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总想杀死我》作者:茄子豆腐煲   文案:   白切黑诡计多端sss级移动天灾攻vs直觉系暴躁嘴硬死对头受   明昭长得光风霁月,家境优越,待人和善,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唯独有个死对头,从小掐到大,相看两厌,水火不容。   偏偏莫名其妙出现的触手见到死对头会疯狂涌向他,对他百般渴求。   扑鼻的香气,蠕动的肠胃,疯狂分泌唾液的口腔,明昭喉结滚动一下,盯着死对头的眼神愈发深沉。   在吃和不吃的纠结中,明昭渐渐发现对方好像不太对劲,具体表现为:   鬼鬼祟祟跟踪他,收集他用过的东西   面对他的挑衅忍气吞声   经常制造若有似无的接触   ……   明昭:?   难道死对头暗恋他?   灾变降临全球,明昭还在对着自己多条模样可怖的触手沉思时,迫不及待的死对头强闯进来,一把大刀死死横在他脖颈上:“总算逮着你了!”   后来,   代号“混沌”的SSS级天灾如邪神般降临在天空之上,触手遮天蔽日,给地上的人带来不可名状的恐惧,浑身战栗。   他眼里完全看不到其他人,伸出触手,递到祁元面前:“现在,我的伴侣,过来。”   受视角:   祁元为人义气,责任感强,是大家眼里再正直不过的好人,偏偏每晚睡梦里都在想着如何摘下死对头的假面,再踩上两脚   这天,他家的门被国家工作人员敲响:“祁先生,来不及解释了,请你加入我们救世小组,拯救世界!”   祁元:???   “所以说我的死对头未来会毁灭世界然后在世界重启前你们发现他暗恋我?”   国家工作人员点头   国家这边相处两个方案:   A.和死对头在一起,感化他   B.在死对头灭世前杀了他   祁元声嘶力竭:BBBBBBBB!(狂按按钮)   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微笑)   后来:好吧,一切皆有可能   【阅读须知】   1.攻和受前期真的会对对方下狠手   2.触手没有自我意识   3.攻受锁死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异能 相爱相杀 甜文   主角视角明昭互动祁元   一句话简介:国家为我和死对头牵红线   立意:人们要学会互相理解包容 第1章 触手   “今日晨报,市民周先生在锦江上游钓起一条疑似变异的大黑鱼,专家怀疑是环境引起的突变……”   “首都时间十点三十七分,环城公路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三人当场死亡,六人已送完医院救治,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警方呼吁广大市民近期出行尽量结伴而行,不要走小道,偏巷……”   电视屏幕上,衣装整齐,面容精神的主持人挂着浅笑有条不紊播报着新闻,然而屋子的主人却没如往常般坐在电视机前倾听。   厨房内,明昭用刀抵着自己的左手,不,或许那已经算不上左手。   漆黑哑光的外表连接着他的左上臂,腕足上分布可怖的吸盘,蠕动着。   那是一条不该出现在人体上的触手。   潮湿,阴冷,黏滑。   今天本该是普通的一天,直到明昭想为自己做个早餐,走进厨房想拿个餐碟时,触手莫名其妙出现取代了左手。   左手,触手,完全不同的东西。   连明昭这么冷静的人都怔愣一下。   在明昭审视的目光中,触手啪嗒一下,向大脑传来清晰的喜悦和依赖。   正常人类身上长了条触手,看上去非常怪异,明昭却升不起多少警惕心,好像他们本该是一体,现在只是回到了既定的道路。   他迅速地接受这件怪事,冷静端详触手,思考自己现在算什么。   变异人?外星人?怪物?   要不要把触手切开来看看?   刀尖在触手表面缓缓滑动,像在寻找好下手的地方。   感知到危险,触手使劲蹦跶了一下。   明昭挑眉:“不能切?”   咕噜咕噜冒泡似的声音,触手憋了半晌,明昭脑海里突兀出现一声清脆的声音。   “吃!”   吃?触手也需要进食?   经它的提醒,明昭才想起自己来到厨房的目的,他的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   触手的来历暂时无从探究,那就先填饱肚子。   明昭打开冰箱。   他自己一个人住,平日里也是自己做饭。冰箱里填满了各种食材,很新鲜,昨天才让人送过来的。蔬菜和肉类分别分装放好,还有一些季节性水果,鸡蛋和速食类食品。   早餐明昭一般都简单做,起锅烧水,丢了两块面饼进去,烧开后加入火腿,青菜,切成片状的肉,最后敲了两颗鸡蛋。   香气争先恐后飘散出来,面条热气腾腾,明昭优越的五官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很快吃完了,肚子却没有传来饱腹感。   早餐和昨天没什么区别,是适合明昭的份量,但今天竟然没吃饱。   明昭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触手似乎将他的饭量加大了。   为了试验他现在要吃多少东西才能饱腹,明昭又煮了一袋速冻饺子,两块面饼,蒸了一袋小笼包,配着一瓶牛奶吃掉。   还是饿,吃下去的东西像还没落到胃里就消化掉,吃了跟没吃一样,腹部平坦。   而事实上,他已经吃了从前能吃三顿的份量。   明昭皱眉,对触手道:“你还要吃多少东西?”   再这样下去,冰箱都要被吃空了。   东西吃完了让人买了再送过来就行,重要的是触手一直吃不饱,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仿佛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触手又欢快地叫一声“吃”。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潮水般的饥饿感向明昭涌来,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催促他去进食,获取足够的营养供给触手。   贪婪,焦躁。   明昭瞳孔骤缩,难以言喻的渴望在身体内部掀起毁天灭地的波涛。   进食!进食!   大脑向身体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   他勉强镇定去翻找冰箱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冰箱最上层有一盒还没打开过的巧克力,明昭毫不犹豫拿了两三颗拆掉包装往嘴里塞。   下一秒他就全吐出来。   香甜微苦的酒心巧克力此刻味同嚼蜡,甚至有一种恶臭,只是在口腔里过了一遍,明昭胃里都在翻涌,吐出来后那股恶心感才消退。   明昭双手撑在光滑台面上,垂着头,十指屈起,手背青筋凸出。   他的嗅觉放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能够轻而易举捕捉到空气中任何细微的气息,甚至能闻到楼上煎蛋的味道。   触手和明昭感官相通,当它将所有感受向明昭放开时,明昭没有心理准备,乍然受到冲击,像是要被深海淹没,理智岌岌可危。   他从未尝过挨饿的滋味,所以也不知道原来饥饿能将一个人逼疯。空虚的胃得不到满足,他的心情也愈发暴躁,触手控制不住暴戾地把台面所有东西扫下去。   乒里乓啷的声音大得刺耳,厨房地板上一片狼藉。   明昭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抑制那股要命的饥饿感。   不要让情绪控制你自己。   老人郑重的声音在耳边一响而过。   不知不觉额头泌出细汗,明朝紧皱着眉,呼吸逐渐平缓,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好在这种饥饿状态勉强可以控制,一切又恢复原状。   闭合的双目唰地睁开,明昭眼神复杂看着满地狼藉。后背衣衫已然湿透,身体有一种虚脱感。   除了和某个人打架外,明昭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如果不能让触手吃饱,他就得时刻面对被饥饿感冲击的威胁,随时可能失控。   明昭:要不还是把触手砍了吧。   他冷着脸,提刀要将触手砍掉,触手却十分鸡贼地缩回体内,咕噜咕噜冒泡。   “出来。”   明昭声音含着冰霜,触手无法拒绝他的意志,下一秒就显现出来。它疯狂挣扎,强劲有力的身躯扭得跟麻花似的,身上的粘液也在挣扎过程中四处飞溅。   一不小心还把水龙头整个击飞出去,清水喷射出来,浇了明昭一身。   湿透的衣服贴合身体曲线,隐约显露出几分胸肌和腹肌的轮廓。   很好,继吃不饱后,触手新增一项巨力的特点。   仿佛看到将来无数件被触手弄坏的物件,明昭深吸一口气,表情平静得可怕,眉眼低沉,居高临下,望着触手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及时止损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触手蔫蔫地被明昭放在砧板上,锋利的刀锋闪过寒光,高高举起刀。   “嗡嗡”的手机振动声打破了停滞的空气。   明昭手中的刀没能挥下,触手抓住这一秒的时机,赶紧缩回体内。   接二连三被打断,明昭接听电话的声音带着冷意:“什么事?”   “我靠!明昭!快过来,狗崽子们又来找麻烦了!”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明昭垂眸看一眼完好的左手,脸上看不出情绪:“等着。”   挂断电话,收拾好厨房,明昭出门搭电梯下楼。   电梯里还有一人,明昭认得这是楼上的住户,友善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男人倚着电梯,脸色发青,声音有点虚弱。   下电梯前,明昭余光瞥了他一眼,这一看就皱起了眉。   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鼻头泌出细汗,手脚颤抖,似乎命不久矣的模样。在他腹部,有一小团呈雾状的黑色东西在涌动。   明昭盯着看了一会,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确实透过男人的皮肤,看到他身体内部的情况。   那团黑色雾体涌动着蚕食男人的器官,体积越来越大。   明昭莫名有种感觉,触手可以吃掉它。   “你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男人肚子痛得快要撑不住跪倒地上,满头冷汗。上方突然有道声音担忧地响起,他艰难抬头,见是楼下那位每次遇到态度和善的邻居,他还没走,嘴唇哆嗦两下:“麻、麻烦你……帮我、叫辆救护车……”   “好,我先扶你去坐着。”明昭借着搀扶的理由,手搭上男人手臂的瞬间,体内传来一股强劲的吸力,随后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吸入体内。   再看男人腹部,那团黑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生怕迟一秒食物就会长脚跑掉一样。   明昭心情有点复杂,不明雾体被吸入体内,他应该感到恶心。可另一方面,肚子有了点微弱的饱腹感。   触手的食物竟是这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男人被扶着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肚子痛感消失,身体如释重负,怔愣一下:“我肚子好像不痛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还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好心邻居笑着问道。   男人犹豫一下,摇摇头,他还要上班,公司请假制度很严格,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谢谢,我休息一下好了。”   明昭便扶他去小区长椅上坐着。   既然触手吞食黑色雾体能得到饱腹感,明昭现在需要考虑两个问题。   黑色雾体是什么,到哪里能获得这些黑色雾体。   他不着痕迹地询问男人:“我看你好像是吃坏了肚子,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男人脸色还没缓过来,努力回想:“我也不知道,最近几天我都是在家自己做饭,食材都是新鲜的,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吃坏肚子。”   他停顿一下,“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昨天吃的那条鱼的问题。”   “鱼?”明昭状似疑惑。   男人点点头:“对,我朋友在锦江钓了条鱼,很大一条,分了半截给我,我也只吃了一半。听说有工厂曾经偷偷往江里排废水,可能那条鱼长在那样的环境中有污染吧。”   男人越说越觉得像那么回事:“不行,我得提醒我朋友一下!”   明昭在他掏出手机之前,诚恳问道:“既然是这样,那能不能麻烦你把剩下的鱼肉卖给我?”   男人一愣:“你要这个干什么?”他好心提醒,“这个不能吃,吃了可能会像我一样肚子痛。”   明昭笑着解释道:“其实我是有研究我们市河流水质问题的作业,所以想拿鱼肉去检验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受到污染了。”   他解释了一通并不存在的作业,脸上没有半点心虚。   “这样啊,”男人对他很有好感,不疑有他,当即道,“行,那我把剩下的鱼肉给你了,不收你钱,反正我也是白得的。”   明昭和男人约好晚上上门去拿,然后才告别离开。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遥遥望去,几座巨大的烟囱朝着天空排放大量灰色气体,让人压抑的颜色。   明昭的家和学校在同一条地铁线上,中间隔了两个站,赶过来连十分钟都不需要,交通很是方便,也因此没有再收下爷爷送的车。   尽管如此被后妈知道了,还是在背地里骂他贪心不足,因为光是那套房子就值八百多万。   正值高峰期,车厢里没有空余位置坐,明昭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听到身后有人讨论前几天六号线有人打架,其中一个人耳朵都被咬下来了,血流了一地。   “这也太可怕了吧,感觉最近大家戾气都好重。”   明昭侧头,正好和说话的女生对上视线,微微一笑,女生霎时红了脸。   车厢门打开,乘客乌泱泱下去。   去学校的路明昭很熟悉,他脑里思考着触手和黑色雾体的事,一个没注意在校门口差点和人撞上。   “抱……”他抬头,正要道歉,突地脸色一变,身体内触手不知为何躁动,疯狂地想要出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的大餐。   渴望的情绪传递到明昭大脑,他不由得向前一步,抓住那人的手臂:“等等。”   这是下意识的事,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   等那人转过身来,看见那张脸,明昭却是强行从那种渴望中抽出身来:“是你?!” 第2章 约架   那人一身黑衣,个子高大,宽肩窄腰,比例优越,路人看了都羡慕的身材。   被明昭拦住后紧皱着眉,神色不悦,透着隐隐的不耐烦,凌厉的五官更显锋芒,薄唇开合,吐露出毫不客气的话语:“有病?眼睛不要了可以捐给别人。”   明昭也没想到这么巧,他拦下的人竟然是祁元。   从心底升起来的反感直接冲散触手的渴求,将那些情绪直接压下,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两张同样出色的脸聚在一起本身就足够吸引人,更别提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矛盾,路过的学生们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两眼。   “谁啊?要打架吗?”   “好像是明昭和祁元,他们又吵起来了?”   “明昭那样的好性子也会和人吵架?”这是不太了解两人之间恩怨的人。   另一人回答他:“那是他的死对头,听说两人从小斗到大,关系很差。”   明昭对外的人设是亲切友善,待人诚恳,这使得他人缘很好,走在路上都有人时不时和他打招呼,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但他毕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他。   祁元,明昭默念这个名字,如果有个最讨厌程度排名表,祁元绝对高占榜首。   最讨厌他的人,也是他最讨厌的人。   他的死对头。   两人的恩怨还要追溯到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明昭的五岁生日,明老爷子宴请了很多人,祁家也在其中。   祁元父母牵着小祁元过来跟生日宴会的主人公打招呼,但小祁元藏在爸妈后面埋着脸摇头拒绝:“我不要和他说话,他是坏蛋!”   小明昭那时候脾气也不好,听到小祁元这么说当即小脸一沉,眼疾手快抢回分给小祁元的蛋糕,冷酷道:“那你不准吃我的蛋糕。”   小祁元震惊得双眼睁大:“我的蛋糕!”   “那是我的。”   “给我的!”   两个人抢着那一小块蛋糕,倔强固执谁也不肯让,最后以祁元挠了他一脸,他狠狠咬了祁元一口,被双方家长分开而告终。   两人第一次见面对对方的印象就跌破地表,后来每一次见面他们都会因各种原因吵起来,怒极了就会动手。   明昭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同样的岁数看着比祁元小了一个个头,理所当然的打架的时候也被摁着打。   明昭气不过,让爷爷给他找了老师教他打架,努力锻炼,身体逐渐强壮,后来跟祁元打架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这么一想或许他还得感谢祁元。   祁元赶来和明昭为的是同一件事,现在提前见到正主,双臂环胸质问道:“听说你的小跟班找我朋友麻烦?”   他五官凌厉,眼睛专注盯着人的时候如同猛兽盯着猎物,望而生畏,压迫感袭来。   偏偏明昭好似感觉不到,他很快从碰见祁元的意外惊讶中调整过来,泰然自若:“巧了,我也听说你的小弟找我朋友麻烦。”   “我朋友不可能会主动惹事!”   “我朋友也不可能主动惹事。”   祁元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忽而冷笑:“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不然……”   “我好怕啊。”明昭轻描淡写从他拳头上扫过,嘴里说着示弱的话,面上却不见半点害怕,状似好奇地问道,“说起来阿姨现在允许你打架了?”   “明昭!”一提这点祁元就炸了,“果然是你告的状!”   明昭轻笑道:“我只是好心给阿姨提个醒,让她多关心你一下。”   顺便小小报复一下,毕竟上次祁元可是踢断了他一条肋骨。   又在祁元想要揍上来之前道:“这里是校门口,你确定要在这里打吗?”   祁元停住,现在是下课时间,校门口有很多学生出来,现在已经有人停下脚步站在旁边旁观,和朋友窃窃私语。   大庭广众之下,和明昭动手不是一个好选择。   祁元强按住怒火,冷声道:“今晚六点,老地方。”他直视明昭眼睛,挑衅道:“谁不来谁是狗。”   也不等明昭答复,他转身就走。   等他走后,周围才有人上来和明昭搭话。   “明昭,祁元这是又来找你麻烦?”   明昭无奈笑笑:“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他苦笑的表情让周围人更加同情他,义愤填膺:“祁元怎么这样,我们去找他说说!”   明昭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祁元,祁元一拳下去明昭不得倒地?   周围人带着八百米厚的滤镜看明昭,越看越觉得他在祁元面前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而事实上,教明昭体术的老师是明老爷子动用人脉特地请回来的退伍特种兵,明昭学的都是能最快速度解决对手的招式,以及一些必要的杀招,在场的这些人,他能一打五毫不费力。   日常迫害祁元风评后,明昭心满意足。   赶到迟乐志说的地方时,正好见到祁元把人带走。   四个人,其中一个背影很陌生。   “那是谁?”   迟乐志正蹲地上无聊地戳含羞草,突然上方有声音响起,惊喜抬头:“明昭!你终于来了!”   迟乐志不久前才染了头金发,在阳光下灿得耀眼,和他的性格十分相符。   他顺着明昭视线望去:“哦,那个啊,就是说我和粽子欺负他的人。”   明昭瞥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他没有偏向哪方,而是先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迟乐志嘿嘿一笑:“我和粽子打篮球的时候抢了他的场地,但他的场地也是抢了别人的,我们也算是见义勇为。”   粽子是明昭的另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还撇撇嘴:“谁知道他这么不要脸,还敢去告状,怂恿范毅那个傻大个过来教训我们。”   “明昭,我们要不要私底下去揍他一顿?”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期待打架这件事,让人完全记不起来小时候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都是熟悉的朋友,时间久了迟乐志和粽子两人也隐约察觉到明昭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   他们很聪明地选择不问,并且逐渐被明昭带偏。   明昭:“不用,有人会教训他的。”   祁元如果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放过拿他那两位小弟当枪使的人。   他可最是护短了。   另一边,揪着男人衣领让他双脚离地的祁元将他狠狠丢在地上:“滚!”   男人爬起来,哆哆嗦嗦地摸起自己的眼镜,屁滚尿流地跑了。   祁元回头看两个垂头丧气的小弟,严厉的目光在两人紧张的脸上扫过,沉声道:“谁答应的?”   个子壮实的男生闷声开口:“老大,是我。”   旁边的小胖子连忙道:“还有我。”   大块头立即瞪眼,着急道:“不对,老大,是我先答应的,我想着好歹是之前社团的同学,被他们欺负了,就一口应下来了。飞矢想阻止我,我没听。”   飞矢全名许飞矢,也就是小胖子。   小胖子:“老大,我也有错,我不应该任由范毅去找麻烦,应该等你来再做决定的。”   祁元简直要被气笑,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兄弟感情好,争先恐后揽责任,同甘共苦。   一个两个耷拉着脑袋,自己把错处都先说清楚了,让祁元不知道该怎么再教训他们,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怎么就不长记性!要是我不来,明昭把你们卖了你们都不知道!”   两人纷纷表示知错,看着他们诚心反省的模样,祁元才住了嘴,丢出另一个深水炸弹:“今晚六点老地方我们去教训明昭一顿。”   小胖子惊得张大口,结巴:“老大,这件事不是误会吗?为,为什么……”   祁元冷笑:“上次我妈教训我,是明昭那狗东西告的状。”   和明昭打架手臂骨折,被迫休养也就算了,反正明昭肋骨也断了一根,同样讨不到什么好处。   但他伤好后被父母操练得半死不活,还严厉看管了两个月,禁止再打架,郁闷和怒火也憋了两个月。   这回知道是明昭告的状,愤怒之余也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   明昭吃了亏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那小子再阴险不过。   祁元咬牙切齿:“这次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打的他满地找牙。   “不行啊老大!”大块头嚎叫着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哭得惨不忍睹,闻者见泪,“阿姨会打死我们的!”   小胖子锁住他的腿:“老大,三思啊!你不是说明昭诡计多端吗,要是我们又被骗了怎么办?”   祁元狰狞地笑笑,扬起拳头:“那就揍他。”   他比两人更清楚自家母亲的功力,奈何他火气压了这么久,现在是宁愿挨训也要教训明昭一顿。   因此他残忍地扯开两人的禁锢,并威胁他们不准告诉母亲。   小胖子和大块头两人含泪答应。   不答应也没办法,老大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下午四五点下课后,明昭三人收拾东西直奔老地方。   搭上地铁4号线,横跨东西,从大学所在的新城区到旧城区。   地铁口出来,乘客向四面八方散开。和新城区相比,旧城区的建筑看起来更有年代感,多是低矮的楼房,道路上有些坑洼,汽车经过扬起尘土,连两旁的绿化带都蒙上一层灰色。   比起繁华的新城区,这里的生活节奏明显慢上不少,路边摆地摊的小贩悠闲刷着手机,也不叫卖。   明昭三人经过时,小贩只是稍稍抬头看一眼,随后又低下头。   祁元说的老地方在永宁老街144号,藏在巷子后的一大片空地,原先应当是建筑用地,只是后来荒废了,便宜了几人。   这里偏僻,人少,打架不容易被发现,常被他们用来约架,也算是两伙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傍晚火红色和金黄色大片大片渲染着天空,油墨重彩,映得楼房也披上一层辉光,空气似乎沉淀下来,美好静谧。一只黑雀扑棱着翅膀落在交错复杂的电线上,歪着脑袋看下面的三人。   七弯八拐的巷子阴森幽暗,风捎来巷子深处潮湿阴暗的味道,隐隐带着丝恶臭和铁锈味。   明昭不易察觉地皱皱眉。   巷子环境有些阴凉,迟乐志偏要在此时招惹粽子,故意压低声音:“哎,你知道吗,这种巷子在夜晚最危险了。你看这光线暗的,听说有些杀人犯最喜欢挑这种地方对路过的人动手。”   粽子真名叫饶天纵,精瘦的身材,狭长的眼睛下有颗泪痣,戴着副无框眼镜,眼睛一眯总让人觉得他在背后算计些什么。   粽子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迟乐志丝毫不慌,继续吓他:“半年前有个新闻,一个女生下夜班回来经过巷子,被藏在暗处的凶手杀了分尸,那手段残忍得,啧啧。”摇头晃脑。   走在前面的明昭听到他说的话,也想起来那件轰动一时的案子,说起来,那件案子发生的地方好像就在旧城区。   即将拐个弯的地方,一道攻击猛然朝他脸上袭来。   明昭紧急后撤步险险避过,凌厉的拳风拂动额前碎发。   “我靠,祁元你不讲武德!”迟乐志破口大骂,粽子抬抬眼镜,已经开始活动拳脚。   转角处走出一道黑色人影,正是祁元。   他似笑非笑:“比不上上次你们两人围攻范毅。”   范毅因为武力值高,威胁性强,常常成为迟乐志和粽子率先解决的对象。   迟乐志闭麦了。   明昭只看着祁元:“你们过去,这里留给我。”   迟乐志和粽子顺从地从祁元身边经过,将场地留给两人,而祁元也没有拦着,待听到后方大块头豪放一声:“呸,孙子,总算来了。”后,才摆出架势,向明昭勾勾手:“来。”   巷子里的路灯蓦地亮起,灯光黯淡,投出长长的影子。   话音刚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出手,没有再多说半句。   和光风霁月的外表不同,明昭的攻击凌厉迅猛,难缠至极。两人一个攻上,另一个便扫下。你来我挡,你退我追,每一拳都用尽了力道,眼睛执着地寻找对手的破绽,犹如两头野兽生死搏斗。   明昭敏锐发现祁元的动作似乎变慢了。   不对,不是祁元的动作变慢了,而是他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晰,能够捕捉到祁元任何细微的动作,宛如提前预判一般。   祁元的拳头朝他面门袭来,在明昭的视线里像是放慢了一倍。   他勾起唇,轻轻松松侧身避过,抓住祁元手臂来了个过肩摔,将他双手反剪身后,低头附在他耳边:“怎么?就这点本事?”   祁元半边脸紧贴粗糙的地面,手臂肌肉绷紧,仍然无法和明昭手上的巨大力道对抗,额头冒汗:狗东西到底哪来这么大力气,背着他偷偷练了?   他不服气道:“放开我,咱们再来一局!”   明昭:“我看起来难道很傻?”   他今天赢得很轻松,衣服都没乱一下。触手没有出现,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却能使用触手的巨力。   明昭怀疑触手在潜移默化地改造他的身体。   身下人全身肌肉绷紧,半边脸,耳朵,脖子红成一片,眼睛因为怒火亮得惊人,想来是气极了。   祁元的体温很高,像座源源不断的火炉散发着热气,一番激烈打斗后已经出了不少汗,明昭抓着他的手臂都能感受到湿意。   这么近的距离,体内触手对祁元垂涎不已,明昭手指微动,差点没忍住释放出触手。   啧,恶心。   祁元这种讨人厌的东西可不能吞。   明昭放开他之前手还要在人家衣服上擦一下,嫌弃之意可见。   待祁元一骨碌爬起来,警惕面对他时,明昭望着他眼眸里含着探究之意。   白天在校门口的时候,触手也出现躁动现象。但那时明昭选择性忽略了其中的原因,现在那种躁动又来,明昭有点不耐烦。   难道以后每次见到祁元,触手都要躁动一下,连带着影响他的情绪和判断,更有可能失控往祁元身上扑?   为什么祁元会吸引触手?   也是在这时,明昭突然闻到一丝勾人心魄的香味,若有似无,激起平息了一天的饥饿感。   那饥饿感来得意外,嗅觉为更好地捕捉到香味的来源而变得灵敏,仿佛刹那间进化,能够轻易地分辨出各种味道。   垃圾馊味,腐烂水果,恶臭脏水,潮湿阴暗的壁角苔藓……种种让人窒息的味道率先冲击着明昭的嗅觉,令人反呕。   方才奇怪的香味和这些味道比起来瞬间渺小,迷失其间。   明昭屏住呼吸,捂住口鼻,脸色不是一般难看。   祁元还不知道短短几秒内发生了什么,汗水滑落脸上的伤口,引起刺痛。他皱眉抹了把脸,一丝血色连带着汗水消失在手上。   香味消失不见。   明昭心跳还很快,渴望也未完全消失。   他环顾四周,找不到和香味匹配的物品,视线终于落到祁元身上。   除了祁元也不可能是其它东西了。   他的目光在祁元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一遍,最后回到祁元脸上一条细不可见的伤口上,肯定地下了结论。   那种堪比春药的香味,是祁元的血。   他第一次礼貌地问祁元:“你最近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变?比如说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物种之类的。”   正狠狠瞪着他的祁元:?   祁元:“你有病?” 第3章 女鬼   祁元觉得死对头今天不太对劲。   像得了精神病,然后发病了一样。最不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的人今早主动拉了他的手,现在又认真问他有没有一夜之间换个物种。   祁元毫不夸张地说,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昭平时就很讨人厌了,现在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神经病让人害怕的原因就在于人们无法预料他的行为。   祁元默默后退几步,防止明昭发病祸害他。   祁元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明昭知道他误会了,捏捏鼻根,刚要开口,目光忽然一凝,视线径直越过祁元,落在他后方。   一个垂着头发,看不清面孔的白衣女人,在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出现在祁元身后。   自从触手出现后,明昭的感知比从前强太多,但他完全没发现女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身体内,察觉到领地被侵犯的触手从沉睡中苏醒,张牙舞爪表达着不悦。   “吃!”“吃!”   触手的情绪影响了明昭,漆黑的瞳孔缓缓收缩,堪称暴虐的情绪从心起,催促他迅速将冒犯他的人吞噬干净。   明昭又看见了那种黑色雾体,只不过和今早楼上邻居肚子里的不同,它们密密麻麻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女人身上,尤以各种关节处最多。   而还有更多的黑色丝线在空中飘荡着,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入女人体内,整个场景看着很像恐怖电影里满身怨念的女鬼要去找害她的人报仇。   一个是雾状的,一个是丝状的,从触手感知的情况来看,它们虽然形状不同,却是同一种东西。   由于楼上邻居是吃了疑似被污染的鱼肚子里才有了黑色雾体,明昭暂且简单粗暴地把黑色雾体称为污染。   这么多污染,触手应该能吃饱了。   明昭心里没有害怕,只是这样想着。   今早还在担心触手吃不饱失控,现在就有食物主动送上门来,也不知道今天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他突然沉默,祁元更加警惕了,担忧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然后他就听到明昭对他说:“你身后有女鬼。”   果然。   祁元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明昭果然疯了。   他感叹道:“你果然疯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疯了,不过出于做人的一点善意,祁元幸灾乐祸且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市里的精神病院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来把明昭抓起来关进去。   手机嘟嘟两声,没有拨通。   祁元奇怪地看一眼手机屏幕:“怎么没信号?”这对现在生活在信息社会的人来说非常少见。   突然有一只手缓慢地爬上他的肩膀,冰冷的触感让人哆嗦一下。   谁?   祁元疑惑回头,直接女人正面对上,两张脸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女人似乎是要贴上来。   由于离得太近,祁元耳边传来滴答的水声,缓慢又清晰。   祁元僵硬地顺着声音来源视线往下,看到了两条血淋淋的腿,鲜红的颜色沾湿了白裙,在垂下的裙摆不甘地坠落。   滴答。   祁元头皮发麻,背后窜起一股凉意,甩开女人的手连连后退。   “什么东西?!”他话里难以置信。   靠,真的有女鬼?!   太阳已经下山,黑夜接替了黄昏。巷子里的路灯年久失修,不断闪烁,像是祁元紧张的心跳。   女人垂着头站着,皱巴巴的及膝长裙在微风作用下轻轻摇摆。   祁元紧张盯着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在他身后,明昭的左手不知不觉变成了条漆黑粗壮的触手,兴奋地在空中摇摆。   “喂,明昭,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神色凝重道。   明昭没有回答他的话。   想吃。   明昭看着女鬼,眼里赤裸裸的食欲。   女鬼似乎感觉到他身上带来的威胁感,没有任何预兆最先朝明昭发起攻击。   祁元睁大双眼:“!”   她闪现到明昭面前,速度之快,让明昭瞳孔一缩。女鬼朝明昭伸手,五指成爪,破开风声,让人毫不怀疑这只手能在身上穿五个窟窿大小的洞。   明昭立刻矮身躲过这一击,女鬼另一只手随即灵活地掏向他的腹部,没有成功,被明昭的手拦住了。   皮肤和皮肤接触,明昭想像今早那样将女鬼身上的黑色雾体吸过来。   没想到吸是吸过来了,份量却很少,不一会就被周围的黑色丝线补上,对女鬼毫无影响。   明昭遗憾道:“可惜了。”还以为能趁机将女鬼吸干。   他抓着女鬼的手臂,拧麻花一样旋转,女鬼没有知觉,任由手臂被钳制住,身后黑□□浮涌动,模样看上去更像发狂的厉鬼了。   刻板印象加一。   女鬼的黑发无风漂浮,垂在面前的头发也吹散开来,那是一张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   这张脸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大,明昭直面这张脸,愣神一秒,就被女鬼攻击中了左肩,闷哼一声。   祁元站在一旁没人搭理,女鬼对他丝毫不感兴趣,只盯着明昭攻击。   祁元不喜欢明昭,但在这种危急时刻,他的道德准则让他没办法袖手旁观。   趁着女鬼和明昭纠缠,他抓住时机加入战斗,拳头目标明确地击向女鬼腰椎处。   女鬼没有转身,黑发感应到后面有人攻击,猛地绷直,柔软的发丝此刻成为杀人的利器刺向祁元。   祁元一惊,紧急停住脚步往旁边一躲。   黑发深深扎进墙内,留下细细密密的小洞,看得祁元后怕:“靠……”   如果被扎中那他现在可能变成刺猬了。   明昭分了一点神去留意祁元的情况,见他差点被击中,也歇了试探的心思,打算速战速决。手抓着女鬼手腕,近身,抬起手肘迅猛撞向女鬼咽喉。   快准狠的一击。   明昭并未就此停下,他表情冷淡,手上用力将女鬼手臂向后屈折一百八十度,直接折断它。   祁元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手臂痛。   明昭打架的时候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一点祁元深有体会。   接下来更是令他心里发凉,只见明昭折断女鬼手臂后,似乎觉得还不够,竟硬生生将女鬼手臂扯了下来! 第4章 逃离   祁元脑海里只有一个震撼的念头。   明昭什么时候进化到手撕鬼子的地步了?   原以为他问最近有没有发生异变只是胡言乱语,现在祁元回想起来忍不住猜测,难道明昭真的有什么奇遇?   明昭手里还拿着从女鬼身上扯下来的手臂,脱离躯干后手臂内蕴含的污染被他吸收殆尽。   感受着肚子逐渐充盈,明昭目光在女鬼剩余的手脚上徘徊,若有所思。   女鬼身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他起初以为那仅是为了给女鬼提供能量,后来才发现,交织缠绕的黑色丝线最大的用处,是充当缝合线,将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组装缝合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明昭能轻轻松松扯下女鬼手臂,因为那完全就是靠黑色丝线缝起来的断手。   重新组装的身体,当然没有原装的结实。   小巷,残缺不全的女鬼。   明昭很难不联想到迟乐志所说的半年前有个女生下夜班回来被凶手分尸。   当时新闻只播报了女子被分尸,并没有说其实凶手还残忍地将女子的脸整张剥下来成为收藏品。   女鬼断了一臂,失去这些污染后,女鬼攻击的力道都轻了一些,速度也减慢。   看来她的弱点正是躯体,只要把躯体毁坏,女鬼也会失去攻击力。   明朝能想到的,祁元在一旁也能看得明白。   女鬼被明昭断手后变得躁动不安,无差别进行攻击,剩下一条手臂凌厉袭向祁元。   祁元急忙挡住,他学着明昭那样一扯。   没扯动。   愣神之际女鬼反身飞踢过来,祁元暗骂一声,险险避开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怒视明昭:“你不是说她手断了吗?”   “是啊。”明昭边说边轻松地侧身躲过女鬼的攻击,按住她的肩膀,手下用力一扯。   唰拉!   又一条手臂被他扯下来,吸收完上面的污染后丢到祁元面前:“你看,这不就扯下来了吗?”   女鬼的手臂就在眼前,没有污染缝合后断成好几截,看得人心里不适。   明昭轻松的姿态和自己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反而激起了祁元的好胜心。   他沉下心来,眼神如鹰隽专心寻找女鬼的破绽,冷静思考解决女鬼的办法。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四人还在打斗。   作为四人中武力值最高的两个,粽子和大块头理所当然成为对手。   粽子长得文质彬彬,实则从小学习泰拳,巴西柔术,如果因为外表而轻视他必定会吃到苦头。而大块头身躯庞大,动作却敏捷,步法灵活得像猫。   两人打在一起,没个一时半会,决不出胜负。   迟乐志和小胖子武力值低,不敢直面打架凶狠的两人,只能在一边当气氛组,时不时瞅准时机来一爪子偷袭一下,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划水划得相当开心。   迟乐志握紧拳头,激动道:“对,就是那里!粽子,狠狠打他!”   他正兴奋喊着,挥舞的手不小心碰到某人温热的身体,转头一看,原来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躲到这边来偷懒。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胖子也没想到会那么巧碰上了对手,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棍子:“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粽子,护驾护驾!”迟乐志拔腿就跑。   他手无寸铁,傻了才会站在原地挨揍,小胖子那体重压都能压死他。   粽子低头弯腰闪过大块头的一击,抱住他的腰往墙上撞,听到迟乐志的求救声,余光瞥见小胖子过来,计算好距离适时伸脚一拦。   小胖子根本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一整个摔在地上,有点懵。   “哈,看你还追我。”眼见小胖子摔倒,迟乐志停住脚步,双手叉腰嘚瑟地笑。   粽子也一个抱摔把大块头狠狠砸地上,两人都闷哼一声。   两人都喘着粗气,粽子比大块头强点,爬起来直接坐人家身上沉甸甸压住他:“还打吗?”   他的眼镜早在打斗中被打落,狭长的眼睛微眯,像是蛇在吐信子,危险狡诈。   他看似在问大块头,眼睛却朝着小胖子的方向。   小胖子哆嗦一下,默默把棍子藏在背后。   迟乐志大笑一声;“好诶!又赢了!”   大块头趴在地上,懊恼地捶地面。   队友落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迎着迟乐志和粽子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眼神。小胖子聪明地选择转身就跑,去找老大帮忙。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闷头向前跑,没发现前面就是女鬼。   祁元眼睛瞪大,急切喊道:“别过来!”   小胖子疑惑抬头:“老大?”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黑发缠绕住丢了出去,重重砸在追来的迟乐志和粽子身上,压得两人差点吐出一口血。   迟乐志涨红了脸,憋着口气推开小胖子:“重死了你!粽子,你没事吧?”   粽子坐起来,扶着右手表情不太好。   他的右手被砸骨折了。   小胖子有两个人做肉垫,反而没受什么伤。   迟乐志刚刚后脑勺着地,现在坐起来,整个人晕晕的,看着前面有点不确定地揉揉眼睛:“粽子,我觉得我可能砸坏脑袋了,不然怎么会看见有个断了手臂的女人在和明昭打架?”   他闭上眼睛,决定重新躺回去,双手安详地放在肚子上:“我还是歇一会吧。”   话音刚落下,他就被粽子单手拎起来:“别睡了,快躲起来。”   粽子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虽然还没明白和明昭缠斗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和迟乐志两人继续待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后腿,果断带着迟乐志躲到一旁。   巧合的是,他们选择躲避的地方和小胖子两人藏身的地方恰好一致,四个人缩在小角落里排排蹲,大眼瞪小眼。   小胖子担心地探出头观察场上的局势,突然想起来手里还拿着根长棍,心一喜,站起来冲祁元喊道:“老大,接着!”   他直接将长棍一抛。   女鬼的火力都被明昭吸引去,长棍没受到什么阻拦就送到了祁元手里。   连着失去两条手臂,女鬼力量减弱,但也彻底进入狂暴状态,攻击比起之前还要迅猛几分。无形的气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轰一声,地板和四周墙壁碎裂呈蛛网状,狂风大作,强劲的气流冲击着两人。   她没有脸,所有人却都能看出她的怒火。黑色长发拉长,再拉长,如同赋予生命般在空中飞舞。   明昭不作迟疑,迅速近身攻击。   女鬼的黑发像蛇一般拦在祂面前,明昭的攻击落到黑发上面威力被削弱。   黑发实在灵活,拱卫在女鬼身边,见招拆招,防御和攻击集为一体,分外难缠。   四面八方的黑色丝线一直朝这边涌过来,形成密不透风的黑色漩涡灌入女鬼体内。随着力量涌进,女鬼低迷的气息再次节节攀升。   不能再这样任由她下去了。   心思一转,明昭在黑发又一次袭来时抓住它,顺势一拉,女鬼踉跄两步和明昭的距离拉进。   “我来!”祁元三两步蹬上墙,向着女鬼跳下,借着重力和冲击力将长棍送进一时没有遮掩的女鬼胸口。   女鬼受到攻击,黑发瞬间反应过来,缠绕上祁元的身体,死死绞住他。   祁元喉咙被黑发绞得脸色通红,喘不上气,底下女鬼挣扎得厉害,好几次险些掀翻他,还有黑发缠上长棍用力想要拔出来。   巨大力道下,长棍一点点从女鬼胸口拔出,还剩下一小半截时,祁元快要坚持不住了,突然有一双大手覆盖上他的手,以毫无悬念的力道将长棍再次送进女鬼体内。   女鬼仰面无声尖叫,使劲挣扎。   明昭面容沉静,长棍穿透女鬼的胸腔却没轻易停下,带着祂连连后退几乎是挂在上面,最后铛一声,深深钉入墙内。   女鬼身体仅靠一根长棍支撑着挂在那上头。   黑发急忙回去帮忙,祁元被松开脱力地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很快爬起来,趁着女鬼现在无法动弹,声音沙哑朝小胖子他们吼道:“跑!”   旁观许久见到祁元被攻击心急如焚的小胖子和大块头两人连忙跑出来,扶起他要一起走。   明昭手上发力依旧将女鬼钉在墙上,眼神扫过粽子和迟乐志,只道:“你们先走。”   粽子和迟乐志向来对他的决定很是听从,没有犹豫,应一声后就跑了。   黑发无法拔出女鬼胸口的长棍,索性放弃,攀爬上明昭的身体,想要像对付祁元那样绞紧他的喉咙,令他窒息。   祁元见状,挣开扶着他的手想去帮忙。   明昭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头也不回道:“赶紧走,别留在这拖我后腿。”   祁元咬牙:“明昭!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再讨厌我都不至于赔上你的性命!”   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明昭疑惑。   谁会想在这里,因为区区一个女鬼,赔上性命。   “你真的不走?”   祁元坚定道:“不走!”   “好吧。”明昭松手,冲破黑发的缠绕跑走,经过祁元身边时歉意地笑笑,“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祁元一愣,突地小胖子惊恐道:“老大,棍子快要被女鬼拔出来了!”   祁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昭!”   怒极的一声。   他迅速转身带着小胖子两人追赶明昭,三人清晰听到身后长棍折断,摔在地上的声音,背后一凉。在女鬼追杀的刺激下他们速度达到极限,不一会就追上了明昭。   明昭偏头看他,黑眸里藏着星点笑意,故意道:“怎么?不是不跑吗?”   祁元恨声道:“你故意的。”   明昭轻笑:“我只是看你很想帮忙,就让给你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趁所有人都离开后放出触手把女鬼身上的黑色雾体吸个干净,祁元不肯走,先前的打算只能作罢。   这种危险时候,他这个死对头还执意想留下来帮忙,明昭惊叹于他的道德水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陷入困境的是祁元,明昭绝对扭头就跑。   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祁元是个碍眼的好人,他不喜欢,也相处不来。   祁元怒极反笑:“那我还需要谢谢你?”   “客气了。”明昭谦虚道,“不用谢。”   四人很快就逃离了巷子,城市的灯光重新照在身上,小胖子看着都快哭出来了,在附近等待的迟乐志两人走过来汇合。   他们不约而同回头看逃出来的路。   女鬼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上来,漆黑的巷子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吞噬掉所有光线。   沉默过后,祁元冷冷瞥了明昭一眼,带着小胖子两人率先离开。   今晚的事实在离奇,迟乐志迟迟缓不过来,粽子手受伤了要去医院,他自告奋勇承担这个责任,叫了车送粽子去医院。   临走前两人嘱咐明昭注意安全,然而两人不知道的是,明昭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头返回了巷子里。   他回到最后战斗的地方,墙面上只剩下一根孤零零插在墙上的棍子。   “出来吧。”   明昭朝无人处说道。   空气一片寂静,白色身影乍然出现在不远处,惊悚诡异。   看到女鬼重新出现,明昭释放出触手,轻声道:“吃吧。”   嗖! 第5章 吞噬   女鬼没有理智,她潜意识觉得明昭很危险,却又抵不过明昭对她的吸引力,蠢蠢欲动。   不过这一切在触手出现的时候变了。   有某种庞大沉重的气息降临于此,至高存在的威压只是泄露出一丝,都如大山一般压得女鬼身形僵直,瑟瑟发抖,起不了一点违逆的心思,以至于触手冲过来的时候,她毫无动作。   憋了许久的触手得到释放,强势地卷住它的猎物,冲明昭比比炫耀它的强壮,随后大快朵颐。   女鬼乖顺地没有一丝挣扎,就被触手吞噬干净。   触手吃的兴起,还将这片区域所有的黑色丝线席卷而空。   明昭终于有了饱腹感,触手环顾四周,再找不到一点吃的,只能委委屈屈回到体内。   明昭只感觉腹部暖洋洋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感觉,戳戳触手:“没了?”   目前已知触手的食物就是这些污染。黑色丝线进入女鬼体内能让她变强,但进入他体内除了有饱腹感外不见其它用处。   触手在脑海里咕噜咕噜,除了一个“吃”字也说不出其他话,明昭实在听不懂,于是作罢。   走出巷子,明昭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总觉得它比之前要大许多,泛着冷清的微光。   突然出现的触手,诡异的女鬼,两者间通过污染连接起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   明昭没忘记今晚女鬼对他的特别针对,祁元也在一旁,但女鬼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追着他攻击。   他看了眼触手,难道女鬼也能感应到什么?   除了触手,明昭想不出其它解释。   这就说明在女鬼眼里,触手或者说明昭也是可以被捕食的关系。   这个猜测令明昭提起警惕。   他不清楚后面还会不会遇到像女鬼这样有污染的污染体,如果遇上比他实力更强的污染体,那么他将会像今天的女鬼一样,成为别人的食物。   现在明昭既要寻找污染填饱触手肚子防止触手失控,又要警惕外来污染体捕食他的威胁。   他沉思片刻,对着触手道:“所以还是把你砍了吧。”   触手:Σ(っ°Д °;)っ   除了这个,还有一点让明昭很在意,那便是祁元对他同样具有吸引力,甚至比女鬼对他的吸引力更强。   就像一顿清粥白菜和一顿烤肉的区别,前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毫无食欲。后者色香味俱全,牛肉滋啦滋啦冒着油,再沾上烤肉酱或者孜然粉,能把人香迷糊。   但他没在祁元身上看到有污染,祁元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那祁元身上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头绪的事明昭选择缓一缓,放到一旁。比起思考祁元的特殊性,明昭更愿意寻找提升实力的办法。   好在触手已经吃饱,应该能有一段时间给他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样想着的明昭低估了触手的胃口。   明昭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睁开眼他便发现不对劲,被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他一把掀开被子,一条颜色稍浅,长度和粗度都比第一条触手小一半的新生触手乍然暴露在空气中,对着本体高兴地扭动两下。   明昭:“……”   又一条触手。   明昭循着它的根部,发现它连接的是自己的后腰。   第一条触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和新生触手一起快乐扭动。   “停。”   两条触手瞬间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突然多出两只手,严格来说是一只手,但完全不觉得突兀。   明昭尝试同时操作两条触手,一条去拿桌面的水杯,另一条去把手机拿过来,还要控制力道,不能让触手把手机捏碎了。   两条触手非常完美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大脑分工也没有打架,像运用右手一样自如,毫无阻塞。   明昭又测试了几次,总结出这两条触手很有用,能替他省不少事。但坏处也很明显,两条触手加一起消耗量很大。   昨天吞噬的那么多污染大半被用来催生出新触手,剩下的小半已经不足以维持两条触手一起出现。   食物不足触手就开始有点躁动。   “吃!”“吃!”   它们在脑海里催促本体快去寻找食物。   明昭在心里排了个优先级,对触手来说,污染首先用来填饱肚子,吃饱后有剩余的能量才用来催生触手,再剩下的就是维持日常活动。   新生的触手比第一条触手小一圈,应该是食物不够的原因。   明昭起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袋鱼肉——昨天晚上去楼上邻居家里拿的,他朋友送了鱼头到鱼腹的位置给他。楼上邻居是个勤快人,明昭拿到鱼肉的时候,鱼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   明昭打开袋子,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他仿若未闻,只是把鱼肉往碟子里一放,也不煮熟,让触手生吃。   鱼肉是淡淡的粉色,白色纹理清晰,还有一点血丝留在上面。   光看外表,这就是很平常的鱼肉,如果明昭没有看到附着在上面凝如深渊的黑色的话。   触手风卷残云,很快将那两斤鱼肉上面的污染吃完。污染消失后,鱼肉颜色一点点变得黯淡,从莹白色变成干枯的白色,肉质也变得僵硬,最后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和女鬼一样消散掉。   鱼肉太少,上面的污染也不多。明昭通过楼上邻居拿到了他朋友钓鱼的地址,后面有时间就去探一下。   在那之前,作为一个大学生,明昭还需要去上课。   上课之前,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迟乐志忧愁地托着下巴,叹口气,问粽子:“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呢?”   粽子无语:“有没有鬼,你不是都看到过了吗?”   堪称惊魂的一个晚上,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刺激。   迟乐志暴躁地狂抓头发:“就是看到了我才问你啊,这世上怎么能有鬼呢!现在不都说要讲科学吗?”他昨晚做梦都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有问题,到时候得找时间去庙里拜一下。   正巧上课铃响,有人从后教室门急匆匆赶进来,一屁股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   “幸好赶上了。”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   迟乐志转身,对上小胖子的脸:“怎么是你们?!”   “是你们?!”两道声音重合,双方都不可置信和排斥。   祁元屁股都还没坐热看到迟乐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前排坐着迟乐志和粽子,那他前面这个坐着的人不就是……   前面端正坐着的人转头,微挑眉:“好巧。”   祁元眼前一黑,真的是明昭。   “我们换个位置。”他想也不想对两个小弟道,刚起身就听到前面老师说话:“哎哎,后面那几个同学,怎么回事,上课了就不要再乱走动了,坐下。”   祁元只好黑着脸又坐回来,双臂环胸紧靠椅背坐着,能离明昭多远就离多远,避之不及。   迟乐志摩擦双臂:“啧,一想到他们在后面坐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粽子:“别理他们就行。”   虽然昨晚一起经历了女鬼那件事,他们还是不怎么看得惯对方。   明昭手指灵巧地转着笔,不发一言。   见到祁元,触手又开始躁动了,迫不及待地想往祁元那边爬去,急切的模样看得明昭分外不解祁元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它们的。   昨天故意略过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   讲台上老师慷慨激昂,讲台下却没几个学生认真听。迟乐志抢了粽子的平板来玩游戏,被粽子面无表情制裁。大块头往桌上一趴,也不管这里是教室,呼呼开睡。小胖子开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是各种代码,面上展现出和平时不符的冷静。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不知不觉,一堂课快结束了,底下同学们开始躁动起来。   老师慢吞吞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说道:“这周给同学们布置一个小组作业。”   哀嚎声一片。   迟乐志还在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一下课就冲出教室,小胖子刚把大块头摇醒。   “具体内容和分组安排我已经发在群里,有什么疑问报给学委,学委再统一来报告给我,辛苦两个班的学委了。”   “好了,下课。”   迟乐志边走边看手机:“让我来看看我在哪一组,迟乐志,迟乐志,嘿,找到了,我和粽子还是在一个组。明昭呢,明昭在哪里?”   明昭还没打开来看,前头突然一声惊雷:“老大,你竟然和明昭一组?!”   什么?   明昭隔着人群,和黑着脸的祁元对上视线,祁元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转身怒气冲冲找老师重新安排。   迟乐志小心翼翼看明昭脸色:“明昭,你……”   明昭面无表情,将不小心掰断的笔丢进垃圾桶,言简意赅:“我去找老师。”   结果是不理想的,老师只说分组已经安排好了,不能再改,让他们有什么矛盾自己解决。   明昭本来心里不太高兴,但看见祁元脸色更难看,他心里一下舒坦了不少。   果然快不快乐是对比出来的,祁元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他甚至笑着对祁元道:“希望合作愉快。”   祁元冷着脸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你说的没错,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明昭笑容微收,忘记了祁元恶心他也是有一手。明知道自己讨厌和他接触,还要故意凑上来。   这回换祁元心情舒坦了,果然还是以毒攻毒有效,明昭越不喜欢的事情他越要做,捏着鼻子也要恶心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擦出激烈的火花,胶着几秒后,齐齐移开视线。   明昭笑容瞬间消失,祁元嘴唇紧抿。   晦气!   两人心底不约而同道。 第6章 跟踪   学习小组包括明昭和祁元在内一共六个人,其中一位性格比较活泼的同学通过各种渠道加上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然后拉到一个群里。   明昭和祁元认识这么多年,互相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此刻被拉到一个群里,默契地保持沉默。   明昭不说话,祁元也不说话。   两个大佬不说话,剩下的人也跟着沉默。   还是那位拉人的同学主动站出来承担了小组组长的责任,根据内容给大家安排了分工,两两一组,明昭和小组长负责制作调查问卷,祁元和组内另一个男生负责收集资料,剩下的两位女生分到一起负责收发问卷和分析。   小组长:“分工就是这样,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分工安排避开了明昭和祁元产生交集,减小了两人恩怨对小组合作的影响。   明昭回复:“没有问题,辛苦了。”   他的消息刚发出去,紧随其后就是祁元的两个字:“收到。”   群里又沉默一下,看得出大家都很怕他们在群里直接吵起来。   小组长:“把这些工作都做完后,我们再找个时间大家去图书馆把研究报告撰写出来。”   小组长也是硬着头皮才说出这句话,本来都做好了两人反对的准备。   没想到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小组长大喜。   殊不知两人都是抱着“他这么讨厌我肯定会反对”的心理,准备由着对方担下不配合的名声,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明昭盯着祁元的黑色头像,有点遗憾,祁元又有长进了。   他其实还挺怀念从前的祁元,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算计起来毫不费力。   小学巧合分到一个班,同样的场景,他三言两语就激得祁元冲动地跑到老师面前拒绝和他组队,老师不答应就倔着脑袋站定在办公室不走。   被老师问到,明昭就低头不说话受委屈的样子,成功获得老师的怜爱和祁元震惊愤怒的眼神。   后面老师把祁元批评了一顿。   明昭站在老师身后,仗着老师看不见,对着祁元抬起下巴,得意地笑。   现在祁元吃的教训多了,不肯轻易上当。   于是到时候去图书馆一起撰写研究报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家时天空是昏黄色的,夕阳映照在宽阔的江面上,浮光跃金。城市的影子倾斜拉长,空气中浮尘悠扬地流动。   明昭下了地铁后还要走一小段路,拐过路口进入高档小区内。   在这个地铁站下车的人比较少,明昭从地铁口出来时周边仅有寥寥几位行人。   他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人压压帽檐,一言不发跟紧他。   哒、哒、哒。   两个人的脚步踩在一条直线上,听起来像是只有一人的脚步声。身后的人呼吸轻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眼神紧盯着明昭的背影,脚步稍稍加快。   突然,明昭停了下来。   同一时刻,身后的人悍然攻向他的背影,掀起一阵风声。明昭侧身躲避,五指如桎梏精准抓住他的手腕。   “是你?”明昭看见来人,好似有点惊讶。   来人并未停手,手腕翻转反抓住明昭,擒住他的肩膀来了个过肩摔。   明昭背部生痛,皱眉,还没起来胸膛上就踩上一只脚,死死压住他。目光顺着腿上抬,祁元半边脸笼罩在帽檐落下的阴影里,眼睛明亮,嘴角得意上勾。   “怎么?没猜到是我?”   处于劣势明昭也不着急,放松身体:“确实没想到,我还以为是我那好后妈终于看不惯我,派人来教训我一顿。”   他容貌极盛,此时眼帘半垂,睫羽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无奈。   这些当然都是表象。   事实上从学校出来,他就察觉到有人跟在他身后。那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脚步声轻不可闻。他还没细想到底是谁,饿得头晕眼花的触手已经雀跃地给出了答案--是那个很好吃的人类。   如果触手有人型,那么它现在必定对着祁元垂涎三尺,饿得眼睛发绿光。   可惜它只是条没有本体命令不能出来的触手,没有自我意识,只靠着进食的本能对祁元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给明昭传递焦急的情绪,生怕猎物逃走了。   明昭没想到跟踪他的是祁元,他今天心情不错,因此装作没发现看看祁元到底想做什么。   “哼,就你那心眼,难道不是你在逼你后妈出手吗?”祁元深知他的本质,不吃他那一套,脚下加重力道。   胸口被压住,明昭呼吸受阻,也不装了,坦然笑道:“看来你对我还挺了解的。”   “那么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他明明处于下方,祁元却觉得他处于上位俯视他,心头火起,双手揪住他衣领:“看你不爽,想揍你,还需要理由?”   他想错了,祁元还是那个祁元,受了什么气不会憋着,一定要报复回来。就像小学那次他害祁元被老师批评,祁元放学后找到他作业丢垃圾桶一样。   明昭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他的手不知何时抓住祁元的小腿,用力一扯!祁元控制不住往前倾,而明昭就抓住这个时机翻身反制住他,大手抓着他的脑袋,狠狠压在地面。   祁元半边脸和地面的尘土接触,又惊又怒:“明昭!”   明昭手往下掐住他脖子:“揍我?”   他尾音上扬,充满戏谑意味。大手禁锢住祁元脖颈,清晰感受到温热皮肉下颈动脉在跳动。   掌握住祁元命脉,明昭有种掌控祁元生命的愉悦感,只要他用力,祁元的脖子就会被他捏断,他也不用再去想祁元为什么会吸引触手这个问题了。   他只是一晃神,祁元脑袋往后一撞,结结实实砸在明昭额头,抓住机会就地一滚,逃出明昭身下。   他脑袋撞的还有点发晕,却还对着明昭嚣张道:“对,就是揍你。”   明昭揉揉额头,深沉望着他。   他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十分警觉:“你又在算计什么?”   明昭有时候都觉得祁元对他警惕得过分,像只胆小的仓鼠警惕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炸毛。   看着他这模样,明昭失去继续和他纠缠的兴趣。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讨厌的人身上,不如到处走走为触手寻找食物。   他利落转身,祁元下意识就想抓住他:“我说让你走了吗?”   手即将碰到明昭肩膀时,耳边一阵风声,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着地。   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哇,这狗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见面他给了他一个过肩摔,现在就要还回来。   祁元暗骂。   明昭居高临下俯视他:“别来招惹我。”   他不笑的时候,极盛的容颜恍若覆上一层冰霜,眼眸幽深,长睫掩盖不住冷意。   祁元少见他冷脸的模样,一愣,随后冷笑道:“怎么?你那张假脸终于舍得摘下来了?”   祁元最讨厌的就是明昭那张假脸,总是微笑着很温和的模样,实际心里比谁都冷血。只是周围的人总是看不透,还一个劲追捧他。   祁元嘴角扬起,笑容嘲讽:“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考虑一下。”   明昭静静注视他两秒,单手揪着他的衣领抓起来狠狠往墙上一撞。这次他是真的下狠手,祁元也被激出火气,一拳揍向明昭的脸。   明昭剩余那只手包住他的拳头,一条腿强势顶进他□□,呈完全压制的局面,声音冷冽:“我说了,别惹我。”   触手吃了还没个半饱,祁元对他的吸引力仍然很大。他毫不怀疑现在把触手放出来,它能欣喜若狂地迅速贯穿祁元的身体,贪婪吸收他的血肉,一滴血也不放过。   离得这么近,几乎贴身的距离。   胸膛下强力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血液流经手下的脉搏。明昭仿佛能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囊嗅到底下香甜的气息,馥郁扑鼻,是诱人的甘泉,最顶级的食物。   明昭瞳孔不知不觉收缩,呼吸放轻,面前祁元冷笑,嘴唇开合在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见了,好似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世界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奇怪,哪里来的香气?   好香,好饿,吃一点吧。   明昭腰后触手出现,在祁元看不到的视线范围内悄悄靠近。   祁元还在对着明昭骂骂咧咧,突地面色一变,又惊又怒:“等等!狗崽子!你刚刚是不是摸我屁股!”   惊天一声怒吼,震飞了树上的黑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第7章 解决   祁元眼里闪着火焰,表情扭曲,像是在菜里吃出蟑螂,又嫌弃又恼怒,恨不得立刻把明昭碰他的那只手砍下来。   偷偷摸摸打算尝一口的新生触手连味都还没尝到,咻一下躲回身体内。   前面是惊怒又不可置信的受害者,后面是委屈巴巴饿到不行的行凶未遂小触手。   明昭:“……”   明昭:“你感觉错了。”他示意自己的两只手一个揪着他衣领,一个抓着他拳头,没空去摸他屁股。   祁元半信半疑:“赶紧放开我!”   咔嚓!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生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闪光灯,随后心虚地朝他们笑笑。   这么个打岔,明昭自然地松开祁元,整整方才打斗中弄皱的衣裳,挂上亲和的微笑来到女生跟前:“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删一下照片吗?”   “哦哦,对不起,我现在就删!”女生还恍恍惚惚,没从祁元那一声中出来。   删掉照片后明昭还是不动,微笑望着她。   女生试探性地把手机照片界面递到他面前,明昭一扫,点点头:“谢谢。”才转身走人。   祁元正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见明昭离开喊了一声:“喂,你还没……就这么走了?”余光瞥见女孩还在旁边,紧急把说到一半的话收回去。   明昭头也不回,背影透着几分急切的意味。   “莫名其妙。”祁元嘀咕一声,见女生还默默看着自己,捡起地上掉落的帽子一压帽檐,也快速离开了。   留下女生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掏出手机给闺蜜打电话尖叫:“啊啊啊啊啊,我跟你说,上次碰到的那个地铁帅哥,他是gay!!”   祁元揣着一肚子郁闷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客厅里端坐,目光灼灼望着他的父母。   “爸,妈。”他皮一紧,含糊叫一声就要上楼。   “站住。”祁昊东淡淡叫住他,祁元自知躲不过,郁闷停下,“去哪了?”   祁元:“没去哪。”   祁昊东起身,直视他眼睛:“又去找明昭了?”   祁元不敢和他对视。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祁昊东盯了他好一会,蒲扇般的大手猛然一拍他肩膀,大笑;“好小子,有你爸我当年的风范,怎么样,打赢了吗?”   洪亮的笑声回荡在客厅,沙发上端坐的萧敏无奈摇摇头。   祁元痛得龇牙咧嘴,闷声道:“没。”   祁昊东有些意外:“明家那小子这么厉害了?”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明老爷子又请了什么退伍特种兵过来教导自家孙子,毕竟明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军中人脉也还在。   他一把揽过祁元,像好兄弟一样肩搭肩,大手揉揉他的脑袋,笑道:“没事,我教你几招,保你下次能打赢他。”   看着父子俩一副哥们好的模样,萧敏皱眉:“祁昊东!”   “诶。”祁昊东应声,松开手,和儿子挤眉弄眼。   萧敏走过来一把揪住祁元的耳朵,祁元痛得大叫:“妈!”   萧敏:“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再打架。”   她曾经是军医,为了按住那些汉子练就了一身的力气。祁元只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痛,快要被揪下来似的。   “也不是小孩了,怎么老是天天找明昭打架。”   萧敏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有什么矛盾,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打到现在,或许当初她就不该带着他去明家做客。   萧敏松了手,祁元捂着耳朵看向祁昊东,祁昊东小心打着手势让他上楼,自己则去搂着萧敏坐下:“别生气了,年轻人火气大点很正常,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   萧敏冷哼一声:“我是气他伤好了不久又出去打架,前几天又带了一身伤回来。”还不敢让她看见。   军医也是医,她最讨厌不听医嘱的病人了。   祁昊东摸摸下巴:“还有这事?”他前几天都在军营里,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萧敏:“我看他只有栽顿狠的才能老实点。”   祁昊东乐了:“嘿,老祁家可没有畏战的传统,向来是越挫越勇。”真有那天,祁元只会比谁都更想征服那个困难。   祁元回到房间换下脏衣服,进浴室洗澡。十分钟后下半身裹着条浴巾出来,发梢还滴着水,从宽阔结实的背部一路往下滑入挺翘的部位。   他捡起脏衣服准备丢进洗衣机,手指却触到冰凉的粘液。   “什么东西?”祁元仔细一看,是在裤子上,一小块地方,如果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祁元奇怪,却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沾到的,也没多在意,团成一团丢进洗衣机。   晚上的时候他做梦了,梦里出现了明昭那张讨人厌的脸。   祁元一拳揍过去,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一团黑雾,缓缓笼罩住他。随后有不知名的触手从各处涌现出来,一圈一圈像蛇缠住猎物一样绞紧他,冰冷窒息。   剧烈痛楚下,他听到了自己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   有一条触手不走寻常路,探到他唇边,在脸上蹭过留下一连串的黏液。它试图探进祁元嘴里,祁元咬紧牙关,不给它任何突破的可能,最终还是敌不过触手的力道。   触手强势进入他的口腔,将里面撑得满满的,合不上嘴,嘴角涎液落下。   它像个好奇小孩,在温热的口腔内搅了个天翻地覆。祁元难受得喉咙发紧,几欲反呕,因为被撑得太满,他甚至不能做出咬断触手的动作。   触手玩够了狭窄的口腔,终于对更深处的喉咙有了兴趣。   它一点点往里钻,祁元眼睛也一点点睁大,血丝浮现,装满不可置信。   不!   他想挣扎,然而手脚均被触手缠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越往后越粗触手一点点将他的喉咙,食道撑大。   昏迷之际,他似乎透过黑雾看见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哈,哈,哈……”黑暗中祁元猛然惊醒坐起来,上衣尽湿,一身冷汗,喘着粗气。   好一会后房间里才传来哑声:“什么东西?”   明昭半夜被渴醒,喉咙干涩,起床就着夜色倒水喝。喝完后将两条触手放出来,仔细观察它们。   吸收完鱼肉上的污染,两条触手并没有什么变化,过了一天后又感到饥饿。   连带着明昭胃部有种灼烧感,今晚吃了五斤牛肉,两只鸡,三碗饭,还下了三块面饼,足够普通人家吃好几顿的份量。   但还是很饿,胃部像是变成了一个永远填不饱的无底洞。   尤其是回忆起透过祁元血肉嗅到的香味时,那股饥饿感更是难耐。   想到祁元,明昭就心烦意乱。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祁元面前堪称逃跑地离开。   只因再多呆一秒,他都会压不住触手,把它们放出来缠绕上祁元身体。   祁元完全是一个普通人,偏偏触手对他有种莫名的渴望,还干扰了明昭的判断。   明昭天然地对不受控制的事情感到警惕,犹如独自一人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直面狂风暴雨,闪电雷鸣,人类骨子里对无法抵抗事物的恐惧。   而面对超出掌控的事物,明昭第一反应就是解决它。   解决触手,或者解决祁元。   明昭心念一动,两条触手出现在眼前,不复在祁元面前的躁动,现在老老实实地定在那里,仿佛知道本体心情不悦一样。   第一天发现触手的时候,明昭就想知道如果砍掉触手会有什么影响。   现在没有任何人打扰,明昭冷静地拿刀砍断了触手尖端的一截。   喀!   可怜的触手尖端被砍掉,透明粘稠的液体从肉粉色截面渗出,神经未完全死去仍刺激着触手弹跳两下,蜷缩成球状,细细颤抖。   剧烈的痛感通过神经从触手处传至大脑,无异于亲手砍断自己的手指。痛感只是一瞬,明昭看着粘稠液体逐渐止住,随后肉眼看不见的细胞分裂增长,迅速生长出新的血肉,短短十几秒触手尖端再生完成。   与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饥饿感,腹部食物一瞬间消化掉,为了给血肉生长提供能量,精力一扫而空,身体有一种疲惫感。   触手为了治疗伤口抽走大量污染,明昭太阳穴抽痛,一声接一声的“吃”在脑海里此起彼伏,听的人心情烦躁。   “闭嘴!”   明昭冷声道,霎那间声音消失。   解决触手是不可能的了,他敢把两根触手砍断,今晚就能饿的失去理智夜袭祁元家将祁元整个吞掉。   暴露后他这个怪物,面对的将是社会,国家的追杀,更糟糕的是成为实验室里的一员。   解决祁元也不太可能,现在还是法治社会,最后结果和前面那个殊途同归。   想来想去,手脚都似被无形的丝线捆绑住,无力可施,憋屈郁闷。   只剩唯一的一条路,那就是大量吞噬污染,填饱触手,让祁元的吸引力下降。   所以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先的目标,寻找污染。   水杯啪嗒一声放在桌上,明昭眼神沉郁。   明昭不是很想再去思考祁元的事,正巧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爷爷了。于是这周明昭回了老宅一趟。   刚进门就是一个东西摔来,明昭侧头避过,那东西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吼:“你还好意思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旁边的管家目露担忧,明昭淡定走进去,他血缘上的父亲满脸怒火,旁边还有个正细声劝慰他的女人,轻笑:“您说什么呢,当然没有,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   他面上笑如春风,说的话却没给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留一点面子。   “你,你!你个逆子,当初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明振德气得指着他的手发抖。   这种话明昭这些年来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自然不会在意。   毕竟明振德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温文尔雅,看得周围低头的佣人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大少爷真是厉害。   明老爷子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从军,英年早逝。二儿子也就是明振德从商,如今可以称得上商业巨擎。   明昭的母亲是明振德的第一任妻子,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不幸离世。明昭五岁那年,明振德续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如今坐在他旁边,看似在劝慰,实则煽风点火的女人:“你这孩子,你父亲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怎么能不接呢,快过来跟你父亲道个歉。”   她穿着一身月白锦绣旗袍,秀丽的脸保养得很好,还跟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一样,这也是她最看重的地方。   没有这张和明昭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她一个普通家庭,还没什么才能的人怎么可能被明振德看上。   明昭不在意明振德又娶了谁,只要不舞到他面前来,他都可以无视。   偏偏有些人眼皮子浅,看不得他占着这么多好处,固执地认为他是自己儿子继承家产的最大威胁。   明昭看了她半晌,恍然大悟:“哦,我说这位阿姨是谁呢,原来是刘姨,你看着比上次老了许多,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刘秀玲脸一僵,下意识去摸眼角的皱纹。   这小兔崽子,一回来就戳她心窝。   明振德瞪眼;“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没事没事,不打紧,小昭可能是还没接受我。”刘秀玲眉目间有丝黯淡。   明昭:“我妈在墓地里待着呢,这么想做我妈,刘姨,不如你也去墓地里待一待?”   他是看着刘秀玲说的,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照不进一丝光亮,直看得刘秀玲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僵硬地避开他的视线:“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会说笑。”   明振德铁青着脸,却没再说话。   一提到明昭的母亲,他都会沉默,眼神哀伤。   刘秀玲因此恨得牙痒痒的,人已经死了她也没办法,只能把恨意都转移到明昭身上,在心底痛骂他怎么没跟着他那短命的妈一块去死。   不过没关系,赢的人只会是她。   刘秀玲温柔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是势在必得。   明昭懒得再看他们作秀,径直上楼。   二楼楼梯口处,有个十二岁的俊秀少年站在那里。   “哥哥。”他喊道。   明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乱喊。”态度不冷不热。   明曜然望了眼下面:“爷爷刚刚在教我写字呢,听到声音让我出来看看。”   十二岁的年纪已经知事,但还不太懂得藏好情绪,明昭一眼就能看到他眼底的挑衅。   他没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笑,什么时候明曜然有资格和他叫板了?   他半垂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地俯视明曜然。   “所以呢?”   见明昭不为所动,明曜然咬了下唇,低头:“没什么。”   明昭淡淡道:“那就让开。”   他从没在意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高度上。   明曜然看着明昭的背影进入爷爷书房,忍不住走进,就听到爷爷高兴的声音:“你来了。”   和面对自己的冷淡完全不同的和蔼,明曜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差别对待。他是爷爷的孙子没错,可他完全看不出爷爷对他有什么疼爱之情,眼神看着他和看其他小辈没什么区别。   唯独明昭,每次见到他爷爷都很高兴,关心他的学习生活。   明曜然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爷爷的亲孙子,不然为何明明都是明家的子孙,爷爷的态度却天差地别。   爷爷道:“把门关上吧。”   明曜然立即后退了两步,抬头,隔着一道门缝,明昭居高临下望着他,上扬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随后关上了那道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入的大门。   明曜然的心重重沉下去,充满不甘。   “又和你父亲吵架了?”明老爷子气定神闲完成书法的最后一笔,满意地放下笔,示意明昭过来欣赏。   明昭低头,看到写的是家和万事兴,字是好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只是内容让人发笑。   “您的书法又精进了。”明昭只夸了这么一句。   他的态度明老爷子自然明白,放下笔,叹口气:“他到底是你父亲,血脉之情割不断。”   他毕竟是你父亲。   几乎所有人都劝过这句话,明昭笑笑,不接话。   明老爷子:“他爱着你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爱你这个孩子,只是他还没能真正面对你,那份爱藏得深了点。”   爱?   比起爱,可能明振德更恨他。   恨他的出生夺走了心爱的妻子,天堂变地狱,恨妻子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怪物,完全辜负了妻子的心血。   明昭敷衍地应声,无聊地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的小花园。   他的母亲最爱山茶花,明振德便给她种了满园。到了山茶花盛开的季节,洁白温润的花朵次第盛放,花瓣层层叠叠,微风拂动下轻轻摇曳,如同穿白纱裙的少女翩翩起舞,白色与绿色相间,更衬得山茶花清丽脱俗,姿容不凡。   但如今花园里有一小半地方已经拔掉山茶花,换上了刘秀玲喜欢的红玫瑰。   明振德口中的深爱也没有多少。   明昭不觉得伤心,他只是觉得他的母亲有点可怜,找了这么个伪善的男人,标榜深情,一边放不下亡妻一边找了个和亡妻容貌相似的女人,还生了个孩子,百般宠溺,反而对前头生的儿子不闻不问,厌恶至极。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找另一个女人当替身?   “如果真的深爱,他应该去殉情。”   明昭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令明老爷子手一抖的惊悚话语。 第8章 钓鱼   明老爷子面色严肃:“明昭。”有几分警诫的意思。   “去把书柜上那本佛经拿过来。”   明昭懒洋洋起身拿下佛经,枯黄色的封皮上写着六字大明咒几个字,看得出是经常翻动。   这本佛经陪伴明昭从小到大,最重要的功能是增长慈悲心。   明老爷子认为明昭天生有一股杀性,因此需要抄佛经来磨磨性子,什么时候性子平和了就什么时候不用抄。   明昭小时候经常被罚抄佛经,三两天来一次,后来长大了频率才渐渐降低,今天是时隔两年来第一次被罚抄佛经。   佛经的内容明昭早已倒背如流,来到书桌前,准备好纸笔,把佛经往旁边一搁,蘸了墨便开始默写。   明老爷子站旁边默默地看,摇摇头。   好好一本佛经,硬是抄得杀气冲天。   明老爷子已经意识到他对明昭的约束力在慢慢减弱,现在他还能勉强约束明昭,明昭表面上也愿意听他的话,可是等到他死去了,还有谁能约束得住他这个孙子呢?   明老爷子自动把他那不靠谱的儿子排除了,想到书桌抽屉内放着的那份身体检查报告,又深深叹了口气。   明昭回来是想陪明老爷子吃个饭,但和明振德一家三口面对面坐着,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明老爷子立即关心问道:“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明曜然低着头,默默捏紧筷子。   明振德皱眉,不悦:“好好一顿饭,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明昭理都没理他:“爷爷,我吃饱了,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回来看您。”   “这么快?行,走吧。”明老爷子摆摆手。   “等等!”刘秀玲没料到明昭这么快要走,下意识大喊一声。对上所有人疑惑的眼神后,她有些尴尬地把碎发别到耳后,温婉地笑笑,“明昭难得回一趟家,不如还是多坐一会吧。”   明昭看了眼爷爷,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一笑,重新坐下来看刘秀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客厅里只剩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半晌刘秀玲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手抚在肚子上,脸上带笑:“爸,老公,趁着明昭今天也在,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因为她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她身上,这让她不由得挺起胸膛,虚荣感得到满足,心情有点激动,笑容也越大:“我怀孕了。”   明振德最先反应过来,欣慰地握住她的手:“好,好啊,曜然又多了个弟弟。”   刘秀玲娇嗔地轻推他一下:“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才两个多月。”   夫妻俩看起来恩恩爱爱,还把明曜然也搂过来,一家三口气氛融洽,和和美美,倒衬得明老爷子和明昭像个外人。   刘秀玲柔弱无依地靠在明振德怀里,瞥见明昭无动于衷,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明昭,以后你又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开不开心?”   明昭听出她话里的挑衅意味,微抬眼,笑道:“高兴,我怎么不高兴,父亲老当益壮,看上去还能活个七老八十的。阿姨你应该也很高兴吧,至少不用担心父亲死了你和明曜然会被扫地出门。”   明老爷子重重咳一声,明振德大怒,拍桌子:“你说什么!”   “行了!”明老爷子声音比他还大,神色不悦,“我还在你就敢拍桌子,等我死了你是不是要掀桌!”   明振德:“爸,我没那意思!”   明老爷子瞪眼:“坐下,要耍威风滚出去耍,别扰得我吃个饭都不得安生。”   在这个家明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明振德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坐下。   明老爷子又看向刘秀玲,语气冷淡:“怀了孩子是好事,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   这是在敲打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收起那些小心思。   刘秀玲微僵着脸回道:“是。”死老头子还是那么护着那个贱种。   桌底下她手紧抓着明曜然的手臂,手指甲都恨得深陷肉里。明曜然咬咬唇,把痛呼憋回去,爷爷如果知道了妈妈肯定又会挨骂。   看向明昭的目光也带了丝埋怨,在他看来母亲怀孕是件喜事,父亲高兴,爷爷,爷爷应该也会高兴,偏偏他这个大哥要做气氛的破坏者,把氛围弄得僵硬。   明昭可不管他想什么,先撩者贱,刘秀玲不怀好意,他也只是小小的反击一下。   他再次起身,走之前还特地对刘秀玲说了一句:“阿姨,你可得好好照顾父亲,毕竟他死了庇护你们的人可就没了。”笑容意味深长。   刘秀玲气得手指发颤,明振德全程黑着脸,等明昭离开后才冲明老爷子不满地喊道:“爸,你看他,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明老爷子筷子啪一声放桌上,包括明曜然在内都吓了一跳。   “想要孩子把父亲放在眼里,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得有个父亲样才行。你都不把他当儿子,还想他把你当父亲,痴人说梦!”   明老爷子毫不客气地叱责明振德,把人说的哑口无言,饭也不吃了,背着手上楼。   “老公。”刘秀玲心疼地环住明振德的手臂,被他一把掀开,“别来烦我!”瞥见刘秀玲委屈的脸,又想起她肚子里现在还怀着自己的孩子,语气缓和一些:“你好好吃饭,上次你看中那套首饰我让助理送来给你。”   “谢谢老公。”   明振德自认为已经安抚好她,扯扯领子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刘秀玲的表情从委屈变成狰狞,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语气森然:“曜然,你看见没有,家里没人看得起我们母子俩,你一定要争气,妈妈就靠你了!”   明曜然觉得妈妈现在的表情有点可怕,但他不敢多说什么,乖巧地点点头:“妈妈,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从明家出来,明昭心情没有被那一家三口扰乱多少。他更在意的是明老爷子,今天在书房里和他说了许多话,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要克制之类的话。   明昭小时候不耐烦听这些,总是在明老爷子说到一半时跑掉,然后被明老爷子抓回来摁住督促他老老实实听完。   长大后明昭还是不耐烦听这些话,但他已经学会将这些情绪伪装起来。   反而是明老爷子,担心他长大后再说这些会适得其反,因此很少会再谈及。   今天一反常态,明昭心有疑虑,沉吟一下便给管家打去电话,嘱咐他平日多留意明老爷子的情况。   明昭是早产儿,明振德又认定他克死了母亲,对他不管不问,还是明老爷子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抚养。   若说明家还有谁值得明昭在意,那就是明老爷子了。   老人年纪大了,不常生病的身体近些年也开始小病不断,明昭决定等触手能够控制住后,找时间搬回明家老宅住上一段时间。   关于锦江那条有污染的鱼,明昭去实地看过,宽阔的江面风平浪静,江边有一些垂钓爱好者悠闲地垂钓,时不时有人钓上几条大鱼,兴高采烈地展示给同伴看。   一堆人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欣赏,讨论。   明昭站在最后头默默地看钓上来的鱼,他身形高大,模样年轻俊美,是平时大家钓鱼时少见的面孔。   于是很快有人笑着上来搭话:“小伙子,怎么,你也对钓鱼感兴趣?”   明昭温和地笑笑:“是的,我看阿叔你钓的鱼都不错,所以就停这看看。”   他夸了一句,阿叔眼睛就亮起来了,自豪地拍拍自己的鱼桶:“不是我吹,我钓鱼的水平在这附近一带都是这个。”   他向明昭竖起一个大拇指。   明昭俯身看仔细点,鱼桶里几条鱼挤成一团,问道:“阿叔,这江里的鱼都这么大吗?”   阿叔笑道:“哪能呢,这江里的鱼有大有小,我前段时间还老钓起一些巴掌大的鱼呢。”   他说着说着瞅了一眼鱼桶:“不过最近运气好,钓到的都是一些大鱼。”   “最近是什么时候?”   阿叔想了想:“不远,也就这一两周的事。”   楼上邻居的朋友也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内钓到的鱼。   得到这么一条信息,又观察了一遍大家钓上来的鱼,没发现有污染的,明昭婉拒阿叔热情的邀请,回家去了。   走这一趟没什么实质性收获,明昭本以为又要饿着触手,没想到接下来却有意外收获。 第9章 无头鬼   三人小群里,迟乐志的消息一条接一条,飞快刷新。   迟乐志:!!!!   迟乐志:家人们,这是真的吗?   迟乐志:我们最近是不是捅了鬼窝了……   明昭拉到最上面,是迟乐志转发的帖子,帖子后面跟着一个hot的红色标志,已经被学生们顶成热帖。   帖子内容是楼主说他凌晨自习回来在宿舍见鬼了。   底下评论一个个说不信,让他拿图出来,无图无真相。   楼主:“爱信不信!我说的绝对是真的!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哪个同学大半夜睡不着出来透气,结果发现他没有头!”   连续好几个感叹号,显示出楼主心情很激动。   他后面又说了句:“反正我是不敢再在宿舍住下去了,今天就搬走,格物园3栋宿舍五楼的同学们,祝你们幸运。”   178L:“完了,我就住在格物园3栋宿舍五楼,这鬼怎么越杀越近了呢。(哭泣)”   179L:“这世上不可能有鬼,肯定是楼主看错了。”   180L:“有鬼我也不怕,因为我是穷鬼,同样都是鬼,谁怕谁啊。”   下面一串哈哈哈哈的笑声。   明昭一条条看下来,突然注意到一条评论。   223L:“格物园3栋五楼?前几年不就有个学长死在宿舍吗?”   224L:“??楼上细说。”   225L:“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据说前几年有个学长被保研了,他的舍友因为嫉妒趁着大家放假,宿舍就他们两个人,半夜把他的头砍了下来,装到柜子里,一直到发臭了才被其他舍友发现。楼主,你遇到的不会就是学长的鬼魂吧?”   楼主:“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别问我了,我真的不敢在宿舍住下去了。”   随后不管大家怎么艾特楼主,楼主都没有再出来说过话。   评论区里大多数同学都是不信的,只是配上学长那个故事大家都觉得背后一凉,有人害怕不敢再说话。也有人觉得惊悚又刺激,说得更起劲了,连开几条帖子,分析撞鬼的真实性。   又有认识楼主的人说看到楼主去做心理辅导了。   事情闹大,迟乐志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转发到群里哭唧唧询问,艾特明昭和粽子两人。   粽子:“你不住宿舍,你怕什么?”   群里三人都不在宿舍住,而是住在外面家里给买的房子里。   迟乐志:“有鬼啊,这是有鬼啊!如果哪天晚上我在路上遇到了怎么办?!”   迟乐志:“你们怎么能这么镇定?那天晚上回去后你们都没做噩梦?”   粽子:“我不怕鬼。”   明昭更加不怕,现在鬼在他看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触手的食物,他还愁去哪才能找到鬼,现在关于鬼的消息自己撞上来,他不仅不怕,反而高兴。   迟乐志:“粽子,我今晚能去你家过夜不?”   他没有问明昭,因为明昭从来不留人过夜,即便是他和粽子这两个好朋友也不行。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他还不满地嚷嚷个不停,然后就在明昭始终微笑平静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低,败下阵来。   后来就成了他们默契的共识,再也没提起过。   看着迟乐志求收留的可怜模样,明昭在群里道:“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可以给我打电话。”   从前从来没有撞过鬼,这段时间先是碰见女鬼,再是现在不知真假的无头鬼,好似一夜之间地球产生了某种异变,各种鬼怪都冒出头来。   明昭能轻松吞噬女鬼,普通人遇上女鬼却没那么容易。   明昭讨厌祁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体术高强。就是这样和他斗了这么多年胜负五五开的祁元,对上女鬼也感到难缠,更何况其余人。   如果迟乐志后面真的还会遇到鬼怪,打电话给明昭,明昭也能赶过去救援,顺便让触手吃饱。   根据贴子里给出的地点,明昭做好准备后,当晚就去一探究竟。   他们学校的宿舍楼是没有门禁的,凌晨走在校道上,四处寂静无声,路灯沉默地照亮水泥路,偶有几位外出的同学从外面回来,也是闷头走路,并不作声。   宿舍楼道里还开着灯,楼层的灯光却熄灭了。   那位惨死的学长以前宿舍就在五楼,差不多是宿舍楼的最高层,视野开阔,风很大,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沉默的树影在黑夜里如同某种怪物,令人发慌。   整层楼一共20个宿舍,大部分宿舍都已经熄灯,陷入沉睡。   除了安静,明昭没感知到有任何异常。   他坐在公共休息室里,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书耐心等待。   不一会有人突然进来了,是个戴着黑款眼镜,面容普通的男生,精神好像有点恍惚,一进来看到明昭就问:“你看到我的笔吗?”   明昭合上书本,搁在旁边桌子上:“没有。”   他站起来,笑容恰到好处:“需要我帮你找找吗?”   男生摇摇头不说话,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口里念念有词:“笔呢?我的笔去哪了……笔在哪里……”神游般走出去,背影摇摇晃晃。   明昭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他,但直到他走出去,触手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男生走后,五楼宿舍仅剩的几盏未熄的灯也已经熄灭,彻底进入沉睡。   明昭等了一晚,毫无收获,五点一过,他知道今晚大概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于是起身离开,在宿舍楼门口又碰到那个举止怪异的男生。   “笔呢,我的笔呢……”男生紧张地咬着手指甲,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明昭从他身边经过时听到他喃喃自语:“找不到笔就写不了保研材料,要赶紧找到笔……”   明昭停下脚步,现在是五月份,怎么会有人这个时间写保研材料。   “听说前几年有个学长保研了,他的舍友嫉妒他趁着宿舍没有其他人……”   白天那位同学的话回响在脑海中,他心里有了计较。   明昭在男生面前蹲下来,眉眼亲切,能让人内心不由自主卸下防备:“同学,我好像见过你的笔。”   男生猛抬头,神经兮兮抓住他的手臂,激动道:“真的?你在哪看见的?快带我去!”   也不管自己什么都没说,明昭是怎么知道他的笔长什么样的。   触到的皮肤冰凉一片,跟死人似的。   明昭带着男生往学校小山坡走,那里没有监控,深夜也没有人来,是个合适的地方。   明昭停住,男生又问他:“我的笔呢?”他翻来覆去好似只会这一句话。   明昭手指前面:“就在那。”   男生惊喜地上前,趴在地上仔细地寻找:“笔,我的笔……”   明昭放出触手,走向他。   男生找了许久都找不到明昭所说的笔,表情从狂喜变成失魂落魄,再到暴怒,狠狠盯着明昭:“没有笔,你骗我!”   他对明昭的触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随着他的暴怒,空气骤然开始变了,让人不适的气息无声蔓延开来。   触手一下支棱起来,在脑海里急切地喊“吃”,对食物垂涎万分。   明昭的眼睛里,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缠绕在男生身上,比之女鬼少很多。   他皱眉,就这么点?   男生发狂朝明昭冲过来,打斗毫无章法。   明昭只是静静看着他,侧身几个躲避,触手捅进男生的心脏,贪婪吸收黑色雾气,男生一下子僵住。   触手三两下就把他体内的污染吸收干净,依依不舍从胸膛抽出来。   男生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倒下来,这次战斗结束得很快。   触手吃了个甜点,甜点太小,不够吃,还是饿,吃完就自觉缩回体内,节省能量。   明昭还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男生,后面却突然传来犹疑的一声:“明昭?”   明昭转头,不远处祁元表情不可置信,看看他又看看地上躺着的男生,声音拔高八度:“你做了什么?!”   被谁看见不好,偏偏是祁元。   明昭漠然地想,这下麻烦了。 第10章 争执   夜黑风高,偏僻的小山坡,怎么看怎么都像杀人埋尸的好去处。   祁元今晚有事在学校自习室自习,结果学的太晚了,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夜晚凉飕飕的,风吹得人后背发毛。   祁元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明昭带着一个人往后门小山坡处走去。   这么晚了,明昭在做什么?   祁元直觉里面可能有事,秉着给明昭添堵的心思,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结果就见到两人似乎起了争执,明昭做了什么然后男生就倒地不起了。   他过于震惊,顾不得隐藏自己,直接出声打断明昭的思绪。   “喂,你是杀人了吗?”祁元握紧拳头,全身肌肉绷紧,表情严肃,直直盯着明昭的眼睛,想抓出他的破绽。   他知道明昭不是个好人,但是他真的会杀人犯罪吗?   祁元有些迷茫和难以置信。   无关其他,只是一个人本能地对身边熟悉事物有一天突然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的怀疑。   他不说特别了解明昭,但也有七八分了解,曾经有段时间他执着地观察明昭的一举一动,只是为了掌握他的小动作更好地打败他。   所以看到明昭面无表情后,他的心重重往下沉,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好像艰难挤出来一样:“你真的杀人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也不等明昭说些什么,他快步走过来,撞开明昭肩膀,蹲下去食指放在男生鼻端下看还有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   祁元又俯身趴在男生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寂静一片。   祁元手脚冰凉,迅速拿出手机要打120,却被人大手一捞抢走。   明昭拿着手机,直接关机,随后丢到一边去。   “明昭!你到底在做什么!”祁元愤怒地给他一拳,被明昭拦下。   “冷静点。”他道。   祁元指着男生大声道:“他死了,你杀了他,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甚至觉得愧疚,如果他在一开始就出来把明昭拦下,男生是不是就不会死。自责和愧疚缠绕着他的心,不断收紧。   他看着明昭的眼神也愈发冰冷和厌恶。   被他那样看着,明昭的脸色也沉下去,覆盖了一层寒霜,直接单手将祁元拖了过去,用力一甩:“认真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祁元怒气升到一半就被这句话堵了回去,他勉强冷静下来,仔细寻找男生身上的伤口。   找了一遍下来,祁元的表情越来越不可思议:“没有?”   他猛转头:“我刚刚明明你们两个起了争执,然后……”   “然后什么?”明昭一双眼眸深如寒潭,冷冷盯着他。他眉骨突出,眼窝深邃,轻而易举散发出一股距离感,幽深瞳孔似乎有某种深意地望着祁元,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如果祁元看到了触手……   明昭边紧盯祁元的表情,边在心底思考该如何让祁元闭嘴。   祁元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继续道:“然后你好像把手插进了他的胸膛……”   越说他声音越低,视线不由自主望向明昭的左手。   明昭大大方方把左手给他看,轻嗤:“你确定?”   祁元没有提到触手,观他的表情也不像作伪。当时自己背对着他,这里光线这么暗,他没看清楚也正常。   明昭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臂线条紧实,看着极其有力。   确确实实是正常人的手臂,祁元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黑色是错觉。   总不可能明昭真的变异了吧。   “那,那他是怎么回事?”   明昭收回手:“没见过鬼?”   祁元瞬间远离男生,震惊道:“鬼?”   根本不需要明昭再解释什么,地上的男生身躯突然化为光点消散在空中,两人齐齐望着这一幕。   等男生彻底消失后,祁元也不得不信了这个事实,心情有点复杂:“所以你是看出他是鬼,才杀死他?”   “不然?”   明昭双手插兜,眉眼锋利得似乎要将人刺伤:“莫非你真以为我是个杀人犯?”   祁元方才眼里的厌恶他清晰地收入眼底,此刻这句话就是在讽刺他。   在祁元面前,他根本不会掩藏本性,将自己尖锐的一面肆无忌惮地释放。   明昭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别人觉得好笑的地方他只觉得无聊,其他小朋友玩的高兴兴奋尖叫,他觉得他们很吵,消失了才好。   三岁那年他想要一只小鸟永远陪着他,就把小鸟掐死捧到明老爷子面前,让他帮忙把自己的小鸟做成标本。   当时旁边还有明振德在,惊得瞬间站起来,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眼神厌恶又惊惧。   后来明老爷子和明振德在书房里吵了很久,他就在外面捧着小鸟无聊地等待。   等书房的门开了,明振德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直接忽视他,而明老爷子也开始压着他念佛经。   一日复一日,他看着好像逐渐地接近正常人,将所有不正常的想法压制在温和的假面下,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好脾气,友善的模样,也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除了祁元。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喜欢他,始终对他抱有小动物直觉性警惕的人。   明昭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祁元这么讨厌他?   这个第一次见面时产生的疑惑在一次次针锋相对中很快被掩盖,得不到解答,也不再需要解答。   有的人天生就是死对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对对方不吝报以最大恶意猜想。   伪装既然在祁元面前毫无意义,那么明昭也不需要装成什么好人来面对祁元。   祁元有些尴尬,误会别人了他一定会道歉,可是这个人是明昭时,那句对不起就很难说出口了。   如果道歉了,那就代表他向明昭低头,不用想都知道明昭会怎样嘲笑他。   可是不道歉,他又不太好意思。   明昭看他脸色五彩斑斓,十分精彩,便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情好起来,双臂环胸,手指在手臂上一下一下轻点,对着祁元用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祁元一咬牙:“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声音有点小,明昭轻挑眉,装听不见;“你说什么?”   祁元破罐子破摔:“我说,抱歉!”   明昭颔首,对着死对头大度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嘶!   祁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也待不住,瞪了明昭一眼,快步离开。   明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也悠悠地离开。   校园又恢复了平静。   格物园3栋宿舍五楼走廊尽头,有东西推开了宿舍的门,嘎吱的声音非常刺耳,但大家都还在梦乡中,最多皱个眉,翻身拉上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所以也不知道有个东西悄无声息进来,站到每个床位面前。   如果有人这时睁眼,必定会惊悚地看见一具没有头的身体弯腰,仍能看见蛆虫在腐肉上面爬着的脖子和床上的人凑得很近,嘴里茫然自语:“头呢?我的头呢?”   好运地找到食物,暂时缓解了触手暴露的危机,明昭将女鬼和男生放在一起比较分析。   共同点是女鬼和男生都是遭人杀害,并且手段残忍。   明昭在纸上写下凶杀两个字,画了个圈,旁边写上条件一,并带上一个问号。   再在形成条件那里写上执念两字。   这也是男生提醒了他,男生一直在寻找笔,没有笔就没办法完成保研材料。那么有没有可能男生的执念就是保研?   如果是这样,女鬼的执念又是什么?复仇?可是凶手已经判死刑,还是说她觉得这种死法太便宜凶手了,恨意无法完全宣泄出来。   恨意,恨意。   明昭手指轻点桌面,在执念下面又写上恨意两字。   纸上还有时间,地点等猜测,皆是存疑。可供分析的样本还是太少,没办法得到太多信息,他需要再等到下一个样本送上门来验证他的那些猜想。   不过还有一点奇怪的是,男生和楼主描述的无头鬼特征不相符。   男生真的是无头鬼吗?还是说无头鬼另有其人?   同一时间,有人发着高烧,浑身滚烫得吓人,紧紧闭着双眼,汗珠一颗接一颗滚落很快沾湿了衣裳,坚毅的眉眼显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嘴巴也被布条塞着,防止高热抽搐过度伤到自己。   隔着一道实验室里利于观察实验对象的大玻璃窗,众多位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紧张又担忧地望着里面痛苦的男人,祈祷他能熬过这一关。   终于在漫长又紧张的等待后,里面的男人骤然暴起,脖颈仰成濒死的弧度,青筋狰狞地绷起。   大家都有点坐不住了,站在最前面头发花白的老人忍不住倾身向前,锐利的目光紧盯里面的男人。   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路队长会不会熬不过去了……”   话音刚落,被称为路队长的男人唰一下睁眼,双目赤红,火红的烈焰凭空出现熊熊燃烧着身边的一切。   “快!快灭火!”老人惊喜又急切地吩咐。   实验室上方出现许多消防喷淋头,清凉的水洒下很快将突如其来的大火熄灭。   大家将实验室的门打开,团团围到路队长身边,解开他的束缚。   老人的声音似乎生怕惊扰了男人:“修远,你还好吗?”   路修远茫然的视线听到他的声音,转过来,嗓音沙哑:“顾老?”   “是我,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妥?”   路修远有点迟缓地摇摇头,他的眼睛郑重地将在场所有人一个个看过去,好像要将这些面孔深深记入脑海中。   看着大家担忧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道:“顾老,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首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报告。” 第11章 邀请   明昭来到图书馆时,小组成员基本已经到齐,留了个空位给他。祁元坐在空位的对角处,离他最远的距离,见到他来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小组长坐在空位右边,朝明昭招招手,等明昭坐下后他清清嗓子:“这两个星期大家应该都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吧,下个星期就要交作业了,趁今天大家都有空,我们尽量把最后的报告写完。”   大家应声,打开电脑认真写自己负责那部分的报告,偶尔低声找旁边的人交谈一下,修改细微处。   只有明昭和祁元两人,不仅没有任何疑问需要和别人交谈,专注的模样也让其他人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组长原想提议歇息一会,看明昭两人完全没有休息的迹象,把话咽了回去,和想休息的男同学对了眼神悄悄离开。   他们一离开,剩下两个女生心思浮动,也忍不住起身去上厕所。   于是只剩下明昭和祁元两人,各坐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不给对方一个眼神。   触手一见到祁元,就跟玩具上了发条,总想使劲往那边凑过去。   ‘如果敢乱动,回去我就砍了你。’明昭淡定敲下键盘。   他已经习惯触手好像在祁元身上装了雷达,靠近一定范围立刻识别出来,躁动垂涎的生活。   他和祁元当初阴差阳错选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课程相同,因此免不了交集。通常一个人上完这节课,下一秒另一个人就目不斜视从眼前经过。又或者正好分到一个班上课,只好离对方坐的远远的。   明昭经常只是一个转头,或者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在人群中捕捉到祁元高挑的身形,从余光里经过。   不管他们多讨厌对方,高度重合的课程还是扩大了交集的范围。   如果不是触手,明昭都不知道原来他和祁元一天能遇到五六回,令人震惊的频率。   “吃,吃!”触手在体内喊道。   明昭拒绝掉它们的渴望,触手仍然锲而不舍地连喊。   触手对食物向来贪婪,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执着,虽然它遇到食物的次数也不多。   这种执着源于发现一道大餐,不仅吃不着,大餐还天天在你面前晃荡,馋得触手两眼巴巴,天天喊着要本体捕杀猎物。   图书馆最近空调坏了在维修,五月的气温已经不低,在图书馆里学习的同学热得出了一身汗。   祁元尤其热,于是打开了旁边窗户。   外面一点闷热的风进来,吹得人皮肤黏腻,但也好过没风。   祁元重新坐下来,对角处明昭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当他完全不存在。   两人自从前两周那晚的误会事件后,再也没说过话,从身体层面的热战进入了另一种新意义的精神层面的冷战。   祁元巴不得不搭理他。   虽然看见明昭冷淡的表情心里也烦躁,不过冷战总好过明昭天天过来挑衅他,说些废话。   没有明昭打搅的日子,天都更蓝了,草都更绿了,花都更红了,连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让他度过了一段相当愉悦的时光。   祁元心情很好地敲着键盘,微风时有时无一阵一阵地吹进来,突然调皮地吹了阵大风。   哗哗哗!   窗帘吹得呼呼鼓起,桌面上白色的草稿纸散了一地,一支黑笔被草稿纸裹挟着滚动,掉下桌子。   祁元赶紧去捡,将草稿纸整理好压在它主人的电脑下。   还有一支笔,似乎滚落到桌底了。   祁元伸手去够脚边的黑笔,没够着,手指尖反而将黑笔推远了一点。   祁元微皱眉,俯身去捡,即将碰到的时候,突然又起一阵大风,笔咕噜咕噜就滚远了,他下意识去追,好在笔没能滚多远就撞到某个人的鞋子停了下来。   祁元捡起笔,刚松了口气,抬头却和明昭对上视线。   明昭抱臂,身体往后倾从容靠在椅背上,双腿朝他分开,低头看着从桌子底下钻过来此时脑袋正好卡他两腿之间的自己。   这个姿势,这个位置,属实有点尴尬。   祁元一时僵住,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什么看!”   只要先开口,尴尬的人就不会是他。   明昭余光注意到祁元弯腰去捡笔,没想到捡着捡着捡到他这边来了。明昭垂眸看祁元羞红的耳朵,由于跪趴着,身体的腰线塌下,形成一条流畅优美的弧度,更显得臀部挺翘饱满。   祁元的身材一直很好,加上英气的面容,追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男的女的都有。   去年还有个男生将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泳裤的祁元堵在游泳馆里,声情并茂朗诵了写给他的情诗。   好事者拍下的视频中祁元那张不是一般难看的脸愉悦了明昭的心情,手指拖着进度条回到原点看了三遍。   但明昭又不是同性恋,祁元的身材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   他真正愉悦的是祁元这像狗一样跪趴着的姿态,狼狈,羞耻。   因为太讨厌祁元了,所以对打断他的腿,强迫祁元低下他的傲骨,看他满眼不甘与愤怒有着莫大的兴趣。   这个姿势,就很像。   明昭饶有兴味道:“你难道想给我当狗?”   “什么?”祁元一愣,等反应过来明昭说了什么后,眼睛因怒火明亮得惊人,“明昭!”   “嘘,小声点,这里是图书馆。”   祁元一时停住。   隔壁桌被声音吵到的同学看过来,只看到明昭孤零零一个人安静专注地写报告,挠挠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于是又转回头去。   祁元压低声音:“我看你才是最狗那个。”   “你不是想给我当狗?”明昭微笑着,脚底踩上祁元结实的大腿,感受到他瞬间紧绷,“那怎么会钻桌底钻来我这边?”   他明知道祁元是为了捡笔,仍然故意这么说。   脚底恶劣地碾了两下:“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毫不掩饰想恶心祁元的想法。   有时明昭也会想,碍眼的东西消失最好,特指祁元。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祁元消失了他的生活会乏味很多。   祁元看着自己腿上被明昭踩出的灰色印迹,在黑色裤子上尤为明显,就像明昭这种狗东西一样,脏得让人只想赶紧拍掉。   怒极反笑说的就是现在的祁元,他伸出手,紧紧桎梏住明昭的脚踝,力度大到恨不得直接将他的腿捏断:“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心思。”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扯。   嚓!   椅子的腿在光滑地板上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带谴责。   明昭双手撑在桌边,若不是如此,刚才他已被祁元扯下去。   他脸色微沉,祁元朝他咧嘴笑,幸灾乐祸:“怎么样,脑子清醒点了吗?”   “不用太感谢我,毕竟你的脑子脏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下次再有的话我不介意再帮你清清脑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明昭已经一脚踢过去,祁元和他的腿斗智斗勇。   一张宽大的木质桌子,分割出两幅迥然不同的画面。   桌子上明昭面色沉静,桌子下两人激烈交锋。   等到小组其他成员们回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略微低头一看,祁元正好抓着明昭踢到他脸上的腿转头看过来,明昭察觉到他停下,也看过来。   双方对上视线。   明昭:……   祁元:……   小组其他成员:……救命,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两人像触电一样立即分开,祁元从桌底爬出来,有点灰头土脸,再看明昭,跟没事人一样。   小组成员们各个欲言又止。   祁元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鬼上身疯了才会不赶紧爬出桌底,和明昭在那你踩我扯,他可没有明昭那么厚的脸皮。   小组成员们沉默地坐下,沉默地掏出手机,沉默地在没有明昭和祁元的小群里疯狂刷消息。   “怎么回事?怎么我们一不在他们就打起来了?”   “果然是死对头,钻桌底都要打架。”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大家的关注点逐渐转移到钻桌底上,激烈讨论祁元为什么钻桌底。   两个女生从群聊退出来,独自私聊。   坐祁元旁边的女生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碰上了什么难题,然而聊天框里打出来的字和严肃表情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干:“好好嗑好好嗑!!死对头就是最香的!下次请给我打着打着打到床上去!”   “滴,死亡警告,你给我清醒点,他们那是死对头,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很差吧。我之前还不太相信,原来明昭那么好脾气的人也会跟人闹矛盾啊。”   女生小心抬眼瞥了下明昭,他敏锐察觉到视线,抬头对她微笑了一下。   女生吓了一跳,同样干巴巴对他扯了个笑容。   明昭眼睛又回到电脑屏幕前,只是在那之前,他的视线似乎飘向了某个方向。   只是一秒的时间,如果女生不是刚好看着他,可能也会错过。   女生面上再正经不过,回到私聊里疯狂尖叫:“我不管!死对头就是真的!表面针锋相对,背地藕断丝连!”   “……”   “你看,祁元为什么不钻别人桌底,就钻明昭桌底。你再看明昭和别人友好相处,为什么偏偏和祁元关系恶劣。”   女生越说越肯定:“这都是因为爱啊!最特殊那个肯定有不同!”   对面已经无语到不想打字了,任由女生发疯般刷屏,等女生心情平静下来,她才幽幽道:“你嗑cp归嗑cp,可别舞到正主面前,不然我怕你会被两人打死。”   “我懂我懂,我就偷偷嗑一口。”   明昭和祁元皆觉背上恶寒,同时抬头看了一下,不巧又和对方对上视线。   明昭轻挑眉,无声做了个口型。   祁元认出他说的是狗后,拳头都快要控制不住了,紧盯着明昭眼睛,回道‘你死定了’。   结束报告后,祁元迅速想抓住明昭打一架,结果转个身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跑得真快。”祁元憋着一肚子火,憋屈地回家。   然而一打开家门,客厅里所有人齐齐望过来,祁昊东和萧敏坐在上位,表情端正严肃。   除了他们外,客厅里还有四五个陌生人。   为首那人面容坚毅,利落的寸头,身板挺直,身上的气质祁元再熟悉不过,是军队里出来的人都会带有的气场。   剩下的四人两人穿着同款军服,挺拔站立,还有两人比起军人更像某些专家。   见到祁元,他们目光一闪,皆站起来。   为首的人来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语调低沉:“你好,祁先生,我们隶属于国家救世工作小组。”   “现在诚挚向你提出邀请,请你加入我们,拯救世界。” 第12章 误会   明昭回到家,漆黑的空间,冰冷寂静,冷白色的灯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反而更显空旷。   他是高中毕业后才搬来这里,因为不想对着明振德一家三口的脸吃饭。其实更早他已经想过搬出去,明老爷子一直压着。   明老爷子对他一直很好,即便知道他不太正常,还是做到了一位爷爷真正能做到的事,甚至做的比这更多。   亲自抚养他,让他明事理,辨善恶,教他控制自己,不要成为社会中的异类。   异类的路往往都很难走。   他对明昭倾尽心血栽培,在儿子和另一位亲孙子面前毫不犹豫选择了明昭。   明昭很感谢他,尽管明老爷子做的事不完全是他想要的,但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生长环境。   所以从管家那里得知明老爷子最近身体似乎不太舒服时,他揉揉额头,决定提前搬回去住。   当务之急是解决触手这个问题。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明老爷子对他很了解,住的时间久了一定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明昭看似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正常,只有他自己和明老爷子知道,他所有的不正常不是消失了,而是学会埋在心里,深深藏起来。   但他不提,明老爷子也不戳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许是因为明老爷子知道越压制,反弹也就越严重。   越压制,反弹越严重。   明昭细细琢磨这句话。   他对应到了触手上,触手越来越难以压制,本就是饥饿状态,对祁元的渴望还尽数被他强制压下。   他这两个星期和祁元冷战也有这个原因。   每一次,每一次,祁元身上传来的吸引人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到现在不需要触手,明昭自己的嗅觉都能让他清晰地在一群人中精准找到祁元。   让触手尝点甜头,祁元对它的吸引可能就减弱了。   察觉到明昭的心思,放出来体外舒适地搭在沙发上的两条触手一下子振奋,高兴地扭动身躯。   和前段时间相比,它们没有什么变化,顶多就是新生触手的颜色变深了。   吞噬掉男生后,那些灵异鬼怪似乎突然从明昭的生活里消失,一切回归平淡的生活,只有两条触手时刻提醒他这不是一场幻梦。   明昭捏捏触手,结实的触感下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怎么样?”   只需要祁元的一点点血,让触手镇静下来。   触手不会说话,只是兴奋到抡成风车。   如何拿到祁元的血也是一个问题。   明昭上体育课的时候,望着操场另一边同样在上体育课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   “看什么?”迟乐志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被一群男生围着的祁元,表情立马换为嫌弃,“你在看祁元?”   粽子去买水回来,瓶身贴了迟乐志的脸一下,冰得他一哆嗦,同样问道:“又要做什么?”   粽子比迟乐志更敏锐,看出明昭绝不是单纯盯着祁元那么简单,直接开口询问他。   迟乐志拿过冰水,刚打开瓶盖痛快饮了一口,闻言来兴趣了:“难道祁元又有什么地方惹你了?”   明昭收回视线,手腕随意转动冰水:“没有。”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样子不像是被祁元惹到的状态,粽子一时不清楚他的没有到底是回答谁。   三人里家世最好的是明昭,看着温和,实则很多事说一不二。粽子审时度势的功夫让他聪明地选择顺从明昭,更多时候明昭安排他怎么做,他都会听从完美完成。   像现在这种时候,明昭不回答,就是在告诉粽子不用插手。   于是粽子沉默。   迟乐志爽快地喝完半瓶水,随便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话说,明昭,最近你好像对祁元不怎么搭理了?”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宠爱,性格也养得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从前明昭和祁元见面都要挖苦对方嘲讽两句,现在直接目不斜视,当对方不存在一样走过。   这么久没逗弄小胖子和大块头,迟乐志也是觉得有点无聊。   他的眼睛只是随意往周围一瞥,立马精神起来拍拍明昭:“明昭,祁元刚刚在看你。”   手上的冰水在太阳底下很快瓶身就冒出水珠,顺着线滴落在地。明昭望着瓶身的水珠,听到迟乐志的话“嗯?”一声,转头朝祁元的方向看去。   视线刚接触,祁元就移开了双眼,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虽然很迅速,但确实是在看他。   祁元为什么要看他?   很快明昭就发现,祁元的注视不是一次两次。他在和迟乐志两人说话时,又感受到了那股带着探究疑惑的视线,可等到他转过去,祁元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连粽子都忍不住道:“祁元今天有点奇怪。”   接二连三的,明昭被折腾烦了,在又一次祁元视线投过来时,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面无表情对着祁元做口型:“你找死?”   一个字一个字地停顿,把意思清晰传到祁元眼里。   说完之后他就站定在原地,等着祁元过来,然后他们就可以打一架,他也能趁机取点祁元的血。   明昭都已经看到祁元脚步动了一下,结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脚步收了回去,冷笑一下,把目光移开,和小胖子两人离开了操场。   简直出乎意料。   迟乐志不可置信望着他们的背影:“啊?就这么走了?”   祁元的不对劲不仅在这一天。   有时明昭上着课,都能感受到斜后方祁元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明昭身上发现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明昭终于在下课后沉着脸堵住祁元的去路,还没开口,祁元像惊着的猫连连后退几步:“停。”   他伸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警惕道:“有什么事你站那说就行。”   明昭望着他们之间五六米的距离,眯眼:“怎么?怕我病气传染给你?”   祁元一愣:“你生病了?”   他看上去对明昭的病很感兴趣,却还要压抑着这股好奇,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什么时候生病的?”   祁元很不对劲。   明昭深深望着他,却不知这种眼神在祁元看来有些惊恐。   祁元强忍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安慰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明昭不可能暗恋他。   他的身体在明昭的目光下逐渐变得僵硬,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在拼命忍着什么。   明昭试探问道:“怎么?你很关心我?”   呕!   祁元实在没忍住,跑到一边扶着墙干呕。   明昭少见地愣了一下,没理解为什么祁元听了他一句话就恶心想吐。   祁元已经讨厌他讨厌到听见他说话就反胃的程度了?   祁元眼角微红,心里那股反感好不容易压下去,见到明昭的脸时又有点重新翻涌的冲动,紧抿着唇,面色铁青。   明昭还是第一次看不懂祁元的反应,盯着祁元,突然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祁元连思考都没有迅速回答:“没有!”   话一出口,祁元脸色微僵。   明昭了然,眼神意味深长:“看来你确实有事瞒着我,是关于我的事?”   这回祁元学机灵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昭前进一步,祁元下意识后退一步。   明昭挑眉:“你是知道了什么关于我的事,让你这么怕我?”   是知道他变异出触手,还是知道触手想要吞食他,亦或者是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不正常?   明昭心里闪过诸般猜测,同时谋算着如果祁元真的知道触手的事,他要用什么方法处理他。   却没想到祁元脸色难看,喉结滚动一下,忍着恶心和反感,艰难又委婉地开口:“明昭,你知道我不喜欢男的吧?” 第13章 未来   一切都要回到国家工作人员找上门的那天,祁元天塌了。   他坐在沙发中间,背脊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十分沉稳冷静,实则声音里带着细细的颤抖。   他死死盯着自我介绍叫路修远的军装男人,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死对头将来有一天会毁灭世界?”   “是的,没错。”   祁元深吸一口气:“然后你们还发现他暗恋我?”   路修远继续点头。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全华国知道的人十只手都数的过来。客厅里除了路修远和祁元,其余人都被请了出去。   “不是!”祁元倏地站起来,难以置信,“你说明昭那狗东西未来会毁灭世界,先不论他有没有能力做得到,我相信那确实有可能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眼睛瞪大,声音也不由自主拔高:“但暗恋这个事,绝对不可能!”   祁元甚至不敢在暗恋后面加上“我”字。   明昭暗恋他的可能性甚至小于恐龙复活统治人类,那可是明昭,虚伪,狡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初中时候收到别人的情书表面温和,转过身就能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   永远不会懂爱的人。   他态度笃定,满脸写着你肯定搞错了。   路修远沉吟一下:“也许不是现在,可能是未来,总之,他确实暗恋你。”   祁元态度变得犹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暗恋我?你是从哪得来的假消息?”   他冷静下来,重新坐下:“你既然找上门来,应该也有调查过我和他之间的事吧,了解清楚后你依然觉得他暗恋我?”   路修远点点头:“是的。”   自他醒来向领导人报告这件事后,国家的力量就迅速行动起来,当晚就将所有有关祁元和明昭的资料摆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面前。   说实话,拿到资料的时候他也很讶异。   毕竟不管怎么看,祁元和明昭都是一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资料详细到他们从小到大打了多少次架,因为什么打架,进了几次医院等等。   因为祁家和明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调查过程中还差点被发现了。   祁元现在完全冷静下来,因为他觉得路修远就是在说谎。如果不是刚刚看过他的证件,知道路修远的身份不可能作假,祁元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开这天大的误会,再把人送走。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祁元坚定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路修远摇摇头,同样很肯定地道,“因为这是当事人说的。”   祁元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谁?哪个当事人?”   “混沌。”   “谁是混沌?”   路修远:“就是未来的明昭,SSS级的移动天灾。”   得了,他没有幻听,是路修远发癔症了。   顶着祁元“你病了”的眼神,路修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你没听错,就是未来的明昭。用现在流行的网络小说用语来说,我的情况应该就是重生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   在震惊之中,祁元从路修远那里得知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公元2023年,世界由于某种不清楚的原因,灵异鬼怪事件频发,以R国S级天灾八岐大蛇淹没大半个R国为爆发点,世界彻底进入混乱黑暗的失序年代。   幸存下来的人类将这些灵异鬼怪统称为天灾,按照实力从强到弱分为SSS级至F级,从此开始了与天灾抗争的历史。   好在人类并未走到绝境,他们中的少数人觉醒了天赋,终于有了能够和天灾抗争的武器,前仆后继,为人类的未来铺路。   “而混沌,作为最强的移动天灾,来历成谜,没有人真正见识过祂的真面目,只知道某一天祂突然就出现在了太平洋上空,范围笼罩几乎四分之一的海洋,并且一直向华国移动,所有吞入祂领域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迫于生存的巨大压力,华国立即组织了国内目前人类最强小队,进入混沌领域中寻找打败混沌或者让混沌停下吞噬脚步的方法。   路修远就是其中的一员。   重生前他的天赋实力达到SS级,也是在混沌领域内撑到最后的人。尽管现在看来,他能撑到最后是混沌有意放水,否则在进入领域的瞬间,他就会被完全吞噬掉成为混沌的养料。   就像他的队友那样。   但那时路修远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努力地想从混沌手上逃出去,然后不小心闯入了领域的最深处,最后被混沌杀死。   临死前他看到了一张被主人保存良好的照片,混沌抚摸着那张照片,笑着说道:“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可惜……”   后面的话路修远没再听到,再次醒来,他已回到2022年,一切还没开始之前。   祁元听完他的讲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修远:“那张照片上面的人就是你。”   祁元还是觉得很荒谬:“你会不会看错了?”   路修远站起身:“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前世我死后,以混沌的扩张速度,必定将全世界吞噬。”   他郑重向祁元行了个军礼,面色诚恳严肃:“祁先生,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提议。只要有一丝打败混沌的可能,我们都会毫不犹豫抓住。”   “国家和人民需要你。”   祁元动摇了。   路修远敏锐抓住这一点,再次道:“我们会给你时间思考,正好你也可以观察一下混沌。”   最后一点犹豫也被消除,祁元认真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然后就是回到现在。   他因为频繁地观察明昭被明昭堵在这里。   莫名其妙的问题,再联想到祁元前面异常的举动,明昭周身笼上一层寒霜,淡淡的危险性弥散开:“你想说什么?”   祁元深吸一口气:“我想说的是,我性取向正常。”   他暗示明昭:“你应该也是吧。”   明昭定定看了他半晌,将他看得越来越不适后,突兀一笑:“我也不知道。”   “不过嘛……”   他眼睛从祁元身上划过,轻飘飘的打量:“就算我喜欢男的,也不会喜欢你这种。”   赤裸裸的轻蔑,祁元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   他的反应让明昭像是一拳打在棉花身上,有些不爽,微微拧着眉:“所以你偷偷观察我,就是因为这个?”   怀疑他是同性恋?   明昭也不知道祁元哪来的怀疑,比起他,难道更值得怀疑的不是祁元自己吗?   “观察我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   祁元现在就听不得暗恋两个字,麻木着脸:“你放心,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的。”   两个人现在都信誓旦旦丢下狠话。   明昭微笑:“那就好,不过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没有下次,你懂吗?”   很多时候,为了维持人设,明昭的语气都是轻柔的。现在依然是,只是祁元轻而易举就从中听出温暖春风下冰冻三尺的寒原,风雪凛凛,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确定明昭没有暗恋他的可能,祁元又恢复了原先和明昭争锋相对的模样:“那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的话。”   路修远离开前有告诫过他不要引起混沌的注意,免得打草惊蛇。虽然2023年灾变才全面降临,但在2022年,其实已经有一些灵异鬼怪出现,比如祁元之前遇到过的无面女和男生,谁也不知道混沌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天灾。   祁元会听取路修远的建议,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就他和明昭的关系,一天不掐个八百回合才显得不正常,所以他只需要保持现状即可。   祁元虽然老被明昭气个半死,但那是因为对上的是明昭。面对其他人其他事,抛开与明昭的恩怨和主观因素,他显得尤为冷静,能够最快作出决定。   路修远一开始只是因为祁元是混沌喜欢的人,才向他抛出橄榄枝。可接触后他发现祁元冷静,敏锐,果断,在一开始得知真相有些崩溃后,很快就冷静下来,理智讨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想来也是,混沌喜欢的人,岂会是个普通人。   路修远挂断电话,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些。   他经过层层守卫和检查,站在领导人面前。   “报告首长,祁元已经答应加入我们。”   领导人从公务中抬起头来,和蔼地笑笑:“很好,辛苦你了小路。”   “那么接下来,你的任务是,保护祁元以及阻止明昭化身天灾。”   未来天灾出现后,人们逐渐发现出现天灾的条件,可概括为三点,足够浓烈的情绪,一定范围的事实传播,还有最重要的天赋。   以祁元遇到的女鬼为例,女鬼生前遭人虐杀,害怕,惊恐,仇恨,不甘,冲天的怨念,这是第一个条件。   因为虐杀分尸事件太过恶劣,在整个社会引起轰动传播,被人们熟知,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最后一个便是天赋,和人一样,天灾也有天赋能力,因此后来还有不少人猜测如果这些天灾还是人类,会不会觉醒成人类之中的天赋者。   没有天赋,前两个条件就算充足也不可能变成天灾。   混沌能成为SSS级天灾,天赋必定很高,想要阻止他变成天灾,那只能从前两个条件下手。   至于保护祁元,那是路修远提出的一个猜测。   未来他没有听说过祁元的名声,只在混沌珍藏的照片上见过他。依照祁元那样的人,未来不可能碌碌无名,所以祁元会不会是在天灾降临前就已经陨落了?   假如是这样,祁元的陨落和混沌有什么关系?   路修远捏紧手中的分析报告,手指摩挲两下光滑纸张,思考过后给祁元打电话。   那边祁元听完国家给出的两个阻止未来世界毁灭的办法,一下子跳起来,声嘶力竭:“BBBBBB!我选B!”   阻止明昭化身天灾当然是比和明昭谈恋爱拯救世界来的更容易。   谁家好人拯救世界是用谈恋爱的方法。   反正他不谈,打死都不谈! 第14章 怀疑   明昭又在学校遇到祁元了。   这次祁元没有偷看他,只是光明正大瞪了他一眼。   明昭:?   他将这几天做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似乎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昨天好心地给纠缠祁元的男同学指了个路。   祁元黑着脸,故意撞肩而过。   肩膀被撞痛,不过比起这个,更令明昭在意的是那股淡淡的血味,瞳孔无知觉地收缩。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双眸黑沉如墨。   “哈?”祁元侧身,剑眉拧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受伤了。   明昭盯着他片刻,突然毫无征兆地将他扯到一旁柱子后面。   身后还有人谈笑着经过,声音大得令人绷紧心神。   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交缠,腹部上覆着掌心灼热的大手,那温度像是要从腹部烫到祁元的心脏,不容置疑地抓住它,捏紧。   明昭没注意到他呼吸骤然停滞:“是这里受伤了?”   他的手轻轻按压腹部伤处,忍着将伤口撕裂伸手探进去让触手大快朵颐的冲动。   经久的压抑还是迎来了反弹。   明昭的大脑像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像旁观者一样冷静地审视现在的情况,另一部分对祁元的血肉表现出狂热的渴望。   唾液不自觉分泌,明昭着魔似的摸了上去。   砰!   祁元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砸得明昭偏过头,手也被毫不留情地扯开。   颧骨很痛,但把明昭砸醒了,从那种失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清醒之后,他的脸色比祁元更加难看,眼底浓云翻滚。   “清醒了?”祁元甩甩自己砸痛的拳头,目色冷凝,“我不记得我们是什么亲近的关系,谁允许你碰我的?”   柱子的阴影笼罩住他们的身影,无人知道柱子背后两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明昭手碰一下颧骨,祁元的力道很大,没有收着的意思,这一拳下去明天估计会淤青,眉宇不免带上几分阴郁:“你找死?”   他愿意让触手尝一点祁元的血液,但前提是他能控制触手,并不是为了让触手填饱肚子,而是测试祁元的血液对它的吸引力。   现在不用测试明昭都知道,祁元对触手的吸引力很大,大到可以违背他的命令擅自控制他的行为。   这恰恰是他最不能忍的。   触手在他的定义里一直是工具,不能为主人减轻负担,甚至会带来负担的工具最需要遭到淘汰。   工具应是被人控制,而不是控制人。   然而这件工具一旦拆除就会自毁,明昭只能将目光转向诱它失控的事物身上——祁元。   明昭心里第二次对祁元起了隐秘的杀意。   第一次是在发现触手对祁元的渴望时,任何不安分的因素都应该除掉。   祁元:“怎么?你想杀了我?”   他说话也毫不客气,讽刺道:“就凭你?”他肚子里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已经忘记路修远说过的话,“有本事你就来。”   唰一下!   明昭的手闪电般掐住祁元脖子,犹如铁环死死禁锢住他,剥夺他呼吸的权利。   祁元脖颈青筋爆出,脸上逐渐爆红,双眼里怒火熊熊燃起。呼吸逐渐阻涩,他咬牙长腿重重踢出。   从答应加入国家救世小组开始,路修远就给他进行了特训,原本就出色的体术更上一层,踢中明昭之后一招干脆利落的擒拿手。   祁元冷冷道:“早就想揍你了。”   他指从路修远嘴里听说明昭暗恋他之后,很认真地想过要不还是把明昭解决掉吧。解决掉明昭,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他也去问过路修远,路修远却摇摇头道:“我们不是没想过趁混沌还未觉醒提前将他杀掉,但谁也不敢保证提前杀掉的明昭会不会也提前变成混沌。”   所以将来就算抓到了明昭,也只能关押,不能杀掉。   不过依祁元看来,明昭宁可死掉也不可能叫人关在笼子里。想想明昭冷凝难看的脸色,他突然身体内就爆发一股力量,炼体术练得更认真了。   他一定要做那个亲手将明昭关进笼子里的人!   明昭没想到短短时间里,祁元的速度和力量竟都强上几分,动作间也能看出受到了他人的指导。   他人的指导?   明昭有点疑惑,不过没来得及认真思考,赫赫拳风已经袭上来,他再次进入和祁元的打斗中。   迟乐志趴在桌子上,嘴上嘀咕:“明昭怎么还不过来,这可是郑老的课,迟到了可不会给你一点面子的。”   粽子掏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然而一看手机,他却是愣一下,连忙将迟乐志拍起来:“快走,明昭和祁元打起来了!”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了一堆人,议论纷纷。   而明昭和祁元刚被校领导焦急阻止,两人都冷着脸,连眼神都不想给一个给对方。   粽子一看,嚯,明昭脸上还有片淤青,而祁元,祁元腹部好像有点红色,嘴角也破了。   粽子和其余人的想法一样,这得是打得多激烈才打出血来了?   校领导看见那点红色,人看着好像就要当场晕厥过去了,手指指着两人气得颤抖:“你、你们两个!”他想当场开骂,看看周围围成里三堆外三堆的同学们,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狠狠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校领导先走,祁元紧接着,明昭在原地深深望着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当事人走了,观众们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迟乐志眼睛在人群里一瞄,很快找到了想找的身影,穿过人群一把拍在那人肩膀上:“喂!