哪怕里面现在还有人类，也必须彻底封锁。
　　眼镜男：“这也是首席的意思, 现在这座山附近的居民我们都开始派遣调离，请你们也快点离开, 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
　　他说完便暗示身后穿着作战服拿着枪的人上前。
　　这些都是专门服务于首席的特殊队伍, 他们举起手上的武器想开始“请”人离开。
　　陆则脚下一动不动，他突然拔出腰间的枪对着正前方的眼镜男：“我说了, 别动。”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光头也立马拔出，和他站在同一个站位对着那些人。
　　数百条枪线顿时对峙而起。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一下!”
　　一道有些岁月痕迹的女声响起，成功喝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就连空气中原本的剑拔弩张也为之一顿。
　　赵露露领着黄闻香过来了，她疯狂朝陆则眨眼，得到了一个有些疲惫的赞许点头。
　　陆则：“您来了。”
　　作为特殊管理局的副首席，黄闻香亲自来到现场，她的话就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有用的。
　　更遑论她的亲信几乎都来到了现场。
　　哪怕还没有完全靠近神坑，只是在这附近，就能感觉到浓烈的一股不适感，简单的眩晕已经无法形容这种恶心的情绪，像是被某种邪物凝视，无法逃离的压抑感瞬间席卷。
　　黄闻香站定后缓了一会，才能继续对话：“你们守在这里辛苦了。”
　　陆则深深看了她一眼：“您也是来劝阻我的吗？”
　　他已经习惯了在最近距离和恶鬼缠斗，作为全场最有和邪祟相处经历的人，他反而是从这种恶劣反应中抽离最快的人。
　　黄闻香看向神坑的方向，笑了一下摇头：“不，我是来支持你的。”
　　氛围顿时凝重而起。
　　……
　　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无法传递到这个时空，而他们的战意才是真正的一触即发。
　　唐潇有些无奈地看着黎渡：“不是不想暴露自己吗？”
　　黎渡的瞳孔有一瞬间散开又再次缩紧：“你被欺负了。”
　　他垂下眸在看到手中那抹红时，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唐潇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锋利的细线划出一道极淡的印子。
　　如果不是太白了，很难注意到。
　　“新来的户外老师，原来是你啊。”在旁边被忽略了一小会的园长在面具后眯起眼睛，语气顿时变得杀意外溢，直接打断了他们对话。
　　“我还以为在新神选出来之前，你不会再出现了。”园长突然暴起，“你，为什么要回来！？”
　　骨裂的声音响起，园长的面具开始碎裂，一块又一块掉到地上，最后露出一张被火烧过似的，丑陋到接近恐怖的脸。
　　“为什么要回来——”他发出长啸一般的声音，声音已经彻底扭曲变形。
　　唐潇：“这脸……”
　　黎渡语气平淡开口：“嗯，我毁的。”
　　唐潇不说话了。
　　对面显然气得更加严重，一顶巨大的红色高礼帽出现在他们空中。
　　女老师面露惊喜：“对，就是他将所有鬼童都弄没了，一定是他吞噬掉了那些鬼童！他……！”
　　所有话都戛然而止，女鬼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头上。
　　那顶红色礼帽缓缓出现在了她上方。
　　她原以为黎渡的出现可以使得园长放过自己，可却没想到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女老师不甘心地转身想逃跑，礼帽随时掉落，正正好盖住她整个人。
　　礼帽开始咀嚼。
　　骨头与血肉被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十分刺耳。
　　一开始她还会在里面发出哀嚎，渐渐的声音就衰弱了下去，最后一句话问了三个字为什么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礼帽从里面到外面都被浸透了鲜血。
　　园长那张毁容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来吧，我们该算算账了。”
　　礼帽为他将幼儿园其他老师都吞噬掉，力量顿时恢复到了顶峰时期。
　　黎渡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尖快速跃出一道黑色雾团，周身旋转着电气缭绕，只是这小小一团，里面就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而这雾团却不是攻向园长的，而是漂浮到了唐潇身边护着他。
　　园长冷笑一声：“去了人类那边，反倒是学了最没用的东西。”
　　在黎渡出现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唐潇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原来源自于故人，而摒弃那股气息，唐潇根本不是邪祟。
　　黎渡张开手正好接住从他身上猛扑过来的礼帽：“手下败将。”
　　那礼帽甚至没有真实地接触到他的皮肤，就被升起的黑雾吞噬得干净。
　　他脱下了所有伪装，灰绿色的眸子彻底变成了野兽的瞳孔，周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黑气也在瞬间弥漫而开，缭绕着整个人，像是利爪又像是恶魔，即便外表依旧维持着人类形态，强烈的非人感依旧冲破桎梏。
　　只是全程背对着唐潇，似乎不愿对方看到自己这幅恐怖狰狞的模样。
　　园长大笑一声，里面全是怨毒和恨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了上去，手指变成红色的钩爪，直接抓住了男人的脖颈。
　　可下一秒他就发出一声惨叫，血肉居然因为触碰到男人肌肤外的黑雾而开始被腐蚀，凡是触碰到黑雾的地方都变成了森森白骨。
　　“你！”园长怒目圆睁，怎么也没想到三年过去，他分明身上没有吞噬过人类血肉的痕迹，实力却没有半点下降。
　　他不得不大退，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抓住。
　　黎渡只是抓住他，身上的黑雾却像是转移一般快速从他们相接的地方缭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也开始化为白骨，园长眼中满是阴毒与不甘，却还是只能将手臂猛地断掉。