小胖子,这怎么回事?”   小胖子猝不及防被拍,吓得全身一抖,转过头来看是迟乐志和粽子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看到消息才赶过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后退,双眼还急切地寻找范毅的身影。   范毅!快来救我!   迟乐志和粽子互相对视一眼,诡异地笑笑,一左一右挟持住小胖子:“哎,别走嘛,我们找个地好好聊聊。”   小胖子那么大的体型硬是在两人的压迫下显得格外弱小可怜无助,瑟瑟发抖,被两人连哄带骗拉走了。   三人走后不久,范毅满头大汗跑过来,四处望望,挠挠头疑惑:“奇怪,人呢?”   校领导办公室里,头发都愁的要秃掉的校领导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桌子:“你们,啊?上学期刚评出来的优秀学生代表,啊?就是这么优秀的?啊?”   旁边辅导员跟着赔笑:“是是,您说的没错,您消消气,两个学生都是好学生,可能只有什么误会……”   “再有误会那也不能打架!”校领导本就不大的眼睛努力瞪大,“这性质多恶劣,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谁负责?”   “是是,您说的是,两个学生应该都知错了。”   辅导员回头示意两个学生机灵点。   结果一个仔细观察墙上的画框有多好看,一个盯着地上的地板缝找蚂蚁,总之没有一个人在听校领导教训。   辅导员:……   辅导员含泪抗下所有。   等出了门,辅导员苦恼地叹口气:“你们两个打架,明年的奖学金应该是没有了。”   辅导员也很年轻,不到三十,今年是第一次做辅导员,和明昭两人也算熟悉,谈话间完全是把他们当同龄人来看。   他颇有些稀奇盯着两人:“领导打电话告诉我说有学生打架,赶过来时我脑子想破了都没想到会是你们。”   一个温和有礼,深受老师同学们信赖。一个责任感强,踏实沉稳可靠。   辅导员不知道这俩是死对头,还想着按这两人平时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恩怨的人。   怎么会打起来呢?   关于这个问题,明昭只是微笑,祁元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辅导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了,记得写那五千字检讨,到时候交来我办公室。”   没有其他人在了,明昭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寒潭般的深沉。   见他要走,祁元叫住他:“喂,你很不对劲。”   祁元心情一般的时候叫他只喊“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喊“全名”或者“狗东西”,至于心情好的时候,抱歉,对上明昭他暂时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明昭转头,笑意不达眼底:“是吗?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劲?”   危险。   危机感猛地攀爬上祁元的背脊,汗毛竖起,犹如被某种可怖的存在盯上一般,深渊一样的瞳孔眨俯视地上的蝼蚁。   祁元应激一般全身肌肉绷紧,忍不住向后撤退一步,警惕地死死盯住明昭。   他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难道明昭现在已经变成天灾了?可是不对,路队长说的变成天灾的条件,明昭不完全符合。   祁元惊疑不定,眼神闪烁,无法判断明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还能是什么。”明昭一笑,“总不会和你打了一架,你就要把我开除人籍吧。”   那股令祁元感到危险的气息出现一瞬,又不见了,似乎只是祁元的一个错觉。   明昭视线往下移,落在他的腹部,意有所指:“伤口裂了还是尽快去包扎比较好,我可不想承担杀人的罪名。”   “托你的福,我肯定能活过今晚。”祁元皮笑肉不笑。   不欢而散。   远离明昭后,祁元立马给路修远打了电话:“路队长,我申请立即抓捕明昭!” 第15章 矛盾   明昭倚在床头,昏黄的灯光将他半边侧脸隐在阴影中,一分为二,俊美的容颜笼罩住一层阴翳,双眸更显暗沉,望着虚空中某点出神。   手机振动一下,他似是骤然惊醒,眼睛重新有了焦距,视线移到手机上。   粽子:“你让我查的东西查到了。”   后面紧跟着丢来一个文档,里面包括在宿舍被舍友杀死的那位学长的所有身份信息以及照片。   明昭只是在那些文字信息上扫了一眼,便直接移到文档最后。   一张截图出来的正面照片出现,照片上的男生手臂勾搭着另一位同学,笑得开朗。   和那晚在宿舍吞噬的男生样貌相同,气质却完全不同。   光看样貌,他确实没有杀错。   明昭揉揉眉心,但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锦江受污染的鱼也不见有任何消息,整个A市的鬼怪似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干净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祂们,迫使祂们逃之夭夭。   在尝到祁元的血之前,他甚至有过去外市寻找食物的念头。   明昭将触手放出来,在床上,赫然有三条触手,漆黑的外表,腕足遍布可怖的吸盘,触感结实,透过湿滑外表能感受到底下强劲的力量。   是的,他又长出了一条触手,在尝了一滴祁元的血之后。   只不过比起另外两条粗壮的触手,新生触手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细长条,扭动的时候也有些怏怏的,活力不足。   只一眼明昭就能断定这是触手尝到祁元的血后兴奋过头,不管不顾就把力量全部用来催生触手,好去掠夺更多食物。   偏偏力量不够,拔苗助长,造就了这条类似残疾的触手。   尝到祁元血液时心头颤栗的感觉至今仍能回忆起,只是想想,明昭眉心微动,神情似是挣扎和难耐,渴望与厌恶在同一张脸上交替出现,最终还是反感艰难占了上风。   明昭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洗手液用了一遍又一遍,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洗得通红,仍无法忘记左手无名指触到的湿润触感。   两人打架丝毫不留情,祁元特训时受的伤还没好又裂开,鲜血沾湿衣服。这次不是一点血量那么简单,触手完全被吸引了。   明昭也被吸引了。   那道香甜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等明昭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按压上祁元腹部,更多的血液渗出,手上沾血的地方像是被烈焰灼烧般,烫得人心灵颤栗。   血液没有在明昭手上停留太久,就被触手贪婪地吸收干净。   明昭恍惚尝到了一股铁锈味,随后便是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愉悦,兴奋,如同在沙漠走了经久的旅人在濒死时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甘泉,畅快痛饮,清凉的水浇灭了心中的燥火,舒缓喉咙的干涩,解救痛苦。   触手沉醉在血液里,慢慢地被安抚住,安静下来。   这算什么?   他身上长出来的东西竟然要靠死对头的血才能安抚住?   无声的怒火在胸腔汹涌地咆哮,因为触手失控而造成的烦躁不安如潮水漫过他的头顶。   明昭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梦里。   沉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着他不断坠落,坠落,永无止境,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无边的死寂与孤独。   他不甘地挣扎,嘶吼,向不知名的存在发泄自己的怒火,结果只是下落得更快。   等到大梦醒来,往往汗湿一片,惊魂未定。   他做了很多次这种梦,直到长大后不知为何才渐渐停止。梦中那种徒劳挣扎的无力感他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在梦里。   这里是现实。   明昭伸出手,抓住那条营养不良的触手,狠狠一扯!   剧烈的痛楚从后腰处传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全身瞬间冒冷汗。和疼痛相伴的是无尽的饥饿感,如同潮水将理智打得摇摇欲坠。   与精神上的痛苦不同的是,明昭双眼尤为镇定,冷静得过分。   他面色苍白,薄唇紧抿,失去血色,额头青筋狰狞,红血丝在眼白处蔓延,冷汗淋漓。   饥饿感驱使身体不由自主动起来想要去捕食,他便面无表情地折断右手,右手手臂无力地下垂荡漾。   触手的本能与明昭的意志不断搏杀,镇压,不彻底决出胜负绝不罢休。   这是最好的彻底驯服触手的时机,刚吃饱饭又断了条触手,正是虚弱的时候。   明昭要把触手驯服成完全遵从他命令的工具。   理智和本能相互撕拉纠缠,明昭冷汗淋漓,眉头紧蹙,死死咬紧牙关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模样愈发狼狈,五指死死揪紧床单,留下凌乱的痕迹。   清凌凌的月亮始终挂在天上,不受万物影响。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黑夜的寂静过后,突然响起第一声鸟鸣,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天色依然是混沌的,明昭全身湿透,额头伏在被子上轻喘着气,仿佛大病初愈,唯有一双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赢了。   四肢发软,全身没有力气,精神却很好。心头罩着的阴霾终于消散些许,明昭明显感觉到他对触手的控制更深一步。   现在没有他的允许,即便再饿,触手也不可能再随意出现了。   这就解决了一个大的隐患。   明昭撑着床起来,突然一顿,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向西南方向。   那是学校的位置。   他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凌晨四点半,路上没有行人,校门口的金色校名反射着月光。深夜的大学笼罩在一片死寂中,站在校门外往里看,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还是一所正常的学校。   明昭走进学校,循着感应最强的地方走去,越走,目的地便越清晰。   他停在宿舍楼前,望着月光下格物园三栋的标志:“果然……”声音消散在风里。   宿舍楼里的气息给他的感觉比女鬼还要强上几分。   明昭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上走,鞋子落地在安静的楼梯里回荡着沉闷的声音。   嗒,嗒,嗒。   明昭抬脚的时候停滞一秒,随后又继续往上走。   身后的东西没有发现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仍然紧紧跟在他身后。明昭抬脚,祂也抬脚,明昭上楼,祂也上楼,动作一致,脚步声重叠。   若不是明昭的五感被触手放大,恐怕他也听不出其中的区别。   渐渐地,身后那东西和明昭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要贴在明昭身上。   灵敏的嗅觉轻而易举嗅到身后那东西身上腐烂血肉的味道,比在垃圾堆里待上三四天,去臭水沟里滚一圈的味道还要臭,更令人作呕。   明昭被这味道熏得皱眉,在楼梯平台停下。   他停下,身后的东西却未停,仍然固执地朝他贴来。   赶在祂贴上自己前,明昭释放出后腰处的触手,如同利剑一下子将祂穿透。   利刃穿透血肉扎实的声音,但明昭还未来得及吸收污染,便警觉地躲过身后袭来的风声,触手也被迫收回。   明昭轻巧地站到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站在楼梯平台上的东西。   一具男大学生的尸身,没有头,手上拿着一把大斧头,也是刚刚攻击明昭的武器。断头处长满了腐肉上才会出现的白蛆,涌动着时不时掉下一两条。   或许是觉得有些痒,无头学长挠了挠断头处,掉下来的白蛆更多了。   明昭微笑:“这位学长,你好像需要洗一下澡了。”   有臭味也就算了,外表更是有碍市容。   无头学长表示听不得这些,双手举起大斧子,又要朝明昭劈来。   明昭侧身,触手卷住斧柄,一下子将无头学长的武器夺过来,丢到一边,发出乓啷的清脆声音。   无头学长失了武器,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明昭两条触手一左一右环在他身边:“怎么?学长只有这点本事吗?”   话是这么说,明昭也知道比女鬼气息还强的无头学长只会比女鬼更难对付。他唇角勾起弧度,并未放松。   无头学长歪歪脖子,那白蛆掉了一地,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画面,明昭眉心拧了一下,竟有点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吞噬祂。   无头学长还不知道他被明昭嫌弃,向他举起了手。   “嗯?”明昭轻挑眉。   丢到一边的斧头嗡嗡震动,骤然飞起,跟长了眼睛似的径直朝明昭旋转着凌厉袭来,破开空间,只一眨眼便出现在明昭身后。   明昭察觉到,腰后触手紧急一挡,斧头划开了一道伤口,又被触手击飞到一边去,翻了几个跟头,最后稳稳悬浮在空中。   无头学长又举起另一只手,十指如同操纵木偶一样操纵斧头向明昭发起进攻。   “有意思。”明昭抚摸触手上的伤口,“让我们好好来玩玩。”   在A市一个戒备森严的秘密基地里,研究人员捧着资料匆匆来回走过。有一面墙那么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个红点不停地闪烁,红光呈波纹状向四周散开。   路修远走进来看着屏幕询问研究人员:“怎么样?”   他后面还跟着祁元,好奇地观察这里。   坐在操控台前的研究员回道:“检测到了,从能量反应上看是E级天灾。”   “什么地方?”   “北江大学。”   听到这个地点,祁元一愣:“北江大学?”那不是他的大学吗?   路修远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冷静吩咐道:“立马安排第一小队整队出发。”顺便叫上祁元,“你也跟过来,看看是怎么对付天灾的。”   “好!”祁元点点头。   两个穿着黑色劲装作战服的男人快速装备好枪支武器,路修远边准备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出现在北江大学的E级天灾就是以后的B级天灾‘刑天’。”   祁元一下子捕捉到关键:“为什么叫刑天?”   “因为这个天灾无头,并且武器是一把斧头,和传说中刑天的的外形相似。”   “我们曾经研究过,刑天早期其实并不强,只是祂有一项能力,能够很好地隐藏气息,异能者好几次搜查的时候都被祂躲了过去,错过了消灭祂的最佳时期,后来被祂吞噬了其它几个天灾,暗中发育成B级。”   祁元:“所以北江大学怎么样了?”   路修远停下脚步,望着他,眼睛深沉:“北江大学,师生一共3847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祁元睁大眼睛。   路修远:“未来天灾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16章 能量核   明昭的身影穿梭在楼层之间,他身后紧跟着一把斧头,气势汹汹。   突然之间,明昭不见了身影。   斧头失去目标暂时停下,似乎在观察环境。旁边一条腿突然飞踢出来,将它踢飞,飞速旋转几圈后深深嵌入墙体内,一时挣扎不得。   明昭从阴影处走出。   无头学长操纵着斧头和他战斗,相当谨慎地不和他近身攻击。想到无头学长生前也是个保研的优秀人物,看来就算死后依然有脑子思考。   明昭确信自己对于无头学长来说也是有吸引力,就像女鬼也想吞噬他一样。   这些身上带着污染的污染体应该都有种污染的本能,而明昭在他们眼里更是大补之物。   女鬼抵御不了这种诱惑,傻乎乎被触手吞噬。无头学长比起女鬼,会忍耐,会蛰伏,拥有简单的思考能力,是开启了灵智的怪物。   这么看来,或许以后那些更强的怪物,思维方式也会越接近于人,甚至超越人类。   明昭伸手握住斧柄,用力,斧头被沉重地拔出。重获自由后它试图挣脱明昭的掌控,想要飞回主人手里,却始终被明昭牢牢抓住,挣扎了一会后终于安静下来,变成一把普通的斧头。   明昭举着它看了一下,发现斧头也是由污染组成的,污染浓度还不低,于是随手丢给触手吞掉。   斧头:安息吧。   另一边路修远和祁元坐车赶来,还在科普:“刑天最厉害的是那把斧头,能随着天灾一起升级,升到B级的时候,这把斧头已经能够开辟空间,刑天经常打不过就往斧头开辟的空间里面躲。”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毁掉未来B级天灾最重要保命手段的明昭闲庭若步,脚步声哒哒哒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学长,你出来我们聊聊好吗?”明昭脸上挂着浅笑。   “学长?”   一连串的呼唤声,无头学长瑟瑟发抖躲在楼道角落里,没了斧头的祂现在就是个脆皮,谁来都能打倒。   在祂的感应中,浑身黑气冲天的大魔王死亡脚步一步步朝他逼近,从食物变成了猎人。   无头学长浑浊的脑子使劲想了想,逃,要快逃。   上方突然出现个声音:“学长,原来你在这,终于找到你了。”   无头学长机器人一样卡顿扭头,哦,不对,祂已经没有头了。祂的眼睛就是用污染遍布周围,只要有人接近触发了污染,祂都会“看见”。   然而明昭一路走来,触手乐颠颠地把所有污染吞噬掉。   无头学长没了“眼睛”,自然也不知道明昭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遇见强敌的本能让祂撒开腿就跑,毫不犹豫。   可惜迟了,触手已经捅穿祂的身体,将身体里的污染搜刮干净,倒下去之前,祂还能听到明昭压抑的一声:“嗯?这是什么?”   无头学长扭动着身躯,努力向明昭爬过来,碾压过地上掉落的白蛆。   明昭捏着手上类似晶石的东西看,余光瞥见无头学长艰难靠近,想看看祂还能做什么,也不阻止。   无头学长颤抖着手一把抓住明昭的脚:“头……我的头……”   “你想要我的头?”明昭蹲下,晶石躺在他手上,“还是说想要这个?”   “头……头……能量石……”无头学长断断续续,无法做出抉择。   因此明昭贴心地给了祂一个了断,免得祂再受选择之苦。   看着无头学长的尸体化为光点消散,空气中那股沉闷的气息终于散去,鸟叫,风声,以及宿舍里某位同学睡梦中翻身,被屏蔽的声音重回明昭的耳朵。   明昭抛了一下晶石,接住,没在晶石上感受到能吸收的污染,于是手指用力,晶石破碎,同样化为光点消散在空中。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刑天的能量核,能量核能提高异能者觉醒的概率,同时异能者也能通过吸收能量核里的能量升级。”   祁元讶异:“异能者升级竟是需要天灾的能量核?”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异能者为了保护人类才和天灾战斗,然而异能者升级却需要天灾的能量核。就算没有人类,天灾和异能者之间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祁元沉默。   路修远:“其实我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记住,如果阻止不了明昭成为混沌,那么我们只能杀死他,别无选择。”   “我前世所接触过的天灾,无一不是一方灾害。祂们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强大的天灾甚至拥有领域,在领域内,祂们的实力大大提升。”   “例如在混沌的领域内,祂就是那方领域的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祁元的心情不免沉重,路修远也不再说话,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中,前座队员突然“咦”一声,转头报告路修远:“路队长,天灾的能量反应好像消失了。”   路修远身子前倾:“让我看看。”   电子屏幕上的红点果然消失不见,雷达呈绿色波纹扩散。   祁元:“会不会是祂隐藏起来了?”   路修远摇摇头:“不太可能,天灾一旦生成,能量场就会和周围不一样,极易被我们检测到。除非那个天灾强大到能屏蔽我们的设备,或者拥有什么特殊能力,刑天不具备这两个条件,祂虽然能开辟空间,但那也是后面升到B级时候的事。”   他吩咐队员们:“事情有变,天灾消失不会是偶然,待会大家小心一点。”   祁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明昭?”   “为什么?”   “我和你报告过明昭身上的异常,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巨大,还有在打斗过程中似乎对我的血液过度关注,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女鬼,虽然很不想说,但也是明昭打败的。”   祁元越说脸色越凝重:“路队长,我怀疑明昭可能要提前变成天灾了。”   他说这话可不是趁机落井下石,而是有证据支撑的。   祁元非常了解明昭,平时那么厌恶他的人,那天却把他扯进阴影处,手还摸上他腹部。   暧昧亲昵的举动完全不像明昭,更像是被鬼上身了。   祁元想起腹部那灼热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更别说后面明昭的神情,在发现他腹部伤口裂开后,一瞬间的狂热痴迷。祁元很不巧看个正着,心中震惊,没有防备,脸上结结实实被明昭揍了一拳。   祁元不是那种鲁莽无智的人,发现端倪后不着痕迹地观察明昭,只是后面没再发现什么异常。   他往明昭眼中看去,痴迷狂热不复存在,只有常见的厌恶,或许还多了某种祁元也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祁元后背发毛,下意识不去深想,生怕会得到一个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答案。   路修远是第二次听祁元坚持明昭有问题的说法,第一次被他否决了,因为他认为目前明昭不存在变成天灾的条件。   这一次,看着祁元坚定的双眸,路修远沉声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混沌变成天灾的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早。”   这是之前他们从未设想过的时间。   前世混沌真正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是三年后。彼时他一出现就是SS级天灾,只出现一面,然后又消失了。   第二次出现就是在太平洋上,时隔一年,已经成为SSS级天灾,吞噬了太平洋上同为SSS级天灾的“海兽”。   事实上他们估测混沌为SSS级天灾并不准确,因为那场和天灾海兽的战役中,混沌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就是压倒性的,摧枯拉朽。   那时众人还幻想着祂们能够两败俱伤,谁能想到海兽甚至不能让混沌减慢移动的速度。   如果混沌形成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早的话,那么这种堪称惊悚的力量也不是不能解释了。   路修远无法忽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真的是这样……”   车子已经停在北江大学校门前,路修远透过车窗,望向校园内部,神色严肃:“祁元,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   那里面,有股令他不安的气息,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渺小人类面对至高存在时无法控制的敬畏。   与此同时,明昭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   他轻声念道:“祁元,还有……什么人?” 第17章 惊喜   明昭第一发现祁元,然后才“看到”他身边的人,包括祁元在内,一共六个人,皆身穿黑色作战服,包裹住精壮的身躯。眉眼坚毅,目光湛然,气质昂然,很像从军中出来的人。   后面那些人大都是实力强劲的普通人,唯独和祁元并肩站着的那一个,透过血肉下的全身筋脉流淌着不明的光点,梦幻异常。   这不像是普通人类。   还有,祁元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   那行人已经进入校园,看走来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明昭看向倒在地上的无头学长,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蹲下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香饽饽。”   无头学长微弱地喊:“头……”   明昭:“本来还想研究一下你是怎么发声的,可惜祁元要过来的。”他的声音里不免遗憾,不过更多的是轻快。   祁元想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任他拿到。一想到祁元来这一趟发现毫无收获的表情,明昭心情愉悦。   触手从无头学长身上拔出,又猛地插进腹部,旋转一圈,欢快地吸收祂身上的污染。   能量从触手流入明昭体内,他渐渐感受到饱腹感,身体被力量充盈。再看触手,祂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也比之前更粗,表面覆着妖异的光。充足的能量不仅让原有触手肉眼可见地强大,甚至还长出了一条新触手。   和拔掉那条同样的生长位置,营养充足下长出来的触手除了颜色较浅,和其它两条触手并无区别。   黑夜中,三条模样可怖的触手肆意挥舞,在空中随手一划,竟像划破一张纸一样划开了空间。   “嗯?”明昭双手抓着“纸”边,用力,裂痕纹丝不动。换上触手,用力一扯,裂缝缓缓扩大,后面的空间也呈现在明昭面前。   那是一个一立方米左右的空间,位置不大。   明昭没想到来这一趟还能有这种惊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种开辟空间的能力,是吞噬无头学长后得到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无头学长刚刚没有用出来,一立方米的空间,勉强躲进去还是可以的,但现在便宜了明昭。   一立方米的空间,用得好的话兼防御和攻击能力为一体。   看样子,这个空间大小还能随着他的实力扩大。   明昭很满意这个新得到的能力。   祁元一行人差不多到了楼下,分两组走楼梯上来,杜绝了明昭从另一边楼梯下的可能。   “啧。”明昭把这个锅算在祁元头上,手撑着栏杆,用力一跃,直接从五楼跳下去。   降落过程中触手控制好速度,让明昭稳稳落地。   他收起触手,抬头看向五楼,微微一笑。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五点四十七分,保安室的值班保安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有道声音着急道:“保安,格物园三栋好像进贼了,你快去看看吧!”   保安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开眼望外面张望,空无一人。   难道是他做梦吗?   保安犹疑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拿起钥匙和防身棍去宿舍楼看看。   明昭没有走远,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保安走进宿舍楼,然后是保安的怒喝:“谁在那里?!那边那几个,转过来!”   明昭差点憋不住笑,保安的怒斥吵醒了好些宿舍,他静静欣赏了一会这出喜剧后,脚步愉悦地离开。   “我都说了!这绝对是明昭干的!”好不容易从学校出来,祁元咬牙切齿道。   他们被保安当成贼差点要报警扭送到警局去,路修远出面,保安还不信:“你骗谁呢!什么公务需要你们五六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们学校宿舍来?”   最后还是打了电话给校长,保安才肯放他们离开。   这熟悉的手段,祁元根本不用思考就一百个确定及肯定就是明昭干的好事!   他气得跳脚,捏着拳头在基地里来回踱步,恨不得现在就去抓捕明昭给他脸上来上一拳,完全不像在路修远面前沉稳冷静的模样。   路修远放下手中的探测仪:“祁元,你似乎很容易受到混沌的影响。”   祁元一愣,烦躁地抓抓头发:“算是吧,因为那狗东西太气人了,这次你也看到了吧,他那些手段有多恶心人。”   被这些恶心手段茶毒十几年,祁元已经条件反射性地对明昭这个人的一切产生反感。   而面对祁元的毫不掩饰的厌恶,路修远也开始有点疑惑,如果是这样,两人相看两厌,混沌怎么可能会暗恋祁元。   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这句话,又确确实实是他亲耳听到混沌对他说的。   混沌究竟想让他做什么?   路修远对着探测仪沉思,这是他回来后根据前世的经验让人做出来的,能够检测天灾,由于提前问世效果暂时比不上前世的探测仪,但用在这个时期是绝对够的了。   在他没重生之前,国家就已经发现了这种灵异鬼怪事件,还专门成立了特殊行动小组,也是未来异管局的前身。   路修远的重生将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比如天灾降临后才会出现的探测仪,专门收容天灾的仪器也在研制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探测仪能检测到刑天,却检测不到混沌,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明昭现在还不是混沌,要么混沌已经强到探测仪检测不到了。   前一个可能让人松一口气,后一个可能让人提起心。   路修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混沌已经给他留下一时无法摆脱的巨大阴影,只要是亲眼见过混沌的人,都没有办法对祂提起战斗的想法。   人是不可能战胜神的。   他沉默得太久,祁元唤回他的神志:“路队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路修远看着他,忽然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还用说吗?那当然是……”   路修远打断他:“祁元,抛开一切主观因素,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这个问题,像是将接下来的选择权都放到祁元手上。   祁元冷静下来分析道:“明昭能杀死刑天,说明他现在起码有E级天灾的实力,他还发现了我们,按照他那脑子,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有人盯上他了。”   “明昭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将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里,就算我们不找上他,他也会反过来找上我们。”   “于公于私,我都坚持认为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明昭只知道我们盯上他,但他还不知道路队长你是重生回来的,知道许多对付天灾的手段,掌握这个信息差,我们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路修远胳膊肘撑着膝盖,身子前倾,认真道:“你觉得我们能将他一击必杀吗?”   祁元实话实说:“不能。”   他不情不愿道:“虽然是死对头,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现在他不知道我们有对付他的手段,同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个地步。”   “先下手为强,也许我们还能重伤他,再迟一点,明昭也许会变得更强,我们成功的几率也就越小。”   路修远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赞同你的意见,等我去向上级汇报,一切听命令行事。”   他站起来拍拍祁元肩膀:“祁元,你是我们计划里的关键,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次没能拿到能量核没关系,我们还有另一个备用选择。”路修远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   看清他指着的地点,祁元念道:“锦江?”   “没错,这个天灾污染了整条锦江,连带着影响所有下游河流,造成未来著名的寄生事件,近半个A市沦陷。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提前将这个隐患解决掉。”   明昭还不知道他预定的食物马上要被祁元他们一锅端了,他正在思考今晚祁元和他身边那几人的关系。   统一的制服,精气神充足,训练有素,很明显是属于国家的队伍,但又不属于常见的那几个军种。   并且看他们的目标,也是冲着无头学长来的。   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   明昭还不清楚这些特殊事件包括什么,但想来自己的情况应该也算在内,所以有一天暴露了祁元也会来处理他?   明昭简直要发笑,看来他们还真是命中注定的死对头,从前争锋相对,现在又分别站到不同阵营里。   祁元应该知道今晚就是他了吧,不对,是肯定知道。   想来不久,祁元就会找上门来。   明昭拿起刀,刀锋寒光凛凛,手极稳地将牛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   如果祁元找上门来……   像是看见了那一天,明昭手上的刀如割弦般慢条斯理划开牛肉的筋脉。   杀掉他。 第18章 意外   此后一段时间,明昭在路上碰到祁元时,两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谁也不去戳穿那一层窗户纸,明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却看破不说破。   明昭讶异祁元与他虚伪周旋的样子,按祁元的性格,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你一顿再说。现在却学会忍耐,也很少会被明昭挑衅成功。   背后有谁出了力,不言而喻。   那天祁元身旁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强,至少比无头学长还要强点。   明昭从前没有听说过国家还有这样一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队伍,想来也是和女鬼一样刚出现不久,至于祁元是什么时候加入他们的,应该就是在操场盯着他那段时间。   祁元在他身上出现触手后和他交过几次手,很难不发现他身上的端倪。   明昭不清楚祁元知道多少,告诉背后的人多少事情,但他知道祁元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憋着一口气,等着那天发现了他的狐狸尾巴抓个正着。   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即便知道祁元手握他的秘密,随时可能戳穿他,明昭依然乐此不疲地给祁元添堵,在钢丝上跳舞。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看祁元一脸憋屈想揍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样子。   这样的时候不多见,当然是能恶心祁元几回就多恶心几回。   两人的检讨写完后要交给辅导员,正好就那么巧在辅导员办公室门口碰上。   只对视一眼,祁元转头就走。   “哎,祁元,你去哪?快进来。”辅导员拿着叠资料迎面走过来,自顾自推开办公室的门,伸手招呼两人进去。   祁元跟脚下生根一样,动都不动。   辅导员看看他,又看看明昭,有点小心翼翼地询问:“都不进来吗?”   最后祁元还是进来了,和明昭隔着两米宽的距离,明晃晃的嫌弃态度。   明昭只是一笑,不在意,将自己的检讨递给辅导员。   祁元也递过去。   辅导员接过只是翻了两下,随后就放到一边,望着两人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两个,现在解开误会了吗?”   “什么误会?”   辅导员理所当然道:“你们不是因为误会打架的吗?”   当然不是,他们就是纯纯有仇。   祁元下意识想反驳,又一想如果现在不应下来,辅导员不知道还要留他们苦口婆心说多久话。他和明昭待一个空间里待久了就浑身难受,因此含糊着应了一声。   明昭道:“我和祁元已经解开误会了,你说是吧,祁元?”他偏头对着祁元笑。   对着明昭的脸,祁元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嘴巴紧的跟蚌一样。   辅导员一副了然的表情:“看来是还没和好。”   祁元没忍住:“辅导员,检讨写好就行了吧,至于和不和好,是我们之间的事。”   言下之意,不用你多管。   辅导员郑重摇摇头:“这可不行,我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帮助同学们解开矛盾,要是你们哪天又打架了怎么办?”   辅导员刚上任没几年,还是对工作充满热情的时候,责任心爆棚。   这句话一出,祁元有点心虚地撇过头,他还真没办法保证不和明昭打架。   明昭眸光一闪,主动拍拍祁元肩膀,对辅导员道:“您看,我和祁元同学之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相信祁元同学以后会和我好好相处的。”   是祁元会和他好好相处,而不是他会和祁元好好相处。   “k……别给我动手动脚的!”祁元应激反应一下子拍开明昭的手,力道没收着,清脆的啪一声引得辅导员注目。   “祁元!”辅导员严肃喊了他的名字。   明昭嘴角轻微勾起计划达成的弧度。   果不其然,辅导员对明昭和蔼道:“你先回去吧。”转向祁元又严肃着脸,“你得留下来。”   祁元瞪大眼:“凭什么!”   明昭十分懂事地和辅导员告别,转身时附赠一个只有祁元能看见的嘲讽的笑容,出去前还贴心关上门,将辅导员对祁元的一顿输出关在门内。   他半倚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联想到祁元憋屈的表情,眉眼愉悦地舒展。   祁元聪明了一点,但还是没聪明到哪去。   祁元过了很久才被辅导员放出来,被叨叨这么久,他脑子里都还环绕着辅导员365°无死角的循循教诲,脸色麻木。   从前怎么没觉得辅导员这么能说?   祁元掏掏口袋,拿出一颗薄荷糖拆了包装往嘴里扔,咯吱一声咬碎,光看表情不像在吃糖,反而像咀嚼仇人的名字。   他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喜欢吃糖,糖分有助于他思考。   清凉的薄荷味让祁元脑袋勉强冷静下来,至少不会现在去找明昭拼命。   他就说这狗东西心眼多得很!算计他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听辅导员训话!   祁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近期明昭这种恶心人的操作变得越来越多。   靠!神经病!不会真以为他不会报复回来吧!   “该死的明昭,别让我抓到你!不然你死定了!”祁元咬牙切齿,手上的塑料糖纸捏得簌簌响,离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气急败坏。   明昭今天又戏耍祁元一番,心情不错,可很快就接到一通电话,脸色沉下来:“你说什么?”   明昭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候着管家一人。   他快步进去,望着明老爷子虚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明昭突然就发现,爷爷也老了,头发花白,眉宇间镌刻着深深的沟壑,也不像从前那样高大,精气神不再。   “怎么回事?”明昭握住明老爷子另一只没有在打吊针的手,紧紧盯着人。   管家叹息一声:“老爷子的身体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不是太好,他还不让我告诉你,今天在花园里散步时,突然就晕了过去。”   “医生怎么说?”   管家突然就沉默了。   得不到回答明昭眼神锐利刺向他,声音不大,却让人不敢不答:“说。”   管家垂下头:“医生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年轻时候那些病痛终于压不住找上门来,老爷子现在的身体亏损的厉害,还说按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就像破了洞的瓶子,补多少它就会漏多少。”   空气一下子寂静凝固。   管家不敢抬头看明昭的表情,他知道大少爷和老爷子的关系有多好,现在发生这种事,管家心里也难受。   出乎意料,大少爷的声音很冷静:“医生有什么治疗方案?”   管家摇摇头:“暂时没有,不过他们已经召集医生开会,应该不久就会出结果。”   这个回答没有让明昭满意,他望着明老爷子沉睡的面容,替他掖掖被子,沉默不语,管家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   病房里只剩下明昭和明老爷子两人。   明昭握着明老爷子的手:“难怪你前几天不让我搬回去,原来是怕我发现你的病。”   一个瞒着病情,一个瞒着异变,祖孙俩在这种事情上依旧很有默契。   明昭持久望着明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瘦了许多的脸,像是座雕塑,无声凝视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明昭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罕见地茫然,思绪放空,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敲门进来道:“大少爷,你该吃点东西了。”时,明昭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他点点头,接过管家带来的午饭,吃完后突然问道:“他知道了吗?”   明昭的表情很冷淡,没有指名道姓,管家还是一瞬间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明振德:“还没有。”   管家也是有一点私心的,他在明家这么多年,始终是明老爷子最重要的心腹,对老爷子忠心耿耿。连带着对明老爷子看中的继承人——大少爷明昭,也是爱屋及乌,私下里已经把他当未来的明家掌权人看。   对明振德这个明老爷子的二儿子,反而是恭敬有余,信任不足。   为了防止明老爷子晕倒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闹出什么事情来,管家第一时间选择把事情瞒下,只告诉了明昭这个消息,等明昭过来再做决定。   明昭点点头:“很好,继续瞒着他,等爷爷醒来后再说。”   “我明白。”   明昭在医院守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去上课,而是向辅导员请了假。   第二天祁元正好有一节课和明昭他们班一起上,一大早起来脸就臭臭的,把小胖子和范毅两人吓一大跳,纷纷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惹老大生气。   祁元走近,小胖子想也不想直接闭眼弯腰大喊道:“老大,对不起!”   祁元还在给自己做见到明昭那张脸的心理准备,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喊,愣住:“你做了什么吗?”   小胖子手指揪住衣角:“我、那天被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堵着要我告诉他们你和明昭之间发生了什么……”   祁元更疑惑了:“我和明昭之间还能发生什么?不都来来去去那些看不顺眼的事?”   小胖子:“我就是怕他们在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跑去围堵老大你了。”   祁元摆摆手:“不会,他们不敢。”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把迟乐志两人看在眼里。说到底,他真正当做对手的只有明昭一个,其他两人只能说是凑数,没有明昭他们不成气候。就算哪天被围堵了,祁元也能打败他们脱身。   深吸一口气,祁元踏进教室,眼睛首先在教室里扫一圈,等找到明昭坐在哪里他就离他坐的远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扫了这么一圈,竟然没见到人影?   祁元不确定,再看一遍,确实不见明昭,反而在角落头找到迟乐志两人玩手机。   “老大?”范毅在身后疑惑地喊一声。   祁元回神:“没什么。”   三人在教室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祁元坐下仍疑神疑鬼的,盯着教室的门,担心明昭什么时候出现。   结果直到上课铃响了,也不见明昭进来。   祁元仍在疑惑着,突然手机一振,收到来自路修远的消息。   “明老爷子住院了。” 第19章 医院   明老爷子住院了?难怪明昭今天没来。   都是一个大院里的人,祁元也见过明老爷子几次,非常敬佩他。一方面是因为老爷子战功赫赫,为国家流过汗流过血,另一方面是因为明老爷子是唯一能制住明昭几分,同时也是明昭最尊敬的人。   抛开祁元和明昭个人恩怨不谈,祁家和明家算是交好的家族。得到明老爷子住院的消息,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探望一下。   回家的时候,祁元和一辆黑车擦肩而过,驾驶位明昭的爸爸笑容满面,副驾驶位和后座似乎还坐着人。   祁元的疑惑在见到爸妈时终于问出来:“明老爷子都住院了,怎么我看他儿子还很高兴的样子?”   祁昊东给老婆削着苹果:“听说明振德和老婆孩子要去旅游。”   祁元震惊:“他不知道明老爷子住院了?”   祁昊东把苹果削成小块,喂到萧敏嘴里:“他不知道,准确来说,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明老爷子地位高,住院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影响甚大,所以现在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个消息。”   祁元灵机一动:“但他是明老爷子现在唯一的儿子,还可能是以后明家的掌权人,这种事情,他不应该不知道,除非,有人特意对他瞒下消息。”   这个人是谁,祁元不作他想,除了明昭,还能有谁。   祁昊东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被故意隐瞒的。”   他感叹道:“之前只知道明老爷子很看重他的大孙子,没想到这么看重,看着像是要直接越过明振德将明家交到明昭手里。”   对于这种情况,祁昊东乐见其成。   和祁元和明昭不对付一样,祁昊东对明振德也没什么好感。明振德那人,不见有几分像他大哥一样的血性,净是商人的虚伪逐利。   祁昊东:“我看整个明家,明昭和他大伯最像,明家交到他手里至少比交到明振德手里要好。”   “爸,你认识明昭大伯?”   祁昊东乐了:“嘿,怎么不认识,当初我和他还是同学呢。”只可惜,天妒英才。   这件事祁元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没见过明昭的大伯,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军部的明日之星,单兵作战能力强悍,最后牺牲在任务途中。这样一个为国捐躯的光辉人物,正常人听到都会肃然起敬。   因此祁元更加无法认同他爸那句“明昭和他大伯最像”,明昭虚伪做作,根本没办法和他大伯相比。   祁昊东瞥了祁元一眼:“不过,你的消息哪来的?从那位路队长那里知道的?”   祁元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之意,立即肃着脸:“祁昊东同志,请不要向我打探任何关于国家机密的事。”   祁昊东讪讪收回视线,嘟囔:“臭小子,也不知道路队长怎么会找上你。”   天灾未来会降临的事现在还属于绝密,因此为了救世而提前设立的特殊部门异管局连祁昊东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个很重要的部门。   儿子被国家招揽,祁昊东脸上有光,可惜因为是特殊部门,又不能在同僚面前吹嘘一番。   被儿子毫不客气戳穿他那点小心思,祁昊东恼羞成怒:“反正你也知道明老爷子住院了,我和你妈这段时间很忙,干脆就由你代表我们家去探望一下。”   他拍板决定,萧敏全程旁观父子俩“交战”。   祁元:“我不同意!”   祁昊东装作听不见:“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经过一天半的昏睡,明老爷子终于悠悠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大孙子冷淡的脸。   明老爷子:……   有点心虚。   明昭扶着他坐起来,喂他喝了点水,然后喝了碗白粥,全程不发一言,沉默的模样令明老爷子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我也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   “这次?”明昭意味不明研磨这两字。   明老爷子又咳了一声,明昭放下碗,清脆的碗身和桌面碰撞的声音令明老爷子心里一跳。   明昭双眼望着他:“如果不是这次,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   连您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明老爷子叹口气:“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告诉你也是让你徒劳担心。”   “徒不徒劳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您只需要告诉我事实。”   明老爷子亲手将他养大,怎能不清楚明昭的性子有多固执,说一不二,从小就有主见,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撼动他的想法。   因此和明昭僵持一会后,他终于无奈道:“我也是上次体检才发现身体状况变差了,没打算瞒你多久。”   “平时有什么不舒服的?”   明老爷子见彻底瞒不下去了,便老老实实全告诉了他。   明昭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沉默许久,最后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喂明老爷子喝白粥。   明老爷子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但能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颇有些欣慰和庆幸。   明昭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同理心比别人低很多,他的父亲因此惧怕厌恶他,心安理得地将妻子过世的错误按在他头上。   明老爷子还记得那天,房门打开,他看见小明昭就站在墙边,手里还捧着那只死去的鸟儿,乌黑的大眼睛直盯着他,很安静,没有惊慌害怕。透过那双眼睛,仿佛他整个人都被看穿,心里油然而生不安感。   但是明老爷子没办法放弃他。   这是他的孙子,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小明昭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他的父亲又厌他至极,如果自己再不看顾点,小明昭无法在这个家正常生活下去。   所以明老爷子向小明昭伸出了手,言传身教十几年。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放弃小明昭,事实证明了,这孩子内心还有柔软的地方,只要你真诚对待他,他也会真诚对待你。   明老爷子目光慈祥,止住明昭喂粥的动作,拍拍他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我从来没有后悔亲自抚养你。”   明昭手一顿,低低应了声:“我知道。”   明老爷子精神不济,说了会话后又睡下。明昭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下楼到医院的花园里逛,放松一下心情。   今天的天气很好,花园里有不少家属陪着病人散心,或是坐一旁聊天,或是推着轮椅慢慢地走。   医院见惯了生老病死,明昭从病房出来,见到的大多是痛苦麻木的神色。在这座生机勃勃的花园里,倒显出别样的温情。   阳光,微风,花香,低语。   明昭坐在一旁的木质长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打下细碎的光斑,两个剃着光头,穿着病服的小朋友嬉笑着从他面前打闹而过。   明昭目光追寻着他们,看到他们一个没注意,撞上一双大长腿。大长腿的主人纹丝不动,他们反而被撞倒在地,懵了一下,痛感上来了闭眼就是哇哇大哭。   哭声震响了整座花园,人们纷纷看过去。   “谁家孩子哭了?”   “家长呢?家长在哪里?还不抱着哄哄?”   大长腿蹲了下去,将两个小孩子扶起来,隔着长廊和花坛,明昭听不清楚大长腿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子在说些什么。   小孩子的哭声很快止住,小手握拳揉揉通红的眼睛。   大长腿从口袋掏出两颗糖,一人一颗。小孩子欣喜接过:“哇,是橙子味的!”   “我爱吃草莓味的!”   两个小孩子高兴得叽叽喳喳,伸出双臂小小的身子抱住大长腿,甜甜地笑:“谢谢大哥哥!”然后又跑走了。   小孩子是花园的精灵,所有人都面带笑容和蔼地看着他们嬉闹。除了明昭,他的目光很自然地从小孩子过渡到大长腿的面孔上,尾指不经意向内蜷缩一下。   那张脸他过分熟悉,脸上的神情却是陌生的。眉目柔和,嘴角还噙着笑,站在原地看小孩子跑远。   祁元转头,眼睛随意扫了一下周围,立即捕捉到坐在长椅上的人的视线。   “明昭?”   他的表情瞬间变了,柔软褪去包上坚硬的棱角,像刺猬竖起浑身防备的刺,薄唇紧抿。   分明刚刚还不是这样。   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明昭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念头刚起,他又被自己逗笑,还能为什么?因为祁元讨厌他。   但为什么祁元能对着小孩子笑?   明昭往后一靠,若有所思:“你喜欢小孩子?”   他出乎意料第一句不是挑衅,祁元摸不准他现在的想法,更加警惕:“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明昭懒洋洋地将双臂搭在椅背上。   他此时的表情堪称平和,配上从他嘴里出来的公平两字,惊得祁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昭视线却已经下移落到他手上提着的水果篮和礼品袋上,来到医院,除了看病就是探望病人,祁元明显是第二种。   明昭没听说祁元身边有什么人生病住院了,他也不关心,只是移开目光淡淡道:“你该走了。”   这绝对是这么多年来两人相处最平和的一次,或许是明老爷子住院,明昭提不起心情和祁元针锋相对,仁慈地放了祁元一马。   明昭在花园里坐了半小时,等上楼去,明家请来的保镖认真地守在门口,见他上来点了下头。   明昭开门,门推开一条细缝,隔音良好的病房里面所有声音扑面而来。   “明爷爷,我跟你说,明昭这小子在学校里最装了。”   “是吗?他在学校里怎么样?再多说点给我听听。”   病房里面一个告状告得兴起,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被议论的人不是明昭自己的话,明昭便也随他们讲了。   门彻底推开,坐在病床上的明老爷子和病床旁坐着的祁元齐齐投来视线。   祁元随意挥了一下手:“哟,回来了。”   明昭:…… 第20章 探望   明昭眼睛浮上冷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当然是来探望明爷爷的。”祁元满不在乎,转过去继续和明老爷子说话,“刚刚我和明爷爷聊得很好,明爷爷,你说是吧。”   明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是的。”   聊什么聊得很好?吐槽他?   明昭指着没关上的大门:“你现在应该聊完了吧,出去。”   祁元冷笑:“呵,凭什么,我是来探望明爷爷的,你说的话不算,要明爷爷说的才算。”   他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屁股都不挪一下。   明昭看向明老爷子:“爷爷,让他出去,他吵到你静养了。”   祁元同样不甘示弱道:“明爷爷,别听他的,他就是嫉妒我和你聊得好。你知道的,他一直很讨厌我,上次还把我的手弄断了。”   明昭没想到祁元这么有胆子当着他的向明老爷子告状,面上覆盖一层寒霜:“祁元!”   祁元眸光一闪,揪住他这一声倒打一耙:“你太大声了,安静点,别吵到明爷爷。”   明老爷子乐呵呵看着他们斗嘴。   祁元这孩子他认识,见过好几次,听说过他和自家孙子不对付。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两个小孩子闹不愉快,他还想着也许长大点关系就会好了,毕竟祁家和明家也是交好的家族,两家子弟闹不愉快不太说得过去。   没想到这一闹,就是十几年。   每次提起祁元,明老爷子发现自家孙子总会容易情绪化,情绪波动比较大,直白地向明老爷子表达他的不喜。   小时候这样子的明昭表情生动,小大人似的皱眉抿嘴,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睛直盯着自己,明老爷子竟有种他在向自己撒娇告状,希望明老爷子为他撑腰的感觉。   很少能看到孙子这一面的明老爷子嘴上附和,实际心里对祁元好感度不低。   后面明昭长大,情绪越来越内敛,明老爷子偶尔还会提起一句祁元,看着孙子反射性皱眉,越发好奇祁家那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能让孙子一直打破平静面具.   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细聊,今天祁元代表祁家过来探望他,聊了一会,明老爷子就敢肯定这是一个好孩子,双眼明亮真诚,气质沉稳大气,是他年轻时候最喜欢带的那种兵。   明老爷子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这样性子的人,怎么会和明昭吵吵闹闹十几年。   还没见识过两人平日那种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状态的明老爷子嘴上不说,实则心底已经悄悄把天平稍微向祁元那边倾斜一点。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自家孙子什么性子他很清楚,明老爷子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明昭没有错。   明老爷子:“明昭,坐下吧,我也想让祁元陪我说说话。”   他一觉睡醒后精神充足,和祁元聊一会天心情愉悦,看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明昭还是不赞同祁元留在这里,但明老爷子开口,他也只能默认。   在病房里扫了一圈,祁元将唯一一把椅子霸占了。明昭走过去踢踢凳脚:“我的椅子,让开。”   祁元身下震了一下,不让开,反问:“你的椅子?写了你的名字?谁坐就是谁的。”   “好了好了。”明老爷子还是第一次打圆场,制止两人继续吵下去,直接道,“明昭,你去找护士拿过一张椅子。”   见明昭站着不动,他虎目一瞪:“不去?”   明昭在心底无奈叹口气,不知道祁元到底说了什么把明老爷子的心都笼络过去,看在明老爷子的面子上,他面无表情离开病房。   关上门,两个保镖还尽职尽责守在门口。   明昭:“里面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其中一个保镖回答:“半小时之前。”   那就是从花园离开后,祁元直接上来了,并不是他想的去看望别人,祁元的目标就是明老爷子。   回想起祁元离开前有些古怪的脸色,明昭十分肯定他就是故意不说来探望的是谁。   “为什么不拦着他?”   两个保镖互相对视一眼,老实回答:“我们刚开始有拦着,但后面老爷子醒了,让人进来。”   还是明老爷子把人放进来的。   明昭不清楚明老爷子什么时候对祁元感兴趣了,吩咐两个保镖:“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先报告给我。”   第一次对明昭大获全胜,祁元说不出的兴奋,面对明老爷子这位压得住明昭的长辈内心更加尊敬了,想争取借着老人家的势让明昭多吃几次瘪。   他从刚刚的谈话中就看出明老爷子对明昭在学校的日常很感兴趣,因此话题也是往这方面引。   料着明老爷子应该也不是很想听自己说他孙子的坏话,祁元遗憾将满肚子的怨言憋回去,绞尽脑汁想想明昭其它方面的事:“明昭他,在学校人缘还挺好的,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因为他会装,明明都不耐烦了还是装着老好人的样子。   “他成绩也不错,经常拿奖学金。”   两人经常争年级绩点第一第二名,祁元曾经最朴素的愿望就是明昭考前忘记带笔。   干巴巴的两句,祁元一时想不出其它好话,对着明老爷子期待的眼神,憋了半天,硬是挤出一句:“呃,他长得也还不错。”   这句说出来祁元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理解自己怎么会说这种看上去好像对同性样貌感兴趣的话,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明昭确实长得好。   明老爷子有些骄傲地点点头:“那孩子长得像他大伯,他大伯当年也是军中最俊的那一个。”   提起长子,明老爷子总是又骄傲又心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见到明昭那张和长子相似的脸,也得以抚平些许。当年他执意亲自抚养明昭,也是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原因。   明老爷子知道这样对明昭或许不是很公平,因此从没有说过这件事,在那以后也是时刻警醒自己要将他和长子分开来看。   逝者已逝,明昭就是明昭,不是什么其他人。   或许是病了一场,面对祁元这个外人,明老爷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明昭那孩子也像他大伯一样出色,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这段时间听了两次这样的话,祁元不敢苟同。   明老爷子笑眯眯的,突然问道:“所以你们之间是因为什么闹矛盾?”   这句话来得突然,祁元对上明老爷子泛着精光的双眼,暗自心惊不愧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人。   明老爷子抓起祁元的手,和蔼地拍拍:“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明昭欺负你了?”   既然明老爷子都这么问了,祁元也不憋着了,一股脑将他和明昭之间那些恩怨说了出来。   明老爷子叹为观止,在祁元的倒苦水中,第一次知道原来明昭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   因为不想和祁元同桌,故意跑到老师面前说祁元不喜欢他。   被祁元压着打,生闷气,第二天偷偷在祁元课本上画乌龟嘲笑他,被祁元发现后又是一顿怒打。   不小心掉进泥坑里,祁元在旁边嘲笑他,他就一把将祁元也扯下来,两败俱伤……   这些发生在很小的时候,明昭身体还没现在这么好,和祁元打闹十次有六七次都是被祁元压着打。   祁元的话唤醒了明老爷子的记忆。   难怪从前有一天放学回来,小明昭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精致的脸上好几道泥印,小脸冷淡又坚定道:“爷爷,给我找一个教练吧。”   现在仔细想想,小明昭脸上的表情不该叫冷淡,应该叫郁闷和生气才对。   明老爷子从明昭那里看到过最多的表情就是冷淡,小小年纪情绪就非常稳定。而能让明昭情绪如此外露的,除了祁元,明老爷子还没见过其他人。   不打不相识。   这一刻,明老爷子非常乐观地想,他的观点和祁昊东不谋而合。   等等,他之前还想着等他走后没有人能约束明昭……   明老爷子双眸一凛,精光熠熠,看向祁元的目光越发慈和,简直要将祁元看作亲孙子一样。   祁元浑然不知,全身一寒,目光陡然警惕地四处看看,一定是明昭在背后算计我。   正巧这时明昭也回来了,一言不发,搬着凳子就坐到病床的另一头,冷脸抱臂看着他们说话。   祁元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看什么看!   明昭做口型:“赶紧滚。”   空气中电闪雷鸣,火花四溅,如果是迟乐志他们在,一定会默契地退后一步,留出战场给两人。   偏偏这里只有明老爷子,见到明昭进来后,目光始终不自觉地放在祁元身上,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其实明老爷子之前也见过迟乐志和粽子两人,然而遗憾发现,他们很听明昭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将来有一天如果明昭走错了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将明昭拉回正途。   这时祁元突然出现,能力强,人正气,有丰富的和明昭对抗的经验,对自家孙子来说可能还是特殊的一个人,种种条件加在一起,明老爷子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依旧心动了。   他殷切抓住祁元的手:“祁元啊,以后多来陪老头子聊聊天吧。” 第21章   “不行,我不同意!”明昭第一个沉脸反对,老爷子一反常态,他不清楚原因,但凭直觉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祁元自己也还懵着呢,不懂明老爷子怎么看着对他一见如故的模样。听到明昭反对,他摇摇头,把那些疑惑清出脑内。   不管了,先膈应明昭再说。   祁元笑道:“好,那日后我就来打扰了。”同时余光挑衅地瞥向明昭。   见他仗着明老爷子嚣张的姿态,明昭垂眸,触手蠢蠢欲动。   明老爷子和祁元相处得亲亲热热,反倒把他这个亲孙子衬得像外人一样。   爷爷不是这种随意会对人好的性格,他对祁元有欣赏,但也绝不会到这种地步,除非祁元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去做。   祁元彻底无视掉一脸沉思的明昭,自顾自拆掉果篮的包装,拿了个苹果出来削皮,笑着对明老爷子道:“明爷爷,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好好,有心了。”   祁元的手很稳,苹果皮被一圈圈削下,连续不断,细心地将苹果切成小块。   明老爷子吃了一小块后连连点头:“嗯,很甜,你挑水果的眼光很好。”   坐在一旁的明昭:……爷爷,戏有点过了。   他直接站起来下逐客令:“祁元,你该走了。”   祁元很想再讽刺他一句,可惜他看清了明老爷子眉眼间些许疲惫。老人大病一场,即便休息过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祁元难得不和明昭呛声,只看着明老爷子道:“明爷爷,我先走了,到时候再来看你。”   “这么快啊。”明老爷子有些不舍,好歹还知道过犹不及,“好,我让明昭送送你。”   转头对明昭道:“去送送人家。”   明昭看向祁元:“确定要我送?”他尾音上扬,语调含笑,不是调侃,而是隐隐的威胁之意。   祁元吃软不吃硬,方才还觉得这个提议恶心明昭也恶心他,现在顿时改了主意:“谢谢明爷爷。”   他看着明昭,眼神似笑非笑:“走?”   明昭眯眼,很好,祁元总是有这种轻易惹他生气的本事。   不管怎样,在明老爷子面前他们还是勉强维持了和平,明昭亲自把人送出去。   病房门关上那一刻,明昭迅疾出手掐住祁元脖子撞向墙壁,祁元丝毫不退让,右手成刀砍向明昭关节处。   两人竟就这么隔着一扇门打起来了。   两个保镖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要上前帮忙,被明昭一个眼神震在原地,迟疑地看着两人有来有回,明昭逐渐占了上风。   祁元吃力地应对明昭的攻击,愈发肯定明昭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类。那样惊人的力道,只有天生神力能够解释,然而祁元比谁都清楚明昭根本没有什么天生神力。   这么多天他都在观察明昭,硬是没抓住他的把柄,除了力气异常这一点外,明昭身上没有任何破绽。   找不到证据,单凭祁元的推测,即便有路修远为他作保,上头也无法轻易答应他们将抓捕明昭的计划提前。   明昭身后站着的是明老爷子,一位真正的开国元勋,没有确切证据,他们也不能随意对待功臣之后。   明昭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对祁元展现他的实力。   他逼近祁元,一招擒拿手利索制住他,靠近,语气凉凉:“下次不要再来了,知道吗?”   他单手强硬抬起祁元的下巴,从高处俯视他倔强的双眼,微笑:“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你执意要试探之前,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担起后果。”   他这句话像是在说探望明老爷子这件事,又不止在说这件事,意有所指。   两个保镖听得迷糊,唯有明昭他们自己知道在说的究竟是什么。   祁元捏紧拳头,眼神变冷,明昭这是在威胁他,如果再试探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不保证。   看着明昭嘴角惯常的弧度,祁元真想一拳揍他脸上。   他是这么容易受威胁的人吗?   祁元深吸一口气,大喊:“明……唔!”   明昭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祁元瞪大双眼,怒视他。   明昭垂眸,笑意不达眼底:“小声点,别吵到我爷爷休息了。”   怎料祁元的目标并不是吵醒明老爷子,他迅速出手,快准狠地薅了一把明昭的头发。怀着报复的心情,他微妙地幸灾乐祸,祈祷这一把最好能把明昭抓得秃头。   手已经抓上明昭头发,明昭也做出应对,手刀击在祁元小臂处。   祁元忍着痛硬是揪了头发下来。   双方都后退一步,祁元低头看自己抓到的头发,靠!狗东西发质这么好?!他抓了一大把,结果就只有几根头发!   祁元只能安慰自己,有头发总比没头发好,不着痕迹地将头发塞进口袋,准备后面拿去给异管局里的研究人员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头发检测出明昭变了个物种。   他赶在明昭开口前,后退一步,抬起下巴:“这次就先放过你。”话很嚣张,走时脚步却有些急促。   明昭望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闪。   保镖担心问道:“大少爷?”   明昭转身:“下次这个人再来,拦住他,不要让爷爷知道。”   顿了一下:“实在拦不住再来告诉我。”   明昭盯着保镖双眼:“记住,是每一次,不管拦没拦住,都要告诉我。”   面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威势迫人的雇主,保镖们丝毫不敢看轻他,低头,额头冒出冷汗:“我们明白了。”   明昭这才收回视线。   他和祁元的关系,就如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强劲撕扯,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都是交锋试探。方才在病房中,祁元看似在和明老爷子说笑,实则余光总会瞥向他,绷紧神经。   明老爷子评价祁元目光清正,当祁元专注注视一个人时,会带来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整个人仿佛在他眼里无所遁形,无法对着那双眼睛说谎。   当他的视线一直跟随明昭时,眼睛就像在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别想隐瞒,别想说谎。   一般人只稍被他注视片刻,就会不自觉眨眼睛,眼神游移,久一点便会慌张,心虚,冒冷汗。   明昭不同于一般人。   他的目光总会擦着祁元的眼睛过去,若有似无,蜻蜓点水,仿佛挑衅,仿佛轻蔑。他不用专门去和祁元对视,只需如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侧脸,后背都能感受到祁元正在看着他。   异常专注的视线,能最大程度挑弄起生物体内追求刺激的本能。   你想看到什么?你能看到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什么?   想要知道,就尽全力表演给我看,吸引我的注意。   只属于两人的剧场,黑暗的环境,明昭坐在观众席上,作为在场唯一的观众,饶有兴趣看着舞台上被一束灯光笼罩,丝线缠身挣扎不能,怒视着他的祁元。   一人在上,优雅端正。   一人在下,狼狈不堪。   来,告诉我,你还有多少本事。   明昭不觉得自己这是傲慢,这是实力带来的自信。吞噬掉无头学长后,他已有三条触手,力量也是翻倍增长,以至于他最近的难题是如何将这份力量控制在不会影响生活的正常范围内。   刚一交手,他便发现祁元也有了进步,堪称神速,然而那只是对正常人来讲,对明昭而言,仍然不够看。   他很好奇在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祁元和他背后的人还能有什么招数。   明昭可以接受祁元他们采用各种方式来试探他,但绝不能接受祁元通过明老爷子来接近他。   如果祁元越过这条线,他也不介意提前结束演出,解决掉他。   触手在体内兴奋得乱晃,恨不得本体赶紧行动。   明昭脸色如常进了病房,明老爷子有些困顿,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对他道:“祁元那孩子走了?”   “走了。”明昭坐下,随手将祁元削好的苹果丢进垃圾桶。   明老爷子:“好端端的你怎么丢掉它?”   明昭:“不干净。”他让保镖进来,将祁元带来的东西都处理干净。   “等等!”明老爷子沉声,保镖停下动作,“放下,出去。”   保镖有些犹豫地看向明昭,明昭点点头,他才放下离开。   明昭转头看向明老爷子:“爷爷?”   明老爷子肃着脸,是明昭见过很多次的教育他时的姿态,以至于明昭不自觉就端正身形。   明老爷子褪去亲切的面容,换上刚肃的表情:“祁元是代表祁家过来探望我的,我问你,我有教过你可以随意处理客人的好意吗?”   “没有。”   明昭诚实回答,明老爷子脸色稍缓。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很喜欢祁元那孩子,我想多邀请他过来陪陪我,你觉得可以吗?”   明老爷子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直盯着他。   明昭:“不可以。”   “什么?”明老爷子一愣,没想过明昭真的会反驳他。   明昭起身扶着他躺下,盖上被子,眼眸半垂:“爷爷,你现在需要静养,我不会让多余的人来打扰你休息的,你放心。”   “你说的什么话?”明老爷子气笑,“你的意思是,在我病好之前不准备让我见任何人了?”   他脸上隐隐有了怒色。   明昭完全不害怕,点点头:“没错。”   “爷爷,你先休息吧。”   明老爷子知道明昭性子固执,这份固执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更加头疼:“明昭!”   明昭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让他躺下:“爷爷,你需要静养。”   “好好休息,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 第22章   住院几天,明老爷子的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但是关于治疗方面,医生也只给出保守的休养方案,其中的意思很委婉。   明昭连续好几天面无表情,身上的冷意令人退避三舍。   明老爷子反倒很看得开:“我都这把岁数了,能活一天是一天。”   年轻时候为国家奋斗时他不怕死,现在年老了面对死亡威胁,他依然不怕死。   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自家孙子。   明老爷子不甘心地试探明昭:“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有点无聊,想叫祁元那孩子过来陪我说说话……”   “不行。”明昭拒绝,站起身,“爷爷,上完课我会过来陪你。”   明老爷子:“我不想和你聊。”   明昭淡定道:“那我就叫管家来陪你,或者是保镖?”   明老爷子嫌弃地挥手:“走走走!别在这气我了!”他翻个身,背对明昭,拒绝再和他说话。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病房门关上,明老爷子侧着耳朵确认明昭是真的离开后,哼笑一声坐起来,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是之前管家送饭来时他瞒着明昭让他拿来的。   明老爷子戴上老花镜,准确无误地从通讯列表中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喂,祁元啊,过来吧,明昭已经走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另打了个电话:“可以行动了。”   病房外,管家面带微笑从转角出来,走到两个保镖面前道:“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了。”   保镖:“可是大少爷让我们一定要在这守着。”   “有我在就行。”管家笑眯眯地提醒道,“别忘了真正雇佣你们的是谁。”   这就告诉他们是明老爷子的意思。   前有大少爷警告,后有老爷子威胁。   两位保镖:左右为难。   成功把保镖支走后,没过多久,祁元就从另一边电梯匆匆赶来,谨慎地望望走廊两侧,和守在门口把风的管家互相点点头,开门进去。   明老爷子见到祁元过来很是高兴:“你来了,快坐。”   “明爷爷,你身体好点了吗?”祁元经过这堪称特务接头的一系列操作后,终于坐下来,关心问道。   “好点了好点了。”明老爷子笑呵呵,“过不久应该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   祁元松了口气,以为明老爷子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那天他回去异管局,将明昭的头发给研究人员检测。检测需要花费点时间,他在一旁等候的时候和路修远聊天,其中便聊到了明老爷子。   祁元吐槽道:“也不知道明老爷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明昭这种孙子。”   祁元在明老爷子身上只感受到善意,态度亲切,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随和的老人。   吐槽过后他又冷笑道:“明昭还以为只有他会告状呢,下次他再惹我,我就让明爷爷治治他。”   路修远在旁边听着,情绪有些微妙。   他招揽祁元进来后,每天都能从祁元这里听到不同的关于明昭的内容,在心中逐渐丰富明昭的人物形象,和未来他认识的混沌有重合的部分,但更多的是作为人的形象。   混沌这时候还是人类啊。   路修远有些恍惚,绷紧的心稍稍松懈了一点。   他重生回来后,需要做的准备太多太多,异管局的重担完全压在他身上。他一边需要警惕担心混沌有所动作,另一边又要建设异管局,在全国各地寻找前世那些熟悉的队友,集结一切对付混沌的力量。   过大的压力常常令他梦到前世死前见到的混沌,可怖怪异的SSS级天灾触手遮天蔽日,天塌地陷,大火燎原,海水倒灌,触目惊心的红色,队友们躺倒地上,了无生机。   他无力跪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只凭着意志力支撑自己不能倒下。   无焦距的视线中央,一切的中心,混沌的人型居高临下望着他,犹如神祗般傲慢。   祂似乎在说些什么。   路修远努力睁大眼睛去看祂的口型,辨认许久才发现他说的是——   “路队长?”祁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路修远骤然回神。   “抱歉,刚刚走神了。”   祁元摇摇头:“没事,不过路队长,你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吗?”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应该说是,紧绷?   路修远:“我只是觉得你口中的明昭和我见到的混沌差别很大。”   “很大?不过这也正常,明昭和混沌本来也不算一个人。”   路修远一顿,看向祁元的脸,极其平静,理智:“你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祁元:“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明昭,和未来的明昭,不能相提并论。”   他冷静客观分析:“明昭他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做,不是吗?否则上面怎么会一直没有命令?”   祁元敏锐指出上面的犹豫。从他提议提前将明昭捉捕,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上头迟迟未能做出指示。   “所以你觉得不能捉捕混……明昭?”   “从我个人来讲,我肯定是希望明昭越倒霉越好,必须把他抓起来关个十天八个月!”祁元恶狠狠道,这时候他脸上让路修远心惊的那种神性也被打破,变得鲜活。   “不过从理智上来说,我跟踪观察他这么久,都没发现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法律来说,他现在是无罪的。”   路修远深深看着他,把人看得茫然,突然道:“我好像知道混沌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面前的祁元,日渐成熟的轮廓,眉眼间还停留着意气风发,即便很讨厌一个人也能抛开情绪理智看待,相信国家的法律,相信正义,内心坦荡光明。   一听到喜欢这个词,祁元就像炸毛的猫跳起来,拔高声音:“路队长!我都说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明昭根本不可能喜欢我!”   路修远摇摇头,肯定道:“没有弄错。”   祁元不知道他的肯定到底从哪里来,只是连连后退几步,双手交叉护卫在胸前,警惕道:“你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你们那种胡来的计划的。”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祁元在心中无力翻着白眼,今天又听到恶心的话了,晚上回去一定要洗洗耳朵。   路修远嘴角轻微勾起,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明昭对他爷爷怎么样?”   说起正事,祁元正色起来:“明昭是由明爷爷一手带大的,所以他对对明昭来说很重要。”   “我记得明老爷子是在半年后去世的。”   两人对视一眼,祁元脱口而出:“天灾降临之前?”   他面色严肃:“那有没有可能明昭就是因为明爷爷去世了,所以才……”   他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很明确。   路修远:“我们也有这个猜测,混沌出现之前的资料还是太少了,因此我们现在只能从现有情况去推测。”   他拍拍祁元肩膀:“我们会想尽办法试着帮助明老爷子延长寿命,在那之前明老爷子的情况需要你多注意,有什么情况尽快汇报。”   时间回到现在,祁元陪明老爷子聊了会天后,悄悄离开。   被支开的保镖回来,面对的只有管家笑眯眯的脸。管家随意吩咐两句,推开房门,进去前突然停下,转头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知道吧?”   保镖默默低头,手在背后握紧,裤兜的手机里发出去的短信已显示已读:“明白。”   低调的黑色小车靠边停住,车内明昭收起手机,后背陷在柔软的椅背上,注视着车外祁元在路口停住。   187的高个子,背脊挺直,在同样等红绿灯的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低着头,似乎在捣鼓手机。   绿灯亮了,他没走,而是接了个电话,风中模糊传来几个字,听不太清晰。   明昭垂眸,长睫掩住眸中深思。   前头司机通过后视镜小心观察他的神情,询问道:“少爷,需要跟上去吗?”   “不用。”明昭道,“回学校吧。”   当天夜里,明昭衣着整齐,没有半分要入睡的迹象,出现在锦江边,隐在黑暗中,遥遥看着祁元一行人讨论过后一个接一个入水。   祁元是最后一个,即将入水之前,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四处张望一下。   明昭静静不动,三条粗壮的触手蓄势待发,在黑暗中显出深沉的压迫感。   祁元没能发现什么,水纹在江上荡漾开,最后消失不见。   “他们想找的东西好像和我们相同。”四处空无一人,明昭对着触手说话,看起来十分诡异。   即便入了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明昭还是能闻到属于祁元的那股淡淡的味道,挥之不去。   从血肉骨头中透出来,仿佛连灵魂都浸染上的香气,一直吸引着触手。   今晚能找到锦江边,也是因为这道香气。   触手就像在祁元身上放了追踪器一样,无论祁元去到哪里,它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明昭一开始是讨厌这股令他失控的香味,今晚却发现好像也还挺有用,至少在他想找祁元麻烦的时候,能够轻松找到人。   宽阔平静的大江在月光下流淌着微光,晚风捎来潮湿的水汽。明昭来过这里好几次,始终没有找到最开始他吞噬的受污染的鱼类。   祁元一行人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显然不可能是为了夜游锦江。   明昭在江边蹲下,手指轻触凉凉的江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污染的气息。   江堤上,一个醉汉拿着酒瓶,跌跌撞撞地走路,酒水在他身后洒了一路,刺鼻的廉价酒水的味道。   醉汉嘀嘀咕咕,闷头喝下最后一口酒水,摇摇酒瓶,听不到声响,抱怨一声,随手就将酒瓶摔出去。   乓啷!玻璃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醒了醉汉,双眼朦胧,茫然地张望一下,没看到人,心神松懈,嘿嘿傻笑,又跌跌撞撞回家。 第23章   深夜,还是在水底,能见度极低,探照灯照不到两米外,全靠队友们一个接一个照明开路。   锦江是市内唯一一条大江,白天很多人在江堤上散步晨跑,岸边也整点坐着一排钓友,一呆就是一天。视线众多的情况下,祁元他们也不可能大白天地解决天灾,只能选择晚上没人的时候过来。   祁元下水最迟,因此坠在队伍后面。每个人背后都背着氧气瓶,他们今晚的任务是寻找并解决天灾“人鱼”,搜索范围过大,氧气瓶里的氧气耗尽后,他们会分批上岸更换氧气瓶。   祁元拨开江水,双脚上下缓慢摇摆游动,和前面的路修远比着ok的手势。   他水性很好,全赖于从前和明昭动手时不小心双双跌进水里,他不会游泳,差点淹死在湖里,醒来后已经躺在床上,听说是小区保安听到声音路过救起了他们。   为了防止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小祁元克服溺水的恐惧,拼命学习游泳。   祁元缓慢移动着,护目镜下的双眼仔细搜查天灾“人鱼”的踪迹。   来之前路修远已经将天灾“人鱼”的资料给他们传阅。未来会寄生大半个A市的S级天灾“人鱼”现在还处于蛰伏期,路修远估计其实力大概会在D级左右,特殊能力是隐藏气息以及寄生,因此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在江里搜寻,明昭敛着气息在后面跟着,入水那一刻他就发现,在水里他竟然丝毫没感觉到阻力,如同在陆地上一样自如,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还能在水底呼吸。   明昭目光望向在水里欢快搅动的触手,是因为这些触手吗?   他捏着触手若有所思,如果是触手的能力的话,好像也说得通,毕竟章鱼确实是生活在水里。   不过他的触手真的是章鱼触手?   明昭见有两名队员脱离队伍上岸换氧气瓶,想了一下,换个方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队员们上岸后摘掉氧气瓶,卸下重担,终于长长松口气。其中一人抱着胳膊摩擦两下,龇牙咧嘴:“天,江底可真黑,这样得搜到何年马月啊?”   听声音是个活泼的性子,另一个人听起来就安静细心一些:“我们手里有探测仪,应该过不久就会有反应。”   两人一边更换氧气瓶一边交流。   年轻一点的声音继续问道:“副队,你说按咱们的实力,对上天灾真的有胜算吗?我们都还没觉醒天赋呢。”   天灾?天赋?什么东西?   被叫做副队的男人:“队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要想这么多,有队长在我们前面,不要害怕。”   “那也是。”年轻声音重新振作起来,欢快道,“再来十个天灾,也不够队长打!”   副队有些无奈:“不要说这种话。”   两人边说着边又下了水。   从他们的话来讲,那个队长很强,明昭脑海里瞬间浮现那个站在祁元身边的男人的身影,应该就是那个人。   明昭没有和他交过手,但真交手他应该也不会落败,如果那就是祁元那边的最高战力水平,对明昭来说威胁性不大。   天灾听起来像某种灾害,可能指类似女鬼和无头学长这样的存在。   天赋听起来像什么特殊能力。   明昭想起自己吞噬无头学长后获得的空间,是类似这样的能力吗?   他继续跟上去,看到有的人手里拿着黑色探测仪,绿豆大小的绿光在幽暗的江底格外醒目。   绿光一直没变,触手也没感知到周围有任何污染的气息。   队伍稳定地向前进,明昭的目光放在队伍末尾的那道身影上,是祁元,他手里同样拿着一个探测仪。   明昭对探测仪有点兴趣,正思考着怎样将祁元的探测仪抢来,突然探测仪上的绿光变成一闪一闪的红光,大家都停住脚步,欣喜看着红光。   终于有线索了!   明昭轻挑眉,也在水里感知到一丝微弱的污染气息。看来这个探测仪确实能探测出污染,那天应该也是探测到无头学长才会赶来。   前面的人互相打着手势,是他们自己独有的暗号,明昭看不懂,但从后面的动作大概猜出是继续搜索,警惕的意思。   明昭今晚过来的目的是要在祁元手里抢走污染,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天灾,因此除了跟着他们外自己也没闲着,放开触手感知水里的气息。   红光只是闪烁了一会,又消失了。   不过大家并没有气馁,只要有线索,不怕找不出来。   队伍里的人氧气大都耗尽,两两一组上岸换氧气瓶。祁元估算自己的氧气还有一半,向路修远打手势表示暂时不用上岸换氧气瓶时,手上的探测仪突然间红光剧烈闪动。   刺眼的颜色在江水中频繁跳动,像是众人的心跳。大家逐渐向队友们靠拢,背靠背,面向外,气氛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明昭跟过去见到的那个年轻声音的主人紧张兴奋地朝队友们比划,被队友不轻不重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才安静下来。   水下谁也不能出声,只能依靠手势。   明昭清楚看到最前方的男人向众人比划了一套手势,看起来是队伍的领头人,也就是年轻声音口中说的很强的队长,包括祁元在内的众人都点点头,随后训练有致地散开。   这次是三人一组,共四组。每小组只留下一人打灯,剩下两人将灯光关掉,以此集中吸引注意力。   灯光减弱后的江里仿佛深渊,幽深静寂,只有头顶江面隐隐有光。   没有光,连前进他们都小心几分,提起十二分精神寻找天灾的踪迹。   身上出现触手后,明昭的身体也得到改造,像是进化一样,五感更灵敏,比如在这种黑暗环境中,他的双眼依然能清晰视物,祁元等人的模样,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再比如他能清晰感知到水流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水流速度加快,身边游过的鱼仿佛后面有某种大型捕食者追赶它们般疯狂逃窜。   有东西靠近了。   肉眼看不见,触手却张牙舞爪地膨胀开表示兴奋和愤怒。   那东西在哪里?   不只是明昭这么想,祁元他们也是摸不着头脑,灯光所过之处没有异常,探测仪的红灯依然在疯狂闪烁。   祁元面色凝重地看着探测仪上的数值,100,200,400,700,1300……以令人心惊的速度节节攀升,最后尘埃落地般停留在2400,D级天灾的污染值。   冥冥中有预感闪电般擦过脑海,祁元猛地瞪大双眼,冲众人疯狂打手势:“跑!它在下面!”   已经来不及了。   明昭想。   它已经来了。   江水骤然晃荡,江底无声无息潜伏着的怪物以不符合体积的迅猛速度冲上来,瞄准其中一个目标张开了长满锋利牙齿的巨口。   !! 第24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幸被瞄准的那人无声尖叫, 手脚扑腾努力逃走。   满满的危机感令人肾上腺素飙升,巨口近在咫尺,那人闭上眼睛, 以为就要逃不掉时。   一条结实的大长腿从侧面狠狠踢过来,正中怪物的腹部, 使它动作一滞。巨口咬空上下颚重重闭合,发出巨大响声,咬合力惊人,真被咬住身体能直接一分为二。   气流掀起江水, 冲击开祁元。而后路修远冲上来,张开手,火焰在他手中升起, 由一簇骤然膨胀成一大团金红色的火焰,在水中摇曳。   火焰点亮了众人的眼睛,也让明昭目光一闪, 直直盯着那诡异的在水中燃烧得旺盛的火焰。   水火不容, 是世人皆知的真理。水遇火会被蒸发成气体, 火遇水会熄灭,然而年轻队员口中的队长的火焰, 在江水中仍然能够燃烧。   如同神迹一样。   这就是天赋?   路修远的天赋属于序列04-火种,天赋级别为S级,只要能量足够随时都能召唤出火焰。   他手腕轻轻一抛,火焰飞向怪物,化为火蛇一圈圈缠绕住它的身躯, 越挣扎收得越紧,仿佛镶嵌在躯体上金红色的圆环,璀璨夺目。   怪物仰头哀嚎一声, 声音尖细,像冲击波一样冲击着人类大脑。   江水无情震荡,众人在冲击下身形不稳,互相搀扶着。   被火蛇缠绕住,怪物一时挣扎不开,炙热温度在身上留下一圈圈的伤口。众人围过来,灯光照在怪物身上,这才看清了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条鱼,准确来说应该是条人鱼。   只不过是鱼头人身,尾巴两侧长出两条类似人腿的东西。   怪物身长六七米,层层叠叠的鳞片,比篮球还要大的凸起的眼球,疯狂转动,分外诡异。   祁元一阵恶寒,朝路修远打手势:这就是你说的人鱼?   这次的队伍里,有位队员年龄较小,比祁元还要小两岁,是路修远亲自去招揽来的,性子也很活泼,当时听到人鱼两字眼睛一亮,直接举手发问:“队长队长!真的是人鱼吗?”   路修远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点点头,众人便也理所当然认为天灾“人鱼”便是传说中那种人鱼。   现在见到了,都是一阵沉默。   祁元看着眼前的怪物,好吧,谁说鱼头人腿不叫人鱼呢?   人鱼挣扎着挣扎着,动静渐渐小了下去。但众人不敢小觑,仍然隔着一段距离小心观察它。   ‘它鳞片下好像有东西在动。’有人观察过后打手势。   祁元仔细看去,层层叠叠坚硬的鳞片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鼓鼓囊囊的。   ‘什么东西?’祁元问路修远。   路修远不答,只是示意他凑近点去看。   祁元不疑有他,真的游动上前去看,然后就被恶心到了。   鳞片下鼓动的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卵!   那卵仿佛寄生在人鱼身上,半嵌入鳞片和缝隙的血肉内,一个挨着一个,你推我挤,很快就将鳞片鼓起一个大包。   靠!   祁元几乎想也不想立即转身逃开,游了两三米远,鼓起的鳞片似乎扩张到极致,终于忍不住砰一声炸开,无数黑色的卵借着气流被送出。   大家来之前都对天灾“人鱼”的资料仔细研读过,自然知道这些卵便是人鱼寄生的手段,只要被沾上,黑卵便会进入体内逐渐麻痹你的思想,控制躯体,成为人鱼的傀儡。   没人想要被寄生,忙不迭躲远。   黑卵即将沾染上祁元衣角时,火焰腾空而起,化为火被包裹住那些黑卵,阻止它们蔓延开。   令人头皮发麻的黑卵被路修远一手阻止,众人刚松了半口气,却见炸开的人鱼缩小了半圈,借着空隙迅速从束缚的火蛇中挣脱出来,翻滚两圈冲向祁元。   祁元背对着人鱼,没看见众人着急的反应,但敏锐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突进,往旁边侧身一躲。   他动作灵巧,人鱼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直直撞向明昭隐藏的地方,分不清是没攻击成功还是要趁机逃跑。   这个方向不巧正是明昭隐藏的方向。   明昭不耐烦,见那条丑鱼向自己冲过来,触手直接将它抽回去。   人鱼猝不及防被抽了个大嘴巴子,懵圈地调转方向又冲了回去,和祁元面对面。   人鱼:?   祁元没发现端倪,以为人鱼又要攻击,大手拔出腰间别着的锋利匕首,先下手为强,刀尖狠狠插入人鱼的眼睛。   婴儿一样的哭声响起,头皮发麻。   人鱼吃痛,摔动尾巴朝祁元攻击,祁元往下一躲,攻击落了个空。   祁元抓住时机,看准人鱼腹部又是一刀,腥臭的血液溢出,他嫌弃得皱眉。   一把匕首对人鱼庞大的身躯来说不值一提,只是有点不适,它疯狂翻滚想要挣脱腹部的刀,祁元死死抵住。   面罩下的脸一直皱着眉,不仅是因为人鱼挣扎得厉害,他隐隐控制不住。还因为他的氧气在刚刚一番攻击下又消耗了许多。   众人也反应过来,按照训练时的队型,一部分人吸引人鱼的注意力,牵制住它,另一半人趁机攻击,配合默契,大大减轻了祁元的压力。   中途人鱼还想使出释放黑卵这样的招数,全被路修远的火焰燃烧殆尽。   在众人的攻击下,人鱼很快变得伤痕累累,鳞片七零八乱。   这样下去,战斗应该很快就结束。   明昭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这条人鱼对普通人来说对付起来不简单,它爆炸释放出来的黑卵数量众多,如果被缠上可能有不小的麻烦。然而这个麻烦提前被路修远控制,翻不出多大浪花。   有路修远在旁边兜底,祁元他们放开了打,不像是在危机关头,更像在打平时的训练赛。   触手对黑卵表达出吞噬的欲望后,明昭面无表情将它们推开:“别什么垃圾都想着吃。”   吞噬这种恶心东西,他宁愿去吞食祁元的血。   水底局面混乱一片,也许是察觉到将死的危机,人鱼横冲直撞,血盆大口张大撕咬着身边的敌人,妄图冲出重围。   这种不怕死的精神竟然让它渐渐撕咬出一个小口子,冲了出去,鱼头往下一扎,潜入更深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人鱼的另一个能力,隐藏气息。   不能让它跑了!   祁元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迅速跟了上去。路修远微蹙眉,提醒大家要小心,人鱼必定还有后手。   明昭在人鱼气息消失那一刻也跟着动了。   人鱼的能力对他没有用,此刻人鱼主动消失,正好给了他机会吞噬污染。   他闪现到潜伏的人鱼面前,在它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触手深深插进它的伤口里,搅动,吸收它体内的污染。   人鱼没想到还有可恶的人类在一旁守株待兔,不怎么爱用的大脑艰涩地转转,后知后觉地从心里腾起愤怒。   只见它昂高了鱼脑袋,对着江水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波。   它要呼唤它的孩子们过来,将这个可恶的人类撕碎!   明昭耳朵被它的叫喊声吵到,不懂它在这鬼哭狼嚎什么,直接一触手拍过去:“闭嘴。”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晕头转向。   人鱼懵了又懵。   明昭已经吸收它体内大半的污染,触手在人鱼腹内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正想卷出来看看。   祁元靠近了。   明昭眸光微动,操控触手将人鱼转了个方向,对着祁元:“他来了。”   谁来了?   人鱼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察觉到身后那道可怕的气息消失,狂喜,可前面又来了个人类。   人鱼还记得他,第一个弄瞎它一只眼的人类,实力弱但很难缠。   他和刚刚那个可恶人类是一伙的?   人鱼没能对付明昭,便将怒火全部对准这个好解决一点的人类,昂头长声呼唤。   锦江内所有被黑卵寄生的动物都在这一刻停止动作,如同被操控般,眼睛无机质闪着微光,齐齐朝一个方向涌去。   江水里发生的变化没有瞒过明昭和路修远。   明昭藏在吞噬人鱼大部分污染后又扩大的空间里,好整以暇准备看好戏。   路修远则直接命令队员们去帮助明昭,看着朝这边疾驰过来的鱼群,皱眉,人鱼污染的范围比他想的还要大一些。   有危险。   祁元脑海里危险的警报疯狂响起,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很熟悉的被算计的感觉,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人鱼突然出现,气势汹汹朝他扑来。   发现的时候太迟,祁元没能彻底躲过人鱼的巨口,右手臂被咬住!   锋利的牙齿扎入肉里,祁元闷哼一声,咬牙将痛呼吞入肚里,血花在水里如薄纱般散开。   血腥味刺激了人鱼,它兴奋地摇摆鱼尾,两条腿也激动地蹬,想要将人类的手臂撕咬下来。   幸好右手臂被咬住时,祁元手里还握着匕首,他忍痛发狠,肌肉紧绷,将匕首插入人鱼口腔内壁上。   同时抬腿迅猛踢向人鱼腹部的伤口,等着人鱼吃痛松开嘴,祁元狠心拔出手,伤口没有尖齿堵住后血液流出更多,大片的红色像薄雾一样弥漫开。   明昭在空间内看着这一幕,喉结微动。   他不用刻意去回想起祁元血液的味道,只要看到祁元流血,记忆自然而然不受控制地展开,香甜的味道仿佛还停留在味蕾,刺激口腔分泌唾液。   触手被他狠狠镇压过一回,如今嗅到这股味道,仍然蠢蠢欲动。   这就好像在狗面前放了一盆香喷喷的肉,狗即使在主人的训导下装得再如何正经,口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留一地。   明昭思维一顿,察觉到自己好像把触手比作狗了。   触手是狗,那和它一体的他又是什么?   明昭沉脸,把自己产生荒谬念头的过错怪在祁元头上。   和人鱼奋战毫不知情的祁元:?   血味再浓,也浓不过对祁元的厌恶。   明昭静静看着祁元的队友们赶上来帮忙,会放火的男人一团火丢过去,便在人鱼身上违背常理地燃烧起来,裹满全身,瞬间映亮了一方空间。人鱼痛苦翻滚,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水里火焰不会熄灭。   人鱼呼唤的寄生动物也在此刻从四面八方赶来,在人鱼的痛苦中它们的攻击异常凶猛,虽然攻击力不强,但也让人对付得厌烦,   男人的火像是不要钱一样丢出去,那些寄生动物也跟不要命一样源源不断扑上来。   明昭估算他们的实力,在场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只有那个有特殊能力的男人。那火很奇异,怎么也不会熄灭,人鱼的哀嚎从刚刚开始逐渐从高亢尖细变得有气无力,最后没了声息,看样子是直接被烧死了。   战斗在男人加入进来后基本呈一面倒,人鱼被烧成焦黑一团,有队员在男人的示意下在人鱼体内翻找,最后找到了什么拿给男人。   明昭看清楚,那是一枚能量核,和他在无头学长上找到的一样,只是体积更大一点。   他们要那个来做什么?   男人将能量核给了祁元,示意祁元带着它先上去,祁元点点头,在众人的掩护下先行离开。   一方面是战斗中的众人,一方面是受伤在同伴陪同下离开的祁元。   “有点难选择。”明昭手指轻点触手。   是留下来看看男人实力的极限,还是去找祁元麻烦?那颗能量核,他们特意寻找应该是有什么用处,说不定还和祁元有关。   他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他敏锐发现男人的火焰已经流露出颓势,火焰变小了,召唤出来的速度也变慢,看来男人的极限就在这里。   明昭转身追着祁元过去。   祁元的伤口还在流血,寒意麻痹了手臂,难以运动,只能由队友搀扶着游向岸边。   能呼吸的氧气几近于无,祁元小口小口调整呼吸,尽量消耗得慢点。   “再坚持一下。”队友道。   他们即将游到岸边时,深水之下,有条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上祁元的脚踝,猛地一下将他扯进江底,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   队友更是眼睁睁看着祁元被拖走。   !!   队长,不好了!有东西把祁元抓走了!   队友的崩溃暂时无人得知。   祁元被一下子扯进深深水底,比之前待得还要深,江水从四面八方压迫着他的神经,胸膛,仿佛压了千斤巨石。耳朵轰鸣,眼前望到的只有被搅动的浑浊江水。   江水从他指尖流淌过去。   他甚至没能看清袭击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断下落的过程中,有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缠绕上他的手臂,正好是受伤的位置。按理来说伤口已经麻木,但祁元还是感觉到了轻微的吸力。   它在吸他的血。   到底是什么东西?蚂蟥吗?   祁元泛着恶心,仿佛看到自己被吸成人干的场景,伸手就要将伤口上的东西扒拉开。   摸上了他才发现那东西上覆盖着层粘液,滑溜溜的很难抓住,形状像章鱼的触手,有吸盘,缠得很紧,他的手碰上时,触手似乎不悦地拍打了下他的脸颊,不轻不重。   ?   淡水里哪来的章鱼?   更重要的是,他被章鱼打脸了?   祁元扒拉触手的劲更大了,但他没能成功,因为身后悄无声息环上又一条触手,强硬圈住他手腕拉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祁元眉目间溢出隐忍之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队友们才会来救他,在那之前他要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救援时间。   触手圈住他,看似很危险,实则除了吸血外没有其它动作。   祁元脑子转得飞快,思考触手到底是什么,它想做什么?   他的手还紧握着人鱼的能量核,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江水中泛着冷白色光泽的大手。   这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   大拇指靠近手腕处,有一颗浅色的痣,普通的黑痣在这只堪称艺术品的手上被赋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吸引住祁元全部目光。   祁元死死盯住那颗痣。   这么昏暗的环境下,祁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眼抓住那颗痣,就好像它的主人故意放到他眼前,要他发现。   祁元认得这颗痣。   他现在的心情就如沉睡的火山即将进入喷发期,灼热的岩浆沸腾涌动,什么麻木什么寒冷,通通都没有了,心脏滚烫,怒意勃发,全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腕翻转反过来抓住触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后的人丢出去。   明昭!   明昭顺着他的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剩下的一条触手圈住他脖颈,绞紧,将他举起来。   “晚上好。”明昭看着祁元努力挣扎,唇角勾起。   祁元眼神愤怒中又带着惊奇。   沉沉江水中,长着四条触手的俊美人类妖异诡谲,嘴角挂着浅笑,黑发在水中轻盈飘动,他身后每一条触手都强劲有力,漆黑可怖,拱卫在明昭身边,张牙舞爪向祁元展示它们的力量。   明昭竟然真的变成天灾了。   可令祁元不解的是,他手里的探测仪还是闪着绿灯,正因为这样刚刚他毫无防备被明昭袭击成功。   脖颈间的触手缓慢收紧,唤回祁元的神智。   氧气瓶里的氧气早已消耗殆尽,喉咙被触手挤压,空气稀薄得可怜,肺部像是灌满了水,呼吸艰难。   祁元面色涨红,心脏的跳动变得急促而沉重,从喉咙里发出“嗬”的声音。   饶是如此,他的眼神依旧愤怒而明亮,像是两团永远燃烧旺盛的火焰,执拗不屈望着明昭。   他不去解开困住他呼吸的触手,反而朝明昭伸出手,拼命去够到他,手指微微颤抖,手背青筋凸起,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绷紧。   明昭静静不动,就看着祁元咬紧牙关,眼尾泛红,努力去抓住他。   这种时候了,祁元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揪住他的衣领。   祁元手指触碰到明昭的领口,精神一振,奋力攥紧,用力一扯!   然后凑近怒视他,质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祁元瞪着明昭,咬牙切齿:“你究竟要做什么?!”   最后是放弃和他沟通,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最后一步明昭不可能让祁元成功,因此祁元的拳头挥到一半就被触手阻挡下来,像捏面团一样攥紧,骨骼受到挤压传来清晰的咯吱声。   明昭:“痛吗?”仿佛出于好奇的一问。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祁元的脑回路。   为什么会有人在面对危险时不想着逃跑,反而费尽心思只为了打他一拳。   打他一拳除了泄愤,还有什么意义。   祁元回答不了他,因为他现在正憋着气,以防自己溺死。虽然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溺死是迟早的事。   对面明昭看似怜悯实则看智障一样的讥讽眼神令他心头火起,却没办法开口痛骂明昭一顿,憋在心里,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憋死好还是气死好。   没能揍明昭一拳真是可惜了。   果然比起死里逃生,还是揍明昭一拳泄愤更让他心情舒畅。   嘶!   祁元蓦地睁大双眼,触手像是惩罚般撕裂他手臂上的伤口,触手尖甚至还想钻进去。   草!明昭这个死变态!路队长也没说过他有这种吸人血的爱好啊,变了个物种连食谱也变了,死对头的血他都能吸得下去?!   真是饥不择食!   祁元在心里恶狠狠地骂明昭,没注意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血液沾到触手,没几秒就被吸收干净。撕裂祁元伤口是触手自作主张,它对祁元的血液垂涎已久,此刻逮到机会怎么可能不有所动作。   明昭应该阻止它们的,但他只是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太饿了。   不是生理层面的饿,而是心理上的,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够,祁元的血液进入体内得到一时的满足,紧接着就是更大的空虚和失落。   不够,不够,还要再多点。   触手忍了太久,应该得到点奖励。   早在人鱼咬伤祁元,血液稀释在江水中蔓延到明昭那边,环绕住他全身时,触手就已经控制不住暴怒和渴望。   它的猎物受伤了。   有东西想要夺走它的猎物。   杀掉它,杀掉它!   想要摧毁一切的情绪影响了明昭,他冷冷望着人鱼,杀意在心间持久盘旋。   他忽然就明白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吞食祁元的血液,祁元都是触手的猎物。在祁元对他还有用处之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夺走他的猎物,包括祁元自己。   血液被江水稀释百倍,依然对明昭充满莫大的吸引力,怎么压也压不住的渴望。   明昭已经试过很多次,都没办法解决它。那种渴望仿佛与生俱来,只要一出现就挤压着他的清醒,撕扯他的理智,引诱他的灵魂。   明昭是个从小就被明振德认为是怪物,不正常的小孩。他的疯狂压抑在温和的表面下,受明老爷子日复一日的教导才没有扩大。   可是偶尔有时候,他的决定总会带上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比如现在,他只用了一秒钟就完成了思想的巨大转变。从不吸食祁元的血液,厌恶警惕到放纵触手,看看大量摄入祁元的血液会有什么后果。   他放弃去算计未来的事,犹如走钢索般,每一步都是激烈刺激的心跳。反正有不对劲,杀了祁元就行。   不管什么后果,他都能承担得起。   触手卷着祁元手臂,像是贴在他伤口上面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明昭放纵了触手一会,又克制地停下,没有让触手真的将祁元吸成人干。   触手刚松开,祁元立即转身逃走。   他大量失血,又在窒息边缘,脑袋晕眩,眼前出现很多黑点,强撑着没有晕过去,拼命向江面游去。   明昭如同猫捉老鼠一样,悠闲地跟在他身后。   祁元顾不得他,眼看离江面越来越近,他奋力一挣,冲破水面,重新接触到清醒的空气,脱掉装备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活过来一样。   明昭给了他喘息的时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呼喊着祁元的名字朝他们游动过来,触手捂住祁元想要回应的嘴:“好了,我已经给你喘息的时间了,现在我们继续吧,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祁元瞪大眼睛,又被他带入水内。   缓过来的他恢复了一丝力气,抓着明昭捂住他嘴巴的那条触手就是一咬,奔着咬断触手的目的去。   前进中的明昭眉头一皱,触手那里传来的感觉跟祁元拿它在磨牙一样,没有杀伤力,只有一股痒意。   他干脆收了触手,转为卷着祁元的腰前行。   祁元哪里会让他这么顺利,左手摸上匕首,刺向触手,确切感受到扎入肉里的触感,又猛地拔出来。   怎么回事?   祁元惊疑,竟然没有血?   再看明昭,跟完全没察觉一样。   祁元忍不住握紧匕首,面对不会受伤,不会流血,力量强大的敌人,他的力量就如同蚍蜉撼树,无力又可笑。   明昭绝不是突然出现的,恐怕和他们一样一起下水,在暗中观察了很久。   他选择这个时候出现,把他带走,是因为他知道祁元自己和路修远已经威胁不到他。   力量,还是力量。   祁元死死盯着明昭的背影,眼里涌现出对力量的渴望。   从前他和明昭之间胜负五五分,有时候是他赢了,有时候又是明昭赢了,胜利在他们之间摇摆不定。可自从异变出现,胜利的天平就不断往明昭那边倾斜,他在明昭的交锋中持续处于下风。   祁元不喜欢这种局面,好似他对上明昭只有输字可言。   让他甘心地对明昭认输?绝不可能!   有来有往的才叫死对头,永远比明昭弱的叫作死的炮灰。祁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明昭永远踩在他头上的结果,也不想看到明昭幸灾乐祸,不屑鄙夷的可恶嘴脸。   他要力量,他要比明昭还强,他要亲手把明昭抓住,看他落败的狼狈模样!   胜负欲极度燃烧,对力量的渴望,对打败明昭的执拗交织缠绕,复杂庞大的情绪使祁元进入一种极致专注的状态,眼中逐渐只剩下明昭的1身影。   早就被放入口袋中的能量核散发出白光,炙热滚烫的温度紧贴祁元的皮肤,他若有所感,将能量核握在手中,目光坚定。   等明昭发现不对,回头,看见祁元紧紧盯着他,目光格外冷静理智。   目光下移,落在一把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大刀上。玄色古朴的刀柄,雪亮泛着金光的刀身,上面刻着繁复玄妙的花纹,散发出专克世间一切魑魅魍魉的清正之气。   这无疑是一把神兵,刀身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令明昭感受到威胁,如芒在背。   他很久没感受过这种威胁的滋味了,还是祁元带来的威胁,这没有让他惊慌,反而是体内的兴趣在慢慢苏醒。   “这就是你的特殊能力?”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种特殊能力,或者说天赋。第一次是那男人召唤出火焰,第二次是祁元手上出现一把大刀。   祁元没有回答他,握着刀,起势。   他神情格外认真,明昭也渐渐收敛起笑容:“凭着一把刀,你觉得你能打败我?”   他眼神淡然:“那你试试吧,只要你伤到我,我都会放你走。”   触手如他所言松开,祁元没了束缚,立即握刀斩来,刀光来势汹汹,如同流星乍现,一瞬间劈开江水,惊艳又危险。   明昭迎了上去,四条触手在此时将自己柔软强韧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两条主动击破月牙似的刀光,另两条则交叉着一左一右攻击祁元。   刀光和触手相撞,竟发出兵器相撞的清脆声,沉重的力量爆发,引起江水动荡,以两人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   巨大的反应引起了路修远等人的注意,齐齐看向传来动静的方向。   “在那里!我们快去!”   祁元一刀斜劈击退左边触手,又踩着右边来的触手在水底一跃,拉开距离后,大刀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毫不留情挥出,刀芒如弯月,凭空照亮他冷峻的眉眼。   明昭一条触手被刀芒刻下深深的痕迹,然而刀伤不是伤害最高的。   白色微光覆盖在伤口上带来强烈刺激的灼烧感,如同火烧。伴随着细微的滋啦声,触手难受地颤抖,触手尖微微蜷缩,肉眼可见地萎靡。   明昭目光一凝,祁元的刀似乎对触手有克制作用。   只是这么一会,伤口上的刺痛感扩大,在触手上留下将近半米的狰狞伤痕,才逐渐减缓。   如果被那把刀伤到致命处,后果可想而知。   明昭望着祁元的眼神变得幽深。   此时他也不得不发出一声天意的感叹。   一切就是那么巧合,他们是针锋相对十几年的死对头,后面站在对立方,现在就连祁元的武器,也对他有克制作用。   仿佛他们生来就应该是宿敌。   不死不休。   明昭视线从伤口上移开,就发现祁元趁着他不注意已经游出了一段距离。   祁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连续两次攻击抽空了他身上的力量,如今脱力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   他不敢让明昭发现他的虚弱,强撑着身体,在明昭还对着伤口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立即转身游走。   水底作战不比在陆地上,发力点,水的阻力都不一样,明昭那个变态在水底可以不用呼吸还能说话,他却不能。   祁元憋着一口气,死命地游。   能量核激发了他的天赋,同时也修补了一部分身体的伤势,因此他被人鱼咬伤的那条手臂现在也能正常动作,矫健的身躯在江水中如鱼一样游过。   但他毕竟力量刚被大刀抽空不久,没能逃出多远就被明昭的触手抓住。   明昭上下扫视他全身,最后轻笑一声:“没力气了?”   祁元刚刚召唤出来的大刀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触手抓住了他的腿,祁元连续蹬了两下都挣不开。   见祁元怒视他,明昭装作恍然大悟:“你想呼吸?”   他有些为难:“可是你见过我现在的样子,还伤了我,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离开吗?”语调轻缓,听着却让人后背发凉。   触手抓着祁元猛地将他拉进,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把祁元吓了一跳,一口气没憋住呛了一下,气泡上升破碎。   明昭愉悦地看着祁元狼狈憋气的模样:“差点忘了,在水里你不能说话。”   换来祁元的瞪视,忍无可忍地出拳。   明昭轻易就将他的拳头拦下:“不如这样吧,如果你想我放过你,就点点头,我就当做你认输,你以后欠我一条命。”   挟持人家还要人家主动认输,把明昭比作狗都是侮辱了狗。   祁元气得浑身发抖。   明昭弯弯眼睛:“难道你还在等你的队友们来救你?”   他的手轻柔地抚过祁元的脸颊,指尖下移,落到颈侧,无声的威胁:“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明昭感知着手下强劲的脉搏,像祁元这个人一样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不会轻易放弃。就算是这种情况还要抬起另一条腿飞踢过来,没成功就用手肘顶撞他的腹部,用头撞他,攻击他的关节,拳击他的太阳穴……   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会尝试逃跑,然后被触手抓回来,一次又一次。   明昭明明能用触手抓住他的四肢让他不能轻易挣脱,却偏偏不,饶有兴趣地看祁元为了逃跑还能做出什么事。   他没告诉祁元,他的队友们其实已经赶到这里,只是没发现他们。   因为他们两人现在都在明昭的空间里。   明昭没打算杀死祁元,至少现在不会,他潜意识里就略过这个选项,仿佛有声音在告诉他,杀了祁元他一定会后悔的。   祁元不能杀,但是折腾一下还是可以的,他今晚来这的目的本就是不想让祁元好过。   如此被戏耍般逃走七八次又被抓回来后,祁元的情绪压抑到极点,身体极度疲惫下终于迎来了扭曲。   他不逃了,径直向明昭冲过来。   明昭不以为意,直到祁元冲过来,唇和唇相撞,牙齿生痛,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明昭睁大了双眼,第一次感到震惊。   祁元和他对视着,满眼挑衅,撬开他的唇舌贪婪地汲取氧气。他的吻不得章法,不,不能说是吻,只是单纯地交换氧气的动作。   在看到祁元眼里的挑衅后明昭就明白过来,祁元这是破罐子破摔,打着谁都别想好过的主意,既能恶心到他,又能不让自己真的溺死。   祁元确实成功了。   不仅如此,让自己获得喘息的时候,祁元趁着明昭还被恶心得反应不过来,抄起被遗忘的匕首,狠狠插入明昭腹部。   鲜明的匕首插入血肉的触感,鲜血顺着刀锋飘散出来,迅速染红了大片江水。   明昭的血竟然还是红色的,他以为会变个色呢。   紧急关头祁元脑海里还有空闪过这句话。   给了明昭一刀后祁元连匕首都不拔出来,立即逃走。不用想他也知道,被他恶心过后还被插了一刀,明昭的心情会有多糟糕,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这种时候不逃还等什么时候,等明昭真的将他大卸八块?   祁元奋力向江面游去,逐渐远离明昭,即将破开水面时,祁元没察觉到有人追上来,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   昏沉的水底不见一丝天光,明昭的身形轮廓隐在黑暗中,抬头,静静看着他,四条触手失去活力般垂下。   他只是这么看着他,没有一丝情绪,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完了。   祁元心想,明昭被他气疯了。   “队长!祁元在这里!”周围终于有队员发现了他,欣喜地呼唤路修远,并围过来小心地带着祁元往岸边游去。   祁元魂不守舍,顺着他们的力道被带上岸,连自己什么时候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也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被明昭那双漆黑的眼睛占据,持久地回放。   等路修远过来,看见的就是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旁边还有人在帮他包扎伤口。   “怎么回事?”路修远沉声问道。   祁元回过神来,突然大笑:“路队长,你是没看见明昭那个难看的表情,绝了!”   祁元已经忘记自己被明昭戏弄的时候是有多么生气愤怒,他现在只记得明昭气疯后诡异的平静。   只是想一想,都让祁元心情舒畅得像大夏天里在外面晒了一天后回家立马吹到空调,还喝了一大口冰可乐,那叫一个畅快。   路修远眼神一厉:“明昭?你遇到混沌了?”   祁元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却被副队打断:“别说了,赶紧回去让人过来检查,你没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吗?”   发烫?   祁元摸了一下自己额头,烫得能煎鸡蛋,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身体沉重得像背了千斤巨石,脑袋晕晕乎乎的。   他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是队友们围上来焦急地说些什么。   我没事。   他很想安慰一下队友们,无奈还是陷入了沉睡。   最后一秒,祁元都还在想,今晚算是扳回一城了,等他醒过来,他还要再……好好教训明昭一顿…… 第25章   明昭刚将书本放下, 身后突然有人拍拍他肩膀:“哟,明昭,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嗯?你嘴唇怎么了?”   明昭的唇形很漂亮, 曾在暗地里被许多爱慕者妄想如何能亲到那薄唇,当然没有一个人成功过。明昭长相出众, 待人温和,偏偏身边从来没有人停留,攀折下这朵高岭之花。   如今这朵自带距离感的高岭之花下唇却有一道小伤口,颜色比周围略深, 凭添几分暧昧和遐思。   这么亲密的位置,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脸红心跳。   明昭一路过来, 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唇上的伤口,或惋惜,或遗憾, 或捶胸顿足, 或好奇……   如今终于被迟乐志问出来了, 大家悄悄地竖起耳朵。   明昭抬起眼皮,看了迟乐志一眼:“没什么, 不小心撞到的。”   就这么简单?   众人犹疑,要怎么样的撞法才会撞伤嘴唇啊,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吧。   他们学院的高岭之花,可能有恋人了。   爱慕者们在心里流泪咬手绢, 逐一分析谁那么好运成为明昭的恋人。   迟乐志却没想这么多,非常单纯地相信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在明昭旁边坐下:“粽子今天好像有事,要请假一天。”   “有事?”   迟乐志:“对啊, 听说最近市场流出一批品质不好的鱼,吃了可能会腹泻发烧之类的,现在都在分区域上门免费检查身体。”   毫无疑问,这批有问题的鱼就是锦江里被人鱼寄生受到污染的鱼。距离人鱼死亡只有两天,国家已经迅速做好对策,将危险控制在最低。   有条不紊,好像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一样。   说起来,前天锦江一夜游之后,他再没看到过祁元,医院那边保镖也没汇报有人过来。   是在养伤,还是不敢面对他?   灼热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唇上,不管他洗了多少次还是轻而易举地想起来。   祁元挑衅的眼神历历在目,明昭敢肯定他撞上来的时候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抱着打不过也要恶心你一下的心思。   明昭确实被恶心到了,触手差点没忍住将祁元绞杀。   他从未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距离,对方还是他的死对头。   祁元就像他人生中的一个病毒,总能轻易地打破他的假面,将他设定好的程序搅得乱码。   无所畏惧,张扬嚣张。   谁给他的胆子。   笔啪嗒一声被捏断,惹来迟乐志震惊的眼神。   “谁又惹你了?”他小心翼翼问道。   明昭不说话,迟乐志已经恍然大悟:“又是祁元对不对?他怎么惹你了?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是的,要给祁元一个教训。   明昭笑容危险。   为什么那晚没将祁元杀死,答案也很明确了。   让祁元那么简单死去,不如留下来好好折磨他。   祁元那样的人,要彻底驯服了,才不会到处乱咬人。折了他的手脚,打断他的傲骨,折辱他的脸面,要让他恐惧,让他只能安分地给自己提供血液。   这肯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明昭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想到祁元跪伏在他脚下,眼神不甘愤怒屈辱,狼狈不堪,明昭心里久违的兴奋缓慢苏醒,心跳急促而有力。   还不知道明昭变态程度更上一层楼的祁元如今正和觉醒天赋带来的痛苦艰难斗争。   他平躺着,手脚均束缚着,全身烧得通红,大汗淋漓,五官痛苦难耐地皱在一起。   队友担心地站在窗外看着他:“这都高烧两天了,怎么还没降下来?”   “刚刚又测了一次,体温又上升了,现在是42°,真的有人类能承受得住吗,队长?”   路修远同样认真地望着祁元:“这是觉醒天赋必经的过程,打破人类极限本来就应付出代价。”   “最开始你会高烧,体内水分急速蒸发,然后会感受到体内骨头全部打碎重组一样的痛感,每一个细胞都在极速灭亡又重生。”   他的声音很轻:“所以每一个觉醒者,都必须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否则就会觉醒失败。”   有人忍不住问道:“觉醒失败会怎样?”   路修远偏头望向那人:“会死。”   众人心头一凛。   路修远:“所以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我们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侥幸。”   觉醒者和天灾,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需要向命运付出沉重的代价。觉醒者赌上自己的命,天灾则付出理智。   这世间的一切,都讲究一个词,平衡。   越是强大的天灾越容易失去理智,陷入混乱。所以人类和天灾从不可能和平共处,没有人类能接受一柄随时可能坠落的达尔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   SSS级天灾“混沌”是最大的一柄达尔摩斯之剑。   然而很奇怪的是,祂异常稳定。   祂比起其它天灾,从未有失去理智陷入混乱的情况,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永远能维持理智的东西。   人的心理有时就是很奇怪,既担心天灾会失去理智,又担心祂不失去理智。一个失控的天灾,总比一个实力强大,不知深浅的天灾来得容易对付。   人们会本能地惧怕一切类人的事物。   混沌具有极高的智商,这点曾令许多人陷入绝望,认为这场战役不可能成功。   路修远背在身后的手握紧。   他们也确实失败了。   正是因为经历过失败,所以他对祁元更加看重,他是对付混沌的关键。   路修远自己也不知道上辈子没听说过祁元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没熬过觉醒阶段。   但他相信祁元,也必须相信他。   今天明老爷子出院,离开前还询问明昭:“祁元那孩子已经一周没消息了,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明昭扶着他坐进车里:“没有。”   “奇怪,祁元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然他怎么会一周没联系我?”   明昭觉得好笑:“爷爷,你们不过也就见了几次面,能了解他多少?”   明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我不了解,你难道不了解吗?”   他这句话说得奇怪,好像明昭和祁元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一样。   明昭不自觉就想到那次水中渡气,心情差了一点,面色不免带出来几分,他吩咐司机开车,然后道:“我不了解。”   明老爷子哼一声:“随便你怎么说。”   “过两天,我约了祁元他们一家来家里做客,你准备一下。”   明昭一顿:“准备什么?”   明老爷子:“准备接待他们啊,祁元他父亲和你大伯当初也是同学,祁家和我们家也算世交,你一定要好好招待。”   明昭从明老爷子那里明显感受到他想将两家关系拉进的态度,但他不愿意按明老爷子的想法去和祁元交好,因此干脆道:“你让明振德去做。”   明老爷子眼角一抽,对他直呼父亲名字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行。”   前面司机很及时地升起隔板,将空间留给爷孙两人。   明老爷子看着明昭:“以后你才是代表明家的掌权人,祁家这些人脉需要你亲自出面去处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直接清晰地提起明家掌权人的问题。   明昭直视明老爷子,如今明家的家主,积威深重的明家掌权人,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将来要继承明家的喜悦,冷静道:“您想绕过明振德,将明家继承权传给我,恐怕他们不会轻易答应。”   他们指明振德和刘秀玲。   明振德自上头的哥哥,名正言顺的明家继承人去世后,一直将明家家主之位视为自己的掌中之物。这么多年他一直厌恶明昭,未尝没有害怕明老爷子跳过他将明家交到明昭手里的意思。   他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明老爷子亲手教养明昭,从小带他到各种名利场交际,让明家的人脉都认识一下这位他最看重的大孙子。   光是明老爷子的重视,就已经让明振德自认为稳操胜券的家主之位出现动摇,更何况明昭本人也是出类拔萃,在同辈中也是领头羊一样的存在。   重重光环加在明昭身上,很难不让明振德想起曾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哥,情感复杂,嫉妒羡慕窃喜,但又还有亲情在,于是种种负面情绪里又夹杂着难过和惋惜。   明振德厌恶他的原因,明昭甚至都懒得去想,因为太复杂,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跟调色盘过家家一样。   至于刘秀玲,更不必说,进门开始就把明昭当做她儿子继承明家道路上最大一块绊脚石。   明老爷子:“明家不可能交到你父亲手里。”   他眼神沉静地给明振德下了判决书:“在你父亲手里,明家走不长远。”   正是清楚知道儿子和儿媳是什么人,明老爷子才更坚定要将明家交到明昭手里。   明昭垂眸,看着明老爷子衣角上的暗色花纹:“就算我后面不高兴了,将他们一家赶出去也没关系?”   明老爷子这些年一直努力试图缓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结果只是徒劳。   此刻听到这句话,他叹了一声:“我走后,你怎么做都行。”   言下之意是不管了,明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他两眼一闭,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我只有一点,做事留一线。”   明振德这么大的人了,如果在自己儿子手里都撑不下来,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明老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心偏到天上去了。   深夜,城市的另一角,有人聚在黑暗中,三三两两,与相熟的人站着,交头接耳。   “锦江埋下的棋子废了。”   “谁废的?!”   那人指指上面。   震惊过后有人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察觉到?”   “那边最近动作很多,听说还成立了一个新部门,不知道具体负责什么。”   “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一点了。”   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们交流完情报后又各自散开,只剩下最后两人还停留在原地。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身形较高那人望了眼夜空:“不要着急,我们还有其它棋子,伟大的主会保佑我们的。”   同一时间,明昭站在落地窗前,拿着水杯,眺望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若有察觉:“……好像,起风了。” 第26章   祁元又开始做梦。   梦中重重触手缠绕着他, 黏滑冰冷,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他想要挣扎,可不知为何全身无力, 身体发烫,喘着粗气, 意识不太清醒。   触手察觉到他的反抗,惩罚似的收紧。祁元无力睁大双眼,胸口压的喘不过气来,呼吸沉闷。心跳如擂鼓急促有力, 一声接一声,好像要跳出胸腔。   似乎有人轻笑一声。   祁元精神一振,愤而大喊:“明昭!”   现实中, 祁元猛地睁眼,一下子坐起,和观察他的队友来了个头撞头:“哎哟!”   队友眼前一黑, 捂着额头虚弱地倒下:“祁, 祁元哥, 我好像见到我奶奶了……”   祁元还在因为梦中的事满头大汗,急促喘气, 脸色很不好。   队友见此自己坚强地爬起来,趴在他床边问道:“祁元哥,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应该啊。”队友摸摸他额头,摸到一手冷汗,默默地反手擦回祁元身上, “按理说烧退了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用了。”祁元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昏迷已经有一周了, 一直高热不醒,前两天才退的烧。”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队友趴在床边,昂着头看他,笑嘻嘻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们轮流来照顾你,今天轮到我了,没想到这么幸运,刚好祁元哥你就醒了。”   祁元伸手摸摸这个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友的脑袋:“嘉远,谢谢你,辛苦了。”   孟嘉远:“不客气!对了,我还得告诉其他人一声,祁元哥,你先等着我。”他站起来,蹬蹬蹬跑出去。   祁元还能听到他的大喊声:“快来人啊,祁元哥醒了!副队,副队!你在哪?”   那天在车上谈过一次后,明昭和明老爷子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默认将招待祁家的事揽下来。   看着明昭像这个家的主人一样指挥管家他们准备招待祁家人的物品,明振德忍了又忍,茶杯还是忍不住啪一声敲击在桌上,质问明老爷子:“爸,这种事情他一个晚辈出面合适吗?”   刘秀玲就坐在旁边,等明振德说完也跟着开口:“对啊,爸,这种事情还是让振德来做吧。”   明老爷子淡定呷了一口茶,反问:“怎么不适合?”   他没等两人说话,继续道:“他是明家的长孙,我让他去认识一下明家的人脉,有什么不对?”   确实没有不对,问题是他们并不想让明昭结交明家的人脉。   明振德面露不满,刘秀玲低着头掩去眼底的愤恨,但再怎么样他们都不敢反驳明老爷子的话。   明家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内迎来了祁家一行人。   明振德整整衣领,抢先明昭一步跟在明老爷子身后迎客。明昭不争不抢,甚至淡定地给他让路,目光越过一众人精准地投到对面站在最后的祁元身上。   只一眼,便感觉出他气息凝实很多。   祁元也敏锐捕捉到他的视线,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明昭朝他轻挑眉,唇角勾起,目光从他的眼睛落到他唇上,别有深意。   过了一周祁元才出现,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明昭莫名的有点不爽。   被恶心到的怎么能只有他一个,就算祁元刻意忘记了,他也一定要让他记起来。   接触到他的视线,祁元霎时跟烫到似的,差点跳起来,面色说不出的奇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在明昭戏谑的目光下,头一次认输般狼狈地撇过头。   他没忘记,一点都没忘记。   从昏迷中醒来后他一想起自己头脑发热做了些什么,只觉得天都塌了,目中无神,颓靡崩溃的气息差点让队友们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意外,强拉着他挨个完成检查项目。   祁元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拼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一闭眼还是不自觉地会想到唇上温热的触感。   靠!   祁元郁闷地一拍桌子。   那可是他的初吻!   要不现在就去把明昭解决掉吧。   祁元面色严肃得让人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浑身散发出黑沉的怨念。   只要把明昭解决掉除了他就没人知道这么丢脸的事了。   在祁元的计划中,他的初吻一定是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今阴差阳错对象变成了明昭,落差之大,让祁元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他安慰自己那只是为了渡气,并且抓着队友到训练室里走一趟,成功发泄掉一部分郁闷和崩溃后,留下双眼失神,累得趴下躺了一地的队友们。   这次来拜访明家,如果不是明老爷子邀请,祁元也是想找借口留下的。   没办法,他一想到要面对明昭那张脸,胃里就开始反呕了。   明昭得到自己想看见的祁元狼狈尴尬的反应,笑容更深了。   “老爷子,好久不见。”祁昊东爽朗地和明老爷子打招呼,瞥见伸手过来的明振德,有些敷衍地点点头,“你好。”   目光再移向明昭,眼睛一亮,大手毫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明昭吧,果然不错,有空来找我比划比划。”   明昭肩膀被拍的生痛,脸上的表情不变:“有时间的话,一定。”   “哈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   明老爷子笑呵呵看他们交流,然后把人请进去说话。   明昭进去前眼神漫不经心地往明振德夫妇那一瞥,什么都没说,但那嘲讽的意味看得明振德黑了脸,冷哼一声离开这里。   刘秀玲又想跟着明振德,又不想让明昭真的顺利搭上祁家,心急之下推了明曜然一把,让他机灵点跟着明昭,随后就匆匆跟着明振德走了。   明曜然今天一直很沉默,明昭和他相处不多,也没那个心思去猜他在想什么。   明曜然被推出来,踉跄一下,脸色涨红,明昭只是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时候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来得更伤人。   因为那代表你从来没被人放在同一水平位上看待。   明曜然的脸由红转白,不由得去看祁元的反应,似乎是想找他求助。   祁元是有点可怜这个小孩,但这是明家的家事,明曜然的身份注定他和明昭合不来。再者,明昭本就是这种狗眼看不进人,平等地无视所有人的性子,因此对明昭这个态度,祁元习以为常,一时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见祁元也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明曜然脸一僵,低下头,咬着下唇将所有情绪吞下去。   这次两家会面,也没谈什么,就是叙叙旧,然后互相夸夸对方家的孩子。明老爷子有意拉进两家关系,态度和蔼,祁昊东又是个直爽的性子,兼有萧敏说话滴水不漏,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十分热络。   而被互夸的两个主人公面对面坐着,眼神却都没往对方上瞟,冷凝的气氛和家长那边形成鲜明对比。   至于明曜然,他缩在一旁坐着,暂时没人理会他。   明老爷子忙中往两人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两人都不说话,于是道:“明昭,你们年轻人上楼去说说话吧。”   明昭微笑:“爷爷,我们挺喜欢陪你们说话的。”对明老爷子的算盘装作看不见。   “客人过来怎么能不带着参观一下家里。”明老爷子直接吩咐管家,“你带祁元去转转吧。”   早就和明老爷子串通一气的管家对上他的眼神,了然地点点头,对祁元做了个请的手势:“祁少爷,请跟我来。”   这应该不用了吧。   说实话他对明家不是很感兴趣。   祁元和管家僵持了片刻,直到管家疑惑问一声:“祁少爷?”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对面明昭也起身,祁元一顿,突然又有了坐回去的冲动。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天之后难道完全不觉得尴尬吗?   祁元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不像是去参观别人家的房子,反而像是步入魔窟,视死如归。   明昭不悦的心情看见祁元惨淡的脸色终于缓解一点。   祁元对那次渡气的反应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大一些。   明昭若有所思,恶劣的心思顿起。   他上前一步,和祁元肩并肩,挨得很近,故意似的在管家面前表示亲近:“管家,我来带客人逛一下,你先下去吧。”   祁元全身绷紧,不清楚明昭在打什么主意,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和明昭单独相处,因此试图挽留管家:“不用了,有管家……”带着我就行。   话还没说完,管家已经面不改色道:“好的,大少爷。”   管家干脆利落走掉,祁元望着他的背影,也很想走。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问道:“你想干什么?”   明昭似笑非笑望着他:“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他前进一步,祁元下意识后退一步。   很正常的反应,明昭从前看过很多次,这次愣是从中看出一丝慌张,想要拔腿而逃的冲动。   他的眼神落到祁元唇上:“难道,祁大少爷还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他这话说得暧昧,若是有不清楚的人在这恐怕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私情。   祁元梗了一下,因为明昭这句话又想起那该死的回忆,脸黑下来:“我什么都没想。”   话虽如此,他耳朵却红了半截。   因为觉得在死对头面前丢脸。   明昭轻笑:“真的吗?”   他姿态闲适靠在一旁,弯着眼睛:“那个应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祁元的心重重一跳,慌张地拔高声音:“谁说的?早就不是了!”   失去主动权仅让他有片刻慌乱,很快就因为好胜心不甘地扭转局势,重新拿回主动权,双手抱臂,挑衅地上下扫视明昭一眼,冷笑:“反倒是你,接吻都那么生疏,你才是初吻吧。”   话说完祁元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对,他们之间那个根本就不是接吻,差点被明昭绕进去了。   祁元表现得再强硬,明昭都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嘲笑祁元的地方。   视线再次扫过祁元的薄唇,和它的主人一样,难以撬开的样子。   祁元没接过吻,这一点仔细想来也并不意外。他身边没什么亲近的异性,对待表白从来都是礼貌地拒绝,偶尔被同性表白还会黑脸半天。   祁元的初吻给了一个同性,还是死对头。   清醒过来后恶心程度绝对不亚于他。   明昭只是这么一想,心情重新愉悦起来。   祁元越讨厌的,他越要做。   现在在明家,还能听到楼下明老爷子他们的交谈声。他腹部那道伤暂时不能报复回来,但精神上他可以再折磨祁元一番。   于是明昭凑近,俊美的脸在祁元面前放大,眼睛倒映出对方震惊的面容,轻声说了一句话。   “是不是初吻,你要试试吗?” 第27章   温热的气流打在脸上, 激起手臂一片鸡皮疙瘩。   祁元瞪大眼睛:“你脑子被我打坏了?!”可也不对啊,那天他捅的明明是明昭的腹部。   明昭反常的举动引起祁元的万分怀疑和警惕,他警告道:“再说这种恶心话别怪我在这里揍你。”   耳朵都不干净了。   看穿他强装镇定, 明昭更进一步,逼得祁元再次后退, 后背不小心触到冰凉的墙壁。明昭手撑在他耳旁,从背后看来,就像是把祁元完全笼罩在身躯之下。   这样的位置,祁元无处可逃。   惊人的压迫感。   呼吸交缠, 眼神交锋,衣物之间不小心摩擦过去,对方身上的香味加深, 馥郁香甜,几乎能把人溺死的程度。   受到牵引,触手更加活跃。   它们想像那晚一样急切缠绕住这个香喷喷的人类, 将他密不透风包裹起来, 每一寸肌肤, 每一丝香味都不泄露,贪婪地占为己有。   渴望更深。   放纵触手无疑是饮鸩止渴。   触手没有自我意识, 只会遵循最原始的欲望。在它们的世界里,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没有猎物就去找,没有食物就去抓, 这是天大的道理,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它们不懂得克制,尝过甜头后不会懂得什么叫浅尝即止, 只会贪婪地想要更多,永不满足。   如果没有明昭约束,说不定触手会将祁元直接吞掉。   谁那么有毅力能把大餐留到第二天再吃?   反正触手们表示不能。   明昭脑海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吃!”