　　天空开始变成红色，唐潇抬起头才发现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一堆红云。
　　红色的雨滴开始落下。
　　唐潇身上却完全没有被沾染到，飘在他身边的黑雾展开刚好替他遮住了红雨。
　　园长咧开嘴看黎渡，很显然这雨是他的手笔。
　　因为第一反应为唐潇遮住了红雨，黎渡身上不得不被落下的雨滴碰到一些。
　　原本什么都无法侵染的身体居然因此出现了几个血洞。
　　男人却好似不知道疼痛，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
　　红色的雨突然暴大，园长的双手在雨中开始长出肉瘤，肉瘤里细细密密全是牙齿，竟和礼帽里的尖牙差不多。
　　他狰狞着脸色再次冲上千，那尖牙全都对向黎渡：“新神必须是我，去死吧 ！”
　　黎渡眉头都没有变化一瞬，他再次抬手接住这一击，骨头破裂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知道是谁的骨头裂开了。
　　谁都没有表露出痛苦。
　　黑雾顿时猛涨，几乎要将园长整个人都烧起。
　　黎渡加大力度：“该结束了。”
　　耳边却传来了不该有的破空声。
　　男人脸上有一瞬间错愕闪过。
　　“唐潇！”他第一次如此急切喊出这个名字，灰绿眸中濒临在失去理智的边缘，淬了冰霜一般带着寒意。
　　看似是针对他的攻击，实际是为了在他专心的这一瞬间，挟持身后一直被护住的人类。
　　园长闷闷的笑：“松手，不然他就死定了。”
　　黎渡将身上的黑雾收起大半，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即便杀意几乎要浓厚出实体，也没有再动。
　　园长脸上得意的表情慢慢浮现。
　　他认为自己拿捏住了黎渡最大的弱点——无用的、需要被舍弃的情感。
　　“谁死定了？”
　　可下一秒，耳边的轻语瞬间将他拉入了宛如全是寒霜的冰窖。
　　他转过头，发现本该被自己细线捆住的人类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63章 大结局上
　　“画符？”园长习惯性眯起眼睛, 毁容的脸上难掩的是讥讽神色。
　　像是看见了极其可笑的东西。
　　“这种人类制造出来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符纸被贴了上去。
　　园长的瞳孔几乎要缩成一条细线, 剧痛从他被贴到符纸的地方开始发作, 痛意麻痹了大半边身体。
　　他甚至短暂地被控制住了身体。
　　尽管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足以让他感到惊愕不已。
　　如果是刚刚在和黎渡的正面交锋中，这样的控制足够让他死上百次。
　　他费力地抬眼去看那张在半空中开始自燃的符纸, 目眦欲裂地发现上面的根本不是朱砂, 而是来自超高等级邪祟的活血。
　　那邪祟的等级甚至超脱于他之上。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他不可置信的凸起眼球中，余光看到了朝这里过来的黎渡，顿时什么都懂了，下一刻爆发出的是更多的不理解和不甘。
　　黎渡的活血是他的武器，甚至他所制的那些小纸人分身, 本身也是通过血液制造而成。
　　但是同为邪祟，这种血液的力量对上他本该被削弱。
　　现在却因为这个人类会制高级灵符的原因而再次对他产生强烈的攻击性。
　　两个人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人类是特殊的。
　　他该早点弄死他的，而不是想着用他来威胁黎渡。
　　园长眼神变得狠辣，不知道动了什么，原本用于捕捉猎物的细线开始收缩。
　　力度足以将人直接切割成一块块规则肉块。
　　可很快他就渐渐傻了眼，以往用来进食无往不利的武器现在却对一个人类失去了束缚。
　　唐潇身上的细线早就不知不觉消失了，他自己咬下一点舌尖血, 就将这些细线全都融化。
　　就连一开始被捆过来，都只是做戏而已。
　　他咽下嘴里那点血腥味，嘴角甚至有些轻松的上扬弧度：“我不会是他的破绽。”
　　园长被黎渡掀来的一阵黑雾撂倒在地上, 就连水泥都因这股巨力而塌陷，他却还能摇摇晃晃站起来。
　　可是下一秒再次被黑雾攻击, 那黑雾变成狼头模样长出獠牙对他进行着攻击。
　　他再次被撞击, 这一次背部重重落在铁制的跷跷板上，将它直接折断一节。
　　耳边仿佛传来了有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
　　他愤怒睁开眼睛, 却什么都没看见。
　　红雨过后，整个幼儿园褪去了一开始豪华焕丽的假象，那些五颜六色的围栏和游乐设施露出原本真实的样貌——吸食了不知道多少血肉的魔窟。
　　像是荒芜了许久的游乐场一般，颜色早已褪去，剩下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丑陋油漆痕迹，淡去了色彩的设施上是一层又一层的斑斑点点的锈迹。
　　经历了许多岁月鞭笞才会出现的衰败景色。
　　而先前出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美梦。
　　在那吵闹的幻想杂音中，他仰起头颅，看到了人类那宛若视蝼蚁般的眼神。
　　唐潇抿了下唇，乌溜溜的狗狗眼中仿佛带着一丝嘲弄。
　　足够让地上那狼狈的厉鬼气得再次失去理智。
　　而后他就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轻轻碰了上来。
　　扭头看到了男人一脸不虞。
　　“你受伤了。”黎渡压制着眸中的阴翳，却依旧难挡眉眼间的暗色。
　　唐潇后知后觉感到疼痛，嘶了一声，露出有些无辜的神色，微微发红的眼尾似乎都在让人心疼。
　　刚刚的情况就连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采取了最为妥当的办法。
　　舌尖血是人类的精血，若是以平常使用的掌心血，会有失败的风险。
　　他咬得没有太过用力，只是破了个小口。
　　黎渡用手指探入一点，轻轻的搅合了一下。
　　唐潇没想到他会直接伸进来，唔了一声后将眼睛瞪大得圆滚滚。
　　是不是有些冒犯了。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就感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舌尖掠过，再然后那有些恼人的疼痛便消失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他舌尖的伤口好了。