“吃!”的声音,只要靠近祁元触手们都会像这样,就算知道明昭不会如它们所愿,也丝毫不妨碍它们的激动,仿佛叫的欢了明昭就会答应一样。   对这种情况,明昭习以为常地选择一键屏蔽它们的声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而杂音消失后,嗅觉就相应地放大。那香味就像实体化后被祁元拿着为了报复他使劲粗暴往他鼻子和喉咙里堵。   明昭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被这股香味熏入味了,喉结微动,不去抑制从内心升起的渴望,反而顺从它,手臂抬起,在祁元惊愕的目光中手指触上他温热的颈侧。   “你很香。”   他低声道,语调轻柔,亲近的距离,营造了一个近似调情的氛围。   祁元僵直身子。   明昭继续动作,立起手指,指甲沿着颈动脉往下,微微陷入肉里留下一条长长的红痕。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香?”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地在询问。   为什么会是祁元?   为什么只有祁元是特殊的?   祁元特殊在哪里?   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在明昭心头。   手指按压着血管,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皮肉感受到底下血液流过,明昭喉间升起一股难言的渴意。   他瞳仁极黑,长睫下一双眼睛清凌凌,抬眸间像是有一场大雪无声息地笼罩大地。   祁元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一点疑惑:“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他?他也很想知道。   短短的几句话,祁元脑海里掀起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从最开始的“明昭发什么颠?”到“靠,不是吧,为了恶心他这么拼命?”,再到“怎么办,他好像不像演的……”,最后定格在两个队友互相打闹的场景上。   一人打横坐在另一人腿上,底下那人埋到上面那人颈边,闭眼深吸一口,邪魅一笑;“兄弟,你好香啊。”   上面那人阳刚的面孔硬是挤出一丝娇羞,碗口大的拳头捶着那人胸口:“讨厌~”。   底下那人被锤得翻白眼,面色痛苦。   孟嘉远眼睛发亮,兴奋得嗷嗷叫着跑过去,一个泰山压顶:“什么东西,我也要玩!”   “什么什么?有好玩的?我也要坐!”   队友们闻风赶来,一个个不嫌事大地叠罗汉,把最底下那人压得够呛,忙不迭道:“别来了别来了!坐不下了!”   祁元当时只觉得好笑,没想那么多,今天亲耳听到明昭那句“你很香”,毫不夸张地说,全身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咬得他坐立不安,面容失色。   路修远那句“明昭绝对暗恋你”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箭头插进祁元心脏。   坏了,明昭不会真的暗恋他吧。   过于震惊,祁元甚至没办法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明昭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从肯定的“你有病”逐渐到怀疑自己有病,震惊纠结。   怎么说呢,太精彩了,精彩到明昭光看着都能吃多两碗饭。   明昭又轻轻将祁元往崩溃边缘推了一把:“为什么不说话?”指甲重重地在他颈侧刮了一下,留下一个暧昧的红痕。   啪!   刺痛感唤醒祁元,他震了一下,下意识拍开明昭的手。   明昭垂眸看着手上的红痕,又看看祁元。   祁元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发麻,脚步朝外,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后郑重道:“我不是同性恋。”   “我知道,怎么了?”明昭有些疑惑问道。   喜欢上直男是没有结果的。   祁元吞回这句话,因为明昭坦然的态度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自己想多了。   腰间揽上一只手,透过衣物清晰感受到温热的温度,手上用力时绷紧的肌肉,用来握笔的手此刻握紧了他的腰。   祁元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咔咔抬头。   明昭低头微笑:“没关系,我也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就是啊!   祁元五雷轰顶。   他发誓,他对这类群体没有什么歧视,唯独一点,不能搞到他头上来。   腰间的手还细细地摩挲一下,似乎在仔细感受祁元紧实的腰线,祁元实在没忍住,被吓得抖了一下。   明昭一顿,两人面面相觑。   祁元表情现出裂痕,崩溃丢脸:“给老子滚啊啊啊啊啊,死男同!”   祁元可耻地逃了,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跑到了明家哪个角落。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息时,一抬头,又对上照片里明昭像刻进脸上的微笑,硬是从中看出几分柔情,眼睛含情脉脉,深情得能将人溺闭。   祁元:!!!   明昭望着祁元狼狈逃窜的背影,一开始没什么表情,渐渐地,唇角勾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第一次不顾形象地扶墙弯腰笑得身体一颤一颤。   他笑得实在开心,眼尾泛红,泪水沾湿长睫,晶莹透亮。   好一会才停下来,指腹拭去眼角残余的泪液,摩挲一下。这个动作又让他想起揽上祁元腰的时候,不过那会手下是紧实温热的皮肤,触感意外地好,这会是凉掉的泪水。   明昭不知道祁元都脑补了些什么,平时连死都不怕只为了给他一拳,从不肯在他面前低头的人,今天竟然落荒而逃了。   几句似是非是的话,态度界限含糊不清,就逼得祁元受不了。   明昭无辜表示他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话。   知道祁元不是男同,并且不在意。   因为不管祁元是不是,他都不可能和祁元搞在一起。   说自己不是男同这句也是真话,他确实不是,只是想要恶心祁元一下故意逗弄他,祁元误会那是他自己的事。   只是这么点暧昧的话就让祁元受不了,如果……   明昭将那点念头抛掉,恶心祁元可以,但要掌握一个度,可不能将自己搭上去,他不是祁元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货。   明昭心情很好。   他伸出手掌,感受了一下,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说不上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只是表情还是肉眼可见地淡了点。   果然对祁元不起作用。   明昭五指收拢,握成拳。   吞噬人鱼身上大半部分的污染后,回家明昭就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能力,操纵。   这个能力像是人鱼寄生能力的简易版,做不到真的寄生那般完全控制被寄生事物的动作思想,但可以控制一瞬间。   并且应该和空间能力一样,能够和他的实力一起同步成长。实力越强,能控制的时间越长。   操纵发动的前提,是要将细到肉眼都看不见的白丝植入人体内。当明昭无动作时,白丝也会安静地潜伏在人体内,那人不会察觉出任何异常,行动一如往常。   更甚者,明昭可以给那人潜意识直接下一道命令,没有触发时那人动作如常,触发时就会不由自主按着明昭的命令行事,并且自动将它合理化。   这个来自于寄生的能力又脱胎于寄生,在明昭看来比寄生更加实用。   然而这个能力出师未捷,第一次使用就在祁元身上栽了跟头。   祁元很特殊,疯狂吸引他的血液,恰好克制他的能力,操纵这种手段在他身上也不起作用。   明昭借着刚刚的一些肢体接触无声息将白丝放入祁元体内,祁元逃走时明昭给下的命令是左脚拌右脚。   祁元没摔倒。   当时他已有察觉,后来再感应一下白丝,果然已经感应不到了。   明昭不清楚白丝是还存在只是被祁元隔绝了,还是白丝已经被拔除净化掉。   不管哪个,对明昭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祁元的特殊性又加一层,以后和他对上,很多计划还得单独考虑他的影响。   已经安静下来的空间突然响起声音:“麻烦。”   大麻烦祁元此刻正瞪着明昭的照片。   这里像是偏厅,装扮的东西都偏家常一点,墙上挂着好几幅照片,都是明昭和明老爷子的合照,从小到大,明昭合照时的表情也从冷漠变成假笑。   越来越虚伪了。   祁元边看边吐槽。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祁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祁元回头,见是明昭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是点点头:“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多看几眼。”   明曜然走近,和他一起站在照片前,仰头看:“这个偏厅一般只有大哥会过来,其他人会注意点不要走进来。”   明昭的地方?   祁元一听就皱眉了,瞬间感觉明昭的气息充斥整片空间,包裹着他,浑身不自在。   明曜然眼神一直放在照片上,语气有点羡慕:“爷爷最喜欢大哥了,他们每年都会合照一张只有他们两人的照片,我之前也想和大哥合照一张,不过大哥不愿意。”   说到这,他低头自嘲一笑:“不过大哥一直不喜欢我,这也很正常。”   他指着墙上一幅边框较小的照片:“我像大哥那么大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烫到了大哥,还把大哥的作业也给弄湿了,大哥气得把我关进房间里,谁来也不许放出来。”   他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又恰到好处流露出几分落寞,配上俊秀的外表,让人忍不住怜爱,连明老爷子看见他这种表情,偶尔也会对他温和几分。   然而祁元道:“那你道歉了吗?”   “什么?”明曜然愕然。   祁元又重复一次:“我问,你道歉了吗?做错事总要先道歉吧。”   他奇怪地看着祁曜然:“你该不会没道歉吧?那难怪了,明昭那个小心眼的,你道歉了他都还会给你脸色看,更别说你不道歉了。”   祁元不按常理出牌,用熟稔的态度说着明昭这样做好像理所当然的话,把明曜然打了个措手不及,结巴回道:“因为……因为大哥当时的表情很可怕……我被吓哭了,所以忘记道歉了。”   “这样啊。”祁元盯着照片里才五六岁,还未褪去婴儿肥,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的明昭,一边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狗东西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一边漫不经心道,“那你后面去道歉了吗?”   “没……”   祁元终于转身看着他,眼神怜悯:“那你完蛋了,明昭能把这事记一辈子。”   出于一点同是明昭迫害人的感叹,祁元建议明曜然:“你还是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赶紧去道个歉吧。”   明曜然僵着脸:“可、可是,大哥应该不会轻易原谅我了吧。”   “确实。”祁元干脆点点头,“他就是记仇,一点事情都要记在心里后面报复回来的人。”   等等!   被明曜然这么一提醒,祁元远离明昭后清醒不少的大脑骤然想起方才明昭那一番暧昧诡异又反常的举动。   那些不会也是明昭为了报复水中那个渡气故意恶心他的吧?   靠,真的很有可能!   就因为一个吻装男同来骗他。   祁元不敢回想自己被吓得落荒而逃的丢脸事实,狗东西,你死定了!   “明昭!”祁元恶狠狠念着这个名字,气冲冲地找人算账去,徒留明曜然站在原地,想要挽留的手无措地停在半空。   “……怎么这样?”明曜然失落地伸回手,为什么和想的不一样? 第28章   明昭在原地待了片刻, 正要下楼时,祁元气势汹汹大步走来。   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明昭站定不动了,等着祁元又来“讨伐”他。   祁元一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冷笑:“想恶心我?”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实在是不想和明昭绕圈子打机锋了。   明昭面色不变,抬手臂,大手覆盖住祁元抓着他衣领的手,无辜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边说手指边绕着祁元手指节打转揉捏, 像是恶趣味玩弄祁元的心脏。   祁元因为他的触碰感到手指发麻失力,深吸一口气,压下锅上浇油般腾起来的怒火, 怒极反笑,松开明昭衣领改为抓住他的手:“你想玩?好,我就陪你玩玩。”   恶心人谁不会啊。   祁元怀着一股非要让明昭认输放手的决心, 忍着恶心手指插入他指缝内, 和他十指相扣, 然后就目光灼灼盯着明昭。   怎么样,受不了了吧。   明昭一顿, 十指相扣的掌心不知道是谁的汗水,湿润灼热,黏黏糊糊,眉心一皱。   再看祁元,眼里分明是排斥的, 以为他终于受不了还有丝窃喜。   明昭皱着的眉头散开,微笑,没有如祁元所想那样松开手, 反而抓得更紧:“怎么突然想牵我的手?”   见祁元表情扭曲,笑容更深。   今天牺牲了这么多,不把祁元恶心吐他就不姓明。   这种交锋比一般的打架来得更难熬,打架拳拳到肉,尽情发泄。这种却是又憋屈又嫌弃,唯一感到痛快的是死对头被恶心到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乐趣是从死对头身上汲取的。   明昭率先领悟这个道理,也就先领先祁元一步。   祁元委实是被那句牵手打了个晴天霹雳,雷到不行,灵魂出走。   呕,明昭呕,也真是狠得下心呕。   祁元胃里翻涌,喉咙处似乎堵着什么东西一样不上不下。   想让他认输呕,绝不可能!   祁元紧抿着唇,手指用力,猛地扯着明昭互相调转了个位置,推着他抵到墙壁上,一条大长腿强硬分开他的双腿挤进去,眼神像刀般刮在明昭身上:“有本事你就继续。”   明昭狠狠撞在墙上,背部生痛,很难不怀疑祁元不是在暗暗报复。   “呵。”听了祁元的话,他终于也卸去笑容,半抬眼睛,嘲讽般冷笑。眼前的距离很明显已经超过他认定的安全距离,但他已经不想去计较这个了。   修长的手指沿着手臂往上,在手腕处摩挲一下,继续缓慢坚定地上移,手臂和手臂紧贴,握住肘关节。   全程明昭都直视祁元的双眼,强迫他回望自己,不能移开一点视线。   祁元当然不会移开视线。   他已经迅速找到应对明昭的办法,只要抛开羞耻及被明昭触碰的敏感,权当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争斗……   祁元微眯眼,胜负欲上来了,背后好像燃起两三米高的熊熊烈火。   他绝不可能输!   于是明昭握手肘,他也握手肘,他不仅握手肘,他还无师自通地贴近身体,差一厘米就要挨上的距离。   呵,不就是身体接触吗,谁怕谁。   明昭没想到祁元学的这么快,也比他想象中更能豁出去。他们这些举动失去刻意营造的暧昧,只剩下刀光剑影,眼神交锋间火花四溅。   就像他们从前那样,每一次为了让对方低头认输,都拼尽全力。   两人正僵持着,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你们在干嘛?”   两人都扭头去看。   明老爷子,祁昊东和萧敏夫妇均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最后面还有明曜然的身影。   在他们惊奇,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两人都猛然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对。   尤其是祁元,从胜负欲中抽出来,发现他特别像那种恶霸把明昭堵墙角里准备霸王硬上弓,再看明昭,已经迅速调整表情,半垂眼眸,安静柔弱,衬得他更像恶霸。   即便已经十分清楚明昭是什么死性子,祁元还是要在心底破口大骂他无耻。   熟悉的有口难辩的感觉重回心头,祁元忙不迭松手:“没有做什么,我们只是在闹着玩。”   他皮笑肉不笑使劲一捅明昭腰间:“你说是吧。”   明老爷子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一眼,轻咳一声:“闹着玩也很正常,快开饭了,准备下去吧。”   身为这里辈分最大的人,明老爷子盖棺定论将他们之间的事定为打闹,祁昊东和萧敏夫妇也不好说什么。   大家转头准备下去,祁元理理凌乱的衣服,刚抬脚,突然有东西猛地拉了他一下,一个重心不稳他就要往前倾倒。   “没事吧。”明昭及时圈住他的腰,扶住他,关心问道,手上不动声色地揪住祁元腰间的肉,重重一拧。   “没,没事。”众人回头,祁元艰难扯出笑容,搭在明昭手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肉里。   报复成功后明昭就收回手。   祁元也站直身体。   在明老爷子他们扭回头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你很好。   祁元瞪着明昭。   明昭则回他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我当然好。   对视后又默契地扭过头。   吃饭时明老爷子坐在主位,祁家人坐一边,明昭不用和祁元面对面,刚坐下,旁边明曜然拉开椅子将要坐下。   他淡淡瞥了他一眼,明曜然就定在那里,只无声抗议了一小会就败在明昭的眼神下,不甘地将椅子推回去,绕到另一边,坐在祁元旁边。   明曜然坐下,一抬头,发现明昭还在看着他,视线一接触,明昭又如常地移开,明曜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曜然打什么主意,明昭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明老爷子他们在下面坐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上楼,还正好撞见他和祁元在较劲。   比如明知道自己不欢迎他,平时也不会和他挨一块坐,这时候却突兀地要坐过来,在众人面前表演一出弟弟想要亲近哥哥却被拒绝的戏。   现在坐到祁元旁边,是打着拉拢祁元,拉拢祁家的目的?   那他打错主意了。   祁元再蠢,也比他聪明,有些方面更是说得上敏锐,直觉强得可怕。明昭从前想骗过祁元,也得先挑起祁元的怒火,让他无暇顾及理智,否则祁元很容易发现他话里的端倪,当场戳穿他。   这是刚认识那会骗祁元不成,被怒打几顿得来的教训。   小明昭第一次吃这么大亏,小脸沉沉了一个星期。   在明昭看来,他那位后妈智商就不怎么高,生出来的儿子平时看着似乎聪明了点,如今看来原来也只是点小聪明,上不得台面,和他妈一样蠢。   明昭漠然地喝了口水,后面还是给那一家三口都植入白丝吧,免得他们老是上蹿下跳影响心情。   两家人用餐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静地享用完美食后,再坐一会休息一下,祁昊东就遗憾地向明老爷子提出辞行。   明老爷子最后和他客气地握握手:“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有空再来做客。”   祁元离开之前连个眼神都没给明昭。   明昭的触手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些躁动,似乎不想让猎物就这么离开。   “不着急,以后还有时间。”明昭道。   明昭曾经很讨厌祁元的执着,现在思想改变了,觉得执着也还不错。今天祁元被他这么戏弄一番,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明昭现在不怕祁元找上门来,就怕祁元不找上门。   腰上被祁元捅了一刀的地方,在触手惊人的恢复能力下早已愈合,现在只剩一点淡淡的肉粉色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伤口愈合了,可账还没算。。   明昭在脑海里计划着等祁元送上门来,要在他身上哪一处地方留下等同严重的伤口。   送祁家人离开时,明曜然也站在一边,眼巴巴看着。   明昭转身时手随意拂了一下他的肩膀。   明曜然愕然抬头,明昭随便解释一句:“你肩上有蚊子。”   不敢相信明昭有这么好心,明曜然目露警惕地后退一步。   “怎么?这时候不装亲近了?”明昭似笑非笑,“收起你的小心思。”   他进去了。   明曜然面色发白,深觉刚刚便是明昭的警告,提醒他不要惦记属于他的东西。   明曜然握紧拳头,私底下刘秀玲教给他的东西,说过的话全都涌上心头。   他后知后觉自己对明昭的嫉妒不仅来源于明老爷子的偏心,还因为他母亲的教导,随年龄增长而滋生的野心。   都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他不能和明昭竞争。   他不需要其它的东西,只是想要一个和明昭公平竞争的机会。他想要的会努力去得到,仅此而已。   如果明昭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只会觉得可笑。   公平竞争?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说要竞争。   先不提明家,明老爷子已经私底下说过要将明家交到他手里,还叫律师来立了遗嘱。   明昭将会是明家未来的掌权人,这点毋庸置疑。   就连明振德的公司,也有明昭的一份。这个公司发展到现在,也有明昭母亲的一部分功劳,因此明昭母亲手中掌握着除明振德之外公司最多的股份,而这些股份在她死后自然而然转移到明昭名下。   所以说明昭是明振德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再加上明振德理应给他的那部分,等明振德退下后,明昭将会是公司最大持股人。   明曜然凭着明振德那点施舍得到的股份,有什么资格和他抗衡?   时间不紧不慢又过了两天,明昭手上的笔轻点着桌面,目光望着虚空中某点出神,显而易见在沉思。   迟乐志不敢打扰他,小声问粽子:“你说明昭在想什么?这都想了十分钟了。”   粽子只看了一眼,便道:“在想祁元吧。”   “祁元?”迟乐志五官都皱在一起,“为什么?”   粽子正写着字,手动将迟乐志的头扭回去:“你仔细看看,祁元有多久没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迟乐志听罢环视了一圈教室里。   这节课是和祁元班一起上的课,座位基本上都被坐满,迟乐志轻而易举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胖子和大块头的身影,但他们旁边没有祁元在。   两人也许是听祁元说了什么,坐的离他们远远的,保证不会碰到也不会在下课后被抓到的距离。   迟乐志挠挠脑袋:“这么一说,确实好久没见到他了。”   听到这句话的明昭,停下手中的笔。   见他有反应,迟乐志凑上去问:“你找祁元有事?那我们抓小胖子来问问吧。”   小胖子人善,武力值低,还跑不快,最好对付。   小胖子:?   礼貌吗您?   明昭拒绝了:“不用。”   他的目光透过虚空,似乎要落到祁元在的地方。   连着两晚触手都没有再感知到祁元的任何气息,说明祁元已经不在附近。   可能跑到其它区或者其它市去了,远离明昭。   明昭:“总归跑不掉,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迟乐志听,还是说给触手听。   话是这么说,触手却萎靡耷拉下来,没什么精神,除非现在立刻马上有食物出现在面前。   “哈秋!”祁元重重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   路修远在前面,听到声音回头问道:“怎么了?”   祁元摆摆手,骂骂咧咧:“没事,肯定是明昭又在骂我。”   “我们继续吧。”他俯低身体,望着前方的火红色巨蛇,说不出的战意盎然,手上的大刀遵循主人心意散发出金色刀光。   “速战速决。”他这样道。 第29章   明昭正坐在地铁车厢里。   车内灯光明亮, 载着满满当当的人,有下班的社畜,也有放学的学生, 还有出去游玩回来的休闲惬意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坐着的,站着的,各种身份的,在空间不算大的车厢内产生了交集。   透过密集的人群, 明昭的半边脸映在车窗上,眼神平静如波。   祁元消失两天的事稍微出乎他意料。   他很了解祁元的性子,发现被戏弄后绝对忍不了第三天, 除非有什么事比找他算账出气更重要。   不管是什么,明昭都有种祁元即将脱离他掌控的失序感。   这种失控感并不是现在才有。   从他身上出现触手,祁元站到他对面阵营开始, 明昭就隐隐有种感觉, 仿佛命运背后有只无形的推手, 推着他和祁元两人往不同的方向前进。   背对着,头也不回, 走在两道延伸向未知远方永不交叉的道路。   明昭当然没有一辈子都和祁元交缠在一起的想法,他只是讨厌这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   无论祁元要走还是要留,那也该是他说了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强制推着走。   明昭望着车窗,车窗上冷然的双眼互相对视,然后, 对面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明昭的注视下,轻巧地眨了眨。   ?   明昭微皱眉,车窗上的人也跟着皱了皱眉, 动作相同,仿佛明昭刚刚看见的眨眼只是错觉。   很快,明昭就发现地铁的速度在加快,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不断抖动摇晃,前后车厢并不是在一条直线上,出现轻微角度的倾斜。   原本站在两节车厢中间的人被吓得往车厢内挤了挤,远离连接处,感觉安全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明昭听到旁边刚下班回家的拿着公文包的男人打电话抱怨:“我知道,我不是正在赶回来吗?这地铁就那么快我有什么办法?”   他烦躁地拉拉衣领,总觉得胸口闷得很,很想要发泄一番,于是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你就不能先带着妈去医院?”   “你还要接孩子?现在这个点才接孩子,你早干嘛去了?”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没那么快赶得回来!”   男人硬邦邦丢下这几句话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一直在扯衣领,像牛一样喘着粗气,似乎是越想越气,狰狞着脸,手机重重往地上一摔:“操!”   情绪很不正常,站在他附近的人都默默离远了一点。   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反而更加惹怒了男人,他双目赤红,暴喝:“你们什么意思?觉得我有病?!”   这样子不是有病是什么?   众人心里吐槽,害怕男人激动起来伤到他们,忍着没有计较。   男人更气了,正巧前面站着的女生在他说话后又往后退了一步。内心的油桶瞬间被一根带火星的引线引爆,他面色涨红,大手精准地从人群中抓出那个女生,重重一巴掌扇过去,把愕然的女生扇得半边脸肿起来。   “你疯了吧!”旁边的大哥看不下去,壮得像小山一样的身躯站起来,黑沉着脸揪着男人衣领直接把他举起来悬在半空。   “放开我,赶紧放开我!”男人不断挣扎,过程中脚一不小心踢到了大哥的腿,在黑色裤子上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   大哥低头,望着脚印喃喃自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裤子,是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穿的,你竟然弄脏了它……”   他松开手,男人跌在地上。   发现自己惹了祸,男人像是一下子从激动的情绪中抽身出来,结巴道:“对,对不起……”   就在这时,无缘无辜被扇了一巴掌的女生尖叫着冲上来,长长的指甲抓挠男人的脸,脖颈:“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妈都没打过我!”   男人被重点攻击的部位很快就出现一条条狰狞的红痕,甚至破了皮往外渗血珠。   男人感到火燎燎的刺痛,一边躲着女生疯狂的攻击,一边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他没注意到他又在大哥裤子上留下了几个脚印。   大哥看着看着脚印,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怒喝一声:“欺人太甚!”   他直接从地上拎起懵逼的男人,连扇了好几巴掌,每一掌都带着极大的怨气。   周围原本退得远远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潮红,眼睛亮得惊人,为大哥和女生叫好:“对!对!扇他的脸,他还敢还手,快打他!他瞪你了,扣他的眼睛!”   没有人试图去阻止他们,反而火上浇油。   为这场惩罚欢呼,为这场角斗兴奋。   狂热的氛围让人幻视古罗马的角斗场,仿佛在看一场血腥暴力刺激的演出。   明昭孤零零坐在椅子上,冷静得好像被世界遗弃。   他望着对面的车窗,众人去围观打斗后,明昭的脸就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窗上。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对,互相注视对方。   突然,车窗上的脸缓慢地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问明昭:‘为什么不笑?’   唰!   车厢里的人一瞬间静止,无论是欢呼声还是痛呼声全都消失不见,完成从热闹到死寂的极致转变。   所有人仿佛受到某种东西的操控,齐唰唰扭过头来死死盯着明昭,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为什么不笑?”   他们整齐划一地问道。   明昭不出声,只是看着他们。   众人持续地逼近他,音调也越来越高,像是站在高处审判他:“你为什么不笑?”   明昭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微笑建议道:“可以小声点吗?”   粗壮的触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朝着众人无声威胁。   “你们吵到我了。”他最后落下一句。   与此同时,A市某个秘密基地,大屏幕上突然闪起红光,将控制室映得发红。   众人精神一振,在电脑前一阵操作。   “怎么样,找出来了吗?”外表斯文的男人急忙赶来,沉声问道。   其中一人抬头:“高副队,找到了!”   高副队走进俯身去看他的屏幕:“这个位置,是北江大学附近?”   又是北江大学。   研究员点点头:“没错,点位一直在快速移动,天灾有可能是在什么交通工具上,查清楚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用查了。”高副队抬手扶扶滑落的眼镜,“我知道在哪里。”   他快速下令:“立即集结小队,我们准备出发!”   西南密林处,瘴气横生,高大的古树将天空遮蔽,幽暗得照不进一丝光亮。   祁元轻喘着气,靠坐在树干上恢复体力。他的作战服在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战斗中破损了不少,模样狼狈,精神却还不错,眼底的战意还未完全褪去。   旁边狼藉一片的地面上散落着红色巨蛇的残体,硕大的蛇头对着祁元的方向,失去光泽的蛇眼在密林中看着有点瘆人。   这场战斗全程由祁元一个人完成,路修远站在一旁观看,指出他的不足。   这样做的好处十分明显,一场战斗下来祁元运用自己天赋的水平突飞猛进,现在他有自信说就算明昭站在他面前,他也能让明昭吃不了兜着走。   祁元在休息,路修远就负责清理巨蛇残肢,将能量核挖出来放好后,看了下时间,道:“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寻找下一个天灾。”   祁元点点头,撑着地板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问道:“A市那边,没有关系吗?”   路修远:“我已经将那个天灾的所有资料都交给副队了,相信他们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我是担心明昭会捣乱,就像天灾‘刑天’那次一样。”   祁元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队长,你该不会……”   路修远:“我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尽量减少群众伤亡,至于天灾‘幽冥列车’的能量核,能得到就得到,不能得到让给混沌也无妨。”   祁元剑眉一蹙,不太认同这点:“这样不就便宜明昭了?”   路修远深深望着他:“不会便宜他的。”   祁元不解,却直觉明昭好像要倒大霉了。   地铁的速度一直在加快,途径几个地铁站也没停下来。站在一边等候上车的乘客只感觉迎面扑来一阵大风,吹得他们眯眼后退了几步,却无一人发现刚刚有一辆地铁驶过。   有乘客看了看时间,奇怪道:“这都过了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地铁来?”   仿佛隐身一样疾驰过去的地铁上,乘客如潮水般朝着明昭所在的车厢涌来。   触手将最近一排冲上来的人击飞后,又有新的面孔踩着地上人的身体扑过来。   所有人都像陷入了狂热中,成为没有理智,失去痛觉的木偶。   倒在地上的人很快被踩踏成一滩烂泥,血与肉混杂黏在鞋底被众人带着往前,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有幸运的人摔下去没被踩死,抓着车杆挣扎着爬起来,也在车杆上留下鲜明的五指血痕,还有一点血泥。   浑然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状。   明昭连眼都不眨,四条触手在空中挥舞出赫赫风声,直接肃清了明昭一米内的空间,没让那些连人都不是的东西靠近他身边。   这种时候就显出触手的好处了。   四条触手帮忙战斗,明昭只需要站在原地,目光从冲上来的面孔中一一划过,寻找破局的关键。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明昭找了不下百张脸,却都没找到最特殊的那一张。   所有人的面孔都生动得真实,皮肤的纹理,脸上肌肉的扯动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活人。   然而明昭知道他们不是。   触手卷起一个人丢出去,另一条触手迅速贯穿他的心脏,那人四肢便像拔电一样失去支撑垂下,没过多久就像烟一样消散掉。   这趟地铁总共十三个站,每个站点隔五分钟便会来一辆。如今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地铁却不见停下。   这是一趟永不停止的地铁,没有终点站。   叮咚!   车厢内突兀响起机械的播报声:“欢迎来到,幽冥列车,下一站是,起点站。” 第30章   当察觉车窗上的异常时, 明昭就发现自己又碰到了一个天灾。   这个天灾伪装成了普通列车的模样,没有泄露一点污染的气息,甚至骗过了明昭。   机械冰冷的播报声在车厢内响起, 明昭硬是从中听出几分急切和贪婪。   等候许久的天灾终于抓到可口的猎物,已经忍不住想要将他吞吃入腹, 迫不及待地在猎物面前炫耀它的本领。   声音响起那一刻,乘客们整齐划一地停止动作,每个人都静止在原地,伸出去向前抓的手停留在半空, 踏出去的脚踩着空气,狰狞的面容不曾舒展,身子向前倾斜60度却没摔倒。   所有人都被定格成一个静止的画面。   只有明昭是动态的。   面对这种场面, 明昭没有半点惊讶。   这整趟车,包括车上这些乘客,都是天灾本身, 控制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有什么难的。   唯一奇怪的一点是, 明昭确信之前他看到的乘客都是真实的人类, 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替换成了天灾的一部分?   是从车窗上的眨眼开始,还是坐旁边的男人情绪激动开始?   亦或者他现在经历的一切, 不是真实发生的,只是被天灾拉进了一场幻觉里?   明昭侧头看向车窗,车窗上一模一样的面容对他展露一个诡异的笑。   砰!   触手飞击过去,在车窗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痕。可很快,裂痕就在明昭的目光下倒放般恢复如初。   车窗上的脸依旧挂着诡异的笑, 只是这会,他像活过来般面向明昭,歪头:‘你为什么不笑?’   明昭反问它:“我为什么要笑?”   车窗上的人卡壳一下, 不太聪明地重复:‘为什么为什么?’   比人鱼聪明一点,但不多。   明昭索性不在它身上浪费时间,脚踏过地上的肉泥,穿过静止的人群前往地铁最前面的驾驶室。   随着他的移动,经过的车窗上的人脸也一直在询问:‘为什么为什么?’一股不问清楚决不罢休的架势。   明昭已经来到最前面的驾驶室,透过小窗户往里一看,果然没人。   ‘你在找什么?’车窗上的人影终于停下那句为什么为什么,好奇问道。   明昭不理它,操纵触手破开一个大洞进入驾驶室。   驾驶台上是平整的滑面,目视前方只有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好像真如机械音播报的一样,这是一辆开往地狱的幽冥列车。   ‘你在找什么?’   明昭沉思之际,车窗上的人又问道。   这回明昭搭理它了:“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怎么出去……’它重复了好几遍,突然用明昭那张脸做出欢乐的表情,‘出不去。’   它用着诱惑的语气对明昭道:‘留下来,留下来和我融为一体。’   “不。”明昭冷静拒绝它,“你太蠢了。”   从刚刚开始,明昭就发现它一直在拖延时间。食物都送到口中了,还能忍着不吃,除非是有什么在限制着它。   “你还在等什么?”   天灾觉得自己很无辜,那是它想等的吗?分明是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类一直不肯露出破绽,情绪稳定得让它无从下手!   天灾“幽冥列车”在还不是天灾之前,只是服务于A市最拥挤地铁线上的一趟普通列车,每天勤勤恳恳工作,哼哧哼哧载着沙丁鱼一样的乘客们。   然后有一天,它突然就有了点微弱的意识。   如同画龙点睛,它一下子活过来了。   碍于身体还不能任它控制,仍然每天被迫载着乘客,听着地铁上怨气比鬼还重的乘客们的抱怨。特别是在上班高峰期,几乎每个人都是丧着脸,不说话,明明车厢里人挤人,却安静得一根针落地上都听得见。   为什么不笑?   它好奇地想。   地铁上也不都尽是怨气,偶尔它也会发现欢笑,只是比起怨气来,简直少得可怜。   满车厢几乎要凝结成实体的怨气被它无意识吸收,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它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新能力--放大人们的情绪。   不管是悲伤的还是愤怒的,只要它想。   靠着这种能力,它迅速壮大起来,很快就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它也发现这种能力有种限制,被使用能力的人必须原本就处于负面情绪中,否则这项能力就无效。   从前它都没把这项限制当回事,毕竟踏上它这趟列车的人就没有心态平和的。   日常充满自信的“幽冥列车”今天终于踢到了铁板。   车窗上的人影一时安静下来,眼神看起来似乎十分幽怨。   这么一看,这个新天灾的智商比人鱼高了不少,行动语言眼神这些都像人类中五六岁的小孩。   明昭发现一个规律,从前对战过的天灾,实力越强智商就越高。   按这么来说,这个新天灾应该比人鱼强不少,能吞噬的污染也就更多。   送上门来的大餐。   明昭给“幽冥列车”下了一个定义。   地铁的下一站是起点站,驾驶室里没有控制地铁行驶或停止的地方,全凭天灾的心意不断向前行驶,没有终点,永不停止。   世上没有永不停止的列车,这不是物理能解释的事情了。   “所以我现在是在幻觉中。”明昭肯定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车厢猛地一抖,可想而知明昭的结论给天灾带来怎样的震惊。   心虚的表现证实了明昭的猜测。   这种时候,明昭反而悠闲地坐下来,和用着他脸的天灾面对面:“光把我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又能和我耗多久?”   车顶的白灯映亮他深邃的眉眼,俊美逼人,在天灾看来却格外可恶。   明昭的话正好打中天灾的痛点,幽冥列车的能量来源于两方面,一是靠汲取来的负面情绪能量,二是靠吞噬同类。然而地铁固定运行,不会脱离地铁线,因此吞噬同类什么的想都别想。   幸好工作日乘客们的怨气也够重,加上天灾会悄悄地放大人们的负面情绪,产生意识以来,幽冥列车也算得上能量充足。   今天它像往常一样,准备汲取乘客们的负面情绪,却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明昭。   那么大团,那么精纯的黑色能量,别人的是层黑烟,明昭身上的却像是巨大的黑洞,如同有引力一样深深吸引着它。   幽冥列车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么大的诱惑,偷偷摸摸就用能力将人拉到了它构筑的世界中。   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它现在的情况。   明昭情绪稳定得让它无从下手,现在更是摆出一副要和它在这里耗下去的姿态。   天灾心疼浪费掉的能量,又不甘心放弃明昭这个大餐。   于是机械的播报音再次响起:“各位乘客们请注意,列车上有威胁列车行驶的因素,请大家积极配合,保证列车的顺利行驶。”   静止的人再次活了,朝着明昭丧尸般涌来。   明昭站起来,触手击穿一个人的身体:“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的话,那很可惜,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我的时间。”   什么意思?   明昭的四条触手突兀猛涨,然后在天灾茫然的目光中,由内到外重重破开车厢,目标明确地直探它的能量核心所在。   “无论是在幻境还是现实,只要把你的能量吸走,所有的一切应该都会结束了吧。”明昭道。   触手毫不客气地逮着能量席卷一通。   车窗上的天灾面色惊恐,闪烁两下,车窗上明昭的影子就恢复了正常。而机械冰冷的播报音也多了几分慌乱:“警告!警告!请勿滋……扰……滋滋……列车运行滋……”   明昭充耳不闻,幽冥列车的能量吸入体内,触手肉眼可见地膨胀,膨胀,再膨胀,成人男子张开双臂也险些抱不住的粗壮,将车厢反衬得狭小拥挤,随意一动都威力巨大,横扫车厢。   这还不止。   触手膨胀到一定程度后,自动将多余的能量匀出来催生出新的触手。   从地铁车头开始,失去能量后车厢一节节崩坏,很快就轮到明昭这节车厢。明昭只感觉脑袋晕眩一下,再睁眼他已经又坐在了正常的车厢内。   地铁一个急停,惯性带动着人们身体向前倾倒,扑在地上。   “哎,怎么回事啊?”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摸不着头脑,抱怨道。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地上的被揍得满脸血昏过去的男人,尖叫:“啊啊啊啊!死人了!”   “什么?哪里死人了?”   一听这种事,人们纷纷远离事故中心。大哥拳头停在半空,目露茫然,等发现自己还揪着男人沾血的衣领时,也是吓得连忙松开手,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没想打他,不是我打的……”   女孩已经吓得瘫坐地上,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快点,快打120,还有叫警察来!”车厢内尖叫声,恐慌声不断,还有细细的哭泣声。   变得更加灵敏的听觉将这些声音全部捕捉,种种声音在耳边持续放大,仿佛连耳膜都要被痛苦刺穿,听的人心烦意乱。   好吵。   明昭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绪,脑海里有道声音诱惑他:全都杀了吧。   杀了就安静了。   红丝爬上眼球,明昭五指紧抓着座位旁的车杆,指腹泛白,手背青筋迸出,显露出身体主人的挣扎。   明昭能感觉到自己现在不对劲。   是幽冥列车在影响他的情绪?   车厢门砰一声打开,乘客们纷纷慌忙下车。   明昭还一动不动,巨大的力道将车杆捏得变形,留下五指的指印。   不对,更像是触手短时间大量吸入能量,没有办法完全消化干净,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和原本的力量相斥,在体内斗得势如水火。   力量的争斗反应到明昭身上来,便是犹如拔筋的痛苦,神经收紧,五感前所未有地大幅度提高,形声闻味触,周边所有的信息轰一声洪流般咆哮着冲进明昭的大脑。   大脑信息过载带来剧痛,头痛欲裂。   明昭忍不住弯腰,手抱着脑袋,咬牙,下颚绷紧,试图缓解这股痛苦。   在他身后,因为能量的碰撞,六条粗壮的触手时隐时现,混乱地挥舞,一下子就撞穿了车窗,将车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冷汗从明昭额前滑落到鼻尖,欲坠不坠。   明昭脸色发白,却还是强撑起精神,望了下车厢内。   幸好乘客们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躺倒在地满头血的男人,气息微弱。   嘈杂的人声逐渐远离耳朵,脑袋的痛楚似乎减缓了点。   可只是一会的,剧痛席卷重来,强度更大,令明昭闷哼一声,触手猛地绷直,一下子捅穿车顶。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明昭拖动沉重的身躯离开车厢。   他现在无法控制触手,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触手被发现。   “赶紧把群众疏散开来!”耳朵突然从地面的脚步声中清晰捕捉到这么一道声音。   那声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普通人散开,然后是一阵整齐有力的跑动声。沉重的器械扛在身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每一道呼吸都绵长沉稳,有别于普通人。   有点熟悉。   是谁?   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正在下楼梯。   明昭当即停下脚步,果断地换个方向走。   他想起来了,是锦江那晚被叫做副队的男人的声音。   和祁元一伙的人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明昭不确定是不是偶然。   究竟是为了幽冥列车,还是为了他而来,也暂未可知。   明昭暂时没打算和他们正面对上,决定暂时先避开他们。   “封锁所有出口,确保天灾‘混沌’没有逃离!”副队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几分严肃。   明昭身形一顿,视线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双军靴。   他抬头,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手拿对讲机,面色严肃,看见他的刹那身形紧绷,沉声对着对讲机说道:“2号路线,发现目标混沌,请尽快前来支援。”   避无可避。 第31章   天灾“混沌”?   瞥见副队紧张严肃的神色, 明昭恍然大悟,原来是说他啊。   但是他什么时候成天灾了?因为触手?   漆黑柔软的六条触手像蛇一样游动着身躯,看得对面的人脸色更加沉重。   明昭随手抚上一条触手柔软潮湿的尖尖, 触手在他手上格外温顺,让人根本想象不到它们有多惊人的力量。   即便拥有常人不可匹敌的力量, 明昭却没有将触手对准过无辜的人。   天灾天灾,从天而降的灾祸。   明昭站定看着副队:“把我叫做天灾,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这个天灾到底是如何评定的?   对社会的危害程度?还是只要出现像他身上这样异变的就叫天灾?   高副队一言不发,枪口对准明昭。而在他身后, 很快就就有一队同样穿着黑色特种作战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军人们出现, 同样也是看到明昭的瞬间,枪口上抬,瞄准明昭。   烦躁。   明昭脑袋里嗡嗡作响, 头痛和晕眩混杂在一起, 心情差到极致。   可越是如此, 他脸上的表情越平静,让人看不出深浅。   如果是祁元在这里, 能因为明昭现在的表情提起十二分警惕。   高副队没有祁元那么了解明昭,但他被路修远耳提命面过混沌的恐怖,没有看轻他,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的枪口稳稳对准明昭胸口, 书生气的脸上是不符合的肃然:“天灾‘混沌’,请配合我们工作。”   明昭:“什么工作?”   好吵啊。   高副队:“我们是国家专属负责管理天灾和异能者的异能特殊管理局,请不要抵抗, 跟随我们回去检查。”   明昭:“检查过后又会怎么样?发现我有危险性就把我关押起来,或者干脆直接杀掉?”   高副队沉默一瞬:“如果你积极配合,我们会争取只关押监管。”   高副队原先就是路修远的心腹,也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得知真相后他一直主张将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路修远极力阻止他,以如今明昭还不是未来那个天灾“混沌”为由,认为可以试着先观察,贸然行动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加速明昭天灾化的进程。   高副队不相信明昭,但他绝对相信路修远,因此将自己的主张按下。   上层和路修远意见一致,这么久以来他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暗中观察评估明昭的危险性,提升己方的实力,争取更多将来和天灾“混沌”博弈的主动权。   这么条默认的处理方式在锦江那晚回来后就变了。   路修远一反常态,高副队那晚就守在门口,默默猜想紧闭的房门里他们到底在激烈地讨论什么,经过了几次决断,最后路队长出来时面容疲倦,嘴唇干燥,却对着他点点头:“成功了。”   到底是什么让队长改变了主意?   高副队暂时没想通,但无妨,他会好好按照队长的指令行动。   明昭头痛欲裂,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痛,听到副队的话,轻笑一声:“关押监管?”   这四个字在舌上走了一圈,细细研磨,无端令人头皮发麻,心底窜起一股凉意。   孟嘉远举着盾牌站在高副队右后方,他年纪小,在没被路修远发掘出来前只是个普通的男高中生,甚至偶尔还会幼稚地做点拯救世界的小梦。加入异管局后他一度很激动,晚上睡觉辗转反侧,暗暗想一定要在这里大展身手,除魔卫道,守护世界和平!   可真正站在大Boss面前时,他才发现自己那点想法有多可笑。   对面只有一人,样貌是他见过最优越的,不像是什么反派角色,更像在T台上走秀的模特或者电视上风光万丈的明星。   六条触手漆黑冰冷,像藤蔓一样簇拥在他身后,游蛇般游动,很粗,很长,几乎能捅穿天花板,孟嘉远毫不怀疑这些触手光是缠绕就能把他缠死。   它们会缓慢收紧,巨力碾得你呼吸不畅,胸口似是被巨石压住,每一节骨头都在咔咔作响,被触手碾成碎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嘉远越看越觉得这些触手可怕,额头冒出冷汗,手指微微颤抖,瞳孔微缩。   明昭的身影在他眼里不断放大,压倒性的气势,微微垂眸间,孟嘉远有种微小人物有一天被远超他能理解的存在注视到般的心神紧攥感。   不由得屏住呼吸,甚至是忘记自己在围剿Boss,慌乱地低头避开明昭的目光。   啪!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让孟嘉远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和茫然地看着高副队:“副队?”   “集中精神!不要被混沌迷惑了!”高副队眉头紧皱,望着明昭。   明昭一笑:“这么快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孟嘉远还不在状况。   怎么回事,队长并没有说过混沌还有散播恐惧的能力。   高副队深深凝视着明昭,他站在最前面,受到的压迫感也最强,皮肤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   仅是气势便如此惊人,比他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要强。   难怪队长改变了主意。   这样的对手一旦给机会成长起来,没有人能压制得住他。   被深深忌惮的敌人笑意不达眼底:“如果我不想让你们如愿呢?”   明昭一步步走近,高副队厉声喝道:“立即停止你的动作!”   唰!枪械齐齐上膛。   “我不想停止。”明昭脚步未停,仿佛没看见那些足以将他射成筛子的枪械,一步一步带给众人极大的精神压力,“我现在心情很不好,需要发泄,所以……”   他未尽的话语仿佛死亡的宣告,有人脑子里的神经紧绷到极致,终于忍不住“嘣”地扯断。   “砰!”   有人开了枪。   高副队猛回头:“嘉远!”   孟嘉远面色苍白,食指尖还紧扣住扳机,没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打乱了计划。   子弹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冲向明昭的心脏,明昭面无表情,触手挡在胸前。   哧!   子弹射入触手血肉内的声音,粘液飞溅,却没有血液出来。   那枚子弹在血肉的阻挡下终于卸掉最后的冲击力停留在血肉内,金属的弹壳上不知道附着了什么,发出滋滋的声响。   和被祁元的刀伤到时一样的痛感。   明昭“嗯?”一声,手指视痛感如幻觉般钻进伤口处,将那枚子弹夹了出来。   金色的外壳,流畅的外形,仔细一看上面还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也是巧了,明昭从小被压着学习佛经,对符文有一定的了解,自然也能看出这些符文的作用是压制邪魔,却邪卫真。   明昭握紧子弹,任由符文净化,在手心冒着强烈的滋滋声,随后不在意地往地上一丢。   子弹滚落到地,一直滚到高副队的军靴前才停下。   “想靠这些抓住我?还差得远了。”   话音刚落,六条触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巢而出,在空中炸开爆破声,袭向众人。   !   同样的时间里,祁元和路修远已经找到一处落脚地歇下。   祁元找来一块毛巾仔细将大刀擦拭一遍,神色认真,莫名地有种虔诚。   路修远:“你的刀是天赋所化,污迹不会在上面停留的。”   祁元头也不抬:“路队长,你不懂。”   他将大刀全身擦了一遍后才舒出一口气,意念一动,大刀化作光点消散回到他体内。   “这是未来会一直陪着我的的伙伴,我对它当然要认真负责一点,而且我还指望着它抓住明昭。”   他看向路修远:“不过路队长,那边只留高副队一个人在那,可以吗?”   他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路修远倚在桌边:“可以的,天灾‘幽冥列车’攻击力不强,只是能力特殊点,只要保持镇定就不会掉进它的陷阱里。”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灯光下,祁元的眼睛分外锐利,有种直击人心的洞察力,“我说的是高副队一个人对上明昭,可以吗?”   祁元惊人的直觉不仅能用在战斗中,对于路修远想隐瞒的事也是一针见血。   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特地让高副队他们对上明昭?   路修远沉默一瞬,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还有其他队友也在。”   祁元并不想听这些,直接道:“可说到底他们都还是普通人,对上明昭根本没有胜算。”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气势迫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即便对自己名义上的上司也丝毫不委婉,敢于质疑:“你是想让他们送死?”   路修远:“我没有。”   这三个字在祁元看来多多少少有点无力,他不想相信路修远是枉顾队友性命的人,抱臂问道:“那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不能说服我,很抱歉接下来的行程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了。”   比起提升实力,祁元还是更重视队友们的性命。   如果路修远的理由不能说服他,他会连夜开车赶回去。   路修远无声叹了口气,在祁元执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副队他们不一定会对上混沌。”   “但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祁元五官本就锋利,此刻眉眼压下来,更加慑人不敢直视,“如果你想说未来‘幽冥列车’成长到A级后才被异能者解决掉,不用担心现在明昭会出来搅局,那如何解释本该也成长到B级的刑天现在却提前被明昭吞噬掉?”   这话说起来有点绕,但祁元想表达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和路修远所知的那个未来不同了。   路修远所知道的世界,明昭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有吞噬掉对他来说等同于食物的天灾,任由它们发展。   现在祁元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明昭甚至能比有专门探测天灾仪器的他们更早发现天灾,然后吞噬它们。   既然天灾之间能够通过吞噬来增长力量,那明昭会放过送到嘴边的食物?   这么一算,高副队他们对上明昭的可能性直线提高。   祁元开始收拾行李,路修远制止他:“你做什么?”   祁元拨开他的手:“我要回去。”   路修远:“我带你出来就是不想让你和明昭对上。”   祁元一顿,愕然望着他:“为什么?”   他不明白这种事,一开始邀请他加入异管局,不就是为了对付明昭吗?现在他有能力了,却特地不让他和明昭对上?   祁元只觉得荒谬,直视路修远,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路修远:“混沌的力量增长得太快了,上次他甚至能轻而易举杀了你。”   “所以你是为了不让明昭杀我?”祁元更觉得荒谬了,“先别说上次明昭并没有杀死我,如果他想杀我,难道我不能抵抗?”   祁元手上重新出现大刀,斜向下一劈,金色刀光乍现,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   路修远:“我说过,你很重要,你是我们对付混沌的关键,不能被他杀死了。”   “对付明昭,和保护你不被杀死,是两件事情,并且后者优先于前者。”   他神情格外认真,在保护祁元上面甚至称得上执拗两个字。   祁元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定我能对付明昭?”   路修远不假思索道:“因为是他说过的。”   “他是谁?”   “是混沌。”   祁元盯着他双眼继续逼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路修远嘴唇开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存在扼住了他的喉咙,夺走了他周边的空气。   路修远面色逐渐涨红,脖子青筋爬出,祁元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触碰他,手指接触到路修远肩膀那一刻,路修远猛然深吸一口气,好似瞬间活过来一样,胸膛剧烈起伏,扶着桌面贪婪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他看着祁元,摇摇头。   “你不能说?”祁元瞬间猜到他的意思,“有东西限制了你?”   “是混沌吧。”祁元很快就给出了幕后黑手的名字,十分肯定。   路修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祁元冷笑:“我就说你怎么会误会他暗恋我,果然是他搞的鬼,狗东西,隔着一个时空都要恶心我一把!”   这回路修远不赞同地摇摇头。   祁元眸光刺向他:“路队长,你没发现你对他的话过于深信不疑了吗?”   “那是一个顶级天灾,还想要毁灭世界,站在全人类的对立方,你竟然相信一个敌人的话?”   路修远想说自己不是轻易相信,当初他听到的时候也有怀疑……   路修远脑袋突然卡壳,当时他听到是什么反应来着?怀疑,忌惮,震惊?   他面色陡然一变,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就那么接受了。   祁元一看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拿起行李就推开门。   “你要去哪?”路修远脑子很乱,看他要走下意识问道。   祁元:“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去。”   “你不能……”路修远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因为这仿若遵从指令脱口而出的话再次面色煞白。   “走吧。”事到如今,祁元反而很冷静,“知道是谁搞的鬼,我们应该回去狠狠揍他一顿。”   越野车行驶在路上,祁元坐在驾驶位,边看路边询问路修远:“路队长,你有给高副队留了后手吗?”   路修远提起精神:“有,我安排他们把子弹全换成刻了符文那种,对天灾有一定抑制作用。研究院那边也已经研究出专门收纳天灾的容器,还有,其实副队也已经激发出天赋。”   最后一个祁元也是第一次知道,沉重的心终于放松一丝,他加大油门:“那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支援他们。”   两人的角色似乎颠倒过来,祁元十分了解明昭,反而承受能力更强,沉稳地安排一切。   路修远能成为SS级天赋者,他的心性必定是过关的。可是再坚韧的性子面对无知无觉被天灾控制,甚至被提醒后仍无法清醒时,依然免不了心灵震荡。   祁元问道:“对了,副队的天赋能力是什么?”   “言灵。”   “定!”高副队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眼睛红得充血,眼角处两行血迹蜿蜒流下,昂着头几近嘶吼地喊出这一个字后,终于支撑不住,一大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准备再次袭向众人的触手诡异地被定在半空。   高副队来不及喘息,使劲朝队友们挥手,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仍然无声大喊;“走!快走!”   孟嘉远经此一战也快速成长起来,知道留在这里只会给副队添麻烦,闷声艰难扶起队友,趁着混沌还被定在原地,跌跌撞撞地逃离这里。   他脸色苍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快点,再跑快点!赶紧去找队长和祁元哥来救副队!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高副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又呕出一大口血,全身经脉剧痛,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力气抬起了。   他双眼迷蒙地看着天花板,队长,我好像没办法完成你交代我的任务了。   真正和混沌交手,高副队才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混沌的实力。   他们的子弹也有不少击中了混沌,鲜血流出染红他半边身体,可混沌只是停顿一下,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攻击他们。   倒不如说他更兴奋了,出手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凌厉,不仅没有失控的征兆,看着反而愈发清醒。   耳边有脚步声走近,随后视野里出现混沌的身影。   他低着头,居高临下看着他,抬脚踩上他的胸口。   “哼!”高副队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在敌人面前露出更多示弱的模样。   “还要抓我吗?”明昭半边脸染上血迹,惊心动魄,面无表情问道。   发泄之后,他胸口的暴虐情绪缓解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仿佛飘在云端的不定感,脑袋的晕眩更严重了,他却控制住没显现出半点。   现场除了他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不知生死地倒在地上。   明昭蹲下来,漫不经心地捏紧高副队的脖颈:“说话。”   高副队根本无法再说出一个字,眼睛狠狠瞪着明昭。   触手一下子贯穿他的肩膀,在高副队痛苦的表情中,明昭又换了个问题:“祁元在哪里?”   失控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食欲和渴望,明昭突然就回想起来祁元的血液,并且惊讶地发现那滋味依然清晰得仿佛是在昨天。   没错,他应该再尝尝祁元血液的滋味。   明昭脑子不太清醒地想。   大量的能量在他体内碰撞交融,黑色的污染无知觉地侵蚀着他的精神世界,又在本能下被自身的能量抵抗住,局势焦灼着,大脑混乱一片。明昭如今的思维被触手的本能影响,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进行捕食。   还有比祁元更好的猎物吗?   明昭一脚踢开无法说话的高副队,愉快地决定自己来寻找祁元。   触手顺溜地爬进高副队身侧的口袋,卷出通讯工具,用高副队的指纹解锁后打开通讯列表,下拉,非常迅速地找到了祁元的联系方式。   祁元两人赶路赶到一半,电话突然响起,看见来电是高副队,毫无防备地接起:“喂,高副队,你们那边还好吗?我和队长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们再坚持一下。”   对面安静地听他说完后,轻笑一声:“那太好了。”   声音非常熟悉。   祁元猛一下挂断电话,眼神恍惚:“见鬼了?”   明昭听着电话那边挂断的提示音,微挑眉,触手戳戳高副队:“你的队友回来救你了。”   高副队闭眼,心里绝望。   明昭开始等待祁元赶回来,他想,如果一个小时内,祁元还不能赶回来,他就杀了这里的人。   脑袋太痛了,痛得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于是他闲着无事,就开始想象祁元看到这满地重伤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应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杀了他吧。   明昭环视一圈这里的狼藉场面,叹口气,祁元一直想抓住他的把柄,这回有个现成的在这,祁元肯定不会放过。   如果祁元纠缠得他烦了,那也杀了吧。   杀了后将他的血全部抽出来冷藏好,当做给触手的奖励,偶尔允许它们喝一口。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起,还是祁元。   明昭关掉,它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   一次两次后,明昭终于大发慈悲地接通,对面逮到机会立即大喊:“手下留人!”   同一时间,有人从楼梯口下来,孤身一人,手上也没有拿什么武器。   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目光在倒地的人们身上缓缓扫过,表情还算得上镇定,最后才落到明昭身上,看见明昭身后六条漆黑粗壮的触手,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好,明先生,我是大校顾巍,代表国家来和你谈判。” 第32章   明昭半身是血, 顾巍仍不敢轻视,能打败这一地人,将天赋为言灵的异能者踩在脚下的天灾, 光站在那里,无声的威胁感就冲到脸上来。   更别说六条一看就很怪异的触手。   顾巍能被选出来做谈判官, 很大一个优点便是沉稳,上头很放心他办事。   和明昭交流来意后,顾巍眼睁睁看着明昭挂掉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触手卷起高副队, 跟张纸一样随意晃了晃:“看来你们还挺重视他们的命。”   高副队垂着手脚,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这样被荡也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很抱歉, 这是我们决策的失误,希望还能有弥补的机会。”生怕惹得明昭不高兴一个顺手就把高副队杀死,顾巍表达了国家想和他缓和关系的意图。   他没有说什么让明昭放过这些人的话, 作为第三者, 顾巍看得清楚, 如果明昭真的下死手,这里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包括顾巍。   顾巍心里再一次赞叹明老爷子的先见之明, 从小言传身教,不至于左了明昭的性子。   能轻轻松松杀死所有人,除了热武器没有其它办法对付的强大天灾,没有真的大开杀戒,不是顾念着明老爷子, 还能是什么?   明昭强大是强大,可弱点也很明显,就是明老爷子。   对于这个亲手将他养大的最重要的亲人, 明昭还是在乎的。   有顾忌就好,有顾忌就还有谈判的余地。   顾巍继续诚恳道:“说这句话可能迟了,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相信国家,我们的本意并不是想和你为敌。”   能来到这里,顾巍自然是了解事情的一部分经过,看到现场明昭的破坏力,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国家没选择和平共处。   超出常人想象的强大总会让人产生顾忌。   他们真的能约束住这头猛兽吗?   如果没有能力,选择和平共处是不是养虎为患?   在顾巍不知道的时候,最高层因为明昭的事已经开过十几次会议,争论不休,主战派和主和派僵持不下。   主战派认为应该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中。   主和派则认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以试着将明昭收为已用。   明昭从小到大的资料在圆桌上沉默地转了一遍,不光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寻常的地方也写得详详细细,包括明昭小时候掐死小鸟只为了小鸟能永远陪着他这件事。   很显然,明昭的本性并不如他表面展露出来的那样无害。   和他合作是有风险的。   因此两派经过一番艰难拉扯后,初步拍板先观察,观察过后再做打算。   直到路修远突然提出要尽快解决混沌,主战派抓住这个机会,以一票之差险胜主和派,制定了抓捕混沌的计划。   不过主和派也并没有丧气,悄悄做了第二手准备,也就是求和。   顾巍并不知道事情背后的屈折经过,他只是在很平常的一天被上层召见,安排了一个不寻常的任务。   他按照上层的指示道:“我们会放弃与你作对的计划,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们也会尽量满足你。”   明昭一笑,指着地上的那些人:“要他们的命也行?”   顾巍沉默,艰难道:“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他从明昭脸上看不出来这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话,试图努力改变他的心意:“他们只是遵从命令,并没有错。”   明昭很平静问道:“那是谁的错?”   这句话让顾巍没办法一时给出答案,最后模棱两可道:“是我们的错。”   一句话,明昭便明白国家是想要保背后的人。   那个人是谁?   祁元?还是那个队长?   明昭太阳穴的神经抽痛,却如同没感觉到一样,快速在脑里分析一通。   不对,如果是祁元,不可能不亲自前来,那家伙比任何人都想抓住他,在这种时候离开,很有可能是被故意支开了。   有这种能力的人,明昭食指和大拇指无意识摩挲一下,是那个有放火特殊能力的队长?   他将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突然就想会会那个队长。   明昭:“有个人……”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顾巍:“什么?”   明昭仔细感应了一会,突然一笑:“他过来了。”   “谁过来了?”顾巍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   明昭没有回答他。   从祁元踏进这片土地,隔着大半个城市的距离,触手就重新感应到他的存在。   鼻间仿佛又嗅到那股香甜的味道,明昭心神恍惚一瞬,触手精神大振,一下子将体内还在拼命抵抗的幽冥列车的能量盖过,将它们包裹起来极快地提纯,打包,嗷呜一口硬生生塞进嘴里,然后急切催促明昭赶紧去抓人。   触手:冲啊!我的猎物!   对祁元血液的渴望瞬间冲刷掉身体的不适,心头渴望,贪婪,焦躁种种情绪交织缠绕,最后汇聚成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明昭的身体动起来。   明昭轻喘着气,长睫不自然地抖动,颈侧青筋如纹路般蔓延,垂在腿侧的手微动,渴望得不到满足的强烈不满巨浪般将他的理智冲刷殆尽。   这不对。   明昭眼神开始失去焦距,瞳孔仍剧烈颤动,试图从失控中清醒过来。   痒意难耐地从小腿肚攀爬进他的心里,像有人故意挠着他的心脏。   他这边努力抵抗,触手却抓住了机会,试图掌握控制权。   脑子里有个开关“啪”一下打开,明昭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先一步行动,冲了出去。   “明昭!”顾巍大喝一声,伸手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明昭失去了理智,想不起一切,只记得他要去捕猎。   出来的时候撞上一群穿黑色作战服的人,见到他纷纷举起枪,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不要射击!”顾巍赶出来大声道。   军人们放下枪,没从这群蝼蚁上察觉到敌意,已经被本能操控的明昭只是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几个跳跃就从这里离开了。   顾巍吩咐大家:“立即追踪他行动的路线,以及疏散沿途路人。”   看着众人应声四散开,顾巍心头沉甸甸的:“这下糟糕了……”   明昭朝着市外的方向赶去,那里有个味道很好闻。   他操控着触手,取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从城市上方飞跃过去,六条触手喝醉酒一样兴奋地乱舞,大喇喇毫不遮掩。   底下感觉头顶好像有什么飞过去,无意抬头一看的人:!!   顾巍则头疼地带着车队在后面追赶,已经预想到需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来将“大晚上有只触手天灾招摇过市”的消息压下去了。   明昭不知道自己引起的事故。   他的意识现在沉溺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死寂,冰冷,黑雾带着重力沉甸甸压住他的四肢,无法挣扎。   这里分不清方向,不知时间流逝,只有永恒的静谧,空虚和孤独。   明昭大脑放空,属于人类的记忆被一双大手漫不经心却又强硬无比地一点点抹去,他想不起抵抗,漠然地等着失去所有记忆,被触手的本能占据的结果。   就在最后一点记忆即将清干净时,明昭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座灯塔。   它遥遥矗立在彼端,沉默却坚固,经历过时间的风霜,无声地散发出光亮,在无尽黑暗中如同指引一样,攥住明昭全部心神。   他持久地凝望它,大手也停下了动作。   在这一刻,两个不同的存在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明昭动了,压制住他的重力一下子消失。   刚开始他踏着虚空行走,渐渐地,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奔跑,朝着灯塔,脚步坚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逐那座灯塔,只知道自己必须快点,再快点,去抓住它。   去抓住它。   要抓住它。   要……   砰!   重物摔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巨大声响,将车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祁元愕然。   下一秒,视线里就出现一截触手,重重地击碎车窗。   车窗玻璃四溅开,祁元下意识背过去弯腰躲开,可是其中锋利的一块还是擦着他的脸划过,等祁元感受到细痛,伸手一抹,手上便出现了血迹。   祁元大怒,转头:“明昭,你有病……靠!”   他的话根本没能说完,因为明昭站在车顶,六条触手齐齐伸进车内,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卷着他从车里出来。   “明昭!嗯!”祁元又生气又慌张,嘴刚张开就被触手找到空隙钻进去,一下子堵住,令他发不出声音。   祁元眼睛瞪大,第一反应是,靠!他那触手多久没洗了,脏不脏啊!   然后就是,这场面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明昭的触手团棉被一样团住他,缠得严严实实地,举起来,膝盖微压,脚下用力,身体前倾蹬了出去。   “祁元!”路修远探出车内,手上释放出火焰,迅疾地袭向明昭的背影。   明昭头也不回,抽出两根触手,卷起路边的路灯用力拔出来,灯光一闪一闪随后熄灭,路灯被丢出去撞上火焰,一下子炸开。   火光和爆炸声在这条公路上响起,正好吸引了找不到明昭的顾巍等人的注意。   “在那里,快跟上。”顾巍挥手示意。   抓住猎物了。   明昭满意地想,触手收紧,牢牢占据猎物所有的气味,以免被其它东西觊觎。   找到猎物后就该开始享用了。   仿佛香甜的血液已经流入喉咙,明昭喉结微动,食欲达到了顶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颤抖。   现在,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不会在进食中被打扰的地方。 第33章   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 明昭还是依照本能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两根触手努力攀爬楼层,身后的猎物没有触手堵嘴一直在气急败坏地说话。   “好吵。”明昭皱眉,非常有礼貌道, “请安静,再吵我现在就吃了你。”   猎物安静了一瞬。   明昭满意不过两秒, 猎物充满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明昭,你脑子真的坏掉了?”   触手撑着突出的地方,身体往上一跃,明昭轻轻松松来到了17楼, 低头看,脚底的一切都变得蚂蚁一样渺小。高处的风呼呼吹,踏错一步都会从17楼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明昭不喜欢这个猎物说话, 于是分出一条触手去绞紧他脖子,无声威胁,   猎物终于安静了。   明昭也找到了自己的巢穴, 触手抓着, 晃动身体一荡一荡, 蓄力撞破玻璃窗成功进到了房子里。   身后触手一阵剧痛,危险。   明昭迅速松开触手, 拉开距离。   他皱眉拿起一条触手,断口处缓慢泌出粘液,再看地上,一截小臂长的触手蹦跶两下,痛得蜷缩成一个球。   一只脚极为嚣张地踩住它, 明昭视线顺着长腿上移。   猎物手持一柄让他不舒服的大刀,盯着他:“喂,你怎么回事?”   明昭不回答他:“你踩到我的触手了。”   “哦, 故意的。”猎物毫不在意地摊摊手。   果然很讨厌。   明昭脑子纠结地打架,一会是想吃,一会是不想吃。   很难说明白这种渴望中夹杂厌恶和排斥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他站在原地不动思考,触手却比他简单多了,一个劲地往猎物身上冲,又被猎物眼神一凛,刀光斩下击退回来,不甘地重新寻找机会。   猎物背脊挺拔,手臂伸直,如一柄出鞘的剑,长刀指向明昭,气势凌然:“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他还能是谁?   明昭连思考都不用思考:“猎物。”   祁元脸皮一抽,明昭眼神清明,问题是太清明了,甚至说得上是干净,一点都没有平常目下无尘,狗眼看不进人的模样。   该不会……   祁元想起路修远和他说过的话。   “越高等级的天灾越容易失去理智,它们大量吞噬能量叫做污染,顾名思义,是会污染精神的物质,所以把污染当做力量的天灾自身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   “异能者和天灾接触,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但只要不低于30这个值都没有关系。低于这个数值,则需要由专人看管,以防陷入精神暴乱中。”   “混沌已吞噬了刑天,包括之前的人鱼,我们测过后发现它身上的污染值远远低于它应有的水平,因此猜测那晚混沌已经吞噬了它身上大部分污染。。”   “一个E级,一个D级,再加上一个无限接近C级的幽冥列车,这些能量已经足够混沌冲击C级。无论是天灾还是异能者,晋升阶段都很重要,稍不注意都可能毁于一旦,算是虚弱期,同时也是攻击的最好时候。”   “待会我们要是碰上混沌,你一定要小心,他有可能已经没有理智,只剩下本能。在他眼里,或许你就是最好的猎物。”   回忆起这些话,再看明昭眼里直白得毫不掩饰的食欲,祁元暗骂一声,不会吧,这么倒霉。   他向明昭伸出两根手指:“看看,这是多少?”   触手咻一下冲过来,祁元急忙把手收了回去:“怎么?问一下都不行了?”   明昭面色不虞,触手在空中灵活扭转身躯如蛇般交叉袭向祁元。   他是不记得所有事情,只留下本能,可也看出猎物在嘲笑他。   祁元向后一跳,单手撑着地板,来了个后空翻,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展现底下蕴含的强大爆发力。   因为倒立的动作,衣服下摆滑落,腰线流畅,结实的腹肌露了一半,短短几秒又消失不见。   放到网上是能让人尖叫一声,拉着进度条反反复复观看的福利,在这里却没人欣赏。   祁元刚站定,明昭就闪现到他面前,手臂抬起,一拳揍他的脸。   祁元就像预判到他的动作一样提前侧脸避过,矮身绕到他手臂左侧,眼神一闪,大刀斜劈。   哧!   刀劈入触手肉里,金光净化着污染,和触手相接处滋啦滋啦冒着白气。   祁元并不多留,一击成功后快速后退,看着明昭皱眉,得意地笑:“你那些招式,闭着眼我都能想出来。”   他伸出大拇指,当着明昭的面,嚣张地朝下比比:“就这点本事?”   祁元现在很高兴,像喝醉酒一样上头,脚步晕乎乎得如同踏在云端上,没有实感。   发现明昭现在失去理智后,他不仅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反而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打算趁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让明昭好好丢脸。   恶心他的时候,想不到会有落到他手里那一天吧。   祁元笑容狰狞。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于兴奋,而太过兴奋的结果是触手袭过来时,他没有躲,自信地以为他的刀能斩开一切,目光被前面的触手吸引全部注意力,蓄势待发,却忽视了背后悄无声息出现的触手。   大刀斩断明昭又一截触手,祁元还来不及高兴,身后的触手已经快准狠地缚住他的手脚,环住他的腰,如蟒蛇缠身绞得胸口能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小。   “靠……”祁元手撑着触手,结果被上面的粘液黏了一手,恶心地抬起来时还拉出晶亮的银丝。   祁元:……   明昭不知道祁元心里崩溃得想把他大卸八块,他控制着触手一圈圈收紧,不给一点祁元逃离的可能性。   祁元的刀也被触手连人包在里面,紧贴灼伤着触手,滋啦滋啦声不停。   明昭面色不变。   现在没有什么比吃到猎物更重要,一点伤而已,后面还能自己愈合,就像两条被砍断的触手,虽然慢了点,但已经新生出血肉。   看着被包裹得紧紧的猎物,明昭心里升起莫大的满足感。   这是他的猎物。   目光刹那间变得幽深,流露出惊人的渴望,痴迷和偏执,但谁也没看到这一幕。   这种极端的情感只出现一瞬,很快烟消云散,燕去无痕。   他眼里又只剩下最纯正的食欲。   察觉到触手里面猎物的挣扎逐渐减弱,没了声息,明昭谨慎地等了片刻,终于稍稍松开一小条缝隙,准备开动。   唰!   仿佛划破天空的金色刀光从缝隙中穿过,无声息,却夺去人的所有目光。   明昭来不及躲避,刀光在眼眸中渐渐放大,湮灭,他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刀,血红色的伤痕从肩膀延伸至腰际,血淋淋的,分外骇人。金光附在伤口上,阻碍了伤口愈合,深入骨髓的刺痛。   祁元不知道如何从触手中挣脱出来,龇着牙,浑身都沾满粘液,衣服半湿黏在皮肤上,胸肌轮廓包括那一点若隐若现。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触手捆绑的红痕明显,颇有种暧昧的凌虐感。   明昭的目光成功被吸引住。   伤口愈合需要大量的能量,两条触手再生已经耗去一部分能量,现在又添一条可怖的伤痕,明昭进食的欲望加强,胃部仿若有一个黑洞,需要源源不断的食物来填满。   吃!吃!   触手疯狂的呓语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祁元浑然不觉,嫌弃地扯着衣领,脸色黑沉,正要开骂,触手已经快速又缠上来。   “你这该死的八爪鱼!”祁元急忙拿刀横在胸前。   触手缠住他手腕,用力扯过来。   祁元抵不过它的巨力,直接摔进明昭怀里,他骂骂咧咧,手上却一痛。   低头看明昭不知道用什么划开了他手臂的皮肤,鲜血汩汩,触手急不可耐地缠上去吮吸,贪婪且急切。   血液流逝得很快,短短几秒祁元就开始感受到晕眩。   触手顺带着击落祁元的刀,扯住他的手拉开。明昭推着他重重抵在墙上,防止祁元说难听的话先一步将触手塞进他嘴里。   祁元:“唔*、&#%!”   明昭身体一颤。   塞进祁元嘴里那根触手正好是被斩断了的两根触手之一,新生的血肉颜色较浅,也比其它地方更加敏感。   此刻触手被温热的口腔含住,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触手蔓延至明昭心脏,让他一怔,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却本能地想索取更多,因此触手进得更深,像是要钻进不断收缩的喉咙里面去。   威胁感令祁元睁大双眼,他唔唔唔地叫着,下颌被撑大难以收回,连咬断触手都不行,涎液顺着嘴角流下,艰难承受着触手强硬的索取。   他爹的!   祁元被逼得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   明昭就是这样进食的?   祁元一边被吸血一边被钻喉,眼前很快出现黑色,天旋地转。   明昭浑身包裹在暖洋洋的温度中,舒适得胃部不再叫嚣,狂风暴雨般的渴望逐渐抚平。   很好吃,很香。   明昭心情好了,自然有空去看一眼猎物,这一眼便被猎物眼角的泪液吸引。   他伸出手,指腹拭去那点泪液。   湿润的带着凉意的水珠令人疑惑,递到嘴边尝了一口,皱眉:“不好吃。”   祁元快晕过去了,但他强撑着,没有让自己真的倒下。   每次都是这样。   祁元带着怒火的双眸望着明昭,这样每次都无力反击的时候,还要经历多少次?   血液的流逝让祁元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在流逝。   四肢开始变得冰冷,寒意刺骨,冷得他牙齿直哆嗦。   他在明昭面前,还要狼狈到什么时候!   强大的求生欲催生着祁元内心不屈的怒火,一颗心越来越滚烫,仿佛放在火焰里灼烧。   啊啊啊啊啊啊!他从喉咙里发出不甘的怒吼,双眼明亮得惊人,如同他的刀光一样锋利得扎进明昭心脏。   不,不是错觉。   明昭低头,一柄新出现的大刀深深扎进他的胸口,红色的血花将周围的颜色染得更深。   与此同时,触手也吸完祁元最后一滴血液。   祁元狰狞着脸,艰难说话:“老子、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两人齐齐倒下,祁元倒下之前还不忘将刀扎得更深,刀柄触碰到明昭胸口。   真的要死了?   祁元无力眨了眨眼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死也就算了,还是和明昭死一起。   太窝囊了。   他在心里嘀咕一声。   “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熟悉的讨人厌的声音响起。   谁?   祁元迷迷糊糊想,下一瞬眼睛再次睁大,不可置信对上明昭清醒的双眸。   明昭皮笑肉不笑:“就这么和你死在一起,还不值得。” 第34章   趴在上方的人情况本就不好, 似乎是被明昭嫌弃的话气到,苍白的脸竟浮现一点红色,然后两眼一翻, 彻彻底底晕过去了。   187的身高配上一身的腱子肉,委实够沉。   明昭用手一推, 祁元就翻了个面滚到一边,双目紧闭,薄唇没有一点血色,冰冷得像个死人。   明昭起身, 首先是试着将胸前的刀拔出来。   他双手紧握刀柄,其上玄妙的符文不停灼伤着他的手心,刺痛, 能量也在快速流逝。   但明昭还是这么一点一点地将刀拔了出来,下颌绷紧,目光沉静。   刀拔出来那一刻就化作光点消散掉了, 明昭摸摸胸口, 还在出血, 只是没有之前那么严重。身体的伤在快速愈合,比起触手, 愈合的速度更快。   这也不难理解。   说到底触手也是依托本体而生,功能就像人类的手脚,心脏如果停止跳动,手脚也会得不到供血坏掉。   或许是难以消化的能量因为愈合伤口消耗掉,又或许是祁元的刀有克制邪魔外道的作用, 因此净化的同时恰恰好就唤回了明昭的理智。   明昭清醒了,却觉得还不如不清醒。   想想自己失去理智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光明正大在城市里飞跃, 绑了祁元过来吸干他的血。   后续要处理这些烂摊子,明昭随便抓了一条触手过来,嗤笑:“爽吗?”   触手这回是放开肚子吃了顿美味的饱饭,面对明昭要秋后算账的模样,乖巧地选择一言不发,打死也要说好吃,一点也不后悔。   吃进肚里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吐出来,何况明昭本身也得到了好处。如果不是祁元的血,胸口那道致命伤想愈合够呛。   祁元的血约莫有着什么特殊功能,明昭状态前所未有的好。饥饿,伤口,失控等负面情绪通通一键清空,简直就像专门配给他的药一样。   就因为这个原因,明昭也不可能让祁元这么简单地死掉了。   活着才能发挥他的最大用途。   明昭感受着祁元的心跳,平时那么嚣张不屈,生命力旺盛得可怕的人,如今心跳声却微弱得像残年烛火,只消轻轻一吹,就会熄灭一样,几近不可闻。   明昭眨眨眼,看着祁元熟睡般的面孔,轮廓流畅,眉目深邃,高挺的鼻梁,如果还醒着,两片薄唇之间会吐出许多大骂他的话。   这么安静虚弱的祁元,和明昭平时见到的形成鲜明对比。   以至于他竟也有个念头。   原来祁元也会这么安静,没有生气。   原来祁元也会死。   明昭讨厌祁元,就像呼吸那么简单,连祁元今天左脚踏进教室,也能成为一个讨厌的理由,讨厌到恨不得对方立即从眼前消失。   他想过祁元如果真的死掉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情,肯定是高兴,高兴得能给明振德一家三口一个好脸色,对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人也愿意多几分耐心应付下去。   然后……   高兴之后是什么?   明昭想不出来。   现在看着躺在地上没办法给他狠狠来上一拳的祁元,明昭忽然笑了。   “高兴之后,我还是很高兴,不过确实有一点无聊。”   他的手还按在祁元胸膛上,意念一动,祁元原地消失不见。明昭将他收进了空间里,空间内没有时间流逝,除了明昭,其它任何东西进去都是静止的。   只要明昭不把祁元放出来,祁元将会一直维持这幅将死未死的模样。   “暂时便宜你,这笔债,后面我会讨回来的。”   顾巍和路修远追踪着明昭的踪迹,一直追到明昭家门口。   众人屏息凝气地用枪支对准深棕色的大门,仿佛里面随时可能跳出来一个怪物。   顾巍:“为什么混沌会回到这里?”   路修远心急如焚,手上已经召唤出篮球大小的火焰,沉声道:“有些野兽抓到猎物,并不会就地享用,而是会带回自己的巢穴,那里会让野兽感到安心,确保无人打扰再开始享用猎物。”   失去理智的明昭就和野兽无疑。   路修远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揪紧,神情紧绷。   那么祁元呢,现在怎么样了?   路修远心里除了对祁元的担心,还有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寻找救世的办法,结果救世的钥匙却在前夕面临毁灭的惶恐。   直到这时他终于开始怀疑前世混沌对他说过的话,祁元真的是他最重要的人吗?为什么失去理智后他会将祁元当成猎物?祁元是不是已经被他吃了?   前世,是不是明昭也吃了祁元?   所以他后面清醒过来后后悔了。   混沌特意在他面前说起祁元,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保护祁元不被吃掉?   如果这一世他仍然没能阻止混沌,那么这个世界是否会迎来和前世别无二样的结局?   种种疑问让路修远没办法再等待,手上的火球散发出灼热的温度,映红了整个空间,烫得空气都扭曲变形。   路修远:“全部退后。”   啪嗒一声,大门突然打开了。   衣着整齐干净的明昭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轻挑眉:“你们要做什么?”   众人身形僵硬,不明白混沌怎么直接将门打开了,而且看上去就像正常人一样,没有一丝慌乱。   顾巍:“我们是……”   “让开,我要进去!”路修远情急之下已经连面前这个是灭世天灾的事实都顾不上了,肃着脸要往明昭家里闯。   明昭半倚在门边,触手放出来拦住他,似笑非笑:“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就往屋子里闯,似乎不太礼貌吧,路队长。”   危险!   路修远全身汗毛竖起,在明昭那双幽深,透不进一点光亮的眼睛下,仿若被天敌盯上般,手脚僵硬不能动弹。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前世面对已经成长为完全体的混沌一样。   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的绝望。   又陷入那种极端的情绪中,路修远咬牙深呼吸,拼命抑制恐慌。   “祁元在哪里?”听上去像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话,明昭随意瞥多他几眼,路修远额前已经冒出冷汗,坚毅的面容压抑忍耐。   “他还没死。”明昭道。   这句话一出,空气中不知是谁松了口气。   路修远紧绷的心神也乍然松懈一点,不过很快就因为明昭的话再次紧起来。   “但你们再不快点,人马上就死了。”   明昭不想和他们多说,只放下话:“我只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祁元失血过多,把能喊的人都喊来。”   “他能不能活,就看你们的了。”   门再次在面前关上。   还是顾巍先反应过来,立即打电话安排人过来。   医护人员们先检查了祁元的情况,说实话,在赶来前他们大致得知患者的情况,心情多有沉重,后来通过检查,竟发现患者的情况比他们现象中还要好很多。   得益于此他们快速给患者做了简单包扎和处理后,谨慎地对客厅里坐着的俊美男人道:“患者求生意志很强,加上身体强健,支撑到了我们过来,现在我们需要将患者转移到医院进行救治。”   这个屋子的主人只允许他们这些医护人员进来,其他人通通被拦在外面。   医生擦了擦脑门的汗,总觉得如果不是他们还有用,男人也会把他们丢出去。   明昭瞥了眼还在昏迷中的祁元,点点头。   医生如获大赦,指挥众人将患者抬出去。   明昭脚步下意识跟着踏出一步,意识到后硬生生停下来,皱眉。   怎么回事?难道触手还在影响着他?   他刚刚竟然不想让祁元离开他太远,有种属于他的东西被人夺走的不悦感。   医生如芒在背,不明白屋子主人为什么深沉地盯着他们,只能赶紧跑快两步。   明昭站在原地,目送祁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胸口奔涌的不悦感见不到人后逐渐平息。   看来只是一时的对猎物的占有欲。   走到门口,路修远已经跟着祁元去了医院,顾巍留下来处理后续。   见到明昭出来,他道:“明先生,既然你已经清醒,那我们继续来聊聊没结束的话题吧。”   明昭这次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顾巍刚刚上网一看,明昭的照片就挂在首页,后面跟着一个HOT的标签。幸好拍摄的人可能手抖只拍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没拍到明昭的脸,只能看见身后的触手。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够工作人员处理了,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国家那边的意思是暂时不打算公开天灾的消息,国家还未做好万全准备,提前公开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社会恐慌。   这次明昭照片的意外泄露也是给他们提了个醒,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有些事可以慢慢放出点风声了,先做好铺垫,到时再将天灾的事告知,进行全民普及训练。   明昭望着他,微笑:“好,你们想怎么谈?”   顾巍是想进去明昭屋子里谈,但明昭就那么站在门口,带着笑意,动作却不是看起来那样那么好说话,丝毫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   清醒后的明昭,比失去理智时的更难交流。   会伪装起来的怪物,表面看不透,心思也更难猜。   顾巍心里叹口气:“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他们停留在一栋看起来极普通的五层居民楼前。   “明先生,请下车吧。”   顾巍走在前头,明昭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外表看起来普通的居民楼,进去的手续却极为严格,门口站着巡逻的军人,时不时会有一小队军人喊着口号经过。   进门需要向军人出示相关证件,这是第一道检查。进去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除了一个电梯,没有其它能上楼的方法。电梯门旁边有个仪器,顾巍站在仪器前,扫描了面容以及按了指纹,电梯门才滴一声缓缓打开。   身后跟着的其他军人已经离开,只有顾巍和明昭两人进了电梯。   明昭注意到电梯按钮是普通的五个,这么说这栋五层居民楼就是祁元他们的大本营?   事情没那么简单,电梯门关上,两人前方的监控摄像头动了动,同时传来散漫人声:“请站到电梯中央,准备扫描。”   明昭看向顾巍,顾巍解释道:“是看我们身上有没有带了武器。”   扫描光线将两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明昭抬眸望向监控摄像头。   摄像头后的人吓了一跳:“哎呀呀,好恐怖啊。”他一口咬掉巧克力棒,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一会,凑到麦克风边发声:“好了,那位天灾先生,请不要再瞪着我了。”   被点名的明昭微笑,看不出异样。   顾巍直接按了五楼,电梯迅速上行,仅几秒就到达了目标楼层。   “请。”   出了电梯还有两位军人在站岗,顾巍出来两人都向他行了个军礼,顾巍摆摆手,带着明昭径直进了这里最大的一间会客厅。   全程这里的人对顾巍身后跟着的明昭都不太关注,目不斜视,专心负责自己的工作。   会客厅的门关上,坐在里面的人起身,微笑着向明昭伸出手:“明先生,终于见面了。”   是张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面孔。   明昭收起几分随意,认真起来,和老人握手:“您好。”   “请坐。”老人说完后,明昭才坐下。   看见这一幕,老人眼中笑意加深几分,他上来不着急谈正事,反而是面带几分怀念道:“说起来,我和你爷爷当初也是战友,你和你爷爷年轻时很像。”   老人语调缓和,不疾不徐,和明昭聊了一些他和明老爷子从前的事,再感叹一下当年打仗时的艰辛,战友们的团结,并且还问了明昭几个关于如何看待现在国家发展的问题,认真倾听。   不得不说,这种面对面平等交流的方式,让人更舒心。   明昭也没有敷衍了事,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听得老人若有所思,一时陷入沉思中。   明昭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老人突然惊醒,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想东西想得入迷了,你的意见很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您言重了。”   老人笑道:“明鹤松有个好孙子。”明鹤松就是明老爷子的名字。   聊了这么久,老人看了看时间:“我们聊了也快一个小时了,明先生,这次聊天很愉快。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会让顾大校和你对接,辛苦你了。”   全程老人的态度都很和蔼,就像普通爷孙在聊天一样,也没有提起过多关于天灾的事情。   出门后还是顾巍,两人转到另一间房,顾巍掏出一份协议递给明昭:“这是我们这边做出的补偿,你看看,如果有不合心意的,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沟通。”   明昭只是扫了一眼,不太在意,看着顾巍:“顾大校,你们的态度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彻底了?”   从强制抓捕他,到现在话也不多问,一个劲给补偿,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让人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说糖衣炮弹。   坐在别人的大本营里,明昭却坦然地像在自己的主场。   方才的老人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还认识明老爷子,是长辈,于情于理明昭都会给予他应有的尊敬。   老人同样回报他同等的尊重。   而对顾巍,明昭就是站在谈判的角度,抓住对方的缺漏来获取更大的利益和信息。   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是利益的计算。   触手的事已经曝光在国家面前,窗户纸被戳破,两方都不可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事已至此,明昭需要化被动为主动,试探国家的底线。   首先他就需要弄清楚背后的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天灾的。 第35章   也许是谈判前顾巍得到了指示, 关于内部如何看待混沌的事,顾巍没有犹豫就讲了出来。   明昭听完后抬眸:“所以顾大校你是主和派?”   顾巍点点头。   那么今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主战派出场没成功, 就换主和派来,看似是两个派别斗争, 实际只是达到目的的不同方式,你看,现在他们不就坐在一起交谈了吗。   没有今晚这一出,明昭绝对不会想主动暴露在国家面前。   一个异类在正常人的社会中能存活多久取决于他能伪装多久, 明昭前面二十多年一直戴上假面生活,早已形成习惯,天生的性格使他只相信自己, 手中掌握更多才能拥有更大话语权。   体内能量强大充沛,吞食了祁元的血后又新增五条触手的明昭淡定往后一靠:“这么优厚的补偿,难道你们没有想要的?”   放弃约束让一个具有潜在危害性的天灾招摇过市, 对这个国家来说绝对不可能。他们的根基是人民, 他们的使命也是保卫国家安全, 保卫人民。任何可能威胁到人民安全的事,他们都会思虑再三。   况且, 只有补偿没有条件,听起来也不太现实。   天上从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果不其然,顾巍身子微微前倾:“补偿是为了给你看看我们恳切双方和平共处的心,不过也确实如你所说,我们这边也有个小小的请求。”   他说的是请求, 不是要求。姿态放低,态度诚恳,确保不会惹得眼前的天灾发怒。   双方都是聪明人, 自然也能懂得明昭孤身一人敢上他们大本营,必然是他觉得自身实力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再忌惮什么,就算大本营里有埋伏他也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正是看清这一点,从头到尾明昭都掌握了主动权。   明昭表情平静如波:“什么请求?”   顾巍:“我们不会再发生针对你的行为,但相应的,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定期汇报情况。”   “所以这和监视有什么区别?”明昭眼睛似乎冷了下来。   顾巍镇定地摇摇头:“这不是监视,我们不要求你事无巨细地将自身的事告诉我们,只是想大致了解你的行踪,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时,我们可以及时处理。”   “比如像你今天失去理智的事,往后也许还会发生,那我们就需要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法。”   “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请求。”   明昭最后答应了,因为顾巍那边态度很坚定,无法再退让,他便知道国家的底线在哪里。   看着明昭在协议上签字,顾巍心底松了口气。   笔盖阖上笔尖,修长的手指捏着墨蓝色的笔,转了一圈。明昭抬眸笑着问顾巍:“顾大校,既然我已经签字,不如诚实点,告诉我你们知道的东西?”   触手感应到的一切反映在脑海里,每一个人移动的轨迹都清清楚楚,包括他们身体内部的能量。   这座说是大本营的居民楼里,没有任何一人身上有类似路修远内部的能量流动,这说明他们都只是简单的普通人。   明昭不相信像路修远,高副队那样的有特殊能力的人只是少数,既然这里没有,说明人都在另一个更隐秘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大本营。   除此之外,明昭还有很多疑问。   比如说异能者和天灾都是从哪来的?他们对于自己会失控看起来丝毫不意外,他们还知道多少?为什么把他称作天灾“混沌”?从天灾体内取得的能量核有什么用处等等。   一些他迟早会知道的常识顾巍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他。   天灾,受到不明污染影响发生异变,危害人类社会的污染体。异能者,觉醒天赋序列后能对付天灾的人形兵器。   路修远,祁元,高副队都是异能者,分别觉醒了不同的天赋序列。   天灾和异能者遵守一套等级排序,从强到弱为SSS级至F级。这个排序并不是战力值的排序,而是根据天灾体内的污染值,异能者体内的能量值来排。   幽冥列车战斗力不高,但它能力特殊,吸收了许多负面能量,D级的天灾却有无限逼近C级天灾的污染值,可称为D+级。   异能者也是如此。   但关于路修远等人的异能等级,顾巍却是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不管怎样,明昭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了更深的认识。   走之前,顾巍礼貌道:“那么我们这边届时会有专门人员与你对接,任何事情你都可以通过他来联系我们。”   明昭不在意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个专门人员我可以指定吗?”   “不知道你是想指定谁?”顾巍没有一口答应。   明昭:“就祁元吧。”   他勾着唇,眼睛扫过顾巍,意味深长:“如果是他,你们应该也能更放心一点。”   顾巍明面上说着不是监视,可两人都明白肯定少不了各种观察。   明昭领地意识很强,一想到会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他身边转悠,明昭便觉得祁元来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至少他还需要祁元当他的移动血包。   而对于顾巍那边来说,祁元和他是死对头,且又是目前仅有的异能者之一,绝不可能被天灾策反,甚至因为主观因素还会将明昭盯得更紧。   确实是绝佳的人选。   如果祁元现在不是因为被明昭掳了去,全身失血躺在医院里急救,生命受到严重威胁。   顾巍并不得知未来的真相,但他知道祁元很重要,这件事他不能贸然答应。   于是顾巍点点头:“好,我会回去和上层商量一下的。”   他谨慎的态度惹得明昭多思考一点,祁元对于他们那边似乎还挺重要的。就是不知道这重要是因为他是异能者,还是其它明昭不知道的原因。   从昨晚紧张刺激的环境回归平淡的校园生活,明昭也感觉到一些落差感。   看着周围人毫无所觉,打打闹闹的笑容,他移开了视线,踏步离开。   从前他融不进去,往后更加不可能融进去。   他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这样阳光明媚的平和日子,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明昭不会觉得惋惜,相反,他更加期待之后的生活,那个天灾与异能者的世界,刺激起他内心的某些情感。   猛兽伪装在普通人群中,伪装得再久,也改变不了它是猛兽,需要捕猎,需要猎杀的事实。   放在古代,明昭或许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杀人不眨眼的枭雄。   今天迟乐志和粽子两人的眼神有点奇怪,欲言又止,他们不开口,明昭也就当看不见。   有些事也要从现在开始考虑了。   他身上的触手不可能再缩回去,迟乐志两人和他认识这么久,多多少少了解他,他身上的异样迟早会被发现,况且明昭也没想着隐瞒他们。   他后面寻找天灾不可能一个一个靠触手闻过去。   按目前经历过的天灾以及顾巍说过的话来看,迟乐志和粽子两人可以帮助他收集最近发生过的怪异事件,或者臭名昭彰的凶杀案。   两人犹犹豫豫了好一会,迟乐志终于还是凑过来,用玩笑般的语气和明昭说道:“诶,你看到昨天的新闻了吗?有个怪物在城市里乱窜,被很多人拍到发到网上,我当时看到那照片差点还以为是你呢,本来想保存下来问问你,结果照片莫名其妙就删掉了……”   明昭看着他,迟乐志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哈哈,不会真的是你吧?”声音里抱着侥幸。   明昭:“如果是我,你们想怎么样?”   他同时问两个人,目光却落在迟乐志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饶天纵身上。   迟乐志是家中独子,父母宠爱,不愁吃不愁穿,性格相对来说好忽悠一点,明昭并不担心迟乐志知道他是天灾后有什么过激反应。   饶天纵却不一样,他出生于一个精于算计的家庭,父母都是利益的结合,没什么感情,上头还有两位哥哥和一位姐姐,怎么看继承家产都轮不到他。   连刚开始和明昭成为朋友,也是利益多过友情。比起朋友,他或许更愿意将自己放在下属的位置。   因此比起迟乐志,明昭还是更关注他是什么想法。   饶天纵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只是在眼睛眨动间,明昭能看到他眼底的惊骇和疑惑,显然内心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没有思考太久,或者在明昭的双眼下,他下意识不敢让明昭等太久,低垂眼眸十分顺从回答:“我会询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聪明人的回答。   迟乐志不可置信回头:“粽子!你就这么服从了?”   他看起来受到了莫大的背叛,摇摇欲坠。可是同样的,当明昭的视线移过来时,他脑袋一缩,磕磕巴巴回答:“我……我也是……”   明昭这才收回视线,像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丢下惊雷:“那个确实是我。”   饶天纵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下震撼却松了口气。   迟乐志嘴巴张大得收不回来,无意义地重复那几个字:“你……我……怎么会……”   明昭:“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饶天纵推了推眼镜:“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   “这么久了?”迟乐志好像忘了自己受到的震撼,无意识拔高声音,“你竟然不告诉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明昭似笑非笑望着他:“我以为你会害怕得逃跑?”   迟乐志吞吞口水,讪笑:“这,这不是还没看到实物吗?而且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   他越说越激动,把自己给说服了,拍拍胸膛,左右瞥了下四周,凑近明昭小声问道:“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把你抓去做实验了,或者被太空射线照到基因突变,还是说你其实是什么邪恶外星来的外星人?”   迟乐志,一款现在还相信超级英雄那一套的大龄儿童。   他甚至想让明昭把触手变出来给他看看,好好研究一下。   明昭受不了他刨根问底的架势,直接让触手出来,如蛇吐信子一样缓慢而冰凉地划过他腰间。   迟乐志:!!   妈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朋友身上真的长了条触手! 第36章   黏湿的触感稍纵即逝, 因为发生在桌底下,教室里没有其他人看见,仍然激烈地和朋友讨论着昨晚的照片上的怪物, 对这边的事毫不知情。   迟乐志僵硬着脸,饶天纵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皆是不可思议望着明昭,说不出话。   听到和亲眼看见有一定差距,两人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真的看到触手时依旧免不了头皮发麻, 背脊窜起一股凉意。   真的是触手,活生生的,会动的, 长在人类身上的触手。   明昭没有刺激他们太狠,触手出现一瞬又消失,给了他们回神的时间。   整节课两人混混沌沌, 台上老师在讲什么根本没听进去, 虽然平时他们也没有认真听。   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 在过去的教育里,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偏偏现在在他们面前发生了人长触手这么不科学的事, 世界观崩塌需要一定的时间重塑。   迟乐志也罢,但饶天纵也迟迟回不过神来,倒令明昭诧异。   在他的预想里,饶天纵应该很快就会强迫自己接受这件事。   和迟乐志不同,饶天纵一开始接近明昭, 是因为利益。明家的长孙,明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不出意外就是明家未来的继承人, 身份尊贵的大少爷,和他成为朋友能得到莫大的好处。   还是初中生的饶天纵继承了父母商人的基因,精于算计,善于隐忍,发现身边有这么一个天大的助力能帮助他获得父母,家族的重视,于是刻意接近。   饶天纵现在都还记得不经意和明昭搭上话时,明昭轻飘飘瞥来的一眼,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看透,饶天纵僵在原地,以为这次接近必定不成功。   意料之外,明昭却没说什么,默认了他的接近。   后面三人相处,明昭也没有真的把他当下属去命令,中间又有迟乐志这个不太看得懂眼色的人在中间过渡,看起来真的像一个无话不谈的三人小团伙。   可饶天纵心里始终记得那一眼,无论何时对着明昭,仍不敢真的放下警觉。   认真说起来,也许是深深的忌惮。   那双眼睛,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你的心底,抓住你的弱点,无处隐藏,让人不禁生出“被他盯上的人真的能逃掉吗”的疑问。   按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饶天纵清楚,明昭向他们坦诚昨晚的怪物就是他,不是简单的告知。   一个怪物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城市里,没有引来国家的抓捕,第二天还能如常上学,不用想都知道背后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明昭是在询问他们以后是否还要跟着他,当怪物的同伙。   饶天纵毫不怀疑就算他们说不,明昭也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没办法将怪物的事说出去。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像被无形的罩子拦在外面,遥远不可闻。饶天纵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眼神逐渐坚定。   这些年他凭着和明昭的关系,获得家族的重视,资源向他倾斜,早已不可能突然抽身,否则身后虎视眈眈的哥哥姐姐们都会像嗅到鲜血的大白鲨疯狂撕咬上来。   无论从利益还是自身忌惮来说,跟从明昭都是最好的选择。   而迟乐志就不像他一样想这么多,只是很纠结地问了明昭一句:“你应该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明昭只是微笑:“不会。”   迟乐志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肯定还跟着你,咱们可是三人小团体!群里缺了谁都不行!”   他激情地挥挥拳头,饶天纵捂脸。   搞定两人并没有花什么功夫,或者说明昭从没想过他们和自己绝交的可能。   将寻找天灾的事情安排给两人,饶天纵什么都没说默默打开了电脑,迟乐志眼睛一亮,抓着明昭就要问东问西,被饶天纵一把捂住嘴面无表情拉回去:“别说这么多了,快来帮我整理资料。”   这边交代完,明昭心里还挂念着一个人。   离开学校,回到明家,偌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明振德一家三口不知道去哪里了,明昭轻车熟路地走到花园,找到了在树荫下,躺着摇椅,闭眼睛惬意休息的明老爷子。   “爷爷。”   明老爷子睁开眼睛,双眼清明,哪里有一点睡意,瞥了明昭一眼:“回来了。”   “嗯。”   明老爷子起身,挥手拒绝明昭的搀扶,背手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和明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回到客厅。   明昭只看明老爷子的神情,便知自己的事他还不知道,国家那边守约并没有告诉他。   明老爷子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红色是刻在基因里的颜色,对国家忠心耿耿。明昭不想让明老爷子经历在孙子和国家之间纠结挣扎,同时关于和国家的事,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明老爷子坐下,开口就是问:“最近有没有见到祁元?”   明昭沏茶的手一顿,有些无奈:“爷爷,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问?”   明老爷子当然不可能直白地说我觉得祁元能看得住你,拳头捂嘴轻咳一声:“你不喜欢,我却觉得他很对我眼缘。”   “怎么?我喜欢就不行了?”   明昭将沏好的乌龙茶放到他面前:“当然行,只是你也见过祁元几次,从前没听你说他合你眼缘,偏偏现在来了个忘年交。”   明老爷子以前是见过祁元,但那时候两人都还小,就算有什么矛盾明老爷子也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他一般都是由着两人自己解决。   所谓当局者迷,明老爷子现在跳出来看,越想越觉得祁元这孩子很妙,有股昂扬的生气,明昭每次碰到他也带着活泼生动一点。   第一次见面就惹得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明昭生气,再见面就让明昭绷着脸说出不喜欢他,让明老爷子把他赶走。   那还是明昭第一次像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告状,明老爷子惊奇了好久。   第三次见面不知道两小孩又发生了什么矛盾,明昭被打落了一颗牙,头一次在别人身上吃了大亏,眼眶红红的。   说实话,比起心疼,明老爷子竟然更多的是高兴。   会哭会生气的明昭总比之前漠然的人儿好多了,更像一个正常的小孩。   再后来明昭突然提出要学打架,也是因为祁元;主动交朋友,是因为祁元交了朋友在他面前炫耀;在外人面前逐渐表现得温和有礼,明老爷子猜想肯定还有一部分祁元的原因。   祁元祁元祁元,所有都有祁元的影子。   明老爷子细细回忆起来,都忍不住咋舌。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如果他看出来,好吧,以明昭当时的性子,他要是过多干预,或许会更讨厌祁元也说不定。   明老爷子是想让他们成为朋友,不是想让他们成为仇敌的。   滚烫的茶水触到舌尖,明老爷子立即被烫回神,瞪了一眼明昭。   明昭无辜对视:“我刚刚已经提醒过茶水烫了,不过爷爷你好像在想什么,没听见。”   “越长大就越会装了。”明老爷子没好气道。   明老爷子还是希望祁元能和自家亲近点,不过明昭也提醒了他,过犹不及,过多提起祁元说不定会让明昭更反感,这时机还是很重要的,再者还可能让明昭怀疑他的心思。   于是明老爷子也闭口不谈了。   双方心底都藏着事,倒也安静下来,专心品茶。   明昭注意到明老爷子的头发从医院回来后似乎白了很多,精气神也比不上从前,只坐了这么一会,就有点疲倦,微微打盹。   大病一场,对明老爷子损耗还是很大,即便精心养护着也挽回不了多少精气。   明昭趁明老爷子睡着,悄悄离开客厅,唤管家过来说话,询问明老爷子最近的情况。   管家:“老爷子一切都好,只是最近饭少吃了一点,散步也短了十分钟。”   管家跟从明老爷子多年,感情非比寻常,也很关心明老爷子的身体,神色带出几分忧心。   明昭微皱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看着爷爷多吃点,多走动走动。”   “管家,平时爷爷有什么情况,都要告诉我,最好每天一次。”   管家点点头。   明昭想了想又问道:“他们最近什么情况?”   管家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回答道:“最近他们比较安分,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明昭不太相信,冷着脸,“盯紧点,他们可能在谋划什么大的。”   那对夫妇就是个蠢的,因为明老爷子的偏心经常有意无意地闹起来,上次祁家的事明老爷子没给明振德面子,别说明振德不甘心,就算他甘心了刘秀玲也会挑动他不安分起来。   管家明白明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是谁,自然对明昭这个下一任主子的话无比遵从,应了下来。   明昭回去之后脑海里一直闪过明老爷子年迈的身影。   医生说明老爷子早年身体留下许多暗伤,想根治很难,现在属于能拖着就拖着的情况。   明昭不想让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去世,他会想尽办法帮明老爷子治好身体。   如果科学的手段不行,那就试试不科学的。   截至目前,明昭通过吞噬天灾已经获得了空间,操纵以及情绪控制三种能力。假如后面遇到其它有恢复能力或者治愈能力的天灾,吞噬后获得它们的能力,或许就可以为明老爷子医治身体。   不过更安全的方法,是看看祁元那边有没有治愈系的异能。   明昭不确定天灾的能力对明老爷子会有什么影响。   看在暂时的协议上,想必那边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明昭伸出手,将飘落的树叶握在掌中。   同一时间,祁元睁开了眼,第一句话就是:“明昭那混蛋在哪?” 第37章   当明昭得知祁元已经醒来的消息, 已经是几天后,顾巍亲自打电话来告知上面派来和他对接的人就是祁元。   明昭翻了一页书:“祁元答应了?”   顾巍:“他说他非常乐意。”   乐意到杀气腾腾,一刀就在训练室的墙壁上劈下深深的痕迹。   对面似乎也很了解祁元的性子, 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他愿意就最好。”   挂断电话,顾巍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事情处理完了。   和明昭说话,他总有种心里的秘密都会被掏出来的错觉。   桌上还放着一份文件,打开,最上面便是明昭的照片, 随后是各类专家对明昭性格,危险性,能力, 未来发展潜能等等的评估,足足有十几页纸,捏在手上有厚度。   顾巍一页一页仔细看过去, 在最后一页, 是那天和明昭谈话的老人亲自用钢笔写下的话, 字迹自有一番金戈铁马之气,他说:“此人心性顶尖, 滴水不漏,坚若磐石,难以左右他的想法。若为敌人,极其恐怖。幸非冷血无情之人,对国家仍留有一定善意, 可手段缓和行事,争取双方合作共赢。”   末尾还有一句疑似感叹欣慰的话:“鹤松将他教的很好。”   老人这一番话直接奠定了接下来国家与明昭接触的总体方向,转换思维, 不再把明昭当做一个需要警惕的灭世者,而是可以拉拢的合作对象。   明老爷子身体不好的事也被呈上会议桌,像这种开国功臣,就算不是为了明昭的事,国家也是会尽全力为他救治,那是英雄们应得的待遇。   现在有了天灾的事,明老爷子的生命就更重要了。谁也不敢赌明老爷子逝去后,明昭对国家的态度如何。   所以为明老爷子寻找医治的办法也成为双方共识。   明老爷子刚出院没多久,又一脸懵地被国家代表人员和明昭一起送进全国最好的医院检查,一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团团围着明老爷子,手上拿着病历单激情讨论,最后一致决定留院观察一下。   明老爷子:?   他看向明昭:“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来医院?”   明老爷子不太喜欢住医院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明昭按了回去,认真道:“爷爷,我们再好好检查一下。”   国家代表人员也跟着劝道:“是啊,明老爷子,这是国家为你们这些功臣安排的,国家希望你们身体好好的,见证国家更好的发展。”   一听是国家的意思,明老爷子叹口气,又躺了回去:“那要检查什么就快点吧,年轻时候来医院太多次了,现在看到医院就头疼。”   明昭和国家代表人员互相对视一眼,退出去等待明老爷子检查。   手机忽然响起,明昭接通电话:“顾大校。”   顾巍:“一切顺利吗?”   明昭:“顺利,爷爷正在做检查,麻烦你们费心了。”   围在里面的专家,大多都是领域里的权威人物,忙得不可开交,很难邀请得到,明昭也曾给里面几个人发过消息询问邀请,结果得到了婉拒,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国家努力协调过来的结果。   顾巍:“不麻烦,这也是我们应做的。”   国家看出明老爷子的重要性,自然会出手相助。明昭明白这一点,但不管怎么说,帮了忙就是帮了忙,明昭也不吝啬那一句感谢。   顾巍:“希望明老爷子的治疗能顺利。”   明昭侧头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场景,医生的表情比较凝重,他顿了下问道:“顾大校,我想问一下,你们那边是否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   “暂时没有。”   顾大校诚实回答:“我们也在放大范围寻找,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你。”   “好,谢谢。”   “治愈能力的异能者?”路修远被询问后陷入思考,“我确实知道几个比较出名的有治愈天赋的异能者,但从时间上看,他们现在全都还没激发天赋,就算激发天赋了,明老爷子也等不到他们成长到能够医治他的时候。”   路修远面容有些疲倦,他这些天向上层提供作战过程的材料及检讨,费了不少心神。   下巴处新长出的胡子也没来得及刮,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性格,这次回来后更加沉默,有时一天连话都不说一句,沉默得像尊雕塑。   任谁发现自己重生回来,仍然受到灭世天灾无形的控制,也会崩溃,难以置信。   路修远没有发现自己受到影响,从而做出了错误决定,令队员们重伤,高副队现在都还失声,说不出话。内心的愧疚自责,混沌的压迫威慑,对前路的迷茫,对自己的怀疑都像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国家理解他的过失,并未作出过多的责备,只是暂时撤去他的职务,让他好好休息,并且试着去解除混沌对他精神的桎梏,派了顶尖的心理学家轮流来给他做心理辅导。   即便如此,笼罩在上头的阴影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去看望祁元的时候,祁元一眼就注意到他的消沉,没好气道:“路队长,你不振作起来,难道打算一辈子都被明昭那混蛋控制?”   “你没有错,谁也想不到明昭那么有手段,你都重生回来了竟然还受到他暗算,我都怀疑你重生回来是不是也是他搞的鬼了。”   路修远扯了扯嘴角。   祁元只是随口一说,他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这个方向想,一切真的不是混沌做的一场局吗?   真的有天灾能够强到逆转时空,将人类送回过去?   如果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选中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想知道,等我哪天打败他,抓住他一顿严刑拷打,不就清楚了?”   路修远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望向祁元,发现他眼神前所未有地专注。   那是一种发现了猎物,准备不死不休纠缠搏斗的坚定。   祁元无论听他说了多少遍混沌的恐怖,和混沌交手过多少次,惨败重伤,仍然不觉得混沌是无法战胜的对手,越挫越勇、   路修远:“你很乐观。”   祁元从那种专注的状态中出来:“不是我乐观,是你太悲观了。”   路修远沉默一瞬,随后道:“如果你和我一样见识过完成体的混沌,你也会和我一样。”   遮天蔽日的怪物,未真正交手便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实力。   人类在祂面前就像蝼蚁一样渺小。   那是不可匹敌,至高无上的外神,只是望见祂的伟大身躯,精神便被深度污染,理智值狂掉。   手指抵在他眉心,一股纯正的清气顺着眉心侵入浑噩的大脑,霎时清醒。   “抱歉。”路修远揉揉眉心,“我又被影响了?”   祁元收回手:“你最近还是不要想太多关于明昭的事比较好,想得越多你便会陷得越深,一遍一遍给自己加深烙印。”   路修远同意了,不同意也不行,他是唯一一个重生回来的人,很多关于未来的消息都需要他的帮助。   话题很快转到另一个。   路修远:“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你说这个?”祁元举起手,在他面前挥挥,“我这次好像因祸得福,天赋升级了。”   这算是连日来不多的好消息,路修远表情缓和下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很好,现在去揍明昭一顿都没有问题。”   祁元想起昏迷前明昭说的话就不禁冷笑,说得谁想跟他死在一起一样。   路修远:“那你刚刚的能力是……”   “算是净化吧,和我那把刀一样,只是现在等级不高,最多只能起到一点风油精一样的效果,等到后面等级上来了,估计不用刀也能净化掉污染。”   是一个很实用的能力。   作为天赋者,祁元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在结痂,伤口处有点痒。发现自己的天赋升级后,他的心也跟着痒了,很想现在就出院揍明昭一顿。   揍还是轻了,这次如果不是他命大,他是真的会死在那里。   祁元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不够,但这笔账他会记下来,留着后面慢慢再和明昭算。   出院后顾巍来找他商量和明昭对接的事,祁元只是犹豫一秒,立马答应了。   生死大仇暂时报不了,但他完全可以平时给明昭添添堵,别以为他没发现上次在明家,两人互相恶心,他脑袋一热身体快贴上去时,明昭嘴角的弧度都拉平了,身体一僵,眼睛深沉望着他。   明显排斥到不行。   这种恶心人的方法还是明昭先起的头,他都不怕恶心自己,祁元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硬着头皮上就对了。而且现在看来,这种方法比之前的那些都要管用,至少明昭那张假脸都装不下去了。   祁元想着要怎么恶心明昭,对明老爷子的身体却还是关心的,听完路修远的话,皱了皱眉:“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可以,路修远也想帮帮明老爷子。他现在都还在怀疑明昭彻底变成天灾,是不是因为明老爷子过世的刺激。   因此又努力翻找自己的记忆,终于在遥远的角落捡到了一点线索:“我记得,从前有次出任务听一个队员讲过,他老家那边闹过一次天灾,等级不高,但特殊就特殊在那个天灾,是一株成了精的人参。”   “本来是灵物,只是后来受到污染,才被定为天灾。我那队员还感慨,如果没有受到污染,不敢想这人参有多珍贵。”   成了精的人参,说能帮助人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受到污染,也许对明老爷子的病有用。”   祁元很高兴:“那地方在哪?”   “Y省灵笼市龙归县。”   “上面就是这么说的。”祁元臭着脸对明昭道,“我会和你一起去取人参回来,别耍什么小心思。”   死对头现在要变成合作者。   明昭脸上还挂着微笑,一秒都没犹豫:“我拒绝。” 第38章   不管两人如何不愿意, 为了明老爷子,还是沉着脸一起出发了。   走之前还就着谁开车的问题进行了一顿深入交流,最后祁元以半招险胜, 脸上还带着一团淤青,兴高采烈地走到副驾驶, 拉开车门,见明昭还停在原地不动,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开车啊!”   对方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怀里, 明昭属实没想到祁元为了赢他能咬牙做出投怀送抱的事,身形一顿,便被祁元抓住空隙给腹部来了一拳。   明昭坐上驾驶位, 祁元已经拉好安全带,抱臂,手指轻敲手肘, 不用问也能知道他高兴的心情。   明昭:“看来在黄泉边走一回, 你也长进不少。”   简直像开了窍一样, 知道他不喜欢身体接触,就怎么恶心他怎么来。   明昭开车点火, 车子的轰鸣声就像他掩在表面下的不平静,随后一脚油门,普通的车子硬是开出赛车的效果,风驰电掣。   他突然启动车辆,祁元毫无防备, 惯性使他重重往后倾。他啧一声,怼回去:“你也说了我在黄泉边走了一回,阎王爷不收我, 但收你,让我把你收回地府呢。”   明昭捏着方向盘,往右一拐,祁元的头一下子撞到车窗,对明昭怒目而视。   明昭目视前方,淡定道:“那你慢慢想办法,毕竟我命长着呢。”   扭头对着祁元一笑:“至少比你长。”   一路上吵吵闹闹,你怼了我我就忍不住怼回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偶尔会看见原本行驶成一条直线的车突然歪七八扭,在路面上画波浪线,看得人心惊胆战,纷纷放慢速度离前车远一点。   前半程两人就差没打起来,后半程却相对安静,祁元被气到懒得再和明昭说话,头靠着椅背,闭眼休息。   明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祁元下颚线清晰分明,闭眼后长睫搭在眼皮下方显出几分安静,但又和那天的安静,胸膛起伏微弱,面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不同。   现在的祁元是真切活着的,几分钟前还精力旺盛地和他吵架,就算是闭着眼休息,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明昭仿佛都能听到他胸膛下强劲的心跳声,短促而有力。   一个活着的祁元。   车到了一个县里,两人短暂停下来休整。平时少有外来人员的小县城里一下子来了两个陌生的大帅哥,过往的人都忍不住瞟一眼,然后拉着身边的人一边用他们的方言交流感想一边拿眼斜他们。   由于他们大多是惊艳,感慨,不带有恶意的目光,两人都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有人到他们桌前晃,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看一眼,被惊艳后直接站定在他们面前,嘴巴大张,浅显得能让人一眼就看懂。   祁元闷头干饭,耳根却悄悄地在他们听不懂的赞美中红了。   明昭多看了两眼。   休整过后再次上车,明昭先上了副驾驶,安然落座,慢他一步的祁元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驾驶位。   他想效仿明昭之前的行为,明昭却早有准备,车子发动的时候安安稳稳坐着,完全不受影响。   祁元不可奈何。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明昭侧头看祁元认真的侧脸,突然间触手放出来。   没有全部放出来,只放了两条,已经将狭小的车内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让人透不过气。   祁元直接手一抖,车子拐了个大弯,他立即熄火放手刹,应激式地取出大刀横在胸前:“你什么意思!”   相比起他的激动,明昭就淡定很多,倚着靠背,不紧不慢道:“我能做什么?”   祁元一刀拍开亲亲热热缠上来的触手:“把它们收回去!”   明昭摊手:“这个我没有办法,它们也需要透气。”   他说的话祁元一个字都不信,黏湿的触手执着地要缠上他,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次回忆起来。   喘不过气的紧闷,仿佛要将他全身骨头碾碎的巨力,像蛇的身体一样冰凉的触感,濒死的不甘。   祁元嘴上说得再怎么乐观,但究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回,哪能不受影响。   握刀的手收紧,祁元眼里泛着冷意:“把你的触手收起来。”   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说道,明昭和他对视片刻,他分寸不让。   滴!后面等得不耐烦的车辆猛按喇叭。   明昭嗤笑一声,收起了触手,斜头看窗外。   祁元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这下子直到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再没有说过话,双方拒绝沟通。   Y省位于华国边界,有许多保存完好,开发度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原始森林,植被覆盖率高,物种多样性丰富。在这种地方出现成了精的人参,虽然不可思议,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深山老林,几百年都不见得有人进去。不被人类打扰的地方,一切都遵循着自然界最原初的生存生长规律,各种珍贵的植物,动物安然生长,长成什么样子也没人清楚。   灵笼市只是一个五线小城市,在Y省众多的小城市里不太起眼,然而它底下的龙归县名气却比它大点多了。   两人开车进入龙归县,一路进来家家户户门口都晒着各种药材,老人和小孩搬了小竹凳就坐在门前树荫下边聊天玩耍,边看着药材。   车子开过来,他们也只是抬眼瞧了一下,又继续聊天。   龙归县,一个盛产中药材的县城,每天都有许多大老板过来谈药材生意,以至于他们对外来人见怪不怪。   一个地方,想要产出优质药材,其环境绝对是最重要的因素。   而龙归县,依山傍水,据说它的名字龙归取于境内的九座山峰,错落有致,正好排成长条形,从高处俯瞰,肖似长龙回头,于是当地人称其为龙归。   或许长龙真的给龙归县带来了什么气运,龙归县的植被长得特别好,郁郁葱葱,很多现代在农村几乎消失的动物,比如狐狸,黄鼠狼等在这里都还时不时能看见。   车子爬过蜿蜒的山路,明昭看着窗外,山上草丛堆里,一只雪白的狐狸端坐着,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经过,玻璃似的眼珠子和明昭视线对上,恍惚竟看到种小孩的懵懂。   经国家安排,负责给他们带路的工作人员陈凡笑呵呵道:“你看我们这边,风景秀丽,植物繁多,放眼过去都是绿色,空气清新,是名副其实的天然氧吧。每年还有不少人专门到这边来旅游,调理身体呢。”   他们正在上山的路上,陈凡熟悉这边的环境,走在最前头开路。祁元走在中间,明昭缀在最后。   这里空气确实清醒,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到树叶和泥土混杂的清香,露水和花朵氤氲开的花香。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山头,身姿优美的白鹤振翅飞过,成为绿色中唯一的一点白色。   陈凡手上还拿着一把柴刀,边走边弯腰清理一下路边疯长出来快要淹没上山小道的杂草:“我们这里环境确实没得说,来这里五六年,我连头发都黑了不少,睡眠质量也上来了,人跟着也精神百倍。”   “我上周才上过山,清理过这些杂草,可前两天一场大雨,这些草又长出来了,每隔四五天都得清理一次,不然下次再来肯定找不到路。”   陈凡是个话痨的性子,就算祁元和明昭两人不说话也能一个人自娱自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领导跟我说你们是来这找人参的?那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我平时的工作就是到处巡山,记录一下什么地方有什么药材。像咱们现在爬的这座山,土壤肥沃,富含腐殖质,山里温度一般在20°左右,最适合何首乌生长,前段日子村民们还挖出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的。”   明昭问:“这座山平时有很多村民来挖药材?”   “当然了。”陈凡随口道,“靠山吃山,龙归县的村民都靠药材发家,别说这座山,这附近的山都被挖了个遍。”   那这里就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路修远只记得队员的家乡在这里,却不知道成精人参出现的具体位置,因此需要明昭他们一座山一座山地去寻找。   能够成精的人参,首要条件就是生长在人类久未踏足的地方,否则被龙归县的人发现,哪里还能成长起来,早被挖去卖个好价钱了。   其次便是生长环境对于人参来说,绝对是得天独厚。   那么他们要寻找的目标其实也很明确,一是开发程度低的山林,二是环境要适宜人参生长。   将这两个条件告诉陈凡,陈凡挠挠头:“龙归县内的山其实都挺适合人参生长的,产出的人参也比其它地方优质很多,但你要说开发程度低的山,让我想想。”   明昭两人并未打扰他,想了一会,陈凡一拍脑袋:“啊,有了,有一座山绝对符合你们的要求。”   幸运的是那座山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趁着天还没黑,陈凡直接将他们带到那座山山脚下的村子里。   这个村庄只是中等规模,正是快吃晚饭的时候,袅袅炊烟从屋子上空升起,漫入云层中。   巍峨的青山沉默地矗立在村庄背后,白色薄雾常年笼罩在山腰以上的部分,神秘异常。   村口处一块巨石上用红色颜料写着“神山村”三个大字。   陈凡下了车,招呼两人下来:“我看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今晚先在村子里休息一下,明天再找村子里的人带我们上山。”   村口有一老者,穿着整洁的衣服,耷拉着眉毛,抽着水烟。   陈凡对老者似乎很熟悉,径直走上去打招呼:“村长,晚上好啊,还没吃饭呢?”   村长抬起眉毛,松垮的眼皮下精光乍现,他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雾才道:“是小陈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陈凡:“今天是来这里办点事的,但我看天黑了,决定在村里借住一晚。”   他看着大大咧咧,对着村长却能面不改色地守住他们的目的。   村长又吸了口烟:“办事啊,办的什么事?”   陈凡嬉皮笑脸:“村长,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这属于我的工作内容,需要保密的。”   村长:“不说就不说,只要不是进神山就行。”   “那当然了,规矩嘛,我懂的。”陈凡拍拍胸膛。   身后明昭却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能进神山?”   村长目光移向他,或者说他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明昭和祁元,看得出来对两个陌生面孔的警惕。   村长手指敲了敲烟筒:“没有为什么,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他不愿多说,只是看着陈凡:“你的人,看紧点。”   “好好好。”陈凡连连答应,推着明昭两人进了村子里,村长的目光再望不到他们后才小声道:“你们可别漏出马脚了,被村长知道我们要进神山,后果很严重的。” 第39章   他说得郑重其事, 眉毛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平静的模样令人侧目。   祁元问道:“那你还敢带我们上山?”   陈凡咧嘴一笑,手指神气地擦擦鼻子:“我没说过吗?我当初被分配第一年就是在这里住的, 那会我就偷偷溜上过神山,不过只是在外围看了一下, 更深的地方没敢进去。”   难怪和村长态度这么熟稔,被村长警告了还敢偷偷带他们上山,原来是个惯犯。   祁元:“被村长发现会怎么样?”   陈凡边带他们往村里走边说:“村里老一辈对神山很是敬畏,认为神山有灵, 不能随意上山,冒犯神山的人会被仙使惩罚,收回神山给予的庇佑, 要是被村长发现我们偷偷上山,咱们绝对跑不了,一定会被压着跪到神山赦免我们。”   “仙使?赦免?”   陈凡点点头:“对, 据说是专门守护神山的人, 会惩罚对神山不敬的人。不过这也只是个故事, 老一辈对神山讳莫如深,年轻一辈的在他们的影响下对神山也很尊敬, 但不至于像他们一样当神灵来叩拜,也有村里的小子想怂恿我一起上山去看看呢。”   年轻一辈从小都在敬畏神山的氛围下成长,相信神山有灵。但这又与他们接受的新教育相悖,无神和有神冲突,有的人选择继续相信村子传统的思想, 有的人则试图挑战权威。   陈凡笑笑:“不过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家里人发现,拿藤条从村尾追到村头打。”   想到这个陈凡就唏嘘,幸好当初一起做坏事的小伙伴仗义, 没把他供出来,否则今天过来村长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哟,这不是陈凡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妇人在井边压水洗衣服,见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凡在村子里住了一年,大家对他还是有印象的。   陈凡和这位婶子接触较少,但这不妨碍他自来熟地走过去,替她打了一盆水,然后道:“今天带我两个朋友来这里办点事,不过天黑了,没地方住,婶子,我们能在你家借助一晚不?”   婶子看了看他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个小伙子,模样俊得没话说,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连周围朴素的农村背景都衬得像在什么景区里面。   她连忙站起来,湿手在围裙上擦擦,嗑巴一下:“可、可以,正好我儿子大壮去上学了,他的房间没人住,家里也还有间客房,你们三个人两间房,勉强够住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陈凡喜出望外:“好嘞,那就先谢谢婶子了。”   婶子连连摆手说不用谢,眼睛还瞟着他身后的两人。   于是陈凡就懂了,这还是看在两位朋友一张脸的份上,长得好看果然容易办事。当年他分配到这里,村长问谁家愿意让他借住,那一家家的可是三推四阻,哪像今天这么爽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婶子也是热情招呼他们,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   “来,快尝尝看,自家养的鸡,肉质滑嫩,绝对比外面酒楼的还要好吃!”婶子言笑晏晏。   明昭尝了口,婶子期待望着他:“怎么样,是好吃吧?”   明昭笑着点点头,婶子乐呵呵:“我说的没错吧,咱们这地,受神山庇护,养的鸡绝对不比外面大酒楼的差,不知有多少人想花钱尝尝我们这里的鸡呢,我们都没答应。