　　黎渡目光沉沉看着他有些错愕的小脸：“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治疗你。”
　　只要他愿意，用亲吻交换□□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可惜现在不合时宜，还有一个碍眼的存在没有彻底解决。
　　男人分明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唐潇却看懂了那有些赤.裸的眼神含义。
　　脸上莫名发烫了一下，唐潇挪开视线，低咳一声：“该回去了，杀了他吧。”
　　宁静湖面般的瞳孔中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语气淡得像随意处置路边死掉的一条野狗。
　　尽管是下意识命令式的口吻，比他高出一些，周身气场都带着桀骜的男人却露出了有些痴迷的神色，他顺从地低下头：“好。”
　　他牵起唐潇的手，自顾自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才心满意足彻底转身。
　　面对那想致自己于死地的邪祟时，神色已经转为冰冷。
　　园长完全没想到，自己作为邪神的竞争者之一，还是那位旧神的骨血，面对刚刚被触及逆鳞暴怒的黎渡，居然会被压制到这种地步。
　　身上的麻意还没有消散，这其中也有唐潇的手笔，这也是他在第一次重击中失去反抗能力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他对那张该死的符纸一开始毫无防备，本不该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原以为只是单纯依附的人类，居然有这种本事。
　　凭什么黎渡一出现就能够轻轻松松得到所有别人求之不得的珍贵！
　　园长退下了全部的作为人形的伪装，扭曲的肢体全都展开，细细长长的胳膊和手臂看起来像某种迎风的昆虫，非人的丑陋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张开嘴，毁容的脸上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了那层出的嫉妒与愤恨：“我才是能够继承旧神王座的人，你只是吸收了天地混沌杂恶才诞生的魂体，这里不该由你支配！！”
　　他边吼着边自头顶上出现了一顶高礼帽将自己收拢其中，而后以超越声波的速度就想逃离这里，可是还没有完全逃离这个园区之外就被拦住了去路。
　　黑雾早就在他们刚刚的战斗中，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个幼儿园领域。
　　凡是想离开的，都必须经过这一层黑雾主宰的同意。
　　死亡的恐惧笼罩下来，园长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他躲在礼帽当中大喊大叫，居然开始试图挑拨唐潇和他的关系。
　　蛊惑本就是每个邪祟都会手段，园长的声音几乎是充满恶意的：“人类，你叫唐潇对吧。”
　　“唐潇，你真的觉得身边那个恶魔是真情实感对待你的吗，别傻了，他只是想吃了你，等你们离开这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吃掉你。”
　　“你很特殊，你身上的灵气是我见过最重的人类，你会成为他的大补品，当年他差一点就能够成为邪神，却总是差了临门一脚，而你会成为那个契机，成为那个突破口！”
　　唐潇眼神落了过去，他仿佛真的受到蛊惑一般开始缓缓靠近。
　　高礼帽中的邪祟说得口干舌燥，却难掩激动继续道：“对，就是这样，你可以选择和我做交易，我不会用花言巧语的感情去困住你，只要我们拥有一样的利益互相帮助就行。”
　　终于，他走到了高礼帽面前。
　　唐潇轻叹一口气，没有任何前摇，径直一脚将红色高礼帽踩下来，语气中有些不快：“吵死了。”
　　躲在高礼帽中的邪祟本就是收缩了自己的骨骼以十分扭曲的姿态才能彻底躲进去，被踩后那些骨骼全都挤兑得更加深入，浑身上下都会像是被巨物反复碾过一般的痛苦。
　　“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就算没有我，其他竞争者也已经过来了，你们别想——啊啊啊！”
　　园长发出惨叫。
　　然后又被踩了几脚。
　　他痛得开始神志不清地求饶，完全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唐潇歪头：“怎么让他安静点。”
　　黎渡轻笑一声，指尖跃去一小团黑雾，飘过去后猛地膨胀开来将礼帽连同本体一起吞了进去。
　　和其他邪祟的吞噬不同，那高等级邪祟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他贴近了自己心爱的人类，语气很低：“不害怕吗？”
　　正饶有兴致观察黑雾的唐潇不明所以，瞥了他一眼：“怕什么？”
　　“他说得没错。”黎渡大大方方将自己的欲.望展露了出来，“我一直想吃了你。”
　　“这样我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
　　他对唐潇的情感很复杂，以至于一开始将食欲和爱意全都糅杂在一起。
　　但不可否定的是，过于扭曲的爱之下，占有欲也达到了顶峰，以至于他有过将对方彻底融入自己骨血之中的冲动。
　　他是畸形的存在，所以连情感都是狰狞的。
　　黎渡低头吻在了唐潇的耳侧，爱意绵绵的同时绷起的青筋显示着他一直在克制着什么。
　　周围的黑雾也在此刻大肆浓厚了起来，叫人几乎要看不清周围。
　　突然，他的脸被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轻轻地被捧了起来。
　　一如之前那样，唐潇平静的眼眸中再次倒映出他有些阴翳的脸。
　　“我也爱你。”
　　人类弯起眼睛，轻声对于他刚刚所展露的一切做出最真挚的响应。
　　我也爱你。


第64章 大结局中
　　黎渡看着他, 瞳孔的颜色似乎比平常深邃许多，浓烈的情感在其中不断翻转着。
　　但最终他也只是克制地垂下头, 被驯服的鹰犬一般, 露出最脆弱的部位。
　　他的人类，喜欢他所有样子。
　　这样就够了。
　　园长死后，红雨不仅没有消失, 反而下得更大了几分, 天空云层之中时不时发出一些闪电的气息。
　　彻底落败的园区变得寂静，地上还有一滩滩没有被冲干净的黑血，分明是刚刚才留下的，却像是已经在地上干枯了许久，带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
　　而先前热闹的场景, 满园的学生和老师似乎都只是幻觉，只剩下现在荒芜的现实。
　　“我们必须送那三个幸存下来的小孩回去。”唐潇目光投向藏着小孩的地方。
　　陆则妹妹已经烧得失去意识，再拖下去就算不会把内脏烧熟了，即便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暂时走不了。”黎渡伸出手摸了摸了他头顶上乱翘起来的那撮呆毛。
　　唐潇掀眼：“嗯？”
　　“这场雨是他故意下的，范围很宽早已超出了他的鬼域。”
　　唐潇心中隐隐跳了一拍：“你的意思是？”
　　黎渡：“他在告知其他邪神的候选者，我在这里。”
　　男人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在告知今晚的天气。
　　眉眼间却已渐渐笼罩出阴戾, 视线投向另外一个方向，漫不经心间将外溢出的一丝杀意收敛起。
　　即便是风轻云淡，唐潇也明白其中利害。
　　黎渡说过, 他是在旧神陨落这个世界震荡不安时诞生的，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新神。
　　其他对那万鬼王冕有着执念的高级邪祟自然要集火针对他。
　　新神不立, 他们永远都有机会。
　　唐潇没有参与过黎渡曾经的那段过往, 却也能想象出来那群卑劣之物会做出什么。
　　黎渡对成神不感兴趣，也厌烦这个世界和无止境的斗争, 最后才选择了离开。
　　可是仅仅是短短三年，失去了大规则管理的那群邪祟已经开始将手伸到他们的世界。
　　唐潇抬头往上看了看，在原本该挂着太阳的位置变成了一个个黑洞，总共十三个黑洞，代表着连接现实世界的十三个通道。
　　其中几个通道已经被撕裂得边缘出现虚化。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边缘界限会彻底消失，两个世界开始融合。
　　对于现实世界来说，那将是一场巨大的噩耗。
　　可是那和黎渡没有关系，他不想强迫黎渡去做任何牺牲，所以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请求都不会有。
　　唐潇：“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出去后再进行商议，特殊管理局那边……”
　　“不用。”黎渡第一次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语气分明是平和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天然定夺感。
　　“我会为了你成为新神。”男人俯身在唐潇眼尾处落下一枚吻。
　　他爱极了唐潇的眼睛，像是含了一汪湖水的清澈，每次情难自禁总是会啄吻眼角，好似可以让坠入地狱的灵魂得到暂时的救赎缓解。
　　唐潇没有避开他那赤.裸的偏执欲望，大大方方的歪头：“那么我该用自己和你做交易吗？”
　　这幅模样好似天真到，即便是黎渡现在想吞噬他的血肉，他也会张开手平静地迎接死亡到来。
　　对爱人的纵许，揭露着这平静外表下的疯意。
　　黎渡闷笑一声，声音沉沉像浑厚中带着透的古法乐器，那双因为锋利而总是让人忽略美貌的灰绿眸中将自己的人类映照得十分清晰。
　　男人一字一字轻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病态到了极点：“我要你握紧了，那条把我栓在你脚边的狗链。”
　　唐潇没想到看起来食欲和爱欲在交织扭曲挣扎着的人最终居然将所有主动权交给他。
　　沉默的氛围在空气之中短短流转了一瞬，几秒后长相俊秀的青年就笑了，总是让人惊艳的黑眸中传递出一个信号。
　　唐潇弯着眼睛：“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黎渡的喉结，像是猎手收紧捕网一般缓缓用力，却在让人感到不适之前停住，素白的手很快抽离。
　　宛若调皮的猫伸出手来逗弄蝴蝶，在你即将摸到它的时候，甩着尾巴就不见了。
　　唐潇唇边还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如果你失控了，我一定会……”
　　他没有将话说完全，只是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黎渡眼神一点点变暗，呼吸沉重了几个节拍又恢复寻常不漏山水的模样：“嗯。”
　　唐潇皱了皱眉：“我们可以留下，但三个小孩需要先送回去。”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他们送走，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会信任这个东西。”黎渡看向了唐潇的手腕。
　　顺着他的目光，唐潇举起了手，一开始差点以为他指的是手串，愣了一秒后才意识到，男人指的是手串里的鸽眼。
　　鸽眼在手串中惊叫：【谁？我？！】
　　自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鸽眼就变得异常安静。
　　在刚刚打斗的过程中，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从未出现过的样子。
　　这群邪祟憎恨所有会压在他们头顶上的存在，对旧日的邪神亦是如此，如果被知道这里还有散落的一颗邪神眼球，哪怕是分身，它也一定会成为香饽饽被吃掉。
　　它从未想过黎渡的身世是如此，惊慌的内心又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让它感觉浑身都胀胀的。
　　唐潇敲敲手串。
　　鸽眼连爬带滚就出来了，一秒也不敢多耽搁。
　　唐潇若有所思：“你可以穿梭于二界之间？”
　　对哦，他怎么差点忘了这事。
　　其他邪祟到了人类世界也许是意外被天顶上的黑洞吸附，可鸽眼作为邪神的眼球，它保留了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且在一点点全部苏醒想起。
　　它必然是自己自主离开的。
　　当初可以离开这里逃到现实世界妄想称王，现在自然也可以离开。
　　鸽眼愣了愣：“可以……但是你们真的要将人类小孩交给我？”
　　那种别扭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它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真是很奇怪，一个分明可以吃了自己提升能力，却毫无念想，另外一个则以人类之躯和它相处了这么久，从未对它产生过害怕厌恶的情绪。
　　好似它和他们都一样，是个有思想的个体，而不是作为分身或是邪神的一部分，只能坏事做尽。