神山的恩赐,我们自己吃都还嫌不够,怎么可能卖给别人。”   明昭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笑意:“那今天我们也是沾了婶子的光,才能吃到这种好东西。”   咦,恶心。   祁元看着明昭又端起假笑忽悠人,看不惯他,又不能戳穿他,自己闷头吃饭。   明昭趁着婶子笑得合不拢嘴,问道:“对了,婶子,今天我们进村,似乎没在村子里看到什么老人。”   这座村子规模不小,然而除了村长,明昭进来后竟没看到一个老人,都是些青壮年在干活,小孩子拿着木棍打打闹闹跑过,清脆的笑声落了一地。   婶子还没说话,陈凡已经从有半张脸大的碗口中抬起头:“没有啊,我们进来时在村口树荫下乘凉聊天的那一圈都是老人。”   村口确实有一颗大树,看着有百年的历史,枝叶繁茂,撑开就像一把大伞。树荫下有一群人围着大树坐着,或是下棋,或是躺在椅子上拿把扇子慢悠悠地摇,好不惬意。   祁元奇怪道:“你确定?”   那群人头发粗黑,精神饱满,说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不为过。他当时还疑惑怎么他们村子里的人这个点不用回去做晚饭,还在悠闲地聊天。   婶子:“那些就是我们村里的老人,不过是长得比一般的老人年轻。”   她说起这个,脸上就流露出敬畏,骄傲,与有荣焉:“那都是神山的功劳!”   神山,又是神山,这个神山村,从名字到里面的村民,都与神山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明昭直觉这里和他们要找的东西有联系,抬眼,正好和祁元的视线撞上。   两人都一顿,随后又默契地移开,除了他们,没人发现这莫名交汇的一眼。   明昭继续套消息:“神山的功劳?这怎么说?”   他望着婶子,恰到好处的好奇,不会让人警惕,同时手指轻微一动。   祁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xx年xx月xx日,明昭对无辜村民使用了能力操纵,危险性+1。   提到神山,婶子情绪冷静一点,打算闭口不谈。可是看到明昭的脸,不知为何又忍不住多说几句:“咱们村里的老人长得这么年轻,都是因为我们平时吃的东西,沾染了神山的仙气。都说是仙气了,延年益寿那肯定不成问题,像咱们村长,那可都有九十多岁了,你们看着像不?”   陈凡诚实摇摇头:“不像。”   “那不就是嘛!”婶子激动地一拍手掌,“咱们村里的老人,年纪最大的都有一百二十多岁了,现在还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明昭:“婶子,这有没有可能只是你们这里环境好,大家住的舒心,所以身体才会健康长寿?”   婶子瞪大眼睛,坚定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其他村也有人想搬来我们这里住,可没见他们和我们一样长寿。”   听起来这仙气好像只有神山村的村民有资格享用一样,如果婶子没欺骗他们,那这里果然有问题。   也许就和他们要找的人参有关,毕竟延年益寿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人参滋阴补生,扶正固本的功效。   陈凡睁圆了眼睛,饭也不吃了:“不是吧婶子,我还想着退休之后来村里养老呢。”   婶子被他逗笑:“年纪轻轻的,说什么退休,还是好好想着怎么养家糊口吧,年轻人就该有干劲。”   “嘿,我没老婆没孩子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最大的愿望是明天退休。”   一顿饭的功夫,明昭从婶子这里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也能理解,村民们平时敬神山而远之,怎么会了解神山里面有什么,他们只恨不得在山脚建栏杆把神山围起来,再竖起一块牌子写道:“擅入者死!”   夜色凉如水,村子陷入沉睡,虫鸣声一阵一阵的,尤显静谧。   房间里,明昭睁开了眼。   今晚分房的时候,陈凡念着两人一块来的,想让他们睡一个房间,结果他和祁元齐声说出:“我自己睡!”   谁也不想和死对头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   明昭领地意识强,迟乐志他们想留在他家过夜也不行,自然不允许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他把原因说出来,最后诚恳道:“如果非要和我睡,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保证。”   陈凡以为睡觉打人这类事,祁元脸色却变得难看。   他翻开内心的小本本又恨恨地记下:“xx年xx月xx日晚上,明昭威胁我如果让他和别人睡在一起,他会伤害那人,危险性+5.”   现在这本只有祁元知道的记仇小本上,明昭的危险性不断+1+1+1,快速增长。   迫于不能当场教训明昭,祁元僵着脸对陈凡道:“今晚我和你睡。”憋着一肚子气转身回房。   陈凡摸不着头脑,问明昭:“他是不是生气了?难道他不想和我睡?我睡姿很好的,夜里从不打呼噜磨牙。”   明昭独享一个房间,晚上要做事的时候就方便了。   触手轻轻地推开房门,没发出任何声音,明昭走出来,眼前阴影处倚着个人,抱臂,腹部以下暴露在柔和的月光下,脸部完全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   “你想去哪?”祁元问道。   和狗一样灵敏。   明昭:“你没睡就在这里堵我?”   “我早就料到你不会那么安分。”祁元稍稍向前一步,月光和阴影将他的脸一分为二,分割线清晰,“果然我没猜错。”   “别想偷溜。”   明昭轻笑:“我以为我们有默契了?既然都不想一起,为什么不分开行动。”   祁元冷哼一声:“我的任务是看住你。”   “错。”明昭悠悠道,“你的任务应该是负责帮我扫尾。”   当时国家只说让两人一起前往龙归县合作找人参,可没说谁为主谁为辅。   明昭一张嘴就把祁元归为后勤,祁元;“你!”   明昭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飞出去,声音像烟一样留在空气中:“想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别小瞧人了。”祁元冷笑,脚下用力,也离开了屋子。   皎洁的月光仍洒在屋子里头,嘎吱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第40章   一踏入山中, 皮肤上就传来一股凉意,抬头密密麻麻的枝丫将夜空遮得丝毫不漏,偶有空隙, 月光透过成一条光线在地上留下光点。   这里的树长得杂乱,自由生长。茂密的灌木丛, 杂草让外来者无处下脚,仿佛闯入了植物的王国。   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条长着三角头的小蛇,吐着蛇信子, 慢悠悠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在地上滑行而过,视外来者如无物。   这里是植物和动物的乐园, 无人踏足之地。   山里温度低,吸入的每一口清新空气都带着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神山由于村民们的敬畏, 全然原始, 置身在这片密林中,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打开,肆意地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中, 绝对的无污染。仿佛每呼吸一口,肺部都被涤荡,神清气爽,疲倦一扫而空。   如果生活在这里,延年益寿不是什么问题, 但像神山村的村民一样满村看不见一个白头发,那效果委实有点惊奇了。   明昭穿梭在树林中,身影时隐时现, 迅疾得让人捕捉不到,四条触手放出来协助他疾驰。   祁元在他身后,完全凭着肉身能力和技巧紧紧跟着,没有落后太多。   眼见明昭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前面,祁元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树木分布情况,选定合适的树木,踩上其中一颗大树的树干,结实的大腿绷紧,脚下用力,连续几个跳跃,借着大树们终于又追上了明昭。   只是这时明昭已经停了下来,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什么。   人参一般生长于海拔数百米的落叶阔叶林或针叶阔叶混交林下,地形最好是带点坡度,好排水。   明昭停下来这个地方,多是常见的落叶阔叶林树种,白桦,山杨,槲栎等等,还有一些祁元叫不上名的。   余光见明昭已经蹲下去寻找人参,祁元不说话,另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边盯着明昭,一边也在寻找。   夜寒露重,尤其是山中水汽多,祁元的衣角不知不觉中沾湿。   他们翻找了半夜,没找到他们想找的人参,念着晨光微熹,村里人起得早,他们又动身在其余人醒来之前赶回去。   祁元推开房门,陈凡在床上坐直,衣着整齐,双手抱臂,严肃着脸,见他进来立即沉声问道:“你们昨晚去哪了?”   “上山了。”   陈凡严肃的模样一秒破掉:“什么?你们竟然瞒着我上山了?”   天知道他昨晚起夜发现祁元不在身边,去看隔壁,隔壁明昭也不在的时候有多慌张。   刚开始他还以为两人是去上厕所了,两个男人一起去上厕所好像也不是很奇怪,结果厕所里也没人。   大半夜的,两人话也不说一句就消失,陈凡那颗心悬了一晚上。   现在听到祁元说他们半夜上山了,瞪大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大半夜的,山里环境多复杂,就算是本地村民都不敢半夜上山,你们倒好,闷声不吭就上去了,还不叫我!”   陈凡还不知道两人什么实力,又是着急又是气愤。领导派他来本就是给两人带路的,结果这两人抛下他自己上山了,这和在行动前把指南针和地图丢掉有什么区别。   人要是在他手里出了意外,他该怎么和领导交代。   祁元暗想,就是叫你了才不好行动。在陈凡面前他们还得装作普通人,三个人赶路哪有两个人来得快,就这一个晚上,他们已经搜寻了三分之一了。   他收拾东西,陈凡还在絮絮叨叨:“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昨晚婶子半夜还起来上厕所,差点就要发现你们不在了,要是她告诉村长,咱们可就完蛋了。”   叩叩,明昭倚在门边敲了两下房门,等两人望过来后道:“准备一下,我们离开吧。”   陈凡:“这么急?不吃个早饭,和婶子打声招呼吗?”   明昭:“你婶子已经发现我昨晚不在了。”   陈凡一愣:“怎么可能?”   明昭示意他看窗外,陈凡探头,看见尽头处村长带着一群村民拿着扫把和棍子气势汹汹赶来,吓得把头缩回来:“赶紧走赶紧走。”   他们原本也没什么行李,很快收拾好走出去。   婶子搓着手在门口来回地走,看见他们神色难掩紧张,强自堆出笑容:“哎呀,你们起来了,吃早饭不,我这里煮了点鸡蛋和馍馍。”   明昭伸手在她肩上拍拍:“婶子,不用了,谢谢你,不过我们赶时间,可以让开吗?”   婶子眼神恍惚一瞬,不由自主侧身让开:“好的。”   陈凡没想到出来这么容易,但他没空去细想,因为村长已经看见他们,手指指着他们大声说了些什么。   “赶紧跑。”祁元沉声道。   陈凡第一次见这阵仗,有点慌:“跑去哪?”   明昭:“神山。”   他第一个转头跑,祁元平时和他不对付,这时候也紧跟上去。唯有陈凡有点懵,下意识跟着跑了几步后,不可置信:“神山?”   前面两人身高腿长已经跑出老远了,陈凡只能震惊地追上去。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要上山了,一直追在后面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在他们跑进神山之后脚步就停了下来,在山脚处犹豫不敢进。其他村民都在看村长的脸色行事,村长拉着一张脸,黑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阴天。   他抽搭着烟筒,一言不发。   最后锄头狠狠在地上一砸:“不管他们了,进了神山,自有仙使会惩罚他们,我们别坏了规矩。”   “对,没错,让仙使惩罚他们!”其余村民本就不想进山,这下子听了村长的话纷纷附和。   一阵猛跑后面没人再追上来后,三人停下来休息。陈凡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看见明昭两人面色如常,气都不带喘一下,还有闲心看四周的环境,很是羡慕:“你、你们……体力也太好了吧……”   已经进了神山,没有人打扰,他们继续推进昨晚的进度。   陈凡比他们还激动,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一刻也停不下来:“天,这里有人参,这里也有人参,那边也有人参!好多人参!”   他也是第一次进到神山深处,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人参的天堂,十步一人参,外面卖出天价的珍贵药材在这里跟大白菜似的,看得人麻木。   陈凡摸着下巴沉思:“这里怎么会长着这么多人参?难道真的是环境太好了?”   又转头问两人:“这么多人参,没有一株是你们要找的吗?”   明昭和祁元两人默契地各自划分地盘去找人参,谁也不打扰谁。   明昭专心地找人参,扭头余光见到树底下一株茎秆长得比较粗壮的人参,被灌木丛遮掩住,稍不注意就可能漏看,眉一拧,伸出手。   不想另一只手同时伸过来,手指相触,温热的触感仅一瞬,对方触电般缩回手。   明昭望去,见到祁元皱着眉,似乎很不爽。   “你越界了。”明昭道。   祁元抱臂:“是你越界了。”   他不想和明昭多说话,直接俯身去取那株人参,手刚碰上,明昭也抓了上来。   祁元拧眉:“你什么意思?”   明昭微笑:“我先找到的。”   两人的手一上一下抓着人参的茎秆,人参植株顶部的花无力娇弱地颤了颤。   人参:哭哭   正巧这时陈凡问话,两人手上不松力,齐唰唰地转头看他,把人看得不禁退后一步:“怎、怎么了?”   明昭:“我们要找的人参比较特别。”   “人参都长一个样,无非就是大小年份品质的区别,还能特别到哪去?”陈凡走进,看他们在争着同一株人参,不由感慨:“你们两个,难道还是小学生吗,这种都争?”   也不知道是关系好还是不好。   明昭眼神微暗,腿上却一痛,望过去,祁元若无其事地收回脚。   看着裤腿上的脚印,明昭:先记下,下次放血补回来。   触手在体内快乐摇摆,表示非常赞同支持这个决定。   陈凡撸起袖子,推开两人:“既然你们都在争,不如让我来看一下。嗯,茎秆粗壮,叶子也长得很好,很精神。”   “不过这人参啊,还是要看五形,识六体,芦长,碗密,带圆芦,体丰满,纹深而密的,才是好品质的人参。”   明昭:“那就挖出来看看。”   陈凡犹豫:“这人参比较珍贵,随意采挖是不是不太好。”   他在神山村住了一年,虽然本身是坚定的科学唯物主义者,但在日常影响下,多多少少对神山还是带着一点敬畏。   加上本身工作性质需要与大自然打交道,他认为万物有灵,需要郑重对待,不可随意伤害。   明昭面无表情:“不挖出来,怎么看?”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原本安静不动的人参,长在地面上的部分突然剧烈颤动,然后在三人的眼皮子底下,嘿咻嘿咻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长须上还带着泥土块,一颤一颤的,就这么两三下,长脚跑了!   速度快得明昭和祁元两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慢了几秒,人参已经跑得快见不到踪影。   两人话不多说,第一时间追上去。   唯有陈凡傻愣愣地张着嘴:“跑,跑了?人参,长脚跑了?”   “不是,你们等等我啊!”   明昭和祁元的速度不慢,可人参就像脚底下踩着风火轮一样,一头栽进一处灌木丛里,然后就不见了。   “东西呢?”   明昭拨开灌木丛:“不见了。”   祁元环顾四周:“它能跑去哪里?”   不愧是成了精的人参,祁元叹为观止。长得像缩小版的胖娃娃,竟然还会长脚跑。   他们还在寻找人参的踪迹,明昭背后,挂在树上的藤蔓静悄悄地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明昭后背。   祁元立即大喊:“小心!” 第41章   山里有藤蔓很寻常, 挂在树枝上,风经过时微微晃荡。起初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它,直到它突然动了, 就像人参一样仿佛活了过来,有意识地朝明昭攻击。   祁元讨厌明昭, 但现在他们目的一致,于是出声提醒。   藤蔓就好比缩小版的触手,甚至比明昭的触手还多,一根不行还有另一根。它们还会绕后攻击, 瞒天过海,懂得什么叫掩护,前面的攻击得起劲, 地面上一根藤蔓悄悄摸索过去,如蛇一样无声爬行。   刚靠近明昭,仅差一步就能缠上他的腿, 一下子被踩住。   明昭早就注意前面的藤蔓攻击得起劲伤害力却不大, 甚至有点声势壮大, 欲盖弥彰的感觉,于是就懂了估计还有后手。   他的脚踩住藤蔓, 藤蔓装死一瞬,直接破罐子破摔。   明昭眼神一凝,一条新的藤蔓直接破开空气抽来,风声凌凌,又是缠上他的脚, 将明昭倒吊在空中。   这些发生的时间很短,祁元看到明昭被藤蔓偷袭成功,倒吊起来。他应该去解救他的, 但是这种场面,十年不见一次,祁元生怕错过这回没有下回了,一边狂笑一边拿出手机要拍下明昭现在的“英姿”:“你也有今天!”   手机刚拿出来,一条触手飞过来打掉它,手机掉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喂,手机你赔我?”祁元挑眉,也不生气,摆摆手,“你还是在上面多挂一会吧。”   他转身要去找手机,触手却贴着他的腰,灵巧地将他的匕首取出来。   腰间骤然一空,触手似乎还磨蹭了他腰一下。   祁元:“喂!”   明昭不理他,拿了刀后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腰腹用力,线条绷紧,一个仰卧起身抓住缠在腿上的藤蔓,刀锋来回几下将它割断,安然落地。   明昭手上还拿着那截被隔断的藤蔓,望着断口处沉思。   这些藤蔓比寻常藤蔓更坚韧,他的触手竟然没办法直接将它挣断。   祁元走过来一把夺回匕首:“还我。”   他黑着脸把匕首别好,大步流星走回去捡自己的手机,双手拨开灌木丛,就看到了两条长须捂着自己嘴巴位置,似乎害怕他们发现自己的小人参。   两两对上视线,小人参拔腿就跑。   “别跑!”祁元迅速捡起手机就追了上去,比他更快的是明昭。   小人参头上的花颤颤巍巍,它努力爬过粗壮起伏的树根,跨过地面的巨石,灵活走位躲避花草树木,淌过小溪,惊慌失措。   也不知道它身后是不是也长了眼睛,触手几次要抓到它,它都加速跑得更快。   人参珍贵,目标体积又过小,明昭担心触手的巨力直接将人参捏碎,没敢下狠手,于是只能继续追逐。   人参似乎也跑累了,速度逐渐慢下来。   明昭和祁元一左一右将它逼到死角,人参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贴着树根,长须一颤一颤地,瑟瑟发抖。   它的表现太像小孩子,祁元表情努力放柔,伸开双臂,试图靠近:“别怕,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明昭看了他一眼。   人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   祁元双手慢慢靠近,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人参突然跳起,长须如鞭抽到祁元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红痕,咻一下遁入地面,像钻洞一样很快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祁元脸色一变,飞快扒着人参钻的小小洞口往里看,只见白白胖胖的小人参对着他,摇摇屁股,极为嚣张地嘲笑一番后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隧道中。   祁元面色甚是精彩地抬起头来。   明昭斜睨他一眼:“怎么?终于吃亏了?”   祁元因为小人参长得无害而心软时,他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等他吃亏了再来嘲笑他。   祁元闷声不说话,小人参看着小,力气却不小,他手背上那条红痕现在已经肿起来一点。   不过谁也没想到小人参还能遁地逃跑,明昭亲自往洞里看了一眼,一个很深的隧道,看着像人工挖出来的,足以容纳三个人并排走。   神山村的村民严格遵守规矩,即便他们三人闯上神山也不敢追上来,那么是谁在这里挖了隧道?隧道之后通往哪里?   深深的隧道口寂静无声,仿佛深处蛰伏着什么怪物等待他们。   等待陈凡追上来,喘着粗气问:“人参呢?抓、抓找没?”   他背后湿了一大片,有些崩溃:“你们下次跑之前能不能喊我一声?或者留个记号给我也行,要不是我机灵,早就跟丢你们了。这都快太阳落山了,知道在深山里走丢是有多危险吗?”   祁元:“好,知道了,下次一定提前叫你。”   他手按着陈凡肩膀,将他身体转过去:“你看见没有?”   陈凡只看到满眼的绿色,疑惑:“看到什么了?”   背后明昭放出触手,怼着小洞使劲地钻,泥土哗啦啦落下,洞口不断扩大,直到成为一个成年男子能钻进去的大小。   陈凡听到声音想转头看一眼:“发生什么了?”   祁元按着他不让他动:“没什么,我是说你看这片地方,周围恰好没什么植物,很空旷,而且如果有什么异常,也能一眼看到。”   他越说陈凡越迷糊:“什么意思?”   祁元不说话,明昭开口:“我们的意思是,你在这里歇着就行,放放风,剩下的我们去做。”   如果不是怕陈凡一个人在山里转悠出意外,他们早就顺着隧道跟过去了。   陈凡来之前他们已经探查过周围,只要他不乱跑,就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不行!”陈凡激动之下转过来。   他的反对无效,明昭半个身子已经下洞口了,祁元站在一旁也等着下去。   明昭下的决定,轻易不会改变,他对陈凡的反对无动于衷。祁元反而安慰陈凡一句:“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有什么不对你尽管联系我们。”   陈凡跑到洞口边探头看,见两人顺着隧道走去,头都不回一下:“不是,你们就这么走了?”   “还有这洞和隧道哪来的?”   “哎,有没有人理理我啊?”   陈凡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望了望周围,风声,还有树叶沙沙作响,虫鸣声,鸟叫声,就是没有人声,无来由地有些害怕,默默抱紧了自己的背包,缩成一团,焦躁又不安地等待两人回来。   隧道很暗,比地面更添一股阴凉。   明昭的五感经触手提升过,夜能视物,于是手电筒由需要它的祁元拿着。   这条隧道明显就是人工挖出来的,杂草和小石块都被清理得很干净,两边土壁平整,被用某种东西压实过。明昭手指触上旁边的泥土,松散的,有点干燥,显而易见这条隧道也不是近期挖出来的,存在一段时间了。   两人走了大概十分钟,都还没走到尽头。   在神山村村民眼皮子底下能挖出这么长的一条隧道,非一日之功。   祁元拿着手电筒仔细照看四面,手电筒的光线无意照过一个角落,骤然停住。   他蹲下去,拿匕首戳了戳那团东西。   是条褪下来的蛇皮,看样子有胳膊粗细,长度约有两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褪下的,现在那条蛇又长得有多大了。   祁元站起来,继续观察,很快就在前面隧道岔口发现了小人参。   被光照到,小人参似是一惊,慌里慌张地拔腿朝右边跑。   “追!”明昭言简意赅。   祁元:“不用你说。”   又是一番追逐战,前面小人参一刻不停地跑,时不时好像是累了,停下来歇息一会,转头一看两人要追上来了,立即又开跑。   一次两次的,明昭两人逐渐发现小人参是故意停下,像是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害怕他们不跟上来。   祁元:“会不会是有什么陷阱?”   小人参比他们更熟悉这条隧道,前面可能提前准备好了陷阱,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明昭两人停下来,不动了,想看看小人参打得什么主意。   小人参跑着跑着,回头发现两人没追上来,放慢了脚步,结果两人还是一动不动。   这下子它急了,隔着六七十米,磨磨蹭蹭。   祁元硬是从它身上看出了犹豫,也不怪他心软,小人参长得白白胖胖的,肖似人形,再加上这些像人一样的情绪,不就跟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一样嘛。   不过想想上次心软的后果,祁元硬起心肠,对它的犹豫视而不见。   小人参抱着两根长须,像揣着小手手一样,探头探脑,它不明白后面两人怎么就不追上来了。   它试探着撒开腿跑开,祁元和明昭就那么盯着它消失的位置,果然不过一会,它自己又丧气地拖着长须回来了。   头上的花歪一下,靠近一步,就要看一眼明昭两人有没有动作。确定安全后,又靠近一步。   就这么一点点忍着害怕挪过来,离两人只有五米时,似乎觉得不能再靠近,再靠近就危险了,于是停下来。   自己肉痛地拔了一根长须,依依不舍地递给两人。   两人都被它这一举动惊讶,一时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   明昭眉头微动,接过那根长须,还没来得及细看,那长须突兀化为一滩水,渗进皮肤里。   祁元惊得拧眉:“怎么回事?”   明昭摊开手,宽大的手掌上人参须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为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身体变得暖洋洋,气血充盈,神思清明。   很精纯的气息,和祁元的能力给他的感受有点相像,但更温和一点,汇集了草木之灵的精华,对伤势有极大的修复作用,是还没受到污染的能量。   这支人参,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参。   明昭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后,对上祁元一言难尽的眼神:“怎么?”   祁元指指他脸上:“你流鼻血了。”   明昭手指在鼻下一抹,指腹上果然有鲜红色的血。   寻常气血充足的人吃了普通人参都可能流鼻血,更何况明昭吸收的是一整条成了精的人参的人参须,也亏得他经过触手改造,肉身强悍了不少,否则今天就会因为补得过头,爆血而亡。   但是人参对天灾也会起作用吗?   祁元那边似乎都觉得他是天灾,明昭却还认为自己是人类。   他见到过的天灾,几乎没有理智,只有本能,智慧化程度不高,但明昭自己是完全清醒的。也没有顾巍说的情绪达到极致促使蜕变,他只是在很普通的一天,平静地醒来,然后发现身上长了条触手。   除了触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还属于人类,依然在跳动的心脏,血管里流淌着的红色温热的血液,会被祁元挑动起情绪,会受伤,会思考。   明昭把他和其它天灾的不同隐藏在心里。   异类身上凝聚的目光总会比正常人要多,路也更难走。   他现在和国家属于相互合作利用的关系,不至于将一切全盘托出,甚至可以说他心底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   余光不经意地瞥过祁元,祁元没有多注意这边,而是蹲下试探着让小人参走过来,轻轻扯着小人参头顶的花。   小人参又抽了他一长须,不过这回是轻轻的。   祁元笑了一下,眉眼柔和,目光专注,和面对他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祁元面对他时什么表情?   愤怒的,嘲讽的,不屑的,目光像把刀锐利雪亮地刺进来,总之没有什么好脸色,却无比鲜活生动。   好几次祁元在和别人说话,明昭经过,祁元都会下意识收住笑容,转而又流露出那些平常面对他的表情。   明昭有时会因为这些表情动怒,可有时候怒极了,反而有心思去想,祁元是怎么做到对他和对别人两个截然相反的态度的,并且还能很流畅地转换。   这样想着的明昭,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如今在隧道中,黑暗的环境让明昭能够深深望着祁元的侧脸,光明正大地观察祁元的表情。   祁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稍微眯一点,长而窄的双眼皮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凌厉,笑起来却中和了这股气质,和柔和的双眼搭配起来,犹如点睛之笔,将整张脸都点亮。   两片薄唇,唇纹很淡,唇珠出乎意料地饱满,淡红色,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要高点,不是明昭自己那种微笑,而是一看就很高兴的笑容,会露出牙齿,是另一种鲜活生动。   对着这些弱小事物天生便比别人多一丝柔软的祁元,即便紧跟着他,发现了他的异常,明昭也相信祁元不会是他的对手。   有软肋的人总比铁石心肠的人好对付。   而明昭最擅长抓住别人的软肋。   意识到自己观察祁元观察得过久,明昭眨眨眼睛,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淡淡移开了视线。   触手对祁元的渴望不减,连带着有时候也会影响他。   明昭收回视线的时机刚刚好,祁元正尝试和小人参拉进关系,突然觉得有道视线落在他侧脸上。   持久,专注。   仿佛下一秒脸就要被看穿了。   祁元怀疑地转头,却只看到明昭冷淡的侧脸。他轻微地皱了下眉,一下,很快就松开。   小人参现在变得和祁元亲近了些,肉眼可见地快活起来,摇摇头顶的花,侧过身,招呼两人跟着它走。   “你的意思是,收了你的东西,就得跟你走?”祁元翻译出它的意思。   小人参高兴地点点头,头顶的花差点怼进祁元嘴巴里去。   明昭也蹲下来,不过小人参有点害怕他,躲到祁元鞋子后面。   明昭也不把它抓出来,就这样子对话:“跟你走可以,不过我还需要你的长须。”   小人参震惊地探出头来,长须激动地挥舞,仿佛在说:我都已经给你了。   明昭面色淡然地敲诈:“一根不够。”   小人参委屈得不行,拔一根须很痛的,要好多年才能长回来!   它拽着祁元裤脚,希望祁元能给它主持公道。   祁元尴尬地咳一声:“呃,一根须确实不够。”   人参须到明昭手里就被吸收了,他们拿什么回去医治明老爷子?   感受着裤脚轻微的拉力松掉,小人参不可置信地后退两三步,祁元莫名有种在哄骗小孩子的感觉,心里负罪感更深了,忍不住瞪了眼明昭:都是你干的好事!   明昭半垂眼眸,继续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座山基本没人来,等我们走了,你就找不到人帮你了。”   他拿捏住了小人参,小人参震惊委屈过后,还真不得不按着他说的思考起来,最后不情不愿地再伸出一根长须。   明昭:“一根不够。”   嘶。   祁元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小人参都快哭出来了。   小人参颤颤巍巍地再举起一根长须。   明昭:“勉强可以。”   小人参以为他同意了这场交易,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结果一回头,明昭还是没跟上来。   明昭对着小人参,伸出三根手指:“要三根。”   简直是晴天霹雳,趁火打劫!   一下子要损失三根长须,小人参根本不肯答应,那可是三根长须!   可明昭还是坚持道:“就三根。”   小人参看看明昭,又看看祁元,祁元心虚不忍地躲避它的视线。   小人参知道这里没人帮它,只好肉痛地扯下三根长须,淡淡的人参香味弥漫在隧道内。它不舍地将长须递出去,明昭没接,怕长须到他手里又化成水,示意祁元接过去。   这次交易成功了,小人参却丝毫没有高兴的迹象,萎靡不振地走在前面带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有东西拖住它的步伐,头顶的花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明昭:“你是想带我们去看什么东西?”   小人参现在心情很糟糕,感觉自己要碎掉了,不想回答他的话。他简直比那些经常追着它要吃它叶子的兔子更可怕!   祁元轻咳一声,声音放低:“不和他说,能和我说吗?”   欺骗它感情的帮凶,就像嗅它叶子嗅了半天的小鹿,还以为不会吃它叶子,心刚松下来,舌头就一卷卷走了它好几片叶子,要不是跑得快,花都要被啃掉了。   小人参生气了,也不想理他。   祁元落在它身后,逐渐和明昭并肩,没好气道:“你干的好事。”   明昭:“我只要它三根须,没有把它整个带走,已经算它好运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小人参听见,整颗人参抖了一下。   祁元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隧道连续拐了几个弯,明昭估计他们已经到了山的另一边,等停下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扇银色的金属大门前。   小人参朝着他们比划,祁元翻译:“你说里面有臭臭的东西?”   小人参点点头,捏着自己鼻子,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鼻子,然后啪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祁元:“那东西会伤害你?”   小人参一骨碌爬起来,使劲点头。   看来里面的东西,就是未来导致小人参变成天灾的污染了。   在神山山体内挖了这么长一条隧道,还有厚重的金属门拦着,禁止外人入内,门后面有让小人参感觉到不适的东西。   祁元脸色严肃起来,里面是在人为地秘密制造什么污染?   往深里点想,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是不是在试图制造出什么东西。因为不能被人发现,所以特地选择了不会有村民上山采摘药材的神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条隧道的真正入口应该在山的背面,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是如何避过神山村的村民挖出了这么长一条的隧道。   金属大门用的是指纹验证,没有指纹根本打不开。强行打开,可能会触发警报。   小人参还没等他们为难,自己跳出来,骄傲地拍拍小胸脯,示意它有办法。   它摇摇屁股,蹲下,使劲扒拉开自己之前挖出的洞,巴掌大小,就在角落处被一层泥土掩盖着,一般人不会踩到的地方。   小人参先钻进去,挥挥长须让两人跟进来。   祁元看向明昭。   明昭又放出触手将洞口扒拉大点,小人参在里面只觉地动山摇,泥土哗啦啦地塌下来,差点以为是山神发怒了。   两人一支参顺利地通过地洞来到了门的另一边。   这里一片银白,看着和专门的实验室没有区别,监控早被触手打掉,如果有人坐在监控室里面看监控,也只能看到一道影子迅疾地扑过来,然后监控画面就黑屏了。   他们往里走,一路上顺利得过分,别说警报了,连一个人都没碰着。   明昭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上面是各种专业的用语,以及数据分析:“他们紧急撤离前是在做什么动物实验。”   “动物实验?”   祁元也捡起一张纸,上面是一只狐狸,不过用红笔画了大大一个叉:“应该是失败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实验内容是什么,接下来明昭他们又捡起一些资料,上面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从小到大,从陆地到水生,从草食到肉食,甚至里面还有一头东北虎。   祁元皱眉,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实验感到厌恶,蹲下来问小人参:“你说的臭臭的东西在哪里?”   小人参指了一个方向,两人顺着它指的路线走去,最后停在一扇看起来等级更高的实验室门前。   确认这个实验基地已经空无一人后,明昭直接用触手击破了实验室的大门。   迎面扑来一股腥臭气体,夹杂着潮湿,腐烂血肉的气味,好像几百年没有通风一样,闷得人头晕喘不过气。   小人参第一反应就跑远,扶着墙角做呕吐状。   明昭和祁元皱眉,捂住口鼻,避免这些气体有毒。   嘶,嘶。   有东西吐着信子,庞大沉重的身躯苏醒,缓慢地爬行,两颗莹黄色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处睁开,竖瞳血腥凶残,蛇身直起,居高临下看着侵入者们。   嘶嘶!   明昭和它对视:“看来实验也有成功的。”   一条巨大的,直起身有五层楼那么高的过山峰,标志性的充满危险性的庞大三角头。   只一眼就让人后背发凉。 第42章   过山峰, 又被称为眼镜王蛇,相比其它眼镜蛇性情更加凶猛,反应也极其敏捷, 头颈转动灵活,排毒量大, 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蛇类之一。   据说过山峰嗅觉系统非常发达,能够通过气味追踪猎物。   出现在明昭他们面前的这条过山峰,庞大沉重的身躯盘旋起来,像座小型的山峰。直起上半身有五层楼这么高, 两人仰头看它,莹亮摄人的蛇瞳更显凶残,猩红的蛇信子吐露。   这么大一条蛇, 超越了人类认知的极限,只需用它的身躯碾压过来都能获得战斗的胜利,显然这不是自然生长的蛇, 而是明昭他们看到的用来实验的动物。   祁元警惕着过山峰:“不管这个实验基地究竟是要研究什么, 但是研究出这么个怪物, 他们的实验应该是成功了。”   明昭:“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怪物是个意外, 甚至还逼得他们不得不撤离这个基地。”   凌乱散了一地的资料,来不及整理清走的实验用具,在这里不知道关了多久的巨蛇。   大门打开,实验室的灯光唰一下亮起,明昭眨了眨眼睛适应这刺眼的灯光。   实验室的能源一切正常, 说明他们储备了足够的能源来维持实验室运行,匆忙离开的时候能源没能带走,一直按原先计划好的消耗。   过山峰庞大的身躯自上而下投下大片阴影, 它饥饿已久,迫于陷入沉睡,如今嗅到猎物的气息,身体各个部位立即苏醒过来,荧黄瞳孔流露出人性化的贪婪。   嘶嘶。   它吐着蛇信子,开始动了。长长的身体上覆盖着盔甲一样的坚韧鳞片,在冷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寒光。它身躯沉重,动作却很灵活,几个游走转眼间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祁元率先攻击,脚下用力一蹬跳到巨蛇背上,匕首猛地一扎。   镫!   刀尖与鳞片接触摩擦出零星的火花,鳞片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祁元的匕首却磨损了刀锋。   过山峰甚至都没察觉到它背上有人攻击,发现有一个猎物不见了,硕大的眼球滚动一下,张开蛇嘴对着剩下的猎物威胁性地哈气,无形的气流拍打着明昭的衣角。   它不仅是警告猎物不要逃跑,更是在试探明昭。   动物对危险的预警向来灵敏,过山峰被改造后,这方面的本能更是大大提高。   它能感觉到面前的猎物很危险,但过山峰这种蛇类,向来凶猛好斗,且它被关了这么久,腹中空空,饥肠辘辘,非常渴望有东西能填满它的肚子,张嘴时,涎液一滴一滴在空中连成丝线,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深坑,滋滋冒着白烟。   祁元看见这一幕,暗骂一句,光这个鳞片已经难对付了,这蛇的口水竟然还有腐蚀性,要是被它口水沾到,岂不是当场就被腐蚀灼伤?   “喂,明昭,小心点。”祁元提醒道。   明昭抬起眼皮,祁元疑惑:“干嘛这样看我?”   “我在想,你还挺好心的。”   多年死对头,上次还差点杀了他,就这样的关系,祁元竟然都能不计前嫌提醒他一句。   换成他自己,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好了,出言提醒是绝对不可能。   正如祁元看透明昭的本性,明昭其实也摸透了祁元这个人,正直,心软,能力出众,在大是大非上能冷静判断,心性坚韧,天生就有一种领导力能凝聚起人心,令人相信他一定能带着大家走向光明。   作为对手,他是难缠可怕。   明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正令他屈服认输。那双执着燃烧着烈火的双眸,出现在明昭梦中时,经常令人心悸,随后睁眼,心脏依旧在砰砰跳动,天已经大亮。   但是作为队友,祁元是可靠的。   明昭不用担心他会背后下黑手,或者拖累他的步伐。   甚至可以说,出于对死对头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们虽然恶心,但会比一般的队友配合得更加默契。   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对方都能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祁元:“……”   祁元:“我怕你死了回去我不好交代。”   他们现在勉强算是队友,提醒一下怎么了,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他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如果不是还要对付巨蛇,祁元现在肯定揪着明昭衣领好好和他理论一番。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自己是那副鬼德行就以为别人也是这个样子。   祁元恨恨地将匕首对准鳞片和鳞片之间的缝隙,撬开它,深深扎进去。   这回过山峰终于有感觉了,那块地方好像刺进了一颗小钉子,不是很痛,但引起了它的注意。   祁元之前对付过巨蛇,有了经验,在过山峰扭过身子巨口迅疾冲来时立即跳下蛇身,闪身躲避它。   同一时间,明昭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他侧脸沉静,身后簇拥着多条触手,每一条都有祁元大腿那么粗,长度也很惊人,起码有三四米长,比祁元上次见到的膨胀了一倍不止。   祁元只是稍微一思考,便知道都是谁的功劳,真诚疑惑地发问:“我的血还有这种用处?”   对了,他还想起来自己昏迷前明明往明昭胸口插了一刀,就算偏差那几毫米让明昭侥幸不死,可也得重伤吧,怎么没听说他有什么事,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他的血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吃了不仅能疗伤还能增进力量。   难道对其它天灾也会有这种作用吗?   一想到自己流失的血,祁元又是心痛又是不满:“便宜这小子了。”   这是硬生生地将对手喂养壮大啊。   明昭两条触手精准地抓住过山峰的蛇头扭过来,另两条触手绷直如同棍子一样插进它的双眼。   嘶!   过山峰挣扎地高高昂头,眼睛上传来剧烈的痛楚,这毫无疑问激怒了它。它张开宽大的嘴巴,露出长长的獠牙,展示出强烈的警戒态度。   明昭察觉到危险,触手抓着蛇头,扭转到蛇的背后去,同时强硬控制着蛇头对准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   过山峰口中猛然喷出一口腥臭黑色的毒液,如同浓硫酸一样,落到地面立即将专门打造的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释放出浓烈的白烟,向上消散。   如果是人碰到了,估计当场就能化为一滩水,简直可以和武侠小说中的化尸水媲美。   祁元眼神一厉,抓住明昭制造的这个机会,手上光点凝聚从刀柄到刀尖,一把崭新的长刀出现,玄妙的气息环绕着刀身。   明昭变强了,祁元同理。   他天赋本就极高,还是罕见的可成长型天赋,初始等级为S级,后续经过锻炼甚至可升至SSS级,一个路修远前世也未曾听说过的天赋等级。   测试结果出来的时候,整个基地又惊又喜,如果没有出意外,祁元将会成长为未来华国对抗天灾的支柱之一。   因为天赋等级高,就算祁元现在只有D级,真实战斗力也可以与C级异能者一战,是基地里除了路修远外实力最强的异能者。   在实力的对比下,高层经过慎重考虑,还是把他派去和明昭对接。   祁元天赋高,心里又积攒着一团火,伤势刚好就提着刀去训练场练习,整个基地能打的都被他揪来轮番对练,仿佛不知疲倦,最后搞得大家看见他的脸就头皮发麻,身上各处又开始隐隐发痛,纷纷找借口逃避对练。   如此勤勉之下,实力几乎每天都更进一层。   具体表现在,曾经他对付另一条巨蛇,一刀破不开它的皮肉。但现在长刀凌厉,风声乍起,祁元目光专注,凌空翻转,长刀带着惯性狠狠斜劈下。   滋滋喀拉!长刀与过山峰因愤怒展开的颈部肌肉狠狠摩擦而过,刺耳的金属与鳞片交接声,僵持一会后长刀直接划破颈部斜鳞,红色的刀口由浅至深,贯穿整个颈部。   过山峰痛得巨大的身躯蜷缩,它更加愤怒了,血腥味刺激着它的嗅觉,渴望杀戮,渴望进食,它要将猎物团团圈住,收□□息,然后再一口吞掉!   它扭动着长尾,以横扫一切的气势击向祁元。   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过山峰的长尾优势巨大,扫过来时祁元根本找不到地方躲开。   就在祁元都能嗅到扑近的风里夹杂着的腥味时,腰间忽然一紧。   触手卷着他的腰一下子腾空而起,恰恰好避过过山峰的长尾攻击。   明昭还站在过山峰的背上,祁元腰间被触手卷着悬空而立。   祁元眨了眨眼睛,手搭在触手上面,还能感受到手底下强劲跳动紧实的肌肉,以及黏湿的触感。不过他这会没有嫌弃,语气有点复杂:“你,竟然帮我?”   明昭没回头:“你想下去送死也行。”   触手作势要将他放下去,底下过山峰蛇尾疯狂地扫射实验室,整个空间似乎都在震动,头顶不断洒落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哎!”祁元以为明昭真的要把他放下去,一拍触手,触手立即收紧,祁元才反应过来明昭是故意的,触手圈这么紧,别说放下了,连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祁元无语拍拍触手:“圈太紧了,松开点。”   这次明昭回头了,嗤笑:“顺手帮你一下,你还提上要求了?”   祁元“啧”一声,就知道明昭还是那个明昭。   过山峰发现猎物不见了,蛇尾的动作停下,转为翻滚身躯,想要将明昭摔下来,最好能够压死。   明昭脚下一蹬,离开巨蛇背上。   整个实验室灰尘弥漫,因为巨蛇的这一番动作,天花板已经摇摇欲坠,看起来支撑不了几下马上就要塌了。   祁元:“喂,不能再这么让它下去了,不然这里塌了,连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面。”   “知道。”明昭道。   祁元语气有点嫌弃:“先说好,我还是讨厌你,这次只是勉强和你合作。”   明昭轻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而且就算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行。”   祁元抱臂:“就你这些触手?把它戳死还是把它缠死?”   明昭面上表情没有变化,触手却不高兴地收紧。   “嘶。”祁元倒吸一口凉气,长刀抵在触手上,警告道,“再收紧,我们先打一架。”   他可算是发现了,触手的反应比明昭本人来得诚实。从明昭脸上他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触手就很直接地用行动告诉他不高兴。   祁元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本能地讨厌明昭看不出心思的假面。   但他现在因为触手这个反应,关于触手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有抵触反而消退一点,只有一点,不多,毕竟触手也是明昭的一部分。   过山峰发现他们猛冲过来,硕大的蛇头,颈部展开的肌肉显露出其特有的眼镜蛇样斑纹,极具震慑力和攻击性。   触手齐齐上阵按住它的蛇头,但蛇身还是在疯狂甩动。   祁元冷静道:“你想办法把它翻过来,它腹部的鳞片比背面的要软一点,更好突破,我去找它的七寸。”   他们是队友时,对死对头的那点了解通通化为默契。   祁元话音刚落,明昭的触手蓄力使劲一挥将蛇头打歪,趁着过山峰没反应过来,触手卷住它的嘴巴,收紧,让它没办法喷出毒液,然后以这个部位为支点,拖动整条蛇移动,往墙上狠狠一甩。   本就不堪重负的实验室现在更是岌岌可危。   祁元躲开一块从天而降的天花板,气得大喊:“明昭!我没叫你拆了实验室!”   虽然很生气,但祁元动作不慢,他已经看见了巨蛇颈部的眼镜蛇样斑纹。   三两下踩着巨蛇的躯体跳跃,最后一脚踩在明昭的触手上,膝盖弯曲,腿部肌肉绷紧,蓄力,高高跃起,眼神凌厉,长刀斩下,刀光仿佛从天而降,斩入了巨蛇七寸,也占据了明昭所有的视线。   这是致命一刀,巨蛇长长的身躯先是蜷缩,随后仿佛知道死亡即将来临般疯狂甩动。   触手能感应底下传来的对抗的力量,蛇嘴用力地想挣开,于是更加用力收紧。   长刀几乎将巨蛇一分为二,深深的伤痕处金色的光芒看着温和,却比火焰灼烧来得更剧烈,深入骨髓的痛楚。   巨蛇被触手戳伤,但后面慢慢恢复一点视力的瞳孔终于流露出一丝畏惧。   它开始想逃,但两人哪里会让它逃走。   祁元脚步向后,蹬腿,口中喊道:“再来一次!”   明昭心领神会地举起蛇头,蛇的上半身悬空,方便祁元的最后一击。   长刀横着劈过来,切入血肉时也毫不停留,平稳地切过。   砰!蛇身沉重地掉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祁元轻呼出一口气,长刀上没沾到一丝血迹,明昭也松开了触手,蛇头和蛇身一样,沉重落下,两两挨着,瞳孔睁大,没有了声息。   战斗结束了。 第43章   巨蛇倒下了, 没有动静,祁元担心它是装的,谨慎地过去又补了两刀, 巨蛇一动不动。   祁元收回刀:“好了,应该是死透了。”   如果没死, 被他在致命处插上两刀还能忍着没有一点动静,祁元也佩服它的毅力。   他们战斗的时候,小人参躲到一旁以防被波及,等战斗结束了, 它兴奋地跑出来,绕着祁元蹦蹦跳跳,好不欢乐。   祁元被它逗笑, 俯身抱起它:“好了,我们走吧,还需要让异管局的人来处理一下。”   这次事件比较特殊, 本来如果只是拿动物做实验, 这种事应该交给警察负责, 法律审判。但那群丧心病狂的人造出了一条不符合常理的巨蛇,那就应该交给专门负责异常事件的异管局。   祁元拿出手机, 局里考虑到他们这次行动会进入深山,普通手机可能接收不到信号,因此统一配备了卫星电话。   他要将这次事件报告给上层,尽快过来处理掉这个基地。   两人都背对着蛇躯,没发现背后死透的蛇尸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暴起,狰狞可怖的蛇头张开嘴巴朝两人扑来。   明昭察觉到风声,回头, 张开的蛇嘴近在咫尺,扑面而来的腥臭味,长长的獠牙闪着寒光。   他定定站在原地,面色淡然,甚至还有闲心嫌弃巨蛇不知道多久没刷牙,有口臭。   金色的刀光如同一弯明月,由下至上,弧度饱满,斩开蛇头,将它一分为二。   金光映在明昭眼中,好似一汪金色的池水,荡漾开极小的涟漪。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明昭衣服上,脸上。他闭眼,那血便沾到他眼皮上,长睫也挂着血珠,轻轻抖动一下,便坠落。   闭眼便看不见那金光,鼻腔满是巨蛇恶心腥臭的血味,衣服上也是湿哒哒黏稠反感的皮肤触感。   明昭睁眼,眼神冷得像冬日结冰湖面上的寒雾:“血溅到我了。”   “你就不能躲开?!”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劈开两半的蛇头后,祁元的身影出现,手里提着刀,与明昭四目相对,语气稍微急促。   明昭抹去脸上的蛇血,刚刚开口的时候不小心尝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古怪滋味在舌尖上蔓延,他皱起了眉,不知道这经过改造的蛇血入口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听到祁元的质问,稍稍抬起眼皮,鲜红的颜色衬得他容貌更加妖异。   他说:“你会出手的。”   非常笃定,是一句陈述句。   方才转头的时候,他余光便发现祁元也微微侧身,显然蛇头的偷袭他也敏锐察觉了。   计算过祁元和他的距离后,明昭心安理得地站定不动。   毕竟祁元一定会出手,有免费的劳动力他为什么还要辛苦自己。   祁元臭着脸,毫不客气道:“那你活该。”   他一只手抱着小人参,转身:“别理他,我们走。”   小人参两条长须扒着祁元肩膀,头顶的花一晃一晃的,很高兴。   祁元没走两步,腰间忽然被触手缠住,一拉,他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   明昭双手抓住衣服下摆,向上脱掉,背脊,手臂,腰腹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收缩舒展。他将那团脏了的衣服随意丢到一边,态度理所当然对着祁元道:“把你的衣服给我。”   “有病就去治。”祁元气笑了,“你自己不躲开怪谁。”   他不肯给,明昭就自己动手。   两条触手卷住祁元的两个衣角,要像自己脱衣服那样脱掉他的衣服。   祁元还抱着小人参,一只手和触手的力量对抗,硬按着不许触手把衣服卷起来,进行一场拉锯赛。   “明昭!”祁元生气道。   明昭充耳不闻,又一条触手缠过来,在紧实的腰腹处滑动,没有一层衣物隔着,冰凉黏湿的触感令祁元浑身一抖,腰线紧绷,腹肌的轮廓愈深。   触手的力气太大,用在巨蛇身上时,祁元还没什么感觉,等用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巨蛇被触手捆得严严实实难以挣扎的感觉。   眼看衣服在挣扎之间都已经堆到胸膛下,祁元咬牙,干脆直接将衣服扯裂,撕成两半,也丢到地上,看着明昭冷笑道:“还争吗?”   明昭瞥了眼地上撕烂的衣服,微笑:“反正你也没衣服了,还争什么。”   祁元赤着上半身,隧道里不知哪来的风吹过,一股凉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现在无比确定明昭就是故意的。   两人闹了这么一会,巨蛇的尸体又有了动静,被劈成两半的蛇头骤然爆开,黑色腐臭味的液体裹挟着碎得不成形状的蛇肉喷向两人。   明昭眼神一凛,背身,所有触手齐齐挡在身后,留了一条触手从后面缠上祁元的腰,猛一下把他拉过去,带着他迅速逃离这里。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蛇尸一节一节地炸开,化为浓稠的黑色尸水喷溅到四周,将实验室腐蚀得一塌糊涂,充斥着难闻的尸臭味,黑色的气体像雾一样蔓延开,速度很快,几乎要追上明昭他们的速度。   “靠!到底是哪些蠢材搞出来的东西!”祁元怒骂。   明昭在隧道中疾驰,很快就回到了最初他们下来的洞口,用力将祁元丢上去后自己再爬出来。   在外面无聊等候了许久的陈凡见到他们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你们终于出来了!”   看清楚明昭身后漆黑粗壮的巨大触手后,他瞪大了眼睛,嘴巴震惊得合不上了。   他语无伦次:“你,你……我……”   两人面色难看,顾不得回应他。   明昭找了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在黑气漫上来之前,触手将它原根拔起,对准洞口插进去。繁多的树根牢牢扒拉着泥土,形成一个巨大的泥土团,正好像塞子一样严丝密缝地将洞口堵住。   唯一一缕泄露出来的黑气被祁元捕捉到,立即动用天赋,纯净的金光包裹住它,瞬间净化掉,了无痕迹。   祁元深深望着周围绿色繁盛的植被:“该死……”   这些黑气充斥在山体内部,也不知道会对这片净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祁元握紧拳头,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转身去看明昭:“你没事吧?”   他记得跑之前明昭的触手似乎把那些毒液挡下了。   明昭半跪在地上,身后触手传来被腐蚀的痛楚,而他的能量在快速消耗用来恢复伤势,与毒液斗争,阻止毒液进一步扩散。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明昭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变得虚弱,伤口处疼痛肿胀,然后慢慢变得麻木。这不是因为伤势快要治愈了,而是蛇毒通过伤口侵入了体内。   呼吸渐渐困难,好似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呼不上气。皮肤是滚烫的,身体发热,明昭却觉得很冷。   耳边祁元的声音凝重:“明昭,你的伤口发烂了,在流黑水。”   明昭倚着树木坐下,轻喘着气:“我知道。”   能量流失带来了饥饿感,要养十一条触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吸完祁元的血那几天他有饱腹感,身体充盈,各部分状态都很好外,后面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类似半饱的状态,还有点饿,还能吃,也可以忍受。   但现在半饱变成了饥饿,类似一天没吃饭,肚子空空如也。   明昭头靠在后面的树上,微仰着头,祁元血液的香甜味道急促地涌入鼻间,喉结轻轻滚动一下,眼神有丝迷离。   很香。   很想吃。   触手吞噬祁元的欲望从未消减过,只能说暂时满足了,现在一饿,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萎靡可怜的触手在地上挪动着,一点点爬过来,顺着长腿往上缠住祁元的腰。   触手很喜欢缠着祁元的腰,明昭也不懂为什么,大概是这样缠着能确保猎物丝毫没有逃离的可能。   挣不开,逃不掉。   明昭的瞳孔如墨般加深,执着的态度和触手的缠绕简直一模一样。   祁元背上猛然窜起一股凉意,无形的危机感袭来,头皮发麻。   他立即警惕地观察四周,没发现异常,那么危机感只能来源于……   祁元低头望着腰上缠得很紧,跟长在他身上一样的触手。他被触手“吃”过,自然明白现在触手对他垂涎三尺,感到恶寒,想将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偏偏因为触手的伤势,无从下手。   触手似乎清楚他的犹豫,得寸进尺地缠得更紧,几乎要将他的腰绞断。   “明昭!赶紧把它们收回去!”祁元大喊。   他的腰间缠着一条触手,另外的那些触手也似涌动的海浪朝他爬过来,蠢蠢欲动想要缠上他的大腿,手臂,脖颈。   祁元怕明昭又在这里上演那晚的一幕,紧急叫停。   陈凡从刚刚开始便目瞪口呆,现在更是傻愣愣地看着那些触手一条接一条好似要将祁元淹没。   陈凡勉强稳定心神,上前一步:“我,我来帮……”   下一秒,明昭淡淡朝他瞥来一眼,他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僵硬地像长在地面上一样。   明昭在警告他。   祁元还在和触手们纠缠,拉下去一条另一条又厚着脸皮爬上来,没完没了,所以没看见这一幕。   他又是警告一声:“明昭!”   明昭将视线收回,懒散地靠着树木,悠悠道:“我也没办法。”   他控制着触手没有将祁元吞掉,只是搭着缓解一下疼痛和食欲,已经算对得起他们临时合作伙伴的身份了。   伤势还是那样,没有好起来,但也没有进一步恶化。过山峰的毒液太过霸道,还是经过实验强化的,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来,恐怕五脏六腑已经被毒液融化。   明昭能撑这么久,还得益于他被触手强化过的身体。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一会伤势如果没有好转,明昭肯定会选择吸食祁元的血液。   反正他们是死对头,不是吗?   他就那么看着祁元和触手缠斗,脑门冒着汗珠,突然腰侧被戳了一下。   明昭低头,见是小人参。   “你还没走?”这句话稍微带点惊讶。   小人参刚刚差点被触手碾压淹没,惊险地动用能力遁入土内。可它担心祁元,没一会就悄悄冒出头来。   那个大坏蛋暂时没注意到它,它松了口气。   小小的脑袋开始努力思考怎么样才能把祁元从大坏蛋手里救出来。   小人参望了望自己的“双手”,有些害怕,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挺起胸膛出发。   它要和大坏蛋做交易!   明昭挑挑眉:“你说,你要帮我治伤,让我放过祁元?”   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小人参竟然真情实意地为祁元感到担心,甚至克服了对他的害怕走出来要和他交易。   小人参使劲点点头。   明昭:“可以。”   小人参大喜,立即伸出长须搭在明昭身上,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绿光,努力为明昭输送着能量。   那些能量很温和,类似人参须给他的感觉。所过之处,伤痛渐渐减缓,毒液带来的麻木和肿胀也减轻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晨间草木清香的凉意。   这支成了精的人参,能力很多,还有治愈功能。   小人参把能量全部输入明昭体内后,耗尽体力,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只想埋进土里好好休息。   未料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它。   明昭抓着它来到祁元面前,触手不情不愿地散开,他对祁元道:“这支人参能疗伤,把它带回去。”   祁元下意识看向小人参,小人参可怜巴巴向他求救。   祁元:“你不是已经拿到人参须了吗?”   “不够,带它回去保险一点。”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有约在先,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承诺,这让祁元皱起了眉:“我不同意。”   这一天他们的关系因为合作而显得缓和,可在这件事上,不同的看法又令他们竖起对彼此的尖刺和防备。   祁元仍试图劝说:“我知道明爷爷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明昭,不要关心则乱了,人参须的效果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三条完全足够治愈明爷爷的暗伤。”   “小人参属于这里,属于这座神山,我不同意你把它带走。”   长刀出现在手中,对准明昭,祁元脸色严肃:“如果你要带走它,先打过我再说。”   陈凡已经快看不懂这事情的走向了,他们不是队友吗?怎么现在看着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明昭深深凝望着祁元,祁元眼神丝毫不退让。   手里的小人参挣扎得厉害,明昭将它丢给祁元,转身:“如果不够,我会回来带走它。”   祁元的刀还停在半空,没反应过来。   他都已经做好和明昭打一架的准备了,结果明昭这么简单就被他说服了?   明昭是这种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吗?   他是不是还打着其它的主意?   祁元想到这个可能,立马小声催促小人参离开这里。   小人参有点舍不得他,再三回头,祁元笑着朝它挥手。   最后小人参三两下跳跃,消失在了密林中。   祁元看着它离开的方向,确认它安全离开后,找了个离明昭较远的地方,坐下,一左一右,界限分明,犹如楚河汉界,偏着头谁也不搭理谁。   祁元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了解明昭,但这次他也不明白明昭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会突然退让?   如果不是触手挡住了毒液,他可能会重伤。触手上面那些被毒液腐蚀的伤口,祁元看着就心里复杂。   如果明昭坚持要带小人参回去,祁元就算能赢,也必定经过一场恶战。   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明昭确实是他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   强大的力量,能看透你一举一动的洞察力,过分熟悉你自己,甚至一些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细微习惯,他都能注意到并加以利用。   在他面前仿佛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祁元想不懂,他余光瞥了明昭一眼,明昭正闭眼休息,看不出情绪。   祁元早已通知异管局的人赶过来,在那之前他们还需在这里等候,以防突发情况。   两人都赤着上身,好在都不怕冷,明昭的伤势经过治疗也稳定下来,慢慢好转。   至于陈凡,因为目睹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祁元揪着老老实实等待异管局的人过来处理后续。   谁都没说话,陈凡有一肚子想问的看着两人的脸色也憋回肚里。   唉,大佬吵架,小鬼遭殃。   好在很快就有人赶过来,和祁元对接过信息后立马戴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拿着探测仪一个个进入洞口,而陈凡被带到一边签保密协议。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祁元。”   身后明昭突然叫了他一声。   祁元回头。   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迅疾掠过,然后腰侧一痛,带着凉意。   血流了出来。   明昭微笑道:“我从不吃亏。” 第44章   明昭再次从祁元身上取血, 祁元却没生气,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你。”   他看起来像是终于放下心,没有暴怒, 没有厌恶,甚至可以说算得上平静, 扯开触手捂住伤口,找异管局的人要了件衣服穿好。   明昭不知为何,察觉出一种微妙的不同。   他站到嘴咬着绷带自己缠着腰上伤口的祁元面前:“我想过了,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情况, 你可以用你的血来和我做交易。”   “滚蛋。”祁元没好气白他一眼,“我是傻了才会做放血喂对手的事。”   他站起来:“让让,好狗不挡道。”   明昭望着祁元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路上, 过了一会,有个穿着异管局制服的人拿着件衣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那个, 请问您需要衣服吗?”   明昭伸手接过, 穿上, 冷不丁问道:“祁元叫你来的?”   “呃,对。”   “他没说什么其他的东西?”   异管局的人觑了眼他的脸色:“他说, 你们两清了。”   “两清?”扣扣子的手一顿,明昭唇舌含着这两个有意思的字细细研磨。   就凭一件衣服,祁元就想两清了?   没那么简单。   神山之行后,明昭的生活暂时归于平静,异管局那边的人说他们会尽快查清神山隧道实验基地的事情。   明老爷子那, 因为带回来的人参须,现在正在积极治疗中,明昭去看了他几次, 气色一次比一次好,脸色红润,连花白的头发也隐隐有变黑的趋势。   站在明振德面前,明振德险些不敢相信,怎么才过了几周,明老爷子看着年轻了这么多?   明老爷子服下药丸,和着一口温水吞下去,再把杯子递给明昭,眼皮上抬:“你来干什么?”   语气不像是亲父子,反而像不熟悉的人。   明老爷子和明振德的关系也确实不太亲近,明昭大伯出生的时候,明老爷子有了第一个孩子,非常高兴,笨拙地亲自学习如何抱孩子,喂奶,换尿布,当大马陪玩,每天笑呵呵的,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后来发现明昭大伯天赋出众,更是喜出望外,将他精心培养成一个令自己骄傲的继承人。   明老爷子可以说在长子上倾尽了心血。   而对于后出生的二儿子,明振德,明老爷子虽然还是高兴,但比起长子出生时那份禁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就要平淡很多,心里也是更偏爱长子,以至于忽视了二儿子。   等到长子牺牲,明老爷子回头才发现二儿子性格已经定型,再难挽回。   这个孩子,出生不久母亲就因救人身亡,父亲又因工作忙碌,无暇照顾他更多,磕磕碰碰长大,性子不如他大哥大气。   明老爷子不能责怪他,因为自己也有错。   早年的忽视令他心有愧疚,对明振德的一些行为,只要不触碰到底线,都会宽容些许。   尽管如此,他和明振德之间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   明振德已经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明老爷子戎马一生,气质冷硬,也对他说不出什么软话,两人在一起,更多时候都是沉默。   明昭出生之后,对明振德的做法,明老爷子抑制不住地失望,日继一日的争吵中,明老爷子逐渐确定明家不能交到明振德手中。   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手中有了极大的权力会是一种灾难。   明振德不是明老爷子理想的继承人,明昭其实也不是。   但明家在明昭手中,还能保全,在明振德手中,不出几年也许就会被围剿蚕食掉。   更何况,将来明老爷子去世,明家交到明振德手中,明昭这个本就受父亲厌恶的儿子,处境会好吗?   住院这么久,明振德今天第一次出现,明老爷子心也冷了,年纪越大,看得越开,也不想再去强求儿子和孙子融洽相处。   明老爷子这么直接的一问,让明振德脸上有点抹不开面子,特别是旁边明昭也在:“爸,你说的什么话,你住院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作为儿子,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最近公司有点忙,我忙昏了头,家里又没个人通知我,今天回家一趟我才发现爸你住院了。”   他这句话是在暗指明昭瞒着他。   明昭认真削着苹果,苹果皮连续不断,他将雪白的果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装在碗里放到明老爷子手边,没有一丝要招呼明振德意思:“爷爷,吃块苹果吧。”   “好。”明老爷子看着他削完苹果,笑道,“你削苹果和祁元很像,那苹果皮都不削断。”   他最近时不时会提起一句祁元,不多,好像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明昭抬头看过去,明老爷子的表情如常,看不出含义,发挥了多年功力不动声色。   两人没一个搭理明振德,都明白他什么德行。   明振德黑着脸,勉强多关心两句,就坐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   等他走掉,明老爷子才叹了口气:“你看,来这么会,连我的病情怎样都不问一句。”   明昭不作声。   他懒得搭理和明振德有关的一切。   明老爷子也只是说了这一句,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将明振德抛在脑后,转而高兴道:“对了,祁元说他最近有空,会过来看我。”   他边说边观察着明昭的表情。   可惜这个孙子如果不想,是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情。   明昭除了去看明老爷子,就是回到学校上课。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已经按他的要求搜集出部分资料。   明昭翻看那些资料,突然想到这两人是不是也能像祁元那样拥有天赋。   但有关天赋的信息,异管局那边没有过多透露,明昭知道的也不多。   仔细一想,他第一次看到祁元的那把大刀,是在锦江水下。那时的情况,是祁元被他压制住,然后大刀就突然出现。   祁元的眼神……   明昭看过那双眼睛很多遍,本应该熟悉习惯了,可是那个眼神,在冰凉黑暗的水底,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过于灼热,一瞬间拽住人的心神,让明昭恍惚地也有丝被灼伤的痛感。   静立在水底,看着祁元逃离时,明昭也是如此感觉。   太烫了。   唇与唇相接,传来惊人的温度。   明昭不动了,然后是更陌生的触感。   祁元撬开了他的唇齿,侵入他的领地,贪婪地搜刮一通,期间两条舌不小心接触,口腔内壁也被对方触碰到,酥麻一片。   陌生气息涌入,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引起了明昭的强烈不适,同时又有点微妙的新奇。   这种陌生的体验,一个应该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由他熟悉的死对头带来。   他们之间充斥着不悦,争吵,怒火,算计,暴力,毫无温情的画面,现在却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吻。   发烫的吻。   烫到明昭要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追上去,用触手将祁元缠得密不透风。   触手冰冷黏湿,怕火,却又贪恋温暖的东西。   它们本就渴望祁元的血液,现在又贪恋他的体温。   在没忍住将祁元血液吸食殆尽那晚,它们还紧紧缠着祁元的身躯,感受到他逐渐变得冰冷。   没有了。   像鼓声一样的心跳也没有了。   触手们缠得愈紧,好似只要拼命缠住他,就还能感受到温暖和心跳。   “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明昭说完这句话,如愿看到祁元努力仰头看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死在这里。   想要解决宿敌的最好时机就是现在,他只要在一旁看着祁元流逝掉最后一丝生机即可。   但是明昭还是出手,保住了祁元最后的生机。   大半是因为祁元对触手还有用,还有一小部分,是明昭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   他好像在很久以前也见过这样的场景,身躯一点点冰冷,生命流逝的无措和仿佛神经被麻木般的幸福充盈纠结打架,脑子里的弦越来越紧,最后啪嗒一声,崩了。   被欺骗的幸福猛地盖过了迷茫。   明昭脑海里又响起不知名的呓语,每一个字他都清楚听到,但每一个字他都记不住,无法理解。   脑子里嘈杂得像放了个音箱,声音不断震动放大,仿佛要撑破大脑,肿胀疼痛。   眼球逐渐爬上红血丝,浓郁的黑色快速吞噬着大脑,理智在丧失。   “明昭,明昭!”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是重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明昭回头,迟乐志忍不住退后了两步:“呃,我只是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所以就……”   他手臂上寒毛竖起,莫名觉得面前的明昭很危险。   明昭脸色苍白,瞳孔极黑,深不见底,迟乐志与他对视,只觉得心脏好像被只大手紧紧攥住,喘不上气,狼狈地低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你应该没事吧?”   明昭站起来,迟乐志又被唬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饶天纵胸膛。   “我没事。”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迟乐志望着他的背影,小心脏依旧吓得怦怦乱跳,他慌乱地抓住饶天纵的手臂,像是要从他这里寻找认同感:“你刚刚应该也看见了吧?!明昭他的眼睛……”   饶天纵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我没看到!”   他严肃地看着迟乐志:“并且你也没看到,知道吗?”   “可、可是……”   “没有可是,明昭的身份本就特殊,我们要帮他瞒好,不要被普通人发现异样了。”饶天纵安慰地拍拍迟乐志肩膀,“我们要相信明昭,他能解决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饶天纵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冷意透过单薄的衣物传过来,迟乐志被冰的抖了一下。   “好、好吧,我相信他。”   明昭循着气息,快速地在校园里穿梭,绕过教室,直直走向目的地。   祁元刚从厕所出来,手上的水都还没干,看见明昭迎面而来:“你又想做……”   明昭背后触手倾巢而出,在祁元震惊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操控触手将祁元推进厕所里。   巨力强势压制了祁元所有挣扎,他们随意进了一个隔间,门关上掩盖里面的场景,祁元后背重重撞上门板。   厕所隔间都是用的木板做的,撞上去不痛,真正让祁元不寒而栗的是放在胸前心脏位置的大手。   触手压制住他的手脚,明昭就站在他面前,手按着他的胸膛,似乎在认真感受他的心跳。   没一会后抬头,大手紧掐住他的脖颈,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第45章   “我能对你做什么手脚……”祁元脖子被掐着, 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艰难地说话。   与此同时,长刀出现, 刀锋闪着寒芒,在意念控制下长刀脱手, 毫不犹豫地刺向明昭。   刀尖扎入触手的肉内,金光笼罩着伤口,在净化之力的作用下缕缕黑烟冒出,向上消散。   触手如同火烤一样疼痛, 不一会就变得萎靡,肉眼可见地缩小一圈。   明昭还不放开,谁伤的触手, 就从谁身上弥补回来好了。   触手划开手上一道伤口,缠着贪婪吞食。可没几秒,明昭就皱着眉将触手收回。   “你的血怎么回事?”   从前进入体内温暖流淌的血液, 现在是更强烈刺激的灼烧感, 每多吸一口, 触手都要多遭受那种火焰从身体内燃起,无法扑灭的剧痛。   祁元咧嘴一笑, 他的手自由了,便抓住机会迅速地朝明昭手肘处击过去。   明昭感到手一麻,整条手臂僵住一瞬。就这么点空隙,祁元已经挣脱他的手,长刀唤回抵在胸前以示警告。   听到明昭的话, 他道:“你觉得我会任由你吸我的血?”   吃过两次亏就够了,祁元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同样也不喜欢这么被动。   这段时间他没有闲着, 积极开发自己的天赋。受巨蛇的启发,他将净化之力引入体内,分散到各处的血液中,让血液变成对明昭来说带毒的东西。   祁元:“以后你再吸我的血,就会像刚刚那样。”   隔间的空间很小,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已经显得逼仄,更何况还有几条粗壮的触手挤在一起,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想转个身都难。明昭堵着门口,祁元也很难绕过他离开这里。   虽然暂时不能离开,祁元也没有多担心害怕。   他看着明昭的脸色,心里狠狠出了口气,爽得跟大夏天去游泳一样,浑身都舒畅了。   总算掰回一局了。   对于明昭来说,祁元最大的用处就是当他的移动血包,吸一口能量充沛,再吸一口伤全治愈。   可现在祁元的血里混着他刀身上的金光,专门克制明昭的能力。于是吸一口血触手剧痛,再吸一口触手萎缩。   吸祁元的血没有了好处,反而会损耗自己的能量。   祁元对他已经没有用处。   他曾经放过祁元的理由也不成立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杀死祁元?   当意识到问题所在时,明昭不会去避开它,反而迎难而上,层层剖析自己的想法。   不杀死祁元,是因为祁元不能死。   祁元不能死的原因是国家那边显然很看重他,杀死他会变得很麻烦,自己也还没找到祁元的血吸引触手的原因,祁元说了要去探望爷爷还没履行,爷爷看起来很喜欢祁元……   明昭冷静缜密地罗列出一条条不能杀死祁元的原因。   每一条都是出于理智的分析。   “喂,你突然把我推进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就为了吸我的血?”他在沉思中,祁元已经发现端倪。   明昭表面波澜不惊,可祁元直觉他就是有哪里不对,气息比较浮躁,这么突然冲过来也不像明昭的行事风格。   还令人摸不着头脑地问他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祁元眼神霎时变得锐利:“你不会要失控了吧?”   路修远说过,越是高等级的天灾越容易失控。祁元只见过明昭失控过一次,就那次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学校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果明昭在这里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祁元脸色凝重,反过来抓着明昭的手,不容置疑地下决定:“你不能再在这里待着,必须赶紧离开。”   “我不会失控。”明昭轻巧地挣开他的手。   祁元:“你说的不算,就算你现在没有失控,待会也说不定。”   明昭不动,祁元就去拉扯他,两人在狭小的隔间里小小地交锋一番,撞得门板砰砰响,时不时还有肉与肉撞击,几下闷哼声,以及黏滋滋的水声。   只是想来上个厕所,无意间撞见这么大一件事的同学,脸都要裂开了,忙不迭退出去看了眼厕所的标志。   没错,是男厕所啊!   里面的声音没停过,同学痛苦着脸,颤颤巍巍地蹲下,打开手机照相功能,歪着脖子看上面显示出来的东西。   两双脚,一看就是男生尺码的鞋子,三条腿,另一条腿可能被抱着。   同学表情空白一瞬,恍恍惚惚,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厕所的,久久不能回神。   等回到同伴身边,同伴见他一脸懵逼,好奇地问:“怎么了?”,同学才回过神来,表情悲愤:“我恨男同!”   当天晚上同学就噼里啪啦将他在厕所遇到的事发上了校园论坛,语气之愤然,事情之劲爆,不出一个小时就引来了大量同学,吃到瓜后兴奋地又呼喊更多的朋友过来围观,成功顶上了热榜第一。   他们纷纷表示“我去,玩这么大?”“有没有人解码一下是谁啊?”“男同玩的真野,可怕。”“救命谁懂啊,以后去厕所都不敢一个人了,现在看谁都像随时要撅我的人。”   也有人大胆示爱“柔弱小0,在线求1,哥哥快来啊~”“柔韧性好,十八般姿势皆可,不限地点不限时间。”   不过这些大胆言论没在界面上停留多久,就被众人默契地刷下去“恶心,能不能收着点,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一通炮轰。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几天,还是没有人扒出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在男厕所做这种事。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回到现在,隔间太小两人都施展不开,没一会就默契停手。   祁元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明昭定定看着他,突然道:“要我离开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祁元都要气笑了:“你要失控了我让你离开,你竟然还有条件?”   他气狠了,干脆点点头:“行,你说说,什么条件?”   说完了他再把刀插明昭那张可恶的脸上。   明昭望着祁元生气的脸,眉毛上扬,眼神很凶,薄唇紧抿,脸部线条绷紧,每一个五官都在说着“我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   长长的睫毛半垂,掩去眼底莫名的触动。   他说:“我要再试一次。”   “什么?”祁元没听懂,不耐烦抱臂,“能不能说人话?”   很快他就明白明昭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触手圈住劲瘦的腰肢,猛一下将人拉过去。祁元一时没站住,重重撞进明昭怀里。   祁元187已经是一个足够傲视大部分人的身高,可明昭比他更高,足足有192,时常让祁元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吃出来的,也是唯一让他挫败的地方。   五厘米的身高差,让明昭需要掐住祁元下巴,抬起,在祁元惊愕的目光中,低头吻下去。   有很多以为习惯的事情,出现一丁点变化,都会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散开,扩大,扰得整片平静的水面不得安宁。   那点变化也许只是一个笑容,一句话,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如一双大手搅动风云,拂去一部分眼前的浓雾,让视野得以变得清晰一点。   这个吻依然不含情欲。   就像明昭依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喜欢上祁元。   只是你原以为十分了解的死对头,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不同的一面,你完全没有了解过的一面,会让人产生好奇和兴趣,并且理所当然地要将这一面认识完全,掌握在手中。   起初,唇与唇只是单纯地贴在一起。   明昭没做过这种事情,但他天赋异禀,灼热的温度令他不用自主地加深唇肉接触,然后学着祁元上次的做法侵入口腔,在舒适的温度内扫荡。   和祁元冷硬的外表不同,他的内里柔软得不可思议,温度恰到好处。   明昭的手从掐着祁元下巴,不知何时移到了他后颈,暗示性地揉捏着他的颈侧,让他张大点嘴巴。   祁元反应过来,眼神发狠,就要咬那条在他嘴巴里四处搅动的舌头。   没想到明昭及时退了出来,不满地卡住他下巴,大拇指顶进去按住他的牙齿,声音压低,似是警告:“安分点。”   触手来到脖子上圈住。   祁元眼神凶狠,怒极的一拳挥过来:“你是不是有病?”   拳头没能揍到明昭脸上,触手挡住了。   明昭大拇指不可避免沾上亮晶晶的一层涎液,他摩挲着祁元的下唇,将涎液擦在上面,还给他的主人。   祁元一口咬住他的大拇指,毫不留情的力道,眼睛死死盯着明昭。   大拇指被要咬出血,明昭没有半分反应,反而是看着祁元的牙齿,略有些新奇道:“你有两颗虎牙。”   祁元知道了,明昭就是个变态。   他松开嘴,拳头揍在明昭腹部,语气森然:“耍我很好玩?”   明昭:“为什么生气?”   祁元胸膛剧烈起伏,不可思议:“你还有脸问?你刚刚做了什么事你不清楚?!”   明昭想了想:“你说亲你这件事?”   祁元脸红了,九分气红,一分羞红,明昭觉得这比平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好看多了。   “你能亲我为什么不能亲?”   祁元简直要被气晕过去:“那能一样吗,我那是为了渡气!不是吻!”   明昭态度很是淡定悠闲,仿佛刚刚那个吻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哦。”   哦是什么意思?!   祁元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五雷轰顶,天都塌了。他不想浪费时间和明昭纠缠下去,狠狠撞开明昭肩膀,要开门离开这里。   他脏了,他要回去漱口两遍,不,五遍!   身后明昭的声音又响起:“对了,跟你分享一件事。”   祁元脚步没停。   “我刚刚发现,除了你的血液以外,你身上还有其它东西对触手也有用。”   祁元脚步一下子刹住,蓦然回头。   明昭就倚在门口,身后的触手柔软地浮动,看着模样很温顺,可惜祁元和它们交手过几次,深知它们的恐怖,无法被它们迷惑。   明昭:“看来我们还会相处很久。”   别想两清。 第46章   明昭曾经去过的普普通通五层居民楼里, 地上五层普通人忙碌地走动沟通,各干各的事。而在地下四层,是明昭没找到的异管局的大本营。地上的五层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个紧急开辟出来的空间配备了最完备安全的设施, 各种功能的房间应有尽有。而在异管局最深处的房间,一个魔方似的小匣子静静地浮动, 门口处还高度重视地派了两名天赋者看守,监控无死角,保证这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个小匣子就是明昭没能发现异管局大本营的关键。   天灾“魔方”,没有攻击能力的污染物, 能力为异度空间,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物体隔绝开来。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方,某天不小心落在鬼屋里, 成为一个鬼屋失踪事件的特征物品,后面会无知觉地将整个游乐场的人与世界隔绝开来,直到里面的人死亡。   现在这个天灾经路修远的指导, 被提前收容。   名气未传播开来的天灾“魔方”实力还远远达不到未来的高度, 如今只有C级的能力, 尽管如此对于这个时间段的异管局来说也暂时够用了。   至于以后,路修远道:“等后面失序时代来临, 世界各地都会出现各种天灾,实力也比现在要强不止一个档次,那时会有更适合收容的天灾出现。”   异管局收容的天灾分为两种,一种是危险性高的,暂时无法解决只能封印起来, 等以后找到办法了再清除。而另一种就是危险性低,能力特殊,能够为人类所用的。   这种天灾只要天赋者们做好安全措施, 就不会受到太大的精神污染。   异管局内比较冷清,现在激发天赋的人还很少,远不如后世热闹的局面。   厚重的大门启动,朝两边缓缓打开。穿着一身宽大T恤,胡乱搭着条黑白格子睡裤,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双手背在脑后,拖拉着脚步进来,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朝对面还在同样在休息的队友摆了摆手:“哟,你也在啊。”   孟嘉远脸埋在双手里,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两个黑眼圈把年轻人吓了一跳:“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半夜做贼去了?”   孟嘉远幽怨看着他:“赵千山,不会说话能不能闭上嘴。”   年轻人,也就是赵千山嬉笑着坐到他旁边:“那你是怎么了?说来听听,别的不行,抚慰身心我最在行。”   孟嘉远:“别,我怕今天告诉你,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基地。”   “切,真没意思。”   孟嘉远:“你的任务完成了?”   赵千山陷在椅子里,懒散道:“早完成了,天天坐那看监控,真没意思。”   如果明昭在这里,就能听出这个声音和那天在电梯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赵千山在异管局里也是个异类,每天永远睡不醒的样子,迟到早退,懒散的模样和异管局里被祁元卷起来的气氛格格不入。   孟嘉远进异管局的时间比赵千山迟,并不清楚这个他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够被招进异管局,而且领导对他偷懒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赵千山环顾一下四周:“今天怎么这么少人?其他人呢?”   异管局里人少,但平时休息大厅也会有一些人在,现在却只有他们两人。   提起这个孟嘉远浑身都抖了一下,于是赵千山就明白了:“祁元又抓人去对练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孟嘉远满脸痛苦神色:“那已经不能叫对练了,那简直是单方面殴打。”   受害人之一就坐在这里,还有更多的受害人被关在训练室里,煎熬等待着祁元念到他的名字,祈祷下一个千万别是自己。   孟嘉远年龄小,祁元体谅他结束高中生涯不久,一点训练基础都没有,只是揍了他两顿就大发慈悲地放他回来了。   孟嘉远龇着牙:“虽然和祁元哥对练能收获很多,但这未免也太痛了吧。”   他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晚上睡觉翻个身都痛得龇牙咧嘴。   其他和祁元对练的人也是如此,痛并快乐着。   赵千山闻言“嘶”一声:“他那个死对头又惹他了?”   孟嘉远苦着脸:“肯定是,祁元哥只有因为他才会那么生气。”   赵千山摇头晃脑:“那你们惨咯,依我看啊,这种事情以后肯定少不了,你还是想想怎么熬过去吧,毕竟以后祁元可不一定会放过你。”   他上下扫视孟嘉远一番,嫌弃地摇摇头,叹口气。   不过说到祁元和他死对头的事,赵千山又精神了,神神秘秘地朝孟嘉远招招手。孟嘉远一脸犹疑地把耳朵放过去,赵千山一把勾住他肩膀,像是在传递什么绝密信息般小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他态度慎重,表情严肃,孟嘉远也不自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什,什么事?”   赵千山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回来接着道:“我听说,祁元和他的死对头,是那种关系。”   孟嘉远懵逼:“什么关系?”   赵千山嫌弃地拍了他一巴掌:“这你都听不懂,真是处男一个,就是那种关系。”   他用两个大拇指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孟嘉远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站起来:“不可能!”   “哎哎,小声点小声点!”赵千山急得把他拉下来,连连坐噤声的手势。   孟嘉远坐下了,但还是坚定地道:“不可能!”   赵千山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这里可是有小道消息的。我有一个朋友,上次去处理祁元和他死对头任务后续的人回来,偷偷跟我说他们赶到时,两个人衣服都脱了。”   孟嘉远震惊得结巴,但仍试图替祁元解释:“这,这出任务,衣服脏了,脱掉也很合理吧……”   赵千山摇摇头:“不不不,我朋友可偷偷看了,两件衣服,一件脏了,一件没脏,更绝的是,没脏那件,还是被撕开的。”   孟嘉远已经开始神情恍惚了:“不,不可能,祁元哥明明最讨厌他了。”   赵千山眨眨眼睛:“谁知道呢,不过听说他们从小长大,说是竹马竹马也不过分吧。说不定哪一天,他们感情突然变质了,好像也说得过去。”   孟嘉远被赵千山一顿忽悠,离开时表情空白,不小心撞到人了也只是机械性地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又拖着悬浮的脚步离开了。   祁元望着他脆弱的背影,挑挑眉,坐到赵千山旁边,肯定道:“你又骗人了。”   赵千山这时候才憋不住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也太好骗了吧。”   祁元:“你别老逗他,我看他这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赵千山擦擦眼角的眼泪:“呃,我就是骗他说你和你的死对头是那种关系。如果他信了,这可不能怪我,全怪他太单纯了,这么荒谬的事也敢信。”他后面在撇清自己。   祁元擦汗的手一顿。   赵千山捕捉到这个停顿,声音也停了半秒,然后问道:“我不会,说中了吧?”   祁元立即反驳:“当然不是!”   不过他回答的速度太过,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赵千山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祁元深吸一口气:“真的不是。”   他站起来:“你和嘉远说了什么,赶紧解释清楚。”   走了两步,没忍住,回头认真道:“赵千山,你这张嘴,迟早会害了你。”   赵千山耸耸肩,不当回事:“那就算是我的报应吧。”   “对了,你去哪里?”   祁元头也不回:“去找高副队。”   赵千山指着右边的方向:“高副队在那边。”   祁元自然地调转方向:“谢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千山摇摇头,嘀咕道:“应该不会吧。”   咚咚。敲门声响起,高副队回头:“请进。”   祁元开门进来,见到他高副队有点惊讶,站起来,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往外走:“祁元?你是想找我对练吗?稍微等等我收拾一下。”   “不,不是。”祁元阻止他的动作,“我来找你是有其他事的。”   高副队停止动作,请他坐下:“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路修远因为怀疑被天灾“混沌”影响的原因,现在暂停了一切事务,把事情全权交给高副队负责。   高副队那次和混沌交手之后,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出院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嗓子才好了。他懊悔于没看出队长的异常,出于自责,对路修远交代给他的事情更加认真对待了。   其中,对祁元这位队长十分重视的队员,他尤其慎重。   祁元坐姿端正,目不斜视:“高副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祁元一笑,锋利的眉眼乍然现出一股少年意气:“你肯定能帮,并且这个忙只有你能做到。”   高副队疑惑。   还是回家的那条路,明昭走在路上,蛰伏在体内的触手突然兴奋地涌动。   明昭轻挑眉,脚步放停,转身:“你……”   只说了一个字,身体骤然一麻,全身都被定住,一动不能动。   ?   熟悉的感觉,是那个高副队的能力。   明昭连眼珠子也一动不动,这次高副队的能力似乎加强了,他一时竟无法挣脱。   如果是战斗中,就这会功夫,他说不定已经被杀掉。   明昭的心稍微往下沉一点,异管局那边的实力,增长得超出他的意料。   有人从隐蔽处走出来,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你也有今天。”   语气之畅快让明昭眼睛稍微动了动,努力转向祁元的方向。   祁元“啧”一声:“别费力了,你暂时是没办法挣脱的。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吗?”   明昭很想回答一声惊喜,同时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因为觉得打不过他,才喊人来帮忙。   不过因为高副队的异能,明昭现在是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口。   这是少有的体验。   因此明昭也不着急,想看看祁元还能干嘛。   祁元说了两句话,没有和往常一样得到反讽,看着明昭停留在平静这一刻的表情上,也觉得有点没意思,干脆表明目的,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咯吱响:“今天来也不为了别的,就是想打你一顿。”   他视线刻意避开明昭的唇:“这恶心人的游戏你爱和谁玩就和谁玩,反正我是陪你玩不下去了。”   到现在还觉得是为了恶心他而做出的意外举动,到底是没想明白,还是不敢往深里想?   明昭明明动也不能动,眼神却变得幽深。   “别看我。”祁元烦躁道,他从后面拿出一个麻包袋,竟还是有备而来。   他抖抖袋子,撑大袋口,倒过来就要套住明昭。   明昭突然动了,闪电般的朝祁元伸出手。   祁元立即退后一步,同时在远处高层时刻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高副队也赶紧再念一句:“定!”   手上的道具发挥出莹白色的光,现出隐隐的裂纹。   高副队额角青筋努力得迸起,默默给祁元打辅助。   再次被定住,明昭的表情淡了一点,眼睛直勾勾望着祁元。   祁元笑容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定住的,不过很可惜,今天这顿打,我是非揍不可。”   麻包袋套住明昭,没有了讨厌的视线,祁元心里憋着一股气,下手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期间明昭也不是没有再次挣脱言灵束缚,但很快又被高副队定住。   今天带高副队来真的是带对了。   祁元估算着道具还能用的次数,在揍得差不多,心里那口气出完后,终于不舍地停下来。   这种明昭没办法还手,只能任他宰割的感觉太爽快了。   祁元掀开麻包袋,明昭的眼神已经变得阴沉,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正正好对上祁元的眼睛,墨黑色的眼睛仿佛酝酿着骇人的暴风雨。   祁元一点都不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刚刚特地往明昭脸上招呼了几拳,现在这张俊脸上已经多了几块青紫色。   他拍拍明昭肩膀,欣慰道:“这个样子挺适合你的。”   祁元收起麻包袋,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回头,划开了一道伤口,把流着血的手送到明昭嘴边:“这次我让你多喝点。”   温热的触感触到手上,祁元觉得有点怪异,但又找不到其它给明昭喂血的办法,只能强忍不适,勉强喂了两三口后就收回手。   “这次我是真的走了。”祁元眉眼上扬,“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他脚步都带着轻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明昭才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能活动。祁元的血流入体内,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和刺痛感,触手都蔫了。更别提还有身上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   明昭眉眼阴沉:“祁,元。”   而另一边,祁元和高副队回合后,迅速道:“我们赶紧走。”   高副队跟着他,可跟了一会发现不是回异管局的路线,惊讶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去出任务。”祁元在前面,向他扬了扬手机,“我已经向上层申请了。”   高副队追上他和他并肩:“你上次出任务回来才没多久,是不是太赶了?”   “不赶。”耳边风声和建筑快速掠过,祁元目视前方,“明昭今晚吃了这么大一亏,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走最好。”   高副队点点头,认同这个说法,并问道:“那任务地点在?”   祁元笑容有点幸灾乐祸:“一个明昭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第47章   祁元逃了。   明昭带着脸上的淤青面无表情找上顾巍时, 只得到他尴尬的回答:“最近局里有任务,祁元他昨天拿了任务单就离开了。”   明昭:“那就联系他,让他回来。”   顾巍摇摇头:“他们去的地方信号很差, 我也试图联系他了,但联系不上。”   “要不这样吧, 等他回来后我们再谈。”   顾巍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明昭把玩着茶杯:“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巍举杯喝了口水掩饰尴尬:“这个我也不确定,可能十天半个月的。”   哪有什么任务,说是任务不如说是历练。异管局这边已经稳定下来,明昭这边也因明老爷子身体好转如今两边处于一个友好期。   最大的问题暂时稳定下来, 上层就开始考虑别的问题。   天灾“混沌”毁灭世界之前还有很多危害社会的天灾,异管局成员的能力提升不上来,遇到这些天灾也只有挨打的份。因为时间迫近, 甚至可以说解决这些天灾比解决混沌更迫切。   祁元是异管局除路修远外能力最强的天赋者,潜质惊人。上层不可能让他一直留守在异管局,迟早会派出去的。   祁元不是外出做任务, 而是外出历练, 根据路修远提供的资料, 先将已经冒头的天灾清理一波,高副队跟着去是个保障。   因为是历练, 所以顾巍也不太清楚他回来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顾巍原本是个大校,现在被国家紧急派遣来兼任异管局局长,一些之前没有资格得知的事情也知道了。   他看了几眼明昭脸上的淤青以及沉下去的脸色,思考明昭如果暴起,他有几分逃脱成功的可能。   顾巍完全没想过祁元走之前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也太大胆了点。   他和祁元的最后一通电话, 没忍住问祁元到底是怎么想的,祁元道:“局长你放心,明昭有什么劲只会冲我来, 不会波及异管局的。”   顾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难道是死对头的默契?   他不懂。   顾巍面上沉稳,心底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尽职尽责地护着下属,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正好明先生你过来,关于上次任务的事,我们已经大致查清楚了。”   明昭视线投过来。   顾巍:“在那里做非法实验的是一群邪教信徒,他们藏得很深,我们也是顺着实验室查下去才发现了他们。”   “邪教徒?”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明昭本以为那是群对基因融合痴迷的非法实验科学家,因为华国对基因方面的实验非常严格,限制他们发展,只能偷偷摸摸转到地下。   顾巍点点头:“是的,我们查到的关于这个邪教的信息不多,目前只知道他们信仰的或许是个邪神,从各种实验动物来看,也许形状怪异,有动物的特征。他们还试图将人类基因与动物基因融合,但没能成功。整个非法实验基地都是为了创造出能容纳神降的容器。”   明昭想起巨蛇庞大的身躯,确实和神话中的蛇怪相似,不过只是个低等的劣质品,或许这也是他们抛下实验品的原因之一。   顾巍将资料摆在明昭面前让他看:“我们还查到在背后支持这个实验的生物公司,但等我们的人赶到那里时,发现整个公司都是个空壳。”   “当初是谁经手这个公司注册的我们也去查了,不过这所公司是在二十多年前注册的,相关人物基本都离岗了,查清楚还需要点时间。”   这件事情引起大家重视的原因,在于从实验室里探测到的残留污染痕迹。   经过探查可以确定,这个实验室存在至少有五年的时间,比天灾出现的时间还要早很多。   现在暂且无法确定这些污染到底是作为实验材料存在,还是作为实验结果存在。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心头笼上一层阴云。   前者以一己之力将天灾出现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后者则说明有人人为地制造出了污染。   还不确定这到底是预谋已久还是误打误撞,也不知道这群早早撤离的邪教信徒是不是已经掌握了制造污染的能力。   历史上所有牵扯到邪教的事,都会超出常人理解,充满疯狂,不可思议,对信仰的狂热,为了信仰能做出各种惊人骇俗的事情。   因此制造污染的能力掌握在邪教徒手中,会是件让人提起万分警惕的事,无法想象他们会用这种能力来做什么。   上层对这件事高度重视,要求尽快查明这个邪教的踪迹。   顾巍认真道:“明先生,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后面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可以尽快通知我们。”   来这里不仅没有找到祁元,还担上一个帮忙的请求,明昭推门走出顾巍的办公室,表情淡淡。   在走廊上,有个男人迎面走来。明昭目不斜视,两人擦肩而过时,身后那人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明昭回头,那男人绕着他走了一圈,摸着下巴,笑吟吟问道:“你就是明昭?”   他非常自来熟地打招呼:“我叫赵千山,也是祁元的队友。”   听到他是祁元的队友,明昭终于将他看进眼中:“你好,第一次见面。”   如果是祁元的队友,说明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也是天赋者?明昭不着痕迹地上下扫视他一番,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   赵千山伸出食指摇了摇:“nonono,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你来这,在电梯里,还记得吗?”   电梯里?   明昭想起来那道懒懒散散像没睡醒的声音:“你是当时那人?”   异管局放一个天赋者去专门看监控?   赵千山打了个响指:“对!”   明昭不知道一个天赋者无缘无故找上他有什么事。他和天赋者的关系比较复杂,因为合作协议,他们现在勉强算是合作伙伴。但天灾和天赋者之间又是敌对关系,前不久高副队还带着他们围剿过他,被他重伤,理应对他敌视又警惕。   明昭一路进来,见到的都是普通人。只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赵千山,态度出奇友好,身上有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的事。”赵千山摆摆手。   那就是有事了。   赵千山带着探究凑近他面前:“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和祁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靠近,明昭笑容淡了一点,自然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听到他的问题,一笑:“祁元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把问题反抛回来。   赵千山还记得昨天祁元的异常反应,顿了下,试探问道:“不寻常的关系?”   这个不寻常有很多种解释,例如挚友,例如宿敌,例如爱人等等。一般人听到这个词,都会下意识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是某种牵扯很深的关系,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而对于牵扯很深,人们也爱往暧昧的方向想。   什么方面的牵扯很深?到底有多深?   赵千山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的老师不止一次感叹道如果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能用到学习上就好了。用在八卦上,赵千山来到异管局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掌握了整个基地所有小道消息。   平时工作时无精打采,上个班跟要他命一样。一到听八卦他就生龙活虎,听得津津有味。   昨天祁元的异常反应,赵千山回去之后越想心越痒。   比别人提早发现八卦的端倪,这个八卦还放在你面前,等着你去揭开真面目,对赵千山而言是种巨大的诱惑。   他目光前所未有地专注看着明昭,眼底带着热切,快说快说!   赵千山是个奇怪的人,他知道明昭是谁,但完全没有其他队友对混沌的担忧警惕,态度大大咧咧,好像明昭只是个普通人。   是有什么凭仗,敢确定明昭对他构不成威胁?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然后被赵千山的回答挤占了位置。   “不寻常的关系?”明昭自然听得出赵千山话里的试探,他玩味地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祁元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他甚至都不会和别人说他和明昭的关系,只会黑着脸,说一声“晦气!”之后,掉头就走。   所以这句话一定是赵千山自己想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觉得有这种想法。   不过不妨碍明昭想到昨天祁元那顿打,话锋一转,笑容加深,大方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好说。”适当停顿,欲言又止,留给赵千山遐想的空间。   果不其然,赵千山上钩了:“怎么说?”   明昭视线越过他,投向后方虚空,似乎在回忆,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们很了解彼此。”   掌握死对头的所有信息是必须的。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对方和别人不一样。”   明昭虽然不受明振德喜爱,但他被明老爷子亲自教养,没有人敢看轻他,对他态度十分热切讨好,偏偏只有祁元,一见面就说不喜欢他。   “祁元对我来说是特殊的。”   是纠缠十几年的死对头,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让他屈服,见过明昭的真面目,总是能一针见血指出明昭的虚伪。   讨厌着对方,又渴望着对方。   明昭朝赵千山一笑,赵千山无端觉得那笑容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和一丝炫耀感:“我们的过去紧紧交织在一起,而现在和未来,也将会继续交缠。”   “我们不会就此罢休。”   第一次见面,祁元就应该表现得和其他人一样,热情,顺从,讨好,掩盖在其中,这样就不会成为那个特别的人,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年的纠缠。   又或者有其他和祁元一样的人站出来,将明昭的目光分散。   可惜的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过去已经注定。   只有一个祁元,也只有祁元一个。   祁元是唯一。   所以明昭的目光理所应当地也只放在他身上,数十年如一日。   这种专注并没有让明昭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们就是相杀的死对头,互相看不惯,最热衷的事就是给对方下绊子,彼此充满厌恶。   后来出现了触手,那是一个变数,连带着改变了他和祁元之间的关系。   他们还是死对头,可死对头之下涌动着触手对祁元的渴望,迫使他们纠缠得更深,像两株紧紧相依生长的藤蔓。   于是又有了一个吻。   于是明昭发现了祁元新的一面。   就像多年前祁元站出来,指着他字正腔圆道:“我不喜欢他。”   明昭的目光再次被吸引。   给赵千山心里丢下一颗手雷,明昭心情颇好地离开五层居民楼。他开着车回去,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愉快的心情显而易见。   他现在没办法找到祁元,触手感应不到祁元的踪迹,说明他早已离开这个城市。而异管局那边帮着遮掩,显然也不会告诉他祁元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不过没关系了,等祁元回来,相信他会收到今天这个惊喜。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车辆比较少,明昭没看见后方驶来了一辆卡车,驾驶位上的司机面色潮红,眼神有些恍惚。   前面明昭的车子在他眼前一下子变成三辆重影,他摇摇脑袋,方向盘也跟着这个动作左右摇摆,车子跟着左扭右扭。   司机打了个嗝,充满酒气,嘟囔道:“嗯……要、要先停下来,刹车,刹车在哪里?”   他的脚胡乱感应了一下,傻傻地笑了:“找到了……”   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下刹车,结果大卡车却猛地冲了出去,这一下把司机吓得酒醒了,瞪大眼睛,连忙调转方向盘,使劲刹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卡车以一种悍然的姿态直接撞上前面的小车。   砰一声,发出重重的声响,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   强大的冲击力冲撞着明昭,幸好他在司机撞上来那一刻已经察觉,释放出触手保护自己。这种时候,他不见半点慌张,冷静抬头看后视镜,看到司机满头鲜血,不知生死的模样。   是谁?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有人撞车了,快打120!”   “大家快帮忙!”   而在远处高层之上,男人一边用望远镜看着车祸现场,一边和别人打电话:“对,我看见了,是触手。”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男人死死盯着明昭,咧嘴一笑:“我们一定要得到他。”   话音刚落,望远镜中明昭突然转头,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向男人的位置,把男人吓了一跳。   他放下望远镜赶忙躲了起来,心跳还在怦怦跳动,他嘴角的笑容却越扯越大,目光含着狂热:“完美的实验品,得到他,我主降临指日可待。” 第48章   刚刚分别的顾巍带着异管局成员们赶到时, 明昭坐在救护车里,额头的伤已经处理好,手上还捧着杯医护人员给的热水。   顾巍三两步并一步上来:“怎么回事?”   明昭呷了口热水, 他不紧张担忧,但医护人员们觉得他刚经历一场车祸, 情绪肯定很紧绷,一杯热水能有效缓解这些情绪。于是明昭也没拒绝,暖流下胃总是会让人舒服一点:“有人要杀我。”   “什么?”顾巍惊讶。   他想不到有谁敢杀明昭。   正巧来调查事故的警察也在现场,顾巍上前, 出示证件,随后向他们询问情况。   明昭看着他们交谈,一会后眼睛移向西南方向, 那边是大片的民居楼,他在车里感受到视线就来自那边。   那视线灼热,在自己看过去后瞬间消失了。   这说明那人知道自己在看着他, 用的望远镜?还是在这种特殊的时候, 只能说背后之人早有预谋。   有可能策划今天这起车祸的人, 明昭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首先不可能是祁元,其次也不会是异管局, 他们知道一场车祸是不可能杀死他的,除非他们想惹怒他。   明昭还想过会不会是明振德那一家子,但他出事,明老爷子的目光必定第一个投向他们。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那明昭只能说他们蠢到没边了。况且那一家子也不可能用这种灼热的视线看他, 只会是怨恨,咬牙切齿。   这起车祸,明昭没有嫌疑人。   既然不是他认识的人, 那就只能是不认识,但又和他有某种关联的人。   一个词逐渐浮现在他脑中,邪教徒。   顾巍询问完情况回来,对他道:“初步检查判断,这是一起意外事件,大卡车的司机醉酒驾驶,把油门当刹车,才会发生车祸。”   明昭:“司机醉酒开了一路,会没人发现?”   以华国如今的监控,还有交通管理,如果有问题交警必定第一时间拦下这辆车。像这种大卡车,在城市能行驶的路线有限,只要查查他来时的路线,便能知道这是一起意外还是阴谋。   顾巍听完立即派身后跟着的赵千山去查,赵千山脸上带着又要上班的生无可恋应了声,转身回车里拿电脑开工。   明昭又道:“我在那辆车上感应到了污染残留的气息。”   这回顾巍是真的惊讶了,幸好异管局的人出门一般都带着污染探测仪。顾巍肃着脸让人去看看车里是不是真的有污染残留,目视他们越过警戒线探测一番后回来,什么也没说,将探测仪递给他们看。   明昭见过探测仪的用法,此刻探测仪上的红点亮了,微弱的红光,说明里面的污染很少。   但确实是有的。   顾巍脑子转得很快,沉声道:“是那群邪教徒?”   他们刚说完邪教徒的事,明昭马上就遭到了袭击。这种反应速度,若不是顾巍肯定他们谈话的地方是安全的,恐怕都要以为他们那里除了泄密者。   “看来他们盯上你很久了。”   只有早早盯着,才会准确得知明昭的行踪。   现在有两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明昭,以及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明昭的?   其实这两个问题不难回答。   明昭和祁元进入实验室时,实验室的能源并没有断掉,就算里面的人员都撤离了,监控设施应该也还在正常运行。   明昭他们把明面上能看到的监控都打掉了,但有没有隐藏摄像头则不知。   也许在他们深入时,就有某个地方的隐藏摄像头,诚实地将他们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传到邪教徒手中。   明昭:“他们应该同时盯着我和祁元,但是相比起来,我对他们的吸引力会更大。”   一个信仰邪神的邪教,修建了实验室研究人与动物基因融合,只为了创造出能够容纳神明的容器。   明昭的触手是不可能出现在正常人体上的部分,对于普通人来说恐怖怪异。可当十一条漆黑粗壮的触手一齐出现,它们看着黏湿诡谲,柔韧线条在涌动中又显现出一种荒诞怪异神性的美,只看了一眼,便会陷入疯狂梦境,意识迷幻,受到精神污染,沉浸在对不可名状之物的恐惧之中。   犹如克苏鲁神话中不可直视,不可认知,不可名状,不可吟诵的古老外神。   一具符合他们想象的邪神模样的身体。   目前最适合的邪神容器。   明昭无法想象他们当时的狂喜,如何喜极而泣,泪流满面,跪在神明面前吟诵着赞美伟大神明的颂词,诉说着他们的苦尽甘来,这是神明的旨意,帮助迷途的信徒们指引方向,   为了不破坏神明的伟大计划,忍耐着迫切的心情,悄悄蹲守明昭周围观察。   然而明昭从神山回来之后,很少会将触手放出来。   于是他们又忍不住怀疑当初看到的是不是错觉,是幻梦一场,惶恐又不安,终于在今天动手想确认明昭的触手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巍皱眉:“以防万一,祁元那边我会提醒他的。明先生,既然邪教徒已经盯上你,你后面想怎么做?”   一个未知实力的邪教组织盯上了天灾“混沌”,目的自然不简单。   明昭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很简单,按兵不动,引蛇出洞。”   有所求的一方是邪神信徒,不需要明昭去找,他们就会主动找上来。   突然想到什么,明昭对顾巍道:“我爷爷那边,麻烦多派点人手。”   明昭不担心自己的实力,他担心的是那群邪神信徒没有底线,行事毫无顾忌,拿明老爷子威胁他。   不仅明老爷子,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最近都需要加派人手盯紧点,暗中保护。   明昭去到医院里看明老爷子,明老爷子的身体在治疗下情况日愈好转。作为一个庞大家族的家主,明老爷子从大风大浪里来,从不缺观察力和敏锐。   他知道一定是明昭离开他身边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回来后才有了治疗他身体的药物。   能够使一具行将就木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这种药物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就算是明老爷子本人,也不一定能接触到这种药物。   明老爷子不知明昭究竟是如何得到的,但孙子不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人老了,有些东西也不必刨根问底,他只要知道这孩子的心是好的,就可以了。   今天明昭过来,明老爷子原本笑呵呵的脸看到他的伤一下子沉下来,气势摄人,虎目一瞪:“怎么回事?”   “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明昭坐下。   “车祸?”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各种意外不惮以最坏的方向想,“是不是……”   明昭摇摇头:“不是。”   不是就好。   明老爷子稍微松懈下来,就算不喜明振德夫妇,他也不想看到他们真的对明昭下手。   明老爷子知道明昭喜欢把事情埋心里,再次确认一遍:“真的只是意外?”   “是。”   明老爷子看不出破绽,只能道:“不管怎样,如果有需要,明家的力量你随意使用。”   反正以后明家也是他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明老爷子刚说完这句话,刘秀玲就满脸笑容推门进来:“爸,我带曜然来看你了。”   明曜然和管家跟在她身后进来,管家手上还提着两个大的保温桶。   对上明昭的眼神,管家表示无奈。   刘秀玲看到明昭,笑容一滞,很快就恢复如常:“哎,明昭你也在啊,今天可算是巧了。”   她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不过我没想到明昭你今天也来,只带了三个人的饭菜,不知道你中午吃了没有?”   这个时候还没到十一点,不用问都知道明昭肯定还没吃。   刘秀玲手捂着嘴巴,歉意道:“哎呀,这可怎么办。”然而嘴角却是上扬的。   刘秀玲本质是个贪婪又愚蠢的女人,小心思很多,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包括她的儿子明曜然,也是红着脸,拉着她衣袖小声道:“妈……”   明昭站起来,刘秀玲的得意瞬间收敛,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发现自己的示弱后,刘秀玲有点恼羞成怒,然而在明老爷子面前,她敢怒不敢言。   明曜然担忧地望着她,想起来之前她嘱咐过他的话:要讨好老爷子,拉踩贬低明昭,展现自己的优秀,取代明昭在明老爷子身边的位置,心里叹口气。   妈她难道没发现,面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时,她会不自觉心虚气短吗?   前段时间以来,他仿佛突然想通了一样,能跳出刘秀玲灌输给他的东西,来真正看待明昭,他和妈妈在明家的地位,明昭和他之间的那些竞争关系。   所谓旁观者清,越看明曜然就越觉得他不可能争得过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   对方毫无缺点,自己在他面前就像空气一样,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   希望渺茫的事,偏偏母亲还一门心思地认为只要夺得明老爷子的喜爱,就能踩在明昭头上。   可是爷爷的喜爱哪里是这么容易获得的,他从出生起一直在讨好爷爷,可在明昭面前,永远是被爷爷忽视那一个。   他们母子俩对上明昭根本毫无胜算。   看清这一点后,明曜然有点心灰意冷了。   说到底他也才十二岁,这个年龄的正常小孩哪里需要去想什么争夺家产,斗赢大哥。   明昭好似没看见刘秀玲那点退缩,对明老爷子道:“爷爷,我待会用过饭,再上来看你。”   “好,好。”   刘秀玲心里一喜,明昭经过她身边时,突然拍拍她肩膀:“阿姨,那就麻烦你伺候爷爷吃饭了。”   他笑着,墨黑的眸子里却没有笑意:“你会照顾好爷爷的,对吧?”   刘秀玲没来由感到惧怕,寒意爬上心头,冻得她一哆嗦,连明昭对她用了伺候这种词都没计较:“当,当然,我会的。”   “那就好。”   明昭和管家互相交换个眼神,管家点点头表示他会盯着他们的,明昭才离开病房。   病房外是顾巍派来保护明老爷子的人,从站姿就能看出来训练有素。   明昭:“麻烦你们多注意一下。”   “好的,我们清楚。”   该说不说,明昭将邪神信徒组织的想法猜得大差不差。   在确定明昭的触手是真实存在的后,高层立即召开了会议,戴着面具,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赶来,打招呼会说“赞美神”。   他们就抓捕明昭展开了激烈讨论。   一方认为应当立即行动:“神需要一副降临凡世的容器,越快越好,要让神看到我们的能力!”   另一方同样狂热,却也还有理智:“不能冲动,上次实验室已经暴露,国家在顺着它追查我们的踪迹,我们应该小心行事,让下面的人最近行动都谨慎点,不要露出马脚。”   争执来争执去,最上首的黑衣人沉默不语,在听完他们的意见后,不轻不重说一声:“安静。”   看得出他很有威望,众人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他,等着他下最后的指令。   黑衣人道:“神在看着我们。”   众人羞愧地低头,为自己在神面前展现出丑陋而愧疚。   黑衣人:“为神找容器很重要,但我们也不能暴露了。低劣的人类没有资格得知神的存在,我们是代表神的旨意行走在世间的神眷者,一切以神为重。”   他站起来:“传下去给下面的教众,秘密搜集容器的信息,如果有可能立即实行抓捕。”   “切记,不可暴露神的存在,一但被抓住,就以死亡来维护我们伟大的神。”   “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只是回归了神的怀抱,勇于为神牺牲的人,神会永远眷顾着你。”   “最后,赞美伟大的,全知全能的神。”   众人高呼:“赞美!” 第49章   祁元不在的日子里, 最先受不了的是触手。由奢入俭难,品尝过祁元血液滋味的触手不怎么安分,明昭每天一醒来, 入眼的是在卧室里肆意挥舞的触手。   十一根漆黑粗壮的触手,如游蛇般到处乱窜, 庞大沉重的阴影,将被厚重窗帘遮蔽住的卧室衬得像怪物的巢穴,阴森恐怖。   明昭坐起来,揉揉眉心, 一根触手咻一声从他耳边窜过,深深插入身后的墙上,蛛网状的裂纹蔓延开。   明昭才揉过的眉心跳了跳。   修长五指抓过触手放在膝上观察, 被本体抓住的触手老老实实待着,其余触手仍然喝醉了一样乱窜,将桌面的东西扫得七零八落, 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   明昭觉得触手这几天有点过分兴奋了。   他的手摁住触手, 从根部到触手尖仔细地翻了一遍, 触手摸上去冰凉黏湿,手底下是强韧的肌肉, 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腕大的吸盘有节奏地收缩舒张,仿佛在吮吸着空气。   明昭没有发现异常,将触手放掉,触手立即快活地加入触手群中, 展现出非一般的活力。   他又随手抓了几条来看,无一例外,没有异常, 最终只能归结于没有猎物捕获,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就以这种方式发泄了出来。   但这样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家都得给这堆触手拆了。   随着实力的增强,明昭能感觉到自己和触手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最初他以为触手只有简单的本能,可后来他会感知到触手的小小情绪,高兴和伤心。   捕猎的时候最高兴,喝到祁元的血幸福得晕乎乎的。   被祁元的刀伤到时是伤心的。   触手现在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会儿因为香喷喷的猎物不在感应得到的范围内伤心,一会儿又像马上要发生什么它们期待的事情,止不住地兴奋。   但它们没办法告诉明昭到底要发生什么,只能通过感应传递给明昭自己的情绪。   明昭掀被下床,给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后肚子依然是饿的,他眼睛眨也不眨,习惯地收拾好厨具,然后出门。   他的情绪受触手影响,尽管本人不承认,但连着几天他身上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冷凝,脸上还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最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中他的雷点。   弱小生物对危险的预警总是来得更灵敏,前段时间明昭隐隐失控就吓得两人心脏狂跳,久久不能回神。   无论如何他们是不再想经历那种心跳失序的刺激感了。   连迟乐志和饶天纵都如此,更别说老大不在身边,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小胖子和大块头了。   远远看见明昭的身影,两个撒腿就跑,好像明昭是什么洪荒巨兽一样,慢一步都要被吞入腹中。   迟乐志眨眨眼睛,看着他们灵活逃窜的背影,好奇心递过内心那点别扭和惧怕,问明昭:“他们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去吓过他们了?”   明昭:“没有。”   不过也不难猜他们为什么见他跟见鬼了一样。   祁元把这两个小弟护得跟鸡崽似的,离开前肯定提着他们耳朵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见着自己就跑,免得被卖了都不知道。   明昭望着他们的背影,他没从两人身上感受到能量波动。   祁元如果知道激发天赋的办法,会不告诉他们吗?还是说会因为天灾和天赋者的世界过于危险,而不想让他们卷入其中。   以祁元强大的责任心来看,估计是后者。他肯定瞒着那两人,没告诉他们为什么他最近经常不来学校,请假一请就是一个月。   这么长的请假时间,发生在祁元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祁元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另一个世界吸引去,对胖子两人的关注自然也会减少。   小胖子两人真的注意不到吗?   已经跑出明昭看不见的距离了,小胖子才气喘吁吁停下,松开拉着范毅的手。   范毅显得有点不服气:“要不是老大不在,我们早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了。”   说完肩膀又耷拉下来:“话说老大到底去哪了,什么也没跟我们说。”   只说要出去旅游放松一下,问能不能一起去,又说不方便。   连大块头这种迟钝的人都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和老大的交流变少了,更不用说心思比较敏感的小胖子。   小胖子握握拳,安慰他道:“老大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听老大的话准没错,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还是离明昭那群人远一点吧,不要让老大担心我们。”   只是心里免不了担心,老大究竟在做什么?   被两人念叨着的祁元,和高副队一起赶了两天路来到路修远的老家,一个繁华的小县城,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这里宁静祥和,充满浓重的人间烟火气。   踏进这座小县城,祁元就能明白路修远放下工作后,为什么会选择回到这里休息。   对于从末世回来,身上扛着救世重任的路修远来说,这个小县城是他走出去的地方,是他精神的锚点,是他过去的记忆。待在熟悉的地方,回到家乡的怀抱,能令他最快速度松懈精神,清除负面情绪。   祁元终于见到路修远时,他正陪着小侄儿玩沙堆,小孩子在他的指导下堆起了一个大堡垒,高兴得扬起天真的笑脸,冲进路修远的怀抱里甜甜地撒娇。   路修远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和祁元最常见到的那个沉稳寡言的路队长不太相像。   但祁元很高兴,因为路修远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好了不少,眉目间的阴郁和紧绷感舒展开来。   高副队同样也是见过路修远状态不对的人,见到这一幕,提着的心终于落地,由衷地感到庆幸。   “路队长。”他们没有走近,隔着一小段距离喊路修远。   路修远回头看到他们,一怔,然后一笑,低头对怀里的小侄子说些什么,将他抱起,大步走过来。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路修远没收到他们回来这里的消息。   他手臂稳稳托着小侄子,小侄子小手揽着他的脖颈,好奇地看着两个陌生的叔叔。   祁元:“我和高副队打算去做任务,想过来叫上你一起去,现在看来好像是打扰你了。”   比起提升实力,或许放松精神对路修远更加重要。   祁元微微弯腰,手撑着大腿,对上小侄儿好奇的眼神,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他在身上摸了一下,找出一块糖果,上面包着亮晶晶的糖纸,是小朋友最喜欢的那种:“第一次见面,叔叔没有准备见面礼,只有这一块糖果送给你。”   诱人的糖果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手掌心里,向小侄儿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小侄儿很想吃,但他还记得先看一眼叔叔。   路修远大手摸摸他的脑袋:“拿着吧。”   小侄儿欢呼一声,接过了糖果,羞涩地对祁元说一句:“谢谢叔叔。”   “不客气。”祁元被他可爱到,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肉。   嗯,软乎乎的。   祁元努力维持正经的脸色。   路修远:“先去我家吧,正好也到饭点了。”   小侄儿不想回家吃饭,还想在这里玩,哼哼唧唧怼着路修远脖子磨蹭,被路修远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屁股,消停了。   路修远的父母对两位突然上门拜访的客人很是热情,路修远的大哥大嫂结束工作赶回来时,也友好和善地和两人打招呼。   一大群人围着圆桌热热闹闹地吃饭。   小侄子人那么小,坐在凳子上小脑袋才堪堪伸出来,拿着一双专用的筷子夹饭菜,肉肉的小手上努力得肉窝若隐若现。   路母见他喜欢看着小侄子,笑着问道:“小祁啊,结婚了没?”   祁元猝不及防被问:“没。”   路母继续笑眯眯道:“没有啊,那有女朋友没?”   “……也没。”祁元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路母兴致勃勃道:“你长这么俊,没有女朋友,需不需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华国人喜欢做的一件事,当月老。   祁元绷紧身体,连忙拒绝道:“阿姨,不用不用,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路修远的大嫂也笑着道:“妈,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恋爱,看对眼了姻缘自然就来了。”   看出祁元是真的拒绝,路母这才遗憾地收回话头:“哎呀,我看小祁很喜欢小孩子,才想问一句,小祁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好爸爸?   祁元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事,他只是觉得小孩子很天真可爱,路修远的小侄儿圆头圆脑的,刚刚和他熟悉之后,还大方地邀请他一起玩玩具。   如果以后他有了孩子……   祁元光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淡淡的笑意。   如果他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十分珍惜他/她,给他/她最好的。   祁元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明昭的脸,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先解决这个扰乱他心情的大祸害。   祁元这次外出做任务,一方面是想提高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点逃避的心思。   他实在没想到明昭竟然会将他堵在厕所亲他。   毫不夸张地说,祁元那会脑子都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唇上温热的触感清晰。   明昭那个人,冷得要命,唇却是温热甚至滚烫的,属实让祁元想不明白。   当然,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昭真的这么记仇,为了一个早该忘记的吻,甚至连吻都不是,只是为了渡气的无奈之举,竟能豁出去,做出这么大牺牲,吻回来,只为了恶心他?   就算两人是死对头,祁元也要为明昭的狠心叹服。   玩不起,这个他是真的玩不起。只是恶心一下对方,没必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可到底,那抹温热还是在祁元心底留下了异样,所以在听到明昭只是为了触手才这样做时,隐隐地松了口气。   后面不放心,忍不住跑得更远。   明昭那个人果然可恶,说不定像对待路修远那样对待他,悄悄地给他下了什么精神暗示。   否则他在想自己未来没出生的孩子,脑子里怎么会不合时宜地出现明昭的脸。   不过下这种精神暗示对明昭来说又有什么用,为了时刻恶心他?   总不可能是真的暗恋他吧?   哈哈,哈……   祁元一下子没声了。   饭桌上其他人看他一会笑一会沉脸一会崩溃,纷纷摸不着头脑。   高副队悄悄往他英明的队长那边移一下,小声问道:“祁元这是怎么了?”   路修远瞥了祁元一眼,肯定道:“他在想混沌。”   除了混沌,还有谁能让祁元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 第50章   吃过饭后, 路修远同意和他们一起外出做任务。   这段时间的歇息也够他调整好心态了,远离A市,远离天灾“混沌”, 路修远才从那种时刻紧绷,迫切, 无形的暗示中脱离出来,浑噩的脑子一清。   这也侧面说明了他确实受到了天灾“混沌”的影响,这影响是刻在他精神上的。   即便路修远重生,可他的精神不会变, 只要路修远还是路修远,他就会受到精神烙印的影响。   好在这种影响跨越了前世和现世的距离,现在路修远又离混沌远远的, 已经降到了最低。   正因为这点,祁元才敢拉着高副队过来邀请路修远一起。   否则任凭路修远实力再强,脑子里的信息再多, 他也是不敢和他一起组队的。   祁元可没忘, 他现在是在躲避明昭中。被他这么单方面地揍一顿, 明昭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要是路修远还受他影响,不知觉中就把他们的位置透露出去, 引得明昭千里追杀,那怎么行。   得到路修远的回答,两人都很高兴。   祁元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路修远不在的时候,他自然地占据了主导权,然而等和路修远会合, 他就把主导权让了出去。   祁元在学校时人缘就很好,和一帮汉子很合得来,凭借着天生的令人信服的领导力获得众人的认可。在异管局里也是, 尽管他的年龄和其他队员比起来算小,但他做事大方坦荡,也不缺冷静和细心,深得众人信任。   和高副队两人一起时,他暂时变成领导者的角色,而高副队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或者说没察觉出来。   路修远:“你定就好,这次做任务,你才是队长。”   高副队为人忠心,他对路修远的命令能执行得很好,但也相应地变通的能力会弱一点。   他没察觉和祁元相处中他的被动,路修远和两人相遇后,默不作声观察,却将他们的相处模式看得清楚。   这也让路修远的想法更加坚定。   他被混沌影响这件事,不仅使他本人大受打击,连异管局也是被重重一击。   路修远是目前异管局的最强战力,他的不确定性令异管局和国家也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把他放到哪个位置比较好。   新生力量还没被培养起来,路修远走后,队长之位只能由高副队暂时上任,队内属实是慌乱了一阵子。   路修远回到家乡后,把思绪清空,开始考虑培养队长的事,总不能像这次一样,他走后找不到人来领导小队吧。   根本不用多想,路修远就确定了人选。   这个队长要能服众,能力要强,还要是坚定站在国家和人类这边的人。   还有比祁元更合适的吗?   “我?”祁元惊讶。   高副队也没想到路修远会这么说,但他看看路修远,又看看祁元,多年的默契让他明白路修远的想法,于是闷声不吭。   路修远:“对,就是你。”他拍拍祁元肩膀,“这次你来当队长。”   祁元脑子转得很快,明白了路修远这样做的用意,也不推脱,干脆地应下来:“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成为小队的领导者,祁元很快进入状态,询问路修远哪里会出现天灾后,一行三人在路家歇息了一晚,就和二老告辞出发了。   而另一边,明昭也在做着相同的事。   他意识到异管局的实力不断提高,自己也该行动起来了。花了一周时间,明昭将整个A市能感应到的污染全部清除掉。   如今这个时期,A市的天灾并没有很多,甚至比较弱小,处于刚冒头阶段,真正发展壮大还要等到失序时代降临。   异管局手握路修远提供的信息,原先准备过段时间就派人去提前处理掉这些天灾,结果被明昭抢了先。   异管局:……   好吧,也算是好事,至少现在整个A市是比乞丐的裤兜都干净了。   孟嘉远自觉在异管局内训练了这么短时间后,实力大有长进,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现在期待落空,不免郁闷:“他,这是打算干什么?”   赵千山在旁边翘着二郎腿:“这还用问?人家天灾想变强,不也得吞噬其它天灾啊。”   孟嘉远闻言紧张起来:“那我们就这么任由他变强了?”   他直面过明昭的恐怖,无法想象这么个强敌以后还会变得更强。   赵千山放下腿,换了另一边,白了他一眼:“那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们之间可是签了协议的,你难道还能跑到人家面前阻止他说不许你变强?”   真这样别说签了份协议了,就是签了十份协议,人家也会打到家门口来。   孟嘉远托着下巴叹气:“那我们怎么办?”   明昭越强,他们这些留守在A市的人压力就越大,偏偏祁元哥和高副队还不知道去哪。   赵千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能怎么办,A市没有天灾了,就去隔壁找找呗。”   “你可别忘了,想要激发天赋,天灾的能量核是必不可缺的。”   拥有了能量核,还需要极致的情绪。有什么是比和天灾决斗,生死关头激发的情绪来得更强烈吗?除非有人不想活了,否则面对天灾,极致的求生欲望都会成为他们激发天赋的钥匙。   孟嘉远:“倒也是……对了,赵千山,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的天赋?”赵千山拿了颗不知道谁放在休息厅桌上的糖果,拆开包装就往嘴里丢,“嗯,就是一般般的天赋,真论战斗力,我还不如你呢。”   孟嘉远不相信,一脸怀疑:“不可能吧,你是天赋者,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你还打不过我?”   赵千山随意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又不是所有的天赋者都擅长战斗。”   孟嘉远展开想象:“顾局安排你去看监控,难道你的天赋和这有关?你是不是有什么千里眼或者透视眼哎哟,打我干嘛?”   他抱着脑袋不服气。   赵千山无语道:“有空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早点让顾局给你安排任务,早点激发天赋。”   孟嘉远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顾局。”   他蹬蹬蹬就跑开了,赵千山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实在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精力满满的人。   现在他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赵千山心安理得地霸占一整个沙发,昏昏欲睡之际,还在心里想,下次要跟顾局提一下,给他在监控室也安排一个这样的沙发。   “赵千山!”突然一声大喊,惊得赵千山猛睁眼,心脏都狂跳几下。   孟嘉远去而复返,扑到他面前,满脸惊奇和兴奋:“我们有能量核了!”   “哦,就这事啊。”赵千山弹起又躺下,复弹起,“等等,能量核?哪来的?”   提到这个孟嘉远表情就有点复杂:“是那个明昭送来的。”   “明先生,你确定要将这些能量核交给我们?”顾巍谨慎地再问一遍。   明昭双腿交叠,倚着靠背,微笑:“当然。”   桌面上堆着六七颗莹白色的能量核,品质不高,四颗F级,两颗E级,完全符合路修远给的资料上提到的天灾,甚至还多出了一颗意外惊喜的D级能量核。   这些能量核对异管局帮助自己人激发天赋是必须的,顾局安排孟嘉远他们扫荡A市的天灾,也是想锻炼一下他们,可惜被明昭捷足先登。   多一个能量核,就多一个激发天赋的可能。   原本以为要错失这些能量核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些能量核竟又被明昭送回了异管局手里。   能量核就在面前,顾巍只是看多两眼,就又看向明昭:“明先生是要我们异管局做些什么吗?”   仅有的几次打交道让顾巍知道,面前的男人虽然看着年轻好说话,实际上绝不是好惹的人,更不可能平白无故给异管局送礼。   所以这只会是一场交易。   用异管局需要的能量核,来交换他想要的东西。   顾巍紧盯着明昭,就是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顾巍的视线下,明昭淡定自若:“顾局果然是聪明人。”   他将桌上的能量核推到顾巍手边:“这些能量核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但我看你们似乎很是需要,所以就想用来和你们做交易,各取所需。”   顾巍这种地位的人,城府也不会缺,并没有因为明昭这句话惊慌,面上不动声色:“明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需要这些东西呢,对你来说没用的东西,对我们说不定也没用。”   明昭歪头,疑惑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随意拿起一块能量核,手指捏着,漫不经心:“还是说,你们激发天赋,不用用到这些能量核?”   关于激发天赋的方法,顾巍没有告诉过明昭。那明昭现在能说出这句话,只能是他自己发现的。   顾巍认真想了想,可能是祁元他们之前行动时,被明昭发现了端倪。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顾巍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这种事反正也瞒不了多久,而且激发天赋也并不是只要有能量核就行。   于是顾巍颔首,道:“我们确实需要能量核。”   他将能量核往回推一点:“但是我们自己也能获取。”   谈判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   “我当然相信异管局有这样的能力。”毕竟他才吃过亏不久。   “不过整个A市都被我肃清,你们想要能量核,那就只能往周围城市去了,这样会不会麻烦点?”   明昭不落下风。   “而且据我所知,附近的城市,天灾似乎要比A市还要强一点,没有个准备就去,岂不是会吃亏?”   A市未来最厉害的几个天灾已经被明昭或者祁元他们解决,剩下的都是小喽啰,明昭这一周吞噬的天灾,还不够触手塞牙缝,肚子只吃了个半饱,现在传递给明昭的情绪就是不高兴。   他所说的附近城市的天灾比A市要强,也不是在骗顾巍。   根据饶天纵和迟乐志两人收集出来的信息,他曾短暂地去到A市和周围城市的交界处探查情况。   触手的感应范围很大,能够覆盖一整座城市,发现天灾的踪迹也自然不在话下。   明昭毫不怀疑,只要他吞噬的天灾够多,将来触手的感应范围或许连整个华国都能覆盖。   A市附近的两个城市,K市和M市,最强的天灾一个给他的气息比幽冥列车还要强一倍,另一个气息则有些深沉,明昭估计它的实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等安排好这边的事,他计划往M市走走。   一百个等级低的天灾都不如一个等级高的天灾来说对明昭有用,他有预感,只要吞噬了M市那个天灾,他的能力会更上一层台阶。   