　　鸽眼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感动，它难受得想原地打转，却又感受不到痛苦的存在，只能无措地待在原地。
　　唐潇有些奇怪它这幅模样，差点一巴掌拍了上去：“帮不帮忙？”
　　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新生，同时也是浩劫。
　　将小孩留在这里无疑只有死亡的下场。
　　还不如选择相信鸽眼。
　　唐潇知道它对生存的渴望已经超脱了杀人，即便是本体之前制造出那么多学生自杀，也不过是因为被人当做工具使用。
　　换做是其他邪祟，他不会相信一个邪祟会改掉制造杀戮的嗜好。
　　鸽眼不同，它和其他邪祟都有着不一样的特点——贪生怕死大于一切。
　　这种特点甚至让它一直甘心缩居在手串里把自己当做吉祥物。
　　唐潇对它微微一笑：“如果你没有成功把他们带到，我就先把你丢到那群高等级邪祟里。”
　　这也只是一句恐吓的话，背后的是从未有人给予过它的信任。
　　鸽眼看着他几秒，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好！”
　　黎渡在一旁一直静静看着他们对话，此时冷不丁开口：“送完他们后，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鸽眼看向他，刚想问是什么，就被这男人脸上展露出的狠戾给吓住了，寒意慢慢布上他的眼眸，又像一柄锋利的剑，冷光一闪闪的发出逼迫人心的魄力。
　　“我要你从现实世界带回来一些人。”


第65章 重新出现的日曜
　　鸽眼带着人离开后不到十分钟, 天空的颜色再次发生了变化，又之前渗人的红色转为了随时要末日般的墨黑云层。
　　如果不是天空中那十三个破口中泄出的光亮, 这个世界本该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周围是一片恐怖的血色。
　　他们从那食人的幼儿园离开, 外面的世界更加诡异怪诞。
　　所有行人都早已消失，这些等级低下的邪祟，早已在刚刚的战斗中感知到了碾压般的气势。
　　纷纷逃窜。
　　唐潇的身上多了些东西, 是刚刚从黎渡身上得到的。
　　他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心脏, 什么都没说。
　　黎渡看着他：“别怕。”
　　两个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一道凄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
　　一个没了头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正对着他们，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她穿着一身西式古法的裙子，垂着手在那直立不动。
　　唐潇挑眉：“头都没了, 这是用什么在发声。”
　　轻松的语气好似调侃，一下子就惹怒了前来的厉鬼。
　　“只是一个人类。”厉鬼声音中带着恶意的笑，“黎渡你的口味变了，我记得你分明不爱食用这种食物。”
　　这些邪祟都有一个共同点，不仅是比外面的邪祟等级更高，他们对人类的看法更是出奇的一致。
　　都只是当做食物。
　　从中流露出的真实欲望和渴望令人感到恶心。
　　黎渡脸色漠然，没有接她的话, 突然俯身抬手，一道黑雾被放了出去。
　　一连串的碰撞声惊天动地，好似脚下的地都跟着颤了颤。
　　厉鬼发出惨叫, 她原以为自己躲闪掉了，可是腹部却突然传来剧痛。
　　她低下头才发现, 不知何时被剐蹭到了, 竟是直接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此时正在潺潺往外冒血。
　　她伸出手堵住自己的腹部, 如果有头颅的话，此时脸上大概是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不跟我一起除了他！？”
　　“等他真的成为了新神，你们这些所有针对过他的，都会被吞噬！”
　　这句话一下子踩中了痛点，一时之间原本还在暗处观察着的邪祟都出来了。
　　唐潇早就嗅到空气中那隐隐躁动的不安因子，此时也被这些邪祟的数量微微惊到。
　　十几位新神的争夺者都聚集在了这里。
　　没有任何遗漏，一收到消息便如临大敌地赶到。
　　越是忌惮黎渡，就越能说明在这场争斗中，他们必须分出一个赢家。
　　只有面对最大的威胁时，这些将自私刻在骨子里的邪祟才会出现这种合作行为。
　　唐潇没有站在最后，正好是一个随时可以观察到完整战局的地方。
　　而这些邪祟很显然只把他当做了黎渡的储备粮食，并没有在意他的存在。
　　咔咔咔咔咔……
　　一阵奇怪的骨头震动声音响起，一个带着白色猪骨面具，手上拎着大砍刀的屠夫出现。
　　屠夫狞笑着开口：“我手上的刀已经斩下过无数人头，冤魂无数，你就是下一个。”
　　他举起血淋淋的斧头，一个猛冲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到达黎渡的面前，刀起刀落下。
　　屠夫凶性毕露，猪骨面具下的脸上全是凶光，他似乎认定自己一定是砍中了。
　　这一击他没有留任何余力，哪怕不是砍中对方头颅，至少也会致残。
　　是手被砍断了？还是削下了肩膀？
　　烟尘散去，男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俊美如神的脸上朝他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目中仿佛空无一人的狂傲，骨子里的狠戾在一点点被激发而出。
　　他得到了唐潇的应许，开始将自己的真实一面展露出来。
　　不再伪装自己属于恶鬼那骇人的一面，杀气几乎要将眼底布满。
　　屠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我分明！”
　　他视线往下移才发现自己砍中的居然是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头颅，此时正在被黎渡攥着，当做肉盾牌一般挡下了这一击。
　　头颅连发出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犹如西瓜般被砍成两半，仅剩下一些皮肉组织还在连接着。
　　黎渡松开手，这头颅便掉到地上发出有些沉闷的一声咚。
　　不远处也重迭着发出了一声一模一样的声音。
　　唐潇看过去，才发现刚刚那个十分嚣张的无头女鬼也跟着倒下了，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生命。
　　那颗头颅是那女鬼的致命点。