顾巍脸色微变。   他不知道明昭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分明在记录里,明昭并没有离开A市。难道说祁元说的没错?明昭能感应到天灾的气息?   那这个感应范围,会不会太大了点。连他们的探测仪,现在也只能探测到十公里半径范围内的天灾。   明昭继续道:“顾局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只需要你们在我离开期间,保护好我爷爷就行,如果这点能量核不够,我也可以拿来更多的能量核。”   明昭不觉得顾巍会拒绝他的交易,毕竟这个交易只需要异管局出些人手。他自觉这个条件不过分,甚至没有搜刮干净附近城市的能量核来威胁顾巍把祁元的行踪告诉他。   他只是需要确保他不在的时候,爷爷是安全的。   明昭好整以暇地等待顾巍的答案。 第51章   最后不出所料, 顾巍答应了。   明老爷子是国家的功臣,又是明昭最看重的人,就算没有这个交易, 国家也会派人保护他。   明昭对这个结果并不惊奇,他起身道:“其它的能量核我会让人送过来的, 那就告辞了。”   目的达到,明昭也没在这里浪费时间,说完话转头就要走。   “等等!”顾巍把他叫住。   明昭回头:“顾局,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把天灾都清空了, 我们的队员拿什么历练?   顾巍张张嘴,没说话,总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有点奇怪。人家要变强就必须吞噬天灾, 他总不可能拦着人家不让他变强吧?况且天灾是人类的敌人,趁它们危害程度还不高时,越快解决越好。至于这个解决的人是谁, 问题不是很大。   唯一要担心的是明昭吞噬这么多天灾, 实力变强, 会不会又失去理智。   但队员们积攒对付天灾的经验也很重要,总不能以后都依靠明昭吧。真这样话语权就掌握在了对方手中, 哪天他说要祁元的命,异管局都没办法阻止。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顾巍最后道:“……没事。”   A市附近有两座城市,明昭去了其中一座,那他们就去剩下的那一座, 争取在明昭赶过来前能消灭一两个天灾。   顾巍上任异管局那天,从没想过还要和明昭抢人头。   明昭准备好一切,和明老爷子说了一下他需要外出一段时间。   明老爷子用那双沉淀了半生, 睿智的眼睛望着他:“去吧。”   没有多问什么。   明昭离开那天,异管局的成员远远看着他离开A市,前往M市,等看不见背影了立刻撒腿跑回异管局:“人走了人走了!我们也赶紧出发吧!”   明昭知道两个城市,或许他只来得及解决一个,于是选择了天灾实力最强的M市。   在把能量石交出去之前,明昭尝试过吸收能量石,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能量石在他手上就像一块无用的石头,触手卷着它不一会就嫌弃地丢掉。   不仅如此,明昭还隐约能感受到,能量石里蕴含的能量,与他体内的能量是相斥的,冒然吸收反而会危害自身。   他用不上的东西,拿来和异管局交易,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更何况通过和顾巍的对话,明昭也确定激发天赋,能量石必不可少。   有了这个前提,他便能让饶天纵和迟乐志两人也尝试激发天赋。   踏上M市土地那一刻,整个M市所有的天灾都在他的感应下无所遁形,无形的气息蔓延开来,潜藏在M市的天灾同样也注意到这位闯进它们领地的同类,流露出忌惮以及贪婪。   吞噬同类进化是本能,没有天灾能抵抗这种变强的诱惑。   然而闯入者的实力又令它们潜意识里忌惮,犹豫不决。   四个F级,两个E级,一个D级,还有离明昭最远,但气息最为强大的C级。   明昭在心里数了一遍M市现在的天灾,发现比起前几天他感应到的,少了一个D级,结合那道比先前更强的气息,明昭可以肯定这几天M市来了一场内斗,C级天灾吞噬了D级天灾。   这也是明昭第一次见到天灾吞噬天灾,他自己不算。   A市的天灾之间有等级差距,却没有发生过吞噬事件,它们像被固定在自己的领地上一样,互不侵犯,各自安生。   明昭站在高处,俯瞰着地面,半垂的眼眸望着F级天灾狼狈逃窜,触手张扬地漂浮在他身后,在夜色下衬得他如同黑暗里危险至极的怪物。   明昭不紧不慢地跟在天灾后面,时不时在天灾快要跑出既定路线时出现。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着,天灾吓得扭头就跑。   几次下来,明昭看着天灾成功被他赶入另一个天灾的领地。然后两个天灾如同吃了兴奋剂一样,忘记了背后还有个追赶着的明昭,相互搏杀起来。   最后是明昭赶来的那个天灾获胜,吞噬掉同类后气息一下子壮大一倍,从F级变成E级。   长手长脚的怪物腹部两侧出现两个鼓包,并且越来越大,鼓包下似乎有什么在剧烈挣扎,在表面形成多个恐怖的凸起,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地步。   鼓包涨大到了临界点,嚯地有东西从内向外刺穿鼓包,暗绿色的黏液喷溅出来。   明昭侧身,那绿液便喷到了墙上,留下一滩腐蚀性的痕迹,沿着墙壁缓缓落下。   竟也是带毒的。   明昭的视野里,天灾腹部两侧长出了两条新的足肢,形似巨大化的蜘蛛一样立在地上。   变强的天灾沉浸在喜悦中,兴奋和贪婪一下盖过对明昭的害怕,露出锋利的口器,朝明昭嘶吼,然后一下子冲过来。   对于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明昭自然是用触手教它怎么做人。   不到两分钟,战斗结束,明昭收回触手,从空间里取出纸巾,擦干净被天灾绿液溅到的鞋子,随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离开。   在他身后,被触手活生生绞杀的天灾残肢掉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绿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触手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也沾上绿液,但遭受过神山那条巨蛇的毒液,触手似乎产生了一点抗毒性,天灾的毒液对他完全不起作用,连皮都没破一点。   明昭不用担心这幅形似案发现场的画面被人看到,所有的天灾在被触手吸收完体内污染后,都会化作光点消散。   “果然天灾待在一个领域内就会互相吞噬。”   将天灾赶到别的天灾领地这个想法还是C级天灾给他的灵感,一个一个解决太慢,不如凑到一起一块解决了。   天边依然是浓重的黑色,拨不开的黑暗。平静的夜晚,不止明昭这边在厮杀,远处的C级天灾,已经又吞噬了一个弱小的F级天灾。   察觉到气息消失,明昭抬起头,若有所思:“C级天灾能够自由移动吗……”   在他的感应里,C级天灾正朝这边快速移动。   明昭知道,那就是冲着他来的,谁会放弃一顿送上门来的大餐呢?   至于赶来这个过程中吞噬的其它天灾,那就是餐前的小甜点,虽然弱了点,但也能吃。   这也合了明昭的心意,被他盯中的猎物贴心地帮他解决了其它麻烦,自己送上门,明昭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即可。   当然,等待的过程中,明昭也没闲着,把剩下的天灾解决了。   触手从长着人脸的怪鸟体内猛拔出来,怪鸟凄厉地啼叫一声,音波如水波纹般扩散开来,震动着明昭的鼓膜。   这只是强弩之末,怪鸟叫完这一声后,无力回天倒在地上,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触手回到明昭身边,自己进空间提了水出来乖乖清洗掉上面的血迹。   明昭则在看杀死怪鸟后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记忆。   这也是明昭杀死怪鸟后获得的特殊能力,只要杀死那个人便能得到他的全部记忆。   画面像是怪鸟的视角,都说鸟类能辨别出人类不能辨别的第四种颜色,所以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样,现在展现在明昭面前的就是一个新颖的彩色世界,远比人眼看到的还要色彩鲜明,生动。   怪鸟的记忆里都是各种黑夜里俯瞰的角度,不是没有白天的画面,但那些画面多的是人类看到它时惊恐的神色,还有砸过来的各种东西。   明昭对这些不感兴趣,按快进键一样快进记忆。   突然快速翻动记忆的脑子一顿,明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他将那处角落的画面放大,依稀可以辨认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怪鸟,其中一人转过头来和另一人说什么话,露出小半截下巴。   明昭手指轻敲胳膊,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揍了他一顿便离开A市,不知行踪的祁元。   明昭将剩下的记忆翻完,确定祁元出现在M市,是十天前的事。   十天的时间差,明昭还真不能确定祁元会去哪里,但这总归是一条线索。   这场无声的追逐战,明昭终于抓住了祁元一丝尾巴。   厕所那个吻明显把祁元吓得不轻,以至于报复完他后要连夜逃离A市。   看着明昭是挨揍那个人,实际祁元才是认输那个。   明昭发现祁元对这种亲密行为很不适应,他的舌头探进去时,祁元全身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舌头都不知道往哪摆。眼神先是震惊的,惊慌的,然后燃起火焰。   明昭的手摸上他耳朵,滚烫一片,余光瞄到那里,果然红彤彤的。   没接过吻的死对头在他亲完后堪称落荒而逃,放狠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虚张声势,全身炸起来,分外防备和警惕。   这么多年明昭想让祁元低头,使了万般手段都没能成功,如今却被一个吻办到了。   明昭拧眉凝思,或许这就是以柔克刚?   这个吻验证了他内心的想法,他对祁元再次燃起了求知欲。   他想要看看祁元还会露出多少他没见过的样子,他要完全掌控祁元的方方面面。   他们是死对头,是除亲人外最了解彼此的人,明白对方的弱点,掌握对方每一次攻击的呼吸,力道,招式。   明昭在祁元面前毫不掩饰真实的自己,那么作为交换,祁元也该毫无保留地展现他的一切在他面前。   祁元吓跑了。   没关系,他会把他抓回来。   天边的皎月垂下一小缕月光,将明昭的脸分割成两半,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一半隐在阴影中,轮廓愈加深邃,面上看不出情绪。   吹过衣角的风突然急促,昭示着有某种东西正在快速靠近。   明昭抬头:“来了……”   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明昭面前的地面上。   大小不一的眼球黏腻的滚动360°,最后落在明昭身上,盛满贪婪和渴望。   “找……找到……你了。” 第52章   越高等级的天灾, 智慧程度也越高。   明昭曾经对战过的天灾,最高等级也不过幽冥列车,无限接近C级, 它能够和明昭进行简单的对话,也像人类一样有自己的小心思。   现在出现在明昭面前的天灾, 身体像是拿各种动物的残肢缝合而成,使之呈现一种怪异,扭曲,不协调的荒诞, 硕大的两颗眼球镶嵌在眼睛的位置上,不仅大小不一,位置也一上一下, 随便订上去的一样,黏黏糊糊地滚动,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脸上掉下来。   C级天灾, 智慧程度比幽冥列车更高。   青蛙的舌头长而垂落在地, 向下滴着湿嗒嗒的粘液。它道:“找, 找到你了……好香……吃了你我、我能变得……更强。”   身体构造令它说话断断续续,不过这不妨碍它把意思表达完整。   它长得恶心, 表面皮肤长着一个又一个的疙瘩,看多一眼都觉得眼睛受到污染了。   和锦江那条人鱼一样,是看到都会受到精神攻击的存在。   明昭还不知道普通人类和异能者看到天灾,会遭受精神污染的事。   但此刻看着缝合怪,他也能理解普通人若是看到这种长得极具冲击力的怪物, 肯定会吓得全身鸡皮疙瘩冒起,心理承受能力弱点的,也许还会精神失常。   明昭找到了和祁元有关的线索, 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触手瞬间绷直,锁定缝合怪的空间,不给它任何逃跑的可能,迅猛地冲向它。   十一根触手齐齐逼近,缝合怪一点也不慌张,长舌在地上拖拉一段距离后成功甩起来,像皮筋一样弹出去,卷起角落的垃圾桶丢向明昭。   明昭一脚将垃圾桶踢飞,里面的垃圾通通撒出来,铁皮做的垃圾桶哐啷一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特别清楚。   他们交战的地方离居民楼不远,幸好人们现在都在熟睡中,听到声响,也只以为是什么流浪狗流浪猫翻垃圾桶翻倒了,皱下眉,翻个身又睡过去。   明昭将视线从居民楼移回来,缝合怪两腿一蹬,深吸一口气,瞬间将身体撑得鼓囊囊的,皮肤上的疙瘩也被迫撑开,坑坑洼洼,像一只装满气的排球,横冲直撞过来。   触手击打在它身上,像打进了有弹力的球里,攻击被化解,同时还产生了一股反弹力,将触手震回来。   “没,没有用的嘻嘻……”缝合怪的声音卡壳且尖细,得意地笑着。   它凭着这种能力,冲破了触手的围剿,直直冲向明昭。   明昭脚踩着墙三两下登上墙头,缝合怪擦着他的衣角冲过撞上厚厚的墙,直接将墙体撞塌,粉尘弥散开来,遮住了缝合怪的身影。   明昭凝望着那团粉尘,C级天灾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倒。   果不其然,庞大的身影从粉尘中冲出,声音充满怒气:“我要……吃了你!”   长而黏滑的舌头比它的声音更快一步到达,横扫墙头,逼迫明昭从那上面下来。   它的舌头肌肉强劲有力,把墙最上面那几层砖头都给扫了下来,砖屑和粉尘齐飞,过大的动静弄得不远处黑暗的居民楼有人亮起了灯,开窗大骂:“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里乒铃乓啷的!再吵吵我就去投诉你们!”   回应他的是砸过来的垃圾桶。   “!”男人赶紧缩回去,白着脸,“到底是谁!”   男人平时也是个蛮横的主,在家里说一不二,此刻疑似遇上更蛮横的人,说话底气就弱上三分。   天老爷,这里可是五楼,谁这么大力能把一个垃圾桶丢上来差点砸到他?   男人缩在窗帘后面,偷偷掀起一角看去。外面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努力寻找可疑人物,却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可恶,难道见鬼了?”   他找不到嫌疑人,又被那个垃圾桶吓得不轻,现在缓过来后怒火也不知觉消下去了,安慰自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他向外啐一口,拉好窗帘又去睡觉了。   明昭用触手将缝合怪捆绑起来,无视它的挣扎,一根长长的铁棍将它的舌头牢牢钉在地面,入木三分。   “安静点,吵醒人家就不好了。”明昭礼貌道。   “我出来之前,就在空间里放了一些铁棍备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以往明昭依靠触手就能将敌人完全消灭,然而触手攻击方式单一,如果碰上防御力高,穿不透血肉的敌人,就难办了。   缝合怪硕大的眼球瞪着明昭:“没……没梦(用)嗒。”   因为舌头被钉住,它说话更加困难,口齿不清。   缝合怪得意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鼓起来,以抵抗触手绞紧它的力道。   明昭叹口气:“只是我的触手确实拿你没办法,但谁说我只能用触手呢?”   缝合怪脑子卡壳,艰难地思考他说的意思。   它是有智慧,但显然这点智慧还不足以他跟上明昭的思维。   明昭用了八条触手来捆住它,还有剩下的触手,则去缠上深夜里依然勤勤恳恳工作的路灯,使力将固定在坚硬水泥地面上的路灯硬是拔了出来,触手缠住的地方因巨力扭曲,但好在其它地方也还能用。   “你的运气很好,这附近正好有路灯,虽然破坏了公共财产,但是用来对付一只危害人类社会的天灾,也值得。”   明昭说着话,触手已经高高举着路灯,悬在缝合怪头顶上。   缝合怪觉得大事不妙:“等等……”   路灯已经重重砸下来,以一种狠厉的力道。   砰!   异样的声响,路灯结结实实地砸在缝合怪上,竟然没有如明昭所想的那样穿透进去,而是被一层坚硬的岩石抵挡住。   明昭遗憾道:“难怪你不怕,原来还有这一手。”   缝合怪千钧一发之际,动用能力将自己的皮肤变化成坚硬的岩石,才挡住这山一般沉重的一击。   尽管如此,巨力还是透过皮肉震得它体内血液翻涌。   缝合怪自诞生以来还没吃过这种亏,不妙的预感让它没有心思再回应明昭的话,圆滚滚的身体缩起来,团成一个圆球,高速运转,一下子冲破了触手的禁锢,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向明昭。   舌头硬生生地拔成两段,短的那截既然被钉在地上,剩下的耷拉在嘴边,血肉模糊,洒下一大滩血,滴滴答答。   它要把这个可恶的人类撞死!   明昭察觉到的时候想躲开,可缝合怪已经冲过来,一下子将他撞到后面的墙上,背部生痛,掉落在一堆碎石里。   一击成功,缝合怪短暂地调整一下方向,再次毫不留情地碾压过来。   明昭控制触手缠上旁边的路灯,利用拉力将自己身体腾空,险险避过缝合怪的撞击。   缝合怪又撞塌一堵墙,怒不可遏,使劲一跺脚,无形的域展开来,将明昭笼罩在内。   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呈倒扣形碗的形状的罩子,身处里面,明昭感觉到自己的动作似乎都缓慢了几分,有什么东西在窥伺他的脑子,强烈的被冒犯感令明昭眼睛沉下来,幽黑的眸望着缝合怪,充斥着杀意。   缝合怪得意道:“你……跑不掉……”   触手卷着路灯,如同投枪一样投出去,风声凌厉。缝合怪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了字,紧急将皮肤硬化,路灯沉重砸下,皮肤凹进一大块,但还是没有穿透皮肉。   缝合怪抬头,明昭的身影已经闪现在它面前,面覆冷意,触手不知何时又卷了灯柱。   这次明昭的目标是缝合怪的嘴巴。   不管是什么生物,眼睛和口腔都是最容易攻击的两个地方。缝合怪的舌头还半耷拉在外面,嘴巴没办法完全合上。   明昭抓住了这个空隙,将路灯送进去,长长的灯柱从口腔强硬进入缝合怪的身体,从头到脚狠狠贯穿它的身体。   缝合怪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惨叫,剧烈的痛楚使它分不出心神来维持自己皮肤的硬化。   明昭踩上它的脑袋,从空间取出两根铁棍,双手持棍猛地插进缝合怪的眼球。   血液和飞溅的眼球组织碎片溅在明昭自始至终没有其它表情的脸上。   缝合怪刚被贯穿,又失去眼球,元气大伤,重重倒地,扬起一地尘灰。   趁它病要它命。   触手插进缝合怪的伤口里,搅动吸收它体内的污染。   巨大的能量涌入体内,肚子的饱腹感增强,身体的疲累和伤势逐渐恢复。   当触手拔出来时,缝合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它死后,施展出来还没派上用场的域自然也消失,重新露出现实环境。   战斗落幕,明昭环顾周围一片狼藉,拿手机给顾巍拍了张照。   善后的事,还是得专门的人来处理。   先不提顾巍收到消息是什么表情,明昭开始试验吞噬缝合怪后得到的新能力,触手立在他眼前,从根部开始一点点硬化。   明昭用这根触手和墙体相撞,墙轰然倒塌。   还行,现在触手是攻击和防御都上来了。   明昭现在的能力有空间,操控,情绪影响,调取记忆以及硬化,都是些偏辅助性的能力,然而搭配触手使用刚刚好。   一整个C级天灾的能量进入体内,身后的触手没有增多,明昭隐隐感觉他离冲破体内那道屏障还差一点点距离,只要再来一个C级天灾,他便能晋级B级。   M市剩余的天灾明昭也没放过,物尽其用,蚊子虽小也是肉。   他手里拿着几颗能量核,思考了一下,两颗E级的留下寄回去给饶天纵两人,嘱咐他们带在身边,剩下的则全部给异管局。   最后他眺望着远方的城市,凭着直觉北上。   祁元正坐在窗边,吹着山里的凉风,猛然哆嗦一下,重重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路修远抬头看来。   祁元揉揉鼻子,摸摸手臂的鸡皮疙瘩:“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言路修远个高副队都严肃起来:“接下来的行动我们需要小心一点。”   祁元关上窗户,走到他们身边,桌上的探测仪一直闪着红光,说明这附近有天灾存在。   然而祁元三人在这个群山深处坐落的小村子里已经待了两天,丝毫找不到天灾的踪迹。   反而因为他们三个壮年男子天天在村子里晃,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劲。   祁元:“路队,按你说的,这里应该没有天灾,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   路修远揉揉眉心:“我也不清楚,这座城市是未来少见的没被天灾侵袭过的城市,按理来说应该很安全。”   他手指抚着探测仪,若有所思:“有可能前世这个天灾也出现了,但没等国家出手就被解决掉,或者它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暗中发育成了移动天灾,移动到其它城市去了。”   不管怎么说,和记忆对不上的情况还是令三人警惕起来,路修远的记忆只能提供辅助功能,不能太过依赖。   叩叩,房门被敲响,三人警觉抬头,门外传来老人和蔼的声音:“小伙子,都睡了吗?” 第53章   等明昭踏出M市北上, 才恍然想起天灾天赋者什么的,还只是暗潮涌动,现在仍然是和平时代, 普通老百姓们被国家保护得很好,一派安居乐业, 蒸蒸日上之景。   天灾仍是少数,像A市,M市那样同时出现好几个才让人不敢相信。   更别说他想找的C级天灾,连过几个城市, 能找到一只F级天灾,都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以至于明昭的晋级计划迟迟没有进展。   一路上干净得过分。   人类社会沦陷之前, 长达三到四个月的时间,天灾像是察觉到什么,安静地蛰伏起来, 耐心等待属于它们的狂欢。未来学者观察到这一阶段, 称其为失序时代正式降临之前的过渡期, 也是世界留给人类最后的准备时期。   在明昭离开之后,国家加紧建设异管局在各地的分部, 寻找有潜力的天赋者。为了获得更多能量核,不仅发动了天赋者,还出动了军队去帮忙解决天灾。   紧锣密鼓的安排没能瞒过一些嗅觉敏锐的家族,他们目光紧紧跟随军队的去向,但在国家的遮掩下, 没探出太多的消息。   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警惕的家主自觉约束好下面的子弟,让他们最近安分点,耳提命面不许他们惹事, 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以防成了出头鸟。   于是误打误撞的,华国上层的家族有一个是一个,都变得安静起来,连带着下面摸不着头脑的小弟,也跟着安静,要多乖有多乖。   训练有素的军队加入战斗,在热武器的加持下,能够独立解决这个阶段最多的F级天灾。另外还有天赋者帮忙,连E级和D级天灾,都能控制在一定伤亡内解决。   这也是明昭一路走来甚少遇见天灾的原因,基数本来就不多,还被国家出手解决了大部分。   当然,明昭还不知道他根据饶天纵两人给的资料而选择的路线,在一定程度上和祁元他们的路线重合。他想要的C级天灾,祁元三人合作解决了两只。   明昭手里攒了些能量核,他按照顾巍给的电话打过去,对方礼貌表达二十分钟后就到。   挂断电话,等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车不迟一分一秒稳稳地停在明昭面前,穿着西装,样貌普通的男人下车,率先和明昭打招呼:“明先生,您好,我是顾局派来的人。”   他貌不惊人,眼露精光,西装下肌肉鼓鼓囊囊,行动间很利索。   明昭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把能量核交给他后,突然问道:“你是异管局的人?”   男人不明所以,但对明昭这位顾局亲自交代要好好对待的人很尊敬,回道:“是,我是异管局所属W市分部的成员。”   W市分部?也就是说还有其它分部?   异管局的规模比他想的还要大。   明昭不动声色继续询问:“你们分部已经筹备好了?”   男人把他当己方的人,并没有太多防备,如实回答:“是,已经可以正常运行了。”   这不对劲,异管局在各地建立分部的动作太快了。   按理说,一个部门的建立,需要一定时间的筹备,但异管局的分部像是在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一样。   就好像早有准备。   这么想起来,异管局总是快人一步。   专门用来探测污染的探测仪,能力运用自然娴熟的天赋者,关于天灾的认识等等,异管局表现得不像一个临时组建的部门,成熟完备。   然而天灾出现不到一年,数量稀少,异管局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么完全的资料和设备?   明昭又想起围剿那次,高副队脱口而出的天灾“混沌”。   那时他没有细想,但现在却不得不深思。   为什么会叫他“混沌”?   华国文化中,混沌指天地未开时宇宙模糊一团的状态,同时也指古代神话四大凶兽之一,代表着灾难和破坏,其出现往往预示着一些神秘不可预知的事件。   明昭不觉得自己在围剿之前的表现,能让异管局用这么个名字来称呼自己。   男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成功拿到能量核后礼貌道:“明先生,我先回去了。”   “好。”明昭想了想,又问道,“后面我拿到能量核,还是联系你吗?”   男人:“您要是还在W市,可以联系我,但是去了其它地方,会有那个地方的分部负责人来和您联系。”   每座城市都建立起异管局所属分部,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   异管局早知道有天灾的存在?但为什么会这样大规模地铺设分部?明明天灾的数量并不多,异管局这样大动作就像是未来会出现天灾狂潮一样。   明昭一顿,隐隐抓住了什么东西,突然明悟或许还真会出现这样的未来。   至于异管局是怎么确定的,天赋者能力各异,明昭见过的就有路修远的火焰,祁元的武器长刀,高副队的言灵,再出现个有预知能力的天赋者,也不足为奇。   现在明昭好奇的是,这个预知类天赋者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让异管局下令围剿他。   明昭不清楚未知的未来,但他明白自己的性子,不可能会像他们取得代号“混沌”一样,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和破坏。   他更可能会隐藏起来,暗中增长实力,直到再也没有威胁。   但如果他失控了呢?   明昭想了很多,心里波涛汹涌,但这一切都隐藏在他平静的表情之下,只有变得更深的眼眸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祁元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祁元现在躲了起来,不知道藏到了哪个角落里。异管局不可能告诉他祁元的去向,明昭只能靠触手感应,以及深入挖掘吞噬天灾的记忆,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一点线索。   事实证明,在他还没有强到感应范围能覆盖一整个国家之前,想要抓住祁元需要耗费的精力太多。   明昭紧追快赶,在第七天,他来到了邻省的一个小城市。   这座城市经济比较落后,但生活气息很足,节奏较慢。基础设施完备,医疗教育有保障,有山有水,符合网友们所说适合养老的地方的条件。   明昭来到这里只是个意外,他在这里感应到一个F级天灾的气息,顺手解决掉后在这里的酒店短暂休息了一晚,养足精神后第二天再开车上路。   他住的酒店是附近十多公里内唯一一家符合明昭标准的酒店,在一个热闹的小镇上,人来人往。第二天他出门时,还引得不少人围观,眼神带着欣赏和善意。   明昭向来是人群中瞩目的存在,对这些大胆热烈的视线适应良好,能够将他们当做不存在。   车子就停在酒店附近,明昭去开车时,两三个小孩子嘻嘻哈哈跑着从身边经过,后面还缀着个小尾巴,虎头虎脑的:“等等我!”   小孩子没注意旁边站着的大人,一个劲地去追自己的小伙伴。   明昭却停了下来,望着他。   他闻到了祁元身上那股味道,很淡,若有似无,像一缕青烟,需要他将嗅觉放到最大,才能清晰地捕捉到。   那确实是祁元的味道,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哎呀,小虎头,跑慢点,别摔了。”小孩子的家长在后面跟着,手臂处还挎着个装菜的布袋子,边盯着孩子边和旁边的家长谈笑。   明昭视线移到她身上,这个人身上也有祁元的味道,比那个小孩子身上的更淡,随时都可能消失。   背在身后的手无声地从空间取出一小块薄薄的刀片,锋利闪着寒光。他状似不经意地经过女人身边,手指一动。   “呀!”女人轻叫一声,布袋子不知道为什么破了,里面的苹果和青菜掉下来,散落一地。   她忙叫了一声孩子:“小虎头,回来,别乱跑了!”然后蹲下去捡苹果和青菜。   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捡起苹果,递到她面前。   路母抬头,见到一个长得和小祁一样俊的年轻人手托着苹果,朝她温柔地笑笑:“阿姨,您的苹果。”   “啊,谢谢你啊!”路母感激道,接过苹果。   年轻人笑笑:“不客气。”   他帮着捡起了地上七八个苹果,抱在臂弯之间。路母起身为难地看看自己的破布袋子,她左手拉着小虎头,右手也拿了一些青菜,实在是空不出手去接苹果。   问了姐妹,姐妹的菜袋子也装得满满当当的,空不出来。   “哎呀,真的不好意思。”路母歉意道,“小伙子,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呢?不然你陪我回去一趟吧,我家不远,就在前面。”   路母指了指老街前面的方向。   明昭跟着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回头笑道:“我有空,可以的。”   路母大喜:“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明昭顺利地跟着路母回家,路上还在打探消息:“阿姨,我看您有点面熟。”   明昭微笑起来的模样很能唬人,路母一点也不怀疑,反而笑道:“是吗,你长得这么俊,咱们要是见过,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上下看了眼明昭:“嗯,你倒是和我儿子年龄有点相近,他29了。”   明昭有点讶异:“阿姨,您儿子是不是姓路?”   “呀,你怎么知道?”路母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笑呵呵,“我儿子叫路修远,难道你是他的朋友?这回可真是熟人了,待会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明昭被路母热情地迎进门,倒水削苹果招待。   小孩子回到家就哒哒哒地跑进玩具房,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路母在明昭身边坐下:“修远也真是的,有朋友要来昨天也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一声。”   明昭:“路队长也不知道我过来,我也是看阿姨您面熟,才多问了一句。”   “大家伙都说修远和我长得像,可能是这样你才看我面熟吧。”   明昭笑笑,抿了口热水,抬头继续道:“阿姨,我是来找路队长他们的,不过他们走得急,我没能联系上他们,您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呢?”   路母闻言:“哎呦,他们都离开好几天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明昭放下茶杯,微笑地盯着路母的眼睛:“阿姨,您能再仔细想想吗?我真的找他们有急事。”   路母眼神恍惚一瞬,很快就变得清明:“我想想,对了,修远昨天打电话来,有说到他那边在山里,最近降温,夜里变得很凉快,小祁那么壮一个小伙子都有点着凉了。”   山里,降温。   明昭眼睛泛起笑意,大概位置他知道了。   “阿姨,谢谢你。”他起身,礼貌道,“阿姨,我这边实在是着急,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明昭脚步轻快,透着愉悦的气息。   今天是意外收获,竟然正好碰到路修远的母亲。   他抬头眯眼,热烈的太阳悬挂在高空中,灿烂不可直视。   明昭笑了。   终于能找到你了,祁元。 第54章   祁元还不知道明昭马上要追过来索命, 他正和路修远暗探村子里的祠庙。   他们在村子里待得够久,前几天借住在村长家,家里的老人起夜看房门缝隙还透着光, 过来敲门提醒他们早睡,看似和蔼实则眼底隐约有怀疑。   祁元几人搪塞过去后, 随着待的时间增长,老人的态度也越来越警惕和怀疑。   好不容易探出村子里的祠庙可能有古怪,他们再待不住,趁深夜老人睡熟, 偷偷想要潜入祠庙一探究竟。   群山深处的小村庄,村民自给自足,生活简朴, 看样子就是个普通的勉强达到温饱线的小村子。   和神山村不同,这个村子大多是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或者脸庞沧桑的中年人, 甚少见到年轻人, 小孩子也很少。   问村里人,都说年轻人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了。   村长夹着烟, 愁着脸,吐出一口烟气:“我们这个村子,远近闻名的穷,没啥优势,发展不起来, 连通向外界的公路都是前几年才修剪起来的。”   “因为太穷,没有人愿意嫁到我们这里来,本村的年轻汉子在村子没有发展机遇, 又娶不着媳妇,可不得往外走。”   村长是个面相看着就苦的中年男人,眉毛经常往下撇,还没说话别人往往就觉得他窝囊可怜。   他家的房子就在村口,两层,砖头砌的,外墙都不用瓷砖装饰一下,就这已经是村子里顶顶好的房子了。   村长指着旁边两个儿子:“你看看我这两个儿子,大儿子都三十五了,还没有找到媳妇!”   祁元三人闻言看过去。   村长家里三个儿子,除了三儿子外出打工,其余两个儿子陪在他身边,一个做木工,一个干农活,听到父亲的话也没抬头看一眼,沉默寡言坐在小小的木凳上,看着有点拘束。   两人都随了他们父亲,老实憨厚,面容微苦的模样。   就是因为村里穷,当祁元三人表示要在村里借住几天时,村长抽搭着烟,抬眼看他们:“留宿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村子里没什么好地方,如果要借住,可能得到我们家来了。”   祁元:“我们没什么要求,有个地方睡就行。”   村长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行,那你们看,这费用……”   他的话未尽,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在谈到钱这方面,这位看着苦大仇深的村长终于流露出一丝精明,让祁元几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也是,能当上村长的人怎么会没有点心计。   三人这次出来,带的现金不多,但是凑一凑加起来也有一千多块。   祁元抽出其中五张大红色给村长:“我们先付点押金,等走的时候再给剩下的钱。”   村长笑呵呵接过:“好好,大牛,快带几位客人去二楼的客房。”   唤作大牛的汉子“哦”一声,站起来,带三人上楼。   村长家还有一位老人,扶着楼梯颤颤巍巍下楼,大牛叫他一声:“爷爷。”   祁元三人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老人家抬头,眯眼努力地瞧几人,大概知道他们是客人,咧嘴笑:“你们都好。”随后低头,继续认真下楼。   这个家里见到的都是男人,不见女主人的身影,祁元便问了句。   大牛:“我奶奶死了,我妈生下我三弟后就跑了。”   戳中人家伤心事,祁元连忙道歉,大牛却麻木道:“没关系,村里经常有媳妇跑掉,咱们村太穷了,没女人想在我们这里过下去。”   祁元他们为了找到潜藏的天灾,装作看风景在村子里闲逛,还真发现村子里男人很多,女人却很少见,偶有几个,身边都有男人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那些人看到祁元几个陌生面孔,都有些警惕,当得知他们住在村长家后,警惕便消退些,点点头,不过还是不愿意多交谈,随意说了几句,就催促女人赶紧回家。   祁元看着他们的背影,回头对两位队友说道:“有点奇怪。”   比起老婆,这些男人更像看守犯人一样,生怕女人逃跑。   村子里少有外人来,村民们看见祁元几人,警惕大过热情,在几人过来想要搭话时,也是摆摆手,拒绝说更多。   几天下来,和祁元三人说过最多话的,竟还是村长的老父亲。   村长连着两个儿子平日也要下地干活,农村人每天都忙得很,没时间和他们闲聊。只有老人家,上了年纪,干不得重活,每天自己一个人待在冷清清的房子里,这回有人陪着聊天,他看着也很高兴。   说起早死的妻子,老人家古怪一笑:“她死的早,也算是好命了。”   又谈到逃跑的儿媳,老人家啐一口:“抛夫弃子的贱人,我就说当初不应该心软的,出去一趟,回来心都野了。”   他反反复复咒骂着贱人,□□,可当祁元几人想多问几句,他就警觉地闭口,不说了,浑浊的眼睛盯着几人,嘿嘿怪笑:“你们问这么多干嘛?”   怕引起他疑心,几人便没有再问,但后面老人家看他们的眼神一日复一日地古怪阴森。   这个村子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几天下来,他们不约而同想道。   在坚持不懈下,他们终于从一个村民那里得到一条消息:村里每年都会在祠庙进行两次祭拜,保佑村子富裕起来,男人们都能娶到媳妇。祠庙平时都关着,只有村长有钥匙,平时不能随便进。   祠庙?   祁元三人在村子里逛了这么久,可没看见过村民说的祠庙。   村民眯着眼,享受地抽了一口高副队给的香烟,抖抖烟灰:“那祠庙可不在村里,当初建的时候,村里请了风水先生过来,选了个离村子有十多里的地方,说是风水好,聚财。”   他又抽一口:“我们也不懂,不过那风水先生很神,村里也是费了大价钱请来的,他说什么我们当然就信什么,然后就在那里建了祠庙。”   村民把剩下两口吸完,烟头丢地上用脚碾了碾,啐一口:“他娘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老子有钱,祖宗们在上面也不知道看顾点他们的孙子!”   他暗骂几句,对上祁元几人的眼睛,却是摆摆手:“你们可别跟村长说啊,村长可相信风水先生的话了,每年都雷打不动地去祭拜。”   说完又有点酸溜溜的:“他们家倒是好,女人跑了之后还有心情去建新楼,不像我们,又没女人又没钱的。”   村民发牢骚似的抱怨几句,后面可能觉得说得有点多了,有些坐不住,匆匆结束话题离开。   留下祁元三人面面相觑。   祁元:“今晚去这个祠庙看一下?”   路修远他们当然没意见。   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一幕,高副队主动提出留下,以防村长家起疑心,有什么问题也能尽快通风报信。   祠庙其实很好找,只是他们当时没想过要到村外去看看。   当到达目的地时,他们抬头看着眼前这座祠庙,都有点惊讶。   村里看着贫穷落后,建的祠庙却实力不俗,红墙乌瓦,彩绘兽头,四角翘起,只不过被墙围了起来,看不见更多。   在荒郊野岭的,这座祠庙显得有些突兀。   祁元从怀里拿出探测仪,上面的红光还在闪动:“这里也有反应。”   路修远:“进去?”   祁元观察了下高高的墙体:“可以,我踩着你先上去,然后再把你拉上来。”   两人身高加起来快有四米,翻过祠庙的墙绰绰有余,互帮互助安全落地后,祁元打开了手电筒照了下周围。   墙后面是个院子,正对着大门种了一颗大榕树,枝叶繁茂,气根在黑夜里无声垂悬,看着像一根根挂在树上的粗绳。   再过去,就是一间典型的民间祠堂建筑。   两人走过去,祁元拿起门前沉重的锁看了一下:“还是需要钥匙。”   “让我看看。”路修远拿着锁沉思一下,用火去烧锁环。在高温下,锁环一点点地融化成铁水,滴落在地。   锁环被烫出一个缺口,路修远轻松把它拿下来:“好了。”   根据村民的话,平时祠堂不会有人来,锁坏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知道,于是两人放心地推门进去。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阴风趁机窜入祠堂内部,里面的烛火脆弱地摇曳,在墙上留下晃动的影子。   祁元惊讶:“不是说平时没人来吗?”   怎么有蜡烛在燃烧,而且看长度,应该是新换不久。   蜡烛一排接一排,烛光摇曳,黑色牌位也一排接一排,沉默肃穆,无言的凝重。   两人分开各自查看了一会,再聚头时祁元道:“这座祠堂不太对劲,供奉的牌位都没有名字。”   黑色牌位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个牌位的样式。   建了这么大一个祠堂,却供奉着无名牌位?   路修远也说出自己的发现:“祠堂后面有口井,不过被填了。”   除此之外,祠堂里燃烧的香味很重,几乎是让人不适的程度,吸多几口便感觉脑袋有点昏沉,胸口喘不过气来。   祁元看着牌位:“你说,他们供奉的到底是谁?”   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尤其是大晚上的,大门开着,凉风一直灌进来,烛火一直摇晃,好似下一秒就要被吹灭掉一样。   呼!一阵大风猛地刮进来,蜡烛瞬间被吹灭,祠堂陷入一片黑暗中,两人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大门也砰一声关上。   祁元厉喝:“谁!”   村长家里,理应进入熟睡的村长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熟练地从床头柜拿出两根红蜡烛,摆上,点燃,对着两个黑色无名牌位拜了拜,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门外,老人家和两个儿子无声站着,见到他出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们齐齐来到祁元他们住的房间前,村长趴在房门上,透过上面微小的孔观察里面的人。   其他三人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齐凑在房门前,通过缝隙看房间里面的情况。   持久地,像四尊形状怪异的雕塑,凝固在房门面前。   就像这几天一直做的那样。   高副队熄了灯,躺在床上,伪造出他们在熟睡的样子。   他丝毫没有睡意,计算着祁元和队长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然后他听到了两声急促而轻微的敲门声,如果不是他没睡着,比较警惕,根本不会听见。   “小伙子,睡了吗?”有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们要进来了。”   与此同时,明昭对祁元的感应突兀断掉。   他面色沉下去,感应消失有三种可能,要么是祁元又离开了他的感应范围,要么是祁元死掉了,要么是他进了某个天灾的域内,阻断了感应。   排除第二个可能,明昭顺着最后感应到的方向赶去。 第55章   祁元和路修远两人突兀陷入黑暗之中, 两个人迅速背对背靠着,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黑暗寂静无声,没有突然窜出来什么人或者鬼。   但风能吹灭蜡烛, 有可能把门也给吹上吗?要知道祠堂的门不轻,连祁元也需要用点力才能推开。   路修远沉声道:“小心点, 可能是天灾。”   蜡烛新换不久,按理来说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是村长。然而两人出来前确认过,村长已经睡下了,来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当初本是路过这里, 结果发现探测仪有动静,于是商量了一下便进来村里了。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天灾,三人一度怀疑有没有可能是探测仪坏了, 其实这里根本没有天灾。   可以说,这个天灾极其能藏,非常有耐心, 察觉到三人的威胁, 也能按兵不动。   这样的智慧程度, 至少是C级天灾才有的水平。   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两人便主动出击, 谨慎地在祠堂内摸索。   视线变暗了,但适应后还是能看清楚一些东西。   祁元不经意间瞥向无名牌位,一怔,拉拉路修远示意他看过去:“牌位变了。”   原本没有任何字迹的牌位,在失去烛光照耀后, 惨淡光线下竟慢慢显现出鲜血般的红色字体,字迹潦草,宛如咬破手指紧急之时写下的一样, 未干的血蜿蜒而下,凝固在其上。   祁元念着其中一个牌位上面的字:“供奉吴大春亡妻之灵位……”   吴大春?祁元记得村长就是姓吴。   似是想到什么,他看向左边的灵位,果然,上面写道:“供奉吴海生亡妻,吴大春亡母之灵位。”   路修远:“可吴大牛不是说他妈妈跑了吗?”   祁元:“这是在大山深处,我们开车进来也要一个多小时,凭吴大牛他妈妈一个人,有可能跑的出去吗?”   被愤怒的村民们追上,亦或者被野兽袭击,滚落山崖这些听起来显然可能性更高。   祁元望着牌位,上面鲜红色的字就像是一条逝去的生命:“村长在这里设了灵牌位,还明明确确写了亡妻,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两人默不作声望着牌位,没想到这次来找天灾,还牵扯出一条人命。   不,也许不止一条人命。   祁元回想起村子里的异样,穷苦的地区,男女比例极度不平衡的村子,对妻子严防死守的丈夫,对外来面孔的警惕。   眼前闪过这几天见到的女性的面孔,她们眼里无光,黯淡,粗糙的脸上满是麻木不仁,见到祁元几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引不起她们的兴趣。   群山之间,有可能民风淳朴,也有可能民心险恶。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有它一定的道理。   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他们接受教育的程度便越低,法律意识也越淡薄,也越容易出现犯罪。   层层叠叠的群山,阻挡了里面的人出去,也阻止了外面的人进来。   村子里的女人,真的都是合法嫁娶的吗?   祁元一颗心重重往下沉。   视线中灵牌位上的红色字迹越看越红,就像刚流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鲜血一样,缓缓下流。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牌位上渗透出来,逐渐染红了牌位,灵台,融合交织在一起,形成大片的血泊,向桌台边逼近,倾斜而下,淅淅沥沥像雨一样落在地上。   两人警惕退后一步:“怎么回事?”   祁元拧眉,凝重地望着仿佛有意识般朝他们蔓延而来的鲜血。   路修远直接朝血泊丢了一团火过去。   金红色的火焰就像遇上了助燃的油类,霎时熊熊燃烧起来,煌煌大火映亮了漆黑的祠堂,让祁元和路修远清楚看到了大火中缓慢从地上爬出来的怪物。   那是一个全身都是脸的怪物。   各种各样的脸,漂亮的,普通的,年轻的,年老的,没有一张脸重合。   然而她们脸上统一的痛苦挣扎的神色,怨恨恐惧的目光又让她们看起来具有一致性。   每一张人脸都在哀啸着,拼命想要冲出束缚,可都被牢牢固定在怪物身上,徒劳挣扎。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她们强烈的不甘怨恨和求生意识,凝聚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驱动着怪物的身躯向祁元两人移动。   祁元两人耳边仿佛有千百道声音同时响起,咒骂,求饶,求救,惨叫,如同人生炼狱般的景象,拉锯着他们的心脏。   祁元没忍住踏出一步,很快就清醒过来,脸色难看:“路队长小心点,它的声音有迷惑效果。”   没有得到应答。   祁元转头:“路队长?”   路修远脸色苍白,眼神挣扎,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已经半陷入令他痛苦的场景中。   “路修远!”祁元不得不拔高声音喊他的名字。   路修远猛然回神,记忆中绝望的末世场景色彩淡去,他重新回到现实中,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黏着衣服。   “抱歉,我又……”拖后腿了。   祁元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认真道:“路队长,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和天灾对战,稍不注意死的就是我们。不管是什么事情,总要活下去才能去做。”   祁元没经历过末世,但他知道,能令一位意志坚定的军人陷入梦魇中的,必定是极其惨烈的场景。   他不能劝慰路修远放下一切朝前看,他只能告诉路修远,活下去才有意义,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望见路修远神色逐渐镇定下来,祁元松了口气,注意力再次回到面前的千面怪身上。   千面怪全身是密密麻麻的脸,有时候是好几张脸杂糅在一起,看着分外怪异。它的躯体柔软,如同水做的一样前行时涌动着。   祁元注意到它走过后,地面留下长长的拖动似的血痕。   祁元手上现出长刀,金色光芒出现在室内那一刹,千面怪似乎停顿了一下。   抓住这一空隙,祁元挥刀向前,横劈千面怪的躯体。   很软。   这是祁元的第一反应,长刀触碰到一层柔软的薄膜,劈开后毫无阻碍,像劈开空气一样,攻击落不到实处。   然而金光对千面怪来说,还是有效的。   祁元硬生生稳住自己的身形,将能量注入刀内,金光大作。净化之力与千面怪接触,千面怪上的面孔通通扭曲着脸,大声尖叫,死命地往外逃离,想要躲开这种天克的净化金光。   祁元感觉耳膜都要被凄厉的尖叫声刺穿。   突然,千面怪身侧凝聚出两条手臂似的东西,朝祁元抓来。   祁元闪身躲避,那两条手臂便打在了祠堂的柱子上,重重一击,需要成人男子双手合抱的粗壮红柱上留下清晰的裂痕,整个祠堂似乎都抖动了一下。   一击未成,那些挣扎着的人脸突然得到许可般纷纷脱离千面怪的身体,尖叫着如潮水般向祁元呼啸而来。   !   祁元连忙挥刀,人脸们面色扭曲痛苦,仿佛受到灼烧一般,仍然前仆后继地冲过来,穿透祁元的身体。   人脸们没有实体,祁元不会感到疼痛,但却感觉到冷意从心底细细密密爬起。身体好像破了个大洞,正往里面灌风。   路修远一把将祁元从哀啸的人脸中拉出来,手指和皮肤相接,刺骨的寒意惊到了他:“祁元!”   祁元感觉身体很冷,明明还没到冬天,他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   人脸穿透他的身体必定是带走了什么,祁元的体温急速降低,嘴唇煞白,眼睫毛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身体冻僵了,连带着思维也滞后,对外界反应慢半拍。   人脸穿过祁元后,哭嚎声瞬间转为刺耳的笑声,它们拐了个弯,狂笑着冲路修远而来。   路修远释放出火焰包围住它们,可人脸视火焰于无物,径直冲了过来。   路修远眼神一厉,从兜里取出两张黄符,手指夹住飞出去:“定!”   黄符如飞镖般刺出,牢牢贴在人脸上,随着路修远的声音落下,它们带着狰狞的表情定格在半空中。   路修远收拢掌心:“爆!”   两张符纸无风自燃,巨大的爆炸声响,火焰和尘灰炸开,人脸齐声尖叫哭泣。   自从知道天灾后,国家就召集了国内一切能用到的力量,包括那些隐藏在普通社会中,不为人知的能人异士。   路修远手上的符纸便是一位天师的作品。   人脸们暂时被击退,看着规模小了一圈,怨恨不甘地退回千面怪体中。   路修远扶着祁元,严肃问道:“你还好吗?”   祁元不太好。   面对路修远的担心,他眨眨眼睛,内心毫无波澜,机械道:“不好。”   没有表情时的祁元,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寒光凛凛,触到就会被割伤。   路修远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千面怪又冲了过来。   祁元被留在原地,路修远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祁元就那么木着,站在一旁看路修远和千面怪对战。按理来说,他应该上去帮忙的。   但祁元现在很累,从灵魂层面上感觉到的深深的疲惫,让他对所有事情失去了兴趣,也抬不动手指去帮助路修远。   好累,为什么会这么累。   祁元放空大脑。   “你就这么站着?”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夹杂着兴味。   祁元懒得转头去看是谁,大脑没有经过运转就给出他答案。   是明昭。   是明昭啊。   他慢吞吞地想,突然伸手打了身边的人一下。   身边的人安静了一瞬,随即大手掐住了他后颈,强迫他转过头来。   入目的是明昭似笑非笑的脸:“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而先动手了,嗯?”尾音上扬。   祁元现在大脑迟钝,懒得去思考更多,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他诚恳道:“就是想打你。”   明昭盯着他的眼睛,终于发现了不对,嘴角还挂着笑,眼神已经冷下来:“怎么回事?”   祁元闷声不吭,他懒得回答。   明昭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薄唇紧抿着像两片紧闭的蚌壳,怎么撬也撬不开。   陌生的拒绝沟通的态度令明昭心底升起一股烦躁:“为什么不说话?”   如果是从前,祁元会直接呛声回去:“我说不说话关你什么事!”但现在他只是木着脸,任由后颈的力道收紧,像是要把他的脖子捏断一样。   不对,他还是有想说的话的。   祁元眉心皱起来,很认真道:“男男授受不亲,别挨我,我恐同,以后你再亲我,我把你牙都打断。”   很难去想祁元把这句话憋了多久,以至于现在身心疲惫,懒得去动,懒得去想的情况下,还肯对着明昭说出这么长一句话。   望着祁元黑亮的双眼,明昭心头的烦躁不知不觉泄了,取而代之的是好笑:“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祁元又不说话了。   明昭觉得这个时候的祁元,就像只乌龟,你戳一戳他,他才肯动一下。说话也更加直白,完全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出乎意料地坦诚。   虽不知道祁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但肯定和那边全身长着人脸的天灾有关。   一个C级的天灾,还擅自动了他的猎物。   明昭笑意不达眼底,还是早点去死比较好。   等待许久的触手迫不及待地冲出来,一半加入战局,一半则缠上了祁元,将他牢牢圈住,收紧,不让他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祁元:好烦,但是懒得动。   触手的加入让路修远心脏猛地一跳,看到明昭的身影,默默握紧了拳。   明昭没有去看路修远的反应。   触手和祁元的刀一样,碰不到千面怪的身体,明昭也没有符纸去攻击千面怪。   直接攻击千面怪不行,那就试试其它手段。   触手猛地绷直,表面覆上一层坚硬的岩石,直冲向祠堂的顶部。   清脆的咔嚓一声,路修远惊讶地抬头看,只见他们的头顶,理应是屋顶的地方,像打破的镜子一样,裂纹呈蛛网状散开,但仍□□着死守岗位。   这是,天灾的域!   路修远一眼就认出来,心下惊骇他们竟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天灾的域,而毫不知情。   千面怪感受到了威胁,哀啸着冲向明昭。   路修远适时放出火焰暂时拦住它的去路,同时丢出最后的两张符纸,厉喝:“爆!”   爆炸声响起,明昭的触手也再次冲向屋顶。   这次千面怪的域终于承受不住了,它前面已经被路修远的符纸所伤,如今又有个明昭操控触手来了两次猛烈撞击,域摇摇欲坠,霎那间就如碎片般裂开,露出真正的,现实的祠堂。   没有大火,没有浓香,牌位整整齐齐摆放在台上,不见鲜红血迹,只有蜡烛真的熄灭了。   一切就像梦一样。   但这不是梦,他们破了千面怪的域,千面怪重伤,却没死,反而怨恨加深,人脸横冲直撞,扭曲着想要冲出来,让这些可恶的侵入者付出代价。   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地面开始剧烈晃动,院内的大榕树疯狂摇摆着。   路修远精神紧绷,明昭则是让触手把祁元卷过来,站在他旁边。   祁元还是无所谓的态度。   异动持续了一会,突然消失。   下一秒,无数巨根从地底下翻起来,犹如地龙翻身。地面凹陷下去,祠堂东倒西歪,没几秒就被泥土吞噬。   路修远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挥舞的树根,成功逃离凹陷的地面。   他双脚离地的瞬间,地面全部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黑沉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   路修远低头一看,明昭和祁元两人没有像他那样好运,直直地掉入深渊巨洞中。   “祁元!”路修远大喊。   两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第56章   强烈的坠落感拖着两人往洞穴深处坠落, 明昭的触手不仅要卷着祁元,还需要防备同样重重砸下来的各种泥块。   飞扬的沙子不小心进入眼睛,明昭侧头避过。   触手在下落过程中攀住几块凸起的石头, 放缓速度,包裹着祁元和明昭两人安稳着陆。   脚踩在微湿的泥土上, 明昭视线触及的范围内黑暗像头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他们,鼻子间萦绕着土腥味。   抬头,只能看见深褐色的泥土。   他们被埋在了这里,靠着触手支撑出一个不算很大的空间, 供给他们呼吸。   院子里那颗大榕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树根密密麻麻拼命向大地伸展, 扎实,编织出巨大的地下网状树根。   这一翻,整片土地都被翻了过来。两人现在也不知道被埋得多深, 还能不能出去。   明昭往前走了一步, 脚边踢到什么东西, 咕噜咕噜滚了两下。   他往下一看,是一个人头骨, 旁边还散落着几根人类肋骨,带着点泥土。不难猜测它们原本应该是埋在土里,这次树根翻身将它们带了出来,还很不幸地和全副尸骨分离,和两人一起掉到这里来。   明昭来得晚, 不知道前面祁元他们发生过什么。   但他推测千面怪和外面那颗大榕树应该是一体的,不,应该说天灾的完全体, 是那座阴森森,全身布满黑气的祠堂。   明昭没见过这种浓重到几乎要滴出水一样的黑气,踏进来便是一股令人背后发毛的寒气。   连那颗大榕树,在黑夜中,模模糊糊看着竟像一张哭泣的女人脸。   大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听着像女人的低语,啜泣。   如果有天师站在这里,必然会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座怨气冲天的鬼宅,长久地浸透在怨气中,会影响人的心智。   若大榕树也是天灾的一部分,那它一开始装作普通树木,也许是想当做保命手段。   没有人会去特意关注一棵树,明面上的躯体摧毁了,可只要还树在,有这树根网在,它就不算死透,迟早能够恢复。   可惜面对死亡的威胁,它没能如自己想的那样沉住气,迫不及待地攻击敌人,将自己暴露出来。   路修远没掉下来,那他一把火就能把大榕树解决掉。   触手顶了顶周围的泥土,埋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将触手覆上岩石,倒是有可能挖开泥土。   但他们现在不知道在地底什么位置,明昭总不可能一路用触手挖上去,   现在就是等待路修远找人过来帮忙。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明昭并不急着出去。   他就地坐了下来,态度自然得不像是坐在泥地上,而是坐在他的豪华大平层里的真皮沙发上。   触手自觉地卷着祁元过来。   祁元脸上带着几道灰,眼神有点茫然,看见明昭,虚焦的瞳孔集中,慢吞吞道:“出去。”   明昭让触手松开他,触手依依不舍地松开。   明昭淡定道:“你想出就出,我不拦你。”   他这话说得很大方,摆明了认定祁元不可能靠自己从这里离开,于是说得很慷慨。   祁元站着不动,他还讶异地催了一下:“不走吗?”   祁元定定看着他,明昭好像没感觉到他的视线一样,遗憾地摇摇头:“不走的话,可能要委屈一下我,和你一起待在这里了。”   祁元原本是站着不动的,这时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明昭顺势握住他的脚踝,修长手指与结实的小腿相触。祁元皱眉,想将腿抽回来。   明昭却不允许,五指如禁锢,勾唇,挑衅般猛地一拉。   祁元猝不及防跌下去,双手及时地撑住泥土,才没让自己真的跌到明昭怀里。   不过现在的姿势也没好到哪里去,祁元稳住身形后垂眸,发现自己双手撑在明昭脑袋两侧,双腿分开跪在两边,自上而下的角度对上明昭的眼睛。   有一瞬间,祁元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大型肉食猛兽盯上一样,肾上腺素飙升,心重重跳了两下。   那双眼睛黑而深,祁元确信里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酝酿着,以至于他隐隐产生了退缩之意。   可只是一秒,两秒,祁元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时,那种危险感又不见了。   明昭还是那副看着就想揍他的笑容:“祁元,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变弱了,连外面那种东西都能让你中招。”   从刚刚相遇开始,祁元就没有什么表情,配上过分锋利的五官,外人会觉得他相当不好接近。   明昭见多了祁元生气鲜活的样子,不会觉得他冷冰冰的难接近,反而看出他面无表情下双眸放空。   有点呆呆的样子。   又是明昭没见过的,新奇的一面。   不过一想到这一面是祁元中招后才换来的,明昭笑意淡淡。   中招?什么中招?对了,是千面怪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然后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明昭的话又提醒了祁元,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疲惫感让他选择放弃思考,眼神又开始虚焦。   他想就地坐下去,可底下这人看着就烦,祁元不想拿他做垫子,默默地想起来换个位置。   腰上搭上来一双大手,灼热的温度令祁元腰腹下意识绷紧,眼神聚焦,无意识瞪着明昭,凶狠道:“你烦不烦!”   明昭充耳不闻,饶有兴趣地顺着祁元颤抖的腰线仔仔细细地抚摸:“如果是之前,你已经一拳揍上来了。”   他抬头看着祁元一笑:“现在应该提不起劲吧。”   他说得对,祁元脑海里两道声音高频率地交谈,一道说揍他!一道说好累啊,懒得揍。   祁元脑子纠结成一团毛线,不过他没有纠结多久,因为他觉得另一道声音说得不对。   揍明昭怎么会累呢,揍明昭应该感觉很快乐才对。   说累的声音逐渐减弱,祁元想也不想抬手握拳揍向明昭的脸。   触手迅速反应挡下。   明昭瞥了眼被触手包裹起来的拳头,笑眯眯:“那晚你也是这么揍我脸上的。”   另一只手手指忍不住蜷缩一下,祁元没来由有点心虚。   明昭:“我第二天想找你算账,没想到你连夜跑了。”   该来的绝不会缺席,祁元逃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被明昭逮住,在这个被泥土隔开外界联系,只有两人的狭窄世界里。   触手齐齐围住两人,虎视眈眈。   明昭放过祁元的腰,手缓慢上移来到他脑后,抓住他柔软的发丝,强势,不容置疑地压下来,不允许祁元视线逃离,只能放在明昭身上的距离,呼吸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对方脸上。   “你在怕什么?”   祁元皱眉:“你好烦!”   明昭:“你是懒得说,还是不想说?”   明昭发现了,这个状态下的祁元,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也不愿多动脑思考,连话都懒得多说。   但如果能让祁元开口,他的反应来得直白。因为不动脑思考,说出的话更接近他的真实想法。   祁元闭嘴。   明昭叹气:“你不想说,可我偏想听你说。”   你越遮掩,我就越想扒出你的真实想法。   抓着祁元后脑勺头发的手,转为掐住祁元的脖子。鼻尖和鼻尖相触,唇与唇只差一厘米的距离,炙热的呼吸打在那块地方,明昭感觉到祁元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一个让祁元觉得危险的暧昧距离。   他不适地往后退,可明昭的手掐着他脖子,不仅没有成功,脖子上的手还收紧了。   明昭强迫他和他对视,两双眼睛互相看着对方,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楚望进对方的眼底,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情绪。   “你在怕什么?”   在说话间,唇肉有好几次轻擦祁元的唇瓣而过,若有似无,暧昧横生。   祁元紧抿着唇。   明昭不轻不重捏了两下他脖子:“不说话,我还会亲你。”   “不行。”   祁元另一只毫无动静的手骤然暴起,一拳打在明昭腹部,猛地抽回另一只手,捏住明昭后颈扯过来,灵巧地翻身将明昭压制在地上,长刀乍现抵在明昭颈侧。   他的面容冷淡而严肃:“让你的触手离远点。”   一拥而上准备将他拿下的触手停滞在半空中。   明昭被他按住,却像没感觉到一样,追问他:“什么不行?”   祁元深吸一口气:“你想做的都不行。”   “我想做的是什么?”明昭不依不饶。   祁元沉默一瞬,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两个人像打谜语一样一来一回,如果有外人在听到这些话必定会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只有祁元和明昭两个当事人。   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在谈的是什么事,也许之前还不懂,但在话说出口后,他们心里的想法也逐渐清晰。   他们就着那一条底线,不断地试探。   这个过程中,把温和做假面的明昭展现出极强的进攻性,更易被明昭激怒的祁元却沉默,竖起厚重的城墙。   祁元重复道:“你不能做。”   明昭嗤笑,他放松了身体,背脊舒展,根本不在意自己被祁元压制,触手也随意搁在地上:“我为什么不能做?给我一个理由。”   祁元脑袋都快爆炸了,千面怪降低了他所有欲望,但他现在想打明昭的心达到顶峰。   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因为我不喜欢男人。”   他把刀一插地面,将明昭翻转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他:“你。”又指了指自己,“我。”   “我们两个是死对头,我请问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祁元皮笑肉不笑。   明昭略微诧异:“难道我喜欢男人?”   他歪歪脑袋,没让祁元的拳头落在他脸上:“我当然记得我们两个是死对头,这辈子都不会忘。”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祁元揪住他衣领:“连男人的嘴你都亲得下去,你还说你不喜欢男人?!”   明昭总是有各种办法把他气得头晕脑胀,气血翻涌。   明昭反问他:“你觉得那是喜欢?”   祁元下意识要回答“当然”,话到一半硬生生停下,不对,如果是明昭的话……   如果是明昭,他真的可能喜欢一个人,亲吻他吗?   明昭似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抬头抚上祁元脸颊:“亲吻就是喜欢,祁元,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纯情。”   他的手指轻飘飘地抚下,落到唇角,力道加重,将那片薄唇揉捏的更红。   明昭道:“我对你不是喜欢。”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但他知道自己在渴望祁元。   喜欢太轻了,他们之间,应该是比这更加沉重的,不可分割的欲望。   是好奇,是吸引,是占有,是渴望,是灼热的体温。   他轻声问道:“不是喜欢,能让你放心了吗?” 第57章   静谧的空气中, 似乎连尘土下降的速度都变得缓慢悠扬。祁元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那双盯着他的幽黑双眸,平静海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稍不注意就会卷入其中吞噬得粉身碎骨。   他问不是喜欢,那你放心了吗?   祁元暗想, 怎么可能放心啊,就你这样子,说的话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明昭的眼睛太过专注,祁元后知后觉他们现在的姿势不太妥当, 冷哼一声,放开明昭,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   他整理的态度过于认真, 半侧身背对明昭,眼睛都不带往那边瞟一下,刻意的躲避态度令人心里不耐。   没有威胁后触手又痴痴缠缠地涌上来, 祁元一手拍掉一条, 战地靴踩着一条不知耻缠上他小腿的触手, 毫不客气地碾了碾。   触手任他踩,只是触手尖尖依然紧贴着结实的小腿线条。   明昭手撑在身后, 悠然自得地看着祁元不耐烦又熟练地应付那些触手,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他面对触手已经没有排斥,只有无奈和习惯。   明昭却看得清楚。   祁元一手抓着一条挣扎不停的触手,这两条触手刚刚差点就掀开他衣角溜进去了。两只手都被占满, 空不出来,剩下的触手自是看准机会,一拥而上。   “烦死了!”   祁元黑着脸, 侧头,触手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条长长的带着水光的粘液痕迹。   他冲明昭大喊:“喂,你的东西,你到底管不管!”   明昭欣赏着他陷入触手堆中,怪异荒诞的景色,听到他的话无辜道:“我也控制不住触手。”   “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控制不住!”   祁元已经蠢蠢欲动,想拿刀过来直接斩断这些烦人的触手。   明昭看出他的意图,懒懒道:“劝你不要这么做,触手断了,我需要能量来愈伤。这里没有天灾给我吞噬,那我只能吃了你了。”   明昭的目光若有所指地在他唇上飘过。   “触手它们现在没有想吃了你的意思,只是很喜欢缠着你。”明昭起身来到祁元面前,手指掐着一条触手,朝祁元挥动一下示意。   祁元脑海里似是抓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包括你之前那些行为,”他没有再说亲吻两个字,“都是受触手影响?”   明昭:“不然呢。”   他的脸在祁元面前放大,似笑非笑:“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亲你?”   祁元半信半疑。   一条触手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摸摸地从下面爬上来,滑溜地想顺着祁元唇角钻进湿热的口腔里。   幸好祁元及时反应过来,狠狠咬了它一口。   触手可怜巴巴地缩回去本体身边求安慰。   祁元气笑:“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装可怜?”和它主人一模一样!   他狠狠瞪了明昭一眼:“就因为你这些触手,每晚我都要做噩梦,碰上你们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明昭眼眸微动:“做噩梦?什么噩梦?”   还能是什么噩梦,又是黑暗里,他挣扎不能,一堆触手涌上来将他缠得紧紧的,快要窒息,全身骨头都像被碾碎又重组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些触手还总会执着地往他喉咙里钻。   梦的最后,蒙着水雾的视线里还会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黑色浓雾中,什么也不说,默默地看着他。   没来由的,祁元知道那就是明昭。   然后他就会因那种窒息感,粘滞感惊醒,醒来发现全身湿透,冷汗淋漓。   祁元咬牙切齿,明昭那狗东西,现实里和他作对也就算了,连梦里都不放过他,硬生生要来插一脚。   因为这个,他都不知道有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这也是他离开A市的原因之一。   明昭从他像是吃到什么恶心东西但又不能吐出来的扭曲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你每晚都会梦到我?”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祁元发现不妙,连忙补救:“不是每晚,就几次!而且也不是梦到你,是你那堆触手!靠,别再缠上来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突然兴奋的触手恼羞成怒大喊。   祁元耳朵发烫,刚刚触手不经意碾过胸前某个地方,现在又痛又麻。   又是一阵你进我退,祁元费了浑身解数才把触手都从他身上硬拔下来,抬头才发现明昭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这种感觉,让祁元幻视梦境中的那个明昭。   说不出的奇怪,很想揪着他衣领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可现实里,祁元只是握紧了拳头,侧头避过他的视线。   没一会突然想到什么,又猛地转回来,惊讶道:“等等,我不是被那千面怪影响了吗?”   怎么现在感觉和正常时候一模一样了?   明昭淡定道:“你和我接触的时候,我就已经帮你解决了。”   千面怪把祁元的欲望降到最低,在明昭看来也属于控制情绪的一种,既然如此,用他的能力,把祁元的欲望调回到正常数值即可。   只要是身体接触,明昭都能对祁元发动能力。当然,这个过程祁元并没有感觉。   明昭吸引来他所有怒火,太过熟悉的感觉让祁元忽视了自己的异样,说出的话依然像被千面怪影响那会一样,没经过太多思考,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就是怎么说的。   明昭想听祁元真实的想法,又不想看见祁元没有表情的脸,便只能这样做。   不过这样做也有个隐患。   明昭斜觑祁元的脸色。   祁元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清咳一声道:“谢谢。”   他耳朵有点烫,不习惯向死对头道谢,但这会明昭确实是帮了他。   祁元不会吝啬这么一句感谢。   不过很快他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警惕往后退一步:“以后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你这种能力别随便用在我身上。”   这种无知无觉间操控情绪的能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明昭:“才帮了你就说这种话,祁大少爷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祁元反驳:“这是两回事,我可不想连我自己的情绪都要被别人控制。”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各自寻了地分别坐着,别过头谁也不理谁,好似方才那些暧昧的时刻只是幻觉,回归平静,他们仍是那个死对头,只是碍于困境勉强和平相处。   然而还是有不一样的。   狭窄的空间里,即便两人分开坐,也隔不了多远。天赋者和天灾的听觉灵敏,他们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轻缓悠长,渐渐地呼吸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明昭的呼吸声就像在耳边一样,祁元说不出的不自在,揉揉耳朵,转着脑袋观察现在他们待的这个空间。   他需要找点事情做,才不会让自己太过在意明昭的存在。   祁元站起来敲敲踢踢四周的泥土。   明昭在他身后问道:“你干什么?”   祁元头也不回:“找找怎么出去。”   明昭:“这里埋得很深。”   “那又怎样。”祁元嗤笑道,“光坐在这里等人来救?我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明昭眨眨眼睛,站起来,走到祁元身后,一手撑在他脑侧,高大的身躯以一种半包围的姿态将祁元的身影笼在身下。   他道:“和你在这里等着,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如果饿了,大不了就把你吃掉。”   他的气息一靠近,祁元后背就炸起来,朝后一个肘击,面无表情地远离他:“是只有你在这里等着,我要出去。”   祁元选定了位置,摸摸刀身表达歉意,随后把刀当做挖土的工具插进土里。每一下都狠得不像在挖土,更像在插明昭的头一样。   都怪明昭!   刀身插进土里发出一声嗡鸣。   乱说话,有想法的人又不是他,罪魁祸首悠然自得,偏偏搞得他不自在和尴尬!   明昭那个人存在感本来就很高,现在更是高得没边了。   他刚刚一靠近,祁元就感觉自己全身汗毛敏感地竖起来,毛骨悚然。现在他在这里挖土,身后明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弄得他动作越来越僵硬。   祁元越想越气,恨自己刚刚没给多明昭两拳。   等出去了,他一定要离明昭离得远远的。   祁元不明白明昭现在看着他到底在想什么,总之这个人已经不是和他争锋相对,欠揍那么简单了,他绝对有更大的图谋。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路修远那句“他暗恋你”,祁元身体一僵,咬紧牙关,挖土的速度更快了。   不可能不可能,天塌了明昭都不可能暗恋他!   手上的刀在挖土的过程中不小心挖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动作卡了一下,突然有个东西迅猛地从泥土里冲出来,尖锐的头部一下子洞穿祁元来不及躲闪的左肩。   祁元闷哼一声,很快出手折断它。   明昭眼神一厉,触手迅速追着遁入土里的东西而去,不一会就揪着一条断了的树根回来。   祁元手捂着伤口:“树根?”   一条断了的树根不需要两人注意,真正该警惕的是藏在土里的其它树根。   四面八方都是泥土,大榕树的树根随时都可能从各种角度袭来。   祁元撕下自己衣摆,咬着一端自己替自己包扎,简单处理一下,防止失血过多。   明昭在他面前蹲下,他警惕抬头:“怎么?这种时候你还想吸我的血?”   明昭不应声,从空间里拿出消毒酒精,碘伏,医用棉签,包扎绷带等东西,对着愣神的祁元颔首:“脱吧。”   好像误会他了。   祁元低头,声音有点闷:“不用,留这么点血,死不了人。”   还是别欠明昭太多了,他们继续保持纯粹的死对头关系比较好。欠的愈多,掺杂进其它东西,祁元担心事情会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   明昭也不强求,收起那些东西:“随你。”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元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冷。   明昭没有生气,祁元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   那人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察觉到端倪,绝对会离得远远的。   祁元如今对他很警惕,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加剧他的抗拒。   是时候出去了。   一条触手紧紧卷住祁元的腰,好险没把他的腰勒断:“你干什么?!”   “安分点。”明昭站在树根逃去的方向前,触手齐齐硬化插进土里,搅动松土,向上挖出通道,“现在我们出去。”   这人果然有办法出去,刚刚还在旁边看他挖了半天。   祁元黑脸。   路修远独自一人站在原先祠堂的位置上,不远处是燃烧的火光,大榕树在烈焰里扭曲挣扎,可它抵不过火焰燃烧的速度,很快被吞噬成一片火海。   路修远已经以最快速度呼叫异管局分部的成员过来,也和高副队通了电话,对方表示他那边情况正常,村长一家已经被他打晕绑了起来。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祁元了,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地底突然一阵震动。   路修远目光一肃。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坑坑洼洼不平整的地面,从地底处猛然冲出一条粗壮的触手,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众多触手沾着泥土,浑身染上泥泞的土黄色,硬生生将洞口扩大成足以让两人通过的大小。   祁元先爬了出来,脸上同样沾着泥土,呸呸两声吐出不小心掉进嘴里的沙子。   然后是明昭。   路修远震惊,快速上前两步:“祁元?!”   祁元看见他,挥挥手:“路队长。”   路修远瞥了明昭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出来的?”   祁元摆摆手:“一言难尽,总之就是掉到很深的地方,然后明昭带着我出来了。对了,我们还顺便解决了大榕树剩下那些树根。”   他边说边想往那边走,却被腰上的力道扯回来。低头一看,触手还牢牢缠着他的腰。   祁元回头:“喂,触手可以放下了吧?”   明昭从刚刚开始出来一直没说话,拧着眉,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听到祁元的话,抬眼,镇定道:“恐怕不行。”   祁元也皱眉:“你什么意思?”   明昭不说话,身体里的热浪一阵接一阵上涌。   祁元也感觉到不对劲,腰上的触手怎么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   两人面面相觑,祁元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问道:“你,难道要变异成烤章鱼了?”   明昭:“我刚刚吞噬了一个C级天灾。”   祁元点头:“对,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明昭:“我要进阶了。”   祁元不懂,进阶和触手温度变高有什么关系?   明昭瞥了路修远一眼,直接将祁元拉过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靠!”祁元捂住自己耳朵,连连后退,嘴里大骂,“你有病!”   他气得要爆炸,幸好还记得路修远在旁边,忍着愤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发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负责!”   相比之下,明昭除了因为身体热潮,脸有点泛红外,堪称冷静:“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祁元急声:“不是还有路队长吗!”   不对,不应该这么说,路队长和明昭更加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被明昭绕进去了。   “你赶紧放开我,自己找人去!”祁元使劲扒拉腰上的触手,手掌刚一相触,就被那温度惊到。   明昭这时候也道:“晚了。”   什么晚了?   祁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明昭身后触手不断地涨大,遮天蔽日,带来一种视觉和气势上的震撼。   随后空中出现一个黑点,仅是一瞬间,黑点扩大,如同结界一样展开,将两人笼罩进去,而不相关的人则被弹出来。   路修远眼睁睁看着一个庞大的域出现,然后祁元两人身影消失,震惊道:“祁元!” 第58章   触手有异样这件事明昭是知道的, 它们情绪兴奋了点,但不妨碍日常活动,明昭也就暂时不放在心上。   兴奋的触手在战斗中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明昭更加没有深究的心了。   直到方才钻土出来,正巧撞到其它逃散的大榕树树根, 触手毫不客气吞噬殆尽。能量涌入体内,流过的不再是暖流,而是将血液燃烧的岩浆。   吞噬的能量会经过触手流经四肢百骸,每经过一处, 明昭都能感觉到那部分不容置疑地燃烧起来。   滚烫炙热,喉咙干渴。   不需要思考,明昭脑海中自然地浮现一个词。   发情期。   这就像曾经经历过的事, 一时忘记了,但还埋藏在脑海深处,只要明昭触发了唤醒记忆的那个点, 它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 熟悉无比。   这个词一出现就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身体体温逐渐升高到难以忽视的地步, 急切地需要寻找一个宣泄口来排除这股燥热,同时心底还升起施暴欲和摧毁欲, 暴虐的情绪要将一切通通吞噬殆尽。   沸腾的血液令触手开始焦躁不安,它们对祁元的渴望进一步增强,霸道地缠着祁元,恨不得将他完完全全裹在触手的包围中,哪里也不能去。   触手这么想的, 明昭也就那么做了。   他第一次展开了天灾的域,将世界隔绝开来,只有他和祁元两个人。   领域伴随着升阶而来, 和发情期一样,明昭不需要特意去弄懂,那些知识就自己浮现在脑海中。   以至于虽是第一次开展领域,明昭却熟悉得好似展开了无数次一样淡定,表现得轻而易举。   站在这个极致黑色的空间中,望不见来路和尽头,没有方位,没有时间,仿佛回到天地初开,一片混沌时的景象。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将明昭团团包裹。   这里是明昭的世界,只要他意念一动,便能感知到在这方天地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细微的表情还是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仿佛成了神明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轻抬手指,便能决定蝼蚁的生死。   触手在这里,也得到了无限的增强。   仿若远古外神般怪异可怖的触手扭动着身躯,遮天蔽日,笼罩下深沉的影子,沉重的威势压得人心头窒息,惶恐不敢直视,精神绷到最紧,只需要小小的动静,就会一下子绷断,疯狂大叫。   不过这里只有明昭和祁元两人,明昭不可能受到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影响,祁元也比普通人坚强得多,心志坚定,意志坚韧。   冒然进入一个未知空间,触手如巨蟒一样冰冷缠绕,祁元反而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探查情况。   明昭操控触手,将祁元带到他面前。   看见明昭,祁元的表情微动,一瞬间活了,看得出他在忍耐着不让自己破口大骂,以免惹怒了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明昭。   他的神色憋屈,明昭手指点在他眉心:“你想问什么?”   祁元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怎么回事?”   明昭:“不是说了吗,发情期。”   触手黏黏糊糊涌动,争先恐后占据祁元的每一寸皮肤。它们太过粗壮,又太多,每一条触手能占据的皮肤有限,因此暗戳戳地撞开其它触手,霸道地占据更多位置。   触手身上分泌着一层粘液,在动作间不经意地就蹭到祁元身上,冰凉黏湿的触感透过布料传给祁元,全身鸡皮疙瘩立起。   祁元:“你发情期不能自己解决?!非得拉上我!”   明昭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回答他:“我的发情期有半个月,光靠我自己一个人不可能熬过去。”   “而且,”他歪歪脑袋,“你见过谁发情期是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祁元气笑:“所以你就把我抓进来了?”   他运转体内的能量,全身笼上一层薄薄的金光。触手因为这层金光,稍微松动了点,却还是环着祁元不放,虎视眈眈。   祁元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办法帮你度过发情期,你先放开我,我们出去找异管局的人一起想想办法。”   明昭一动不动:“忍不了。”   “这次发情期要是没能度过,我的进阶也会失败。”   祁元第一个念头是,还有这种好事?   只要明昭度不过发情期,那就不可能进阶,对异管局而言威胁力又会下降。   不过前提是度不过发情期。   祁元发现明昭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烧红了,一双眼睛黑的深沉,照不进一丝光亮,脖颈处青色的筋脉蜿蜒,泄露他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沉静。   鬼使神差地,祁元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秒视线就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来,内心满是震撼。   他知道明昭长得好,可这是不是长得太好了?身高比他高也就算了,连那个地方看着都比他大,难不成明家的基因真的比他们祁家要好?   作为一个男人,祁元陷入深深的疑惑和嫉妒中。   那边明昭皱了下眉,难耐地轻喘了一下,将祁元唤回神来。   祁元这时候突然发现,干!明昭就是要他应付他这根东西?!   他颈侧线条绷紧,不死心地试探:“你应该知道两个男人是不可能做那种事的吧?”   明昭斜斜觑了他一眼,没说话,触手却悄然来到祁元后面。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祁元大脑,他下意识地取出大刀,手腕用力上抬,锐利的刀锋由下至上坚定地斩断缠着祁元的触手。   束缚松开后,祁元一刻未停冲向明昭。   大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半圆弧,随着祁元的推进不断放大,斩向明昭。   刀光带着摄人的冷意,就如祁元此时的神情一样,来势汹汹,锁定了明昭所有躲避的路线,只能站在原地迎接这一击。   砰!   相当于祁元全力一击的刀光和明昭相撞,巨大的冲击波在黑色空间内震荡开,激得祁元倒退两步。   他捂着胸口,紧张地看着迷雾里头,希望迷雾散去后看见的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天灾的领域一旦展开,除了击败天灾没有其它办法能破除领域出去。   他握紧了刀,决定要是一击不成,待会再来个百八十击,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屁股。   明昭简直失心疯了,死对头都能下嘴,明明一个月前两人都还在争锋相对下死手。   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元大为不解。   迷雾散去,原地不见了明昭的踪影。   祁元大惊,迅速转身,大刀横劈过去。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明昭打掉了他手上的刀,单臂搂住他的腰,手指掐住他下巴抬高,垂眸低头吻了过去。   这是他们之间第三个吻。   不同于前两个,这次明昭更加确定,完全占据主动权,面上还是如高山冰雪一样冷静,吻却是狂热的,强势无比。   他愈吻愈深,祁元恍惚觉得伸进他嘴里的是触手,贪婪急躁,一个劲地想进入到更深处。   梦境中那种窒息感和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来,祁元浑身一震,猛地咬舌。   明昭闷哼一声,唇舌依旧勾着祁元的舌交缠一番,才退出来,拉出一条长长的银丝,暧昧无比。   明昭伸出舌头,上面是祁元咬伤的痕迹,红色的血液渗出。   他收回去,手指抚着唇:“你咬到我了。”   眼睛瞥到祁元唇角还有些许暧昧的水迹,明昭伸手想要替他抹去,却被重重拍开。   明昭一顿,看向祁元,祁元面色冷凝:“放我出去。”   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明昭同样回答他:“不可能。”   祁元转身:“那你就自己解决,别来招我。”   他寻了个地方,自顾自盘膝坐下,闭眼,不再搭理明昭。   视觉关闭了,听觉补偿性地变得灵敏起来。   后面的人安静了好一会,然后祁元就听见了皮带解开的声音,皮带卡扣轻响,明昭随手把它丢在地上。   清晰的拉链拉开的声音,在这个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放大。   祁元闭着眼,手心不知不觉泌出了汗。他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在明昭扑过来时反击他。   但明昭没有过来。   身后的视线灼热得可怕,始终黏在他后背上,让祁元的心脏跟着紧张地跳动。   明昭有了动静。   祁元背对着他,心脏越跳越快,如擂鼓般,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太过嘈杂。   祁元不确定明昭能不能听得见,他抿紧唇,尽量让自己忽视那动静,却没发现自己耳朵烫得通红,连带着明昭能看见的脖颈处,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就像情动时,祁元身上应该出现的颜色。   明昭很少会做这种事,更别提是对着死对头做。初时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不过很快就渐入佳境。   然而汹涌的火在他体内肆意燃烧,完全没有熄灭的征兆。   明昭盯着祁元的背影,目光一闪。   祁元正在内心数数,看明昭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完。每念一个数字,他都要骂明昭一句,才觉得心里舒服点。   等他念到521时,身体骤然腾空,翻转,被触手抓着坐在明昭大腿上,炙热的温度透过布料烫得祁元哆嗦一下。   “明昭!”   明昭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那处,言简意赅:“出不来,帮帮我。”   祁元咬牙想缩回手:“你变态!”   明昭牢牢按着他的手,不放开,身体前倾,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帮帮我,嗯?”   祁元身体往后退,可后面还有触手抵着不让他退缩。   手底下的东西传来惊人的温度,祁元感觉手心都要被烫穿了,那东西还一跳一跳的。   明昭第三次道:“帮帮我,解决掉我就放你离开。”   祁元精神一振,僵在那里。   明昭这下也不催促他,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即将捕获猎物的猎人,总是更能沉得住气。   不知过了多久,祁元暗骂一声,随后双手放弃了抵抗,别过头僵硬道:“就这一次。”   明昭挑眉:“当然。”   他的大手覆着祁元的手,双手交缠,松弛有度。祁元从小练武,手上少不了茧子,粗糙的指腹能给明昭带来更多的不一样的感觉。   明昭眉心舒展开,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高挺的眉骨滑入他眼睛,带来刺痛。   可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这种时候,依然抬头去看祁元。   祁元侧着的脸完全红透了,鬓角也泌出细密的汗珠。   明昭从未见过祁元这样的表情,他见到的最多是怒火和嘲讽。红透的侧脸,通红的耳根,这些都是他之前不能见到的,祁元没有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过的。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收紧了祁元的手,把下巴搭到祁元肩膀上,故意在他耳边轻喘,看着祁元几乎是一激灵地弹跳起来,又被他按压下去。   “别动。”明昭轻易地瓦解了他的攻击,并且试图让祁元自己来。   祁元猛回头:“你别得寸进尺!”   明昭已经放开了手,抱紧他,胸膛贴着胸膛,能最大限度地感知到对方的心跳,汗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大声。   明昭:“你来快一点。”   祁元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建设,才开始机械地动。   耳边明昭随着他的动作一声接一声地轻喘闷哼,湿热的气流打在祁元耳朵上。   祁元觉得自己很热,像待在蒸拿房里蒸了五六个小时一样,大汗淋漓,精神恍惚,手心紧张出了汗,滑溜溜的。   他最开始是排斥抵触的,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逐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只有手底下的温度存在感高得惊人,提醒他现在他到底在做什么。   到最后,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掌握了明昭的要害,生死由他。   这种微妙的掌控感从心头升起,让祁元忍不住收紧了掌心。   明昭重重喘了一下,背脊绷紧。   祁元僵住,不可置信。   明昭仍在平息着呼吸,祁元闭眼,无意识呢喃:“完蛋了……” 第59章   还停留在余韵中, 明昭依旧清晰捕捉到祁元的呢喃,敏锐问道:“什么完蛋了?”   心跳还未平息,震惊, 不敢置信,恍惚, 怀疑等种种情绪在脑海中来回。祁元心情复杂无比,听到明昭的话下意识收敛起任何可能泄露他想法的情绪,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   他闭口不谈刚刚的事,一巴掌拍明昭身上, 擦掉那些黏腻的东西,迅速起来转身:“赶紧放我出去。”   再迟一秒,他就要被明昭发现异样了。   明昭深深望着他的背影, 这次没有再纠缠。   路修远在领域外焦急等待,异管局分部的人赶到了,两方人马汇集。   “这位就是路队长吧。”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道士笑容可掬, 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小狐狸一样滴溜溜转的眼睛, 殷勤地上前和路修远握手, “你好你好,我叫阮金赋, 是一名天师,应异管局Y市分部的邀请特地来帮忙的。”   他探头探脑往路修远背后瞧:“哎呀,这个就是天灾的领域啊,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没有得到回应,阮金赋疑惑地看向路修远:“路队长?”   路修远望着眼前熟悉又稚嫩的脸, 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次来的竟然是阮金赋,未来凭借道家传承混得风生水起的S级天赋者,应国家征召和他一起进入混沌领域的队友, 也是除了他之外,最后一个死的人。   前世路修远和阮金赋的接触不多。一个是国家公职人员,专门为国家办事,一个只是国家编外人员,自由散漫,偶尔会接下国家的任务。   但这不妨碍路修远听说过他的名声,就算后来没有出现天灾一事,阮金赋也会是年轻一代最强的天师,潜力无限。   路修远重生回来有去寻找过前世的队友,阮金赋也在他的寻找计划中,但没想到他还没去找,阮金赋自己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面对这个临死前边吐血边笑着安慰他生死有常,大不了来世再相遇的人,路修远绷紧的脸色缓和下来:“好久不见。”   阮金赋惊讶:“好久不见?路队长我们以前难道见过吗?”   他嘀咕着“不应该啊,要是见过我肯定记得你这张脸”,然后快速掐指捏算着什么。   路修远一笑,刚要解释,身后混沌的领域突然从顶部开始消解了。于是他也顾不得再和阮金赋叙旧,匆匆说了两句后就赶紧去找祁元。   他走后,阮金赋捏算的速度越来越慢,神情也越来越犹疑,额角逐渐泌出汗珠,脸色变得苍白,最后喉咙哽了一下,勉强将腥血吞回去。   他停止捏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自言自语:“不可能,肯定是算错了,等回去我要找师父问问。”   路修远快步来到领域面前,等领域完全消解后,祁元完好无损出现在他面前,和明昭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之间气氛有点怪异。   祁元沉着脸,不等路修远问话,快速道:“路队长,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好。”   祁元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他一样快速离开,经过路修远身边时,路修远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很浓厚,裹满了祁元全身,味道钻进路修远鼻腔那瞬间,他就皱着眉屏住呼吸。   路修远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祁元,你身上的味道……”是在什么东西里面打滚才沾上的吗?   “我身上有味道?”祁元掀起衣领嗅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脸更黑了,勉强维持住怒气不在路修远面前发泄出来,“我回去就洗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修远总觉得祁元的话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祁元煞气腾腾地经过,阮金赋恰巧抬头看了他一眼。   哇,好奇怪的面相。   不确定,再看一眼。   阮金赋好奇地盯着祁元,祁元自然有所察觉,目光移过去,发现是一个陌生面孔,虽然是打量但没有恶意,于是缓和面色,礼貌朝他点点头,才离开。   阮金赋看着他的背影嘀咕:“感觉会是个性格很好的伙伴呢。”   再转身,有人和他擦肩而过。   阮金赋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和刚刚那位不知名的好好先生长得一样好看。流畅的下颚线,深邃的轮廓,眼波清凌,目视前方,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阮金赋身高178,这人至少比他高了十多厘米,以至于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从那人身高投下的阴影中逃离出来。   这么一动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居高临下,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随后淡淡的收回来,脚步未曾停留过一瞬。   那人都走出好远了,阮金赋才回过神来,咋舌:“好凶的人。”   刚刚那位好好先生个子也高,却不会给人这么强的压迫感,周身的气质是平和沉静的,这个人则恰好和他相反。   “是我不擅长应付的人。”阮金赋当即判断以后得离这个人远点。   他摸着下巴:“不过这人的面相,好像也有点奇怪。”   说起来也稀奇,天底下面相怪异的人甚少,他这次下山,一连撞见了两个。   什么时候面相怪异的人像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了?而且还是他看不准的面相。   阮金赋自诩尽得师门真传,在同辈之间,不说第一,至少也是数一数二的出色。   这种拿不准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思来想去,阮金赋潇洒道:“算了,这种事等回去再告诉师父吧。”   解决不了的事,就得丢给别人解决。   他悠悠哉哉地溜达过去路修远身边,凑头:“路队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阮金赋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其实这次根本没想着下山,还是师父看不下去,一脚将这个懒到没边的弟子踹下山。   人都已经下来了,看着别人忙活自己悠闲躺着,总有种说不过去的负罪感,还能怎么办,只能也找点事情做做。   路修远看见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颔首:“你来得正好,请你帮我看看这块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他让出了位置,阮金赋走进一看。   凹陷不平的地面上,因大榕树树根翻身而倒塌下去的祠堂散得七零八落,仅有几根柱子顽强地挺立在那里。   朱红色的柱子上,隐约浮现出一些符文的痕迹。   而这些是路修远和祁元探查时并没有发现的,在祠堂倒塌之后,才显现出来。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阮金赋绕着那几根柱子转了一圈,对路修远道:“这上面刻的是拘魂阵。”   “拘魂阵?”   阮金赋点点头,眉眼有几丝厌恶:“没错,这个阵法顾名思义,是将冤死的魂魄拘在此地,令其不得往生,永世不得超脱。被拘住的魂魄初时浑浑噩噩,可是时间久了,怨气就会积攒起来,就算是普通正常的魂魄也会转变成怨气深重的厉鬼。”   “一般正派的天师都不会去布这种恶毒的阵法,天师如果做了这种事,被发现了绝对会被逐出师门,被界内不耻。”   死去的人,魂魄归于黄泉,走向宁静,这是天道正常的规律。违背天道,忤逆人常的人,注定会受到反噬。   阮金赋道:“布下这道阵法的天师,绝对已经受到了惩罚,轻则修为全失,经脉全断,成为一个废人,重则当场死亡。”   路修远望着祠堂残骸沉思。   听阮金赋这么一说,这里出现天灾似乎不是巧合,更像是人为。   路修远隐隐觉得这一世似乎有什么东西和前世发生了偏离。   没有听说过的天灾,被人刻意布下的阵法,从祠堂建立开始酝酿的阴谋,一排排的血色灵牌,号称是逃走的女人。   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令人心悸的是,这一切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潜伏得很深,直到现在才被他们发现。   路修远无从得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背后的人还做了些什么。   他深深叹口气,站起来,眉目间恢复了从前的坚毅和冷静,对异管局分部的成员道:“吩咐下去,对这片地方进行清理,检查附近还有没有污染残留。”   这里发生的事,要尽快和上层汇报。   祁元冲回村长家里时,高副队还在审讯被绑起来,面色惊惧的村长家四人。   见到祁元,他站起来,刚要询问,可见祁元灰尘仆仆,脸色不好看,他把话咽了下去,顺便踢了一脚看见祁元回来以为有救,激动起来的村长家四人:“老实点。”   刚踢完,门口又出现了一人。   高副队以为是路修远,看了眼:“队长……是你!”   他身形瞬间紧绷,抽出异管局里配备的武器,对准明昭,警惕地面对他:“站住!”   言灵的能力发动,语言转化为规则定住了明昭。   抬起的脚定在半空,可只是一瞬,又如常地放下。   明昭对着紧张的高副队,扬起微笑:“高副队,好久不见。”   视线在高副队手中的枪上轻飘飘略过,明昭意有所指:“高副队,我怎么觉得,你的能力似乎比上次弱了不少?”   上一次见面,高副队的能力能定住他至少五分钟,就算明昭一路过来吞噬天灾能力增强,也不至于弱到只能定住一秒。   明昭的脑子只是略微一转,便知道上次高副队是借助了什么东西,才让能力效果增强。   面对气息比上次还要深沉的明昭,高副队止不住地紧绷。他曾败在明昭手下,知道他的可怕,可是再次面对明昭,他还是坚持着不后退一步。   祁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拍了拍他肩膀:“高副队,不用太紧张。”   他目光越过高副队肩膀看着明昭:“我们和他之间有合作,他不会随便杀掉我们的。”   明昭回望他:“当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祁元握拳,懒得再看他一眼,上楼去洗掉他身上那些黏液。   而明昭一直望着他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还笑着询问高副队:“高副队,不坐下来吗?”   高副队默不作声,选择离他远点,又能看着村长四人的位置坐下。   村长四人刚刚被高副队踢了一脚,安分了点,可后面发现他和明昭之间气氛紧张,心思又活络起来,试图向明昭求救。   他们这一动,明昭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他们身上:“这些人和天灾有关系?”   高副队闷不做声。   明昭摘掉村长嘴里的抹布,村长的嘴获得自由,立马急切道:“我们都是好人,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就被他绑起来了,他住的地方还是我们家呢,就这么恩将仇报!”   村长表情扭曲,略显苦相的脸此刻流露出几分怨毒:“年轻人,你是不是和他有仇?你把我们放开,我们会帮你的,我们才应该是一伙的。”   他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道:“还有,还有楼上那个,我们也得解决了。”   明昭一直微笑着听他挑拨自己,等听到他说要解决祁元时,才微挑眉,手抓着他的脑袋狠狠往地上一撞,微笑不变:“谁说我要和你合作?”   这一下就把村长撞得头晕目眩,额头出血。   他惊恐地看着明昭,忍不住往后退。   明昭抬手,似乎轻巧地拂去他肩上的灰尘,微笑:“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首先就是村外那个祠庙,你知道多少呢?”   高副队这时倾身向前,显然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对上明昭的眼睛,村长如同被摄魂一样,把所有他知道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村外那个祠堂是有人告诉我们,让我们修建的,当初还给了我们十万块,我们把这笔钱拿来盖房子了。”   “什么人?”   村长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就是突然有一天找上门来,选了个位置,说要帮我们建祠堂。”   “祠堂里面那些牌位是怎么回事?”祁元擦着仍滴着水的头发,从楼梯上走下来。   明昭目光移向他,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捋,露出完整清晰的眉眼,英气逼人。   一滴水顺着后颈滑入衣服深处,明昭想到了什么,体内努力压抑的火焰又不安分地跳动一下。   他的发情期有半个月,可祁元只是帮了他一次,现在明昭浑身还在发烫,体温比平常还要高很多,只是因为发泄过一次,能够勉强忍受。   明昭盯着祁元后颈,忽然感觉被人瞪了一下,抬头,果然是祁元。   明昭冲他微笑。   祁元:……   总感觉这人脸皮更厚了。   被明昭视线骚扰过的地方也在发烫,祁元捏紧了手中的毛巾,决定接下来无视他,只看着村长询问。   问到牌位,村长的话卡壳了一下。他不想说出来,可嘴巴不受他控制地开合:“祠堂建了也建了,我看它空着,那人也没说拿来有什么用,就自作主张把村里死掉的女人供奉上去。”   “她们怎么死的?”   “想逃跑被打死的,或者自尽的,堕胎没撑过去死的,被折磨死的。”   祁元眉目沉敛,听见这些话,似是没有触动一样,继续问道:“为什么供奉?”   “怕,怕她们死不安生,回来缠着我们。”   “她们从哪来的?”   “拐来的,或者骗来的。”   一问一答,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   祁元猛然一拳揍向村长,村长倒地,剧烈咳嗽着,目光惊恐看着他。   祁元面无表情道:“畜生。”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明昭却看出他已经在怒极的边缘,在忍耐着不让自己直接解决村长。   明昭淡淡的目光移向惊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村长,薄唇微动。   祁元不能做的事,他能做。 第60章   村长家四人被押走的时候面如死灰, 气氛低迷。   跟着被带走的是村子里其他人,他们初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警察无缘无故闯进来抓他们, 要带走他们的老婆非常生气。   有些暴躁点的更是拿起扁担,呼唤同伴要把警察们打出去。   他们对外向来团结, 因为位置偏僻,又少有警察到他们这里来普法,养成了面对警察也不讲理的性子,脑海里并没有几分对警察的敬畏。   警察来抓人, 他们就敢拦人。   有位跟着出警的年轻小同志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涨红着脸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村民把扁担往地上一撞,声音比他还大:“什么犯法, 我们犯什么法了?!那就是我老婆,你们警察不做些正事,跑我们村里把我们夫妻俩拆散, 你们反倒还有理了?!信不信我们去告你们!”   “对, 告他们!”   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颤颤巍巍扶着拐杖出来,直接一把坐地上, 拍着大腿哭嚎:“有没有人来管管了,我儿子四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媳妇,你们把人带走了,谁赔我儿子老婆!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老刘家赶尽杀绝啊!”   场面一片混乱,把警察们吵得头都大了。   为首的警察额角青筋跳动, 终于朝天大喊一声:“安静!”   他声若洪钟,气质刚正,沉着脸时威严不屈, 村民们对上他不自觉地就气弱几分,这一下子更是当场把他们震住。   警察视线严肃地在闹事的村民上扫过,他们心虚地低下头,但还是有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强撑着昂高头,在人群中一下子变得醒目。   警察暗自把那几张脸记下,才怒喝道:“什么犯法,妨碍警察执行公务的你们才叫犯法!特别是那几个拿扁担攻击我们警察的,你们犯了妨害公务罪,后面通通都要抓去坐牢!”   他把几个顽固分子点出来,一句坐牢就让他们昂高的头低下,心虚不安道:“我、我们没想袭警,我们就是想把我们的老婆要回来。”   警察皱着眉,黑着脸,看上去更像过年门上贴着用来驱邪避鬼,嫉恶如仇的门神:“什么叫把老婆要回来?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是你们说要就要的吗?”   “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做调查,如果你们没有罪,我们自然就会放你回来。”   人群中骚动了一会,然后有人藏在人群里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如果我们有罪呢?”   警察大手一挥:“那就送去坐牢!严重的就枪毙他!”   要坐牢,还要枪毙?!   众人一下子慌了,纷纷哭天喊地,哭诉自己无辜。   人群里已经有人目露凶光,不动声色地和同伴对个眼色,不着痕迹地靠近包围警察。   警察还在说着话,突然一阵喧闹,几个警察合力将要闹事的人齐齐按倒在地,其他人赶紧散开,生怕牵连了他们。   警察冷笑一声:“知道犯法还来袭警,看来你们是心里有鬼。”   他吩咐警察们:“将他们全部带走。”   为了让这群人安分点,他还道:“待会审问时,先坦白的或者先提供线索的,我们酌情处理。”   这个村子不大,但也有几十个人,一个接一个垂头丧气地被带走。   而那些麻木的女人们,看着村民们被带走,失神的眼眸逐渐焕发了光彩,僵硬地扯扯嘴角,像是想笑,可是眼泪先一步流出来,她们捂着脸嚎啕大哭,要把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宣泄出来。   祁元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心情沉重。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很难不心生恻隐。祁元共情能力强,内心更是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抿紧薄唇,定定看着下面。   明昭一直知道祁元对弱小存在会更加怜悯关注,如果说人类的灵魂有底色,祁元的底色就是纯白的,坚守正义的阵营。   而明昭自己,或许是深灰色的。比灰色更深一点,又比黑色更浅一点。不是绝对的守序善良,也不是绝对的混乱邪恶。   明昭很多时候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行事,却也有必须坚持的底线。   那是明老爷子多年来的言传身教给明昭树立的规范,让他在这种时候不会站在云端之上,冷漠忽视掉地面的痛苦,而是能把目光一起投向下面。   怜悯归怜悯,明昭没有将这个揽为自己的责任,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些可怜女人的救世主。   微弱的怜悯之后,他更多地还是关注祁元本身。   祁元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这群人难过,从明昭的角度望过去,祁元的侧脸像笼罩了一层阴云,眉眼下压,显得轮廓更加锋利,周身气氛也沉下来,弥散着挥之不去的灰色。   明昭看着看着,突然问道:“你对陌生人都能怜悯,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严苛?”   “你在说什么屁话?”祁元掀起眼皮,不耐烦道。   他原本还在不好的情绪中,明昭这么一句话倒是把他拉了出来。   “你难道像她们那样被拐来骗来,折磨得生不如死?还是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同情的地方?”   因为心情低沉,祁元没有心思和明昭呛声,语气依然不太好,相比从前却平和很多。   太阳跃动在地平线上,暖融融的橘红色向大地铺洒开辉光,唤醒白天。   清晨的阳光并不猛烈,在山里伴随着清爽的凉风,更是让祁元眯了眯眼,糟糕的情绪挥散掉一些,心神开阔。   他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余光注意明昭,心里哼了一声。   混蛋明昭,自己做了什么垃圾事还好意思来问他为什么对他那么严苛。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即便将自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洗了一遍,祁元还是觉得身上有种黏腻感。明昭那些触手,长得丑也就算了,还会分泌奇奇怪怪的液体。   触手:……   触手如果能说话,一定会大喊补药哇。   它们长出来就是这个模样,能怎么办,况且为了不把祁元吓到,它们已经努力缩小了。   明昭不知道祁元在心底狠狠嫌弃了触手一番,他略微沉思后道:“那你照顾你那两个小跟班,是因为他们傻?”   如果是因为那俩人傻傻的,祁元才忍不住同情他们,和他们交朋友。那明昭确实做不来,因为他不傻。   祁元无语:“不会说话你可以别说,我和他们做朋友,是因为我想和他们做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值得我去深交。”   明昭:“我不是好人?”   祁元冷笑:“你觉得你是吗?”   明昭坦然自矜道:“我当然是。”   他反问祁元:“我是做了什么事才让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那可多了去了,从小时候就撒谎骗他说有糖吃,结果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到几个小时之前做的那种羞耻可恶的事情,祁元细数下来,觉得明昭简直是劣迹斑斑,不能相信。   这么一个喜欢撒谎,不说真话,虚伪的人,说不喜欢他……   祁元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明昭说的话。   明昭说不喜欢他,但又拉着他做那种事情,祁元的手心现在都还觉得灼热,那根东西的形状尺寸似乎烙印在他手上一样,令人羞耻恼怒,心烦意乱。   祁元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答应明昭的要求。   就应该和明昭死磕到底,打输后被吃了都好过干这种事。   明昭知道自己前后言行和动作这么不一致吗?   祁元很想质问出来,可看着明昭深邃的眼睛,他又艰难把话吞了回去。   不能说。   看样子明昭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他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假设明昭说的都是触手的锅是真的,那么他做的一切也能理解了。就是触手影响的他,不是喜欢,单纯就是想把猎物划拉到碗里去的占有欲。   老实说,得出这么个结论祁元真的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这种有目的的关系更适合他和明昭。   多年的死对头乍然要变成追求关系,祁元才会真的想呕死。   所以不能说,就这样子,小心翼翼维持这种现状就好。   不能说。   不能说。   一种植物,明昭这狗东西得寸进尺!   被堵在房间里,粗壮黏湿的触手捂住嘴,防止他泄出声音吵醒隔壁的人。双手被强硬带到下面,摩擦生热。   急促的呼吸交缠,湿热的掌心,分不清是谁与谁的汗水滴到了锁骨处,冰凉一瞬,引起祁元全身一激灵。   他双目怒视着明昭,明昭理所当然道:“我的发情期还没结束,麻烦你了。”   他还好心地凑到他耳边:“小声点,这家旅馆的隔音不是很好,小心隔壁路队长和高副队他们听到了。”   声音里带着笑意。   祁元眼睛都要瞪红了。   村子里的事情处理完后,路修远和高副队预计返程回异管局,向上层报告这次的事。   祁元则还想再走走,提升一下实力,以免打不过明昭。   他们在小县城里一家旅馆落脚,准备第二天就分别。   明昭也跟着他们,那天他的问题祁元还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是恼怒又是庆幸,表情十分生动鲜活。   明昭看得津津有味,就算祁元当时直接走掉,也没有生气。   除此之外,他的发情期还没有过,这半个月必须跟着祁元。   于是他十分自然地加入了祁元三人的行程,祁元住在哪里,他便让前台给了他一张祁元隔壁的房卡。   到了晚上,察觉到情热压不住了,明昭就顶着身后十几条触手,敲响祁元的房门。   门刚打开,明昭还在想着如何强闯进去,祁元看见他身后的触手,已经反射性地一把将他拉进来,又惊又怒:“你疯了,走廊还有监控!”   明昭:“我看过了,监控是坏的。”   祁元的手还拉着他的手臂,仅这么一小块地方肌肤相触,明昭体内的火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更加剧烈地燃烧。   触手原是冰凉的,可在高温下连黏液也一点点被烘干蒸发。   明昭:“麻烦你了。”   他很有礼貌地提前告知祁元一声,尽管这声告知并没有让当事人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还犹疑地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然后就是前面发生的那一幕。   现在两人的姿势是明昭将祁元抵在墙上,祁元被迫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祁元嘴和手都被钳制住,可他还有腿,屈膝毫不留情地对着明昭两腿之间撞去。   他今天就要废了明昭那根狗东西。   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防备心总会弱许多,明昭也不例外,差点就让祁元真的攻击成功。   他险险掐住祁元膝盖,阻止他再往前进一步,触手绕到膝窝处,将祁元的一条腿勾起来,变成只能单脚站立的姿势。   祁元差点没站稳。   明昭拍拍祁元结实绷紧的大腿肌肉:“不要做无用的事。”   他的右腿向前一步,这个过程免不了触碰到一些地方。   明昭的动作一顿,有一瞬间静止,掀起眼皮去看祁元,眼神晦涩不明:“为什么?”   很难说他的眼睛里盛着什么,里面太过复杂,祁元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   他闭眼侧头,内心恼怒,因为自己起的微弱反应,第一次在明昭面前那么狼狈心虚。   偏偏明昭还追问:“为什么会有反应?我是受发情期影响,你是因为什么?”   祁元受不了他的追问,猛然睁眼,头狠狠撞过去。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   祁元深谙这个道理,因此这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过近的距离让明昭毫无防备,坚硬的头骨相撞,两人都感觉脑袋一阵嗡鸣,头骨像是在震动一样发麻。   呵,两败俱伤。   祁元趁着明昭没反应过来,快速抽回手,手上凝聚大刀,斩断束缚他的触手,打开房门一脚将明昭踢出去。   “滚!”   行云流水的动作,房门在明昭面前暴躁地关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房门旁边墙壁上的花盆弹跳一下,以决绝的态度摔在地上,碎了。   明昭下面凉飕飕的,把裤子穿好,对着祁元的房门凝思。   祁元的左边是他的房间,右边却是高副队的房间。   听到声音的他警惕起身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门一打开,看见的就是触手耷拉在身后,对门沉思的明昭。   明昭听见开门的动静,也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高副队眼疾手快地就要关门,结果被触手更快一步地拦住他。   明昭走过来,十分诚恳道:“我有事情想咨询一下。”   “我发情期找祁元解决,可是祁元也硬了,这正常吗?”   高副队:……   高副队:瞳孔地震!   明昭知道祁元讨厌他,做那事的时候也是不情愿的,所以他以为祁元不会像他那样有感觉。   无意中发现祁元硬了,比起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昭更关注祁元是怎么想的。   死对头之间,会对着对方硬吗?   他询问高副队,可高副队的脸上变化得十分精彩,一脸惊恐,像是撞破了什么大秘密,结结巴巴道:“应……应该不正常吧。”   明昭放开他,欣然道:“对吧,我也觉得不正常。”   “祁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似是在自言自语,“难道他喜欢我?”   听到他自言自语的高副队没忍住道:“难道不是你喜欢他吗?”   明昭的声音一顿,静静望过来。   高副队又被那种巨型猛兽盯上的残忍感和威胁感笼罩,全身紧绷起来,收起所有情绪,警惕地往后退一步。   明昭:“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淡,高副队听不出喜怒,因此只是谨慎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   明昭直直望着他,不说话。   高副队和他僵持着,手脚逐渐变得冰凉,手心出汗。他不敢动,担心只要他动了,明昭身后的那些触手就会在顷刻间贯穿他的身体。   虽然他有言灵,然而言灵并不能牵制明昭太久。   自己的战斗力和混沌相比,根本不能一看。   直到高副队感觉自己手脚都僵硬了,明昭才收回视线:“下次不要乱说话了。”   他走回自己房间,房门关上。   咔哒的轻响。   空气中停滞的空气像是骤然流通一样,高副队猛然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呛住,扶着墙壁不停地剧烈咳嗽。   他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身体像是经过剧烈运动一样,手脚发软。   高副队想起了最初的救世计划,路修远曾经认真地道:“混沌暗恋祁元。”,不过那时他抱有怀疑,天灾真的可能爱上人类吗?一个人类能左右未来最恐怖的SSS级天灾?   这个怀疑藏在心底,今天又被翻了出来。   混沌真的会爱上祁元吗?祁元真的能凭感情牵制住混沌吗?   高副队背后衣服被冷汗浸湿,他呆在原地许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队长和祁元没有出来看一眼?   祁元将明昭赶出去后,心脏像有人拿小锤一直敲个不停。   他快速进入洗浴间开水洗掉手上的黏腻,连洗了三遍,才让心脏稳定下来。   手撑着洗浴台,祁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英气的脸,轮廓深邃锋利,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高大的身材,宽肩窄腰。   因为撑着的动作,手臂肌肉隆起,呈现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具和明昭一样硬邦邦的男人的身体。   唯一不同的是,耳根还是淡淡的红色,怎么消也消不下去。   祁元捧了一泼凉水泼自己脸上,让冰凉的温度带走脸上的热度。   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不是因为明昭。   默念七八遍后,祁元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第二天,躺床上睁眼到天亮的祁元眼下乌青地走出房间,恰好撞上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高副队。   高副队一脸复杂,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说一句:“你以后,注意点吧。”   什么意思?   祁元摸不着头脑,但一想昨天的事,他神经绷紧。   难道高副队听到动静了?   祁元谨慎试探:“昨晚……”   高副队下意识道:“昨晚我什么也没听见!”   声音落下,双方都沉默了。   高副队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憋了许久,在祁元的注视下,硬是憋不出一个字。   “总之,你要小心点混沌。”   祁元面无表情:“高副队,我知道了。”   他利落转头,敲响明昭的房门。   高副队伸手:“诶,你怎么……”   明昭的房门打开,他赤着上半身,手臂撑着门框,肌肉随着他这个动作收缩舒展,歪头望着祁元,笑道:“怎么了?”   祁元一拳揍他腹部,狰狞地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你昨晚是不是又乱说了什么?”   天杀的,还是今天就把明昭解决了吧。 第61章   明昭握住他的拳头:“我没有乱说什么。”   他只是如实说了而已。   祁元一点都不相信他, 另一个拳头揍上来。   明昭放出触手把他卷进去,祁元挣扎:“明昭,放开!”   高副队大惊, 想着上去帮忙,被明昭一个眼神定在原地。门关上的最后一刻, 透过门缝,高副队看见被触手簇拥着围在中间挣扎的祁元,以及从始至终看不见杀意,专注望着祁元, 目光深深的明昭。   这家宾馆的隔音委实不好,门关上后高副队听到里面传来乒里乓啷的打斗声,异常激烈, 还有祁元骂骂咧咧的声音。   应该不会有事吧。   门的后面,明昭单手钳制住祁元后颈,将他压在床上, 自己分开双腿跪在两侧。   侧脸陷入柔软的被子中, 祁元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只有愤怒:“有本事把我放开,我今天非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好啊。”明昭欣然把他放开。   单论体术, 明昭没有祁元强,但他有触手作弊,没一会又将祁元压制住。   明昭抓住祁元的手,将大刀打落。   祁元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盖圆润,修剪得干净。明昭将他的手翻看了一会,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问道:“我之前在你手上咬的印呢?”   祁元掰着明昭的手,没有犹豫地回答:“什么印?我不记得了。”   明昭小时候打不过他那会,挣扎反抗用嘴咬他的次数最多。包括不限于手,胳膊,脸,脖子,只要是能赢,他都会咬上来,透着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劲,咬住就不放开。   不然祁元不爽的时候怎么会叫明昭狗东西,因为明昭这种乱咬人的习惯和疯狗没什么两样。   常常把祁元咬出火来,明昭咬得狠,他就下手更狠,两个人打在一起,打得鼻青脸肿的,最后还得老师急匆匆赶来把他们分开,分别叫家长过来谈话。   那也是他们关系变恶劣最迅速的一段时期。   两个人年龄小,站起来还没有祁昊东腿长,却已经学会放狠话把对方列为自己最讨厌的人,要一辈子讨厌他。   “是吗。”明昭摩挲着祁元虎口处,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咬的就是这里,咬出血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和祁元打架的时候都能看见上面的印子。   一圈完整的牙印,出了血结了疤,疤又掉了,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动作很轻,抚摸得祁元心情怪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一把推开他:“起开。”   他整整凌乱的衣服,回头警告明昭:“下次再被我知道你乱说,别想我善罢甘休。”   祁元眼神在明昭身后那些触手上扫过去,触手数目太多,在对打中很难对付,简直跟作弊一样,他需要找到制止触手动作的办法。   高副队的言灵对触手有一定的遏制作用,但祁元不可能一直带着高副队和明昭打架。   所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祁元视线收回来时不经意又瞥过明昭鼓起的地方。   !   靠!死变态,这都能起来!   祁元感觉这个房间里充斥着肮脏的空气,令他窒息,还有肮脏的东西,脏了他的眼睛。   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又和明昭打起来。   祁元离开的时候把门关得砰一声巨响,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一下里面,显示出他是有多讨厌这个地方,恨不得赶紧逃离。   明昭坐床边,手撑在后面,隆起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结实强劲的上半身,背脊宽厚,腰身紧实有力,放在外面能够上杂志封面的身材。   触手尖尖蔫蔫地搭在明昭大腿上,明昭捏了几下,像安抚小狗一样:“他对我的身体没有感觉。”   如果祁元喜欢他,看见他的身体应该会紧张红脸,眼神闪躲。   但明昭看得清楚,祁元视线是扫过他没错,不过没有以上他说的那种类似害羞的情绪,反而更像嫌弃居多,就那么一扫而过,看多一眼都嫌辣眼睛。   明昭沉思:“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他昨晚会有反应?”   明昭难以理解他人的情绪,不明白为什么要大哭,为什么要大笑,分不清难过和高兴。   他性子冷漠,对待事物有种不经人事的残忍感,因此能做出把小鸟掐死只为了把小鸟做成标本永远陪着他的事。   放在大人身上都有点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小孩子做来更显惊悚,因此也不怪明老爷子担忧他是先天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没有同理心,漠视生命,做事随心所欲,只看自己的心情,无羞惭感。   后面明昭长大,看着身上的冷漠褪去,能够感知别人的情绪从而做出正确的反应,不至于像幼儿园里一样,同一个班里的同学伤心得哇哇大哭,他在旁边无动于衷,哭久了还会不耐烦道:“安静点,你吵到我看书了。”   祁元的情绪十分鲜活生动,对明昭来说就像那只大胆的在他手心里歌唱的小鸟,吸引着他的目光。   在他身上,明昭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生气。   那是一种全身的细胞都苏醒过来,血液流动加快,心脏有什么东西涨大饱满,迫切需要宣泄的冲动。   对明昭而言,是种新奇的体验。   世界好像活过来了,时间开始流动,周围的人在明昭眼里终于带上了色彩,厚厚的屏障破碎,外面的声音朝明昭涌来。   祁元是里面最亮眼的一抹颜色,火红的,跳动的,生机盎然。   小明昭每天都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视线永远在祁元身上跟随,如影随形,乌溜黑的大眼睛时刻映着小祁元的身影。   祁元是个很简单的人,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皱着眉头,明昭就知道他不赞同。眼尾上扬,明昭就知道他高兴了。   他心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行事光明磊落,所以他的情绪也很容易看懂。长大后祁元的性子变得沉稳些许,但那时候明昭已经相当了解他,就算他绷着个脸,面无表情,明昭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昭有很多东西都是从祁元身上学来的,这些学来的东西,帮助明昭逐渐变得像一个正常人。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背地里,明昭还是那个对他人的情绪漠不关心的人。   明昭了如指掌的祁元,昨天却出现了明昭看不懂的问题。   有东西脱离了掌控,换做别人,明昭会先解决他。但如果是祁元,明昭还是耐下了性子。   由于明振德的影响,明昭认为性与爱是能分开的。   就像明振德口上说着深爱明昭的母亲,却又能与刘秀玲生下明曜然。   所以明昭不觉得自己喜欢祁元,发情期需要祁元解决,一是触手渴望着他,再就是当时的情况,没有比祁元更适合的人。   他对祁元最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叫信任。如果是路修远,绝对踏不进他半米之内,因为他不信任他。   但是性的前提是能够接受,不讨厌。   祁元明明很讨厌他。   明昭一点一点地捋清自己的思路,不知不觉中把触手尖尖团成球状,眼睛望着虚空出神。   身后的触手焦躁地拍打着床。   明昭抄起触手,问道:“你也觉得我该再多试几次?”   从前他也是观察了很久,才将祁元的情绪掌握。如今出现想不懂的地方,理应耐心地观察试探。   “按祁元的性子,后面我们会很难再接近他。”   明昭想的一点都不错,后面的时间祁元对他严防死守,身边时刻都跟着路修远或者高副队。   为了防止落单,祁元甚至放弃了继续外出做任务的计划,跟随路修远他们回异管局。   明昭倚在门边,抱臂看着不远处祁元和阮金赋说话。   他们一行五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回来,经过高速服务站,暂时停下来歇息一下。   所有人都下车了,祁元自然也下车,不给明昭一个眼神,和放风的阮金赋走到一边说话。   阮金赋原本就属于分部特别邀请的成员,没有签合同,不需要一直驻扎在分部。   他这回遇到了三个面相有异的人,压抑不住好奇心,征得路修远同意后,屁颠屁颠地跟回异管局总部。   他人很机灵,这一路上眼睛滴溜滴溜地小心观察明昭和祁元之间奇怪的气氛。   弄懂他们之间什么情况后,心里痒痒的,憋了一路,这回趁着在服务站休息,他和祁元走一块,终于忍不住感叹:“你们一点都不像死对头。”   像闹情绪的小情侣。   后面那道视线都快把他看穿了,阮金赋不相信祁元没有感受到。   这几天相处下来,阮金赋也知道祁元脾气好。他和祁元混熟后,说话间顾忌也少了很多,捧着保温杯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枸杞水,舒服地叹口气:“人生真是美好,如果那位明先生能不盯着我就更好了。”   他目光灼灼望着祁元,小声道:“你悄悄告诉我,你们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祁元无语:“没有,我和他就是死对头,打了十几年那种。”   阮金赋摇头晃脑:“那就奇怪了,我觉得那位明先生很在意你。”   他再次仔细打量祁元的脸,这种行为在这几天已经发生好几次了,祁元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我脸上难道有东西吗?”   阮金赋:“我在看你的面相。”   “我的面相?”   阮金赋认真看完后,歪歪头:“真奇怪,如果你不喜欢那位明先生,难道你喜欢别的同性?”   祁元好笑:“我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阮金赋给他解释:“从你的脸上,我明明看出你有一段姻缘,但又是命中无子的面相。”   他摸摸下巴:“还是说你身体有什么隐疾?”   祁元黑脸:“我身体好得很,很健康,没有问题。”   阮金赋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从你面相上看到的就是这些。”   他微抬下巴:“不过我看人看得很准的,很少会看走眼。”   阮金赋凑近他,小心瞄了一眼明昭,轻声道:“那位明先生的,我就不太看得明白,但也就那么一个。你的面相,绝对错不了。”   祁元当然是否认。   但阮金赋那些话还是进入了他的耳朵,结束休息上车时,祁元没忍住多看了明昭两眼。   在脑海里脑补他和明昭在一起的画面,瞬间被自己雷出鸡皮疙瘩,怎么想怎么别扭。   还是那句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多年的争锋相对,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扭转的。   明昭望着窗外,侧脸优越,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眼睛淡淡:“看着我在想什么?”   一辆车五个座位,路修远开车,高副队坐副驾,阮金赋不敢和明昭挨着坐,最后坐中间的还是祁元。   车子经过减速带,祁元的腿不小心和明昭碰在一起,瞬间被灼热的温度惊住。   明昭这几天很安分,以至于祁元差点忘了他还在发情期。   祁元不动声色地向阮金赋那边移动,拉开距离:“没想什么。”   可也不知道明昭是不是故意的,他一退,明昭的腿也跟着过来挨着。   望了望车上其他人,祁元:在车上不能打起来,我忍!   明昭微微颔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少见的没有追问祁元,情绪寡淡,和惊人的温度形成强烈反差。   祁元忽然就想起一个问题,明昭还在发情期,那这几天没有过来骚扰他,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祁元不确定地想,应该是有他的办法吧,总不至于一直忍着。   如果是这样,那祁元是真的提起了心,就怕明昭憋着憋着变态了。   祁元想,果然回去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尽量待在异管局里。   而望着窗外的明昭也在想,祁元肯定会因为他的反常引起警惕,马上就要回到A市,祁元可能会一直躲在他暂时还没找到的异管局里头。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明昭眼睛还在望着窗外,手却悄悄搭上了祁元大腿,然后牵住他的手,暧昧地捏了捏。   祁元:!!!   他想错了,果然明昭不会安分下来。   车里还有其他人,祁元不好动作太大,面上不动声色地甩开明昭的手。   甩开后明昭似乎安静下来,祁元刚松了口气。   明昭转过头来,微笑,强硬牵住祁元的手,声音大得前面的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都能听见:“我想牵你的手。”   空气似乎凝固了,祁元能感觉到前面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通过后视镜不着痕迹地观察后面的情况,阮金赋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滴溜溜地转。   而罪魁祸首光明正大牵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十分坦然且满意。   祁元:……   每天都是想杀死明昭的一天。 第62章   祁元当然是想甩掉明昭的手, 但明昭抓得死死的。   祁元完全不懂明昭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说想牵他的手。他们明明是死对头,还是天灾和天赋者这种对立的关系。   在不久之前, 他们甚至经历了一次生死之战。明昭差点杀死了他,他也一刀捅穿了明昭胸膛。   在生死面前, 他们应该头也不回,背对而行,承诺下次再见一定要杀死对方。   他们是从血水中汲取厌恶为养料茁壮生长的两株藤蔓,相互纠缠, 紧紧绞杀,誓不罢休。   原本该是如此。   如今这中间不知道哪个过程出了差错,经历过生死后, 他们没有将对方恨入骨子里,还是像从前那样争锋相对。   他们不用沟通,仿若天生默契那般讨厌对方, 却又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对方。   或许曾经或多或少都有动过杀意, 不知怎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名其妙。   就像现在明昭牵着他的手一样。   祁元深深望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明昭个子比他高一点,手也比他要大一点, 就那么牵着,祁元有种自己被他包住的感觉。   荒谬且不可思议。   触手对明昭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咳咳,祁元,我开了这么久车,有点累了, 我们交换一下。”前面路修远咳两声,善意地替祁元解围。   “好。”祁元应声,皮笑肉不笑重重在明昭手背拧了一下, 抽回自己的手,和路修远换了座位。   路修远坐到后座中间,左手边明昭似乎凉凉瞥了他一眼。路修远目视前方,坚决不和他对视。   路修远和高副队不是话多的人,明昭和祁元气氛怪异,唯一一个话多的阮金赋左看看右看看,抓耳挠腮,不敢说话。   车里又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只是表面上的。   祁元偶尔会抬头看车后视镜,在窄窄的镜子里,明昭一直看着他,两人视线无声交汇。   暗潮涌动,微妙的气氛在车里弥漫开。   明昭的眼睛是纯粹的黑,深不见底,当他专注看着一个人时,有种极端的吸引力。   任何一个人被这双眼睛注视,都会无法挽回地心动。   祁元的心脏重重一跳,手握紧了方向盘,收回视线。   该死的直觉三番两次向他做出提示,指向一个不可控的答案。   明昭似乎,真的,喜欢他。   车到了A市,祁元迫不及待找了个地方就要将明昭赶下车。   明昭下了车,却拉着前门车把手,不让祁元随意逃走。   他敲了两下车窗,示意祁元放下。   祁元不动。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过久,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   祁元不情不愿放下车窗,冷着脸:“你还要说什么?”   明昭:“明天我去找你。”   “我没有什么事要和你说的。”   “我有。”明昭微笑,“我的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祁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明昭点点头,等祁元把手移开,才道:“明天我会去异管局找你。”   祁元撇过头:“不用,我会去找你。”   明昭微微讶异:“你确定?”   “确定。”祁元不耐烦,“说完了就放手。”   明昭把手放开,祁元一踩油门就飞了出去,一秒都不想多呆。   看着车子远去,明昭微挑眉,祁元似乎想通了什么,不仅答应了,还主动说要来找他。   祁元将他放下车的地方正好在明昭家附近,明昭慢慢地踱步回家。   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明昭又挂起了面具一样的微笑。这种弧度精准到一模一样的微笑,在这大半个月很少出现,以至于明昭挂起后,顿了一下,嘴角稍稍扯平。   因为要追赶祁元,又是在陌生的城市,如果没有需要,明昭不会为那些陌生的人特地伪装自己。   在祁元面前,他向来展示的是自己恶劣的一面。   所以这大半个月,竟是他难得的真实的一段时间。   明昭很快调整好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小区,小区的保安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起身打招呼:“明先生,你回来了。”   明昭回应他:“对,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业主们服务。”   搭电梯上楼,正巧遇到加班回来的楼上邻居,互相友好地寒暄了两句。   楼上邻居还说起那条有污染的鱼:“我那朋友吃了那鱼,进了ICU,后面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他跟我说以后打死都不吃鱼了,这吃一条鱼,差点没命,想起来都后怕。”   “后面还有人专门上门来检查,那段时间医院住了好多吃了污染的鱼肚子痛发烧的人,我有个亲戚在医院干的,忙得脚不沾地。”   楼上邻居也吃了鱼,却只是痛了一下肚子,后面身体检查依旧没什么毛病,不禁感叹两声自己的幸运。   明昭只是微笑地当一个听众,然后分别。   回到家门口,明昭的微笑一凝,伸手取下门框边边不特地去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微型摄像头。   微弱的红光亮着,下一秒就被明昭碾碎。   明昭叹了一口气:“刚回来,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家里还和离开前一模一样,那些人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并没有潜入进来。   门窗紧锁,窗帘全拉起来,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整座房子显得有些暗沉。   明昭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垂眸往下看,轻而易举就看到行踪诡异的男人在他拉开窗帘后,连忙向下压了压帽檐,低头匆匆离开。   楼房阻碍了明昭的视线,很快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明昭手抚着窗,长长的睫羽半掩住眼眸里的讥诮和冷漠,触手浮现在身后,漆黑冰冷,如蛇一般静静蛰伏。   “见不得人的老鼠。”   他出现在A市不久,很快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   明昭没有理会,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结果跟踪者跟了一路,明昭都故意流露出了几个破绽,也没见他有所动作,十分谨慎。   因为明昭住的是高档小区,安保比较严格,那人被拦在外面没有跟进来。   但他显然摸清了明昭家的位置,一直关注着明昭什么时候回到家。   当明昭拉开窗帘准确看向他藏身的位置时,那人就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动暴露了,惊得立马离开。   明昭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最近会很忙,没空和这群老鼠玩什么跟踪窥视的游戏。陌生的带有恶意的人在他家附近游荡,会激发明昭心底领地被窥伺的不悦感。   他要告诉那群人,我已经发现你们了。   明昭俯视楼下,像是能透过建筑找到在楼与楼之间匆忙穿梭的男人,跟踪他回到他们见不得光的老巢。   他离开A市这么久,一回来这群人就能盯上他,可见他们的消息有多迅速。保不齐有人一直盯着他的行踪,一发现他回到A市,就立刻跟上来。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那个男人在明昭露出破绽的时候不动手,因为他的目的主要是收集情报,等他将情报拿回去,背后的人才会制定进一步的计划。   想到这群人能溜进小区,摸到他家门口给他安装摄像头,明昭先给明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并且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   明老爷子惊喜明昭回来,乐呵呵道:“没有,一切都正常,我的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明昭:“行,那天我去接你回家。”   明老爷子身份不一般,明昭又请顾巍安排人保护他,身边围得像铁桶一样,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往那边凑。   明昭在沙发上坐下,手指轻敲手机屏幕,思考了一会后又给饶天纵打电话。   没几秒饶天纵就接了电话:“喂,明昭吗?你回来了?”他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听着像刚下课,挤在人群里下楼梯。   旁边还有迟乐志的声音,模糊一些:“什么?明昭回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迟乐志开心问道:“明昭明昭,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明昭走之前和祁元一样请了假,现在算是提前回来。   明昭:“还要过几天,你们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迟乐志想回答,饶天纵把电话抢了回来,迟乐志瘪嘴:“小气。”   饶天纵不搭理他,回答明昭:“最近没什么事,有老师布置了期中作业,到时候我把题目发过去给你。”   明昭“嗯”一声:“没事就行,你们平时多注意一点,发现不对就给我打电话。”   饶天纵敏锐察觉他的意思,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人:“好,我们会注意的。”   他没有多问什么,像他们这种家庭的人,遇到危险并不意外。   饶天纵初中时遭遇过一次绑架,后面警察把他安全救了回来,但是对于绑匪是谁,他想通过绑架饶天纵得到什么,回到学校后饶天纵没有提起过,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只是自那之后,他的行事手段愈发接近大人,被迫成熟。   明昭提醒过饶天纵后便挂断了电话,饶天纵武力值不低,一般人想制服他没那么容易。   明昭还给管家打了电话,让他多盯着点明家的事,有异动及时报告。   至于明振德一家,明昭不说,管家也默契地不提。   空了大半个月的屋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需要打扫。十几条触手放出来,拿抹布的拿抹布,换水的换水,扫垃圾的扫垃圾,拖地的拖地,辛勤劳作,勤勤恳恳,哼哧哼哧。   忙完之后明昭才去洗澡,脱掉衣服,打开开关,头顶的花洒径直地喷洒下冷水,从头到脚顺着身体肌肉线条流淌下去,再顺着地板流入下水口。   明昭的体温很高,这么一趟下来冷水往往变温水。   触手全部放出来,把浴室挤得满满当当,纷纷去争抢那冷水,将触手表面的体温降下来。   它们和大多数深海生物一样,喜寒不喜热。发情期这几天把它们折磨得够呛,体温高得分泌不出粘液来润滑身体,原来的粘液蒸发成一层白色的东西凝固在触手上,十分难受。   除了面对祁元时能打起精神,其它时候都是蔫蔫的。   明昭没有去找祁元那几天,触手一直在泡冷水,水温热了就换冷的,来来去去几趟。   若非如此,明昭早就压抑不住,用触手将祁元卷入房间,关起来。   明昭闭眼,任冷水漫过眼睛和鼻梁,轻喘着动作。然而过了许久,依旧无法出来。   明昭皱眉,关掉冷水,用浴巾随意擦了擦身体,便出来了。   明昭不知道其它天灾进阶会不会如他一样需要度过发情期。   这几天明昭对发情期体会最深的,是无时无刻的干渴,火燎烧的体温,触手极度渴望着祁元,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能缓解燥热的东西。   理智和本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明昭能感觉到,只要体内的火再燃烧得旺一些,他便会像之前那样失去理智。   生存和繁衍是触手的本能,当这两者都与祁元有关时,表现出来的便是深夜明昭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祁元的房门。   他原应该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熟睡,现在却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走廊尽头的窗户外是深沉的黑夜,面前的门板后面,是祁元轻缓的呼吸声。   触手早已经按耐不住齐齐趴在门板上涌动,明昭如果不及时醒过来,它们很可能会冲破这一扇对它们来说薄如纸片的门板,将祁元全身缠绕起来。   想要。   想吃。   好渴。   明昭就那么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他没见过祁元睡觉时候的样子,但根据房间里的呼吸声,不难想象祁元应该睡得板正,是那种规规矩矩的睡姿,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眉目平和。   明昭在门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   祁元毫无所觉。   明昭捏着触手,眉间带着点阴郁,使他整个人气质都偏向冷感。   “再忍忍。”他道。   堪称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明昭一个人,还有十几条触手。   明昭随意捏着触手,或轻或重,有点漫不经心,眼眸望着某个方向,微微出神:“明天看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又是一夜。   明昭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坐在客厅里,等待祁元上门。   时针转到九点,祁元没有上门。   十点,门铃依旧没响。   十一点,十二点……一直到下午三点,明昭从坐着,再到站起来,手指轻敲手机屏幕,思考要不要给顾巍打个电话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祁元?   因为死对头是不会存有对方电话的。   他们日日相见,看多都嫌,怎么可能想要在手机上再留下对方的踪迹。   但这会,明昭看着翻到底的通讯录,觉得这里应该再加上一条电话号码。   等待的时间是很漫长的,起码明昭就觉得今天秒针转动的速度就比平时慢了许多。   为什么会觉得时间漫长?   明昭也说不准。   可能是从紧张的战斗中脱离出来,一时间不适应这种空闲的生活。书架上的书都看完了,他应该再去添置新书。家务都由触手来做,他不需要动手。   可能是他现在想要见到祁元。   寂静的空气中,手机突然振动打破了停滞的空气。   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明昭莫名觉得这也许是祁元。   他垂下眼眸,按下接通键:“喂?”   电话那边,祁元的声音经过电流模糊后传过来:“喂,你家具体位置在哪?”   明昭心头一动,因为等待而漫上心头的冷意和焦躁霎时间散去了,心情舒缓后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了一句:“你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哈?”祁元不懂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我问顾局拿的。”   要电话号码的时候顾局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把他看得莫名其妙的。   “别废话,赶紧把你地址告诉我。”   明昭报出地址的下一刻,对面就丝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   很奇怪,刚刚还觉得时间很漫长,可是听到祁元的声音后,又觉得等待的时间其实也就是一瞬,已经记不起来从早上坐到下午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   他只知道现在祁元要过来。   明昭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手指微动,将电话保存下来。   这次,他没有等待多久。   门铃响之后,他慢慢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祁元低着头,手指敲敲打打,似乎在和手机上的人说什么。见他开门,才抬头,脸色不愉:“怎么这么慢。”   他推开明昭,自己走进去,视线在空旷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没去看其它地方,肩上的背包放下,对着明昭抬下巴:“来吧。”   明昭走过去:“来什么?”   “别装傻。”祁元嗤笑,“你找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决发情期吗?”   明昭坐下,抬头看着祁元,嘴角上扬,饶有兴趣:“是,所以你是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   祁元单膝蹲下,拉开背包拉链:“总这么放着你这个危险因素在外面晃也不行,作为异管局的成员,我理应对你做出约束,所以我今早去找了点东西带过来。”   他转过身对着明昭,两边手各拿着一样东西,难得对明昭笑一下:“这两样东西,你选一个。”   明昭扫过他手上的两样东西,一把刀,和一瓶药:“这些是什么?”   祁元:“一把准备帮你割掉那东西的手术刀,和一瓶能让你不举的药,你想选哪个?我个人推荐前面那种,除得干净,不用担心有复发的可能。”   为了证明,他还把那把刀往前放了放,刀锋折射出锋利冰冷的光。   明昭:……   看他不说话,祁元:“不用担心,两种我都请教过别人,上网看了下教学视频。”   他举起刀示范性地在空气中一割:“就像这样,很快的,而且我算过你的出血量,凭你的身体完全能够愈合,休息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明昭:……   祁元说话的时候,余光注意明昭的表情,看他从惊愕,到沉下脸来,心情爽快到恨不得当着明昭的面大声说一句:“爽!”   被明昭牵着鼻子走这么久,也该轮到他反击一下了。   所以他当做没看到明昭的黑脸,自顾自拿起另外那瓶药:“这个是我找局里的研究员要的。”   他晃晃药瓶,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颗就能让你不举三天,你发情期有半个月,保守一下,要吃五颗。”   祁元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昭,以及他后面像是被静止一样的触手:“天灾的身体应该和人类不同,如果你选吃药的办法,那得吃上双倍的剂量看看,以防万一。”   “所以,现在你想选哪个?”   祁元努力严肃着脸,可明昭还是能从他眉梢看出幸灾乐祸,眼尾微微上扬,眼睛里盛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笑意。   迟乐志高中的时候早恋,给喜欢的女孩子写情书,写完后特地拿给明昭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明昭当时随意扫了两眼,写了什么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你笑起来时,眼睛像装着满当当的星星”。   明昭觉得这句话写得很夸张,可迟乐志嚷嚷着:“哪里夸张了,她眼睛里就是有星星,她愿意多朝我笑一下,我命都给她!”   明昭不以为然。   可现在看着祁元的眼睛,他又觉得迟乐志说的好像也没错。   因为带着笑意,所以眼睛看起来像星星一样,明亮得惊人。   明昭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就像刚刚打电话听到祁元的声音一样。   他只是似笑非笑望着祁元:“我哪个都不想选,怎么办?”   触手在他的控制下,呈包围状态向祁元逼近。   祁元瞥了两眼触手,骤然暴起朝明昭扑过去,左手的手术刀狠狠往他两腿之间一插!   非常惊险的一瞬间,饶是明昭心脏也不由得惊跳了一下。   手术刀牢牢插进了沙发里,距离那个位置只有危险的不到五厘米。   祁元看起来有点遗憾:“没成功啊。”   明昭额角青筋一跳,手抓着祁元一个翻转,将他强势按在沙发上,从上方俯视他:“玩得很开心?”   祁元咧嘴一笑,满是挑衅:“还行。”   他屈膝顶上,可之前经历过一遭,明昭早有准备,双腿夹住这条腿。   祁元动了一下,拔不出来。   明昭不仅禁锢住了他这条腿,还有触手爬过来就着屈膝的姿势将他的腿捆起来。   现在这个姿势让祁元十分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下面凉飕飕的,因此收敛了挑衅:“喂,快把我放开。”   明昭俯身在他耳边,暖湿的气流打在耳上,让祁元不自主地瑟缩一下:“上次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今天我们就来重新验证一下吧。”   验证什么?   明昭望着祁元轻笑,手向下伸去。   “明昭!” 第63章   明昭的手直接向下伸去, 祁元惊得像煮熟的虾一样弹跳起来,被触手按回去,无法动弹, 可还是憋红了脸,弓身想要蜷缩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明昭,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要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明昭这么说着,手已经摸上去。   出乎意料的, 明昭竟没有排斥感。隔着两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那温度。   和握着自己的时候触感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   很微妙。   祁元的脸连带着脖颈全部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眼睛亮得惊人,和笑着的时候不一样,是另一种夺人目光的明亮, 里面燃烧着怒火, 羞恼, 尴尬,急切。   “放手!你难道就不嫌恶心?!”   祁元的要害被他钳制住, 高大矫健的身体在触手的镇压下无力挣扎,只能用装满怒火的双眼和薄唇讥诮,全身肌肉绷紧像利剑般,只要明昭一松开,必定让明昭付出冒犯的代价。   即便是躺在明昭身底下, 被迫流露出相对脆弱的心脏和腹部,祁元表现得依旧像一头不服输,蓄势待发的豹子, 等待一击扭转局势的机会。   这样的祁元也再次提醒明昭,这是和他斗了十几年的死对头,不是脆弱易碎需要供在展台上的花瓶,而是具有威胁性的,真正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   把强势的对手压在身下,看他挣扎,会激起一股原始的征服欲。   想从他不服输的脸上看到隐忍痛苦,想彻底掌控他的一切,让他臣服。   明昭的心跳声逐渐加重,本就燃烧得热烈的火焰像是又加了一把火,烧得人血液激荡翻涌,体温升高,理智开始模糊。   祁元很敏锐发现明昭的不对,一看他眼睛,脑子里迅速拉响警报,后背发凉:这人连眼神都变了。   明昭好像是来真的。   来真的明昭大手覆上去。   祁元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他着急地左扭右扭,想要躲开明昭的手。   效果甚微。   祁元像按在砧板上的鱼,在明昭的强势动作下,基本不会被外人接触到部位,结结实实承受了一番惨无人寰的遭遇。   可能是过了几秒,又过了十几秒,明昭停下,略微疑惑:“为什么没有反应?”   见他终于停下,祁元内心才大大松了口气:“我又不喜欢男人,当然不可能有反应!”   他冷着脸,眼神如寒冰一样刺向明昭:“验证完了吗?现在能放开了吧。”   明昭没有放开,他还是感到很疑惑,那天明明祁元是起反应了,但现在在他的手下毫无动静,到底缺了什么?   祁元则是心想:能有动静才怪,今天来之前他自己吞了一颗能抑制反应的药,别说是用手了,就算是明昭今天说愿意给他上,他都不会有反应。   祁元忘记了今早对着那瓶药,他是如何纠结,面部僵硬,表情严肃得好似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一样,沉闷压抑的气氛让路过的人看了都要吓一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庆幸。   在明昭面前出丑,被他嘲笑和暂时举不起来一天两个选项中,祁元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还沉浸在庆幸之中的祁元,听到了清晰的拉链拉开的声音。   明昭直立起身,优越的眉眼淬着漫不经心,可是眼睛却又截然相反地,紧紧盯着祁元震惊的脸,带着一股摄人的侵略性。   咄咄逼人。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明昭已经把东西拿出来,还没开始,歪头问祁元。   明昭长得高大,手和腿都是一样的矫健发达,肌肉紧实流畅,用力时绷紧。   之前虽然也瞄过几眼,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观地面对和个子一样同比例长大的东西的祁元:!!!   脑海里只有两个词,咄咄逼人,耀武扬威。   他愣神的时候,明昭已经咬住衣服下摆,下颌线绷紧,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连带着耀武扬威的东西,带给人极大的冲击力。   尤其是明昭不加收敛的眼神,如同盯紧猎物一样紧盯着祁元,眼眸幽深。   他道:“单纯的刺激好像还不够,之前你是看着我才有反应的。”   祁元脑子里绷紧的线一下子就断了,极致的紧迫感催发了动力,全身的力量调动起来,金色的光压缩凝聚成锋利的小刀,迅速割断了缠住祁元手脚的触手。   得了自由,祁元丝毫不停歇,身体翻转,手臂用力撑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大门。   砰!   触手快他一步狠狠砸在门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都晃动了一下,厚重的大门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察觉到猎物逃跑的触手愤怒地冲过来,卷住祁元小腿,要将他拉回去。   祁元倒在地上,触手的巨力拉着他拖行。   祁元咬牙,故技重施,再次割断触手。被割断的触手尖尖神经未完全消亡,仍能蜷缩起来,朝着祁元的方向,像被捞起来的鱼一样活蹦乱跳。   祁元惊魂未定,余光看到明昭从沙发上下来,大长腿迈开走进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他颇感头疼,连忙大喊一声:“停!”   明昭脚步未停,触手也疯狂涌动着过来。   祁元:“你不会想我和你在这里同归于尽吧。”   明昭停下脚步,看向祁元警惕的神色,又扫一眼他至今毫无反应的下半身,平淡道:“让我验证一下就行,我不会做其他的。”   “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条件不完全,你没反应。”   祁元感觉自己和明昭完全说不通:“没反应才是正常的,不管你怎么做都一样!”   明昭显得有些执拗:“不一样。”   他看着祁元的眼睛,重复一遍:“完全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祁元也被激起了火气,同样激动地上前一步,质问他,“就算我有反应,那又能说明什么!”   明昭眼都不眨:“那说明你喜欢我。”   一句话,祁元直接安静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昭,薄唇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但由于过于震惊,大脑空白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   半晌,他调整好心情,看着明昭冷笑:“我没有喜欢你,相反,是你喜欢我。”   喜欢两个字,放在他和明昭之间简直烫嘴。   然而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祁元竟然也能将它说出口,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听到这句话,表情一直不变的明昭终于皱起了眉;“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祁元抱臂,锋利的眉眼捎着讥讽,“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验证我对你有没有反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真的喜欢你,你知道了又想怎么做。”   知道祁元喜欢他后,他要怎么做?   明昭没想过这个问题。   知道之后,无非就是拿这件事嘲笑祁元,看祁元又羞又恼,百口莫辩。   这是一个祁元主动送上来的,绝佳的把柄,他能用这件事嘲讽祁元一辈子。   “明昭,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祁元似是忍无可忍,手往后捋了一下头发,露出无奈的眉眼,沉沉吐出一口气,“你真的不明白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为什么吗?”   他盯住明昭的眼睛。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调转,现在向明昭步步逼近的是祁元。   明昭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   他从祁元身上学会了生气,难过,高兴等等,但是没学会喜欢。   因为祁元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明昭今天学会了什么叫等待,等待就是在那个过程中,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心情不太好,躁动,会想很多其它事情,比如祁元今天没来,是反悔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然后在等待的那个人到来时,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清空了,只留下一个念头:他来了。   因为等待的人已经到来,所以不会再去回想等待的艰辛。   明昭安静地看着祁元,等待他教他。   被他这样看着,祁元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什么白纸般单纯的家伙一样,咬牙骂道:“别看我,自己琢磨不透就算了。”   本来刚刚他都做好捅穿窗户纸的准备了,结果被明昭那句我不知道噎住。   祁元气上头,以为明昭是在故意捉弄他。   毕竟明昭就是这么恶劣的人,指不定他就等着他巴拉巴拉解释一通,口干舌燥停下来之后,朝他微笑,无辜道:“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好像自己是大少爷,祁元就是那个尽心尽力解释的仆人一样。   他气愤地转身,明昭却不让他走,触手卷住他拉过来。   明昭从后背抱住他,手臂环住他的腰,后背与胸膛紧贴。明昭埋头在他肩膀上:“别走。”   因着这个姿势和距离,祁元很明显感受到来自身后人浓浓的危险性,一时僵住。   “帮帮我,祁元。”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捏住他下巴,转过来,低头吻下去。   “嗯唔!”唇舌入侵了他的口腔,像缠人的大蟒蛇一样令人窒息沉闷。   好不容易舌头退出去,祁元还来不及喘口气,见明昭还要再来,急得大喊;“停!我帮你!”   明昭停下来,祁元竟能从他脸上看出那么一丝乖巧?   真是见鬼了!   祁元骂骂咧咧推着明昭坐下,顺手拍了旁边的触手一巴掌:“去把我背包拿过来。”   触手那边传递来的情绪很高兴,一般来说,只要祁元愿意和它们接触,它们传给明昭的情绪都是高兴的。   明昭若有所思摸摸自己的心脏,好像也是高兴的,这种高兴是喜欢吗?   触手已经拎着刚刚趁两人说话偷偷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背包过来,祁元在里面翻找出一次性手套,戴上,神色严肃,像是研究什么医用器材一样,态度相当认真。   面上很镇定,实则动作僵硬,眼神都是放空的,焦点没有落处,机械动作。   祁元做的很干巴,没什么技巧,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就算是这样,明昭还是能从中得到舒缓,比自己来能更有效地浇灭体内的火。   这次他很安分,祁元提心吊胆,反而没等到他来验证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元手都酸了,任务才完成。他松了口气,事实证明他松的太早了。   明昭牵着他的手重新放回去。   “再来一次。”   祁元:……   这一天的工作量远不是之前能比的,中间还要时不时忍受触手的骚扰,祁元怨气比鬼还重,很想直接就那样捏爆明昭作案的工具。   终于完成后,他迫不及待站起来,脱下一次性手套狠狠甩明昭脸上:“满意了?以后别来烦我!”   弯腰捞起自己的背包,走之前还得一脚踢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触手。   祁元斜眼瞧着,冷笑:都这样了还说不是喜欢他。   他倒要看看明昭能忍到什么时候。   祁元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后,明昭无辜的表情瞬间一变,变成平时淡然的模样。触手拿走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回来明昭拍拍它:“祁元吃软不吃硬,以后不要再冲上去围住他。”   看看门上的凹陷,明昭淡定打电话让人明天过来修一下。   明昭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祁元正好走出来。他目送着祁元一路走出小区,直到看不见。   “喜欢?”明昭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心脏。   喜欢是什么感觉明昭还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在祁元身上投下的目光越来越多,接触也越来越多。   明昭抚上自己的唇。   最开始亲祁元只是为了恶心他,那时候是恶趣味多一点。可刚刚看着祁元,他分明有好几个瞬间,想再次亲上去。   死对头和喜欢两个词在脑海里盘旋,最后试着组成一个句子的时候,明昭的心重重一跳。   很奇怪的感觉,比起厌恶,内心第一时间涌上来的,竟然是一种欢欣的情绪。   明昭阻止不了擂鼓般的心跳声,就像触手无法抑制对祁元的渴望。   他抓住一条触手,问它:“原来你比我更早知道吗?”   在他还厌恶着祁元,以为他是死对头,与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的时候,触手已经反映了他内心最深处想要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   祁元怒气冲冲回到异管局,一路上看到他的人本来想打招呼,看看他的脸色,最终还是咽下去,纷纷避让,看祁元离开后立马打电话通知同伴们:“快躲起来,祁元又被他那个死对头气到了!”   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后,确认都通知到位后那人才松口气,神情悲悯:“我已经尽力做到我能做的事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祁元一肚子的气,走进休息大厅发现这里冷清得很,只有一个人脸上盖了本书,在长椅上睡得正香。   祁元只想了一下,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得到了风声,通通都躲起来以防他拉着他们去对练了。   意识到自己一被明昭气到就回来找人对练,把人搞得都躲起来,祁元沉默一下,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们。   满肚子的气泄了一半。   冤有头债有主,明昭惹的事,以后还是冲着明昭去吧。   至于还在呼呼大睡的某位被动落单的人,祁元走过去掀开脸上的书,露出赵千山的脸。   似是被光线照到,赵千山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   他坐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哈~原来是祁元啊,你回来了。”   赵千山扭头看看四周,疑惑:“咦?人都去哪了?”   祁元绷着脸,没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在这里睡,顾局交代你做的事都做完了?”   “当然--”赵千山又打了第二个哈欠,“没有。”   他伸了个懒腰:“急什么,距离天灾时代开始还有两个月呢,在那之前,我肯定能做完。”   “倒是你,你这是又被你那死对头惹生气了?”说起这个,赵千山就精神了,目光灼灼凑近祁元。   祁元纳闷:“你们怎么都知道?”   “除了你那死对头,还有谁能让你这么暴躁。”赵千山理所当然道,“你一碰上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祁元不由得认真思考,他对别人和对明昭,真的态度差别很大吗   还真有,但那也是因为明昭太气人了。   “哎,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啊?”赵千山挤眉弄眼地问他。   祁元知道赵千山最喜欢打听八卦,边界感不是很强,也知道他这么做其实没有恶意,单纯是好奇,但还是皱了一下眉。   他和明昭之间的事,太复杂,他并不想和别人聊起。   一看他皱眉,赵千山就机警地后退,连连摆手:“诶诶诶,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听,仔细想了一下,你们之间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我们这些外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祁元松开了眉头:“我不是……”   “停停。”赵千山制止他,“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他拍拍祁元肩膀,感叹道:“你们之间的事,确实太复杂了,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听懂。”   祁元跟着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复杂?”   总觉得赵千山想的东西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赵千山:“就你们之间那些爱恨情仇啊,前段时间你走之后,你那死对头来找顾局,我正好碰上,所以我就那么巧地问他你和祁元之间是什么关系,你猜他怎么说的?”   祁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怎么说的?”   赵千山一拍手:“嘿!他说你们之间是不一般的关系,然后我就懂了,全懂了。”   他怜悯地望着祁元:“在国家大义和自己的感情之间做选择,肯定很不容易吧。你们一个是天灾,一个是天赋者,中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种族差异和阵营对立,这样的苦难中磨练出来的感情一定尤为真挚,我都要忍不住祝福你们俩了。”   赵千山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斜眼悄悄觑了一下祁元的脸色:“都这个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睡觉了。”   他走到门边,扒拉着门框探头对祁元道:“加油,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   然后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休息大厅里,祁元熄下去的火重新又被点燃:“明昭,你到底都胡说了些什么!”   该死的明昭,都这么说了还在那跟他假装不懂什么叫喜欢。   祁元觉得自己那小小一瞬间的动摇实在是可笑,明昭果然是在耍他!   “装,你继续装。”祁元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什么不好意思,什么尴尬,祁元通通都不在意了,身为死对头心里那股争强好胜,不服输又冒了出来。   祁元冷笑:“等着吧,看谁先玩死谁。” 第64章   把那群老鼠在他身边做的小动作和顾巍说了一下, 明昭便去医院接明老爷子出院。   到的时候刘秀玲也在,就她一个人。   管家凑近明昭,小声道:“那天你离开后, 老爷子住院住了多少天,她就来了多少天, 曜然少爷除了上课之间外也会来。”   刘秀玲不是一个那么孝顺好心的人,管家觉得她态度有异,暗地里盯紧了点,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刘秀玲还真就是来照顾明老爷子的, 老爷子渴了饿了,她比管家自己跑的还快。   反常的态度和老实的举动让管家摸不着头脑,只好在明昭回来的时候禀告他, 让他做决定。   明昭:“没事,我心里有数,她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虽不知道明昭为什么这么说, 但管家还是放下心来。   明昭环视一圈病房, 又问道:“明振德有没有来过?”   管家已经习惯他直呼父亲大名, 回道:“来过几次,最近推说公司很忙, 已经一周没来了。”   明昭:“是他的风格。”   明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明昭没见过他那位大伯,但在明老爷子的回忆下,将他归为祁元那类人。   至于明振德,和明昭大伯则是相反的人。   他和明老爷子没什么感情, 于是表面功夫也懒得做,敷衍一下,知道刘秀玲一直过来探望明老爷子, 便也心安理得地将照顾明老爷子的责任推到妻子身上。   不过这也好,明振德能做的事可比刘秀玲多多了,若他经常过来,明昭反而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   明振德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手段凉薄狠辣。   明振德讨厌明昭,认为明昭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也不想想,作为身上和他流着相同一半血的人,何尝不是他将自己那部分凉薄的基因也传下来了。   明昭同样讨厌着他。   不过他不会是下一个明振德,他和明振德不同,他懂得喜欢是什么。   明昭帮明老爷子办理手续出院,扶着他坐上了车子里,拦住想要跟着上车的刘秀玲道:“你去后面那辆车。”   刘秀玲下意识按着他的话做了。   等明昭和明老爷子坐的车发动开走,刘秀玲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为什么我会听他的话?”   她辛辛苦苦照顾明老爷子这么久,结果明昭一回来就摘桃,刘秀玲恨得牙痒痒的,手上的丝帕都要撕碎。   明老爷子舒舒服服坐在车里,从后视镜看到刘秀玲的车没跟上来,和明昭道:“你这些天不在,她照顾我照顾得挺尽心尽力的。”   什么都和管家抢着做,不让她做她还静不下心来。   明老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斜觑明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明老爷子将明昭一手带大,思及他住院的时候明昭放心离去,明白他一定是准备了什么后手。   可能他和刘秀玲做了什么交易,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明老爷子想过很多交易的内容,却想不到明昭根本没有和她交易,而是通过能力直接操控了刘秀玲。   明昭轻笑:“爷爷,你不用管这么多,好好修养就行。”   明老爷子没好气道:“我现在身体很好,还能再撑个十几年。”   明昭挑眉:“那就最好不过。”   车子缓缓开入明家,明昭扶着明老爷子下来。   明老爷子感叹道:“现在国家的医疗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了,本来以为没几年我就该走了,没想到还能活到看见你娶妻生子那天。”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把家族的事务都移交给你,我就好好休息,等着将来抱曾孙了。”   明昭扶着他边走边说话:“爷爷,你可能是看不到了。”   明老爷子吓得脚步都停了,惊讶转头:“什么意思?”   旁边的管家也是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被两个人同时看着的明昭表情很淡定,仿佛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惊骇之言:“我喜欢男人。”   “咳!咳咳!”有人被口水呛到,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明老爷子和明昭两人看去,管家涨红了脸,捂嘴,低头说一句:“抱歉,我先离开一下。”然后匆匆走掉。   作为合格的管家,他深知自己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   这一插曲稍稍缓解了一下明老爷子的震惊,他看着明昭,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欲言又止,看着明昭叹气,十分为难的模样。   明老爷子叹口气:“算了,我们家往上数三代也是黄泥土出身,也没有皇位要继承,没有曾孙就没有曾孙吧,以后那家产就捐给国家。”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老人家年龄大,思想却不老派,或者说他们那一辈的人,实际上比现在网络高速发达时代长大的人们思想还要开明,接受度高。   明老爷子没有生气明昭喜欢同性,调整好心态,说服自己后,反过来询问明昭:“那你现在是有喜欢的人了?”   说实话,明老爷子虽然前面说要抱曾孙,但也只是说说。   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接触异性,明昭却只顾着和祁元争锋相对,有一次打架被老师发现,找家长谈话,还是明老爷子亲自接的电话。   一点都没有开窍的迹象。   明老爷子偷偷怀疑过孙子可能谁也不喜欢,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一点兴趣都没有。   生来好似就不懂喜欢是什么的人,今天竟然说喜欢同性。   明老爷子发挥敏锐的侦查能力,判断出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明昭意识到他喜欢同性。   震惊过后,明老爷子有点期待明昭的回答。   不知道明昭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明昭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说:“以后爷爷会知道的。”   “是吗?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背影其乐融融,好不容易赶来的刘秀玲看到这一幕又酸了,实在受不了给明振德打了个电话。   她满肚子怨气,憋了一路,现在急切想要宣泄出去,就等着电话一通就跟明振德诉苦告状,挑拨一下关系,再装可怜拿点好处。   可电话响了两声,直接被人挂断。   刘秀玲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不信邪地又打过去一趟,这下子挂得更快了。   刘秀玲气得把手机一摔:“没良心的东西!”   她每天忙前忙后伺候明老爷子,都是为了谁,明振德现在竟然都不接她电话!   明振德在手机响起那一刻就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接连挂了两次,他面色有些不好看。   坐在他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我们工作的时候,总会有些突发情况打扰,不是吗?”   他表示理解,明振德脸色好看点,但还是觉得在这人面前已经撑不起他的场面。   于是他直接下逐客令:“崔先生,请回吧,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   崔先生笑容不变:“明先生,不用着急做出决定,我愿意给你多点时间好好考虑我的意见。”   明振德冷笑:“我是个商人,可从来都不蠢,和你们合作得到的远比不上我失去的,这是赔本的买卖,我不可能会做的。”   崔先生:“明先生,你这句话就说的不对了。”   他气定神闲,说出的话却刻薄得像刀一样,扎在明振德心里:“我们也是看你在明家的处境尴尬,才愿意和你合作,帮帮你。你成为明家的家主,我们获得未来明家家主的支持,这是双赢的买卖。”   他嘲讽道:“明家由你的父亲,明老爷子掌控,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明家。但据我所知,明老爷子似乎不是很满意你这位继承人吧。”   崔先生的话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绕上明振德的心脏,收紧,毒牙扎入其内缓缓注射着毒液,令他窒息烦闷,以及恐慌。   观察到这些细微的表情,崔先生满意地勾起唇角,再加一剂猛药:“你的父亲,之前属意你的大哥做继承人,现在属意你讨厌的儿子做继承人,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这个儿子。”   “够了!”明振德一拍桌子,忍无可忍地怒斥,“现在你就给我滚出去!”   他现在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被戳中了痛脚,毛发都狂怒。   可惜被下属看到会瑟瑟发抖,心生畏惧的模样对崔先生而言却没有半分威胁力,他淡定地站起来,理理衣袖,对明振德道:“总之,明先生你再考虑一下吧。如果考虑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放下一张名片,向明振德微笑:“静候佳音。”   崔先生离开了,明振德身形晃了两下,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他难耐地撑着额头,去拿桌上那张名片,喃喃出声:“mythology生物制药,崔传。”   没听说过的名字。   原以为只是个无名小卒,明振德起初只是抱着随便见一面就打发走的想法,结果这个无名小卒见到他就口出狂言,说想和他合作,推他坐上明家家主的地位。   在他面前堪称狂妄,嚣张。   明振德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作为华国身份顶尖的那一波人之一,只要他动动手指,都能把这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公司推倒。   明振德望着纯黑色的名片,嗤笑:“可笑的玩意。”   话是这么说,可明振德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名片丢进了抽屉最深处。   他透过落地窗望着底下繁花街景,神色不定,自言自语:“我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明家未来的家主只会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明家未来的家主会是你。”明老爷子放下碗,用纸巾擦擦嘴角,“所以我打算过段日子就正式把你介绍给所有明家的合作伙伴。”   明昭放下筷子:“爷爷,是不是太急了点,您身体已经好了,没必要再急着把权力过渡。”   明老爷子摇摇头,接过管家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这种事还是得早早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他瞥了眼明昭:“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想掌控明家?”   明昭:“我确实不急,在掌控明家之前,我还有东西要学。”   最主要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让他无法稳定地接过明家。   明老爷子不知道这事,哈哈大笑:“你很出色,现在缺少的不过是一点经验,这恰恰需要你接过明家后进行实践才能得到。”   明老爷子的双眼睿智:“你比你的父亲更适合当一个掌权人。”   他拍板决定:“就这样吧,两个月后,我会办场宴会,邀请所有人过来,当场宣布你继承人的身份。”   两个月,那时候发情期已经过了,升到B级,他应该会稳定一段时间,这时候接下明家的重任,似乎也可以。   于是明昭没有再拒绝。   明老爷子笑容更深了:“你接受了就好,对了,到时候我还会请祁元过来。”   听到祁元的名字,明昭心里有些触动:“你决定就好。”   他重新端起碗,喝了口鸡汤。营养充足的汤水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奇异的,发情期带来的燥热缓解了不少,平时触手还是会有点躁动,但已经在可控范围内。   喜欢祁元这件事带来的情绪,似乎压过了繁殖的本能,让明昭能更加纯粹地直视自己的心。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明昭仿佛打开了另一个视角,去看待他和祁元之间的关系。   有些藏得太深的心思,深到本人或许都已经遗忘了,明昭现在想把它们一点一点拾取出来。   他是个很聪明,有耐心的猎手。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祁元逼得太紧,现在是时候应该适当松一下。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态度,思考以后该怎么做。   他要怎么样,才能让祁元拥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被念叨着的祁元,身穿一身黑色特种作战服,腿环和腰带勾勒出紧致的线条,随着走动绷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高大矫健,每一步都走得坚定稳当,如同祁元这个人一样。   来到会议室门前,祁元敲了两下门,得到顾巍“请进”的许可后,推开门走进去。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扭头朝他看来,都是熟悉的面孔,路修远,高副队,孟嘉远,赵千山,阮金赋等等,或坐着发呆,或站着一言不发,或两人聚在一起聊天。   会议桌的最前面,顾巍转过身来,让大家找位置坐下。   这是异管局第一次大会,将深刻影响未来国家发展的每一步,因此除了异管局的成员,还有三位上层派来协助记录的国家工作人员。   他们身穿统一的工作套装,手握着笔和记录本,安静地坐在一边。   但众人不可能忽视他们。   顾巍向他们点点头后,神情严肃,向众人分发文件,开始讨论两个月后,天灾狂潮降临,他们需要做的事。   祁元坐在高副队后一位,翻看这沓厚厚的资料。   这份资料经由路修远提供信息,国家专业人员调查补充完成。   顾巍打开投影仪,上面是一张华国的地图,标满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路修远能够记起来的,赵千山看到的天灾位置。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绿色的点,那是异管局分部的位置。   顾巍环顾一圈:“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这是两个月后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我们的十倍不止。”   “两个月后,世界上的污染会呈指数型倍增,催发出各种各样的天灾,一夜之间出现众多灾害。”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消灭了部分天灾,减小了污染增生后出现不可敌对的天灾的几率。但是还是有一些强大的天灾是在一夜之间出现的,我们无法提前处理。”   顾巍放出下一张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散去,只剩下三个大的红点。   “这三个点,分别是昆仑雪山的蛟龙,A级天灾;东南海银雪沙滩的深海巨怪,B级天灾:以及T省广岩市崇雄镇的哭怨女,B级天灾。这三个地方需要我们重点关照。”   顾巍手撑着桌面,严肃地告诉大家:“我们异管局的能力相比天灾来说弱了点,但好在已经不是路队长说的未来里手无缚鸡之力,一边倒的局面了,我们比那个未来领先了许多步,这次事情的发展也会比那个未来好很多。”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   所有人都严肃着脸。   孟嘉远转头看看两边,举手:“顾局,那那个混沌怎么办?我们需要重点关照他吗?”   祁元视线移过去。   顾巍:“混沌现在和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优先级排在三个高等级天灾之后,但污染增加,混沌必定也会变得强大,我们需要警惕他失去理智暴走。如果是这样,混沌的危险性会比那三个高等级天灾还要高。”   这也是上层头疼的地方。   人类方面的力量比起天灾还是太弱了,尽管他们安慰自己已经比路修远的前世好很多了,可依然免不了贪心。   如果再强大点,再强大点,就能救下更多人,也不必为了几个战力的分配绞尽脑汁。   偏偏局里战力最高的两人,路修远和祁元,一个精神受到混沌影响,一个重要性极高,不能让他被混沌所吞噬。   顾巍为了这些事,感觉自己苍老了不止一两岁。   他心底深深地叹气,却见祁元举起了手。   祁元认真道:“顾局,明昭那边就由我来负责吧。我了解他,并且能力天克他,让我去最合适。”   顾巍郑重问道:“祁元,你确定吗?”   祁元点点头:“我确定。”   他目光坚定:“我会尽全力去阻止他的。”   因为明昭心烦意乱的心,在这句话落下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之前他在想什么,也不管明昭在想什么,只有度过了两个月后那一关,他们才有资格继续去想。 第65章   久违回到校园, 认识的人都对明昭请了这么久假感到好奇,围在他旁边叽叽喳喳。   明昭面上微笑着回答,可后面别人仔细一琢磨, 发现他好像句句有回应,但又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一点私人信息, 说了跟没说一样。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讪笑着识趣地离开位置。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于对明昭过往塑造出来的温和形象深信不疑,同学们自己给明昭找好了理由。   肯定是旅游回来太累了, 没有精力和大家聊天,这很正常。   于是围在明昭身边说个不停的同学们渐渐地越来越少,唯有一个自来熟的同学仍手撑着课桌, 烦人地问个不停。   明昭的微笑仅停留在表面上,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带着点冰冷。   迟乐志在一旁看得属实是胆战心惊, 生怕那人把明昭惹毛了, 连忙拉着他阻止道:“哎哎, 我看好像快要上课了,你也该回位置了。”   那人看了眼手机, 满不在乎:“什么啊,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呢。”   他甩开迟乐志的手:“还能再聊聊呢,明昭,你说对吧?”   迟乐志捂脸,有人要作死他总是拦不住的。   那人对着明昭挤眉弄眼:“明昭, 我知道为什么你心情不好。”   迟乐志愕然地放下手,这人知道明昭心情不好还往上凑?这么没眼色,被教训了也是活该。   明昭嘴角的弧度不变:“你知道为什么?”   尾音上扬, 似是十分好奇。   那人得意洋洋道:“当然。”   他看了看周围,凑近明昭小声道:“你肯定是和祁元又闹矛盾了吧。”语气十分之肯定。   明昭眉尾轻微挑了一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咧嘴:“其实我观察你们很久了,知道你们经常闹矛盾。祁元那个人,就是这么讨厌,总是没事找事,不瞒着你,我也讨厌他。”   明昭的笑容微微收敛一点。   那人没发现不对,还拍拍胸膛:“既然我们都讨厌他,那我们就是朋友。”   他弯腰,声音里充满诱惑意味:“你肯定也很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吧,我愿意帮你去做,毕竟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   明昭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观察这个人,吊梢眼,高颧骨,长得刻薄模样。   没见过的面孔,不知道祁元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个小人。   那人见明昭认真打量他,还有点受宠若惊,端正了一下身形,清清嗓子。   明昭眼神带着点疑惑,很认真问他:“你是……”   “哦,我叫孙瑞明。”   “好,这位孙瑞明同学。”明昭唇角勾起谦和的弧度,几分疑惑又诚恳地问他,“我们很熟吗?”   孙瑞明嘴唇迟疑地开合:“什么?”   明昭忧心地皱皱眉:“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很熟吗?”   “大家都能看出我心情不好,自觉地离开。只有你装得和我很熟的模样,像块牛皮糖粘在这里,听不懂人话似的。”   孙瑞明脸上的颜色由羞恼的通红转为尴尬愤恨的铁青色。   坐的近的同学有幸听到了全过程,目瞪口呆地看着明昭,不明白这人怎么能一脸温和说出这种讽刺极强的话。   明昭说完后就自顾自地整理桌面,好一会后抬头,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需要我请你吗?”   孙瑞明咬紧牙关,手指颤抖地指着明昭:“你、你,你给我等着!”   转身离开,只是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狼狈。   明昭又看向那些偷偷观察他的同学:“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同学们把头摇成拨浪鼓:“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好。”明昭收回视线,余光望着孙瑞明,眼眸深沉。   迟乐志还沉浸在他的讽刺中,乍然听到他道:“去查查看那个人和祁元有什么矛盾。”   迟乐志应下,又犹豫问道:“你是想利用他来对付祁元吗?”   明昭转过头:“我为什么要对付祁元?”   “啊?”迟乐志摸不着头脑,“对付祁元,还需要理由吗?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讨厌他就能无缘无故找他麻烦?”   迟乐志犹豫又疑惑:“可是,你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找茬的理由千奇百怪,两人对上眼,确定今天看对方很不爽,就直接开干。   有时候祁元久不来找茬,明昭还会主动去找人。   明昭难得被噎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失笑:“还真是。”   “所以说,为什么要故意找茬呢?对待讨厌的人,无视不理会难道不是更好吗?”明昭声音低下去,似是自言自语。   迟乐志没听清,挠挠脑袋,指指自己:“啊?你问我吗?”   明昭斜睨:“不是。”   他拿出手机,在界面上敲打几下,整个过程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   和前面假面似的微笑不同,这次迟乐志能看出明昭是真心的笑,愈发好奇明昭今天怎么那么不同,很想探头去看看他在和谁聊天,又因为家教拘在原地抓耳挠腮。   祁元和两位一见到他就泪眼汪汪,声音哽咽喊“老大”的小弟见面,好好安慰他们一番后,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   短信上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小胖子见他一直看着手机,好奇问道:“怎么了?”   祁元收起手机:“没事,垃圾短信。”   混蛋发的短信就是垃圾短信,祁元完全没有回复的意思,直接把它删掉,勾着两人的肩膀道:“走吧,我们去上课。”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明昭没收到任何回信,知道肯定是祁元直接无视掉了,也不着急,收起手机。   这节课并不是两个班一起上,明昭想找祁元,也只有在下课后亲自去他教室找。   迟乐志跟在他身边,越来越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试探问道:“我们去找祁元麻烦?”   明昭回答不是。   他个子高,在下课拥挤的走廊里依然鹤立鸡群。优越的身高让他能一眼看到尽头背对着他,和小胖子两人说笑的祁元。   找到了。   走廊上很吵,大家都在和同伴们说说笑笑,楼梯口挤得水泄不通,一点一点龟速移动。   不知不觉中,明昭已经来到了祁元身后,隔着两个人,盯着祁元的后脑勺看。   祁元没注意到他,还在和小胖子说话,偶尔会给明昭一个侧脸。   他笑着,眉目舒展,不是面对明昭时的冷笑,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而是和朋友说到有趣的事情时,高兴的笑。   嘴角牵起,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留下细碎的光影,正好有那么一小块投在高挺的鼻梁上,褐色的小痣立马变得鲜活生动起来,让人目眩神迷。   明昭在人群的喧闹之中,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有些事情,只要出现缝隙,便能轻而易举地撬开。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难移,反而说不出的顺畅。仿佛就等着那么一道缝隙,随后自有洪水滔天,浩浩荡荡,强硬地冲刷掉所有的言不由衷,露出最真实的内里。   正在说话的祁元声音一顿,朝后看去。   他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可向后看去,又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人物。   疑惑之际,他重新转回头,垂在腿侧的手背却被一抹温热擦过,灼热的温度,似曾相识。   那人像是不经意一般,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稍瞬即逝。   祁元震惊地唰一下看过去,明昭和他擦肩而过,侧颜线条利落流畅,唇角似是轻微勾起。   他带起一阵轻风,没有停留地走过,留给祁元一个挺直的背影。   在他之后是迟乐志,紧紧跟着明昭,没忍住看了祁元一眼,眼神很复杂。   “老大,是明昭。”耳边小胖子紧张不安地凑近小声说道。   祁元还沉浸在震惊中,左手小拇指的位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心脏紧缩一下。   “老大,老大?”小胖子的连声呼喊唤他回神,“老大你没事吧?”   祁元对上小胖子干净的担忧的双眼,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昭偷偷摸摸地勾他小拇指,让他有种瞒着所有人偷情的感觉。   祁元摇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凌乱的想法也摇出去:“没事,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哦,说到……”   祁元一边听着小胖子说话,范毅在旁边附和,一边大手伸进裤兜里,摩挲着手机的屏幕,一心二用。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看到熟人,停下来聊一下天,祁元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一顿噼里啪啦。   然后走远的明昭如愿等来了手机的振动,祁元连发三四条短信骂他。   仿佛透过短信看到了祁元生动的模样,明昭微微一笑。   迟乐志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明昭和祁元之间的关系了,从前可以说是纯粹的死对头,但现在他不敢保证。   谁家死对头会偷偷牵手?   迟乐志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睛都给瞪出来。   仔细想想,两人先后请假一段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去,回来之后关系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一起长大的死对头彼此之间当然熟悉,可回来之后这种熟悉更进一步,是共同拥有属于他们彼此的别人不了解的秘密的那种熟悉。   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   迟乐志有了点酸意:“明昭,以后你出去也带上我吧。”   他扒拉在明昭身上哭诉:“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对着粽子那张死人脸,每天都无聊得要死。我说一堆话粽子连一声都不应,他敷衍我!”   明昭无情推开他:“没空。”   迟乐志见哭诉不成,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和祁元都干什么去了?”   迟乐志是真的很好奇,心脏像被猫挠一样,得不到一个答案就没法静下心来。   “没干什么。”明昭丢下这一句话就抬脚走。   迟乐志连忙跟上去:“你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俩请假的时候确实在一块?”   明昭不否认,迟乐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什么都没说,瞬间拿出手机拨打熟悉的电话。   明昭:“你干什么?”   迟乐志严肃着脸“嘘”一声:“别说话,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粽子。”   说粽子死人脸的是他,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要告诉人家的也是他。   迟乐志等了许久,不见电话接通,奇怪道:“怎么回事,粽子怎么不接电话?”   明昭看过去:“他今天没来和你说了什么?”   迟乐志:“他说家里有点事,请假一节课,迟点再过来。”   想起什么,迟乐志对明昭道:“粽子家里最近有点乱,他们家老爷子快去世了,粽子那些叔叔伯伯都在争家产,闹得不可开交。粽子也忙着帮他爸妈,不过这件事他让我别跟你说。”   不说给明昭听,就是不想他掺和进去。   明昭身份地位高,若是有他下场,饶天纵一家能在争家产中夺得更大优势,饶天纵爸妈当初叮嘱他和明昭结交也是存了攀交情的意思。   但是饶天纵越长大,就越不想听他们的话,不愿意把两位朋友扯进饶家这个漩涡里。   虽说本来交朋友的目的也不单纯,但后面的友谊却是真心的,说饶天纵天真也好,傻也罢,总之他不想玷污了这份友谊。   明昭明白,迟乐志也明白,因此选择了默认。   明昭沉吟一下:“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   饶天纵向来守约,此时不接电话,也是怕他出什么意外,毕竟从前也经历过这种事。   当然,明昭还有更深一层忧虑,被他发现后就一直毫无消息的邪神信徒们有可能也盯上了饶天纵。   明老爷子身边防守严密,唯有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身边防守空虚一点,也更好得手,若邪教徒们真的把饶天纵抓去,拿他来威胁自己,饶天纵的遭遇绝不会好受。   毕竟从神山村的巨蛇就能看出他们的疯狂。   有狂热信仰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可怕的人。   迟乐志又打了个电话,可还是没人接。   明昭脸色变得严肃:“他上一次和你通话是什么时候?”   迟乐志傻愣愣回答:“上课前,我们还打了个电话,他说他还在家里,准备出发。”   上课前,那就是一个半小时前,如果顺利的话,现在理应快到学校了。   明昭当即道:“我们走,粽子可能有危险。”   环海大道上,车与车接连相撞,车头和车尾撞出巨大的凹陷,汽车引擎盖被压扁,有的车已经被撞翻,脱落的车门横躺在车道上,挡风玻璃碎了一地,伤者满头是血,陷入昏迷,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倒立,一只手耷拉下来,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呼喊声。   饶天纵倒立着,全身血液往头部涌,使得头部充血肿胀发晕,眼前发黑。额头的血液汩汩流下,使得他如今看起来面目凄惨。   有些血液甚至流入了眼睛里,饶天纵不适且缓慢地眨眨眼睛,感受到眼睫毛的湿润,血腥味和漏出的刺激汽油味弥漫在鼻间,脑袋愈发晕眩。   掉在地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引起了饶天纵的注意。   他努力振作起精神,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机。可人与手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任凭他怎么去够也抓不到。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饶天纵的心脏也跟着起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挣扎着去摘掉安全带。可他失血过多,手没了力气,努力了好一会,还是没能成功。   饶天纵不想死。   虽然最近家里水深火热,勾心斗角,他有想过会不会哪一天就被利益熏心的亲戚们一脚油门送走。   但他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在亲人的手里,也不想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车祸中。   这起车祸发生得很奇怪,前车一直在正常行驶,突然间就像撞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整个车撞飞,在空中翻转几圈后重重落下。   而他跟在后头,眼看着前车出意外,紧急刹车,却还是来不及了,连着撞上去。   天旋地转之后便是剧痛,再到现在隐隐麻木,身体失血过多而感到寒冷。   饶天纵艰难地撑起头,去解安全带。被鲜血沾湿的手指在扣口失手滑过了几次后,终于颤颤巍巍地按下去。   没了束缚饶天纵瞬间掉下去,好在他还记得护住自己的脑袋,没有造成第二次伤害。   他调整了位置,朝着手机的方向爬去。   一点一点地挪动,缓慢但顽强,就像他极为强烈的求生意识一般。   手指触碰到了手机,饶天纵大大松了口气,趁着意识还清醒颤抖着手指给迟乐志拨打电话。   手机嘟嘟地响起,几下后立马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迟乐志焦急的声音:“喂喂,粽子,是你吗?你还好吗?现在能说话吗?喂?”   饶天纵没办法回答他,因为他现在已经被掐着脖子高高举起,双腿无力地在空中蹬。   嘴角开到耳边,又被针线缝起来,鼻头又红又大像小丑一样的男人笑容滑稽而欢乐,哼着不成调的诡异曲子,对着饶天纵眨眨眼睛,声音高亢兴奋:“surprise!找到你了!” 第66章   饶天纵眼前一阵发黑, 胸口像沉了一块巨石般呼吸艰难,微弱的气流从喉咙中溢出。   小丑模样的男人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怪异服装,头发乱蓬蓬的, 与惨烈的车祸现场格格不入,背景音里到处是车喇叭声, 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可男人显得悠然自得。   而周围的人好似也没看到这里有个奇怪的人一般, 慌忙地寻找伤者,几人齐心协力将伤者抬出受损严重的车内。   “快快,这里还有一个人被压着!”   他们招呼同伴过来, 把撞得头破血流的人搬出车内,从两人面前擦肩而过,却对两人视而不见。   饶天纵喉咙里发出丝嗬丝嗬的气音, 眼珠子随着他们转动, 流露出求救的信号。   小丑举着他, 面孔一下子靠近,两颗凸起的眼球近在咫尺, 看得饶天纵心里一惊。   他笑嘻嘻道:“别看了,没有用的,这里没人能看得到我们。”   他的笑容扩大,狰狞的蜈蚣似的伤疤好似活了过来般扭动。   饶天纵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男人盯上他一定是有什么意图。虽然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别人看不到他们,但饶天纵直觉这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做生意不怕难,就怕无利可图。   只要他对男人还有用, 他都能找到办法活下去。   脑袋因缺氧而晕眩,饶天纵张开嘴,声音微弱游丝:“你……你想……做什么?”   小丑歪了歪脑袋,笑嘻嘻:“你很聪明,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他细长像蜘蛛一样的手指抚上饶天纵的脸:“细皮嫩肉的脸蛋,我当初也有的。”   小丑哀愁地叹口气,一会笑一会哭,情绪波动极大,疯疯癫癫的。   饶天纵背上窜起寒意,他看出小丑精神不太正常,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能手上留情下。   饶天纵余光忍不住去瞥掉在地上的手机,迟乐志已经没有声音了,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同时通话也一直没有挂断,试图从背景音中汲取更多信息。   小丑疯癫归疯癫,观察力却敏锐。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好奇地晃了晃:“你在和谁打电话?”   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迟乐志手一抖,车子在路上拐了个弯然后迅速回正,惹得后面的司机大骂,惊魂未定。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对面那人饶有兴趣地打招呼:“hello?有人在听吗?我发现你了哦~”   尾音拉长,说不出的恶劣。   迟乐志屏息凝气,在疑似绑架犯面前不敢出声,求助的眼神不由得看向旁边的明昭。   明昭垂着眸,似乎是在沉思,注意到迟乐志的视线,食指竖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通话是外放的,两人都很清楚听到对面那人的声音由兴奋转向疑惑:“没人吗?”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是某样重物落在地上,发出闷哼声。   是饶天纵的声音。   迟乐志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绑架犯想做什么,提着一颗心,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奇怪的绑架犯对着手机一字一字地念道:“迟,乐,志?你叫迟乐志?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名字被他念出来,迟乐志感觉身上被什么阴湿粘稠的东西舔过一样,头皮发麻,差点没叫出声。   尽管他仅仅把嘴闭上,可是呼吸还是暴露了他。   小丑兴奋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你吧,你果然在听!”   迟乐志忍不住再次看向明昭,不行了,他受不了了,好像家门口跑来个疯子在监视挑衅他一样,后背发凉。   这回明昭点头了。   迟乐志松口气,镇定地问道:“你是谁?你绑架饶天纵是为什么?我们谈一谈。”   他试图和绑架犯交涉,可人家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地兴奋,一拍手掌:“啊,我记起来了,你是,另一个,倒霉蛋~”   他边拍着手掌边猖狂大笑:“倒霉蛋倒霉蛋。”   迟乐志摸不着头脑。   那边的声音突然又小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像是怕别人听见:“容器在你身边吗?我真替你可怜,你怎么会和容器做朋友呢?”   倒在地上咬着舌尖让自己不要昏过去的饶天纵听见了这句话。   如果说前面一句还不知道他说的容器是谁,那后面一句就明白了。   容器指的是明昭。   小丑假模假样摸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眼尾嘴角都往下垂,似乎在真心实意地替迟乐志感到担忧,如同唱咏叹调一样再次重复一遍:“你们怎么会和容器交朋友呢,那真是,太不幸了。”   “因为我会杀掉你们。”   笑吟吟的声音传过来,经过电流的模糊加工,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像飘在天上的气球一样。   迟乐志毫不迟疑质问:“你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吗?”小丑捂嘴,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抱歉,我还想再忍忍的,可是我现在太兴奋了。”   小丑站在惨烈的车祸现场里,周围充斥着惊恐,害怕,悲伤,绝望等等负面情绪,人们脸上恐慌的表情简直是绝赞的美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甜美气息一样陶醉。   “我好像等不及了,神在催促我拯救这些可怜的,迷途的小羔羊。”小丑双目放空,陷入狂热迷恋的情绪中。   他张开双臂,表情是迫不及待的,在饶天纵震惊的目光中狂笑:“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要是赶不来,你们的小伙伴我可就要杀死咯。”   他向电话那边的人发出了死亡宣言,下一秒,有个迅疾的东西猛地靠近一把抽飞他。   小丑腰部往后飞出去,落在地上狼狈翻滚了几圈。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饶天纵露出茫然的神色。   一辆车冲过来,极速刹车,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轮胎印记,在饶天纵面前停下。   迟乐志打开车门冲下来扶起他:“粽子,你没事吧?”   “没事……”粽子还有点懵,平日里精明的脸上难得露出无措,“你们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迟乐志边把他扶向车子,边快速解释道:“我们没打通你电话,就发现不对劲了。”   明昭从副驾驶下来,看到饶天纵凄惨的模样,皱皱眉,交代迟乐志:“你带着他先走。”   “好!”   看得出这里不是他能掺和的地方,迟乐志忙不迭答应,费劲将饶天纵搬进车里。   打开驾驶位车门,迟乐志冲明昭大喊:“明昭,我很快回来帮你!”   “不用。”明昭摆摆手,“你们走就行,不用管我。”   望着车辆远去,明昭走到倒地不起的小丑面前。小丑浑身哆嗦着,面如金纸,双臂环住自己低声哀叫道:“痛,好痛啊,我最怕疼了……”   明昭眼中没有半点波澜,踩住他:“你是那个邪教的人?”   如今周围忙成一团,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小丑瞳孔虚焦,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只一个劲喊“痛,好痛”。   明昭换了个问法:“你们的组织在哪里?”   这回小丑有动静了,眼神移到他身上,瞳孔逐渐聚焦,咧嘴一笑:“在全知全能的神的庇佑下。”   全知全能的神,听起来便像是西方邪教那一套。   小丑眼神狂热望着他:“神不日便会降临世间,拯救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永世的欢乐。我们要赞美神,崇拜神,清扫一切阻碍神降临的障碍。”   他死死盯着明昭,念念有词:“你是神的容器,神啊,请原谅我们这些愚钝的信徒们,只能找到这么一具未经洗涤,沾染尘埃的身体。”   小丑说到动容处,眼神悲悯,两行泪水从眼角泌出:“神啊,请原谅你愚钝的信徒。”   明昭的脚加重了力道,小丑咳嗽两声,眼神却明亮:“一切存在都应为我神降临而避让。”   他手腕一翻,十指间耍戏法般夹出几张扑克牌,手腕一抖,薄薄的扑克牌带着凌厉风声迅疾地向明昭袭去。   扑克牌瞄准了明昭脖颈,太阳穴,胸口等几处要害,明昭侧身闪过,那几张薄扑克牌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竟在空中拐了个弯又飞回来。   与此同时,小丑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暴起,袖口一抖出现两把小刀,手肘屈起冲向明昭。   前有扑克后有小丑。   明昭躲得很快,可还是不妨被扑克牌擦过在左肋下留下长长的血痕。   小丑嘿嘿一笑,接回扑克,两根手指夹着那张伤到明昭的扑克牌,纸牌边缘处沾着红色血迹。   他挑衅地盯着明昭,伸出舌头慢慢地将这点血迹舔干净,务必要让明昭看得清楚。   “等抓到你,我一定会放光你肮脏的血,把容器准备得干干净净等待神的降临。”他道。   回应他的是一条粗壮漆黑的触手:“你话太多了。”   明昭脚下一跺,漆黑冰冷的领域展开,将两人夹裹在内。   小丑第一次见到触手,都惊呆了,迟迟回不过神,自然也没有防备,被触手一击打飞。   他翻滚两圈,很快爬起来,怔怔地望着明昭。   准确来说是明昭身后那十几条触手,每一条都粗壮漆黑,缓缓地扭动着,簇拥在明昭身后,仿佛宇宙中未知名的外星生物。   小丑热泪盈眶,嘴唇颤抖:“容器……这就是神的容器……非人的冰冷的美,神的容器就该是这样的。”   他站起来,发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跺脚,面色扭曲愤恨:“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对!”   明昭从见到他开始他就是疯疯癫癫的,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从他语无伦次的激动话语中,明昭听出他们一直在苦苦研究制作神的容器。   这个过程恐怕还不短,毕竟一直没成功。   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实验,必定需要极大的物力人力。   上次顾巍从背后支撑神山村实验的公司下手暗查,得到的只有一具空壳,背后的人隐藏极深,探查这么久也只知道他们属于一个邪教组织。   至于邪教组织的头头,发展成员都有哪些,提供财力人力的人又有哪些,这些通通不清楚。   明昭思考着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告诉顾巍一声让他查查底下科研人员多的公司或者家族。   那边小丑发泄一通后,情绪收得极快,迅速冷静了下来。   无故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没有半点疑惑,满脑子都是明昭的身体:“你的身体,我一定要得到。”   话音落下,他蹬腿攻了上来。   这次他的攻击速度更快,招式间能看出专门的经受训练后的暗杀痕迹,出手极其狠辣。   他的左右手非常灵敏,运用自如,交错着攻击,密不透风让人找不到空隙。   触手在近身攻击的时候能发挥反而受限,好在没了触手,明昭的体术依然算得上顶尖,两人缠斗在一起。   久攻不下,小丑没了耐性。   他把刀往上一抛,直直朝明昭冲过来,抓住明昭衣领,两颗凸起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看着我。”   小丑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有了魔力般,如同水底旋涡吸引着明昭的视线,声音也带着缥缈虚幻:“放开你的内心。”   明昭的眼皮子逐渐变得沉重,似是经受不住困意一般慢慢阖上。   小丑嘴角一咧,丑陋的疤痕更显得他气质诡谲:“让我来看看你在最恐惧的是什么。”   他信心满满地打开明昭的内心世界。   小丑最开始是街头的乞丐,后来被仁慈的教徒带回组织里,用心培养他成为侍奉神的下属。   被疯狂洗脑的他坚定不移地认为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他的一切都要奉献给神,为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后,他终于打败同期的所有人,获得了一项能力,窥探心灵。   他能看到别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并且操纵着日复一日地重现,成为他人的梦魇,在无法逃脱的梦境中不知不觉死去。   他用这项能力,为组织发展来了很多信徒,也替组织解决了不少敌人。   今天本该也是这样。   可小丑进入明昭的内心世界后,眼睛逐渐瞪大,瞳孔极致收缩,仿若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他的精神承受不住压力,双眼控制不住地翻白,浑身剧烈颤抖,口鼻眼耳喉不断往外涌出鲜血,刹那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他的皮肤开始融化,头发大把大把脱落,头顶露出白骨,可是很快,白骨也融化成一滩烂泥,皮肤融化后露出内里的脏器,一个一个挂不住般脱落,融化,从头到脚,直到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变成一滩水般稀释的烂泥。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明昭紧闭着眼,几秒,又或者是十几秒后,缓缓睁开,看见地上的烂泥没有半分意外,好似他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而另一边,迟乐志正带着饶天纵飞驰赶往医院。   饶天纵的伤很重,估摸着胸口肯定有骨头是断了,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在发痛。   他仰着头,艰难地汲取空气。   迟乐志看得愈发着急,咬牙一踩油门,飞得更快了:“粽子,坚持住,再等等!”   他说道,随后下一秒,车子仿佛撞到什么东西一样,那东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纹丝不动,反而是迟乐志他们的车后车尾飞了起来,带着整辆车子翻转,翻转。   迟乐志的视线中,一切的速度都变慢了,他能清晰看到方才车子撞上的位置,分明空无一人。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车子翻滚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玻璃,车门掉了一地。   砰! 第67章   明昭在眼皮沉重的时候就醒过神来, 不动声色地警惕,看看小丑要做什么。   他清醒地意识到有道触角大摇大摆地探进了他的脑子里,如入无人之境。   明昭在那一刻就起了杀意。   像他这样的人, 天生不能轻易卸下防备,边界感极强, 对任何人都留有一道墙壁。   小丑想要探知他内心的隐秘,在明昭看来已经是个死人,冷眼看着以为即将得逞的感知触角探进来,准备将它绞断搅碎。   可还没等他动作, 小丑却自己成了一滩烂泥,死的不能再死。   连带着他探进来的感知触角,也像被某种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切断般, 断开了联系,如同迷雾在明昭身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昭蹙着眉,不理解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从触手出现开始, 他身上的谜团便一个接一个。   触手是哪来的?为什么他和其他天灾不一样?他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才会让小丑一瞬间死于非命, 连挣扎都不能?   往深里追究,污染是从哪来的?天灾又是从哪来的?   这两个问题不仅顾巍不知道, 连路修远也给不出答案。   污染和天灾的来源在路修远的前世也是研究人员们一直苦寻未果的话题。   彼时人们已然获得天赋者,拥有了和天灾对抗的力量。但天赋者毕竟是少数,这世界上存在更多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上天灾基本只有死路一条。   天赋者能有多少,普通人又有多少, 天灾强大无比,一个天灾便能令成千上百条生命死亡,再多的人口也不够它耗。   于是大家达成共识, 不能再和天灾纠缠下去,他们必须找到彻底消灭天灾,结束这乱世的办法。   当时研究人员们认为,彻底解决天灾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解决掉天灾的能量源头——污染,污染没了,天灾也会跟着没。   要么就等人类都死光了,那会天灾的形成条件缺一,便不会再形成新的天灾。   可如果人类都死光了,解决天灾也就毫无意义。   众人只能将目光瞄准解决污染这一法子上,这个办法成功的难度不亚于人类凭肉身登天,可它起码还能看见一点希望的曙光,不至于前面黑茫茫一片,丝毫没有光亮。   直到路修远死之前,国家还在坚持寻找解决污染的办法,只可惜一直没有进展。   现在明昭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和那些研究人员一样,暂时毫无头绪。   便是路修远的那个前世,对于污染从何而来,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惩罚,有人说这是地球上本来就有的,只是先前一直被压制住,现在被人放了出来,也有人说这是外星人的阴谋,想要地球人种族灭绝。   但不管是哪个说法,到了后期大家疲于生存,最后都会渐渐地习惯这些污染。   对他们而言,污染也就成了空气一般的存在,普通人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人类优越的适应能力此刻再次发挥作用。   无论沦落到什么境地,他们都能如墙缝贫瘠土壤里长出来的小草,看似柔软的身躯却有一颗强韧的心,风刮不倒,雨打不掉。   这是世界赐予人类的天赋。   明昭暂时将这些疑虑放在心底,撤去领域,乍见天光,面前有人背对着他,背脊挺阔,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微微垂着头,露出半截脖颈。   察觉到视线,倏地回过头来。   是祁元。   见到明昭,他先皱了眉,却没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到他面前的那摊烂泥上,蹲下身,仔细去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邪教徒?”   祁元站起来,目光湛湛:“你杀了他?”   明昭:“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明昭如实道:“和我有关,但我不知道怎么死的。”   祁元两条眉毛这下子都要拧成麻花状了:“你耍我?”   人在他的领域里,却不知道怎么死的?   祁元差点又要和明昭吵起来了,可他想起自己是在办事,终是忍了下去。   他不嘲讽两句,明昭反而凑到他面前,笑着问他:“我给你送了这么件礼物,你没什么表示?”   祁元抱臂冷笑,指了指地上那摊烂泥:“你说这堆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的东西?拿回去有什么用?”   明昭打电话给他,说遇到一个邪教的信徒。祁元马不停蹄赶来,结果就是这么个东西。   别说审问了,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祁元只能寄希望于将这团烂泥铲回去,看能不能从血液里头采集出DNA和数据库对比一下。   不过看着那团烂泥,祁元心脏稍微凝涩,胃里不太好受。   他杀过天灾,却没正儿八经地杀过人,一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也只是一会,看看这里的车祸惨状,他便也不会同情这种把人命当做工具的人。   祁元打了电话让异管局的人过来采集DNA,说了没两句,突然朝明昭看过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后挂断电话,直接对明昭道:“你那两个朋友出事了。”   明昭抬眸。   赶过去的路上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本是赶往医院,但途中又发生了车祸,如今两人都是重伤,危在旦夕,生死关头饶天纵竟激发出了异能,将他和迟乐志两人关在一个透明正方体空间内,别人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异管局的人守在外面对着里面气息逐渐微弱,胸膛看不出起伏的人干瞪眼,只能先把周围的人驱散,尝试攻击透明空间。   祁元肯定道:“他们的车祸不是意外,制造车祸的有两个人。”   赵千山把事故路段的监控都给看了,很清楚地看到两人就是撞上了路段中央某个看不见的物体。   这和邪教信徒有关,赵千山立马上报异管局里。   明昭原还想着将天灾的能量核交给两人,帮助他们激发天赋,没想到这种时候饶天纵自己先激发了。   只不过这件事发生在异管局眼皮子底下,被异管局知道了,明昭手里就少了一张牌。   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孟嘉远见到祁元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乍一看到祁元身后的明昭,又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默默靠近祁元,汲取一点安全感,举起自己刚刚拳击饶天纵的安全屋锤得指关节通红的双手,哭诉道:“祁元哥,这屏障太硬了,我打不破。”   孟嘉远早也激发了天赋,和天灾对战时,天灾沉沉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恍惚中想要是他力气大一点,能把天灾直接掀翻就好了。   于是他的天赋还真和巨力有关。   算起来他现在也是个E级天赋者,却连刚刚激发天赋的饶天纵的墙都打不破,哭诉的同时孟嘉远也有些羞愧。   路队长不是说他天赋异禀的吗,怎么他瞧着随便一个人好像都比他厉害?   孟嘉远在心里落泪。   祁元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没事,这边交给我。”   余光见明昭盯着孟嘉远,没好气道:“你那俩朋友受重伤,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明昭去看了,反正这边无关人员已经全部清空,附近都是异管局的人,他直接放出触手一击粉碎透明的屏障。   孟嘉远张大了嘴,心里酸涩,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吧。他还以为激发天赋后能和混沌掰掰手腕,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多了,他进步了,难道别人没有进步?   孟嘉远到底年纪不大,心思浅些,意识到自己的骄傲,忙把心态摆正。   不说混沌,祁元哥他们,就是随便一个路人天赋也比他要好啊。   所有异能者都会加入异管局内,孟嘉远看看被送进担架,面色惨白的饶天纵,想着以后会多这么一个同伴,又是高兴又是忧愁,最后全部化为动力。   饶天纵已经昏迷,只凭昏迷前的本能死死地撑住保护罩。迟乐志倒是还有一点清醒意识,迷蒙着眼看到明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也昏了过去。   祁元派了人去守着他们,以免邪教信徒重返回来。   而迟乐志他们撞上的东西,异管局仔仔细细地毯式地搜寻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踪影。   祁元揉揉太阳穴:“这下麻烦了。”   一个疑似有隐身能力的人,实在是搞阴谋诡计暗杀的好苗子,让人不得不防。   他可能逃走了,也可能就站在现场静静地看着众人寻找他。   孟嘉远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警觉地扭头看看四周。   赵千山看见他这模样觉得好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悄咪咪来到他身后,突然使劲一拍他肩膀,把孟嘉远吓了一跳,头发都炸起来,拳头差点没挥出去。   赵千山捧了肚子哈哈大笑,孟嘉远羞恼着要追着他打,被祁元拦下。   “你们先回去吧,把事情报告给顾局,在场所有人回去时一定要结伴走,不要落单了。”   “是!”   这边的事暂时解决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祁元转头一看,明昭还定定站在那里看着他。   祁元心里还记着今天那个奇怪的小勾指,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了,小拇指那块地方又开始痒痒的。   他面上镇定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没事就滚蛋。   明昭:“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小心点。”   祁元:“呵,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蹲下身去查看车头撞毁的痕迹,很明显的凹进去一大块,就跟撞柱子上一样。   明昭同样蹲下身来:“刚刚那摊烂泥也有天赋能力。”   迟乐志撞上的是什么暂且还不知道,但先前那个小丑确确实实是个人类。   祁元脑袋一下转过来:“你刚刚怎么不说?!”   天赋是路修远回来后国家这边才知道的事,异管局里的天赋者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队伍壮大了点,可依然不够看。   两月之期在即,国家那是求贤若渴,急得上火,逮到有天赋者的苗子那是往死里练,争求在那之前提高战力。   可现在明昭突然说邪神信徒是个天赋者,祁元霎时间就想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一个疑似对人类有恶意的组织,手里揣着天赋者。   天赋者的事在国家还属于机密,如何激发天赋的办法也没有公布出来,这些邪教徒是怎么拥有天赋者的?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拥有天赋者的?   联想到神山村的实验室,祁元表情沉下来:“人体实验……”   对于这种邪教信徒,祁元对他们的道德底线不能太过奢求。能拿动物做实验,怎么就不能拿人做实验了?   而为了获得天赋者,期间又会牺牲多少个实验体,祁元不敢去细想。   明昭觑见他厌恶的神色,道:“也不一定,既然他们信仰邪神,这能力说不定是邪神赐给他们的。”   像这种信仰邪神的邪教,教徒们若不是寻求心灵安慰,那便是有所谓的神迹出现,驱使他们狂热。   这个神迹是人造的还是自然的,也说不准。   当全教上下一心,目标高度凝聚时,掌教者便能轻易达到他的目的。   不管这个目的是什么,明昭和祁元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邪教绝不能留!   祁元把事情报告给局里,顾巍再报给上层,上层对这件事很重视,强调一定要将这被蛀虫深深扎根的树连根拔起。   当天路上这起大车祸还登上了新闻,全网热议。   在媒体赶来大肆报道之前,异管局已经取了烂泥回去检验,地面只留下一个印记,在经过车水马龙后马上也要消失了。   异种人006号慢吞吞地从路的那边挪来,在地上留下淡淡的水印,然后又消失。   他个子很高,壮得像头熊一样,威猛异常,只是面庞带着点憨厚,两颗眼珠子连眨动也是慢慢的,倒显得他气质像树懒,戳一下才会动。   他来到小丑死于非命的位置,四处转头看了看,动作慢得偏让人看了着急。   找不到同伴,他眼神迷茫,愣了好一会才喊道:“异种人010号,你在吗?”   地上已经淡得看不清的血印里,细小的物质聚集在一起,很快,在异种人006号的面前,凝聚,再生,发育,血管与血管黏连,脏器生成,皮肤黏合,最后重新组成一个完整的人。   嘴角咧到耳边,鼻头又红又肿,正是小丑。   他刚复生,双臂就环着自己,剧烈地颤抖,眼神恐惧,没有焦点,呓语般道:“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一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又是发病了,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摸出药来,神情不免担忧:“我没有药……”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往外吐。   小丑仿若听不见他说的话:“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认真道:“我任务失败了,他们来得太快,目标还有个能力阻挡我,我没能将他抓回来。”   小丑:“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异种人006号继续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等了好半会,没等到小丑出主意,表情便犯了难,认真询问道:“你既然没有主意,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没听见小丑反对,他小小地松口气:“任务失败,回去他们肯定嘲笑我们,我们就先不回去了吧,我带你去治病。”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把胸膛拍得哐哐响。   小丑失神:“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异种人006号上前一步,礼貌道,“你太吵了,我怕你吵到我耳朵,你就先歇一会吧。”   他手掌成刀毫不犹豫砍在小丑脖子上,小丑一下子没了声响,软在他怀里。   异种人006号把小丑扛在头顶上,慢慢地走进夜色深处。   没有人发现他们。 第68章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在重症室待了两晚, 出来又活蹦乱跳的了。明昭去看望他们的时候,迟乐志正在抢饶天纵的鸡腿,两人的筷子激烈交锋。   不一会迟乐志就捂着脑袋痛呼:“哎哟, 我的头!”   饶天纵信以为真,他头上也裹了厚厚的绷带, 探头去看迟乐志的情况。   迟乐志趁机伸筷子,出其不意地把鸡腿夹了过来,先舔了一口,把鸡腿裹上自己的口水, 然后对着饶天纵得意道:“是我的了。”   饶天纵满头黑线,放下碗就去掐迟乐志脖子。   迟乐志“哎哎哎”连声叫着,护着自己的碗别被打翻。   两个刚从重症室出来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在病房里打闹上了。   两人家境都不差, 原本准备的是两间单间病房,可迟乐志一睁眼,没找着饶天纵, 嚷嚷着非要住一块, 两个人并排躺着才安心。   还在打闹着, 见到明昭过来,迟乐志眼睛一亮, 大喊:“明昭!救命!”   明昭将带来探望的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身体都好了?”   饶天纵放下手,恢复冷静的模样:“好很多了。”   两天时间里,他硬生生从垂死边缘爬出来。   饶天纵握紧自己的手,这双手没有伤重的无力,反而很健康, 指腹红润:“我的伤好得很快。”   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让他想到了什么,看着明昭问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成为了天赋者。”门口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三人看去,祁元倚在门口, 抱臂看着他们。   “天赋者?”   饶天纵惊讶,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   祁元放下手,走过来:“就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你在生死关头受到刺激自发觉醒,恭喜你,你现在是一个E级的天赋者了。”   孟嘉远觉醒一个月,也才是E级,饶天纵刚觉醒就有E级了,顾巍知道他的天赋后一拍桌子,勒令一定要把人拐进来。   祁元眼睛一瞟明昭,他却觉得没那么容易。   饶天纵是明昭的朋友,一向听他的话。明昭如果不想他加入异管局,而是留在自己手下做事,饶天纵说不定真的不会答应异管局的招揽。   收到祁元视线的明昭微笑着看着他。   饶天纵的记忆还停留在两边人是死对头,祁元是对面的头头,和他们的关系不好上,这回听到祁元恭喜他,第一个感觉到不适应,怀疑祁元是不是在讽刺他。   祁元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视线移过他落在他身后的迟乐志上:“觉醒的天赋者身体恢复的速度会比别人快很多,所以饶天纵受了那样的重伤两天便能下地,但你是为什么?”   迟乐志的伤势比饶天纵轻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恢复速度却和饶天纵差不多,精神看着比饶天纵还要饱满。   祁元的话令其余两人的视线也看过去。   三个人齐唰唰盯着他,迟乐志眨眨眼睛,苦恼皱眉,挠挠脑袋,小心觑着他们的脸色,试探道:“可能我也觉醒了?”   异管局也想过有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拿仪器一检测,仪器毫无波动,说明迟乐志就是个普通人。   迟乐志干脆躺平:“那可能是我身体好吧。”   祁元这次来除了招揽饶天纵进异管局,再者就是为了迟乐志的事。他给迟乐志再次检测了一遍,迟乐志凑过去看机器屏幕:“什么都没有变化诶,看来我真的是普通人。”   他有点丧气,两个朋友都不是正常人,只有他还是普通人,这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不过他心态很好,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自卖自夸:“果然我的身体很好。”   他很好奇天赋者的事,抓着祁元问,祁元耐心地给他,顺便也给饶天纵解释了一遍什么是天赋者,还有其它的事。   饶天纵抓住重点:“所以你也是天赋者?”   祁元点点头。   饶天纵又看向明昭:“明昭就是天灾?”   明昭点点头。   还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饶天纵感慨,他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一圈,但是怎么这两个平时水火不容的人现在能这么和平地坐在一间病房里?   从前饶天纵作为明昭一边的人,和祁元对立。但现在身份的变化,反而让他和祁元成了一边的人,明昭反而成为了对立的一方。   饶天纵从祁元口中得知事情的大致经过,猜到这次祁元过来肯定有事。   果然就听到祁元道:“饶天纵,我现在代表异管局,邀请你加入我们。”   饶天纵第一时间去看明昭,但明昭正在看着祁元。   他心里疑惑,没得到指示,他不敢轻易做决定,于是谨慎回答:“给我时间思考一下。”   “当然,我会给你时间思考。”祁元挑眉,“你放心,不用担心你进来后会被我针对,出于我们之前的交情考虑,进来后你也不会被编入我的组。”   天赋者的队伍扩大后,异管局也分编出其它小队,祁元正式被命为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孟嘉远是他的队员之一。   祁元在交情上咬重音,同时瞥了明昭一眼,很明显是说给明昭听的。   他告辞:“那你好好休息吧,做好决定后再联系我。”   饶天纵还等着他走后和明昭商量接下来怎么做,没想到明昭后脚就跟着祁元出去了。   他挽留的话在嘴边滚了一趟,回头问迟乐志:“怎么回事?我不在那天发生了什么?”   迟乐志早就想告诉他了,在后面憋了一肚子话,终于等到饶天纵问他,拉着袖子凑到他耳边和他嘀嘀咕咕。   饶天纵的表情从冷静到逐渐裂开。   出了门,明昭拦住祁元:“从那人的DNA查出什么吗?”   这两天忙于追查邪神组织的事,祁元在学校里仅出现了一天,又不见了踪影。   祁元:“研究人员在他的DNA里发现多段拼接的动物基因,占据大头的有丝带蠕虫,墨西哥蝾螈,拟态章鱼,索诺兰沙漠蟾蜍。”   带回来的烂肉泥中提取出来的DNA很复杂,邪神组织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技术将多段动物基因与人类基因拼接在一起,还能使基因链没有崩溃。   明昭:“索诺兰沙漠蟾蜍?”   基因拼接说明小丑是人体实验的产物,他的特殊能力也许就来自这些动物基因。   前面三种动物明昭不难懂。   丝带蠕虫和墨西哥蝾螈都是拥有很强再生能力的动物,小丑如果拥有这种能力,说不定并没有死,而隐身能力自然对应拟态章鱼。   唯有最后一种动物明昭没听说过。   祁元解释:“一种能自己产生致幻化合物的动物。”   他觑了眼明昭,提醒道:“你应该没有中招吧?”   “没有。”   小丑想通过这致幻能力窥探明昭内心最恐惧的事物,但没有成功就变成了一滩烂泥,精神触角被斩断。   小丑目前可以确定是人体实验的产物,那么另一个让迟乐志两人发生车祸的东西,估计和小丑差不多的性质,目前已知的能力有隐身能力。   一个疑似未死,一个全程没有正面交锋,要捉到这两人难度不小。   邪神组织威胁到明昭的家人和朋友,他们掌握的能力也对国家安全造成潜在威胁,明昭和异管局都想找出邪神组织消灭它。一致的目标让他们不用言语,默契地再次成为合作伙伴的关系,两边信息需要时刻保持同步跟进。   祁元把消息和明昭说完后,就干巴巴站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明昭又在盯着他。   祁元心里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祁元发现明昭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好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不易引人发觉,但在偶尔回头的时候,又能发现那道视线。   也许是被那双眼睛看得烦了,祁元脱口而出:“你发情期结束了?”   他没什么意思,单纯就是想找个话题把这种尴尬的气氛掩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他下意识说出口的会是明昭的发情期。   祁元清晰地看到明昭瞳孔紧缩一下,某种深沉的令人背脊发凉的东西浮现出来,可又仅是一瞬,就被强制压下去。   前后的差别,大概就像贪婪饥饿到极致的捕食者看到猎物和有耐心的猎人看到猎物,同样的让人毛骨悚然,但后者藏得更深更沉。   因为想要得到猎物,所以必须得伪装好,不能将猎物惊走。   沉默过后,明昭缓缓道:“没有。”   发情期半个月,如今也才过去三分之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身体的火压下去大半,所以没有祁元帮忙也能硬抗过去。   但硬抗过去的后果,就是他升到B级的时间得往后推,靠时间慢慢积累力量。   这些明昭不打算告诉祁元。   他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后,曾经能轻易做出的举动如今却不能再做。   祁元是个很敏锐的人,被他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必定会逃得远远的,那不会是明昭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就算体内的触手兴奋地涌动,明昭也能面色如常地和祁元说话。   明昭不知道,他这样收敛的行为反而让祁元怀疑他打算干票大的。   他下意识地想警惕后退一步,可是想起自己那句看谁玩死谁,脚步定住了,对明昭建议道:“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随时都能帮你阉了它。”   眼神如果能化刀,明昭相信祁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来回扫视。   喜欢的人摩拳擦掌想要帮他解决作案工具,明昭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再来一次,他手段一定会温和点。   但人生没有重来,明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温水煮青蛙,改变祁元的想法。   明昭整理一下心情,刚准备开口,抬眼却是看见一张失去血色的惨白的脸,紧闭着双眼,薄唇没有一丝血色。   分明是祁元的脸,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   明昭的心重重一跳,死死盯着那张脸。 第69章   明昭凝视那张脸, 高挺的鼻,英气的眉,双眼紧闭, 毫无生机的如同死人般惨白的脸,不可能会出现在祁元身上的死寂。   滔天巨浪在心底无声翻涌, 冲刷着震荡的理智。   “你怎么了?”祁元的声音遥遥的仿若从天上突然传来,而面前惨白的脸嘴唇从未开合。   明昭闭上眼睛,再一睁眼,祁元正拧着眉看他。   祁元重复了一遍:“喂, 你怎么了?”   明昭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手掌抚上他的胸膛。   “喂!”祁元脚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干什么!”   明昭置若罔闻, 只专心感受着胸膛下的心跳声。   每一下都强劲有力,源源不断地为身体传输血液,昭显着身体主人的健康和旺盛的生命力。   是活着的。   意识到这点, 汹涌的波涛暂时地被安抚下来, 吞噬一切的洪水逐渐变得平缓。   祁元还活着。   还?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话让明昭顿住, 为什么要说还?   祁元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有病吧。”   明昭的手被拍开了, 却顺势牵上祁元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任凭祁元怎么扯都扯不出来。   明昭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祁元, 你不会死的,对吧?”   他的手劲大到祁元怀疑他是要报复自己那句阉了它,手指骨生痛, 好似要硬生生掰断一样。   祁元:“当然,我会活得好好的,比你活的还要久,所以能把你的手松开了吗?”   他皮笑肉不笑,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明昭牵着他往楼梯间大步走,祁元一个踉跄:“喂!明昭!”   迟乐志他们的病房在医院的高楼层,一般很少会有人走楼梯。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很安静。   触手终于能够放出来,缠住祁元的小腿,却没像之前那样再不管不顾地痴缠上祁元的腰。   祁元身体紧绷一瞬,发现触手虽然粘人,但是老老实实待在腿上时,心底松了口气。   那么粗壮的触手,每次还像大蟒蛇一样缠得紧紧的,挤压着他胸膛内的空气,那滋味属实不好受。   他推推明昭肩膀:“你又想干什么?”   语气颇有点无奈,没发现自己现在对触手的底线降低了许多。   明昭:“没什么,触手想缠着你。”   毫无生机的祁元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一刻,明昭的心脏揪紧。心脏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空空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呼吸都僵住,血液停止了流动,大雪冰封。脚底陷入了淤泥里,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   没来由的,明昭就知道这种感受叫害怕。   不安的情绪影响了触手,让它们不管不顾地躁动起来,蛮横地破开身体冲出来紧紧缠住祁元,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和强劲的心跳,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好好地活着。   那都是幻觉。   理智告诉明昭,小丑的精神触角斩断后在他大脑内消散,对他造成了影响。   可是这个幻觉太逼真,每一寸皮肤,每一寸弧度,都和真实的祁元一模一样,好似那个就是祁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最恐惧的竟然是祁元死掉?   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惧,因为那次差点杀了祁元?   脑袋一阵刺痛,明昭皱眉揉揉太阳穴,可并没有缓解多少,于是触手缠得愈紧,拥挤着占据祁元腿上的位置。   金光浮现,祁元手上浮现两把小刀,手腕抖动,小刀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出去,深深扎入触手内,净化之力强势席卷触手内部,刺激得它们不得不松开。   祁元一脚踩住其中一条触手,那条倒霉的被刺中的触手原本因为净化之力带来的灼痛而扭动蜷缩,一下子不动了,乖巧地躺平。   其它触手期期艾艾,蠢蠢欲动想靠近祁元,几把小刀唰唰唰深深钉入它们面前的地板,察觉到警告之意,它们也老实了。   祁元看着明昭:“你说你的触手控制不住?”   他鞋头踢踢装死的触手,几把小刀就能让它们老实,但它们的主人却说控制不住。   依照祁元对明昭的了解,控制不住的东西,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地销毁,而不是任由它们缠着死对头。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明昭是故意的,放任触手缠着他。   祁元忍不住多看了触手两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些触手就很喜欢缠着他。   之前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明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如果触手能代表明昭的想法,那不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昭就已经喜欢他了?   想想第一次见面明昭都干了什么,用触手缠着他,拖他入水,在水底攻击他,差点让他溺水而亡。   祁元又怀疑了,这怎么看也不像喜欢。   他也不能直接去问明昭:“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虽然薄的一戳就破,但祁元还是想尽可能地维持它的使用寿命。   没了那层窗户纸,鬼知道明昭会做出些什么。   触手无法缠住祁元,明昭心底的不安感剧增,他点点头:“对,控制不住。”   躺平的触手猛跳起来,扭动着扑上去,结果被覆盖在祁元身上的金光灼痛,委委屈屈退回来。   明昭:“你做什么?”   他的双眸点着寒光,冷冽如风雪,带走所有温度。   祁元不怕他,嗤笑:“我不让你的触手缠,还有错了?”   明昭垂眸,长睫在眼下落下浅浅的阴影,看着无端有几分可怜。祁元脚边的触手靠近他,委屈巴巴地贴着他脚踝处,被金光灼伤也不走,没几秒祁元就闻到了铁板章鱼的味道。   祁元:嗯……   他俯身抓起那条触手,触手尖尖贴着他的那部分已经呈现出和周边不一样的浅色,闻着还有点香味。   别说,闻着还有点饿了。   触手尖尖蹭蹭他的手,尖端的吸盘舒张,贴在祁元手上,祁元清晰感觉到那块皮肤传来的吮吸的感觉。   不痛,像是做按摩一样,舒服到让人不知觉放下一点防备心。   触手似乎知道祁元在想什么,努力朝他露出自己无害可怜的一面。一会做按摩,一会蹭蹭,一会卷着祁元的小拇指,十分黏人。   一连套动作下来,祁元甚至觉得这触手有点可爱,像只热情的小猫,粘人了点但又有什么错。   祁元的心动摇了一下,视线下移,看到触手尖尖后面连接着的粗壮身躯,打了个激灵。   好险,差点被骗过去了,这哪里是什么小猫,这分明是巨蟒!   “啧。”意义不明的声音传入耳内,祁元抬头看着撇过头的明昭,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祁元确信刚刚那一声计谋落空,遗憾又不耐烦的声音绝对是他发出的。   混蛋明昭,竟然吃准他的弱点故意装可怜!   祁元心头火窜得三丈高,抓住触手尖尖就像是抓着明昭脖颈一样,手背都浮现出恼怒的青筋。   明昭冷着脸,操控触手退回来。   祁元手里一空,看着明昭外露的情绪,怒极反笑:“我才是最应该生气那个人吧?”   明昭抬起眼皮,瞳孔漆黑而亮:“我也生气。”   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和占有欲紧紧交缠在一起,揉捏着他的理智和心脏。   喜欢这种情绪明昭从前从未觉得自己会有,以至于最近虽然确定自己喜欢祁元,可也不理解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对不对。   喜欢都是这样子的吗?   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因为害怕而恶劣地想过把祁元关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祁元会死去,他会好好地照顾他,确保他不会受到任何死亡的威胁。   对了,他有空间,可以把祁元藏在那里,既安全,又能随身带着。   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明昭紧蹙着眉,抿着薄唇,下颚线绷紧。大脑像是被触手肆无忌惮地搅动,疼痛难耐。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因不是时候,牢牢地锁在大脑深处。   然而深处的东西没能出来,明昭的情绪却受了它的影响,心底的爱恨嗔痴放大十倍,令他几乎要淹没在那浓稠的欲海之中。   那些情绪好似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太过浓烈,太过绝望,像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明昭感觉自己困在一个暗不见天光的深深洞穴里,无法挣扎,无法呼救,只有无边孤寂,死一般的寂静,了无生气。   情绪驱使着动作。   明昭很想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缠住祁元四肢,强硬分开,肆无忌惮地缠绕,涌动,将祁元完全裹在触手里面。   那样就安全了,祁元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可另一方面,又有某种能说是忌惮?的情绪将他的理智死死往回拉。   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明昭无法理清。   他不懂怎么表达这种烦躁,也不想在祁元面前再伪装什么,于是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祁元他现在的感受。   虚伪的人突然打直球,祁元猛地有点不适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昭别过头:“你不懂。”   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他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静,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腹捏得发白,青筋彰显着用力,指甲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无声溢出,淌在手心。   祁元气笑,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才对!   如果明昭用的是激将法,那么祁元表示他该死地成功了。   死对头的胜负欲上来,促使祁元头脑一热,三两步走过来抓起触手,努力冷脸摆出态度:“就因为我不让你缠,所以你生气?”   明昭转过头,长睫抖动两下:“是触手要缠。”   祁元不耐烦:“我管你是谁要缠,总之想缠可以,但我有条件。”   反正不管他给不给缠,明昭都不会听,下次还敢,那还不如拿来换取条件。   指甲陷得愈深,明昭问道:“什么条件?”   祁元:“你缠一次,就要答应我一件事。缠得时间不能太久,我说停就得停。什么时候缠,什么地方能缠,都需要先问过我。”   有求于人的不是他,祁元尽管提条件。不管明昭答不答应,他都没有损失。   他都已经做好明昭和他讨价还价的准备了,没想到明昭简洁地说一句:“好。”   祁元狐疑:“你确定?以后可别说我坑你。”   明昭:“我确定。”   他看着祁元,问道:“我现在就想用触手缠你,可以吗?”   “现在?”祁元头疼,看着明昭那堆触手,终是迟疑地点点头。   他的头刚往下点,触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上来,争先恐后,拥挤的,贪婪地占据祁元身上的位置。   祁元被它们的疯狂吓了一跳,触手一圈一圈地将他包裹起来,冰冷的粘液蹭在他的衣服上,凉意透过衣衫刺激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头皮发麻,只觉得这些触手顷刻间从柔顺的小猫变成了吃人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吃入腹,极致的危险。   祁元暗觉不妙,开口喊道:“明昭唔……”   触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明昭松开手掌,掌心处血淋淋的,五个深深的指印模样骇人。他将掌心的血擦在触手上,让触手吸收掉,然后走向祁元。   触手将祁元包成了一个密闭的茧,看到这幅场景,明昭心里的巨大空缺才仿佛填满一点点。   干旱的沙漠下了一场雨,仅沾湿了地面的沙子,就被蒸发掉。   明昭静静望着这个黑茧,好一会才让触手松开,露出里面狼狈的祁元。   乍然被包起来,又被放出来,祁元眼睛燃着两簇小火苗,如果不是嘴巴还被捂住,他已经破口大骂。   明昭走过去,绕过触手,从后面抱住他。   手臂横在结实的腰上,胸膛紧贴着后背,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触手松开祁元捂住的嘴,明昭不等祁元开骂,就吻了上去。   祁元发狠地咬他的舌头,明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舌头搅动着血液,两人都尝到了血的味道。   明昭的舌头越进越深,执着地好似要钻入到狭窄的喉道般,逼得祁元喉结紧张地滚动,喉道紧缩,无意间吞入大量涎液。   净化之力也没用,触手和明昭好似一瞬间就不怕了一样,尽管被金光灼伤,也依然死死禁锢着他。   等明昭亲够了,两人的舌头分开还能听到清晰的水声,祁元嘴角溢出的涎液被明昭拇指擦去。   祁元大脑昏沉。   他起先气得颤抖,可很快就再没心思想这些。   明昭的吻技一次比一次进步,他只能无奈地卷入这场旋涡之中,难以脱身,舌尖被勾着,刮过敏感的上颚,在咽喉处试探进退。   过久的亲吻让祁元恍恍惚惚,嘴巴都合不拢,好似还在被明昭的舌头撑开。   明昭的呼吸稍微急促,双唇发红,覆着一层晶莹的亮色,随后被舌头不经意地舔去。   他如今的模样,脖子以下完全不能看,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大片灼伤,深红色的伤势,因为禁锢着不放,手臂甚至能看到一点白骨的痕迹,触目惊心。   刺痛腐蚀着他的皮肤,可身体上的痛换来了理智的清醒。   浓烈的情绪即将淹没明昭的时候,祁元的净化之力深入体内,驱走了那些浓稠的黑泥,将理智平衡。   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明昭还记得那种仿佛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巨大空虚感,不过这股情绪和他之间又竖起了一层淡淡的隔阂,不会再共情。   垂眸再看祁元,祁元缓过神来,握紧了拳头:“明昭,你死定了。”   祁元这会是真的发怒,手脚还发软,但握紧了拳头用尽力气狠狠往明昭脸上揍去。   明昭自知理亏,挨下了这一拳,并且扶住脚发软差点跌地上的祁元:“小心。”   祁元重重一拳揍他腹部,明昭咳嗽两声,扶着祁元的手却是稳稳的。   祁元恼怒:“放手!”   他咬紧后槽牙,对于自己被明昭亲到腿软很是羞恼。   光从外表上看,明昭被净化之力灼伤,脸上又被祁元揍出一团乌青,模样比祁元要凄惨很多,但祁元只能说他活该。   明昭不放手:“抱歉,是我的错。”   能从明昭嘴里听到道歉不容易,并且是真心实意的,不是敷衍的话。   祁元面色冷冷,心里的怒气却像气球用针扎了个小孔一样,缓缓放气。   当然,现在比起生气,还有件更尴尬的事。   他起反应了。   祁元双腿微动,稍稍掩盖那处。   他不确定明昭有没有发现,盯着明昭眼睛,发誓他要是提起,再往他脸上揍一拳,和刚刚那团乌青对称。   然而直到他愤然离开,明昭的神态都无任何异常。   沉重的防火门关上,祁元松了一口气。   而一门之隔,明昭倚在墙上,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经历过那样浓烈的情绪,感官重新恢复,看周围的世界都像蒙了一层纱布,格格不入。   只有祁元是两个世界的锚点,同时连接着两个世界。   明昭不明白脑海里多出来的情感是怎么回事,那分明不是他的情绪,却让他很熟悉,仿佛在哪经历过一样。   他难道曾经遗忘了什么事情?   明昭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每一处都连接得上。   大脑如同触发了保护机制般,那样浓烈的情绪只给明昭留下了印象,想再感受一遍是不可能了,但每当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再来一遍,他可能会疯掉。   他不清楚那种情绪的主人是如何熬过来的,无边黑暗的空间里,冰冷死寂,永远只有虚无,心脏只有一个壳子,里面是空的。   人没有了心,怎么可能活下去,最好的结果便如行尸走肉,最坏的结果是走向自我毁灭。   那人一定活不长久。   奇怪的情绪是在看见幻觉后出现的,而幻觉又是小丑的能力。   还是需要先找到小丑。   明昭叹口气,触手来到他脸颊旁蹭蹭。   明昭拿下它:“祁元生气了。”   触手过了瘾,换来祁元对他横眉冷眼。   舌头一动,舌尖就刺痛,祁元刚刚是奔着咬断他舌头来的。   明昭捏捏触手:“真痛。”   他一个人在楼梯间待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灼伤都消退后才离开。   富丽堂皇的酒店,小丑和异种人006号通过旋转门光明正大走进来。   前台看见有客人,笑着站起来:“您好,欢迎光临我们酒店。”   “麻烦帮我们开间双人床房。”客人从大包小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并且低头呵斥吵闹的小孩,“安静点,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别旅游了。”   前台笑着双手接过身份证:“好的,您稍等。”   小丑和异种人006号从他们面前走过,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小丑目不斜视,异种人006号却是一直盯着那小孩子,好半晌才慢吞吞挪回头,对小丑说道:“异种人010号,人类小孩真吵啊。”   小丑扶额:“我都说了,叫我小丑,小丑,懂吗?”   异种人006号“哦”一声,搭电梯上楼时又问道:“那我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你自己取一个。”   小丑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来的房卡,放门锁上嘀一声,打开豪华套房的房门,进去插上房卡,房间顿时灯火通明。   小丑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舒适地往柔软大床上一躺。   异种人006号进来,站在他面前:“异种人010号,你在做什么?”   小丑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翻了个身:“我在睡觉。”   异种人006号“哦”一声,安静下来。   他也不坐下,也不躺下,就那么站着。   小丑被他看得烦了,恶声恶气道:“你干嘛?”   异种人006号高兴道:“异种人010号,你醒了?”   小丑嗤笑一声:“傻子,真不知道主教为什么会派你来和我做任务。”他翻个身,愉悦地伸懒腰,“早知道还不如找魔女一起来了。”   “魔女是谁?”   小丑懒洋洋回答:“魔女是3号。”   “我是谁?”   “你是6号。”   “为什么……”   他话还没问完,小丑阴沉着脸起来,手里的扑克牌丢出去:“你烦不烦,闭嘴!”   扑克牌打在异种人006号身上,就像插进了一团橡皮泥里。   小丑“啧”一声:“要不是看在你把我带回来的份上,我早把你杀了。”   异种人006号认真道:“别杀我。”   和这么个傻子讲话,小丑都嫌累。但他和6号是临时任务搭档,没办法不沟通交流。   异种人006号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聊起这个,小丑终于有点兴趣了。   他舌头像蛇信子般舔舔嘴唇:“容器身上有古怪,我在他脑海里看到了神降临的景象,我们得把他活捉回去,给主教看看。”   “怎么捉?”   小丑:“还是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他斜睨6号一眼:“说起来,你不是去截击那两个普通人吗?人呢?”   异种人006号低下头:“没捉到,他们有能力,和我们一样。”   小丑坐起身:“你说他们和我们一样?”   看到6号点头,他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经质地咬着自己边缘不整齐的指甲:“难怪,华国瞒着的一定是这件事,他们竟然也有了能力,怎么做到的?”   小丑拍掌决定:“我们先回去组织一趟,把事情报告给主教。”   打探到这么一个消息,就算空手而归主教也不会惩罚他们了。   “走走走!” 第70章   祁元急步回到家里, 祁昊东正坐一楼沙发看电视,见到他目光移过来:“回来了……”   祁元胡乱应一声,三两步跨楼梯, 砰一声关上房门。   祁昊东摸摸下巴:“这孩子,怎么回事, 吃枪药了?”   祁元在浴室里将自己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低头对着终于消下去的地方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绷着脸,努力把今天的事当做意外。   半夜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 祁元终是烦躁地坐起来。   怎么就会有反应呢?   他放空眼神,悲愤地想。   今天和明昭亲吻,他竟然会感觉到舒服。   祁元是个很坦诚的人, 不仅对别人,更是对自己。当他无法再用血气方刚这个理由来忽悠自己时,他就会选择正视自己。   猛灌下一大杯凉水, 祁元擦擦嘴巴, 红肿的唇带来的刺痛令他皱了皱眉。   照照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长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唯有双唇略微红肿, 令人遐思。   祁元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恨恨捶了下桌子。   混蛋明昭!   首先,祁元可以确定第一次在水下渡气,他还是讨厌这种亲密行为的,只不过碍于生死威胁,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上,回来之后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然后是第二次,明昭突然发疯说要什么再试一次。   那是祁元第一次凭借敏锐的直觉, 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虽说还不明白那点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但祁元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揍了明昭一顿后当晚就逃了。   祁元相信明昭那时候也是不明白的,因为那个吻比起情欲,更像是在确定,探索着什么。   再之后就是明昭发情期,有了第三,第四,还有今天的第五个吻。   令祁元战栗的是,明昭的吻,一次比一次坚定,不容后退。他便也像是双腿陷入了沼泽里,跟随明昭的节奏,一次又一次陷入狂热中。   明昭真的喜欢他!   祁元捂住脸,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中学时候,大家还处于青春懵懂,画风青涩的时期,喜欢一个人只会偷偷地去别人班门口看他,路上只要偶遇到都能快乐很久,连告白也是羞涩的,选择用情书这种含蓄婉约的方式。   祁元从小到大在人群中都是耀眼夺目的那一个,偏偏很少收到情书。   祁元虽然没有早恋的想法,偶尔也会纳闷,后来才知道是明昭把那些告白信全丢进了垃圾桶,只为报复他嘲笑明昭被男生表白的行为。   祁元得知后自然是狠狠和他打了一架,第二天双方都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教室里,冷着脸,别过头,把对方当做空气人   到了大学,大家解放了,告白也变得大胆。   祁元经常被人堵在路上表白,男的女的都有,也从一开始的不知道怎么拒绝到后面能够淡定地将死缠烂打的同性追求者来个过肩摔。   拒绝表白的经验丰富。   可是明昭和那些追求者不一样。   他是和祁元争锋相对十几年,对对方的糗事了如指掌的死对头。   祁元之前还同情过不知道哪个人这么倒霉被明昭看上,现在回旋镖扎在祁元身上,祁元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追求这种事祁元从未想过会出现在他和明昭身上,心里的别扭和尴尬一直消不下去。   一但意识到明昭喜欢他这一点,亲吻就赋予了暧昧意义。   所以明昭亲他的时候,他起反应,也是能理解的,吧?   和一个喜欢他的人亲吻,以及和死对头亲吻,效果完全不同。前者会不知所措,羞涩,更多关注到亲吻这个动作带来的意义;后者则是排斥讨厌。   现在祁元是两种情况叠加起来,一边忍不住排斥,一边不知所措,被明昭的吻带动。   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还老是时不时想起那几个吻,祁元心烦意乱,急需发泄一下精力,把大脑清空。   他换了衣服,悄悄出了门,按着常跑的路线起跑。   夜晚凉爽的风扑在脸上,吹动他的衣角,祁元的大脑逐渐在安静的夜晚放空,专注地踏着脚下的路。   你要问他喜欢明昭吗?祁元的答案是否定。   死对头的身份在祁元脑海里根深蒂固,像明昭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的人才是奇怪那个。   祁元跑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到身体疲累了,才喘着气停下来,抓起衣服下摆擦擦汗珠。   他想过直接拒绝明昭。   可是长这么大,祁元还没见过比明昭更固执的人,他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相反的,如果祁元戳破了窗户纸,明昭的行为只会更大胆,毫无顾忌。   就现在这个关系明昭都敢用触手绑着他强吻,更过分的事情……   祁元想到什么危险的事,脸一黑,又闷头跑起来。   打住打住!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似是要带走祁元的离谱念头,他再次将自己跑到手脚沉重,才又悄悄地回到家里。   他满身大汗,只好又洗了一次澡。   浴室里有一面镜子,祁元下半身围着浴巾,经过它时又倒退回来,看着镜子里宽肩窄腰的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喃喃自语:“不管怎么看,我也是上面那个……”   依他对明昭的了解,明昭绝对也是TOP,不可能甘心被他压制。   两个人都是不甘人下的类型,属性打一开始就不和,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发现自己思维太过发散,祁元急忙收住,关灯睡觉。   或许是坚定了拒绝明昭的心,这次祁元很快安稳入睡。   黑暗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严实遮住外界的光。   明昭坐起来,扶着额头,后背衣衫湿透。   他十点半准时上床入睡,可是躺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祁元苍白没有生气的脸。   那张脸给他的冲击比想象中的大。   明昭倚在床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一直坐到天亮手机闹钟响起,他才有了动作,关掉闹钟,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洗漱间镜子上映着明昭的脸,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今天是失眠的第三天。   明昭沉默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而镜子里的自己也沉默地望着他,太阳穴如同针扎般疼痛。可明昭看了一会,就离开了镜子前。   迟乐志和饶天纵已经出院,在他的示意下,饶天纵最终还是加入了异管局,今天约定异管局的人签署合同。   地点还是在明昭来过的五层居民楼,工作人员将他们迎进来,示意他们在会议室等候一下。   门一关上,迟乐志就没忍住站起来,鬼鬼祟祟地趴到门板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可惜这里的隔音实在好,他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到,又坐回来兴致勃勃道:“这里就是传说中国家处理特殊事件的地方啊,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刚刚进来看到的那些军人,那可都是正经带枪的,就别在腰间。”   他摇头晃脑,拍拍粽子的肩膀:“粽子啊粽子,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会看到这种地方。”   粽子很淡定:“闭嘴吧你,这里有监控的,别让人看到你这傻样。”   “有监控?”迟乐志立马巡视头顶,果然在角落发现一个摄像头。   他兴奋地对着摄像头挥挥手,摄像头后面的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人挺好玩的,真的不是天赋者?”   他问的是祁元。   祁元:“检测过两次,机器没有反应。”   赵千山转动着椅子,遗憾道:“那可惜了,我觉得他说不定和我挺合得来的。”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咖啡:“顾局好像把签合同的事交给你了吧,你还不去吗?”   祁元看着监控画面里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明昭,不是很愿意迈动脚。   赵千山调侃他:“你不会是不敢见你的死对头吧?”   祁元深吸一口气:“没有的事。”   他抓起合同,大踏步出去,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迟乐志像多动症儿童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还要拉着饶天纵一起看。   饶天纵面上无奈地顺着他起身,两个人摸着摸着就离明昭远了。   迟乐志对着他挤眉弄眼:兄弟我对你好吧。   饶天纵给他一个胳膊肘,迟乐志装作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两个人余光都偷偷注意明昭。   连着三天了,失眠的明昭气压低得惊人,等闲人都不太敢靠近,连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待在他身边,都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现在两人都迫切希望有个人能来打破这股低气压。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他们的祈祷,会议室的门打开,祁元走了进来。   两人下意识朝明昭看去,果然,明昭的视线已经移过来,停在祁元身上。   饶天纵暗想,迟乐志说的没错,两人之间气氛好像的确不一样了。   祁元努力忽视明昭的目光,让两人坐下:“我们来谈谈合同内容。”   他坐在明昭对角线的位置,距离最远,然后就开始给饶天纵讲解合同内容,加入异管局后需要承担的义务以及该有的福利。   同时祁元余光也在观察明昭,只要明昭一有动静,他立马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明昭很安分,就那么坐着,静静看着他。   祁元平静地讲解完合同,将文件推给饶天纵,让他确认一下没有异议就签字,脑子里却在想明昭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明昭已经三天没睡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祁元抬头看去。   饶天纵低着头,手指捏住钢笔在文件底下流畅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仿佛刚刚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三天没睡?   祁元看了眼明昭,发现他眼底确实有淡淡的青色。   饶天纵签完字,将文件推回给他,拉上迟乐志:“好了,已经签完,我们先离开了。”   祁元起身点点头:“明天你就可以来报道了。”   他们离开自有带他们进来的人去送,只不过祁元一回头:“你怎么不走?”   明昭安安定定坐着,纹丝不动:“我睡不着。”   祁元:“你睡不着应该去看医生,关我什么事?”   “我觉得异管局有必要照顾一下我的身心健康,毕竟我也不知道三天没睡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明昭说着威胁人的话语,眉目间淡淡的阴郁之色挥散不去。   三天没睡,铁人都熬不住。   明昭现在看着还正常,精神却已经紧绷到极致,头痛欲裂。   祁元:……   明昭瞥了眼头顶的监控:“让人关了它。”   祁元警惕:“你想做什么?”   明昭:“你想被别人看到我用触手缠着你吗?”   祁元后退,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我没答应你可以缠着我。”   明昭定定看着他,祁元坚定与他对视。   其实如果明昭不管不顾放出触手来缠住他,祁元也没有办法,毕竟十几条触手一起不怕死地涌过来委实作弊。   但祁元划好的底线,却不允许明昭轻易破坏。   第一次已经发生,那么后面就必须用更坚定的态度来避免第二第三次的出现。   两人一时僵持住。   摄像头后面的赵千山认真起来,他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但能看出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手放在一旁的红色按钮上,时刻准备一有不对就按下去。   会议室里,最后是明昭先开口:“上次是我的错,我欠你两个条件。”   发现祁元态度坚定,明昭就退后一步。   祁元不为所动,冷漠道:“那是你应该的。”   说好他叫停的时候就停,结果明昭用触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明昭:“我想……”   祁元果断道:“不可以!”   明昭垂眸:“那什么时候可以?”   “等什么时候你能控制好触手之后。”   不是说触手控制不住吗,那就控制住了再来。   祁元打开门,走出两步,又回头:“对了,如果你敢乱来,我说过的话全部作废。”   满意地看到明昭脸色沉下来,祁元心情愉悦地离开。   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离开了五层居民楼,却没有走,在不远处路边停着的小车上等待明昭。   迟乐志有些忧心地问:“放他们俩一块,应该没事吧?”   过去两人碰到一起必吵架的场景还印在迟乐志脑子里抹不去。   饶天纵无法回答,他也同样没办法想象两人和平地待在一块的场景。   迟乐志看着窗外,精神一振,赶紧拍拍饶天纵:“来了来了!”   他眯眼努力观察明昭的表情,发出痛苦的哀嚎:“完了,两人铁定谈崩了。”   明昭一坐上车,车里温度好像猛地下降两三度。   饶天纵发动车子,迟乐志安静如鸡。   车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明昭突然问道:“让你们查的那个人查到没有?”   迟乐志连忙点头:“查到了查到了,孙瑞明和祁元明面上没有过节,祁元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我找同学问到,孙瑞明有个喜欢的女生,但那个女生正好喜欢祁元,表白还被祁元拒绝了,所以孙瑞明很讨厌祁元。”   明昭等了一会,没见迟乐志继续说:“就这些?”   迟乐志摊手:“就这些。”   他也搞不懂孙瑞明什么脑子,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对祁元怀恨在心,想给他下绊子,可以说心胸相当狭窄。   换作迟乐志,如果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反而喜欢另一个人,表白被拒了,他都要欢喜得放鞭炮庆祝一下。   表白被拒,不就说明他还有机会嘛。   明昭看向窗外,轻描淡写道:“找人去警告他一下。”   迟乐志磨掌擦拳:“明白!” 第71章   失眠第四天。   饶天纵正式加入异管局, 开始了作为天赋者的训练。   失眠第六天。   明昭将请假以来欠下的所有课程补上,写完布置的三篇论文。   失眠第七天,明昭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过觉。   每天都是躺在床上, 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后在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准时睁开眼, 眼底清明,毫无睡意。   眼底下的青色加深,睡眠不足使得明昭没有耐心再去应付太多不必要的人,气质淡漠, 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是因此,暗地里悄悄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某校园名人人设崩塌。   这则消息只存在了不到一天, 就悄无声息地没了。原帖主人删帖跑路,在那之前还要在评论区留下一句似是非是的话:“由于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我不得不删帖, 望大家珍重。”   迟乐志看到的时候都气笑了:“这个孙瑞明, 上次的警告看来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还敢耍这种小心思。”   他在校园论坛上下刷了刷,除了删掉那个帖子外, 这事基本没什么水花。   也是,学校里用校园论坛的人也只是少数,放到现实里那就更少了,没有人会蠢到看见这种八卦消息还来到正主面前问。   至少明昭不对劲的这几天,迟乐志看到的都是一派风平浪静。   迟乐志深深叹口气, 收起手机。   饶天纵:“快吃吧,别想那么多了。”   三人现在坐在学校食堂里,迟乐志和饶天纵坐在一边, 明昭坐在对面。   正是午饭高峰期,一桌能坐六个人,但是他们这里迟迟不见有人来拼桌。   饶天纵的饭已经用了大半,而迟乐志面前的饭还跟一口没动一样。他扒拉了一口,嘟囔着:“那个孙瑞明,我一定要再教训他一顿。”   饶天纵:“你上次叫人去警告他,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迟乐志否认:“不可能,那小子平日里就和不少人有过节,我都是叫那些人去警告他的,还挑的一些和我们没联系的人,他不可能联想到我们身上。”   他气愤地又扒了一口:“肯定是上次,他想挑拨明昭去对付祁元,没成功还被明昭羞辱了一顿,怀恨在心。”   对面明昭眼皮都不抬一下,手稳当地将饭菜送进自己口中。   他用餐时不怎么会说话,和迟乐志爱叭叭完全不同,两人都已经习惯了。   就着孙瑞明这件事,迟乐志和饶天纵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明昭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迟乐志惊讶:“这么快?”