　　这些高等级的邪祟，只是单纯的伤害□□已经很难达到祛除的效果，攻击致命点才是有效果的。
　　那女人之所以敢第一个站出来挑衅，又蹿说其他邪祟，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死之躯十分自信。
　　不管如何攻击她的身体，哪怕是直接洞穿整个躯干，找不到她的头颅就无法杀死她。
　　可惜她还是小看了黎渡，甚至连发出质疑的时间都来不及，就这样被借刀杀之。
　　其他邪祟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他们对黎渡的高深莫测和忌惮更上了一层，一时之间居然没有马上再次发起进攻的。
　　屠夫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一起上啊！”
　　他再次挥舞起大砍刀，一位白衣男鬼风筝一般随一阵大风过来，张开双手面色惨白到了极点，两个邪祟一起发动攻击，眼前却突然一黑。
　　视线中什么都看不见。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唐潇这才注意到，天空之中被黎渡的黑雾一点点笼罩，将一直恼人下个不停的小雨全都吸收走。
　　而黑雾也在一点点壮大，变得浓郁诡谲。
　　白衣人站在靠近了浓雾中心的地方，却怎么也感知不到黎渡的存在。
　　失去视力后他也没了和屠夫配合的可能性，白如薄纸的嘴张开：“你们如果不趁着机会一起上，难道要等他一个个把我们都杀剿了？”
　　作为厉鬼，他太了解这些竞争者的想法。
　　无疑是都想要做那螳螂捕蝉的黄雀，或是鹬蚌相争的渔人。
　　白衣人的声音是儒雅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一群没用的废物，不如抓住时机一起歼灭，他现在孤立无援，就算再强也不可能防住我们一起上。”
　　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压抑了这么久，只要拥有一个可以近身的机会，就有机会对他造成重创。
　　哪怕是草原上的霸主也需要适当地避让一群不要命的鬣狗。
　　相比起那莽撞只会拿着砍刀杀人割肉的屠夫，白衣人更有话语权一些。
　　容易丢失视野的黑雾让那群还在权衡利弊的邪祟都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它们知道一旦黑雾彻底笼罩了这里，那就等同于要将自己的全部命脉都交代在这里。
　　这种时候那些偷奸耍滑的念头终于全都被打回原形，他们外露杀意，将眼神全都锁定在一个地方。
　　黎渡就在黑雾之中，静静潜伏着。
　　唐潇的手有一瞬间攥紧，来自危险的直觉让他感到一阵不适。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上去帮忙。
　　可想到黎渡在这之前对他说的话，又硬生生忍耐了下来。
　　心脏因为对危险本能的抵触而加速鼓动，却只有他能感知到，这其中还有一道更为微弱的，藏匿得极其好的跳动。
　　是爱人亲手交于他的束缚。
　　宛若一道红线将他们彻底绑在一起，一方牵引着一方。
　　黎渡有一句话说得不对，这不是狗链。
　　唐潇垂眸，还是将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他同时需要极大的信任。
　　才能在这种时候，选择继续静默。
　　十几个新神候选者同时上前从不同的角度攻击，哪怕是在雾中，也至少能有一个击中。
　　在这瞬秒之间，一个个子矮小如同地精般的邪祟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破风声，周边的雾气在一瞬间有所扭曲。
　　尽管这些都是不到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可它心中也难掩狂喜。
　　黎渡就在它身边！
　　它只需要调转半厘米的攻击半径……
　　破风的声音戛然而止，想象中指甲陷入血肉的触感没有出现，反而是直接扎入了木板之中。
　　那还不是普通的木板，钢筋水泥都能够轻松穿透的指甲，现在居然穿不透，手指被细小的木屑扎出淋淋鲜血。
　　地精发出惨叫，在血腥味弥漫之时，黑雾散开了了一些。
　　唐潇身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他错愕地转身：“林奶奶！？”
　　随着这一声下去，林奶奶有些干燥的手放到他头上摸了摸：“小唐啊，你最近工作很忙，好久没有去奶奶那边吃饭了。”
　　她笑眯眯的，同时朝前方招了招手。
　　“那是我老伴，你之前天天帮我搬棺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吧。”
　　黑雾散去之后，周围突然多了许多道身影。
　　唐潇眨眨眼，紧绷的神经在见到熟悉的人后，开始一点点放松。
　　幸福小区的邻居们，全都站在了这里。
　　他顺着林奶奶所招手的地方看去，才发现原来挡住地精那一击的，是林奶奶的棺材。
　　而此时棺材第一次开棺，从里面出现另外一位老人，枯骨的手却格外有力，直接抓住了地精。
　　这个矮小的厉鬼连连发出痛苦的惨叫，骨折的声音传来，它的手像是被折迭了一半向着奇怪的角度凹凸着，最后那骨刺干脆穿透了皮肤直接透出了血肉。
　　鸽眼滚到唐潇面前，一副十分骄傲的样子：“我做到了！我将他们都带回来了！”
　　十号它们也蹭了过来，第一时间不是回到黎渡这个主人身边，而是全都围到了唐潇面前。
　　它们回到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就无法再维持之前可爱无害的模样，全都变成了原本凶神恶煞的凶兽模样。
　　可是唐潇一点也不嫌弃，他伸出手摸了摸十号头顶上尖锐的犄角，又摸了摸猫又的尾巴，有些惊喜：“你们都回来了啊。”
　　等到黑雾彻底散去之后，那些墨黑颜色的云也被卷走，天穹之上只剩下那十三个裂缝。
　　裂缝开始震荡，连带着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呼吸。
　　幸福小区的居民来到后，便自发地加入了战斗，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一下子出现了一边倒的战况。
　　这些实力完全占据顶尖的邪祟一旦开始决生死，哪怕是曾经被评级为高危S级别的鸽眼也被压迫到只能滚到一旁躲起。
　　它看向唐潇，声音压低：“那小区里的厉鬼，全都追随黎渡，想要拥立他成为新神。”
　　只不过这些邪祟的等级实在是过高，一旦在现实世界肆意妄为，会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惨案。
　　黎渡无心在那个世界引起波澜，于是成为管理者下了一道禁锢，凡是追随他而来的眷属，没有他的许可不得离开小区。
　　小区里当初那些奇怪的地方和居民们对444业主天然的恐惧服从，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唐潇并没有因此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看似平静的旁观之下，余光却千千万万遍地追随着黎渡的身影。
　　那些想争夺成为新神的邪祟，见大势已去，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离这里，可天地崩裂，周围居然像是坍塌一般将所有去路全都堵住，形成一个天然的角斗场。
　　黎渡站在最中央，伸出手抓住了屠夫的砍刀，手上鲜血淋漓，又借着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开始恢复。
　　鲜血成为最有利的攻击武器，一丝丝血线宛若死神挥下的镰刀。
　　噗嗤一声皮肉分割的声音响起，屠夫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表情，下一秒就在视线中看到了自己直直立着的身体。
　　屠夫想要发出怒吼，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出声。
　　那血线割下的是他的头，此时正好在地上轱辘着转了两圈，彻底没了声息。
　　黑雾悄无声息地将屠夫的身体进行吞噬。
　　白衣鬼瞳孔外扩一瞬，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逃跑。
　　吞噬了更多的邪祟后，黎渡和他的实力差距已经远远拉开至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地步。
　　会死会死会死……
　　白衣鬼转身就想逃跑，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在空气中撕裂出只有自己能够进入的时空描点，内心还来不及庆幸，那裂缝之中就出现了一双手将他的脖子紧紧锢住。
　　漆黑的瞳孔几乎是缩成了一个点，他张大嘴：“你……”
　　刚刚还在他身后的黎渡居然从他面前的裂缝之中出来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动作下力度却徒然加大：“想去哪里？”
　　白衣鬼的脖子被拧成一道细绳一般，早已吐不出人言，余光之中看到的全是其他候选者尸体的残骸。
　　而现在，他也要步入这些同类的后尘。
　　但他就算是死，也要拖眼前这位狂傲的新神一起下水，让这个世界彻底失去规则制定者，两个世界融合一起成为无尽的地狱！
　　只要想到那血色恐怖的景色会成为两个世界的最终结局，白衣鬼猛地爆发出最后一口气，也是他作为候选者最终隐藏起来的手段。
　　头颅断裂的那一刻，一道光点宛如子弹快速穿透了面前之人的右胸。
　　白衣鬼的头颅在空中发出疯癫的大笑，可是直到落地，他也没看到黎渡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疯了一般大声喊叫。
　　唐潇再次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一直没有任何情绪外露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黎渡。”
　　他喊出爱人的名字。
　　黎渡立马转头看向他，眉眼间的狠厉在瞬间消失：“我在。”
　　两道靠近的心跳在此刻一点点融合，直到完全分不出你我。
　　白衣鬼想发出尖锐的惨叫，可实际上他的声音只能如同蚊虫一般虚弱：“你把自己的致命点交给了一个人类！？？”
　　宛若当头一棒。
　　时间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这一秒都变得尤其痛苦，无尽的悔恨席卷将这个人淹没。
　　这些邪祟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杀死的人，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交于给了一直在旁边的人类。
　　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运筹帷幄地看着他们进行一场不可能成功的围剿。
　　而将生死命脉交于他人之手，这是这些邪祟到死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白衣鬼最终还是如同其他候选者一般，永远地闭上了眼，意识消散与天地之间一切归于沉寂。
　　“旧王已逝，新神当立。”
　　“旧王已逝，新神当立！”
　　不知道原地是谁喊出了这句话，除了唐潇以外，所有邪祟都俯身做出臣服的姿态。
　　天穹之上的十三道裂缝开始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天上重新出现的日曜。
　　只有当这个世界的规则重新出现之时，太阳才会照耀这片大陆。
　　唐潇看着日光下仿佛在闪烁着光的黎渡，眼神微微眯起，语气有些揶揄：“新神？”
　　黎渡缓步从日曜之下走来，牵起了唐潇的手：“成为新神并不是毫无用处。”
　　“嗯？”唐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黎渡的双眸逐渐恢复最开始伪装的样貌，漂亮得宛如湖绿色宝石：“成神后，可以与自己新娘共享生命。”
　　新娘……
　　唐潇怔愣了几秒，突然想起了前不久在大山里那场他和眼前这位冒牌山神荒诞的婚礼。
　　圆溜溜的狗狗眼一下子又瞪大了几分，唐潇第一次将头摇成拨浪鼓：“等、等等，那不算……”
　　他的话没有说完，嘴上就被亲了一口。
　　黎渡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委屈：“不算？我们不算是结过婚的？”
　　“……”
　　分明知道这是坏狗伪装出来的样子，唐潇还是有一瞬间说不出其他话来反驳。
　　他愣愣地看着黎渡，然后又被亲了好几口。
　　男人餍足地眯起眼：“不喜欢那场婚礼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举办一次。”
　　“有洞房的那种。”他及时补充。
　　唐潇：“……？”
　　还没有彻底从震惊中结束，被牵起的手上落下一枚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愿意与我共享生命吗？”
　　灰绿色的眸中倒映出爱人的脸。