看看自己的碗,还有大半的饭菜呢,他连忙扒碗,“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吃完!”   一口气塞了好几口饭,他嘴巴塞得鼓囊囊的,说话也含糊。   饶天纵非常嫌弃:“你还是慢慢吃吧,别讲话把米粒也给喷出来了。”   迟乐志连连点头。   明昭却端着碗起身:“我先走了。”   迟乐志停下动作,和饶天纵四目相对,眼神示意:怎么办?明昭是不是嫌我吃得慢了?   明昭没有理会他们这些眼神官司,转了个身,差点和人撞上。   “小心。”一双大手从餐盘下绕过来,帮忙扶住。   明昭看去,那人正好也抬头看来,眼里诧异:“明昭?”   “老大,我们看了一下没位置了,在哪里吃饭啊?”后面传来小胖子的声音,等走进看到明昭,身形一顿,“明昭?!”   明昭已经有几天没看见过祁元,他负责追查邪神组织的事,似乎是有了进展,忙得没时间来学校。   体内触手因为本体的不适,安安静静蛰伏着,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祁元的到来。   现在人就在面前,触手就像沉睡的石像纷纷苏醒过来,一开始行动凝涩,可很快就变得灵活疯狂,锲而不舍地想闯出身体,将祁元缠绕。   明昭盯着祁元的脸:“你们没有位置坐?”   脑袋从最先的刺痛变成阵痛,如潮水一阵一阵涌来,击打明昭的意志。可看到祁元,这股阵痛奇迹般地缓解些许。   随后,明昭脑子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如同手缝里漏出来的沙子。   祁元皱眉:“不是,我们……”   “哎呀,这不就巧了吗?我们这里刚好有位置,快来快来,大家拼个桌吧!”早就被这一巧合惊得停止拌饭,目不转睛关注事态发展的迟乐志,听到这眼睛一亮,热情得堪称谄媚地招呼。   周围人纷纷侧目。   饶天纵不适应他这么热情,和他咬耳朵:“你态度转变这么快?”   迟乐志低声道:“你懂什么,管他从前什么关系,现在祁元就是我们的救星。”   只要能把明昭从沉重得能压死人的低气压中拖出来,别说从前是死对头,就是让迟乐志现在跪下来磕头他都愿意。   连续这么多天看明昭的脸色,他和粽子根本顶不住。   明昭没有对他们说过为什么会失眠,迟乐志暗地里猜测可能和祁元有关,不是有那个病嘛,太过思念对方而辗转反侧。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应该交给他们两个人自己解决,至于他和粽子这种局外人,还是不要被牵扯进去好了。   三人里面,只有迟乐志有恋爱经验,很是自信地对饶天纵嘀咕一番后,对着祁元又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活像荒郊野岭的客栈小二终于迎来了他的客人,殷勤地拉开旁边的凳子:“别站着了,快来啊!”   祁元并不想和明昭他们坐一块,刚要摆手拒绝,旁边的范毅肚子咕噜咕噜好大一声,六个人全部听见了。   范毅挠挠脑袋,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自己肚子:“老大,我们可以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吃。”   刚说完肚子又咕噜咕噜一声。   祁元叹口气,看看周边,除了明昭这一桌,其他都坐得满满当当的:“坐下吧。”   已经认命的语气。   他们学校不算小,从前门走到后门怎么着也要走半个小时。这么大的学校,怎么他一回来总是能和明昭碰上?   从前还不觉得,现在祁元想躲着那别扭的关系,才发现他和明昭之间有根线牵着一样,总能碰到一起。   两个小弟饿着,没办法,暂且忍一忍。   祁元瞄了明昭餐盘里一眼,而且明昭好像也吃完了,那能忍受的程度就大大提升。   小胖子和范毅还在懵逼中,迟乐志已经喜笑颜开地一手拉着一个,强按着他们坐下来,和蔼地拍拍他们肩膀:“大家都认识,不用客气。”   然而在小胖子和范毅眼中,他的笑容相当诡异,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拿出刀来捅他们后背,需要时刻警惕,背脊发凉。   小胖子蛋包眼,无助地看向祁元:“老大……”   祁元眼睛一扫明昭,明昭道:“迟乐志,安静。”   “好的。”迟乐志立刻收敛笑容,老老实实坐下来。   迟乐志很机灵,抢先一步把小胖子拉到他们这边坐着,范毅坐在小胖子对面,那现在就只剩下原来明昭坐的和他旁边坐的位置。   明昭阴郁了这么多天的心情,终于散开了点乌云,唇角轻微勾起。但很快,因为脑子里出现的那些陌生画面,他的笑容又变得很淡。   祁元已经坐下,明昭把手机放在桌上:“我等一下回来。”   祁元惊讶抬头:“你不是吃完了吗?”   “没吃完。”明昭端着已经空了的餐盘,面色如常道,“还饿着,我再去打多一份饭。”   祁元:……   他什么也没说,招呼两个小弟赶紧往嘴里扒饭,争取在明昭回来之前吃完离开。   可惜没能如他的愿,明昭端着餐盘回来了,头发微湿,似乎还去洗了把脸。   他坐下后应付式地吃了两口饭,然后就放下筷子,手撑着侧脸,盯着祁元看。   祁元:脸都要被盯穿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餐桌下狠狠踩了明昭一脚。   脚背钻心的痛,祁元这一脚根本没收力,也许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今天才抓住机会。   明昭默不作声,手抓住了祁元大腿。   祁元差点弹跳起来,顾及到其他人还在,硬生生忍住,手也向下伸,掰折明昭的小拇指,皮笑肉不笑:“你不能好好吃饭?”   明昭:“吃饱了,看着你吃。”   他和祁元不是没坐在一起吃过饭,但那时候谁会去注意死对头吃饭的模样。   现在明昭认真看了一会,突然说道:“你不爱吃番茄?”   “咳咳!咳!”惊天动地的两声咳嗽,迟乐志涨红了脸,冲着他们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咳!不小心呛到米粒了咳……”   饶天纵适时抽了张纸巾捂住他的嘴,拉着人起身:“我们吃完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他们端起餐盘离开,只是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急切。   小胖子摸不着头脑,他心思敏感,总觉得老大和明昭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迟乐志两人也知道,只有他和范毅蒙在鼓里,排在外面。   他低头无意识戳了两下米饭,胖乎乎的脸上五官皱成一团。   祁元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他正让明昭闭嘴,吃他的饭去。   明昭闭嘴,撑着脸安静地看他吃饭。   祁元吃饭比较快,但吃得干净,可能和他父亲是军人有关。他一口菜会配着两口饭吃,所以就算加了量,最先吃完的还是米饭。祁元不喜欢吃番茄,但还是会夹它,吃进嘴里先皱一下眉,很快,如果明昭不是一直盯着他,还发现不了。   视线里,祁元的动作越来越僵硬,透着股不自然,耳廓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想摸摸看。   明昭的手伸出来,即将摸到耳朵的时候,祁元唰一下站起来,问小胖子和范毅:“吃完了吗?”   小胖子早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正常,连连点头:“吃完了吃完了。”   范毅塞下最后一口饭,抹抹嘴巴上的油光也站起来:“吃完了。”   他是在场最认真吃饭的人,什么奇怪的氛围都没有感受到。今天的饭菜是他爱吃的,他吃的很快乐。   “那我们走。”   祁元连声再见都没跟明昭说,明昭也知道恐怕他不想再见到自己。   阵痛席卷重来,刺激着明昭的神经。   但这种事祁元说了不算。   又是睡不着的一个晚上,明昭没有像之前一样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他正站在祁元家楼下,看着祁元房间的位置。   祁元家有三层,祁元住在二楼,房间还带着个阳台,房间里面灯光已经熄灭,说明房间的主人早早睡下。   很好攀爬的高度。   在爬之前,出于礼貌,明昭先给祁元发了条信息:“我要进来了,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立马回复:“???”   “你有病?”   “你不会在我家楼下吧?”   最后是字正腔圆的一字:“滚!”   原来祁元还醒着,明昭感叹一句,收起手机,放出触手抓住阳台的栏杆,脚下用力一蹬,轻巧地上去,手撑着栏杆灵活地翻过来。   迎接他的是一道刀光。   明昭侧身避过,祁元冷着脸提刀从黑暗的卧室中走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就守在门口处,高大的身影将通往卧室的路堵住,警惕明昭闯进来。   明昭不回答,反而先看着他。   祁元身上穿的是睡衣,布料柔软轻薄,带着家居的温馨感,比白日里的形象更随和亲切。只是他如今面容冷肃,又与亲和的睡衣不太搭,形成一种反差。   “我已经一周没睡觉了,来找你看有没有让我入睡的办法。”   祁元:“你睡不着我能有什么办法,赶紧滚。”   “可是待在你身边,我的头痛会减轻。”明昭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会想要睡觉。”   今天在饭堂的时候就验证过了。   祁元看着不相信:“我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你失眠应该去医院,而不是这个点闯进我家。”   他着重这个点三个字。   明昭半开玩笑:“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你身边我就睡得着呢?也许是上辈子我做错了什么事,你给我的惩罚吧。”   祁元的眉紧紧皱着。   明昭今晚很奇怪,应该说从医院那天开始,他就变得不对劲。突然间摸他胸膛,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触手也比平时更狂躁。   而今天的触手,和他的主人一样,安静地拱卫在身后,如同静止般一动不动,透着股暮色沉沉。   祁元认真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心里算着天灾时代到来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但路修远说过,污染并不是一下子呈井喷式爆发的,而是有个缓慢的适应过程。   现在的污染已经比一个月前多了一倍,天灾的成长速度也加快。前几天他除了追查邪神组织的下落,便是领队去解决这些力量增强的天灾。   污染是天灾的能量来源,明昭也许比他们更敏锐发现污染增多这件事。现成的能量就在那里,祁元不相信明昭会不去吞噬。   然而吞噬的污染增多,明昭的理智也会受到挤压,更容易失控。   “不对劲?”明昭眨眨眼睛,“头痛和失眠算吗?”   “除此之外呢?”   明昭:“心情不算太好。”   两个回答听起来好像都和失控扯不上什么关系。   祁元沉思一会道:“鉴于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我提醒你一句,如果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告诉异管局。”   明昭乖顺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   他用最朴实无华的语气问祁元:“我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所以今晚能在你房间里借睡一晚吗?” 第72章   如果在这里对祁元说喜欢的话, 祁元肯定会吓一大跳,后退几步,眼睛瞪大, 难以置信,然后皱起眉头, 忍无可忍地叫他滚蛋。   但是他耳朵一定会红起来,不知道是羞还是恼,呈现出与冷硬轮廓不一样的反差。   明昭专注地盯着祁元的耳朵。   很显然,他这句借睡和说喜欢造成的杀伤力一样大, 让祁元表现出了和他预想中一样的反应。   祁元知道他耳朵很容易红吗?   自从明昭发现这一点后,就喜欢通过耳朵来观察祁元的情绪。无论祁元表面上装得多不耐烦,多冷淡, 但是耳朵的颜色是骗不了人的。   在亲吻的时候,祁元的耳朵分明红得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那鲜红不停地撞击明昭的心脏,恨不得入室抢劫般大声告诉明昭:对!我就是对亲吻有感觉!   明昭确信自己看到的没有错, 然而当他验证时, 祁元丝毫没有竖起来的迹象, 安静得像明昭渐渐冷下来的心跳声。   他想错了?   祁元没有谈过恋爱,对亲吻这类亲密接触毫无经验, 不适应也很正常。   他生理上对亲吻耳红,但心理上对明昭没有感觉,所以也没有反应。   这是明昭推断出来的结果。   难以说明那一刻是什么心情,不高兴,但也没有很失落。   他和祁元的行事方式不一样, 很多事情,明昭都是突然想到,然后突然决定去做, 没有具体的计划,杂乱无章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随意的行动常常打乱了别人的节奏,让别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走,被他带偏。   而祁元偏于谨慎保守,虽然老是被明昭气到跳脚,可他也是最快从明昭的节奏中脱离出来的人。   从前明昭试图打乱他的节奏,祁元都会以最快速度找到破局的办法,给上他一拳。   所以明昭突如其来的亲吻,只会在一开始让祁元乱了阵脚,越到后面反而越镇定。   如果祁元那么简单就被他带着跑,那就不是祁元了。   明白这一点,明昭根本没有被打击到。   祁元不容易被他带着走,可是祁元容易心软。   从前他觉得这是祁元的弱点,现在他觉得这是祁元的优点。   明昭:“同为合作伙伴,难道这么个要求也不可以吗?”   他身后的触手堪称温顺地搭在肩头,尽可能地向祁元展示它们无害的一面。   “祁队长。”   祁元手指微动,他不是被明昭这幅伪装出来的无害模样动摇,而是因为这一声祁队长,这提醒着他他现在的身份——异管局总部所属尖端第二小队的队长,人类对抗天灾的前沿力量。   他们的宗旨是与天灾斗争,守护人类的利益。   明昭是路修远口中未来实力最强的SSS级天灾,会毁灭整个世界,相当于毁灭全人类。   控制住他,防止他暴走,是异管局根据情况调整计划之后初步定下的方针。   祁元则是负责将这头猛兽拴紧铁链的人。   他需要找到能驯服明昭的办法。   夜色下,微弱的月光如轻纱披在明昭身上,雕塑般的五官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情绪,唯有那双眼睛如寒星,一直看着祁元。   他也在不断试探祁元的底线。   经过思想挣扎的好几分钟,责任感打败了排斥感,祁元不情不愿地让出半边身子:“进来。”   明昭弯弯眼睛,收起触手踏进了祁元的房间。   祁元的房间很干净,书籍和摆饰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透过玻璃能看到书柜里有一个大的地球仪,旁边的书大多和军事有关,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   房间的小角落有一张实木桌子,上面散落着拼图碎片,以及一幅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拼图,剩下的房间主人还没来得及拼。   床单是纯色的,被套是如出一辙的蓝色条纹,在床头柜那盏暖黄色小灯的印衬下显得有几分温馨宁静。   祁元的房间和普通男生的没什么区别,顶多多了一条整洁干净,可明昭还是来来回回欣赏了几遍,然后大大方方夸奖祁元;“你房间很不错。”   “少废话。”祁元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往地上一丢,“你睡地上。”   明昭看看被子,又看看他:“睡地上好像有点冷。”   祁元想了想,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薄的床垫:“就这些,爱睡不睡,这么睡一晚也冷不死你。”   他自己先爬上床,盖上被子翻个身,背对明昭。   明昭慢吞吞将床垫展开,铺上被子:“好吧。”   祁元能让他进来已经是意外收获,明昭老老实实躺下,盖上被子,突然又问道:“这是你的被子?”   “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祁元已经不耐烦了。   熟悉的地盘闯入一个威胁的家伙,还是自己亲手放进来的,祁元如芒在背,身后明明盖着被子,可还是觉得凉凉的。   他精神绷紧了,语气自然也就不好,阴恻恻道:“你要是敢嫌弃我的被子,你就死定了。”   被子前段时间洗过晒过才放进柜子里放着,他不信明昭闻不出来。   身上的被子蓬松暖和,还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明昭将被子往上掖一掖:“没有嫌弃。”   祁元哼一声,不再说话。   卧室里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了,静谧的卧室里,对方轻缓的呼吸可闻。   明昭觉得这种时刻很新奇,几个月前他和祁元还是死对头,相看两厌,今天他就睡在了祁元卧室里,虽然是在地板上,听着对方的呼吸,被祁元的气息笼罩全身。   他对祁元的心软又有了一个新程度的认识。   这里很安静,却又不像家里那种死寂。灵敏的听觉捕捉到祁元的呼吸声,轻缓绵长,富有规律。触手又告知他祁元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明昭闭上眼,心脏安定下来,听着祁元的呼吸声,慢慢睡着了。   祁元没有睡着,他还在警惕着明昭,慢慢适应那种熟悉空间被死对头入侵的危险感。   明昭的呼吸声平稳,祁元脑子里胡思乱想:难道明昭已经睡着了?他都没睡着,这人是怎么有脸睡着的?   按照往常这个时间,祁元是已经入睡的了,可惜今天有明昭这个意外在。   祁元是越想越气,好险忍住踹明昭一脚让他起来谁也别想睡的念头。   正气闷着,脚踝处突然一凉。   祁元:!   他一把掀开被子,怒道:“明昭,你……”   话没能说完,因为明昭躺在地上,闭着眼,很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青色,祁元发出声音却没能让他醒来,呼吸未乱。   祁元诧异:“没醒?”   他半信半疑掀开被子,脚踝上缠着一小截触手。   明昭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释放出触手,悄悄爬上祁元的床,在他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收紧,触手尖尖蹭了蹭。   祁元脚瑟缩一下,他沉着脸抓开触手,可没过一会触手又自发自觉地缠上来,跟块牛皮糖一样。   这样来回几次,祁元也累了,眼睛像刀一样盯着触手看了好一会,最终气恼地盖上被子,翻身。   脚上缠着触手,祁元非常不习惯。缠久之后,触手和皮肤相接那一处慢慢变暖,祁元也渐渐适应了脚上这么一个存在,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适应它,否则今晚他到底还要不要睡了。   卧室再次安静下来。   等明昭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和阳台洒进来,爬上床尾,落在被子上。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一瞬间恍惚,精神久违地感到轻松,似乎神经全部舒展开一般,阵痛也缓解不少,大脑清醒了许多。   他坐起来,被子滑落堆叠在腹部。   明昭首先去看床上的位置,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被子和枕头整齐地铺好。   祁元比他还早醒来。   但这一觉睡得太沉,明昭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令他意外的是,他的一条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蔫蔫地趴在他手边,边缘上一层焦黑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教训过。   昨晚触手去缠了祁元?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祁元边擦汗边走进来,上衣已经湿透,身上汗淋淋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蒸腾的热气,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发现明昭看着他,祁元利眉一挑:“醒了?”   “嗯。”   明昭看着他走过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双手交叉抓住衣服下摆欲要脱掉,动作突然一顿,猛地转回头。   明昭一点都没有偷窥被抓包的窘迫,淡定道:“怎么了?”   祁元抹了把脸:“醒了就滚蛋。”他抓了衣服进去浴室。   等出来,见到明昭还在:“你怎么还没走?”   明昭笑了笑,问他:“昨晚触手是不是缠着你了?”   祁元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也知道啊,再欠我一个条件。”   “它缠了你一晚上?”明昭举起触手示意,触手在祁元进来后又活过来,不怕死地往他那边爬,如果没有明昭抓着,恐怕已经像昨晚那样爬上祁元脚踝。   祁元否认:“我怎么可能让它缠一晚上。”   就是缠了一晚上。   明昭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将被子和枕头整整齐齐叠好,抱起来问祁元:“放哪里?”   祁元指了指柜子。   明昭将自己睡了一晚上的被子枕头床垫全部放进去,拍了拍:“明天来我自己拿就行。”   “噗!”祁元喝到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出去,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你还来?”   “当然。”明昭比他还疑惑不解,“如果我明天又睡不着怎么办?”   祁元冷漠地擦擦嘴边的水迹:“你应该去医院看病,或者我直接打晕你。”   明昭轻笑:“我还是喜欢昨晚那种方式。”   他走到门边,手碰到门把手,回头问道:“对了,你父母应该不在家吧,不然我突然出现,好像也不好解释。”   他思考一下,建议道:“不如你告诉我你父母什么时候不在,我挑准时间来。”   回应他的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刀,险而又险地擦过他的鼻子,直直插进墙壁里。   祁元:“滚!”   把人惹毛之后,明昭才心情愉悦地出来。即便在路上被人不长眼地撞了一下,他心情依旧很好。   孙瑞明低着头,撞到人后愤然抬头:“你长没长眼睛?!”   看见是明昭,脸色一变,愤怒的神情收敛些许,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走过。   明昭望着自己被撞到的左肩,手像拂开脏东西一样拍了拍,继续走路。   今天迟乐志和饶天纵惊喜发现明昭周边的温度回升了,一夜之间寒冰化春风,嘴边也带着同学们熟悉的微笑弧度。   不知道明昭去找祁元睡了一晚的迟乐志抹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掐着饶天纵手臂,激动道:“粽子,我们苦尽甘来了!”   饶天纵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推推眼镜:“看来明昭和祁元之间真的有事。”   之前还是半信半疑,现在真的确定了。   否则昨天才见面,今天就解冻,哪有这么巧的事。   饶天纵刚加入异管局,世界的真相,很多局里赵千山流传出来的八卦还不知道,只知道明昭和祁元两人一块请假那段时间,合作完成了个任务回来。   那次任务抓的那些村民,现在都还关着没放出来。实际上也不可能放出来了,全村几乎都参与拐卖妇女,杀人虐待,其中的细节让人听了都背脊发凉,直皱眉头。   据说警察已经去寻找村子里外出打工的其他人,确认他们是否同样参与了犯罪,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饶天纵还在训练阶段,没有出过任务。同时为了警惕邪神组织的人,饶天纵还被提醒最好不要乱走,手机时刻保持联络。   想到这里,饶天纵又推推眼镜,问明昭:“明昭,为什么你是天灾,局里一边忌惮你,一边又和你合作?”   他观察细致,早在平时大家休息谈话的时候通过几句话就将明昭的处境猜出来。   异管局的人告诉他人类与天灾是敌对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被问到明昭时,那人表情一变,含糊道:“他不一样。”   饶天纵见过的天灾只有明昭一个,光从平时的学习中还没能分辨出明昭和其他天灾的不同。   明昭抬眼,悠悠道:“因为他们杀不死我。”   迟乐志眼睛一亮:“你这么强?连国家的人都打不过你?”   他只看过一遍明昭的触手,过了这么久早已忘了当初内心的害怕担忧。   饶天纵:“局里最强的是路队长和祁元,他们也打不过你吗?”   “嗯。”明昭应道,往后靠在椅背上,“不过祁元的能力天克我,就算现在打不过我,后面也不一定。”   作为承受过祁元最多次净化之力的人,明昭能感受到祁元的力量在一天天变强。   祁元现在打不过他,不过是触手实在太过作弊罢了,攻击和防御集为一体,让人难以下手。等到了后期,祁元等级升上来了,战力也会增强,能够破开触手防御。   祁元的净化之力很霸道,进入体内如同闪电般摧枯拉朽,能瞬间涤荡掉污染。   触手是不愿意碰上这股力量的,非要碰上也会萎靡许久。   明昭怀疑自己的发情期最后能够安稳平静度过,可能也和遭受了这股力量有关。   发情期说到底是污染过度饱和,躯体承受不住,需要以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祁元的净化能力帮着削减了一部分,发情期的强度自然也就降低,明昭的理智回升。   但这也有个弊端,发情期是为了处理过剩的污染,处理完后躯体也就适应了,自然而然升阶。现在污染被大幅度削减,明昭原本稳当当的B级现在又降回了C级,大概C+的水平,等待着后面慢慢升回来。   明昭握握自己的手掌心,如今邪神组织开始挑衅他,明昭不清楚里面像小丑的人有多少个,但防患于未然,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明昭望向外面的天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体内污染的增长速度似乎比平时要快了点。   触手今早受的伤,失去的污染力量现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明昭直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想到异管局的污染探测仪,发生了什么也许异管局会知道。   于是当晚,他再次来到祁元家楼下,翻过阳台,自然地拉开阳台门。   没拉动。   祁元站在里面,抱臂看着他;“不准进来。”   明昭低头看了看阳台门,是一扇推拉门,祁元从里面反锁住了。破开推拉门的玻璃倒是很容易进去,但是声响太大,有可能吵到祁元的父母。   明昭想了想,触手来到门锁处,用力砸出一个凹形,然后强行拉开。   “晚上好,打扰了。”明昭礼貌地踏进来。   祁元:……   真的不能把明昭掐死吗?   算了,往好里想,至少他还顾及到家里有人,没直接破开玻璃进来,下次要不把阳台门换成铁门吧。   祁元深感疲惫,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底线一步步被明昭给扯低,无力地躺回床上,拉被子,闭眼。   明昭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拉开柜子,拿出三件套往地上一铺。   祁元耳朵动了动,留意他的动静。   明昭在旁边忙活铺被子。   明昭走到他床边把灯关了。   明昭走回来对他说:“你们异管局有什么难解决的天灾吗?”   祁元一下子睁眼:“你想干嘛?”   明昭:“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祁元果断拒绝道:“没有,不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昭遗憾道:“那好吧,到时候我自己去找。”   祁元下意识道:“不行!”   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要遭了。   果然明昭问他:“为什么不行?” 第73章   天灾混沌毁灭世界的信息, 仍是只有几位最初的小队成员和高层们知道。   后面新加入的天赋者,不论是总部的还是分部的,还沉浸在当了这么久普通人, 突然间变成电影小说里面的异能者,肩负起守护人类责任的激动中, 心潮澎湃,万分自豪,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   他们眼中闪烁着希望朝气的光芒, 不知道世界可能迎来毁灭。   针对最近污染上涨的事,异管局开会做出了一系列要求。   其中一点便是监督混沌,尽量阻止他吞噬污染, 以防失序时代来临,混沌吸收污染过多暴走。   混沌实力强大,失序时代来临后更是难以估计。   路修远也只知道混沌是未来某一天突然出现, 那时候他已经是SSS级的灭世天灾, 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人类和天灾共同的噩梦。   至于失踪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事, 不清楚他吞噬了多少天灾才能达到这种恐怖的实力。   这次混沌的去向在异管局掌控之下,路修远所熟知的那个未来便已发生了改变,分叉出一条未知的道路,那些被混沌吞噬化为他SSS级实力养料的天灾,也成了异管局应该警惕的存在。   于是就有了第二点, 争取与混沌的深度合作,一起对付那些天灾。   第二点暂且不提,所有人都在焦灼地为即将到来的失序时代做准备工作。   异管局需要混沌安分待在A市内, 压低威胁性。   祁元明白这一点,开始寻找让明昭安分待着的办法,所以才会有了退让,允许明昭进他房间睡觉。   明昭囿于失眠,只要他还需要待在祁元身边才能入睡,便不会离开A市。就算他想将祁元绑走,祁元也不可能乖乖任他摆布。   祁元的不情愿和不耐烦,七分是真的,三分是演的。真假掺和,才能骗过明昭。   结果前一天才下定决心,明昭就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癫,突然说要去解决天灾。   明昭解决天灾=实力变强=污染倍增后更强=失控可能性加大。   祁元当然是想也不想拒绝他。   面对明昭探究的目光,祁元强自冷静,镇定道:“邪神组织的事还没了结,你最好还是待在A市内,防止发生意外。”   明昭:“听说你们的追踪有了进展?告诉我,我直接去解决它,不是更好吗?”   祁元:“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们还需要揪出背后支持这个组织的人,不能打草惊蛇。”   邪神组织在暗处潜藏这么久,现在才露出端倪。不管是之前的动物实验室,还是如今和天赋者相同的人类,都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底下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的阴影,让人心惊。   至于背后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   异管局从得到的信息中艰难梳理出有用的线索,追查到一家境外的生物制药公司上,如今已经派人严密监控起来,暗中调查,沉住气等待他们露出破绽。   担心明昭问得更多,他直接转身没好气道:“还是先顾着你那两个朋友吧,别到时候被人杀了个回马枪。别忘了,来袭击他俩的两个天赋者,还有一个我们连面都没见过。”   翻开被子,祁元没忍住还是讽刺了一句:“而且你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呢。”   邪神组织里面到底拥有多少天赋者他们还不清楚,要是几十几百个天赋者围攻明昭,还没有成长到未来那个地步的混沌也讨不了好。   明昭:“所以我需要吞噬更多天灾。”   可恶。   祁元面无表情,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他翻身背对明昭:“那你就去。”   明昭床边坐下,大床往下陷出一个弧度:“你跟我去。”   祁元拒绝:“想都别想。”   他的背影都透着别来沾边的意思,明昭突然很想戳戳他气闷的背影,碍于祁元可能发飙将他赶出去,只能遗憾放弃:“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他看不见的地方,祁元松了口气。   明昭在自己的床位躺下,按照这个高度,眼睛看不到祁元的背影,问道:“我真的不能睡床上吗?地板有点硬,睡得我的背不舒服。”   祁元翻身下来,大刀横在他脖颈,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睡就滚。”   明昭瞥了眼抵在脖子上锋利的刀:“难道你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昨天我不是证明了吗,触手很老实。”   他语气轻缓柔和,每一个字都在诱导着祁元答应他。   祁元不为所动,嗤笑:“老实?你先把它收回去再说。”   明昭看过去,触手偷偷摸摸爬到祁元脚边,马上就能缠上祁元脚踝了,如今被发现,立刻停下动作,安静得像假玩具一样。   没耐心的东西。   祁元刀尖挑起明昭下巴:“还有,我们是什么很熟的关系吗,能睡到一张床上?”   他眼神锋利,如同抵在明昭脖颈上,随时都可能洞穿喉咙的刀,寒光凛凛,俯视的姿态,更令他像高傲的捕食者,难以驯服的眼神。   明昭唇齿间逸出笑意:“我们还不够熟悉吗?”   触手没有攀爬上祁元的小腿,明昭的手却轻巧地顺着他的裤腿往上游走,摩挲着结实光滑的皮肤。   明明位于下位,他却从容得好像坐在谈判桌上,衣冠楚楚:“我倒觉得我们是过分熟悉了。”   祁元眼神一厉,收刀挥向明昭不安分的手。   明昭及时收了回来,还顺便捏了一把小腿肚,柔韧的触感令触手忍不住翘起尖尖,蠢蠢欲动。   明昭看着祁元:“你分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却当做不知道。”   陌生记忆画面带来的极端情绪消退之后,仍然留下了痕迹。明昭最初是想温水煮青蛙,不要惊跑了祁元,但现在他只想把房顶掀了,让祁元哪里都跑不掉。   祁元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一瞬间变了,但很快又调整回来,只是握紧了刀,从刀柄上获取镇定,缓缓道:“你想要的,我就一定要给吗?”   “明昭,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凭什么我要按着你的想法走?”   他俯身揪住明昭衣领,手臂线条绷紧,眼睛紧盯着明昭的双眸:“你想要的,我没有,说一万遍也是。”   “我不信。”明昭握住他的手腕,“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他仰着头看祁元,祁元不肯退缩半步。   无声的对峙中,黑暗为他们做了掩护,心中藏着的情绪得以泄露出一分半点。   脸越凑越近,暖湿气流扑在脸上,呼吸交缠,唇与唇接触,温热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   祁元僵硬着。   明昭的手捧着他的脸,再次轻轻碰了下他唇角。他没有逗留太久,像羽毛般轻轻扫过,蜻蜓点水般落在唇角,唇珠,鼻梁,左脸颊……   不带强势的动作,轻柔无比,却让祁元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那些啄吻不似落在脸上,反而像落在了心脏,惹人发痒。   明昭的唇逐渐上移,马上要落在眼睛上,祁元下意识闭眼。   明昭动作一顿,笑了:“为什么不推开我?”   祁元茫然睁眼:“什么?”   “不是说没有吗?”明昭的手指揉捏着他早就盯上的祁元的耳朵,轻声问他,“为什么要闭眼,等着我吻你?”   祁元的表情从茫然到僵硬,像尊石化的雕像。   “你看,你证明不了。”明昭的手按在祁元胸膛上,感受着底下有力的心跳,“反而是我,证明了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祁元惊吓般重重拍开他的手,倏地站起来,抿紧双唇。   “你感觉错了。”   明昭:“为什么不承认?”   他在确定祁元的心跳之后,心情愉悦,就算听到祁元的反驳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施施然站起来:“我们以前是死对头,但这不妨碍我听到你的心跳声。”   祁元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膛,心跳声真的很大吗?   明昭的眉眼间都泛着愉悦,轻笑出声。   祁元看着他那张在黑暗中都像在发光的脸,回放过往的种种,逐渐冷静下来:“我没和别人接过吻,一时反应不过来很正常。”   明昭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掌心纹路清晰干净:“你不是第一次接吻。”   他示意祁元和他接吻过的次数,所以反应不过来是不可能的事。   祁元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那又怎样,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明昭放下手,笑容收敛:“你不承认?”   祁元嗤笑:“没有的事我承认什么?”   明昭:“祁元,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他的表情很平淡,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祁元:“这不跟你学的吗?你耍赖的次数还少吗?”   明昭不承认是他的锅:“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祁元冷笑:“什么时候改掉你那些爱耍赖,无视别人意愿,喜欢摆布别人的臭毛病,再来和我争辩承认不承认这个问题吧。”   他踢了一脚脚边的触手:“特别是你这些触手,不受控制?”   祁元“呵”一声:“谎话说多了别把自己也给骗过去。”   明昭看向触手,触手默默地爬回体内。   祁元气势正是最足的时候,重拳出击:“你装可怜那套,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我和你斗了十几年,早就看腻了,也不知道想点新的办法。别人我还会心软,看你,呵,我先要思考一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又在算计我什么。”   他点着明昭的心脏位置,认真道:“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首先需要给我看到你的诚意,而不是耍赖。”   “我不是什么物品,把我放在和你同等的位置上,算计我必然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坚定道。 第74章   明昭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什么。他的喜欢本来就是一种自私的情绪, 是独占,是想要不断靠近的渴望。   他做不到默默看着喜欢的人就好,不靠近, 不接触。   他的基因里自带着掠夺分子,霸道而不讲理, 处心积虑只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   祁元吃软不吃硬,他便装出可怜的模样,偶尔也需要一些强制的手段,来应对祁元的心口不一。   从前和祁元的关系太差, 明昭不指望祁元能给他什么好脸色,也不觉得他装无害几回,祁元就能放下芥蒂, 接纳他。   所以需要一点小办法。   就算很久之后祁元依然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祁元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哪也去不了就行。   这必然会与祁元的意愿相悖, 但是没办法, 明昭想要他。   然而祁元不是这么想, 他要明昭正视他的想法,尊重他的意愿, 不要算计的感情,要给予诚意。   这和明昭的计划相左,让他一时无法承诺。   于是两人陷入了冷战。   他们不和对方交流,不给对方眼神,无视对方, 以无声的方式坚持自己的想法。   明昭仅在祁元房间地板上睡了四天,就再也没来过。   三件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祁元拉开柜子门看见, “啧”一声,直接丢进洗衣机洗干净。   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没瞒过其他人,迟乐志和饶天纵不懂为什么一夜之间又入冬了,看着明昭的表情也不敢问。   小胖子和范毅则是高兴的,因为老大和明昭之间又变回他们熟悉的模样了。   迟乐志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小胖子高兴的背影,不无羡慕:“他们是高兴了,我们就遭殃了。”   饶天纵默不作声。   他在异管局里待得很好,虽然隶属路修远小队,但偶尔也会被祁元指导。多接触几次,他对祁元的了解更深了,渐渐扫去以往的一些偏见。   祁元是一个很好的队长,尽职负责有耐心,也不会因为和他有恩怨,就背后针对他,反衬得饶天纵之前的小心提防多此一举。   这次冷战,他还真说不好是谁的错。   没人敢问的情况下,就是这场冷战一直没能消解,连明老爷子都看出来了,问明昭:“最近心情怎么不好?”   这种发脾气的模样,和小时候打不过祁元臭着小脸回家的模样高度重合。   看着明昭那张等比例放大的脸,明老爷子回想起他小时候的事,心生感慨。   长这么大了,脾气一点都没变,肯定又是和祁元闹别扭了。   明老爷子信奉小孩子之间的事自己解决的原则,很少插手两人之间的矛盾。   不过这次闹别扭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明老爷子也忍不住提点一句:“祁元那孩子实诚,你们之间要好好沟通。”   身体变好后,明老爷子自觉还能活多几年,但依然想改善明昭和祁元之间的关系。他很欣赏祁元的性子,特别是知道他现在在为国家做事,更加欣赏了。   问题在于两人的观点不同,无法说服对方,彼此也始终不肯后退一步。   明昭没有把这点说出来,只是道:“爷爷,我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沟通又是一回事。   明老爷子一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赞同地摇摇头:“沟通才能让对方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说到底你和祁元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些小矛盾,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些年他和祁元之间的打打闹闹明老爷子虽不插手,但全看在眼里。   两人矛盾的导火线还是第一次见面,小祁元直白地表示了对小明昭的不喜。   明老爷子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记得,你当时还问我他是谁吧?切了蛋糕想送给他。”   明老爷子当时还在和宾客们谈笑,小明昭也站在旁边,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孩子问他:“爷爷,那个人是谁?”   明老爷子看去,首先就认出了那小孩子旁边的大人,于是道:“那是祁家的孩子,好像和你一个年纪。”   这还是小明昭第一次主动询问他,明老爷子有些惊喜地弯下腰,慈爱问道:“你是想和那个小朋友玩吗?”   小明昭定定看着那个孩子,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我要给他吃蛋糕。”   “你要给他吃蛋糕?”明老爷子更惊讶了。   他想到当时那只小明昭很喜欢的小鸟,第一次见面小明昭也是这么定定看着它,然后要给它喂鸟食。   所以小明昭也喜欢那孩子?   好啊!小明昭长这么大,身边还没有一个小伙伴,不喜欢交朋友,现在终于对一个小孩子表现出喜欢了。   明老爷子很高兴,于是在祁家夫妇走过来时热情招呼,对祁昊东拉着小手的小男孩也非常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祁元。”小祁元说话很清晰,态度大方。   明老爷子看着更喜欢了,再看身边的孙子,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角,一直盯着人家孩子看,眼神专注,他鼓励似地推着小明昭上前。   “我叫明昭。”小明昭口齿清晰,小短腿跑到桌边举高手把切好的蛋糕捧过来,递到小祁元面前,“蛋糕,给你吃。”   小祁元却不接,乌溜黑的大眼睛明亮,似是在观察小明昭。   小祁元的母亲萧敏友好地冲他笑笑,伸手想要接过蛋糕:“他可能有点害羞,我来帮他接吧。”   不料小明昭一扭身子,躲过她的手,执着地把蛋糕再往小祁元面前一伸:“给你。”   萧敏也不生气,反而和明老爷子笑道:“明老,您这孙子小小年纪,挺有主见的。”   明老爷子看着小明昭,同样笑道:“他性子比较倔,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亲手做,别人要帮忙他还会不高兴。”   萧敏蹲下身,和小祁元平视:“祁元,人家给你分享蛋糕,你要接过说谢谢。”   小祁元不哼声,接过了蛋糕。   小明昭还是盯着他,把人盯到躲到了祁昊东的腿后面。   萧敏:“好了,接了人家的蛋糕,你们就是朋友了,要说谢谢。”   小祁元从祁昊东腿后警惕探出个脑袋,绷着小脸:“我不喜欢他。”   别说祁家夫妇,连明老爷子都愣了一下。   小明昭反应最快,冷着脸唰一下抢回蛋糕:“不给你吃!”   大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小孩子已经打起来了。   明昭在第一次见面就想要和祁元交朋友这件事,只有明老爷子和明昭知道。小孩子忘性大,明老爷子也不清楚明昭还记得多少。   不过第一个想要交朋友的人,总是特别的。   只是小祁元一见面就表达不喜欢,小明昭一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加上小祁元还是第一个拒绝他的人,小明昭也许心里不高兴,后面再接触同样对小祁元态度不好,一来二去的,矛盾就积累起来了。   明老爷子:“好好坐下来交流一下,说不定你们还能握手言和,成为朋友。”   不仅是明老爷子在劝,触手也在疯狂涌动,时间拖得越久,它们就越激动,隐隐有明昭无法控制的迹象。   这种情况还是在触手刚出现那段时间会有,后面明昭对触手控制力增强,不会再无缘无故让触手跑出来。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空荡的客厅,十几条漆黑粗壮的触手拥挤扭动着,顶到天花板,震得墙灰掉落。   它们比之前看着更粗壮,冰凉的粘液覆盖在触手上反射出一层晶莹亮光,吸盘有拳头大小,缓缓收缩,触手扭动间可看出底下强韧的肌肉,带给人力量上的震撼和视觉上的惊异。   比起触手的长度,明昭192的个子算不得多高,身后触手肆意张扬,却都环绕在他身边,衬得他像某位不可言状的邪神,怪诞妖异,令人心生恐惧。   这段时间他从未吞噬过天灾,然而触手却像嗑了灵丹妙药一样疯长,不仅变长变粗,还催生出了新的触手。   明昭抬起自己的两条手臂,前臂延伸至手指尖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两条触手。   左边的触手是最早出现的,也是长得最好的,漆黑外表下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而右边的触手却是新出现的。   这两条触手很特殊,因为它们是直接由明昭身体的一部分变化而成的,其余的触手都是在身后凭空长出来的。   明昭曾以为他的左手变触手后,第二条触手会是他的右手变的,或者两条腿,但直到今天之前,他的右手和双腿都丝毫没有变化的迹象。   他端详着右边的触手,思考它的出现有什么特殊意义。   照现在来看,说不定他的双腿也会很快变成触手。   明昭想了想自己那时候的模样,一时无言。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邪恶怪诞,普通人看一眼都要尖叫大喊“怪物!”   明昭嫌弃地将触手收回去。   它们见不到祁元,已经开始扭动门把手尝试“越狱”。   以及还有触手力量变强的原因……   明昭走出阳台,看着外面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阴沉沉,看得人心情郁闷,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路上行人似乎也感觉到这股沉重不安,纷纷低头在手机里和朋友吐槽A市的空气污染又严重了。   没有人能看见空气中淡淡的黑色,仿佛死气一般。   明昭伸出手,手指勾了一缕黑色回来,指腹捻了捻:“污染?”   不用明昭吸收,黑色就主动钻入了明昭体内,验证了污染的猜测。   明昭的眼里,黑色如薄纱般笼罩着天空,缓缓流动,无形地穿透人类的身体,楼房,地上的其它一切事物。   行人的脸都被映成淡淡的黑色,如同将死之人的脸,而他们依然如往常一样忙碌着,没有一个人发现。   明昭静静俯视着地上的事物。   污染变成空气一样的存在,利好天灾,对人类却是危害。   明昭不难想象出A市后面会出现多少天灾,又有多少人会被天灾迫害。   这是件极大的事,最近祁元又消失在校园里,可能就和这种异常有关。   而网上逐渐开始有人跳出来,神神秘秘地说快要世界末日了,呼吁大家多囤点物资,结果遭到嘲笑。   但那个帖子一直没删,不管多少人去举报他传播谣言,它依然□□在那里。   明昭不是网上那些人,他敏锐从中发现国家默许的态度,又或者说这个消息本就是国家发出来,试探提醒大家的?   但是世界末日,这可能吗?   明昭想起了国家异常迅速的动作,仿佛有个成熟体系在的各种资料,难道又是那位预言者预言到的? 第75章   明家要举办宴会的消息提前两周传出去, 受到邀请都是和明家有合作或者关系亲近的宾客。   这些宾客实权在手,行程繁忙,明家提前两周将消息告诉他们, 潜台词便是希望他们都能协调好行程准时到场。   猜到举办这场宴会目的的宾客们心底暗暗感叹明老爷子对大孙子的重视。   比起在商海沉浮多年,手段狠辣的二儿子, 明老爷子竟更加属意相对稚嫩的大孙子做继承人。   仔细想想,明家这位三代继承人,谦和有礼,待人有物, 成绩优异,跟随明老爷子交际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在家长圈中也是有所耳闻,并且时常拿来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激励自家不争气的小辈。   肉眼可见的, 如果明家这位小辈没有和他大伯一样半途夭折, 将会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唯一一个缺点, 便是他年纪太小,即便有明老爷子亲手带他走进交际圈, 人们也会因为他的年纪而不由得怀疑他的手段,怀疑他是否真的能胜过他那位已经站稳脚跟,阅历丰富的父亲。   更有一些古板点的人,承认明家小辈青出于蓝,但家主之位的交接, 仍是需要平稳过渡,由明老爷子传给他的儿子明振德,再由明振德传给明昭。   明老爷子直接跳过儿子让孙子继承明家的行为, 不就是把儿子放在火上烤吗?儿子和孙子之间本来就关系不睦,这么一出,恐怕儿子想掐死孙子的心都有了。   灾祸起于萧墙之内矣。   便是早知道明老爷子心思的一些老友,也摇摇头叹息,为明昭捏了把汗,只盼他能顶住压力。   不管众人内心是如何摇摆,大家看在明老爷子的面子上,都是和善地表示届时一定到场。   消息传到明振德耳朵里的时候,他先是震惊,难以置信,挥退了办公室里所有人,身体僵直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情绪到了临界点终于忍不住如开闸洪水般咆哮着冲出来。   “该死!”   他暴怒地将办公桌上所有东西扫下地,花大价钱买来没多久的翡翠玉饰在地上发出脆响,磕碎了一角,可是原本对它很是爱惜的主人此刻完全注意不到它。   明振德双眼赤红,额角青筋迸起显示他此刻不平稳的心态,用力扯了扯像条麻绳勒住他脖子让他不能呼吸的领带。   他沉重地呼吸着,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老头子真的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竟然要跳过他,把家主之位传给他那个天生怪物的儿子!   明振德愤怒地将办公室内所有摆饰摔下来,尽情发泄他的愤懑不满。   价值不菲的摆饰摔成碎片,也没能浇灭明振德内心的火焰,反而越烧越高,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愤怒之余,明振德还感受到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那个怪物,我才是你的儿子!   明振德脸色狰狞,犹如发疯般拿起手边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就砸。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比起明昭,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头发狂的怪物。   刘秀玲脚步匆匆,不顾秘书的阻拦,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强闯进来,面上净是焦急和不满:“老公,你看到……啊!”   迎面砸过来一个花瓶,刘秀玲尖叫着抱头躲开,花瓶在旁边的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清脆的声响让外面观望的员工们心里一激灵,收起看热闹的心思装作努力埋头工作,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可惜每月领着不菲工资的秘书把办公室的大门关上,将空间留给老板两夫妻,尽职尽责地保护老板的隐私。   身后的门关上,刘秀玲惊魂未定,摸着心跳剧烈的胸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问道:“老公,你还好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陷入暴躁中的男人全然不符平时得体的模样,头发散乱,双目赤红,看着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双眼看过来时,刘秀玲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明振德阴森森问道:“你来干什么?也来看我笑话?”   刘秀玲赶紧摇摇头:“不是的,老公,我是、我是关心你!”她急切地证明自己,义正辞严地抱怨道,“爸他怎么能这样做!你这些年为家里挣了多少颜面,做了多大贡献,难道他都没看到吗?竟然,竟然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那个可恶的小兔崽子!”   越说她牙咬得越紧,表情愤恨。   今天她本来美美地和约好的别家夫人去做美甲,怎料途中那夫人看了下手机,表情就变得怪异起来,望着她的眼神又是怜悯又是幸灾乐祸。   她摸不着头脑,那夫人好心提醒她:“我老公收到你们家的请帖,邀请人是明老爷子。”   请帖?他们家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宴会要办啊?   见她一脸茫然,那夫人掩嘴,眼神变得鄙夷:“听说这场宴会,明老爷子要正式向大家宣告你那位继子成为铁板钉钉的明家继承人。”   “什么?!”她一下子站起来,分贝提高,刺耳的声音令那夫人皱了皱眉。   刘秀玲听见这个消息人都懵了,根本坐不住,美甲也不做了,拿起包包匆匆离开。   她要赶紧找明振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是见到了,但显然他处于暴怒中。   刘秀玲自认为说了一番顺明振德心意的话,不料却是火上浇油,句句在明振德耳里都变得难听刺耳。   他铁青着脸色,用力一拍桌子:“够了!”   刘秀玲噤若寒蝉。   “滚出去!”明振德毫不客气地指着门的方向让她滚。   刘秀玲根本不敢反驳,乖乖离开。   等她离开后,明振德无力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仍然不好看。他手撑着额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最深处翻出一张黑色的名片。   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明振德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拨打了过去。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慢吞吞接通电话,男人声音懒洋洋的:“是哪位贵客?”   明振德握紧了电话,沉声道:“我是明振德。”   “原来是明总。”崔先生饶有兴趣道,“明总打电话给我,是终于想明白了吗?”   明振德语气有几分僵硬:“我找你有事”   前不久他才拒绝人家,如今又主动找上门,明振德位居高位,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打脸的感觉了,无法轻易放下架子,脸面抹不开。   崔先生轻笑一声:“明总,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难道姿态不应该放低点?”   明振德咬牙,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就对了。”崔先生声音里含着笑意,话锋却一转,“不过我最近有点忙,好像抽不出时间来。”   “你!”明振德感觉到被戏弄,心里涌起怒火,但又硬生生忍下来,咬牙切齿,“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你玩耍。”   他压低了声音略微几分警告。   两周后明昭就要在众人面前变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明振德不可能眼睁睁看如愿,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明总,我也是很忙的。”崔先生丝毫不怕他,“要是把我的工作延后,去处理你的家事,我会损失不少。”   都是聪明人,明振德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只见过一面,却也知道这人不好糊弄,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他勉强压抑住怒火道:“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亿。”   “明总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崔先生无聊打了个哈欠,“我的时间可不只这个价,更何况,帮你我也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他意味深长。   明振德心里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想:“那你想要什么?”   崔先生:“我暂时没想好,如果我帮了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等到时候我想好要什么了,再来和你说。”   钱财能够买断的事,明振德还是倾向于用钱。人情债难还,明振德不敢轻易答应这个条件。   如果不是他能合作的人太少,没人愿意直接和明老爷子对上,明振德是不会想到要和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合作的。   秘书只查到崔先生确实来自于他名片上写的那家公司,并且地位还不低,除此之外他的私人信息,查不到一点。   明振德犹豫了:“我再想一下。”   崔先生也不挽留:“好,不过明总,你要注意了,我只有三天时间给你思考,过期不候。”   明振德嘟一声挂断电话。   崔先生看着屏幕,挑挑眉,吹了一声口哨,心情不错。   在他脚下,躺着一具脑门有个窟窿的尸体,男人死前最后一秒仿佛遇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眼神定格在惊恐的一刻。   崔先生收了枪,手工制作,昂贵的皮鞋鞋面光滑,沾了几滴暗红色的鲜血。他漫不经心地在男人衣服上蹭了蹭,将鲜血擦去。   同样狩猎回来的女人妖媚艳丽,见到地上的尸体很是嫌弃地皱皱眉,一拨头发:“使徒,你就不能处理得干净一点吗?”   她跺了跺脚,抱怨道:“看看这一地的血,一点都不美!”   崔先生优雅地向她行了个礼:“我很抱歉,爱丽丝,不过鱼儿上钩了,你应该能理解一下我的不优雅吧。”   “终于上钩了?”爱丽丝责怪他,“你可真慢,再不抓紧点,主教就要责问我们了。”   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风情万种,抱怨听起来也像是在娇嗔:“也不知道小丑他们回来都跟主教说了什么,他们任务失败主教竟然没有惩罚他们。”   “谁知道呢。”崔先生,不,应该叫使徒,看上去好像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对着地上的尸体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逐渐凝聚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像泡泡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尸体上。   相触那瞬间,水球瞬间从拳头大小变成能够将尸体完全裹起来的大小,薄薄淡蓝色的一层,看着分外晶莹剔透。   水球裹着尸体,顺便清理完地上的鲜血,轻轻飘着来到深坑上空,随后水球消失,尸体掉进坑里。   使徒笑道:“67个,我赢了。”   爱丽丝嗔了他一眼:“你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也不知道让让我。”   使徒摊手:“我可不敢让你,让了你,我珍藏的那对眼珠子就要输出去了。”   爱丽丝摇曳着身子,走过来,一双玉臂揽住他的脖颈:“谁让你老是看重那对眼珠子,我吃醋了。”   她舔舔唇:“况且,我也想试试那对眼珠子是什么味道。”   使徒微笑着揽住她的细腰:“那可不行,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个爱好。”   爱丽丝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啪一声打下他的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臭毛病还挺多的。”   她柔若无骨地在沙发上坐下,手撑着下巴:“唉,真想找一个好看的男人玩玩。”   似是想起什么,她眼神变得迷离:“容器长得真不错,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可惜了,不能碰。”   爱丽丝想到那张脸,身体就变得火热起来,可惜容器是献给神的礼物,身体必须保持纯洁,否则抓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玩玩。   使徒施施然在她身边坐下,听了她的话,想了想:“我记得容器有个死对头,长得也很不错。”   爱丽丝眼睛一亮:“真的?他和容器,谁更好看?”   使徒道;“不分上下。”   他扫了眼爱丽丝,笑意加深:“不过我觉得,你会更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爱丽丝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纤纤玉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真想赶紧见他一面。” 第76章   明家举办宴会的消息传到祁元耳里之前, 他正在训练着新加入的队员们。   祁元抓住队员的手,手臂肌肉线条绷紧,脚拌住他的腿, 利索来了个过肩摔。   “下一个。”祁元直起身,气都不喘一声道。   对练中落败的队员苦着脸, 垂着头爬起来排到队伍后面去。   补上来的人克制不住紧张,没两招就摔在地上,比刚刚那位队员落败的速度还要快。   刚刚的队员在队尾探头探脑,看见这一幕松了口气。   幸好他不是最差的。   祁元拧紧眉头:“我教的东西你们都没能用上, 来多少次都是无用功。”   他看看大家汗湿的衣服,模样狼狈,顿了顿:“休息二十分钟, 后面再继续。”   终于能休息了。   大家心底流泪,顾不得什么形象,就地躺下, 手脚呈大字形摊开, 操劳得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   这里的大部分人在两周前, 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社会身份各异,有学生, 有职员,有工人……   但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没经受过专业的训练,身体再强壮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更何况那些脆皮大学生和亚健康的上班族。   一脸懵地遇到天灾, 一脸懵地被异管局成员救下,一脸懵地经过检测成为潜在天赋者加入异管局,然后在祁元底下度过了水深火热的两周体术训练。   身体极限的开发让他们早已忘记遇到天灾时的恐怖, 一心盼着能早早激发天赋跟随路队长出去战斗。   总比在训练室里被祁队操练死好。   祁元坐下来喝水休息,擦去脸上的汗,看着众人累得像条死狗一样,摇摇头。   体能太差,真遇上天灾别说战斗,连逃跑都跑不了几步。   距离失序时代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祁元也只能尽可能教多一点给他们。   这时路修远进来了,祁元站起来:“路队,又到时间了?”   路修远点点头:“上一批队员们基本都觉醒了天赋,这次我会带多五个人过去。”   看了眼满地大小躺的人,他沉默一下,拍拍祁元肩膀:“辛苦你了。”   祁元无奈道:“他们底子太差,只希望到时候这个训练能有效果。”   打不过总要跑,现在对于国家,每一个天赋者都很珍贵。   其实潜在天赋者里比例最高的,是坚守在对抗天灾前线工作的军人们。他们无数次在生死间游走,不服输的求生意志让他们具备成为天赋者的可能,是国家第一批安排激发天赋的人。   路修远表示理解。   就算是在他的前世,天灾全面爆发的时候,统计出来的天赋者也只有五万左右。   听起来似乎很多,可把这个数字分散到全国十四亿人口上,就像是一捧水融入了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前世今生,国家对于天赋者的态度,都是尽可能减少伤亡。   路修远从地上躺着的人中点出了十五个人,让他们排成一列准备去激发天赋,其他人望眼欲穿,羡慕的眼神看得祁元摇摇头。   时间一到,他就让剩下的人起来:“继续。”   哀嚎一片。   祁元在异管局有自己的房间,冲了澡一身清爽后才回家,结果就听父亲道:“明家两周后举办宴会,估计是要宣布明昭成为继承人,明老爷子特意叮嘱你一定要去,你到时候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祁元一只脚踏在楼梯上,诧异回头:“什么?”   两周后?那不就要和失序日撞上?   祁昊东感叹道:“别人家的小辈都能撑起来一个家族了,儿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接我的班,让我享享清福?”   他搂过老婆的肩膀,和她深情对视:“我和你妈都决定好了,等你能接手家族,我们就去旅游。”   祁元还没说什么,萧敏就微笑着捏住他耳朵,180°拧转。   祁昊东缩着脖子,狼狈道:“哎哎哎,老婆,疼。”   萧敏笑眯眯:“你自己去旅游吧,我可没空。”她是军医,工作也很忙。   祁昊东揉揉耳朵,叹口气。   祁元见惯了他们相处的场景,只问道:“明家的宴会具体什么时候?”   如果正好撞上那一天麻烦就大了。   祁昊东回答:“具体时间没定,只是放出风声来,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一周都会先空着,等时间定下来了再安排其他事。”   祁元松了半口气。   还没定下来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手指滑到那个号码上,点了一下,却没拨出。   望着那串号码一会,祁元退出界面,转而拨打顾巍的电话,将消息告诉他。   明昭正在看一场刘秀玲上演的好戏。   刘秀玲哭得撕心裂肺,在明老爷子面前不断说着明振德工作时多么劳累,为明家付出了多少,比不过前头死去的大哥也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越过他当明家的继承人。   她嚎叫:“爸,您不能这么偏心啊!都说兄终弟及,大哥他死了,这继承人自然就该是我们振德,哪有儿子的越过老子的?”   她不仅自己哭,还拉着明曜然一起,让他求求老爷子。   明曜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在众人的目光下面色涨红,试图把母亲拉起来:“妈,别说了……”   他心情复杂,虽然早知道爷爷偏爱哥哥,但如今真见到了,还是会心里酸酸的,让他更想不到的是,连父亲都比不过哥哥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   难以言喻的滋味驱动他瞥了明昭一眼,正好和明昭平静的视线对上。   明曜然浑身一震,耳朵羞红,手上的力气加大去拉刘秀玲:“妈,你快起来!”   瞥过去之前,他以为明昭会是得意的,鄙夷的,讽刺的,看手下败将一样高傲的神色。   但明昭只是淡淡看着他们,眼里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场电视上的闹剧。   那样的姿态,衬得他们母子俩更像是败家之犬,狼狈不堪。   明老爷子拐杖重重在地上一击:“好了!”   刘秀玲立即收声,明曜然赶紧将她拉了起来,两人都有些僵硬地站在明老爷子面前。   在明家,明老爷子便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绝对权威。别看刘秀玲刚刚嚎得厉害,其实她心里也是发虚的,全靠对争家产的热爱支撑着。   明老爷子沉声道:“明振德人在哪里?”   人不在这,指使妻儿过来帮他出面,就算了解这个儿子是什么脾性,明老爷子还是忍不住失望。   刘秀玲支支吾吾:“振德他,忙着工作,而且爸,你这次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他不想回来面对你。”   实际上明振德这几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连刘秀玲都不清楚,只知道上午他刚接见了一个客人,谈了两个多小时,办公室的大门才打开。   出来的时候满脸笑容,还和那人握了握手,看得刘秀玲一脸着急。   这种时候了还见什么客人,当然是争家产重要啊!   眼看明振德不给力,刘秀玲咬咬牙,就自己上了,抱着侥幸心理还拉上儿子一起。   万一,如果说万一呢,自己哭两声,明老爷子看在自己给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孙子的份上,说不定就心软,愿意再考虑一下继承人的问题。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明昭那个小兔崽子坐上继承人之位吧?   那以后她怎么办,曜然又怎么办,他这个狠心的哥哥一定会把他们母子俩扫地出门的。   明老爷子:“别说这种场面话,你回去告诉他,想要,就自己过来清清楚楚告诉我,不要想着在背地里给他亲生儿子下绊子!”   后面这句话算是警告,可刘秀玲只听进去前面那句,眼睛一亮,拉着明曜然就跑,还不忘说一句:“谢谢爸!”   有商量就有余地,她得赶紧告诉振德这个好消息。   人都走了,明老爷子才疲倦地坐下来。明昭起身替他按摩太阳穴,静静站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明老爷子歇了一会,才又睁开眼,让明昭停止动作。   “他什么性子你也清楚,最近你要小心点。”   明昭:“爷爷,放心吧,我知道的。”   不过想到最近空气内异常出现的污染,他还是问道:“爷爷,这场宴会时间不如再往后移一点。”   明老爷子摇摇头:“还是别了,你爸的态度让我有点不安,怕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办了比较好,如果不是来不及,我还想过时间提前。”   像这种大型宴会,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临时改变计划会破坏宴会的整体效果。   明老爷子坚持,明昭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越过客厅,延伸到后院花园。   那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黑纱,淡淡地浮动,将整座花园调暗。   污染对天灾有增益作用,但对于普通人类不知会有什么害处。   明昭掏出手机,屏幕停留在祁元的电话号码上。他摩挲着手指,思考许久。   和祁元的上一条信息,停留在十七天前。他失眠去找祁元,祁元回复了一个“滚”字。   如今再看这个滚字,无端的有点刺眼。   明昭息了屏幕,面色冷然,还没把手机放好,手机先一步振动。   明昭垂眸去看屏幕上的号码,不是刚刚看的那串。   体内的触手从一下子振作又变成一下子蔫蔫的,如果它们能说话,必定会哀怨地长长叹一口气。   接通电话,对面是顾巍严肃的声音,开门见山:“明昭,我听说你们家要举办宴会?”   “是的。”   “还能不能取消?”   明昭侧身,向明老爷子示意要出去谈话:“为什么?”   顾巍不能说两周后末日来临,他早已找好理由,沉声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最近空气中的污染多了起来。”   “我知道。”明昭问道,“污染对人类有害?”   顾巍道:“我们这边发现,人类长期暴露在高浓度的污染下,对精神方面会有影响,类似于人类看见天灾。”   而人类看见天灾是什么后果,明昭也清楚。   他回头望了眼客厅内坐着,和管家聊宴会安排的明老爷子,耳边听着顾巍的声音,最后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明昭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最后告诉顾巍宴会取消了。   而祁元正好也训练完最后一批队员,看着他们跟着路修远去激发天赋,突然想去学校看看。   他在学校待得时间短,经常来一两天又请假一段时间,重新再在学校里看见小胖子和范毅二人,他们先是一喜,随后似是有点生气,扭扭捏捏地过来。   “怎么了?这段时间没来,难道你们已经忘了我?”祁元一手揽一个,好笑地摸摸他们的脑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这段时间郁闷的心情也松快些。   范毅瞪大眼睛:“老大,明明是你忘了我们!”   他块头大,看着唬人,但脑子里没什么弯弯绕绕,俗称一根筋。现在就没忍住指责祁元道:“我们都多少天没见面了?老大你还不肯告诉我们你都去了哪里,神神秘秘的。”   小胖子不吱声,但他和范毅想说的话一样。   祁元收敛起笑容:“抱歉,我最近是很忙,以后可能也会很忙,但再过几天你们就能知道我在忙什么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说。”   “真的?”范毅狐疑。   祁元点点头:“真的。”   范毅和小胖子凑到一边,嘀嘀咕咕,祁元其实都能听得到,不过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等到两人回来还问一句:“都说好了吗?”   “说好了。”小胖子点点头,“我们原谅你了。”   祁元一笑:“谢谢你们。”   小胖子认真道:“不过几天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们请假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我们很担心你。”   祁元心里一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他们边走边说,聊着这段时间不见身上发生的事,祁元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忽视了两个朋友很多,心里感到愧疚,于是道;“走吧,今天我请你们吃大餐。”   范毅眼睛一亮:“哪里的大餐?”   祁元:“学校前门那家大排档。”   三人家世都不错,但对于大排档这种地方也没有露出嫌弃,甚至还是那里的常客。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地方位置够近,方便,菜品味道很不错,而且还能提供足够范毅这个大饭桶吃的饭,老板娘每次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切,也不过如此。”   身后突然有人小声不屑地说了一句。   祁元回头,只看到一个略微耸着肩,有点驼背的男生的背影,无法确定刚刚那句含着恶意的话是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怎么了?”小胖子见他停下来,也回头看,见到那背影,问了一句,“你真的认识他?”   祁元敏锐抓住他的话:“你认识他?”   小胖子点点头:“认识,那人叫孙瑞明,他喜欢的女生向你告白还被拒绝了,所以他好像挺讨厌我们的。”   准确来说是讨厌明昭,顺带着也讨厌他们两个。   “孙瑞明?”祁元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并且也不记得向他告白的女生长什么样。   小胖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慢吞吞道:“他之前好像还想和明昭合作,一起教训你一顿。”   “谁?”祁元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他口中说的那个名字。   小胖子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连忙道:“是迟乐志告诉我的,他还说明昭当场就把他羞辱了一顿,还叫人去警告了他一番。”   祁元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谬了。   明昭他竟然……飞矢说的是真的吗?   祁元心情复杂,但他挥挥脑袋,将那些杂念清掉,抓住小胖子手臂认真问道:“迟乐志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当然是因为我和小胖子现在是朋友啦。”身后传来迟乐志轻松愉悦的声音。   他从祁元身后走过来,绕到他面前,一把揽住小胖子的肩膀,贴近,咧嘴一笑:“哟,祁元,好久不见!”   迟乐志在这里,那么……   祁元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明昭,对方正好抬眼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淬着凉意。   这是他们时隔二十二天后第一次见面。 第77章   多天未见, 两人都觉得对方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祁元成为队长后气质日渐沉稳内敛,脸部轮廓硬朗,英气的眉眼不变, 眼神复杂望着明昭。   明昭的形象也与祁元曾经讨厌的虚伪相差甚远,不再伪装出微笑亲和的模样, 周身萦绕着冷感,眼底下的青色浅得几近看不清。   他已经不再失眠,可有时候还是会半夜惊醒,心脏狂跳。   有一种很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的紧张感。   明昭相信自己的直觉, 同时这种紧张感也佐证了顾巍说的话没错,最近确实不太平。   他不仅说服明老爷子取消宴会,还嘱咐他如果没事这段时间尽量待在家里, 少出门。   明老爷子在人参须的作用下身体变好,但仍然是上了年纪的人,健康强壮程度不比年轻人, 能少挨点污染还是少挨点好。   明昭有考虑过要不要再去神山一趟, 把小人参抓来, 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他把小人参抓来,祁元会更加生气吧。   冷战这么久, 明昭相当不习惯。   每天早上起来触手都会“发狂”一番,把卧室弄得乱糟糟的,被子的一角垂掉在地上,枕头不知道被触手丢到了哪个角落,床单也皱成一团。   最重要的是, 触手似乎变异了。   与日俱增的污染自然而然地吸入体内,触手力量不断增强,体现在外表上便是今早起来, 明昭抓住一根闹腾得最厉害的触手,发现触手表面有了几个凸起,拳头大小,鼓囊囊的,像被超大号毒蚊子咬了一口鼓起的大包。   变异的触手更难控制,明昭要用比控制其它触手多一倍的意志力才没让它跑出来。   明昭走进,和祁元维持一臂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抛开吵架的话,他们竟找不到话题可聊。   祁元深觉和明昭相处比和队员们相处更累,前者就那么静静看着你,什么话也不说,光让你猜。后者就可爱多了,心里怎么想的在一顿操练过后都会忍不住带在脸上。   祁元心里烦躁,想起刚刚小胖子说的话,直接问道:“你帮我处理了一个麻烦?”   明昭:“是。”   祁元干巴巴:“哦,那谢谢。”   他转身叫小胖子,无视迟乐志期待的眼神:“我们走吧。”   小胖子点点头,拿下迟乐志的手臂,小碎步跟上去,范毅自然也是紧跟祁元的步伐。   看着三人无情走远,迟乐志转过头来,指指三人:“他们就这么走了?”   饶天纵:“不然呢。”   迟乐志不满:“总该再多说两句吧。”   看看明昭,都成什么样了,眼睛一直跟着祁元。   迟乐志一会不满祁元敷衍的态度,一会又觉得明昭应该主动点,在一旁嘀咕。   二十二天,祁元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定。在他改变想法之前,看起来祁元都不耐烦搭理他。   祁元是个相当执拗的人,明昭能用武力打败他,却不可能让他精神屈服。   他定定看着祁元离开的方向,突然问迟乐志:“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改变自己吗?”   三人里只有迟乐志谈过恋爱,多少有点经验。   迟乐志毫不犹豫道:“当然啊,和我初恋谈的那会,去图书馆约会,我硬是憋了三个小时没和她聊天,就怕吵到她学习。”   迟乐志这么爱说话的人,憋三小时不说话对他来说无异于身上粘了蜂蜜,蚂蚁在身上爬,浑身痒痒不舒坦。   可一想想初恋结束学习后会摸摸他的头说真乖,迟乐志便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难忍了。   实话说,谈恋爱那段时间真的是他话最少的时候,分手后几乎是报复性地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把明昭都吵烦了让他闭嘴。   明昭也记起来那个时候:“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分手?”   为了别人甚至改变了自己,但还是分手了,这在明昭看来十分不理智。   没有什么比自我更重要,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喜好,若不能获得应有的回报,就是件愚蠢的不值当的事。   迟乐志耷拉下肩膀:“因为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交流太少了,她说她不了解我,然后就分了。”   迟乐志现在想起来都想打自己两巴掌,叫你话少点,可也没叫你话这么少啊,好好的初恋,好不容易熬到期末结束,人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过我倒也没那么后悔。”迟乐志撑着栏杆,看着底下的行人道。   “为什么?”   迟乐志摊开双手:“谈恋爱不就是这样互相退让,不断磨合的过程吗,总要有人先退一步,谁的喜欢更深,谁就是那个先退一步的人。”   分手这件事他也有错,一味地迎合初恋,忘记了感情也是要交流才会更深。   但谁叫他喜欢她呢,看着她在认真学习,怎么可能去打扰她。有时候好不容易等到她结束学习任务,刚兴冲冲想开口,看见她一脸疲惫,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还是等下次吧。   事实证明,下次再等下次,便没有下次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好久没和初恋轻松愉快地聊聊天了。   那段时间就和明昭祁元两人现在的气氛一模一样,看见对方也不知道说什么。   迟乐志好心提醒道:“所以你和祁元之间的事,还是赶紧解决吧,日久生变。”   看着明昭若有所思,迟乐志和饶天纵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会总该行了吧。   迟乐志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失败的恋爱还能拿来当经验传授给明昭。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作为唯一一个谈过恋爱的人,他现在看其他两人眼神都带着一股怜悯。   可怜的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放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简直不可思议,说出来都要被人多看两眼的程度。   现在两个人,一个还没尝到爱情的甜头先要尝苦头,一个仍然铁树一颗不开花。   迟乐志捅捅饶天纵:“你什么时候谈恋爱?那么多人追你,你总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吧?”   饶天纵斜睨他一眼,言简意赅:“没空。”   最近异管局里的气氛比较紧张,似乎马上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大家都在积极训练,连他这种刚加入不久的新手,被路修远带出去几次后,都变成能熟练应对天灾的熟手,再过一段时间甚至可以自己出任务了。   迟乐志兴奋询问他是不是经常出去对付那种怪物,饶天纵自动屏蔽他的声音,把异管局的近况告诉明昭。   饶天纵身份特殊,是混沌的好友。异管局在招他进来之前,在保密合同中特地标明不准将异管局的机密泄露给明昭,还让高副队动用言灵能力,双重保险。   饶天纵尝试过一次,他试图向明昭描述异管局的地址,结果失声一天。不仅是说不出话,连脑袋里关于异管局地址的信息都变得模糊起来。   但除了机密和地址,其它消息饶天纵还是能说的,有时国家也需要他作为一个传声筒,所以对饶天纵透露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昭点点头:“我知道。”   迟乐志努力凑过来,左右转头:“怎么回事?难道最近又会有什么危险?”   他不太害怕,毕竟两个朋友,一个是超厉害的天灾,一个是天赋者,要是遇到危险,两个人都会来救他。   明昭:“按照空气中污染增长的速度,可能不用过多久天灾就会出现得越来越多,你要小心点。”   饶天纵也道:“你多留意一下新闻和网上的信息,国家好像准备向民众透露一点内幕了。”   这种异常特殊事件,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国家都会瞒下来默默处理,怕引起社会恐慌。   污染催生出更多的天灾,就算是最低等的F级天灾,战斗力也不可小觑,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对付,需要动用热武器。越来越多的天灾也不可能瞒得住民众们,提前透露消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才是明智的做法。   还有个邪教组织在旁边虎视眈眈,局势比想象中更严峻,后面异管局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忙。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明昭上完便回家。   出学校门口需要过一个红绿灯才到达地铁站,下课的学生们都在路口耐心等待绿灯。   明昭轻而易举就在人群里找到祁元,和小胖子一起站在前面时不时说两句话,背对着他。   似乎是感受到视线,祁元很敏锐地回头,看见是他后一愣,若无其事地又转回去。   明昭被抓包也不担心,一直盯着他,看到绿灯亮了,祁元抬脚就走,却不小心和人撞了一下,红色的包包摔在地上。   “抱歉。”祁元弯腰捡起包包还给它的主人。   长相妖艳的女人直勾勾看着他:“你长得可真好啊。”   “什么?”祁元没明白她的反应。   女人捂嘴一笑:“大帅哥,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碰到也是一种缘分。”   她接过包包时,涂了艳丽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手心。   祁元一下收回手,微蹙着眉:“不好意思,撞到你我很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绿灯还有时间,祁元和小胖子走快两步,女人却也跟着他们,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女人眉眼弯弯,毫不气馁:“帅哥,真的不能赏个脸吗?其实你长得就是我的理想型。”   她的眼睛像蛇信子一样在祁元的脸和身材上黏腻滑过,令人感觉不适。   祁元眉头皱得更紧了:“抱歉,我真的有事。”   女人勾唇:“你应该是附近北江大学的学生吧,这会刚好是下课时间,我觉得你是完全有空的,你说呢?”   她的眼睛轻眨像放电一样,媚眼如丝。   祁元沉下脸:“我没有时间……”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有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同时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走这么慢,预约的时间快到了,要是迟到我们得重新排队,走快一点。”   是明昭。   他低头看着祁元愣住的模样,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怎么这样看着我?”   祁元的第一反应是把明昭的手甩下去,可明昭的手像铁爪一样紧紧抓着他肩头。   明昭有看向傻乎乎的小胖子:“走吧,时间赶不及了。”   全程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   女人看了看祁元,又看了看明昭,眼里止不住的惊喜:“一下子看到两个大帅哥,今天我的运气真不错。”   她朝祁元挥挥手:“看来你是真的有急事,那好吧,有缘的话我们下次再见。”   女人又抛了个媚眼,才摇曳着身姿背对他们离开。   祁元对明昭没好气道:“能松开了吗?”   明昭松开了他肩头,手下滑,顺着腰线探入他的裤兜里。   祁元一瑟缩:“你做什么?!”   明昭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指夹着个东西朝祁元晃晃示意,祁元定睛一看,是一粒种子。   体积很小,如果不是明昭拿出来,祁元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什么时候……”祁元惊讶。   明昭冷静道:“刚刚那个女人撞到你的时候。”   他手指将那颗种子碾碎成粉尘,手一松,粉尘便随着风散开。   明昭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恶心的味道。”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但是令人反胃,就算女人全身上下都喷了昂贵的香水,也遮不去那股味道。   比起身上传来的,更像是从灵魂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恶臭味。   祁元反应过来,正色起来:“你说她有问题?”   明昭:“大概和邪教组织有关系。”   这样的恶臭味第一时间让明昭想到了那个组织,女人和那时见过的小丑一样,有种玄而又玄,看起来就像是同一类人的气质,只是埋藏在那张美人皮之下。   一听到邪教组织,祁元下意识就想去追。   明昭一把拉住他:“去哪?”   他瞥了眼旁边的小胖子,祁元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这里:“飞矢,不好意思。”   小胖子懵懵懂懂,看看祁元,又看看明昭,沉默一瞬后突然问道:“你们是要去抓刚刚那个有问题的女人?”   他还没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十分理解地道:“你们去吧,我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本来就说好要请他们两个吃饭的,不能爽约。   祁元先将消息报告给顾局,然后才对小胖子道:“没事,我们走吧。”   范毅也正交完作业从学校跑过来,看见他们一乐:“嘿,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声音在看见明昭时逐渐缩小。   祁元看向明昭:“这次谢谢你。”   明昭:“你今天说了两次了。”   他朝前走一步:“走吧。”   祁元奇怪:“去哪里?”   明昭回头:“你不是说请吃饭吗?正好我也饿了。”他的手搭在腹部,轻笑,“你不会连我这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祁元:……   他大步超过明昭,走在前面:“飞矢,范毅,我们走。”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了。   明昭勾着唇,施施然跟上去。 第78章   “老板, 四个人。”   推开门进去,祁元对前台坐着算账的老板娘道。   老板娘抬头,露出一张笑眯眯的, 富态的脸,见到祁元眼神惊喜地站起来:“嚯, 好久不见,几位里面坐吧。”   祁元三人娴熟地跟着她进去。   明昭缀在最后,观察了一圈店里的环境。虽然是大排档,但是地面很干净, 没有乱丢的骨头,纸巾,餐具的塑料包装袋, 烟头什么的。这个时间点客人比较多,北江大学的大学生占了大部分,三三两两, 兴奋地点菜交谈。   服务员穿梭在客人之间, 戴着口罩, 忙得不停地上菜,收拾盘子, 时不时还要回应一下客人的要求,但都很有耐心。   一派热闹的景象。   他们寻了空位坐下,小胖子和范毅习惯性坐在了祁元两边,明昭只能坐在祁元对面,正对着, 不过好处是能将祁元一览无余地看清。   老板娘拿着点单的纸站在旁边,看见明昭,笑道:“今天带了新朋友过来啊, 很少见呢。”   她夸赞明昭:“长得真俊。”   明昭抬头微笑:“谢谢。”   祁元不想多介绍明昭,于是对老板娘道:“老板娘,麻烦你帮我们点菜吧。”   “好的好的。”老板娘拿起笔,问道,“今天想吃什么菜?杨桃鸭要不要?”   范毅抢答:“要要!老板娘,给我们上只大点的鸭子!”   老板娘对这位身高体壮,吃饭么么香的小伙子很有好感,也清楚他的饭量:“好好,我让厨房给你们斩只大点的鸭,再多上一盆饭,还点其他的吗?”   几人又点了几样菜,点完后祁元把菜单递给默不作声的明昭:“你想吃什么?”   虽然不是很想请明昭吃饭,但人也算帮了他两次,都已经坐在这里了,祁元当然不可能撇下他不管。   刚刚点菜明昭一直不作声,祁元也不清楚他到底想不想吃这些菜,便把菜单给他,让他点一些自己爱吃的。   明昭接过菜单,又加了两道菜,点单环节才结束。   “好嘞。”老板娘利索地把点单送到后厨。   人走后,饭桌上变得安静起来。小胖子和范毅平时话不少,但如今和明昭坐在一块,颇有点拘束,时不时偷偷抬眼瞧一下两人的眼色。   明昭微笑:“为什么这么怕我,我很吓人吗?”   他是对着小胖子两人说的。   直面他提问的小胖子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声线有点飘:“没,没有。”   范毅也怕他,但是坐在一起,旁边又有老大在,他的粗神经忽略了那点害怕,直言不讳:“你挺吓人的,现在坐在这里我都觉得你要把我赶走。”   或许和祁元交好的人直觉都比较强?   他说得没错,明昭还挺想把无关紧要的人赶走的,只剩下他和祁元在这里,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的事情。   不过没有这两人可能也没有今天这顿饭了,所以还是忍一忍吧。   范毅不知道他微笑的外表下在想着什么,撇过头很直愣地问祁元:“老大,他怎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祁元看向明昭,明昭帮他回答了:“因为祁元欠了我人情。”   一说到人情祁元就想起来了,之前触手缠着他明昭欠下的那些人情还没还。他完全可以拿那几个人情来抵消今天这顿饭的,结果一时忘了,没想起来。   祁元借着喝茶掩盖自己心里那点懊恼。   明昭虽是在和范毅说话,余光却一直在注意他,话锋一转:“况且,我也想和祁元一起吃饭。”   他勾着嘴角,祁元一口茶呛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明昭起身,手扶住他的茶杯:“小心点。”   祁元咳嗽了几声,抬头用犀利眼神问他:你都乱说些什么!   小胖子和范毅互相对对视线,他们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更像明昭居心不良,没看老大都呛住了吗。   小胖子内心生出勇气,站起来试图拿过老大的茶杯:“我、我来吧。”   胖乎乎的手指触到杯底边沿,稍稍用点力往自己这边拉,一拉,没拉动,明昭的手稳如机械。   小胖子愣愣抬头,便看见明昭朝他瞥了一眼,似乎带着冷意。   但只是一瞬,他就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去,仿佛小胖子刚刚看见的都是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小胖子忐忑不安地坐下,脑里还在回放着那一眼,仿佛在看什么横插一脚的碍事东西一样。   他没忍住,偷偷觑了一眼明昭。   明昭正在喝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祁元。   他不太高兴小胖子的动作,桌底下的腿伸长,状似无意地碰了碰祁元的脚。   祁元立马发现是他踢的,回了重重一脚,并且用眼睛瞪他:老实点!别再看我!   本来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看见明昭一直盯着他看,都要怀疑有不对劲了。   不对,他和明昭之间本来也没什么。   明昭没有遂他的心意,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接连在桌底下碰他。祁元扰得烦了,也回击他。   两人就那么幼稚地在桌底下你一脚我一脚,期间祁元一不小心顶到桌子,整个桌子抖了一下,小胖子面前的筷子不小心滚落在地。   “我的筷子。”小胖子忙弯腰去捡,刚捡起来,还没松口气,就瞥见桌底下在斗争的四只脚,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小胖子:……   倒吸一口凉气!   他着急想起身,起得太猛没注意桌子,头和背一下子撞桌子上,桌子又抖了一抖。   这回是范毅的筷子掉了。   他眼疾手快,在筷子快要掉地上的时候抓住它,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还好没掉地……啊?   范毅瞪大眼睛,透过两人纠缠的腿之间的空隙,和小胖子对上视线。   对方不忍直视地点点头。   范毅:。   明昭眼睛一瞥久久不抬头的两人,主动停住脚,示意执意要他认输而投入踩脚的祁元停下来看看现在的情况。   祁元这才发现小胖子和范毅两人在桌上不见了踪影,他沉默一瞬,同样弯腰到桌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小胖子和范毅讪讪地坐直身子,掩饰性地喝了口茶。他们很努力地不让老大看出来他们发现了他和明昭的秘密,认真转着桌上的茶杯,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敢和祁元对视。   祁元木着脸,也无法再和他们对视,暗恼自己又被明昭牵着鼻子走。   场上只有明昭心情是轻松愉快的,菜上来的时候也是第一个动筷。一顿饭,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食之无味,心思飘到魂外去。   结账走人的时候,看见他们心不在焉的表情,老板娘还怀疑自己家的饭菜今天是不是做得不好。   偷偷去看他们的餐桌,剩菜不多,但对于之前吃得精光的模样来说,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老板娘立即警觉起来,迅速找厨师开会。   这些都是明昭他们走后发生的事了。   吃饱喝足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不小心撞见桌底下那一幕的小胖子和范毅两人不放心丢下老大和明昭待一块,默默选择一左一右像守护神一样守卫老大。   三人并排在前面走,明昭又跟在后面,幸好这条路够宽,否则这样并排走会被人嘀咕抱怨。   明昭想跟着祁元走,找机会两人谈谈。可看着小胖子两人防狼一样警惕的态度,他想起祁元说过的话。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首先需要给我看到你的诚意,而不是耍赖。”   他看了看祁元后脑勺,从饭店出来之后,他一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所以祁元现在是不想看到他,那么再坚持跟下去,应该又会被祁元揪着衣领怒斥吧。   明昭停住了脚步。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想做的事情基本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只有这样才会最快,最高效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祁元不一样,明昭想要得到他,但以往这种做法对他不起作用,反而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每个被惊醒的夜晚,忍着做噩梦的心悸,死寂的空间,触手的渴望,在黑暗里独自靠在床头时,周围无声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一条绳子缠绕紧了他的脖子,遏制住他的呼吸,令人喘不过气。   寂静空间中,他能听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祁元是活着的人,他和这些无生命的物体不一样。明昭能听到他的心跳,听到他的呼吸。   明昭现在完全可以用武力将祁元关起来,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空间里,水滴石穿,消磨祁元的意志,直到他不会拒绝,不会推开自己。   然而祁元的意志力不会输于他,他比明昭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坚韧顽强。他不会在明昭的囚禁下失去抵抗的意志,他只会蛰伏起来,只要找到一丝机会,都会和明昭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那样的话,明昭就不能再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了。   突然之间,明昭就明白迟乐志说的“谁的喜欢更深,谁就会先退一步”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喜欢,所以有顾虑,便不可能再肆无忌惮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会开始考虑那个人的想法。   他和祁元之间,显然先退让那个是他。   在这样诡异气氛下走了一段路,被明昭一直跟着的祁元终于受不了回头:“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明昭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我先走了,谢谢你今天请客,再见。”   “哦,再见。”祁元无意识回了他一句。   明昭笑了一下,挥挥手转身离开,干净利落,全然不似从前厚脸皮耍赖的模样。   祁元还以为他会跟到小胖子和范毅两人离开,这么痛快走掉,还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明昭人还没走远,祁元身上的手机就传来振动,冥冥中有种预感,是明昭给他发的短信。   祁元抿抿唇,打开一看,上面写道:“下次我们再谈谈吧。”   他想谈什么?   祁元还在沉思,小胖子和范毅已经一左一右扑过来,焦急道:“老大,你可不能被明昭给骗了!”   小胖子又急又慌:“他不怀好意!”   想说的话被小胖子说了,范毅卡壳一下,换了个词:“他狼子野心!”   看着两人着急担心的面孔,祁元失笑:“什么啊,放心好了,我不会被他骗的。”   他心里暖暖的,那点被朋友看见和明昭不稳重打闹的小苦恼也散去,一手揽住一个,制止住他们还要再说的话,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后重归黑暗。   很难说明祁元现在心里的轻松,没有一点终于看到明昭退让的原因。   冷战的二十二天,是祁元和明昭之间博弈的过程,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谁先开口,谁就先输了。   祁元想要找到给明昭套上缰绳的办法,以自身为饵束缚明昭变化无常的行为。   为了防止明昭发现他在试图驯服他,祁元抛出一大段话把明昭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对他的态度上,从而自然地进行自己的计划。   和明昭冷战,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碰上。每次碰见,祁元目不斜视从明昭身边经过。很多次他都能感受到身后明昭投来的深沉的视线,疑虑,思考,探究。祁元需要强忍住自己的应激本能,才没在明昭面前露出破绽。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在失序日彻底来临之前,明昭退让得更多,倘若那日失控,祁元制服他的可能性才更高。   双方都在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极致拉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从前明昭是进攻性强的那一方,但后面,祁元要做那个掌控主导权的人。   祁元选择性忽略掉内心其它一点点复杂的情感,无论那是什么,都不是现在该谈的东西。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要到来的失序日,是明昭会不会失控。   祁元望着远方,目光坚定,其它的,等事情解决之后再谈。   使徒从明振德公司大门走出来,抬头望了望今天的太阳,眯眯眼。   真是个好天气啊,晒得人想要融化了。   他站了没多久,一辆红色的超跑引擎声轰鸣朝他驶来,最后一个急刹停在他面前。车窗放下,爱丽丝戴着墨镜,红唇雪肤,潇洒冲他招手:“嗨,需要搭顺风车吗?”   使徒收回视线,看向她勾唇,声音轻缓:“当然。”   狭窄空间内,使徒坐在副驾驶,爱丽丝兴奋道:“我今天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了,他可真帅,长得真符合我胃口!”   使徒眯眼:“你说的是,明昭的死对头?”   爱丽丝猛拐方向盘,车体飘过弯道,惹来别车车主的怒骂:“当然,他叫什么名字?上帝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来一场火辣辣的夜晚了。”   仿佛是想到了那美妙的场景,爱丽丝嘴角咧得越来越大,整齐的贝齿幻化成野兽的尖牙,狰狞可怕,瞳孔兴奋得紧缩成竖瞳,腥臭的涎液从嘴角拉丝流落。   她如今已经看不见妖艳美女的模样了,全然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鼻孔翕张喷出灼热的气体。   使徒皱眉,提醒道:“爱丽丝,现在这个模样可不淑女。”   “噢,天哪。”似乎触发了关键词,爱丽丝又变回了正常模样,捂嘴一笑,“真不好意思,太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   她柔柔弱弱道:“不过你是能理解我的吧,就像你看到美丽的眼珠子一样。”   使徒眸光一闪,听懂了爱丽丝背后的深意:“你想说什么?”   爱丽丝妩媚笑道:“我今天看到一双黑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感觉你会喜欢的。”   使徒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了些许,勉强维持着冷静:“谁?”   爱丽丝手指滑过他的上身,眨眨眼睛:“在我想要的那个人旁边,弱得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蝼蚁,长得也不好看,但是有一双动人的眼睛。”   她像神话中的美杜莎那般诱惑着使徒:“你不想尽快得到它吗?”   使徒定定看着她,而爱丽丝只是一笑。 第79章   明振德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阴沉狼狈,反而看着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进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明昭,他还是反射性地沉脸, 冷哼一声,扯扯领带无视明昭往楼上走去。   明昭在他走后放下书, 也跟着上楼,见到明老爷子虚掩的书房门。   “你在干什么?”   明振德眉心一跳,翻找的动作停住,转身看见倚在门口的明昭:“与你无关。”   精明的脸沉下来, 眼角的纹路显示着他不再年轻,比不上如朝阳般蓬勃生气的儿子。时间赋予明振德阅历和沉淀,却也夺走了他的精力, 快要走向日暮的狮子不承认自己内心对年轻的儿子有一丝忌惮,反而恼羞成怒。   明振德随手拿下书架上一本书,大步走到明昭面前, 仿佛居高临下般对着他行驶父亲的权威:“让开!”   明昭一动不动, 在明振德即将暴怒之前侧过身子, 让出一条路,微笑道:“您请。”   明振德冷哼一声, 大步越过他,没走两步又回头冷笑着警告道:“别以为你有老爷子撑腰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明昭笑容不变:“当然,我一直很小心,毕竟我是爷爷认定的继承人, 明家的未来要靠我,注意点是应该的。”   他的话明晃晃是在挑衅,明振德一怔, 随后大怒:“你!”他高高举起手,巴掌带着凌厉风声眼看就要扇到明昭脸上。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明老爷子的怒喝,明振德的手被明昭抓住,使劲挣都挣不脱。   “放手!”明振德神情恼怒。   明昭耸耸肩,松开了手,对他身后的明老爷子笑了笑:“爷爷,你来了。”   明老爷子走过来,年老却依旧犀利的双眼盯着明振德:“你刚刚想做什么?”   “我……”明振德在明老爷子威严的目光下下意识就要像从前那样解释,可只说了一个字,他很快反应过来明老爷子都背着他做了什么,冷笑一声,“我是他老子,教训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爸您亲自钦定的继承人已经这么柔弱,连一巴掌也挨不得了?”   他特意在亲自两个字上加重音。   明振德极度厌恶地看着明昭,仿佛他是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恨声道:“别说打他一巴掌,我就是在这里废了他,您也不能说什么。”   他现在是完全和明老爷子撕破脸皮了,记恨着他放弃自己,选了明昭当继承人,把他的脸面抛地上给众人踩踏,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   明老爷子震惊于他的放肆和憎恨,沉默几秒,再开口似乎苍老了几分:“他是你儿子。”   苍白又无力的语言。   明昭在后面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之前爷爷也是这么劝他的,只是他从不把这句话当一回事。   他和明振德之间完全不像亲生父子,更像仇人,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只有明老爷子,也许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努力促进父子俩感情和睦。   明昭扶住明老爷子,望着明振德的眼里含着冷意。   老人年龄越大心越软,自认为亏欠了小儿子,而心怀愧疚。明昭感念明老爷子对他的照顾,愿意忍让明振德一点,每当明昭应下明老爷子那些劝慰,明老爷子总会欣慰地笑笑。   但明振德自己撕破脸皮,不代表明昭还要忍让他。   明振德讽刺笑道:“我也是您儿子,可你有把我当儿子吗?”   心里的怨恨愤怒一下子爆发,明振德神情激动,脸色涨红,手中的书狠摔出去:“从前您心里就只有大哥,现在就只有这个孽种!”   他手指指着明昭:“这么个一出生就克死他母亲,精神不正常的孙子,有那么值得您稀罕吗?您如果想要孙子,我能生大把,不说别的,就说曜然,他不一样是您的孙子吗?他不一样也很出色吗?你为什么要像当初看不到我一样看不到他!”   明振德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无法释怀当初父亲重视大哥,忽视他的经历。   这么多年他也看出明老爷子的愧疚,如今专挑着它来戳明老爷子的痛点。既有博得明老爷子愧疚同情的目的,也是借机发泄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怨气。   明昭扶住明老爷子的手,感受到相触部分传来的细细颤抖,眼神一厉,踏前一步就要开口。   明老爷子却拦下他。   明老爷子身形似乎佝偻了几分,可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我承认当初忽视了你,尽管我后来一直努力弥补,可现在看来你并不领情。”   明振德激动打断他的话:“那是你应该的!如果大哥没有死,恐怕你也不会注意到我吧。”   明老爷子平淡道:“在你大哥走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好好培养你。你和他都是我的孩子,明家属于你们兄弟俩,我绝不可能顾此失彼。”   明振德死死盯着他,手紧握成拳:“我不信。”   明老爷子:“你出生那年,正是明家开始动荡的时候,迫于无奈我将你送到亲戚家避难。你安稳长大的时候,你的哥哥,你的母亲都遭受过绑架,刺杀,你的母亲更是因此丧命,我在多股势力之中周旋,即便失去妻子也不能为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因为没有时间。”   他平静地望着怔愣的明振德,终于和他说起那段艰苦的日子。   每天都是忙,忙,忙,不敢停下来,只要停下来,敌人就可能瞄准你的空隙,狠狠撕咬你的血肉,把你的骨血都吞噬干净。   只有深夜埋首桌前,望着桌面的公文,偶尔一恍然,会想起已经离去的妻子,沉默的大儿子,以及被送到别家,一年见不到一面的小儿子,不知道他现在多大了,长什么样,身体健不健康,调不调皮。   可以说,在妻子离去后,明老爷子是靠着保护两个儿子的决心,才咬牙撑到了现在。   他已经失去妻子,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等政局稳定下来后,他立马就和大儿子商量接回小儿子。   一家三口还没团聚多久,精心培养,在那段时日里几乎成了精神寄托的大儿子牺牲了。   明老爷子:“我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就那么随着你的母亲和大哥去了,可是突然我又想起了你。我刚把你接回来没多久,还没有好好和你相处过,还没来得及改掉你身上的那些坏毛病,我坚信我能将你培养成和你哥哥一样让我自豪的人,我只能继续活下去。”   明振德目光呆愣,这些都是明老爷子没有告诉过他的。在把他接回来之后,明老爷子决心将那些痛苦难过的事情自己承担下来,给小儿子一个轻松成长的环境。   可是隐瞒加剧了父子之间的裂痕,隔阂得不到消弭。   明老爷子疲惫道:“不选你当继承人,是因为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残忍,我怎么敢放心把明家交到你手中。”   明振德比起他大哥来说显得平庸,可是当一个守成的家主也是够的。真正让明老爷子放弃他的,是他对家人的冷漠无情,而恰恰相反,明老爷子是一个很重视家人的人。   他不喜欢刘秀玲,可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下她面子,因为她现在也是明家的一份子。他重视明昭,可也不会落了明曜然的教育。他担心儿子的厌恶会伤害孙子,所以对明昭多有偏袒。   他努力在维持这个家岌岌可危的平和。   明振德因为明老爷子说的话震惊,可听见这一句他又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原因?!”   明老爷子:“难道还不够吗?”   明振德咬紧牙关:“他就是个怪物,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时隔多年,在明老爷子真心的诉说之下,他也冲动地将自己多年前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他根本就不是人!生下他时他妈原本还好好的,突然就大出血死了,还有,还有我亲眼看到的,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的黑雾!”   黑雾。   明昭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望着明振德陷入回忆中惊惧的眼神,立马就联想到了污染,心里卷起骇浪。   他出生时身上就带有污染?   明振德激动地挥舞手臂:“我当时是想要掐死他的,但是他睁眼了,眼睛全黑,没有眼白,就那么看着我,好像知道我要杀死他一样,他不是怪物是什么!”   明老爷子皱眉:“就算你不喜欢明昭,也要编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什么黑雾,没有眼白的眼睛,明老爷子从战争年代杀出来,从来不信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   他侧头望了下明昭,明昭冲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被明振德这些话扰乱心绪。   明振德动作突兀卡住,从激动中一下子冷静下来,看着明老爷子:“你不信我,就算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我。”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他视线移向明昭,冷笑,“不过爸,别怪我不提醒你,待在他身边,你迟早会被他害死。”   没什么好说的。   明振德有那么一瞬间是动摇了,可是看到明老爷子仍然维护明昭的景象,心一下子冷却下来。   没用的,只要明昭还在,明老爷子永远都不可能会把他当做继承人。   明昭就是个怪物,养了他这么多年,已经算他仁慈了,也是时候让他偿还了。   他撞开明昭,径直离去。   而明昭望着他的背影道:“父亲,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希望你冲着我来就行,不要伤及到其他人,尤其不能伤害到爷爷。”   明振德下楼梯的动作一顿,回头讽刺道:“你倒是孝顺,父亲没白养你。”   明昭微笑:“父亲你心里有数就行,请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伤害了爷爷,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明振德看向明老爷子:“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孙子,动不动就是让他的父亲付出代价,哼!”   他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昭望着他的背影,眼眸愈深。   如果明振德说的是真的,那么触手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一出生就跟着他,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藏在体内,直到半年前才显现出来。   明振德是普通人,他对他的母亲只记得照片上温柔可亲的印象,从明老爷子和明振德偶尔的讲述中可以看出她身上也没什么异常,应该也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和普通人有可能生下一个怪物吗?   一出生就带着黑雾,隐藏在体内,让他像个普通人那样长大,结果半年前又出现触手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契机导致了触手出现?   这个契机和自己看到的那部分零碎陌生的画面有没有关系?   时至今日,明昭发现自己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而一切的开始都是污染,污染出现的时间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早得多。   那就意味着未知的二十多年里,能发生的事愈多,而邪神组织完全有可能也注意到了污染。   想到昨天对祁元举止暧昧的女人,明昭眼眸深沉。   所有的谜题里,明昭选中了脑海里零碎未知的画面作为切入点。已知这些画面出现,是由于小丑的能力。既然小丑很大可能没死,那就把他抓来再试一遍。   小丑还没出现,但是他有另外的同伴出现了。   站在高楼之上,明昭面无表情俯视整座城市,触手在他身后肆意扭动,探查着女人恶心的气息。   同一时刻,爱丽丝带着使徒在一栋高楼面前停下车。   望着面前的高楼,使徒回头问道:“就是这里?”   爱丽丝转着车钥匙,笑道:“当然,我可是让组织里的人帮忙查的。那小胖子平时一个人住,倒也省了我们的事。”   她伸了个懒腰,衣服随着动作往上,露出一截白得惊人的腰肢:“唔,快点结束,然后去找我的大帅哥吧。”   爱丽丝舔了舔嘴唇,倚在车门上,懒洋洋地摆摆手:“我在下面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使徒仍是站定不动。   爱丽丝看了好笑,挑眉:“怎么?这种时候还要遵守你那规则?”   使徒冷静道:“出来之前,主教让我们速战速决,不要做多余的事。”   爱丽丝撇撇嘴:“真是无趣的男人,小丑和石头人都先放下任务不管,要去解决他们之前没能解决的人,你还在严守你那破规矩,不愧是主教大人的好狗。”   她打开车门:“行吧,既然你没兴趣,那我们就上车走人。”   使徒还是站定不动。   爱丽丝这下子就讶异了,捂嘴嘲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是要怎样嘛。”   她语气娇嗔:“那眼睛可是灵动得很,比起你珍贵的那双蓝眼睛,别有一番风味。”   使徒吞咽了一声。   爱丽丝笑了,了然道:“快去吧,只是这么点时间,主教大人不会怪我们的,毕竟我们可是他的得力干将。”   风声沉默地呼啸,终于,使徒抬动了脚步,走进高楼里。   爱丽丝惬意地吹着晚风,手指卷着头发:“好无聊啊,有没有什么乐子呢?” 第80章   夜色凉如水, 飞鸟掠过天空留不下一丝痕迹,振振翅膀最后停在树枝上,歪着小脑袋, 绿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下面的人。   临近十二点,路上仍有一两个行人。   带着一身酒气, 面色微红,眼神有点迷蒙的男人脚步匆匆,他刚从酒局下来,家里妻子还在等着他。想到温暖的灯光, 妻子的笑容和刚出生不久的小棉袄,男人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微笑,脚步更快了。   “这位先生, ”旁边传来一道妩媚的女人声音,“不知道你接下来有没有空呢?”   男人侧头望去,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倚在红色超跑前, 向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在黑夜里艳光四射, 看得人眼前一亮。   男人停下脚步,笑容有些拘谨:“你是需要帮忙吗?”   “是的。”女人捂嘴笑, 媚眼如丝,“我现在有点无聊,所以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听到原因,男人看了看手表,歉意回道:“抱歉, 我有点赶时间,不如你找其他人吧。”   大晚上有美女搭讪,男人难免有一瞬间的不清醒, 可很快就想起还在家等待自己的妻子和女人,心中愧疚,果断拒绝了女人。   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女人饶有兴趣地“哦?”一声,走过来,风情万种,离得近了男人还能闻到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   说实话,他现在酒有点上头了,闻到这股香水味瞬间感觉难以呼吸,脑袋更加昏沉,胃里的东西都在翻涌。   女人的纤纤玉指在男人胸口上暧昧地打着圆圈:“真的不聊一下吗?”   男人猛地后退一步:“真的抱歉,但我还有事,我该走了。”   再不走他就要当着人家的面吐出来了。   男人面色有点难看,捂着嘴加快脚步离开。   爱丽丝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笑道:“真有意思,我今天被两个男人拒绝了呢。”   对于自负美貌的她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不过祁元拒绝她,爱丽丝还能当做一番正式享用前的情趣,这个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哒,哒,哒,高跟鞋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男人听到了,以为是爱丽丝追上来,忙回头再次拒绝道:“真的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嗯?”   他身后不见一人,只有萧瑟的晚风,以及安静停在高楼门前的红色超跑。女人不见了踪影,仿佛是夜里专门出现迷惑人类的妖精。   男人忍不住擦擦眼睛,还是不见刚刚那个女人,背后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脚步踉跄一下,夹紧公文包逃也似地离开。   “咳咳!”爱丽丝被触手缠紧脖颈,剧烈咳嗽。   她的面前时面色冷凝的明昭,居高临下,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她。   爱丽丝在窒息下眼神惊恐,害怕道:“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的面容楚楚可怜,明昭却不吃这一套。毕竟他刚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露出獠牙,准备捕食路过的男人。   见骗不过他,爱丽丝收起伪装的可怜小模样,叹道:“真是的,我今天的运气好像不太好啊,难道是主教没有保佑我吗?”   她向明昭露出个极致灿烂的笑容:“虽然你是神的容器,不过要是威胁到我的性命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   话音刚落下,五道寒光由下至上在明昭眼前一闪而过,他早有预料地后退,却不妨身上还是一痛。   触手扭动着身躯狠狠将爱丽丝摔出去,爱丽丝身体灵活地在空中翻滚一圈,随后调整身姿双腿稳稳落地。   她站起来,红色软舌品尝美味般缓缓舔过锋利长爪上沾染的鲜血,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眼神带着侵略性地看着明昭:“真甜。”   明昭低头,五道血淋淋的爪痕在右腹部出现。   爱丽丝的爪子长而尖利,五指一伸便能轻而易举地洞穿人类柔软的身躯,令人不寒而栗。明昭错误估计了爪子的长度,所以被伤到。   明昭看着爱丽丝不应该出现在人体上的锋利兽爪,没有急着进攻:“这也是你们人体实验的产物?”   爱丽丝微张小嘴:“这你也知道了?果然是小丑的错,等我回去一定要狠狠地向主教告状。”   明昭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的一个词:“主教是谁?”   爱丽丝笑眯眯:“这个嘛,等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提前向你泄露一点点消息。”   她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绿豆大小,随后双手做出向上帝祈祷的手势,微微垂下头,态度似乎很恭敬:“主教是我们的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所有教众都要依据主教的命令行事,主教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不成功的。”   听起来那个主教就是邪神组织的领头人。   明昭:“他派你们来抓我回去当什么神的容器?”   “当然。”爱丽丝眼睛盯着在他身后缓缓浮动的触手,语气惊叹,“难怪主教一定要你来当容器,看看这些触手们,实在太像了,怪诞美丽冰冷,那条八爪鱼根本比不上你。”   邪神组织要抓捕他这件事明昭早就知道,并且身边的人性命还被威胁到,现在清楚下命令那个人是谁,明昭心里升起杀意。   他腿部肌肉绷紧,一下子冲出去,触手紧随其后袭向爱丽丝。   “哎呀哎呀,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爱丽丝娇嗔,“怎么这么心急。”   她游刃有余地避过触手的交叉攻击,身形在触手的空隙之间来回躲避。抬起手,长爪发狠地抓向触手,势要刮下一层皮来。   铛!锋利的铁一般的爪子在坚硬岩石上刮过的声音,利爪只留下浅浅的刮痕,刺耳的声音听的人牙酸。   明昭在紧急时刻硬化触手,趁爱丽丝愣神之际,长腿横扫,巨大的力道击在爱丽丝腰侧将她重重踢出去。   砰!爱丽丝飞出去砸在小巷墙壁上,瞬间撞出一个洞来。   墙壁倒塌,粉尘弥散。   明昭并未放松警惕,果然下一秒,爱丽丝的身影就从粉尘中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他的胸口。   她快,可明昭更快,触手绕到她身后扯住她的腿。   爱丽丝动作一滞,明昭趁此机会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折。清脆的骨折声,明昭面无表情地将爱丽丝的右手折断了,连着手掌那部分小臂往后折成九十度。   忽而感觉到脖颈处有丝凉意,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弯腰。   爱丽丝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左手突兀暴起,狠狠抓向明昭的脖颈。一击未成,她的面容变得狰狞,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猛兽一般怒气勃发。   爱丽丝整个人炸起来。   明昭手底下的触感变得毛茸茸的,动物的毛发从爱丽丝的手臂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一张美人脸也被豹子头取代,铜钱状的黑斑在金黄色毛发上随机分布。   爱丽丝在明昭眼前变成了一头活生生的豹子,张大兽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冲明昭威胁似地吼叫。   “兽化?”明昭惊讶道。   邪神组织一直在做动物和人类之间的基因实验,从小丑的血肉样本里也提取处缝接了动物基因的DNA。如果说邪神组织做的实验,是为了让人类拥有动物的能力,例如小丑,那么爱丽丝就是超越了这个目的的实验体,她直接变成了动物。   爱丽丝嘶吼着,兽嘴猛地咬向明昭肩头。   明昭及时将硬化的触手卡在她嘴巴之间,豹子锋利的兽齿卡在岩石表面上,死死咬住,只听得岩石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在惊人的咬合力下,豹子破开了触手的防御,獠牙毫不犹豫地深深扎进肉里。   爱丽丝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脖子用力硬生生将这截触手咬断,挣脱触手的束缚逃离明昭附近,在一个她认为比较安全的距离停下,随后贪婪地将这截触手吞入腹中。   这是第一次明昭被别的人咬断触手,还被吞进去。   在他的感知里,咬断那截触手进入豹子的胃里后就失去了联系,像生生地斩断和明昭的连接,被豹子消化干净一样。   触手也是污染构成的,而在明昭的印象中,能够吞噬污染的,只有天灾。   他看着大快朵颐的豹子,眼中深思。   所以说邪神组织这些人,不是人为的天赋者,而是人为的天灾吗?   得出这么个结果似乎也并不意外,早在神山深处丢弃的实验室明昭就感受到了污染的气息,只是那会从搜查到的东西来看,实验是失败的,异管局也在心里默默希望邪神组织后来并没有成功。   不过现在看来,实验还是成功了。   豹子吃完触手后,眼睛冒着凶光,对着明昭跃跃欲试。她尝到了甜头,触手进入胃里,力量明显增长。   爱丽丝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从前组织里失败的劣等实验体很多,主教为了不浪费,曾试图让他们这些成功的实验体吞噬他们。   但无一例外,劣等实验体进入腹中,肚子就像吞吃了剧毒一样疼痛欲裂,并且还伴随着精神混乱发狂。   那些不是增进他们力量的食物,而是能要命的东西。   爱丽丝还记得主教当时的脸色很难看,对着地上一堆躺倒的人怒斥了句:“没用的东西!”然后离开。   可是现在,爱丽丝发现她竟然能吞噬容器的触手。发现这一点的她狂喜,贪婪地想,如果,如果吞噬掉容器,说不定她在组织里的序列号能更进几位,甚至可以挑战一下神秘莫测的1号。   不过也只是想想,爱丽丝深知,如果她敢吞噬了容器,主教能将她活生生千刀万剐。   主教是赐予他们新生的人,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想到主教的残忍手段,豹子浑身一抖,压下内心的惊惧,虽然不舍但还是放弃了吞噬容器的计划。   但爱丽丝的小心思很多,不能完全吞噬容器,吞噬一点点总是可以的吧。豹子眯起眼睛,盯着容器背后的十几条触手看,这么多条触手,她就再吃一点点,大不了回去之后花大代价请5号帮忙复原一下。   打定主意的她兽躯前部分压低,喉咙里溢出兴奋的低吼声,直勾勾盯着明昭,后腿用力蹬地,强大的爆发力让她像闪电般迅疾冲了出去。   她这次瞄准的还是明昭的触手,欲望已经蒙蔽了她的脑子,在触手一窝蜂袭来的时候,兽躯的限制令她不能像人类身体那样灵活躲闪,防御能力不强的腹部暴露在明昭视野中。   他静静凝望那片区域,控制着触手闪现一下子洞穿她的躯体。   “吼!”豹子暴怒,张大了嘴妄图去咬触手,却被触手一抖,整个豹子被丢出去。   疼痛对于爱丽丝来说是家常便饭,她脑袋撞在墙上有点晕,甩甩脑袋站起来,正要继续进攻,却发现力量好像随着洞穿的伤口往外流。   她惊愕得维持不住兽型,重新变成人类模样,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腹部,惊骇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声音甚至一度维持不住娇媚,略微破音。   带血的触手拱卫在明昭身边,明昭看着她:“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   我刚刚做的那样?我刚刚吞噬了触手……   爱丽丝面色苍白起来,成为新人类之后,她沉浸在强大的力量里,站在食物链顶端太久,得意忘形,除了主教和序列号排在她之前的同伴,已经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其他的东西能够伤到她。   她能吞噬触手,那么反过来同理,明昭当然也可能吞噬她。   伤重加力量流失让爱丽丝警惕起来,面前的男人表情不变,十几条触手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轻易就能将她洞穿。   爱丽丝咬着下唇,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也得认清现实。   她装作攻击明昭的模样,冲向明昭。   明昭这次没有用触手,在爱丽丝的腿扫来时一把抓住,拽下来,歪头躲过她的爪子,脚踩在她大腿上手下用力一折,咔嚓一声,爱丽丝的左腿也断了。   她咬紧牙关,并未气馁,左手撑着地面,右腿一扫。   明昭一脚踢中她胸口,巨大力道冲击着她像之前那样飞出去,远远撞上墙壁。   明昭不迟疑地跟上去,却发现人跑了。   “跑这么快。”明昭看着烟雾散去后不见一人的地方,没有追上去。   红色跑车停在高楼前,明昭抬头望去,只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那女人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事。   明昭走进高楼里,电梯旁边的按钮显示它停在18楼。他进了电梯,没有迟疑按下了十八楼的按键。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他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栋楼是一梯一户,电梯门打开,便是这层楼唯一的住户。而这家的大门却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   明昭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墙上,地上,沙发上,大片的鲜血以及残缺的血掌印,激烈挣扎打斗过程中撞倒的玻璃杯,落地灯,碎成两半的电脑以及被踢到角落里,重重砸碎的手机。   明昭心里有了预测,大步迈过鲜血和障碍物,朝着有拖拽痕迹的阳台和卧室走去。   一共两个人,一个仰躺在卧室床上,双眼的位置是空荡的,鲜血染红了床单,顺着被角往下缓慢地滴血,胸膛起伏微弱得看不见。还有一个趴在阳台上,手执着地往外伸,看样子是想要呼救,但是挣扎着爬到阳台已经耗费完他所有力气,再也动不了。   这两个人明昭都认识,是小胖子和范毅。   他们已经没有平日里看见的活力,生命的进度条颤颤巍巍即将走到最后。   明昭当机立断将他们收入空间内,随后赶往医院。   他试图拨打祁元的电话,可那边一直无人接通,明昭的心沉下去。   使徒循着爱丽丝留下的信息赶往她身边,在阴暗的小巷里,爱丽丝背对着他,疯狂地啃食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使徒走过来,对上男人瞪大,似乎看见惊骇事物的双眼,习以为常,倚在一边安静等待爱丽丝进食完毕。   等爱丽丝终于感觉缓过来,瘫坐在地上,仰高了头,放出舒适的喟叹,使徒才出声:“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爱丽丝脸上,发丝,脖颈,衣领全部沾满了男人的血液,她抹去唇边的血迹,送入口中吮吸,听见使徒的话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发现我和容器在打架你也不来帮我。”   使徒摊手:“我以为你能搞定的,况且我也想看看容器的实力。”   爱丽丝站起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使徒绅士地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上,爱丽丝黑着脸道:“现在你看到了?你能打过他吗?”   使徒微笑:“六分把握。”   爱丽丝拢了拢外套,脸色阴沉:“六分太少了。”   她招手示意使徒凑过来,附耳说了一句话,使徒瞳孔一瞬间收缩,随后是异样的光彩。   爱丽丝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也会心动,主教需要完整的容器,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找5号帮忙,给他分一点好处。”   看出使徒还在犹豫,她继续道:“你难道不想打赢7号了?”   听到这个序列数,使徒的笑容变得危险:“你说动我了。”   爱丽丝:“走吧,去找大石头和小丑帮忙。”   使徒挑眉:“你也要给他们分蛋糕?”   爱丽丝一拨头发,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当然不,大块头很好骗,我不喜欢小丑,到时候有危险就把他推出去吧。”   她和使徒对视,笑得意味深长:“难道你不是这么打算的吗?”   使徒回望她,勾唇。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联系小丑和6号,不过却没得到回应。   使徒沉思了一下,对无所事事的爱丽丝道:“走吧,我们先回去,明天再去找他们。”   被他们暗中算计的小丑此时被一把刀从腰间斩成两半,他凄厉地喊着:“痛!好痛!”   上半身和下半身却没了联系,祁元面色冷凝,将刀插入他胸口,金色的净化之力顺着刀身蔓延进小丑的心脏里。   小丑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剧烈抖动,可怎么挣扎也逃不开那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即将湮灭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   他朝着天空最后发出凄惨的喊声,全身被金光包围在里面,最后化成一堆光点,随风消散开。   祁元收了刀,呼出一口气,脸颊上一条细小的血痕依旧不掩他的俊美和坚毅。   终于解决了。   他走向一旁累得躺倒在地的饶天纵,饶天纵失神的眼眸望了他一眼。   祁元向他伸出手:“起来吧。”   饶天纵握上去,在他的力道下终于疲惫地站起来。   祁元言简意赅吩咐他:“你去找局里的人来处理。”他摸着胸口,下面的心脏急促跳动,皱眉,“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剩下的事都交给你,我先离开了。” 第81章   冰冷苍白的医院, 重度昏迷的小胖子和范毅两人躺在担架车上被护士快速推进抢救室,两人面色苍白如纸,眼睛紧紧闭着, 额头上还有凝固的未干的血迹,医生跪在他们身体两边, 满头大汗做着心肺复苏。   抢救室的门被关上,代表抢救中的红色灯光亮起。   明昭坐在抢救室外面,祁元的电话打不通,他便给顾巍打了电话。   像顾巍这个年纪的人,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也该睡了,硬是被明昭这一通电话惊得睡意全无,脸色严肃:“好,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人去帮忙的。”   邪神组织的人竟然再度出现,还重伤了祁元的两个朋友。   明昭看着抢救室的红灯, 问道:“祁元在哪里?”   顾巍回道:“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怎么, 你联系不上他?”   他神色更严肃了,如果联系不上祁元, 会不会是祁元那边也遭受了攻击?可他们袭击祁元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是异管局的一员?   祁元和明昭之间的关系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至少在明面上,在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的人眼里,两人还是关系很差的死对头。邪神组织不可能是想通过祁元来抓捕明昭,更别说两个和整个事件完全无关的普通人。   祁元已经回家, 但电话联系不上,明昭便明白他那边也出事了,匆匆挂了电话最后望一眼抢救室, 决定去找祁元。   上一秒挂断和顾巍的通话,下一秒祁元的电话号码便打过来:“喂,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边祁元的声音有些沉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明昭直接道:“你两个朋友被邪神组织的人重伤。”   对面的呼吸一下子停滞。   明昭报出位置,祁元咔一声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祁元脚步匆匆赶来,脸上掩不住的着急,见到明昭第一眼就是问:“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又急又重,压不住的焦躁和担心。   明昭当时发现的时候凶手已经逃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和那个能变成兽型的女人是一伙的。小胖子和范毅两个普通人在现场必定激烈挣扎过,还想给祁元打电话求救,可惜没能成功。   祁元听完沉默地坐下,手肘撑着大腿,手掌扶着无力的额头,气氛低沉颓然,声音沙哑:“是我害了他们。”   两人和邪神组织唯一能有交集的点,就是祁元。   而见过两人的只有那个红唇女人,祁元自责当时没有将她拿下,愧疚于两个朋友受他牵连,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   明昭坐在他旁边:“你非要这么想,那今天发生这一切,应该怪我。”   没有他,邪神组织也不会来到A市这个地方,更加不会碰上祁元和他的两个朋友。   祁元没有抬起头,声音闷闷:“这不关你的事。”   明昭也是受害者,和躺在里面的小胖子两人只有能否自保的区别。   明昭冷静道:“和我没关系,那和你更加没关系了。况且,他们还不一定是冲你来的。”   祁元猛抬头:“什么意思?”   明昭:“许飞矢的双眼被挖了,我看过伤口,整个眼球被凶手仔细又小心地取出来,而范毅的眼睛则完好无损,只是重伤两人,却没把他们杀死,很显然,凶手今晚的目的就是许飞矢这一双眼睛。”   凶手和女人原本可能打算取了就走,夜黑风高的,等到有人发现他们也已经逃之夭夭了,没想到今晚明昭会出现,成为最大的变数。   女人重伤逃走,凶手听到风声谨慎地选择不露面,避过明昭。   明昭问祁元:“许飞矢的眼睛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祁元摇摇头:“没有。”   “你知道激发天赋的办法,却没有为他们激发天赋?”   祁元手臂线条一瞬间绷紧,沉默一会后道:“他们的性子不适合异管局,我没打算强行让他们踏入这个世界。”   明昭一针见血:“但你作为他们最亲近的朋友,只要你在那个世界,便等于他们也一只脚迈入了那个世界。以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瞒你又能瞒多久。”   污染越来越多,天灾也会越来越多,祁元作为异管局的人只会越来越忙,等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出现的时候,他那两个朋友会不会心生疑虑,会不会和他产生裂痕?   祁元握紧拳头,测过脸盯着明昭,声音稍微拔高:“飞矢性子胆小,范毅性子老实,留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虽然平凡,但至少不用没日没夜为了和天灾斗争在生死线之间徘徊。”   就算是训练有素,心智坚毅的军人,在接连的上战场之后都会产生心理抗拒,更何况是普通人。   祁元训练过的队员,每个人第一次出任务之前都是兴高采烈的,但是回来的时候气氛压抑得可怕,每个人都不说话,有人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突然大声哭出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适应好一段时间,才能重振信心和勇气踏上第二次清缴天灾的路途。   而有几个面孔,已经消失在队伍里面。   他们牺牲在第一次行动中,据说直面天灾时,他们腿脚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灾靠近。不是没有人想回去救他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那以后,异管局就加强了他们的心理建设,没有达标的天赋者一律不许出任务。   明昭不赞同他的想法,表情堪称冷酷:“没有掌握力量的人,在未来的世界活得长久的概率也不大。天灾的出现没有规律,无法预知,就算你们的探测天灾的手段精准,也难免会有无辜的人牺牲,你无法保证他们两人会不会就是那其中一个。”   祁元脱口而出:“所以你不顾你那两个朋友的意愿,强行将他们扯进这堆事里来,提前给他们备好能量核,就为了有一天他们遇到天灾,能够激发天赋?!”   明昭只是静静看着他。   在那样平静的目光下,祁元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尖锐,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疲惫干涩:“抱歉,我说话太激动了。”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没熄灭,祁元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不理智地迁怒于明昭。   他们之间沉默地坐了一会,明昭才道:“你不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自己掌握力量总比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救更好。但你却因为重视他们,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祁元,明明你对待我的挑衅时,不管多么生气,都能理智地做出选择,事关于你的两个朋友,为什么不能一样?”   关心则生乱,明昭始终认为祁元有个缺点,便是太心软,太重情。前期不止一次祁元都能杀掉自己,可他始终没有下狠手,仿佛忘记这么一件事般。连死对头都如此,更加不必说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更何况祁元在两个朋友面前,一直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习惯于保护他们。   明昭不喜欢祁元那两个朋友,认为他们一个太弱一个太傻,到了现在,更加不喜欢,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明昭清楚感受到祁元态度的不同。   但他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因为祁元很重视他们。   祁元哑口无言,半晌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你说的对,是我心乱了,等他们醒来后我会询问他们的意见的。”   他看向明昭,认真道:“也谢谢你,救了他们。”   明昭:“不用谢,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救的他们。”   他语气淡定,说出的话却直白,眼睛直勾勾盯着祁元。   祁元心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开,语气含糊:“也还要谢谢你点醒我。”   虽然心情还是着急,但比起刚来那会,已经镇定了许多。   