　　“……”
　　“嗯。”
　　唐潇别过脸，耳朵染出红晕。
　　邻居全都不是人第66章 大结局下
　　西郊区咖啡馆。
　　唐潇将自己特意点的草莓奶昔递给对面的小女孩。
　　果果眨巴了几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脆脆的道谢：“谢谢哥哥。”
　　陆则笑着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
　　唐潇：“恢复得很好。”
　　“托你的福。”陆则语气带上淡淡的回忆，“当时要不是你，恐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黑咖啡上弥漫着热气，唐潇轻轻抿了一口，摇摇头表示他还是太过客气了。
　　自从黎渡成为邪神，利用规则的力量将两个世界的联系彻底斩断已经过去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内，社会上发生了许多变化，原本被邪崇冲击带来经济损失也在不断好转，夜晚敢出行的人也越来越多，伤亡明显减少。
　　而这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特殊管理局。
　　由于通道的“自行关闭”，可以看出原先一把手的判断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一开始选择相信他们的黄闻香作为一直以来的副首席，成功利用这次机会一举拿下更多的支持，顶替了首席的位置。
　　而他们在这次事件中至关重要的存在，也只有上面一部分人才知道，早已成为国家级别的机密。
　　高管经历了一次大洗牌，不变是01支队没有任何人被换下，甚至里面的许多人都得到了升职。
　　其中陆则的战功最为显赫，只是遵循他的选择，依旧安排他在祛除邪祟的前线。
　　唐潇叉起一块刚出炉的松饼放进嘴里，好吃得眼睛都快眯起。
　　陆则看着他怔愣两秒，低下头露出笑意。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亲眼所见唐潇从那个神秘的神坑中出来的瞬间。
　　宛若神明再临。
　　那让人感到巨大恐慌，不适的通道，在他出现后开始化为光点消失，鬼气开始锐减，大地开始愈合。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直视着他的那一刻，内心甚至会产生近乎膜拜的情绪。
　　而这样的光环尽管很快就消失了，但当时在现场的人，几乎都有了种微妙的感觉，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唯一遗憾的是，在这次对于人类来说世界级的灾难解决后，唐潇就选择了离开特殊管理局。
　　特管局为此向他和那个叫黎渡的神秘男人抛出许多次橄榄枝，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不管是站在全人类立场还是个人角度，黄闻香都不想得罪他们，并未采取任何带有强制性意义的手段，也没有对黎渡和幸福小区的事情刨根问底。
　　只是派人送了很多东西，但就连巨额的奖金都被黎渡退回。
　　陆则的回忆没有持续太久，唐潇吃完眼前的下午茶后，很快就起身要走。
　　陆则跟着站起来，声音中忍不住带上遗憾：“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我的爱人来接我了。”唐潇弯眼笑,大大方方地侧了侧身。
　　陆则这才注意到，黎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宛若一头捕猎中的狼，在彻底咬下猎物喉咙时不会暴露自己。
　　而此时这个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危险两个字的男人，也只是拿起一条深色的围巾给自己的爱侣戴上。
　　黎渡帮他将围巾收紧了一点，灰绿色的眸中容纳不下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声音低沉：“外面，冷。”
　　唐潇帮他拍了拍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一点雪花。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外人可以插足的余地，周身有着独特的气场笼罩。
　　陆则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见过唐潇和黎渡在一起时最放松的样子，所以从来没有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他回到特管局。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唐潇，已经确定了他自己最幸福的选择。
　　唐潇刚走到咖啡店门口，一道熟悉的女声就咋咋呼呼的出现了。
　　赵露露抱着一堆文件：“唐潇！你真的在这里！”
　　今天还真是热闹。
　　唐潇眨眨眼：“怎么了？”
　　赵露露已经升职，不再奔波于前线，在特管局里升甚至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只不过还是会在这些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伴面前露出活泼的一面。
　　她高兴蹦跶：“我都没有机会好好感谢你！
　　自从唐潇将鸽眼上交给特管，鸽眼每天都要负责找那些还残余的邪崇。
　　十三个通道关闭后，全世界都没有再出现新的邪崇记录。
　　有了鸽眼和唐潇提供的大量骸核帮忙，原本需要十年才能完全祛除的邪祟残余现在被压缩到了三年。
　　到时候人类将彻底摆脱邪崇所带来的阴霾。
　　赵露露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扭头看到黎渡后立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她赶紧退到一边，乐呵呵傻笑地看着他们离开。
　　在即将拐弯的时刻，黎渡突然侧过头：“不是约会。“
　　赵露露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啊？”
　　唐潇心领神会，替他说完了后半句：“是要去度蜜月。
　　相握的手举起，两枚银色的漂亮对戒在闪着独特的光。
　　在诉说着一场圆满的恋爱拉下帷幕。
　　而帷幕之后，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