明昭往后靠在椅背上:“如果想要谢谢我,那就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   他抓起祁元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眸光变换,轻声道:“看清楚这里。”   同时他的视线下移,从祁元的脸到祁元心脏的位置,手轻轻按上去:“也看清楚这里。”   祁元怔怔望着他。   明昭认真感受了一下手掌心下的跳动,忽然一笑:“你的心跳有点快。”   长睫垂下半掩住含着笑意的眼眸,在这种最不设防的时候,祁元还是被他抓住了破绽。   他的眼神炙热,祁元恍惚脸都要被他的视线烫穿了,心脏泡在那样的目光中,也是暖融融的。   也许是这种寂静的,只有两个人存在的空间,更容易令疲惫的人愿意打开心扉。   祁元拍下了明昭的手,耳廓泛红,深吸一口气,双眸坚定:“我已经在考虑了。”   他对待别人的喜欢告白,态度从来都很认真,就算是死对头也不例外。从前他都很快干脆拒绝,但这次时间有点久。   祁元知道自己在犹豫,他清楚自己对明昭确实有些不一样,却不知道那种算不算是喜欢。   当他站在局外的时候,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明昭的心意,但是轮到自己,却无法轻易判断。   明昭平静的表情敛去,慢慢坐直身体,牵住祁元的手,问他:“什么意思?”   两只同样炙热的大手十指相扣,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指腹上粗糙的茧,手指的形状,骨节,还有手心处不知道是谁,不知是何时泌出的细汗。   祁元抿紧唇,耳朵的红色更深,却没有挣脱手:“我的意思是我在认真考虑了,但是需要点时间。”   明昭认真听他说话:“要多少时间?”   祁元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失序日近在眉睫,恐怕要过了那个难关,他才有时间去认真想想这件事,仔细算算失序日到来的时间,回道:“大概一周。”   这个时间说出来,他自己都紧了一下心弦。   “一周?”明昭唇齿间研磨着这个时间。   一周,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六十万四千八百秒,对于明昭而言这个数字若是金钱,不值一提,若是时间,便漫长得可怕,就他沉思的这会,其实也才过了八秒。   但他能感受到祁元的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收回前面的话,于是微笑道:“可以。”   六十万四千八百秒,他勉强等得起。   祁元刚松了一口气,明昭又道:“但我希望到时候你的回答是我想的那个。”   考虑可以,但是明昭只接受肯定的回答。   祁元:……   他皮笑肉不笑:“我也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彻底改掉你那些臭毛病。”   这会看着两人之间又有点死对头熟悉的呛声感,一旦察觉到这点,祁元就觉得十指相扣的手有些变扭,动了动想要抽出手来。   这一动明昭牵得更紧了。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牵着手,气氛之间却轻松不少。   祁元一直看着抢救室的大门,终于在四个小时之后,红灯熄灭了,大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一脸疲惫地出来。   祁元激动地站起来,大步走向医生问道:“医生,我朋友们怎么样?”   明昭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停滞两秒后也站到祁元旁边。   医生摘掉口罩:“患者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是还需要转进重症病房观察几天。”   祁元沉声道:“好,谢谢医生。”   他看到脸色苍白,闭眼沉睡的朋友们被推出来,眼睛一酸,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进入病房,护士利索地给他们插上各种管子。管子深深插入喉咙,看得人要犯呕,只觉得难受,可就算是这样,两人都丝毫没有醒来的痕迹。   明昭陪着祁元一起站着看他们。   祁元望着小胖子眼睛的位置:“为什么他们会想要飞矢的眼睛?”   他恢复镇定后,开始思考邪神组织的目的。   明昭:“我听说有一些人,喜欢收集各种漂亮的眼睛。”记忆中许飞矢面对他总是稍稍低着头,看不见眼睛,不过偶尔一闪而过,还是能发现他的眼睛很灵动,黑白分明,清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明昭没有说下去,但祁元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声音仿佛从牙齿间挤出来,带着愤怒:“就因为喜欢收集眼珠子,所以挖了飞矢的眼睛?!”   心中的怒火剧烈燃烧,祁元对小胖子有多心疼,对凶手就有多痛恨。   “我一定要杀了他。”祁元眼中闪着冰冷的杀意。   还不知道自己被祁元盯上的使徒和爱丽丝终于在一家酒店找到了6号,敲响房门,房门打开露出6号苦着的脸。   进来后使徒视线环绕一圈,没看见小丑,问6号:“怎么回事?小丑呢?”   6号的大块头坐在床上,愁眉苦脸,看着有几分无助可怜:“异种人010号死了。”   “死了?”使徒和爱丽丝讶异出声,爱丽丝漫不经心刮着指甲的动作都停下,眼睛微微睁大。   6号点点头:“对。”   爱丽丝急切问道:“怎么死的?”   今晚容器明明在他们那边,还有谁能杀死小丑?   要说这里谁最害怕,那就只有爱丽丝了。邪神组织的序列号是按实力来排名的,使徒是008号,小丑是010号,而爱丽丝是011号,虽然爱丽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实力比小丑差,小丑也不过是能力特殊了点。   但不管怎么说,在场三人中,实力最弱就是她,今晚才被容器重伤,要是再来一个实力强大的敌人……   爱丽丝眼睛不着痕迹瞄向使徒,恐怕到时候被丢出去当挡箭牌那个人就是她了。   6号老实道:“小丑说要带我去抓上次的任务对象,然后我们在打斗中就有个华国军方的人冒出来,用他那把大刀把小丑杀死了。”   使徒问道,“你确定小丑真的死了吗?他说不定歇一晚明天就复原了。”   “真的死了。”6号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挥舞双手做动作,“那个人就这么咻,咻,把小丑砍成两半,然后刀上还冒着金光。”   “金光?”使徒摸着下巴沉思,这听起来就像是他们一样的人,华国军方什么时候有这种人了?   爱丽丝嗤笑:“原来华国军方背地里也在偷偷做着人体实验。”她是M国人,典型的种族至上主义者,向来看不起华国人。   6号摇摇头:“不是的,他跟我们不一样。”   组织里能排上数字的只有12个人,同时也代表主教之下实力最强,权力最大的12人。数字只有十二个,但是人却一直在变。像他们这种人体实验的产物,身体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有各种后遗症,例如小丑极度怕痛,爱丽丝化为兽型容易失去理智,嗜血。   在爱丽丝之前,已经换过两代11号,她是第三代,并且坚持了四年没有身体崩溃。   而6号还是第一代的6号,从使徒和爱丽丝来到组织开始,就一直见到他,实力在12人里只能排中间,但身体稳定,熬过了许多同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元老。   使徒和爱丽丝虽然嘲笑他笨,好骗,但是对着这个前辈,还是有一点敬意的,同时也相信他的眼力。   使徒:“怎么说?”   6号摸摸自己:“他的力量是亮的,我们是暗的。”仔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能感觉到那金光很危险。”   能被他说一句很危险,使徒和爱丽丝面面相觑。   爱丽丝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计划增加了变数,原本抓捕容器成功的六成概率,说不定要下降到五成了。   华国的高层也真是奇怪,容器明明是和他们一样危险的存在,却能和平共处,达成合作。   已经习惯被自家政府背刺,在组织里尔虞我诈的爱丽丝耸耸肩,不敢认同。   使徒冷静算计:“主教交代我们尽量把容器抓回去,虽然小丑不在,但上次他对上容器也不见成功,甚至还是惨败,与我们的成功率无碍。”   “况且我们不是还有内奸吗?”   爱丽丝恍然大悟:“对哦,还有那个老头子。”   使徒笑道:“有了这个内忧,抓住容器最在乎的亲人不是难事,到时候我们再埋伏一下,成功率有这个数。”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   爱丽丝娇笑:“不愧是你,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使徒看了看手机,稳如泰山:“不急,应该就快了,他可等不了多久。”   爱丽丝伸了个懒腰:“也是个蠢货,不过倒便宜了我们。”   她托着下巴,幽怨地叹口气:“哎,我的大帅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   6号安静地思考,突然间道:“对了,我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叫祁元。”   使徒身形一顿,看向6号:“你说他叫什么?”   爱丽丝坐直身子,不明白他脸色怎么严肃起来了:“怎么了吗?这个人你认识?”   使徒扶着额头:“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帅哥。”   “啊?”   “而且今晚我们挖了他朋友的眼睛,爱丽丝,我被你害惨了。”使徒推推眼镜。   爱丽丝无辜地眨眨眼睛:“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呢?”   谁也没有想到容器的死对头也拥有强大力量,完全杀死了小丑,还令6号也感觉到危险。不用想也知道,挖了祁元好朋友的眼睛,他会如何执着地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饶是使徒这时候也不由得摇摇头:“真是出师不利。”   爱丽丝抢答:“我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华国说的风水轮流转!”   使徒:……   他诚恳建议道:“爱丽丝,你还是闭嘴吧,与其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弥补过错,否则回去主教责怪,我们都讨不了好。”   爱丽丝心虚:“好吧好吧。” 第82章   后面明昭问祁元今晚他那边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事。   祁元视线从病房内收回来告诉他:“上次袭击饶天纵的人这次又来了, 刚好被我发现,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逃了。”   明昭:“饶天纵没事吧?”   祁元摇摇头:“没事, 他在异管局里待得不错,本身就有体术基础, 出了几次任务后现在已经升到F级了。”   就是路队长表情有点奇怪,看着像是惋惜遗憾?祁元估计饶天纵也是一个变数,两个月不到就从E级到F级,天赋不错, 不可能籍籍无名,路修远回来之后却没说起过他,极有可能是饶天纵还未成长起来便夭折了。   祁元忽而对那个世界感到好奇,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明昭销声匿迹,最后出现的时候却为SSS级移动天灾,身为他朋友的饶天纵为什么会半途夭折。自己呢?自己又是为什么死去?   明昭身边的人不管是亲人, 朋友还是死对头通通都离他远去, 就连明昭自己毁灭世界后, 恐怕也会陷入一片虚无之中,跟随世界消亡。   这一切听起来, 就像是背后有双无形的大手,推着明昭一步步走向深渊,带着世界共沉沦,有种命运般的荒谬感。   明昭想起自己脑子里的零碎画面,问道:“你杀的是哪一个?”   祁元:“和你对决过的那个, 代号是小丑,我听他同伴喊他010号。”   小丑死了,那么他脑海里那些零碎画面也无从追查下去。明昭心里没有遗憾, 小丑袭击祁元和饶天纵,他心里本就存了杀意。死了就死了,总会有其它办法寻找真相的。   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不管是人造的天灾还是自然的天灾,只要他杀了一个,都能从他的记忆中窥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将邪神组织一网打尽。   明昭:“还有另一个人是?”   祁元:“另一个是6号,实力比我略强一线,他们的排序应该是按照能力强弱来排的。”   比祁元略强,那就相当于华国顶尖战力之一。而这么强的人,却只排在6号,前面还有比他更强的五个人,邪神组织暗中发展这么多年,该说不说底蕴十足,难怪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行事,恐怕就是自负实力,就算华国知道了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而第二天收到顾巍电话时,明昭才知道邪神组织的人昨晚不仅袭击了小胖子两人和饶天纵,祁元他们,还残害了一个无辜的路人,尸体残缺不全,被人啃噬过的痕迹。   明昭皱眉,立马想到了昨晚那个能化身兽型的女人。   他将这一点告诉顾巍,顾巍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气:“好,我知道了。”   在成为异管局局长之前,顾巍还是一个军人,一直保护着普通民众。爱丽丝袭击啃食普通人,使得那人的尸体残缺不全,还无法将真相告诉悲痛的家人,无疑是踩着顾巍敏感的神经起舞,怒意勃发,迫切想要抓住她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顾巍不确定邪神组织的人这个时候来,究竟是单纯的想抓捕明昭,还是意识到了什么,过来捣乱。前者所图只有明昭,而后者所图甚大,威胁到华国的安全。   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想来都还没成功,也就是说他们还隐藏在这座城市里。   顾巍连忙让人按照明昭和祁元的描述大致画出肖像,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当然,这个行动是秘密进行的,避免打草惊蛇。   明昭挂了电话,端着新泡好的茶水上楼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进来。”明老爷子道。   明昭推门进去,将温度适宜的茶水放在明老爷子手边:“爷爷,休息一下吧。”   明老爷子点点头,也很干脆:“行,那你来,正好这些是你以后也要处理到的事务,提前熟悉一下,做好接手的过渡。”   虽然被劝说将宴会取消,明老爷子心有遗憾,但明昭继承人的名分暂时没有,权力却在明老爷子的默认下慢慢过渡到他手下。   明老爷子喝着茶水,看着明昭认真地处理事务,心情愉悦,感觉唇齿间都弥漫着清新的茶香。   “对了,我让人检查过书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天明振德进了书房,明昭就提醒过明老爷子注意一下。   明昭抬头:“是吗,没有就最好。”   明老爷子叹口气:“你父亲虽然和我有隔阂,但也不至于对我做些什么。”   明昭扯扯嘴角,低头,不置可否:“也许吧。”   明家有他,有退伍特种兵组成的保镖队伍,有异管局的人帮忙盯着,还有管家在暗中留意,防守堪称铁桶,唯一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就是明振德。他在明家到底有一定的话语权,如果想做些什么别人不一定阻止得了。   明昭的笔尖在洁白的文件上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先是他的朋友,再是祁元,接下来邪神组织的人会不会把手伸到明家这边来?   明昭眼底闪过暗色,笔尖在名字最后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点,墨水透过纸背,仿佛要将文件穿透。   如果他们要插手,明振德就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傀儡,至于吊着他跑的诱饵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明家的继承权。如果明振德真信了,明昭还真是又对他的愚蠢认知刷新了下限。   明昭给笔尖盖上笔帽,一下一下敲击着实木书桌,声音沉闷得像是敲在明振德的心里,每一下呼吸都不由得收紧,心脏一跳。   明振德屏住呼吸,听着明昭似乎含着嘲笑的声音:“希望他能聪明点。”   砰!明振德摘下耳边的藤蔓,一下子丢出去,并且气愤地狠狠踢了一脚桌子,把沉重的桌子都踢得震了一下。   明振德咆哮:“他看不起我!”   偌大的办公室,使徒优哉游哉地翻着茶桌上的杂质,爱丽丝磨着自己的美甲,愉悦地举起来欣赏一下,6号拘谨地坐着,听见好心收留他们的人生气怒吼,左瞧瞧右看看,发现大家都不出声,动用小脑袋思考了一下,最后干巴巴道:“哦,节哀。”   明振德怒火还没消下去,他们的不在意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嘭一下烧得更旺,更焦躁,质问使徒:“崔先生,你说过会帮我的,但是到目前为止你都做了什么?!”   使徒抬眼斜觑他一下,又收回来,好脾气道:“你这么多年都没能解决他,你还想我一个星期能做出什么实绩?”   明振德烦躁地背着手走来走去:“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不管是做什么都好,赶紧让他再也没有继承明家的可能!”   他首先想到的是车祸,可行性高。   使徒听了却嗤笑一声,慢悠悠地翻过一页杂志:“那些普通人的手段可对付不了他。”   明振德停下脚步,追问:“什么意思?”   爱丽丝拖长语调,懒洋洋回道:“就是说你的儿子不是正常人,”她用磨指甲的工具有一点没一点地点着空气,“知道电影里面那种刀枪不入,怎么杀也杀不死的怪物吗?你儿子就是,遭遇了车祸都能毫发无伤。”   明振德睁大眼睛,眼尾的肌肉猛地一跳,整个人似乎都愣住了。   半晌他胸膛剧烈起伏,面色涨红,激动道:“他果然是怪物!我没说错!”   明振德算是和明昭撕破脸了,多年前看见的那一幕他一直麻痹自己忘掉,乍然被翻出,怨恨多得心脏都装不下满溢出来。若说从前看在明昭那张长得和他妈有几分相似的脸上,他还偶尔会被勾出恻隐之情。现在他则是坚定不移地认为明昭就是个怪物,他会危害到身边所有人,危害社会,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配得到明家。   明老爷子一直不相信他的话,让明振德愤懑又无力,但现在却有人和他观点一致,明振德心里对使徒这群人的信任又增加几分。   他急切询问:“那要怎么做才能杀死他?”   语气里的恶意和期待昭然若揭。   使徒收起杂志,双腿交叠,十指合拢搭在膝盖上:“杀死他?没有人会杀死他。”   明振德愕然:“你们明明说……”   使徒点头:“没错,他是个怪物,可是这个怪物对我们还有用。”他站起来,拍拍明振德肩膀,“事成之后,他我们会带走,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明振德:“你们带走他做什么?”   使徒微笑:“这你就不用管了,与其说这么多,明先生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控制住你父亲吧,想要抓住明昭,你的父亲绝对少不了。”   说到这个明振德有些犹豫:“你们保证不会伤害到我父亲的人身安全?”   他觉得不妥,虽然和明老爷子之间有隔阂,但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况且,况且大哥走之前,也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要照顾好他。明振德对明老爷子感情复杂,却绝不想看到他死去。   使徒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嘲笑道:“你都要杀了他最看重的大孙子继承人,这时候还来装什么孝顺?”   明振德面色铁青:“那不是我儿子,也不是他孙子。”那是一个怪物!   使徒摊手:“你觉得你父亲会在意这个?不管明昭是什么,总之他已经认定他是继承人,只要他还在一日,你就永远没有机会。”   他的话像一把刀深深插进明振德心脏。   明振德握紧拳头,手背和太阳穴青筋突出,努力在思考着利弊。   爱丽丝摇摆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过来,玉指在他胸口画圆圈,娇嗔道:“哎呀,都这样了你还为他着想,你的心真的太软了。要是我,在解决掉竞争对手的同时还会夺走你父亲的权力,将他赶下台,只保证他的物质让他能够衣食无忧地度过晚年,其余的可再没有了。”   她的眼睛像钩子,娇媚地笑道:“难道给他养老,还不够吗?”   明振德沉默,他心动了。只要解决掉明昭,他不会迁怒父亲,只会好好赡养他,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   使徒和爱丽丝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经过思想挣扎之后,明振德终于做出决定:“好,我答应你们,我会找机会的。”   使徒笑着点点头:“这样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聪明人的选择。   明振德不知怎的就想到明昭那句饱含讥诮的“希望他能聪明点”。   他真的做对了吗?不,他肯定会做对,他会让那个怪物知道到底谁才是聪明人,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使徒几人神情轻松地从里面出来。   刘秀玲脚步匆匆,经过他们时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最夺目的爱丽丝,脚步一顿,不可置信,手指甲都要陷入掌心里去。   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从明振德办公室出来?   她已经忘记了还有另外两个人,一心一意只瞪着爱丽丝看。   爱丽丝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眉毛轻挑一下,似是轻蔑地上下扫视一番,言笑晏晏:“这位夫人,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女人,再盯就把你眼睛挖了。   爱丽丝面上亲切,内心里极其恶毒地想。   不仅长得像狐狸精,连声音也是能酥到人骨子里。刘秀玲心里的危机感更深了,挺了挺胸膛,轻抬下巴,姿态傲慢:“你们是谁,怎么从我老公办公室出来?”   “你老公?”爱丽丝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办公室的方向,“哦,原来你就是董事长夫人啊。”   刘秀玲下巴抬得更高了。   使徒微笑道:“我们只是来和明先生谈合作的,现在谈完也该走了,下次见。”   爱丽丝朝刘秀玲抛了个媚眼,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看着她动人的身姿,刘秀玲半信半疑,走进办公室,发现明振德心情还不错。她连忙挂起笑容,来到明振德身后,保养良好的手娇柔地按上他肩膀,试探性问道:“老公,刚刚外面那几个人,好像是没见过的面孔。”   不想明振德一下子收敛笑容,冷冷看着她警告道:“别管这么多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一冷脸,刘秀玲就不敢再问了,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卖力,另起话题,“老公,你上次和老爷子谈得怎么样?我们家还有没有可能……”   明振德不耐烦:“我心里有数,你管好曜然的学习就行了。”   刘秀玲讪讪道:“好,好。”   在明振德看不见的位置她撇了撇嘴,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但明振德并没有发现,还问她:“明昭这几天一直在明家?”   刘秀玲:“是的,他一直陪着明老爷子。”   明振德摩挲着指腹,思考一下问道:“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他会出去?”   刘秀玲摇摇头:“没有。”   看明振德面色不虞她赶紧加了句:“不过他再过几天,好像有课,那天他不会回明家过夜。”   明振德面色缓和,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行,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工作了。”   刘秀玲握紧手提包的带子,咬着下唇,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唯有明振德留在办公室里,沉思了一会,打电话:“喂,给我准备一点东西……”   明昭星期三那天满课,出门前嘱咐了管家这天要格外注意。出门的时候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普通人看不见的污染几乎堆积成黑云,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头上。   污染越来越多了。   明昭收回视线,窗外的景色快速变化,可相同的是它们的色调都是灰色的,就连前面的司机也奇怪地嘟囔一句:“今年这天气怎么越来越怪了?”   黑压压的污染堆积在天空上,似乎酝酿着一场极为骇人的风暴。   祁元凝重地看着窗外的污染,路修远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不要看了,我们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大家的了。”   祁元点点头。   星期三上午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大家都最忙的时候,学校的领导们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要求给学生们打开新闻直播视频。   领导们都急急忙忙吩咐老师打开教室的投影仪,突然不用上课,学生们都骚动一下,高兴地放下笔。   而办公大楼里的社畜们,听完领导的话,大多只是抬头瞧一眼,就不感兴趣地低下头。   所有人,所有地方,此时均打开了电视,跳转到新闻直播。   屏幕上是大家常见的国民主持人美丽大气的脸,她面色郑重面对大家,开口宣布:“现在插播一则紧急通知,请大家务必认真倾听……”   所有人都抬起头。 第83章   “请大家密切注意, 三天后世界将会发生重大变化,一种科学家们命名为污染的物质将席卷全球,催生出污染能量体——天灾。”   “天灾力量强大, 外表诡异,普通人看了有一定概率触发精神狂乱, 即受到了精神污染,同时天灾还会威胁到人们的生命,普通市民遇见天灾一定要尽快离开,或者拨打国家异常事件管理局电话16666, 请记住这个电话号码,16666,国家会尽快派出人员来救人。”   “具体事项国家将会发送到每个人手机上, 请注意查收。这次事变将会影响全球,但我们国家已经做好准备,请人民放心, 国家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 我们都会与你们同在。”   “……”   寂静过后, 教室里掀起轩然大波,没有人还能保持安静, 每个人从震惊中出来后便抓着身边的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刚听到了吗?是我幻听了吗?”   反复追问,神情恍惚,教室里比菜市场还要吵闹。   还有人质疑新闻的真实性:“这新闻假的吧,现在是科学社会,怎么可能发生这么不科学的事。”   有同学觉得是自己还没睡醒, 嘟囔几句:“一定是我睡迷糊了,在做梦,我再睡一会。”他整理整理自己用外套做成的小枕头, 满意地重新趴下去,然后就被舍友一巴掌拍醒。   “还睡呢,别世界末日来了你都不知道要逃!”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上课时间,可没有一个人出来提醒老师该上课了,因为连老师都在震惊之中,站在讲台上就拿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急切交流着情况。   明昭眉骨高挺,眼睛深邃,凹下去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连成一条绝佳的弧线。在一众沸腾的人之中,他冷静得不可思议。   迟乐志早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怎么合也合不拢。   他不敢抓明昭,于是转头抓住饶天纵的手臂,使劲地摇他,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地摇,摇一会就神情着急地指指大屏幕,然后再摇,试图传达自己极度震惊的情绪。   饶天纵早已得知消息,所以他是在场除了明昭之外第二个冷静的人。此刻被迟乐志使劲摇晃,脑袋都要被摇出脑浆来了,忍无可忍地扒开他的手:“行了,别摇了,新闻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的?”迟乐志结结巴巴。   饶天纵:“情况好像比说起来的还要严重,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能出现天灾。”   正巧这时候手机振动一声,饶天纵示意他打开文件看看:“那上面都有,你自己看看。”   迟乐志连忙像班里其他人一样打开文件,文件很长,迟乐志翻了好一会都没翻到底,上面讲了分别讲了天灾的定义,天灾的形成,天灾的种类,遇到天灾应该如何逃生,除了文字版,还有插画,扫码观看讲解视频等方式,可谓是尽心尽力,费尽心思想要教会大家,恨不得亲自掰碎了大饼喂到大家嘴里去。   有人翻得快的,翻到了后面异管局和天赋者的部分,详细介绍了两者,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最后面那一句:“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天赋者,加入异管局。”   大家看得内心有团火在烧,迫不及待翻到后面,结果空白一片。   没了,文件留下这么一句惹人遐思的话之后再也没有下文。   大家沉默,突地有男生一拍桌子,骂道:“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这一声惊醒了众人,纷纷拍案而起:“就是就是!”   尽管新闻里主持人表情严肃,可他们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仅有的那点担心在国家的保证和同学们的玩闹中也散去,注意力更多地被成为天赋者吸引。   “天赋者是什么?就是小说里那种异能者?那也太酷了吧?”   “天赋者是不是要去打那什么天灾?怎么这个文件没写怎么成为天赋者呢?我要是能成为天赋者,保准一拳一个天灾,拯救世界!”   不断涌入明昭耳边的话语,主人公都非常乐观,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成为天赋者后怎么怎么样。   就连迟乐志也嘀咕着:“天赋者就是像粽子那种吧,怎么国家没把成为天赋者的条件写上去?”   “因为成为天赋者首先要处于浓烈极端的情绪之中,而人类所能经历的最极致,也是最简单拥有的情绪,便是求生欲。”   饶天纵淡淡道:“你猜猜这个条件放出来,会有多少人头脑一热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明昭之前就隐约猜到这个条件,如今终于在饶天纵嘴里被证实。   迟乐志不说话了。   华国人口基数大,想要成为天赋者而跑去找危险,自诩聪明的人也很多,这些人不了解科学的流程,很有可能直接把自己玩没命。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国家就算是有再多的人手也救不过来。   相比较学生们的乐观,学校之外的人乱成一片,不停有人拨打政府热线质问他们新闻的真实性。机灵一点的早早跑到超市准备囤积物资,商人们仿佛大白鲨般从新闻中闻到血肉的味道,蠢蠢欲动妄图分食它,但是国家早有准备,严厉打击哄抬物价行为,没有让这些奸商扰乱市场物价。   热闹的超市门口保安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囤积物资,不要囤积物资,国家不会让你们饿着的,大家要相信国家!”   如此来回几遍,大家算是勉强镇定下来,但是拿柴米油盐的手仍然不慢,只是不像原计划那样囤那么多,囤个一两件,两三件这样子,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超市的售货员忙得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工作人员不停地搬货物,上货架,满头大汗,腰酸背痛。   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各种人在讨论着今天的新闻,分析着它的意思,更有甚者拿出了当年备战高考的精神,把文件打印下来,逐字逐句地精读。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明昭回到明家,管家迎了出来,看着也有点心不在焉:“明昭少爷,你回来了。”   “爷爷呢?”   管家回道:“在楼上书房。”   明昭点点头,余光不经意瞥过沙发上搭着的灰色西装外套,皱眉:“他也在?”   管家同样看过那件外套,连忙点点头:“对,和家主一起在楼上书房。”   明昭快步走上去,声音带着冷意:“为什么不看着?”   管家边跟着边回道:“他说和家主有话要谈,家主就让我出去了。”   快速来到书房门前,明昭只是象征性敲了两下,就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里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看过来,明老爷子端着杯茶,放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明昭打断。   明老爷子讶异:“怎么了?”   明昭视线从明振德的黑脸上扫过,走过去拿过明老爷子手上的杯子:“茶水冷了,我在帮您泡一杯。”   明振德心一跳,差点就想要抢过杯子,幸好忍住了,手握紧成拳,眼睁睁看着明昭把那杯茶递给管家,并且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管家边听边点头,还看了明振德一眼才离开。   明振德到底有点道行,稳住了心跳,在明昭还没开口之前厉声呵斥他:“我和你爷爷在谈话,你一个小辈擅自闯进来做什么!”   他心里暗恨,明明算好了时间,明昭怎么会突然提前回来?   明振德今天一直在想着明老爷子的事,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新闻直播。   明昭不理会他,反而对明老爷子道:“爷爷,最近天气有点凉,你要注意身体,凉的茶水就不要再喝了。”   明老爷子确信自己刚刚拿的水杯是温热的,明昭不可能没感觉到。   是茶水有问题?   他不着痕迹扫过明振德的脸,虽然明振德隐藏得很好,但明老爷子还是发现了他眉眼间的一丝急躁,心一凉。   茶水里被他放了什么?   明老爷子感觉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两声,明昭忙帮他拍拍背。而明振德瞅准机会,装作担心的模样道:“爸,你是不是着凉了?我去找家庭医生来给你看看。”   他说完就快速走出去。   明昭冷冷看着他的背影,明老爷子停止咳嗽缓过来后问道:“他又做了什么?”   明昭低头看老人面上的沟壑,饱经风霜:“……也许没做什么,要等管家送去验过了才知道。”   他垂下眼眸,没告诉明老爷子他嗅到了茶水里有别于茶香的味道。   明振德必定是在茶水里放了东西,而这杯有问题的茶水差点被明老爷子喝下。   明昭确切对明振德起了杀意。   当明振德还在抓着管家询问刚刚的茶水去哪了的时候,他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已经送去鉴定了。”   明振德猛回头:“你说什么?!”   明昭一个眼神,管家立即退出这里,把空间让给形如仇人的父子俩。   明振德一愣,既而气得颤抖:“好啊,连陈管家都被你收买了。”   陈管家是明老爷子的心腹,向来只听从明老爷子的命令,明振德多次向他示好,可陈管家一直不为所动,原来陈管家早已投靠了明昭,或许还是老爷子默许的。   明振德气得心脏都在痛。   不,不是错觉。   明振德面色痛苦地捂着心脏,那里好像被一只大手残忍揉捏一样,紧张地收缩,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爆。   明振德满头冷汗,逐渐由站着到蹲下来,汗珠滑落进他的眼睛,引来一阵刺痛,在迷蒙的视线中,明昭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他。   明振德嘴唇颤抖:“是……是你!”   “我不是说了吗?不能伤害爷爷,这是底线。”   前不久刚种入明振德体内的白丝在明昭的控制下开始疯狂地增长,如同银针一样扎入明振德的心脏。   明振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眉头紧锁,痛得蜷缩在地上,全然没有了身为一家大公司董事长的体面,尽是狼狈。   在他快要痛晕过去的时候,白丝一下子停止了增长,如同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振德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明昭:“这只是一次警告,再有下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很想直接杀了明振德,但爷爷绝不会允许的,只能遗憾作罢。   明振德喘着气,明昭整洁的模样和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让他万分羞耻和怨恨,沙哑着声音道:“你是个怪物!”   明昭微笑着弯腰凑到他耳边:“我当然是个怪物。”   他轻声道:“那又怎样?”   “你!”明振德目眦尽裂,试图去抓住明昭。明昭轻松往后一退,明振德没能抓住他,还再次扑倒在地上。   明昭望着他笑意不达眼底:“所以没有下次,明白吗?”   也许是空气中的污染越来越多,身体处于这种环境下自动吸收污染,使得明昭的理智隐隐出现失控的迹象。脑子里一道声音喊着杀掉他,另一道声音又喊着不能杀,极致拉扯着他的脑袋。   明昭揉了揉太阳穴,刺痛又袭来。   他看了下明振德,发现他目露惊恐,骇然地望着明昭身后,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明昭一顿,看向身后,一条粗壮的触手不知何时出现。   “怪,怪物……”明振德再顾不得什么体不体面的,趁明昭没有看着他,一下子冲出去。   明昭把触手收回去,从客厅的落地窗看他跌跌撞撞地爬上车子猛踩油门离开。   他嗤笑一声,正要回去,目光却注意到地上两三颗黑色的小种子。   “嗯?”明昭捡起来,手指捏着观察,“种子?”   黑色的小种子若不注意,很容易被人无视掉,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最多一脚把它踢开。然而明昭见过这种种子,和女人撞到祁元后,从祁元兜里摸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手指刚要用力将种子捏碎,突然想起什么,把它们放进了空间里,第二天送到五层居民楼,交给祁元。   “明昭。”   明昭随声望去,祁元快步走了过来。   他今天上半身穿着一件纯黑T恤,已经被汗水沾湿,黏在身体上,若有似无地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下半身则穿了一条迷彩军装裤,遮住一双笔直结实的大长腿。头发剪短了,完全露出利落的眉眼,汗珠在发尖欲坠不坠。   祁元在他面前站定:“你找我有什么事?”   “给你点东西。”明昭站起来,把昨天捡到的种子给他,“这个和邪神组织有关,你让专人检测一下。”   祁元接过,皱眉:“你从哪里得到的?”   明昭:“明振德和邪神组织的人有联系。”   祁元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父亲,表情立刻变严肃:“我去找人把他控制起来。”   他转身就走,明昭却一把拉住他。   祁元疑惑回头:“你还有什么事吗?”   握住的地方热气蓬勃,还能听到脉搏的强劲跳动。   明昭问道:“许飞矢他们还好吗?”   一提到这个祁元声音就低下来:“还在昏迷中,他们没有激发天赋。”   若是激发了天赋,以天赋者的体质很快就能恢复,连着小胖子那双眼睛也有可能重新长出来。因着如此,祁元明知概率很小,但还是期望着小胖子和范毅能够激发天赋。   可惜的是两个人都没有。   明昭:“只要脱离生命危险就是件好事,至于眼睛,以后出现治疗系的天赋者,总能有办法。”   “希望如此。”   祁元沉默了一会,打起精神:“我先走了。”   他再次转身,再次没走成,因为明昭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元:“你到底想说什么?”   “牵手。”   祁元不可置信:“什么?”   明昭的手下滑,滑入祁元掌心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的:“牵一下手,用上你的能力,我好像要失控了。” 第84章   一听他要失控, 祁元立马肃着脸反握住他的手将力量传过去。他的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明昭根据自己身体内感受到的疼痛程度大概估算出祁元现在应该是无限接近A级的B级天赋者。   只不过半年的时间,从F级到B级, 是一个极为骇人的速度,祁元在这个领域上的天赋完全不下于他。   金色的净化之力霸道地涤荡冲刷着明昭的身体, 和他体内的黑色能量紧紧交缠在一起,彼消我长,彼涨我消,互相狠狠撕咬着对方, 占领地盘。   疼痛程度越来越深,与之对比的是手中握住的灼热的温度,成为疼痛之后唯一清晰的感觉。   祁元计算着时间停下:“可以了。”   他几乎将这段时间来明昭身体自主吸收的污染涤荡干净, 稳定了情况,明昭脑子里那种不受控制,快要脱缰的感觉也消失了。   “谢谢。”   祁元有点不自然:“不用谢。”   因为明昭救了小胖子两人, 祁元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但又不是很习惯和明昭在一起这种平和的气氛。   总的来说, 便是还未适应死对头向其它身份的转变,也不适应明昭这种诡异的温和态度。   明昭现在的温和和从前伪装出来的不太一样, 从前他面上在笑着,眼底却是冷的。现在他笑着,无论是表面还是眼睛里都是真切的笑意。   祁元咳一声,认真道:“这几天你都会有失控的可能,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一个人待着, 以防万一。如果可以的话,异管局会为你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以防你失控暴走。”   明昭若有所思, 突然问道:“新闻上说后天世界会发生重大变化,这也是你们预言到的时间结点吗?”   “预言?”祁元知道明昭弄错了什么,干脆将错就错,点头道,“没错,后天的污染增长速度将达到一个峰值,世界会呈现一个一夜之间天灾遍地走的情况。”   国家不只是做好国内的准备工作,也好心地把消息递给国外,华国毕竟是一个多邻国的国家,其它国家若是处理不好本国领土内的天灾,跑到华国境内来,那就糟糕了。   特别是隔壁R国将会出现的S级天灾八岐大蛇,淹没了半个R国,在海里兴风作浪,严重干扰到了华国临近R国的省份,造成重大损失。   天灾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本应该按照计划缓慢出芽,顶土而出,生长,乍然迎来充沛的雨水,种子拼命汲取迅速长大,而那些已经长出来的植株同样也会长得更精神,更高大,呈现出繁茂的植物世界。   明昭:“我会失控也是你们预言到的事?”   这次祁元没应下,摇摇头:“没有,能预言到的东西有限,我们只是根据情况推测一下,你现在是C级天灾,后天在污染暴增的加持下有可能直接来到A级,连跨两级你的理智会受到暴增的力量冲击,很容易失守。”   由于上一世明昭展露给世人的信息就很少,路修远对混沌的成长过程一无所知,连跨两级还是局里的研究人员根据明昭的成长速度推算出来的。   明昭思考着,在污染的影响下,他昨天都有触手控制不住出来,若后面两天污染还会更多,他就不能待在爷爷身边,也不能回家,他那个小区住的人不少,如果真的失控他不能保证不会伤到普通人。   但是邪神组织的人在旁边虎视眈眈,明振德被他吓跑了,但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若他们真想闯进明家,凭明家现有的安保力量还是不够。   于是他看向祁元:“我会去异管局准备的地方待着,但我需要更多的人去保护我爷爷,邪神组织的人想拿他来威胁我。”   祁元:“近段时间异管局的人手可能不够,不能专门派人去明家保护你爷爷,最好把你爷爷送到我们异管局来。”   明昭点点头:“可以。”   他动作很迅速,刚说完下午就把明老爷子送了过来。   明老爷子一下车,还在不解明昭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送过来这种陌生地方,结果就看见祁元迎上来:“明爷爷。”   望着英姿勃发的祁元,明老爷子一下子就高兴了:“祁元,真是好久不见了。”   “明爷爷,好久不见。”祁元亲切自然地上去搀扶住他的手臂,给了明昭一个眼色,示意这边有他,然后带着明老爷子往里边走。   明老爷子边走边观察,门口检查身份的两位军人也是认识他的,干净利落地敬礼:“首长好!”   “你们好。”明老爷子和蔼可亲地笑笑。   顺利过了两道严格的关卡,明老爷子感兴趣问道:“这里就是你工作的部门?”   “是的。”   祁家的孙辈在国家新建立的部门工作是大院里的人都知道的事。   不过这个部门保密程度很高,连明老爷子也不太了解,只知道里面聚集了一些特殊人士。   明老爷子看看后面指挥司机把东西搬进来的明昭,又问道:“明昭也是在这里为国家效力?”   作为老一辈的革命党人,明老爷子还是十分想看到孙子为国家效力的。   祁元:“……是的。”   明昭和异管局现在是合作关系,勉强也算是一半异管局的人吧。   明老爷子欣慰地拍拍他的手:“那就好那就好,虽然不清楚你们的工作是什么,但一定要好好干。”   明老爷子在异管局安顿下来,最心急的人是明振德,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场就把办公室新买的花瓶全摔了,惹得外面的员工都议论纷纷。   “这都第三次了吧,采购部门的人真惨。”   “董事长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亏得吴秘书能坚持下去。”   使徒三人沉着脸,搭电梯上来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重重关上。   有员工问道:“那几个人是谁?”   “不清楚,好像是合作方,由董事长亲自处理。”   “什么来头啊,看着气焰比董事长还要嚣张。”   厚重的大门隔离了外面的这些议论,使徒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对着明振德冷笑:“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合作。”   明振德握拳:“这是个意外,我没想到明昭会提前回来。”   “停。”使徒制止他,“不用说这么多,我不感兴趣。”   他放下腿站起来:“本来是合作共赢的事,现在既然被你搞砸了,那就变为交易吧。明昭我们还是会帮你解决的,但代价是一半的明家。”   “一半?!”明振德震惊了,坚决反对,“不行,明家只能是我的!”   使徒:“给一半给我们,你还有一半,或者全部给你的怪物儿子,你自己选吧。”   他很沉得住气,或者说胜券在握,因此一点也不着急。   明振德一下子沉默了,思考了很久,最后咬牙道:“行,我答应你们!”   茶水的事情暴露,明昭一定会告诉老爷子,那时候他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窥伺继承人之位。明昭还是个怪物,他根本没办法对付他。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答应崔先生,他这么自信,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对付明昭。   使徒一笑:“交易完成后,我会让人来收取我的报酬,我们走。”最后那句话是对爱丽丝和6号说的。   三人坐上车子,使徒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烟圈吐出来,朦胧了他的表情。   “只要一半?”爱丽丝在副驾驶笑着问他。   “当然不。”使徒眉眼阴沉,不复在明振德面前的笑脸,“那个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砸。”   明老爷子不知道被明昭藏到了哪里,没了人质,成功的几率又下降了。   加上华国的人最近一直在搜寻他们,诸事不顺令使徒压抑不住的烦躁,手指尖出来一缕水将烟头熄灭,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事情办成之后,把他也杀了,明家整个吞下。”   “走吧。”使徒猛踩油门。   时间不等人,华国昨天全国播报的新闻他们也看了,并且把他们说的天灾和自己以及明昭对上号。   污染就是组织里一直在研究的东西,之前他们以为自己不能吸收污染,可是爱丽丝吃了明昭一截触手后,发现是能吞噬的,不过目前仅限于明昭的污染能量。   使徒边开车边道:“那些东西和我们不一样,能够化污染为己用,明昭肯定也是,我们必须在后天之前解决他,否则他实力暴涨后我们胜利的几率就更小了。”   明昭还不知道有人急赶着要在后天之前解决他,安顿好明老爷子后,他要回家里取点东西,带去异管局给他安排的地方。   司机载着他往家里赶,红灯停了,绿灯亮了,车子驶入小区在明昭楼下停住。   明昭下车吩咐司机:“回去吧,最近让你带薪放假。”   司机也是明家的老人了,欣喜笑道:“谢谢明昭少爷,那我先走了,再见。”   明昭等待电梯的途中,看到旁边的那部电梯也在运行,数字一次次地跳动变化,但还没来得及看最终停在哪个楼层,他等的电梯就来了。   明昭上了电梯,按下自己楼层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关上,银色内壁倒映出他模糊的脸。   他想着事情,身后一道巨力猝不及防袭来,将他狠狠砸向电梯顶部,整个电梯都晃动一下!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疼痛袭来,明昭眼神冷冽,掉下来的时候硬生生扭转方向,触手一左一右袭向巨力攻击过来的方向,同时长腿重重踢向袭击者的胸口。   不料触手和长腿都像攻击在一块巨石身上,坚硬无比。   狭窄的电梯因为这一番动作而晃动,颤颤巍巍地来到明昭家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隐形的巨石骤然发动,明昭只感觉迎面而来一块巨大的滚落的石头,带着千钧之势,将他从电梯里撞飞出来,重重砸在墙上。   同一时间,水流制作而成的绳索紧紧捆住明昭的手脚,防止他动作。   使徒和爱丽丝从电梯两边出来,使徒看着明昭,笑道:“你好,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使徒。” 第85章   无形的水流此时成了最坚固的绳子, 将明昭的手脚捆得死死的。明昭能感受到水流在流动,但很奇特地无法挣开。   毫无疑问,这是自称使徒的男人的能力。   明昭视线从女人身上扫过, 立马又移向他处,寻找那个在电梯里袭击他的人的踪迹。   女人在变成兽型后力量和敏捷性大幅度提升, 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个野生豹子。   明昭有192,而在电梯里他那一腿仅踢在袭击者的腹部,估计袭击者有两米三以上。目前看起来,袭击者的能力是隐身, 不过想到那像踢在石头上的一脚,明昭又觉得袭击者也许还有其它的能力。   电梯到房子大门的空地相比其它小区来说大了一倍不止,但三个人, 除去隐形的那个人,站在这里仍显得逼仄。   明昭丝毫没有紧张感:“终于舍得现身了?”   使徒一笑:“不现身也不行了,谁叫明先生您聪明机警呢, 我们那些小手段根本使不出来。”   明昭目光淡淡扫过眼前人:“就你们三个?”   使徒笑容收敛些许, 摊开手, 耸肩:“我知道明先生您厉害,要不是赶不及, 我肯定会叫多几个人来帮忙。”   他微眯起眼,从上往下打量明昭一番,仿佛在看什么货物:“毕竟我们的任务是活捉您,要是不小心弄死了会很难做的。”   明昭:“如果只是想要个容器的话,无论是活是死都没关系吧。”   使徒:“主教需要一个活着的容器。”   明昭挑眉:“你们这么听那个什么主教的话?”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憨厚的声音:“当然, 主教是我们的领袖,也是伟大的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主教说的话做的事, 一定都有他的道理。”   明昭目光一凝,根据声音辨别男人的方向,看过去:“这位朋友,难道你不现身吗?”   陌生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似乎在犹豫。   使徒沉声道:“6号,别听他的,安静点待着。”   6号,是祁元说过的袭击他们的那个人,比祁元略强。   明昭看向使徒:“他是6号,那你是几号?”   使徒还没开口,爱丽丝就坐不住了,蹙着细眉,不满地道:“喂,你怎么不问问我?”   自从被明昭重伤过一次后,爱丽丝就对明昭那张脸无感了,现在语气十分不好。   明昭淡淡道:“没有必要。”   使徒和爱丽丝都明白没必要是什么意思,使徒憋着笑,爱丽丝气得脸都红了,唯有6号还在局外,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明昭微笑回答:“因为她输过给我。”   继隐身,大高个之后,明昭又给6号贴上一个单纯好骗的标签。对于使徒的提醒,6号完全不当一回事,此时便是使徒不说,明昭也能猜出他的序号在6号之下。   使徒的笑容淡了点。   6号比他强,偏偏经常听不懂人话,脑子里只有一根筋,自成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他合作,使徒时常感觉不受控制。   使徒做事细致,控制欲强,在队伍里一般充当领导地位,对于6号的不合作他不太满意,于是又警告般地说了一句:“6号。”   6号这次乖乖闭嘴:“好,我知道了。”   明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叫做使徒的男人实力应该在三人中间,相比起6号,女人明显和他更熟,站位也是以他为首,而6号实力最强,却没什么心思,被使徒指挥也没有一丝怨言,算是后盾一样的存在。   6号安静之后,爱丽丝嘲讽道:“我之前败给你,今天可不一定会败给你。”   明昭微笑:“谁说得准呢。”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说不定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下,他猛地挣脱水流冲出去。   众人一惊,谁也没想到明昭会率先攻击。   爱丽丝俯下身来,威胁似地张开獠牙,化身豹子扑上去。使徒退后一步,微皱着眉,手指凝结出玻璃似的小水珠,小水珠高速运转,最后被弹射出去,速度极快。   明昭迎着冲上来的豹子,拳头由下至上狠狠砸在它的下颚,豹子吃痛怒吼一声。明昭神色未变,触手从侧面攻击,直接将庞大的野兽击飞出去,撞在沉重的防火门上。   豹子摇摇晃晃站起来,甩甩脑袋,怒吼一声又冲了上去。   明昭脚步上前一步,准备接着攻击她,背后却一凉,他警觉地硬化触手围成一堵墙严严实实挡住他后背。   嘭嘭嘭,接连的水珠如子弹般冲过来,与坚硬的岩石表面碰撞,卸去大部分的力,在撞击出来的一个个小弹坑中快速旋转,摩擦出白烟,随后缓缓停下。   而明昭自己则是徒手钳制住豹子张大的嘴巴,上颚下巴各一只手,手臂线条绷紧,手背青筋迸出,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缓缓扯开豹子的嘴巴。   豹子瞳孔紧缩,嘴巴张开到最大,嘴角像是要被撕烂一样。   明昭要将她的脑袋硬生生撕成两半!   意识到这一点的爱丽丝用锋利的爪子疯狂抓挠明昭的手臂,在上面留下血淋淋的爪痕。   疼痛从手臂传来,明昭一皱眉,身后又出现一条触手,迅速冲向爱丽丝的心脏。   “不可以。”一人一豹中间,6号的声音乍然响起,随后明昭的触手就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抓住,用力一扯。   明昭被扯动了两步,爱丽丝趁此机会挣开他的手,在空中翻转一圈,最后落地变成人型。   她摸着自己的撕裂的嘴角尖叫:“6号!你刚刚干嘛不早点站出来!”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说不定就像小丑那样子。爱丽丝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地尖叫跺脚。   尖利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内回荡,别说是明昭,连使徒都皱眉呵斥一声:“闭嘴!”   6号更直接一点,明昭看到尖叫中的爱丽丝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脑袋,头一个点地,随后是6号认真的声音:“12号,你吵到我了,能闭嘴吗?”   爱丽丝先是嘴角被撕裂,现在又是被6号打了一脑袋,怔了片刻,怒火燃烧得更旺,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6号,你竟然敢打我!”   两个人暂时地撕斗在一起。   明昭身上的压力暂时减半,他蹲下来捡起地面的水珠,用力一捏,水珠破裂,里面的水流出来湿润了他的手掌。   “水?”   人们一般难以将柔和无害的水与杀人武器联系起来,然而在使徒手中,无论是水绳还是水珠,都是能轻易夺去人们性命的东西。   使徒嘴角勾起,手指凝结出一颗更大的水珠,气泡在里面缓缓流动,晶莹剔透:“刚刚那些水珠好像小了点,冲不破你的防御,不知道现在这个怎么样?”   他屈起手指,将水珠弹出去,高速运转的水珠破开空气,咻一声冲到明昭面前,明昭侧身避过,那水珠却像有意识一般在空中饶了个弯转过来,再次冲向明昭。   距离过近,明昭立即用触手阻挡。   半个掌心大小的水珠像重重的铅球狠狠和触手相撞,破开了触手表面的岩石,直冲进触手的肉里,搅动血肉,转速慢慢降下来。   “砰。”使徒轻轻一笑。   扎入触手肉里的水珠瞬间炸开,冲击力直接炸断了明昭的半条触手。   还在和6号缠斗的爱丽丝耳朵一竖,听到动静立马转过头来,眼睛发光,一个虎扑张嘴叼起掉在地上的触手,喉咙滚动贪婪地将触手吞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一下嘴巴:“感谢招待。”   断掉的触手蜷缩着,伤口缓慢地蠕动愈合,但是速度不快。   现在明昭前有爱丽丝被血肉激起凶性,虎视眈眈望着他,后有使徒手指把玩着水珠,饶有兴致,还有一个不知道影踪的6号,随时可能偷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初次交锋,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个大致了解,使徒嘴边的笑容越发悠然,他已经将明昭视为囊中之物了。   明昭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划过,最后目光锁定在爱丽丝身上。这是三人组合里最薄弱的一面,而触手受伤需要能量恢复。   爱丽丝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天敌盯上了一般,毛骨悚然,全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不自觉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她的担心是对的,因为明昭已经冲过来。   七八条触手同时放出,在窄小的空间里涌动沸腾,遮挡住一部分使徒的视线。   使徒笑容一敛:“6号!”   不见行踪的6号如山一般挡在爱丽丝面前,大手各抓住了两条触手。但他毕竟只有两只手,并且还暴露了位置。明昭操控着触手撑在他的肩膀,翻身越过去。   爱丽丝见势不妙想要逃,但这里空间只有那么点,她一转身对上的就是墙壁,无处可逃。   愣神之际,多条粗壮的触手已经将她一圈一圈卷起来,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   “吼!”豹子仰天怒吼一声,很快声音就变得凄厉。在触手的巨大缠绞力下,她的骨头错位断裂,内脏层层挤压爆破,鲜血从她嘴里大片大片地涌出来,很快金色的毛发就沾染上了鲜血。   爱丽丝维持不住兽型,变回人形,挣扎着伸出手,声音嘶哑:“救、救我……”   明昭的动作太快,其余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使徒手中的小水珠天女散花般丢出去,6号也放开触手转身挥拳揍向明昭后背。   明昭敏锐转身,双手格挡在前,接下了6号的攻击。   只听咔嚓一声,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楚,放在最前面的手臂断了,冲击力使得明昭双脚与地面剧烈摩擦后退。   但他双眸仍然沉静,几条触手快速地卷住隐形的6号,用他的身体抵挡住使徒的水珠。   6号疑惑:“嗯?你怎么……”   话没说完,水珠已经接二连三在他后背炸开。   6号傻傻愣愣瞪大眼睛:“好像有点痛。”   从使徒的视角望去,空气中乍然出现6号破破烂烂的衣衫,血色一片。放在一般人身上是能痛晕过去过去的伤势,幸好6号的痛觉神经不敏感。   6号挠挠脑袋,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涨红了脸手臂肌肉夸张地隆起,大喝一声,冲开触手的束缚,挥起铁拳攻击明昭。   他的力气很大,明昭选择避开,低头绕过他的拳头,手沿着他的手臂直取太阳穴。   嗯,连太阳穴都像是铁板一块。   明昭收回了手拉开一段距离问6号:“你的力气也是能力吗?”   巨大的力道连他经过触手改造的身体都比不过,明昭算是体会到从前祁元被他一力降十会的无奈了。   6号攻击力高,连防御也是铜墙铁壁,明昭所有的特殊能力基本对他都没有用。   他问话,6号还真的乖乖停下来回答:“不是,我这是天生的。”   因为力气太大被主教看上,送进了实验室里。6号很感激主教,因为来到组织之后他再也没有饿过肚子,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连带着身体也长高了不少。   至于做实验的疼痛,没有关系,反正他也不怎么感受得到。因为这一点,实验室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们说他帮了很大的忙,6号很高兴,因为帮了他们就等于在帮主教。   6号很感激主教,所以主教想要的他都会帮他得到。   使徒真是被6号的榆木脑袋气死,大喊:“你还和他说什么?!爱丽丝快死了!”   6号从回忆中出来,然后就见到脸部已经变形,两颗眼珠子怪异地凸出来像死鱼眼珠一样,七窍流血的爱丽丝,她仍然执着地伸出手求救,希望同伴能救她一把。   明昭就站在爱丽丝旁边,轻声问她:“你好像很喜欢祁元?”   两颗眼珠子弥漫着血丝,动了一动,移向明昭那边。   明昭只是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再没有说话,好像并不想要得到答案一样,也不需要得到答案。   6号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触手已经收紧,将爱丽丝扭麻花一般扭曲,嘎吱嘎吱的骨头碎裂声,爱丽丝惨叫一下,整个人像熟透的番茄被挤爆一样,鲜血与碎肉,骨头,脑浆四溅。   触手如潮水涌动着将爆掉的尸体吸收殆尽,消化提取出来的力量涌入体内,促使断掉的触手快速生长出新端。   6号眨眨眼睛,随后越瞪越大,怒气逐渐出现在眼里,他生硬地道:“我真的生气了。”   爱丽丝是他的同伴,大家一起过来是为了完成主教吩咐的任务,结果爱丽丝死了。   6号有些惶恐和失落,他不能完美完成任务,主教说不定会对他很失望。在这种情绪的趋势下,6号大吼一声,直接显出身形,疯狂地朝明昭攻击。   明昭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飞奔过来,然后就卷入了6号接连不断的铁拳攻击中。   6号的攻击方式单一,然而如暴雨般迅猛,一拳接一拳,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迫于6号强烈的攻势,明昭心神高度集中,触手的速度更上一层,在空中挥舞出音爆,拳头与拳头,拳头与触手猛烈碰撞,再分开。   明昭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类似灵魂出窍,一半浮在空中以上帝视角观看着战斗,将6号的疯狂,自己的伤势,使徒的浑水摸鱼尽收眼底。   另一半则感受到热意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足以融化血管的暖流迅速地蔓延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疯狂地打开关窍,尽情吸收着空气中的污染。   进食!进食!   触手贪婪地叫嚣着,生物的本能让它在对抗强敌,面临威胁时尽可能多地吸收营养,变粗,变长,变强壮!   脑袋刺痛,像是要涨破一般。脑海深处封锁的东西蠢蠢欲动,不断撞击着脆弱的屏障,一些细碎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泄出来。   明昭眼神恍惚一瞬,攻击的右拳突然变化为触手,如铁棍一般直直插进6号的眼睛。   一个人的防御再怎么强,眼睛都会是薄弱之处。   6号闷哼一声,攻击的动作一滞,捂着眼睛往后退了两三步。   明昭也停止了动作,定定站在那里,面色似乎有几分苍白。他脑海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他下意识吐出两个字:“领域。”   黑色光球出现在半空中。   使徒似乎察觉到不对,顾不得保存力量,周身出现十几个拳头大小的水球,厉喝一声:“去!”   明昭眼睛斜过来,对着来势汹汹的水球,再也没避开,轻声道:“展。”   黑色光球瞬间扩大,纯粹浓稠的黑色像瘟疫一般蔓延开来,迅速且沉默,瞬间吞噬掉了水球还有6号,使徒的身影,一切存在都被湮灭。   黑色吞噬掉两人后并没有停下,反而一直蔓延,以明昭家门口为中心,无边界地扩散。幕布一般的黑色出现在天空之上,初时并没有人发现,只是奇怪环境怎么一下子变暗了。   直到有人无聊观察天上的飞机,发现它前一秒还在,后一秒就消失了,忍不住揉揉眼睛:“嗯?飞机呢?”   他使劲睁大眼睛观察,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惊愕地看着那片好像要吞没天空的黑色区域:“那是什么东西?”   “哔!哔!哔!”   异管局内,警示的红灯突然亮起,伴随着紧张刺激的示警声,红光映红了整个空间,人们惊愕的神情在红光下显得暗沉。   “怎么回事?”大家心一跳,纷纷站起来。   祁元原本还在陪着明老爷子说话,此刻听到警报声一下子弹跳起来,下颌绷紧。   明老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急促的警报声和祁元严肃的表情都能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正色道:“祁元,快去吧。”   明老爷子在异管局很安全,事情紧迫,祁元也就点点头:“好。”   他穿过走廊,脚步匆忙的人们从他身边急促而过,目之所及,整个异管局都动了起来。   红色的警报一直未熄灭,照亮人们沉甸甸的心脏,警报声听在耳中,也像是催命符一般。   祁元来到数据监测室,看着屏幕上不断上涨标红的数据问研究人员:“这是怎么回事?”   研究人员回头看见他,面色沉重:“祁队长,你来得正好,我们的探测器检测到A市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污染能量团,并且还在不停地扩大。”   祁元震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污染能量团?”   研究人员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它是突然出现的,并且扩散得很快,现在已经扩散到三分之一的A市面积大小了。”   祁元盯着屏幕上的污染能量团,沉声道:“放大点看一下。”   研究人员依言放大,于是祁元看见无声的黑色蔓延过的地方,一切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研究人员努力维持冷静,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运算:“祁队长,我们必须尽快阻止它,数据显示,半小时后这个污染能量团将会吞噬整个A市,包括我们。”   旁边屏幕上的污染值已经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字。   突然有研究人员惊呼一声:“不好了,整个A市的污染值受污染能量团的影响正在持续上升。”几乎是暴增的程度。   听了这句话,众人霎时想到了失序日。   失序日就是如此,污染会暴增,紧接着各地出现大小不一的天灾,如雨后春笋。   只不过那是全球范围内的,而现在只是A市范围内的。   不对,真的只是A市范围内吗?   第一声电话铃声响起,众人的精神持续绷紧,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整个异管局陷入急促的电话铃声和警报声之中。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接听电话。   “喂,这里是S市异管局分部,我们这里检测到污染值持续上升……”   “这里是G市异管局分部……”   “我们是H市……”   路修远急匆匆地走进来,头发乱糟糟,连扣子都扣错了一颗,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怎么回事?!”   祁元从未见过他这模样,摇摇欲坠,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破碎了。   祁元深吸一口气,让人去关掉吵得人心烦紧张的警报声。警报声消失后,大家的脑袋里绷紧的神经松懈了许多,但接连响起的电话声又告诉他们事情没有结束。   祁元看大家勉强冷静一点,沉声道:“大家不要慌,这种事情我们已经模拟过很多次了,按我们之前定下的方案来做就行,今天只是异常情况,但不一定就是失序日。”   “不。”沉默的路修远此时打断他,整个人似乎都要陷入阴影中,“这就是失序日。”   除了污染能量团,其余所有都和他见过的一模一样。漆黑的夜晚,暴增的污染,被吞没的一切……   怎么会,怎么可能,明明不是这个时间,是他记错了吗?   脑子里似乎有根神经被人拉扯着,头痛欲裂,路修远捂住太阳穴,露出痛苦的神色。   祁元心惊,抓住他的手大声道:“路修远,冷静下来!”   路修远茫然抬头看他。   祁元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出现变数也很正常,不是你的错!”   他说着只有两个人才明白的话。   祁元郑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那个污染能量团,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打起精神来,路队长!”   路队长三个字帮助路修远重新找回了理智和冷静,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你说得对,我们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祁元欣慰地点点头,和他配合着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在他们的感染下,众人很快镇定下来,重新投入工作中,一切井然有序。   祁元问研究员:“能找到污染能量团最先出现的位置吗?”   最先出现的地方,必定是一切的起源。   研究人员点点头,噼里啪啦打着键盘,屏幕上的地图放大,放大,再放大,精准到哪个街道,哪个小区,哪栋楼。   敲下回车键,研究人员指着红色框框起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路修远点头:“好,那我们快去。”   走了两步,发现祁元没跟上来,回头:“祁元?”   祁元面色凝重地看着屏幕上的地址:“这个地方,我有点熟悉。”   “熟悉。”   祁元凝望着红框里的地方,终于想起来了什么,面色大变,快步走出异管局。   “怎么回事?那里是哪里?”路修远尽量追赶上他的步伐,可还是一直落后他两三步。   祁元语速极快解释道:“那里是明昭家。”   “明昭家?!”路修远同祁元方才那样面色大变。   祁元迅速启动车子,拿出对讲机沉声吩咐道:“天赋者1-5小队,全部上车,跟我出发。”   凶悍的车子在马路上咆哮着轰去。   祁元抓紧方向盘,看着天边肉眼可见在蔓延的黑色,心一直往下坠落,坠落。   明昭,你最好不要出事。 第86章   明昭也进入了自己的领域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领域内, 可这次的领域和第一次见的有所不同。首先是领域的范围扩大了,如同小溪和江河的区别,人站在其中看着头顶高高的黑色, 庞大而静默,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其次是对领域的掌控力。   明昭闭上眼睛, 领域的平面图在他脑海中展开,上面有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西南方向,6号和使徒背靠背警惕着四周的景象,面色凝重, 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而在更远处,飞机,小鸟等一切不小心吞进来的东西都呈静止状态, 透过飞机窗,乘客们的表情还停留在被吞进领域前的一秒,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时间静止了。   明昭只要一个念头, 就能让他们活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而是把目光投向6号和使徒身上。   和他隔着好几公里的两人浑身一抖, 只觉得有什么存在在云端之上俯视着他们,冰冷无情, 高高在上,于是他们的步子越发小心翼翼了。   明昭耳边能听到使徒低声骂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像他们这样人为天灾,是没有领域这么一说的。展开领域需要大量的污染能量,按理说明昭现在的污染并不足以维持这么大的领域,可神奇的是, 领域不仅没有变小,边缘还在扩大,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吞噬进来。   明昭没有去想为什么, 意念一动,瞬移到6号和使徒面前。   6号眼睛一亮:“是容器!”   他毫不犹豫迈动步伐,却被使徒一把抓回来,冷脸警惕地望着明昭:“是你做的?”   面前的明昭就如一片静默的汪洋大海,气势沉稳内敛,看着就像一个普通人,然而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却不知道孕育着怎样的汹涌波涛。   他淡淡抬眸,接触到他目光的使徒心一惊,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心脏就像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样,不敢跳动,生怕心跳声令面前的男人暴起。   只不过一会,明昭的气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眼神,一根发丝,都令人心惊战栗,全身的细胞都应激性地叫嚣着“逃!快逃!”   使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脑海里求生的本能急促地敲响警钟。他一直都很相信他的直觉,所以毫不犹豫地拉着6号转身逃跑。   明昭静静望着他们的背影,伸出一只手,缓缓握紧。   逃跑的使徒踉跄一下跪倒在地,手捂住自己胸膛的位置,眼露红丝,额角青筋狰狞地暴起,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地面,指关节泛白。   6号不知道他怎么了,颇有些无措想要拉他起来:“8号,你怎么了?”   粗壮的触手悄无声息从后面袭过来,迅速一击将6号击飞,落地后在地面连滚几圈,裸露的皮肤摩擦出大片红痕,鲜血渗出。   6号懵了,撑着地面站起来:“你怎么这么厉害了?”   明昭走过来,身后干干净净,触手一击之后缩回了体内。   使徒嘶哑着声音大声喝道:“6号,快攻击他!”   6号还是比较听他的话的,“哦”一声,膝盖微蹲,双腿肌肉绷紧用力弹跳起来,挥舞着拳头直冲明昭面门!   趁着他攻击,使徒全身化为一滩无形的水,渗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之前他想过最糟糕的可能不过是三个人没办法活捉容器,僵持不下。但现在爱丽丝死了,他和6号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容器不知道怎么回事实力大涨。   难道说他之前一直在藏拙?   使徒脑子里闪过几分猜测,然后迅速决定让6号去当诱饵,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水渗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没有办法抓到他,也是靠着这项能力稳站8号的位置。他有野心,想夺取更前面的数字,然而拦路虎7号恰好是他的克星,只要一把火烧满整个场地,就能把他蒸发掉。   使徒在黑暗的地底极速潜行,游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重新爬出地面,气喘吁吁,然而一抬头,却看到身上被洞穿了几个窟窿的6号,整个人成了个血人,单膝跪倒在地,直喘着气。   使徒僵住,犹如卡壳的机器一点一点地挪动脖颈。   头顶投下一大片阴影笼罩住他,使徒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明昭没有表情的脸。   明昭向他伸出了手,使徒应该逃的,可是他浑身僵硬如同被定住了一样,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来到他脖颈,钳制住他的喉咙将他提起来,双脚离地悬空。   “嘶、呃……”使徒涨红了脸挣扎,可大手纹丝不动。   同时他还感受到体内有东西如握不住的沙子一般从手指缝隙快速流走,能力再也用不出来。   使徒眼神惊恐,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没有犹豫地死掉。   明昭吸收完他的力量,扭断了他的脖子,尸体软趴趴地丢在地上。   6号对外界的事情比较迟钝,可再迟钝这会他也感觉到了从明昭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威胁。   他知道这次和以前那些任务不一样,这次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会死的。   但是在死之前,他能为主教再做些什么呢?   6号苦恼地想,直到胸口一凉,触手深深没入他胸膛,将剩余不多的力量吸收干净,他终于想出来了。   “主教……”6号呼喊着主教,大股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来。   明昭在翻看着6号的记忆,6号的声音似是触碰到了什么记忆点,原本翻看着的记忆如水波纹晃动一下,随后变成另一幅陌生画面。   画面的正中央,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背对着他站立,随着6号的又一声呼喊,他慢慢转过身来,隔着千万里的距离,猩红的眼睛与远在另一个时空的明昭遥遥对上。   两个磁场相斥的人仅一眼,蕴含的力量便相互碰撞,争斗,霎时令脑海里的记忆黑屏,而6号的脑袋也像豆腐花一样炸开,鲜红血肉混杂着脑浆溅到明昭脸上。   他闭眼,鲜血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抖动滑落,在脸上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   6号死了,但死之前是笑着的,他很高兴能为他的主教再做最后一件事。   两具尸体躺倒在地上,身下砸出血花,无形的黑雾弥漫过来,笼罩住他们的身体,等再散开的时候,尸体连带着鲜血已经不见了,一切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死寂,黑暗,冰冷,偌大的世界里,只有明昭一个活人,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外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变成构建领域的一部分,触手欢欣鼓舞,贪婪地吸收污染壮大自身,也将明昭变得无所不能。   打败敌人之后,明昭没有自己所想的开心,乍然涌入的力量使他强大起来的同时,巨大的空虚感也席卷全身。   好无聊啊。   当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会是障碍,那同样也意味着世界上再没有值得他挑战,引起兴趣的事情。   “你感受到的也是这样吗?”   明昭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也许是自言自语,领域内只有他是运动的,回应他的也只有寂静。   他突然问道:“祁元呢?祁元在哪里?”   心脏的空洞越来越大,直直往下坠,要带着他沉眠在永恒的黑暗中。   明昭需要找到祁元,在另一个自己的情绪淹没他之前。   祁元驱车赶往明昭家途中,天空之上的污染能量团突然停止了扩张,静止在高空之上。   担心又发生什么变数,祁元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加大油门,并且用对讲机吩咐后面跟着的队员:“一队二队跟着我,其余人解决遇到的天灾。”   “收到!”   车里搭在的系统屏幕上,代表天灾的红点不断出现,或大或小不停闪烁。   祁元打开车窗,冷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坚毅的眉眼,外面普通人的惊呼哭喊声不断传入他的耳里。   “这是什么?!”   “妈妈,我好害怕呜呜呜……”   “快跑!它追过来了!”   如果是平常,祁元已经去帮忙,但他现在必须先去解决明昭那边的麻烦。   路修远作为局里战力顶尖的人员之一,随着祁元一起去明昭那边。而高副队领着其余队伍与他们分别,孟嘉远神色凝重,已经没有了初入异管局时候的稚气。饶天纵擦着局里给他配的枪,眼神冷静,在天灾朝一对母女扑过来的时候,适时给他们罩上一层保护罩。   所有人都动起来,只为了尽最大力量,减少伤亡,平稳地度过失序时代正式开启的这一天。   在华国之外,万米海域之下一道庞大的身影无声地划过,身体带动的波浪一层接一层,涌到海面变成了滔天巨浪,扑打着沿岸的土地;米国最大的火山,烈焰巨鸟睁开了眼睛,从火山口中飞出来,盘旋在火山之上,滚烫的岩浆喷射出来,浓厚的火山灰掩盖了天空……   一切都开始加速。   而异管局的大家还没有精力去关注别国的事情。   祁元的车直入污染能量团的中心,这附近的一切都被吞没,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所以显得格外冷静,仿佛A市变成了一座空城。   两支小队的人已经做好同样被污染能量团吞没的准备,咬牙硬着头皮上,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们没有被吞没,更加没有受到阻拦。   车队在明昭家楼下停下,祁元和路修远对视一眼,点点头。   电梯就停在一楼,方便了祁元直接冲上去,而路修远带着其余人跟在身后。   电梯的速度很快,好像一睁一闭眼之间,红色的数字就跳到了明昭家那个楼层。   电梯门打开,祁元匆匆往外跑,随意扫过地上的滴落的血迹,凹陷的防火门,蜘蛛网状碎裂的墙壁,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一番激战。   所以今晚是有人来攻击明昭?   祁元的心底一沉,手摸到门把手狠狠往下一拽,门开了。   祁元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明昭家的门一拽就开了,他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涌动着铺满整个空间的漆黑触手,以及站在最中间的,背对着他的人。   危险危险危险!!大脑持续发出警报。   明昭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听到动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可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一丝威压如泰山般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背影在祁元看来有点陌生,和他熟知的那个明昭不太相似。   但是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祁元咬牙,大刀握在手中,敏捷地躲过那些突然兴奋朝他扑过来的触手,三两下近身明昭,手腕翻转,将锋利的刀锋对准明昭的脖颈,大刀死死横在他脖颈上:“终于逮着你了!” 第87章   明昭从领域里出来的时候, 觉得自己两百多平方米的大平层有点小,装不下他的身体,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这都是平行时空的自己留给他的那份记忆造成的错觉。   未来他似乎会变得很大很大。   明昭望着挤满屋子的触手若有所思,托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污染的福, 他的触手从十几条变成几十条,每一条都粗壮得可怕,漆黑泛着冰冷光泽,普通人看多一眼都要精神狂乱。   比现在还要大, 那得有多大。   明昭不想去猜平行时空的自己为什么会留给他这么一份记忆,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   那个不是他的记忆,他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可怜的地步。   但那份记忆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的理智, 比如现在,明昭就不想把触手收起来,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束缚, 肆意地铺满地板。   五感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 力量充沛, 只要明昭想,就能轻而易举地毁灭这座城市。也是明昭自控能力强, 否则换做任意一个人,都会迷失在获得强大力量的快感里,为所欲为。   精神意识被他投放出去,无形的触角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找到了祁元的踪影。   他正坐在一辆车里, 神情严肃,飞速往这边赶来。   虽然知道祁元来找他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失控,但着不妨碍明昭心情愉悦。精神触角黏在祁元的衣领上, 看着前方的路越来越逼近家里。   明昭指挥触手将日历取过来,上面有个红色的圈圈圈住23号。   “还要两天啊。”他叹了口气。   触手纠缠成一团,疯狂地扭动,犹如群蛇共舞,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在明昭也知道他这些触手对于人类来说精神污染太大,只看了一眼,就收了那堆触手回去,剩下那堆触手霎时安静下来。   他毫不客气点评道:“太丑了,别把人吓跑了。”   明昭余光扫过幸运儿触手,目光忽然一凝,起身扯开护成一团的触手,将那根藏在最后面的变异触手扯出来:“你长得更丑。”   变异触手安静如鸡,其余触手看上去有点着急,期期艾艾地围在明昭身边,希望他能放过变异触手。   明昭说它丑,还真不是冤枉它。粗壮的筋络迸出爬满全身,大小不一的鼓包鼓鼓囊囊,拿在手里便觉凹凸不平,尖端成三角形,还有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吸盘,正在一收一缩,整体外表狰狞可怖,比之其它正常触手更让人惊骇,也更像怪物。   不难看出,这是一根变异完全的触手。   明昭把其它触手翻了一遍,没发现和它一样变异的,握着变异触手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不一样?”   而且这个形状,越看越奇怪。   明昭翻了一下记忆,没有关于变异触手的说明。平行世界的自己留给他的记忆并不全,在漫长的黑暗中,只有关于祁元的记忆是鲜明的,其余的都在时间长河中被冲刷,色彩消退,留下的只有冰冷,死寂和空虚。   也不知道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根本没有出现变异触手,还是关于变异触手的消息在不重要的那部分记忆里面。   如果变异触手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东西的话,按理来说,应该不算不重要吧。   明昭眨眨眼睛,精神触角告诉他祁元已经来到楼下了。   他暂时放下变异触手:“藏得严实点。”   变异触手忙不迭地跑到最后面去,其余触手纷纷将它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   精神触角抢先一步帮祁元按了电梯,确保祁元一进来就能搭着电梯上去,触手在祁元开门的时候同时按下门把手,确保祁元能够顺利进来。   只是没想到祁元一进来就拿刀抵着他。   明昭侧头,让祁元能够看清他眼底的清明:“为什么要逮我?”   祁元一愣:“你没失控?”   进来见到明昭第一眼,他就因那危险不安的气息深深警惕起来,直觉敲响警钟告诉他明昭不太对劲。   “没有,我现在很清醒。”   比之前更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间,醇厚甘甜,血液和灵魂开始沸腾,明昭控制不住想要用触手紧紧缠绕住祁元,将他包起来,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触手会将粘液裹满他全身,确保他的气息牢牢锁在他身上,这样就算他逃了,他也能根据气息追踪到他。   好饿。   好想吃。   他直勾勾盯着祁元,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将人盯得头皮发麻。   明昭这么说,祁元却还是不敢把刀放下,反而抵得更近了,刀锋在脖颈处压下一道凹陷:“你怎么证明?”   就这个鬼眼神,简直和之前要吸他血时一模一样,说不失控他信了才怪!   腰间处佩戴着的探测仪红灯疯狂闪烁,滴滴滴地响。   明昭不会又狂性大发,按着他吸干他的血吧。   祁元暗中蓄力,准备好明昭发疯之前他先捅他一刀。   明昭微笑着示意他低头看一下触手:“我觉得,光是触手没有死命缠着你,就能说明我没有失控了吧。”   祁元低头,见到那些粗壮可怖的触手亲亲热热堆在他的脚边,只敢蹭蹭脚踝和小腿,确实没有缠上来,看着比明昭正常时候还要安分。   他哪里知道是因为他出现后变异触手蠢蠢欲动,其它触手为了压制它不敢离开太远,才没缠上来,生怕变异触手暴露了。   “你真的没失控?”   “真的。”   祁元紧紧盯着他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情绪,然后判断出,明昭说的是真的。   祁元的刀松懈了些许,只是搭在明昭肩膀上,拿出对讲机,一边盯着明昭,一边说道:“这里情况初步鉴定正常,可以进来。”   “收到。”路修远回答,一队和二队的成员们都挤在门口和电梯之间的空地上,收到消息后路修远朝他们招手示意。众人点点头,目光灼灼望着路修远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手,他们的呼吸也紧跟着紧张地屏住。   路修远按了一下,门没开,他怀疑自己没用力,重新按了好几下,还是没开。   于是用对讲机沟通祁元:“大门打不开。”   祁元皱眉:“怎么可能,我进来的时候一按就开了,我去给你开门。”   明昭笑着接过这个活:“还是我来吧。”   触手缠上门把手,用力往下按,哐当一声,门把手断掉了,触手拎着断掉的门把手,无辜地立在那里。   祁元:“……”   明昭惊讶,歉意道:“抱歉,触手没控制好力道。”   路修远察觉到动静,在对讲机那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祁元瞪了明昭一眼,回道:“没什么,门把手坏了,你们拆门进来吧。”   明昭:“我不喜欢家里进陌生人,他们还是不要进来的好,因为触手和我一样不喜欢。”   他说完,触手齐齐威胁似地立起来,对准门口,让人毫不怀疑只要有人敢踏进这个家一步,它们都会将他撕成碎片。   明昭虽是在笑着,但眼底是冰凉的。   祁元心一沉。   “那你跟我出去。”   明昭操控触手给他看看:“它们收不回去,出去被人看见不太好。”   祁元视线移向触手,看久了就感觉脑袋有点发晕,运用力量抵住全身,才没让触手污染了他的精神。连他都如此,更何况其余人,恐怕没走出这栋楼,就要先变为精神力值低下的重度污染者,精神失常。   “怎么会收不回去?”祁元十分怀疑这是明昭扯的谎话,可是明昭的表情太过自然,他一时没找到破绽。   明昭:“不清楚,可能吸收的污染太多了。”   他一说,祁元就想起来:“外面那个污染能量团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他的刀警告似的横在明昭脖颈处。   明昭摇摇头:“不是,我也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团污染能量出现。”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谎。   污染能量团就是他的领域,但这个明昭不能说,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能量去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天灾领域。   这个领域的出现,就像一颗火星引爆了污染,直接将后天才会出现的失序日提前两天出现,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精神触角随着祁元过来的路上,也看到了许多因污染剧增而出现的天灾,普通民众在天灾的威胁下四处逃窜,尖叫,异管局的成员穿着黑色特种作战服,有条不紊地和天灾进行战斗,疏散群众。   但明昭没有愧疚感,因为这个失序日已经比他记忆里看到的情况好了很多。   污染就像一个不断往里打气的气球,两天之后会来到气球体积最大的时候,积攒的污染也更多,现在明昭提前戳破,虽然也会砰一声爆炸,但释放出来的污染远远没有两天后释放出来的那么多,也就使得天灾的质量也比记忆里的要差上一小截。   何况还有个庞大的领域在,它吸收了许多污染,使得A市,包括附近几座城市的污染指数都比其它地方的低很多。而领域现在虽停止了扩张,却还是在默默地吸收着污染,这点从明昭体内不断增长的力量中就能看出来。   明昭自觉做了好事,就算是说谎也理直气壮。   祁元不相信,实在是污染能量团最初出现的地点太巧了,就在明昭家,而明昭是未来会毁灭世界的SSS级天灾。   这两者之间必定有什么关联。   祁元还在沉思着,触手已经悄无声息攀爬上他的小腿,触手尖尖搭在膝窝处,预示着它要更进一步。   明昭轻巧地将祁元腰间那个烦人的仪器拿过来,一把捏碎,过程快得祁元甚至没反应过来。   “它有点吵,我捏碎它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话说得很礼貌,手却已经不老实地搂上祁元的腰:“祁元,关于那个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祁元拉着他走到落地窗边,让他看看外面的景象,“你觉得我会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吗?”   整个A市乱成一团糟,祁元过来是为了防止明昭把事情弄得更糟,可明昭现在看着虽然危险,但气息是稳定的,于是他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对着对讲机道:“目前明昭情况正常,我们准备回去支援其他队员……”   触手突兀缠住他的腰,猛一下将他重新拉回明昭的怀抱中,祁元的心跟着提起来,大喊:“等等!”   对讲机那边的人停住了,明昭却没停住。   他强势拿走祁元的对讲机,对外面的人说道:“我情况不太好,留祁元在这里看着我,其他人可以走了。”   “什么?”路修远愣神,没等到对面回话,就听得什么东西捏爆的声音,紧接着是电流的滋滋声,对讲机安静下来。   “明昭!”祁元望着地上那堆碎片,生气道,“你做什么?!”   明昭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胸膛紧贴着后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我不是说了吗?我情况不好,要你陪着我。”   “你刚刚不是很好吗?”   明昭将头抵在他颈窝处:“现在不好了。”   他明显就是在耍赖,没事找事。湿热的气流打在祁元颈窝上,他咬牙用力推开明昭的脑袋:“别给我找事!外面的情况很着急,我需要去支援!”   “祁元。”明昭平静地喊着他的名字,手强势地扯开他握紧的拳头,将手指插入他五指之间,“你现在应该关注的是我才对,在我没忍住失控之前。”   触手涌动着,爬上墙壁,门口,将祁元离开的地方堵住,不让他出去。   祁元扯扯自己的手,没扯开,他转头对上明昭的眼睛,明昭的瞳孔幽深,在以一种堪称放肆的姿态凝视着他,好像盯上了猎物般。   祁元霎时后背发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今晚被袭击了?”   “嗯。”明昭把他转过来,正面对着,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其实从后背抱着也很好,有种将祁元禁锢在怀里的感觉,但正面抱着能看清祁元的脸。   明昭漫无目的地想着。   “袭击者是邪神组织的人?”   “嗯。”   祁元忍住加速跳动的心脏:“那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杀了。”明昭蹭蹭他的脖颈,稍微侧着角度,薄唇印上脖颈,沿着脖子一路往上,到耳垂,耳后,耳廓,暧昧浮动。   “全杀了?”祁元捂住他的嘴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明昭干脆在他手心里也落下一吻:“嗯。”   “一个C级,一个无限接近A级和一个A级,你全杀了,明昭,其实你现在是在失控中吧?”祁元冷静地问他。   明昭一笑:“你说是就是吧,只要你留下来陪我就行。”   触手涌动着爬过来,将他们围在里面,光线逐渐被遮挡住,明昭的脸庞晦暗不明,嘴角挂着笑:“只要陪着我就行。”   头顶的空隙至此闭合,连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噬殆尽。   门外路修远对着对讲机连续呼唤几声,都得不到回答。队员在身后问他:“队长,现在该怎么办?”   要放弃混沌这边,去帮助其他队友吗?   路修远捏紧对讲机,望着眼前的大门沉思。明昭听声音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不能就此判断他没有威胁性。   天灾失控会失去理智,没有目标地攻击视线范围内所有活物。而明昭虽是天灾,但却和其它天灾不同,他的失控是在清醒地失控,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愿意停止,而是顺从心意,清醒地沉沦。   路修远准备强闯进去看看,可他刚有这么一个念头,脑袋就一阵刺痛,仿佛那人窥探到他的想法,对他作出的警告。   滴滴滴!队员的对讲机响起,他连忙接通,那边是其他队的成员们紧急求助的声音。   队员顿时无措地看向路修远:“队长……”   路修远深深望了紧闭的大门一眼,来之前祁元郑重告诉过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队员们的催促还在耳边,路修远闭眼又睁眼:“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观察情况,一有不对立马通知我们过来,其余人跟我回去支援。”   “是!”被点到的两个人属于小队里实力比较强的存在,肃着脸振声应下。   祁元脚踩在柔软有韧劲的触手堆里,手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大刀是他在这片黑暗中唯一能够照明的物体。他神经绷紧,挥刀不知道是多少次将朝他涌过来的触手砍下。   微弱的光芒中,他看到那条被砍断的触手快速地退回涌动扭曲的触手之后,消失不见,而被砍断的那一截落在地上,也很快被触手们重吸收干净。   祁元暗骂一声:“见鬼!”   他已经不知道明昭杀了三个邪神组织的人,吞噬他们的力量加上吸收了外界的污染之后,又长出来多少条新触手,看着跟无穷无尽一般,交缠编织成触手的海洋。   而明昭把他关进这个触手造成的笼子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祁元严重怀疑他就站在这里的某个黑暗角落,静静看着他的狼狈姿态。   “明昭!你给我出来!”祁元怒喝,随时观察每个角落,“我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无视我的意愿,强硬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可是,你不喜欢做的事,我都喜欢。”一只大手从后面抚上他的脸颊,摩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细小血痕。   祁元眼神一凝,手肘迅速往后击,却被明昭早有预料地包住。   “嗯?”明昭低头,发现自己手腕上缠上了一条金色的锁链,他顺着锁链望去,发现另一头就握在祁元的手中。   原来刚刚的肘击只是个幌子。   祁元冷笑一声,手指抓住金链,在手掌上缠绕几圈,收紧,猛地借力将明昭摔过去。   明昭摔在触手堆上,不痛。   祁元满腔怒火地跪在他身体两侧,揪住他衣领,狠狠给他脸上来上一拳,痛。   祁元揍完一拳还不解气,紧跟着要在他脸上留下对称地另一拳。   明昭包住他的手,随着动作金色的锁链晃得清脆响,他笑道:“这个我喜欢。”   他抖抖手腕,金链也跟着碰撞一起响。   喜欢?喜欢是吧!   祁元被他的笑容搞得火大,手中又出现一条金色锁链,缠上明昭的脖子,勒紧。   祁元在上位俯视他,眼眸中跳跃着火光,手揪住锁链,将两人距离拉进,语气冷冽:“现在呢?还喜欢吗?”   明昭摸着脖子上的金链,望着祁元面无表情,实则暗藏怒火的脸,轻笑:“喜欢,不过如果是在你身上,我会更喜欢。”   他处于下位,眼睛却挑衅般,肆无忌惮回望祁元,仿佛他才是猎人。   “那很可惜,这条就是你的狗链。”祁元冷声道,“松开你的触手。”   “不要。”明昭丝毫不顾及脖子上收紧的金链,随意拒绝道。   大刀洞穿他的肩膀,祁元面如寒霜:“再说一遍。”   金色的净化之力进入体内飞速地消灭着黑色污染,但是明昭体内的污染实在是太多了,就像触手一样消灭了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   都这种时候了,祁元还以为他是失控,想让他清醒点。   明昭注意到祁元额角的细汗,嘴角一勾:“如果你愿意把回复的日子提前两天的话,我就答应你。”   提前两天,那不就是今天?   祁元果断拒绝:“不行,这种事情我需要好好思考。”   明昭摆烂:“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待两天,你好好想。”   这么说,这个触手做成的牢笼还是他贴心隔绝出来给祁元安静思考的场所。   祁元额头青筋一抽,忍无可忍,刀尖对准他的心脏,刺进去一点:“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那就杀了我。”明昭抓着他的手,用力往下,刺进一寸多深。   祁元握紧刀柄,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遏制住他的怒火,只是冷然又肯定地道:“明昭,你疯了。”   “我不是疯了,我只是现在就要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明昭诚实道,“我等不及了。”   平行世界的记忆在度过最后一幕鲜明的记忆后,归于永恒的死寂,没有来路,没有尽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接下来他还要怎么做。   明昭不认为那是自己,但无法不共情。   绵绵不绝的冰冷海水拍打着心脏,好像明昭的心脏也逐渐失去温度和跳动。   没有什么好等待的了,死吧。   他这次终于听清了脑海中那三番五次出现的无名呓语,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像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   “死吧,死吧。”   “只要放弃,就解脱了。”   “已经没有值得等待的事物了。”   明昭望着祁元的眼睛,手再次压下:“杀了我,你就可以解脱了。”   只要杀了我,你的结局就会完全改变。   “如果你现在不杀了我,接下来生生世世,你和我的命运都会纠缠在一起。”   明昭直直望着祁元,第三次道:“杀了我。”   祁元觉得这一天真是过得像狗屎一般,失序日莫名其妙就提前降临,他憋屈地被明昭关在触手牢笼里,还要被迫地听该死的明昭胡言乱语。   明昭目光平静,身体松懈,完完全全放弃抵抗,将自己的致命之处暴露在他的刀下,还非常热切地欢迎他把刀刺进他胸膛里。   如果他真的能下手杀死他,那事情就容易多了。   祁元揪住他的衣领,在明昭微笑的目光中恶狠狠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不就是一个回复,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他绑上性命来换取答案。   “明昭,你真是一个混蛋,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   杀死他和接受他,看似两条路,实际上只有一条路。   明昭回道:“我已经给你选择了。”   但是想要驯服他,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是吗?   两个人互相对视,眼里翻滚着对方才明白的情绪,他们的视线紧紧纠缠在一起。   然后突然间,祁元攥紧金链,将明昭拽过来,低头狠狠咬上他的薄唇。   这是一个充满发泄意味的吻,不是为了确定什么。   祁元尝到血味之后,撬开明昭的唇齿,长驱直入,疯狂地搅动,吞咽,舌与舌交缠,涎液与涎液相融,舌尖不经意刮过上颚,头皮发麻。   明昭也是同样的疯狂。   他们互相揪着对方后脑勺的头发,紧紧纠缠,谁也不退让,谁也不放松,强势地争夺着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接吻,反而像是两头在争夺着领地的野兽,疯狂野蛮,然而偶尔呼吸的间隙,勾连的舌尖,太多而溢出口腔的晶亮涎液,都证明着他们就是在亲吻。   呼吸变得滚烫,抵住对方。   明昭搂住祁元的腰,手从下摆处伸入,触到了结实温热的肌肉,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热汗而变得湿滑。   祁元喘着气,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揪出来,用金链捆住两只手,推开明昭仍想缠上来的亲吻,不客气道:“老实待着。”   明昭舔了一下他手心,眼睛直直望着他。   祁元闭上眼,喘吸一口气,再睁眼,命令道:“跪下。”   明昭站着不动,祁元一拽金链,他目光危险地望着祁元,却跪了下来。   这是一个充满屈辱意味的动作,然而明昭做起来,却带着从容不迫。在一开始的危险目光后,他反倒兴致盎然地接受,想看看祁元会给他什么惊喜。   祁元的军靴踢踢他的膝盖:“把腿分开。”   明昭还在笑着,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滚,却又因为想看更多而艰难地忍耐下来。   他慢慢分开膝盖。   祁元只看了一眼,就嘲笑道:“变态。”   在明昭直勾勾的目光中,那只军靴毫不客气地踩上来,隔着一层布料,碾了碾。   明昭抓住了他的小腿。   “放开。”祁元眼神一厉。   明昭抓着他的小腿往上移了一下后,依言放开,眼睛直视他,笑道:“轻点,踩坏了你以后怎么办?”   祁元皮笑肉不笑:“别怕,踩坏了我也能让你爽到。”   他又重重地碾压两下,明昭闷哼一声。   祁元或轻或重地踩着,看着明昭在他的脚下艰难地喘息,舒服地闷哼,偶尔抬起眼,眼眸亮得惊人,望着他喘气。   祁元身体滚烫,昔日死对头在他脚下,被他操控着呼吸,无法挣扎的模样,令他感觉到喉咙干涩。   喉结滚动一下,祁元俯身,而明昭也似有所觉地抬头,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深深的吻。   忽然,祁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腿部爬上来,在最里侧柔软的皮肤上磨蹭。   祁元低头,看到了一根格外丑陋的触手,看多两眼都要洗眼的程度。   “靠。”祁元骂一声,将它从拽下来,“什么丑东西!”   明昭看去,变异触手似乎被打击到,呆立在那里,怎么看都像是不可置信。   明昭:…… 第88章   变异触手怎么跑出来了?   明昭瞥向旁边的触手, 触手们畏缩地往后退,纷纷表示不是自己干的。   如果明昭刚刚看着这边,便会发现变异触手的恶霸行为。它先是蛮横地想从触手堆中挤出来, 可触手太多了,它发现自己被拦住后, 气得跳起来,真的跳起来,狠狠打在那些拦着它的触手上,然后再踩着它们大摇大摆出来。   来到人前, 变异触手瑟缩一下,从大摇大摆变成偷偷摸摸,无声无息地靠近祁元, 趁他背对着自己,连忙缠上去。   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祁元不仅把它拽了下来, 还脱口而出“丑东西”。   变异触手没有自我意识, 可也懵懵懂懂地觉得祁元是在嫌弃它。   晴天一个大霹雳!   它不高兴了, 那些被它打过的触手却高兴了。一个个得意洋洋地撒娇般缠住祁元小腿,蹭蹭他的脚踝, 粘液在裤腿留下光亮湿润的痕迹,一个比一个乖。   祁元一顿,倒也没有扯开他们。   反正只是缠着小腿,影响不大。   第二个晴天霹雳!   变异触手不干了,执着地缠上去, 可是看着它那模样,祁元就头皮发麻,怎么可能同意让它缠着, 拽下来好几次。   变异触手蔫了,蔫嗒嗒地退到一旁,看着那些触手在祁元脚边涌动。   明昭辣评:“没用的东西。”   虽然觉得它很不争气,但也没办法,如果它真的是明昭想的那个作用的话,明昭还是得帮它一把。   祁元的脚移开,明昭现在不上不下的,惩罚性地在祁元红肿的唇上咬了一口。   祁元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应着亲吻,将明昭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触手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是在两人亲吻的时候。   明昭记得前几次祁元的唇舌都很僵硬,可现在技术已经变得娴熟,强势地和明昭抢着主导权。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喘着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后,皆默契地低头一看。   明昭笑着把捆住的双手往祁元面前一递:“松开?”   不松开手部不好活动。   他看出祁元的犹豫,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道:“我帮你解决。”   “还是说,你不敢了?”   祁元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意念一动,金链化作光点回到他体内。明昭松了松手腕,上面已经被金链勒出一圈红痕,看着很是暧昧。   明昭扯了扯脖子上的金链:“这个?”   祁元扯了一下,明昭被带动和他的距离减小:“这个不用松开。”   祁元攥紧那根链子,才能在明昭拉开拉链的时候保持冷静。   明昭拍了他大腿一下,突然起来的动作差点让祁元弹跳起来。明昭抓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捏捏他僵硬的大腿和手臂:“放轻松点,我要做的,不过是你对我做过的那种事,你应该有经验了才对。”   胡言乱语。   祁元手臂搭在眼睛上,不敢去看那里的光景。   可是他忘了,视觉消失后,听觉就会补偿性地增强。不止是听觉,还有触觉。   祁元清晰感受着明昭五指的温度,形状,修剪得干净的指甲剐蹭,或轻或重,陌生的感觉,可偏偏大脑发麻,电流一阵阵窜过四肢百骸,直达心脏。   祁元趴在明昭肩上直喘气。   这种动作他自己不是没做过,爽是爽,但结束一次之后就不会想要再开始第二次。   明昭做的则不同,祁元怀疑明昭偷偷动用了他的能力,放大了他的快感,以至于近距离下,明昭温热的吐息,轻喘声,手指的温度,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都成为了快乐的一环,层层叠加,最后在一记重力之下,猛然睁大眼睛。   出来了。   明昭好像笑了一下,祁元不清楚,喘气声和鼓噪的心跳声已经充斥了他的耳朵。   他感受到带着他气味的明昭的手抚上他脸颊,掐住他下巴,在唇上啄了一口。   祁元以为他又要亲吻,下意识跟随上去,没想到明昭却退开了,祁元落了个空。   这会他清楚听到明昭的闷笑声了。   祁元一下子清醒了,恼羞成怒,拍开不知道何时摸进他衣服里的手,擦掉脸上沾上的东西,站起来,爽了一把就提裤子:“行了。”   明昭挑眉,大大方方张开腿:“行了?”   这是个疑问句。   祁元记恨着他的嘲笑,面无表情:“反正我行了。”他转身背着明昭摆摆手,“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走了没两步,背后传来凌厉风声,祁元警觉回头,还没看清模样便被四五条触手缠着重重抵在大门上。   巨大的声响,祁元甚至都能听见门外守候着的队员警惕道:“怎么回事?”   他们犹豫着走进,拍响大门:“祁队长!你是不是有危险?!”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闯进去?”两人担忧地交谈   振动通过门这个媒介传到祁元这边,祁元顾不得触手,忙回答:“没有,我很好!”   他担心两个愣头青不管不顾闯进来,被明昭这个小心眼的解决掉。   明昭走过来,闲庭若步,指挥着一根触手撕掉祁元的裤子。   祁元一愣,随后大怒:“明昭!”   撕了裤子他穿什么!   再定睛一看,是那条格外丑的触手,这会它得到了甜头,整条触手都精神了,在祁元腿间游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连着不小心碰了小小元几下,小小元高兴得半抬头。   祁元恼怒:“明昭,拿开它!”   裤子撕破了,他双腿凉凉的,心里也凉凉的。   祁元试过挣扎,可是现在触手的力量不是他能轻易挣脱的,扭动了几下,反而让变异触手找到机会,重重擦过。   祁元闷哼一声,察觉到后立马精神紧绷,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好在明昭家的门隔音效果似乎不错,外面的队员根本没听见。   祁元刚松了口气,明昭就拿起那条变异触手,举在他面前让他清清楚楚地观察。   祁元:辣眼睛。   明昭看着变异触手,感叹道:“我之前也在想为什么这条触手会变异,现在我好像明白原因了。”   他看着祁元笑道:“你想知道这条触手的功能吗?”   祁元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果断拒绝道:“我不想听!”   明昭:“你还是听一下吧,这是一条生殖触手。”   一听到生殖触手四个字,祁元倒吸一口凉气,手中大刀出现,一下子斩断束缚住他的触手们,动作迅速地逃跑。   明昭一下子就把他抓回来,按在大门上,又是重重的一声,门外队员们听到了又紧张地问道:“祁队长?”   祁元双手被反缚在背后,咬牙切齿回答:“我,没,事。”   明昭凑近他耳朵:“小声点,不然外面的人就要听见了。”声音含着笑意。   “明昭,你给我等着。”祁元咬紧牙关,声音却像他说的那样小了下去。   明昭:“我一直等着。”   变异触手快乐地蹭进腿间,祁元大腿肌肉一下子绷紧:“你要干什么?!”   声音里浓浓的警惕。   明昭:“先试一下,看效果好不好。”   配合着这个姿势,祁元一点都不难猜出他说的效果是什么,心里拔凉,不甘心地挣扎起来:“我不是下面那个!”   他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你把我放开,咱们打一架,谁打赢了谁就在上面。”   总好过现在这个结果。   不对,他今天根本就没打算走到这一步,是明昭又将他带跑偏了。   祁元:“明昭!”   明昭轻笑:“被你发现了。”   “嘘,安静一点,他们听着呢。”   变异触手在大腿间摩擦,配合着明昭的手部动作,祁元攥紧了金链,指关节泛白。   明昭脖颈被勒得生痛,便低下头在祁元肩膀上狠狠咬住。   祁元吃痛,强忍着没有喊出来。痛感和快感交织,还有明昭时刻提醒他外面有人的紧张感和刺激感,祁元这次仅用了上次一半的时间,眼前空白一瞬,神情恍惚。   明昭掐着他下巴亲吻的时候,他也是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回吻。   等放开之后,明昭欣赏着他的狼狈,突然说道:“我觉得你不用回复也可以了。”   祁元连眼皮都懒得掀起看他。   明昭面对面抱着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他抱着就像抱小孩子一样轻松,还颠了两下,迈脚走回房间里,把祁元放下。   两人并躺着,盖着被子,明昭抓住他的手指,好像那是什么新奇玩具一样把玩:“你不问我为什么?”   祁元现在连手指头都是酥麻的,大概猜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别说屁话。”   明昭眼里含笑,抓着他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我觉得,这种偷情的感觉也挺好的。”   异管局的队员们不会想到,一门之隔,他们英明神武的祁队长被一个天灾压制着,连去两次,眼角泛红。   祁元额头青筋暴起,拿着枕头就要将明昭捂死。   明昭笑着将那个枕头丢到床底下,厚着脸皮让祁元让一下枕头的位置。   祁元字正腔圆:“滚!”   明昭不当回事,他现在心情很愉快,强行压制住祁元,将他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肩膀:“睡吧,已经很晚了。”   现在凌晨三四点多,祁元确实有了困意,但他还记得外面队员们还需要帮忙,强撑着要起来。   明昭精神触角放出去在A市绕了一圈回来,道:“你的队友们都差不多解决了。”   A市的污染力值低,催生出的天灾也不强,对于已经有过战斗经验的成员们来说,就算一个人解决不了,两三个一起总是能解决的。   “睡吧。”   祁元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明昭问道:“所以你是喜欢着我的吧。”   烦死了这人。   祁元直接翻了个身背对他。   明昭笑了一下。   他今晚好像笑了很多次。   祁元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在脸上稍纵即逝,明昭说道:“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祁元懒得理他。   明昭搂住他:“那么,男朋友,晚安。”   祁元放松心神,适应了一下明昭的存在后,终于沉沉睡过去。   晚安。 第89章   因为心脏巨大的空虚被填得满当当, 精神松懈下来,搂着祁元明昭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   他久违地梦见小时候的祁元,小小个的, 婴儿肥还未褪去,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 很克制的在别人家没有乱转,老老实实抓着父母的手过来。   梦中的明昭看到他很高兴,叫了一声:“祁元。”   祁元慢吞吞地看过来,见到他, 小脸严肃。   怎么这样子看他?   梦中的明昭还没想明白,就见祁元小手指着他,对父母道:“我讨厌他!”   明昭睁开眼睛, 下意识去搂身边的人,然后就察觉到不对。   他的手,好像小了很多?   明昭抬头, 祁元背对着他, 还在熟睡, 宽阔的肩膀,对从前的明昭来说手臂一伸便能轻易揽住, 可对于现在的明昭来说便有点健壮了。   在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明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祁元醒来的时候,扭头从窗帘的缝隙中瞥见天光大亮,一下子惊醒,掀开被子就下地, 走了两步发现裆部凉飕飕的。   “明昭你个混蛋!”他一边打开了明昭的衣柜,随便从里面拿了条裤子,将撕烂的那条原地套上, 一边骂骂咧咧,“赶不及了,我先穿你的裤子走,到时候再还你!”   他大步迈出去,没过两秒又探回头来:“明昭?”   没有人回答,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祁元摸了一把床单,是凉的。   明昭很早就起来,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祁元奇怪地走出去,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他走过去:“明昭……”   厨房里的景象让他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醒了?”长得酷似明昭的小孩淡定瞥了他一眼,关掉火,将锅里煎的两个鸡蛋盛出来。触手出现,在他脚底下排成阶梯状,小孩捧着碗,抬脚从椅子踩到触手上,下楼梯一样踩下来,平安落地,“醒了就去吃早餐吧。”   他从祁元旁边经过,个子只比祁元膝盖要高一点,看得祁元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撞到厨房门框上,生怕自己的高个子把小孩子压死了。   小孩子把碗放到餐桌上,回头看祁元:“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祁元回神,走过去,蹲下来,扯出笑脸,声音尽量放柔:“小朋友,你是谁?是明昭的亲戚吗?明昭现在又在哪里?”   眼前的小孩子脸霎时黑沉下来:“祁元,你连你男朋友都认不出来了?”   祁元笑道:“什么男朋友,我哪来的男朋友……”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祁元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明昭?!”   明昭黑着脸自己爬上椅子,拿了筷子开始吃早餐。   祁元被这件违背世界观的事震得魂不守舍地坐下来,不由自主盯着明昭看。   明昭变小了。   明昭竟然变小了。   祁元盯着明昭稚嫩的脸,五官和成年后一模一样,只是长没长开的区别。吃饭的时候,腮边鼓囊囊的,脸颊带点婴儿肥,透着点健康的粉色。   他的手也是小小的,祁元估计还没有他掌心大,却抓着两根长长的筷子。   祁元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道:“要不我来喂你?”   他有些蠢蠢欲动。   祁元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明昭小时候的模样长得相当精致可爱,连皱着小眉毛他都觉得有趣,心痒痒的,早就忘记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见明昭是什么场景了。   明昭细嚼慢咽,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干净后,放下碗,拿纸巾擦干净嘴巴,在祁元略微遗憾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开口道:“我是变小了,但是用触手也能干死你。”   祁元:!   他猛地站起来,无法相信明昭用那样一张脸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昭转头看他:“怎么,你不相信?”   他的身后,十几条触手威胁似地涌现出来。   托那句惊人的话和触手的福,祁元勉强不会真把明昭当小孩子看了。   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小孩子模样了?”   “是逆生长期。”   “什么意思?”   明昭也是在平行世界的记忆里翻了许久,才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那么点有用的信息:“我一下子吸收的污染太多,身体承受不住,自动封存了大半的力量,身体也会变成小孩模样,重新生长直到躯体适应全部能量为止。”   记忆里只有他有逆生长期,因为在成为天灾之前,他首先是当了二十多年的人类。人类的躯体不管再怎么锻炼,也承受不住天灾的力量。   明昭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等级是多少,但肯定比6号要高,至少也会有S级,一夜连跨三级,让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能有这个成就,很大一部分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功劳。   明昭确切他和平行世界的自已存在着某一方面的联系,以至于对方的记忆,能量能在他身上重现,尽管只是一部分。   更深点想,或许这个联系从他一出生就有了,因此明振德才会看到刚出生的他身上出现污染。而二十多年后,触手又莫名其妙出现。就像一个被封印了内力的高手,等到一定时候封印才会解开。   祁元震惊于他身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问道:“那这个逆生长期,需要多久时间才能结束?”   明昭抬眸望了他一眼:“不清楚,可能明天就好,也可能一个月,半年后才行。”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对着小孩子模样的明昭,祁元的耐心变得多起来。   明昭从椅子上下来:“你不是要去支援吗?我陪你去。”   祁元有些犹豫,尽管他知道明昭很强,可如今他的外表太有欺骗性,把他放到战场上,不明所以的异管局成员们反而会去救他。   祁元蹲下来和他平视:“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明昭:“不要,我要跟着你。”   “我很快就回来。”   明昭:“不行。”   他直视祁元:“男朋友,难道我们刚确定关系第一天,你就要丢下我跑了?”   祁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捂住脸,不忍直视,无力道:“你别再说那三个字。”   “为什么?”明昭歪头,而祁元该死地看出萌感。   祁元抹了把脸:“我会觉得我在犯罪。”   如果在大街上明昭这么说出口,一定会引得路人报警。   明昭点点头:“可以,但我要陪你去。”   “行行行。”祁元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开门时突然记起门把手被明昭弄断了,默默低头。   明昭操控触手一下子将厚重的大门穿透,勾着门打开。   倚在墙上轮流守夜的两个异管局成员一下子惊醒,站直身体:“祁队长!”“祁队长。”   祁元走过去拍拍他们肩膀:“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队员们看着他,满眼都是激动和担忧,“祁队长,你昨晚没有事吧?”   “……没有事。”祁元抿了一下唇,回答道。   高个子队员拍拍胸膛:“那就好,我们真的很担心混沌会对你不利。”   他低头:“对了,这个是……”   高个子队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就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黑沉,看着瘆人。   “他是……”祁元还没想好怎么介绍明昭。   明昭昂着头,对两个异管局队员道:“我是祁元的爱人。”   祁元:!   他一把捂住他的嘴,对着两个队员不好意思笑笑:“小孩子,胡说的。”   触手从后面出来扯开祁元的手,明昭继续道:“我们昨天亲嘴了。”   两个队员:……   两个队员:!!!   我靠!祁元暗骂一声,明昭这个狗……小混蛋,对着明昭这张脸,祁元没办法骂下去,只好换了个词。   趁着两个队员表情被雷劈了一样,祁元单手拎起明昭,抱小孩子一样抱着他,快速按了电梯键,生硬地扯开话题:“我们赶紧回异管局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吧。”   队员们恍恍惚惚地点点头,恍恍惚惚上了电梯,恍恍惚惚坐在车子后排被祁元搭回异管局。   他们途中实在没忍住瞄了一眼中间抱臂坐着的小孩子,表情很不好看,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斜觑过来,没有什么情绪。   刚刚上车之前,明昭想也不想就去坐副驾驶,被祁元拦住:“你一个小孩子,坐什么副驾驶,坐后面去。”   “我不是小孩子。”   祁元不客气嗤笑一声:“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再说吧。”将他赶到了车后排。   两个队员拘谨地坐着,不敢靠近他分毫,心中同时有个疑惑:这真的是一个天灾?   不仅是两个队员有这个疑惑,车子到了异管局,祁元牵着明昭的手走过来,门口站岗登记的军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但他们紧守职责,没有问出来。   瘫倒在休息室休息的异管局成员们就没有那么老实了,一看到祁元牵了个孩子过来,一骨碌爬起来,围着明昭问道:“这谁家的孩子?”   有人见明昭长得可爱,心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捏捏他的脸。   祁元及时制止他:“你们昨天情况怎么样?”   见队员们还有点遗憾,他心想,你该庆幸我阻止你了,否则明昭会直接把你的手指头掰断。   孟嘉远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不住打哈欠:“好多的天灾,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天灾。”   大家忙活了一晚,好不容易休息,被祁元带起话头,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祁元看大家虽然在抱怨,但精神状态还不错,没有受太重的伤,在大家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悄悄带着明昭溜出去。   祁元不知道,他一走,休息室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还疑惑他人去了哪里。   两个跟着祁元进来,却被遗忘的队员互相对视一眼,扯扯同伴的袖子,一副我要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的表情,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凑过来。   他们清清嗓子,警惕望了眼紧闭的门口,神神秘秘开口道:“哎,我跟你们说……”   这些祁元通通不知道,明昭收回精神触角,嘴角勾起笑容。   祁元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想到了高兴的事。”明昭抬头冲他一笑。   祁元愣住,变成小孩子后,明昭的表情也生动了许多。   明昭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祁元回想了一下记忆,只记得明昭绷着的小脸,不服输的眼神,那时候他觉得明昭可讨厌了。   说来也真是奇妙,第一眼就讨厌的死对头,现在竟然成了他男朋友。   时隔多年,祁元终于想起那个一直被埋在心底的问题,他想问出口,但两人已经来到了会议室,祁元只好暂时止住冲动,等待回去之后再询问明昭。   五层居民楼之下就是异管局的大本营,这对明昭来说还是个秘密,因此祁元没有把明昭带到大本营里去,而是让顾巍把明老爷子带上来。   推开门,会议室里的人齐齐看过来。   明老爷子扭头一看,立时被惊得站起来,腿脚有点不稳地晃了晃身形,顾巍连忙扶住他,但顾巍自己脸上也是震惊:“明昭?!”   “爷爷。”明昭松开祁元的手,来到明老爷子面前,仰着小脸看他。   明老爷子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要看得很细致,想从中找出任何细微的不同。   可是没有,他的脸和明昭一模一样。   这个小孩子就是明昭。   就算在来之前明老爷子已经听顾巍讲了许多,了解到现在的大致情况,但顾巍也没说他好端端的大孙子会变成这样子啊!   “祁元,这是怎么回事?”   明老爷子看向祁元,他现在暂时没办法看明昭的脸。   来之前,祁元已经和明昭商量好了借口,摸摸鼻子,对着敬重的明老爷子撒谎让他有点心虚:“敌人来袭击,明昭不小心中招了。”   明老爷子活了这么久,世界观算是在今天彻底崩塌了:“敌人还有这种能力?”   明昭让明老爷子坐下,自己也爬上沙发:“爷爷,敌人的能力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我还遇见过一个能变成豹子的人类。”   小小的明昭挨着他坐,明老爷子望着这张和明昭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心软:“中了这个能力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明昭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可以,但需要点时间。”   明老爷子大大松口气:“能恢复就行。”   看见他这幅小孩子模样,明老爷子一方面是担心,一方面却也有几分怀念。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明昭了。   顾巍和祁元则是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把明昭是天灾的事说出来,只是说明昭是异管局的编外成员之一。最疼爱的大孙子和外面危害人类的天灾是一样的,这个事实对于一生为国的明老爷子来说有点残忍了。大家都不想让这么位可敬的老人在晚年还要忍受在国家和亲人之间做抉择的痛苦。   这下见明老爷子对明昭变小的事接受良好,两人都松口气。   祁元先告辞:“明爷爷,你们慢慢聊,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走一步。”   明老爷子和蔼地笑笑:“好,你先走吧。”   孙子变小,是突如其来的事。明老爷子能接受,但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明昭变不回来,或者又要重新生长一次,那该怎么办。   他已经没多少年能活了,若是明昭重新长一遍,他未必能陪着他长大。   还有,明昭现在的情况必定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这里的其他人特指明振德。如果被他知道了,将又会是一场闹剧。   种种思考之下,明老爷子又想给孙子找一个能帮助他的人。祁元很不错,知道真实情况,人也很正派。   明老爷子对祁元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低头一看明昭,明昭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祁元离去的背影。   明老爷子还记得这种表情,明昭第一次见祁元,也是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完全不知收敛。   明老爷子点点头,对孙子露出的熟悉的表情感到怀念,同时又察觉出几分怪异。   那时候明昭是个真真切切的小孩,但现在明昭不过是有个小孩外表,内里还是成年人。放在小孩模样上看着不足为奇的事,放到大人模样来看就……   明老爷子但愿自己是多想了。   等祁元处理完事情,其中顺便还带队去解决了两只D级天灾后,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回到异管局。   祁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一时又没办法想起,简单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就要回家。路过休息室,无意瞥了一眼,就见到小孩模样的明昭安定坐在沙发上,抬眸朝他看来。   祁元:……   破案了,原来是忘记了明昭。   “祁元,过来。”   祁元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和明老爷子说好了?”   “嗯。”明昭点点头,“我和他说以防万一,在恢复过来之前,我都会和你住一起。”   祁元牙有些疼。   明昭朝他伸出双手,祁元疑惑:“干嘛?”   明昭:“抱我。”   祁元把他抱起来,明昭小手环着他脖颈,在他耳边说道:“你刚刚是不是记不起来我还在这里了?”   祁元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是吗。”明昭的眼眸冷冷清清,手摸着祁元的脸,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需要以后我时刻提醒你吗,男朋友?”   祁元没好气道:“不用!”   他抱着明昭离开这里,明昭搂着他脖颈,不再说话。   第一次。   明昭双眸闪过一丝暗光,与他稚嫩的外表丝毫不匹配。把这件事记下来,以后总会慢慢算的。   走的时候,有人探头探脑偷偷从角落里观察他们。   明昭注意到了,却没有告诉祁元,以至于等祁元再回来,他和死对头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爱恨情仇已经成为异管局暗地里最受欢迎的话题。   祁元忘记了,小时候的明昭是有多么记仇。   他抱着明昭,认真思考现在明昭还小,该不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将他受过的气全部报复回来。   他不想还好,一想到就有些蠢蠢欲动。   两人回到了明昭的家,放下明昭,祁元很自然地拍了一下他屁股,大方道:“好了,去玩吧,我给你做饭。”   明昭望着他,祁元挑眉:“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站着低头看明昭,小小一个,毫无威胁感,祁元丝毫不畏惧:“小孩子别瞪眼睛,会把眼睛瞪坏的。”   他拍拍明昭脑袋:“你乖乖待着,等吃完饭,我给你热瓶牛奶喝,喝多牛奶才能长高,你说是不是?”   祁元终是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按理来说,正常情侣确定关系后,都是从互相磨合开始。祁元昨天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明昭,但早上想起来还是有一点后悔,别扭,不知道怎么面对明昭。   更重要的是体位问题,祁元想到就头皮发麻。   幸好明昭变成了小孩子,他也暂时不用考虑这件事,有充足的时间去提升自己的力量,争取再来的时候能够打赢明昭,当上面那个。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听到了他的祈祷,祁元现在非常感激。   看着明昭绷紧的小脸,祁元没忍住,双手狠狠揉搓了一番,直把人脸蛋揉得通红。   明昭:“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祁元玩得兴起,左捏捏小手,右捏捏小腿。   开玩笑,反正明昭长大后必定会报复回来,那还不如趁现在玩够了再说。   祁元做完饭,还真给明昭热了一瓶牛奶,特意摆在他面前。明昭去洗澡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望下面看了一眼:“还挺可爱的。”悠然而去。   明昭面无表情,已经在心里将数字一次次提高。   他不急,因为往后总有人急。 第90章   明昭家很大, 五个房间,一个明昭自己住,一个做书房, 还有三个空着,说是客房, 但还没有人住过。床单被套枕头什么都是新的,祁元只用拿出来铺好就行。   明昭站在门口看着他动作:“你不和我睡?”   祁元家平时是军事管理,祁昊东和萧敏两人从小就要求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祁元对铺床这种事很熟练。他轻巧地抖了一下床单, 手掌将它抚平至没有一丝褶皱后,回过头抱臂道:“明昭,你是不是有点黏人了?难道你还怕黑不成?”   明昭:“你是我男朋友。”   祁元抬手:“指正一下, 是只当了一天的男朋友。”   刚确定关系就睡一张床上,就是坐火箭的速度都没他们快。   普通情侣正常的步骤,应该是先互相了解, 有好感, 告白, 约会,牵手, 亲吻,然后再是更深入的了解。   但明昭一上来,又亲又吻,毫无章法。   祁元觉得骂明昭是狗一点也没错,他的嘴唇现在都还痛着。   明昭不赞同:“我们当了十几年的死对头。”   对对方的事, 不论大大小小,不说一清二楚,那也是了如指掌, 所以互相了解这个过程完全没必要。   至于后面那几个更简单了。   明昭:“手牵了,嘴也亲了,现在你已经是我男朋友,是时候做进一步了解了。”   “停停停!”祁元扶额,感到头疼,“别用你现在那张脸和我讨论这种事。”   他继续整理被子:“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了再来和我说这些。”   因为俯身,祁元的上衣贴合着背部,勾勒出精壮的背部线条,随着抖动被子的动作,肌肉也随之起伏,再延伸向下,便是紧窄挺翘的臀部,紧实有力的双腿。   祁元刚把被子最后一个角弄好,身后就贴上来一具炙热的身体,手臂禁锢住他的腰,温热的吐息喷在颈后:“现在呢,可以谈了吗?”   祁元一抖,转身见到恢复正常的男人,先是抓起床上的被子丢过去:“明昭?把你的东西遮遮!”   体型变化使得明昭身上的衣服被撑破,摇摇欲坠挂在身上,一些该遮的地方半遮半露。   “你不是说你在逆生长期吗?”   明昭接住被子,比他淡定许多:“偶尔可以变回来一下。”   只需要调动体内的力量,冲破禁锢。但是这样的做法和逆生长期的本质冲突,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是什么,明昭暂时还不清楚,因为平行世界的记忆没有这件事。   但是再糟,还能比变小孩更糟糕吗?   明昭想起祁元趁他是小孩子模样时做的事情,眼睛危险地一眯:“揉我脸,给我喝牛奶,说我小?”   前面两个祁元承认,后面那个祁元要给自己辩解一下:“我什么时候说你小了?”   “你说我可爱。”   祁元嗤笑:“你就三四岁的模样,不夸你可爱,难道夸你大吗?”   但是不得不说,明昭后期发育得委实不错。若不是祁元见过也摸过他那根东西,真的没办法相信粉粉嫩嫩的小小明昭能长成那副模样。   祁元认真思考,如果逆生长期这段时间只给明昭吃个七分饱,他那根东西是不是也会长得小一点,那自己在上面就毫无压力了。   祁元的不小,但比起明昭就输了。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一点上比不过明昭,祁元郁闷又心惊。   郁闷的是男性自尊心受挫。   心惊的是两人上□□位未定,但看起来他在下面的可能性更大,那么大的东西要是……祁元光是想想心里和屁股就一凉。   对了,还有一根更可怕的生殖触手,祁元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它进来的。   明昭觉得祁元向下看的目光有点不太友好:“你在想什么?”   祁元脱口而出:“想怎么让你硬不起来。”   不过一会功夫,他已经从让明昭少吃点别长这么好,到思考怎样让明昭硬不起来。   他一说明昭就想起他曾经带来的那瓶药,据说吃一颗软三天,明昭毫不怀疑祁元如果找到机会,会直接给他塞一颗。   为了打消他这个念头,明昭把触手放出来,绕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微笑道:“你还是别想这么多了,我如果不行,还有触手。”   他特地让触手在祁元面前扭动弯曲,展示它的灵活和强壮,意有所指:“要是让我看到你那瓶药……”   他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祁元都懂。   祁元一把拍开凑近他的触手,止住心慌,冷脸道:“赶紧出去,我要休息了。”   明昭被赶出了客房,房门在他面前啪一声关上,他还听到清晰的门反锁的声音,可见祁元的警惕。   他倚在门上,对里面的人说道:“祁元,你觉得这扇门能拦得住我?”   “你试试。”祁元毫不畏惧地呛回来。   明昭:“男朋友,你真狠心。”   “滚。”祁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祁元这边还要忙着异管局的工作,把人赶出去后心里一松,强迫自己清空所有杂念,不一会就入睡。   他不知道明昭在他呼吸变得平稳那一刻,才收回来精神触角。   第二天早起,祁元出门前看到明昭卧室的门还紧闭着,他没有多想,关掉门就离开。   而在他离开半小时之后,明昭卧室内的床上,鼓起来的被子动了一下,随后小明昭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睡得红扑扑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动作一下子停住。   “爷爷?”小明昭先是呼喊一声他最亲的亲人,空气一片寂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静静等待了一会,终于掀开被子,手撑着床,腿先落地。迈动脚的下一刻,啪叽一声,踩到过长的衬衫衣摆而摔倒。   小明昭没有哭,自己站起来,打量着身上的衣服。   这是一件大人穿的衣服,裤子因为宽大松松垮垮,在小明昭没意识到的时候,被留在了床上,所以他现在没有穿裤子。   小明昭皱眉,扭头寻找了一下房间里的衣柜。   可惜衣柜对于他来说有点过高,伸手并不能够到衣柜的门把手。   这个房间的主人长得很高。   不能打开衣柜,但门还是能够打开的。   小明昭顺利出了门,他不着急观察这个陌生的房子,反而先推着椅子进房间,在衣柜前停下,爬上去顺利打开一半的衣柜门,探头进去看。   全是年轻大人穿的衣服。   这个房子里面,没有一样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客房有居住的痕迹,说明这个房子里有两个人在住。房子很大,但也很空旷,从装饰上来看,不像是会绑架他的人。   一夜睡醒,从明家到这个陌生的房子,周围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换作任何一个普通孩子过来,都会慌张得大哭。   可是小明昭没有一丝惊慌,全程冷静得不像一个孩子,找了一遍房子最后在刚醒来的卧室床头柜上发现了一部手机。   手机开屏需要输入密码,小明昭歪歪头,手指下意识就输入一串六位数字密码,成功解锁。   这时候,他眼睛才微微睁大,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台手机的密码。   小明昭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他先是给爷爷打去电话,等了好一会后终于有人接起:“喂,您好,爷爷不在家,我是他的孙子,请问您找爷爷有什么事吗?”   明曜然从学校回家,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爷爷不知道去哪了,妈妈也不在,可能是和别家的夫人出去逛街了,爸爸应该在公司,整个家安静得吓人。   偏偏这时候,他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循着声音,他发现是爷爷书房里的电话机有人来电。   这个年头,大家都用手机打电话,还在坚持使用电话座机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明曜然猜想来电的可能是爷爷的朋友,电话座机一直坚持不懈地响起,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接起,有礼貌地询问。   但接起之后,对面一直沉默不语,明曜然奇怪,只好又问了一遍,可这次没等他说完,对面就啪一声挂断电话。   明曜然摸不着头脑。   小明昭挂断电话之后,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一直坐着,直到肚子咕噜一声响。   剔透黑亮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小明昭下床进了厨房。   他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家里的厨师做好端上来的,站在椅子上打开冰箱的上层,跳过里面的新鲜食材,在最底下找到了一盒巧克力。   小明昭年龄还小,但却被明老爷子教养得很好。坐在餐桌前,撕开巧克力的金色包装纸,咬下第一口,冰凉和过于苦涩的味道令他一皱眉:“好苦。”   即便不喜欢,小明昭还是一口一口吃完,连吃了三个,感觉肚子有点饱腹感之后立马停下,把巧克力重新放回冰箱里。   他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这次转进了书房。书房里的书对他而言晦涩难懂,即便小明昭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他看不懂书里的内容,但他能看懂书上写的名字。   行云流水,锋芒尽显,是明昭两个字。   小明昭又一次疑惑了:“我的名字?”   他连翻了好几本书,都在书的扉页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望着这间墙面摆满书柜,书柜上的书又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房,小明昭真切地疑惑了:“这是我的书房?”   小明昭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探寻这座房子,期间并没有任何人回来过,从天亮到天黑,他好像被遗忘在这座空荡荡的房子里,饿了就拿巧克力吃,渴了就自己倒点水喝。   他在房子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有离开这里。   等到天黑,该入睡的时间了,小明昭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抱在怀中,爬上床,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睡吧。 第91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又亮了,小明昭坐起来缓了片刻,自己下床洗漱好, 再吃上两颗巧克力当早餐,然后就跑到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出新东西来。   他脑子转得很快, 这些书虽然晦涩,但只要努力想想,还是能够想出一点思路。   身后出现一条小触手帮他把高处的书拿下来,小明昭十分自然地接过, 看了两页才发现不对劲,回头,一根小触手浮在他身后。   小明昭和它对视着, 半晌抿了下唇,腮边的肉微微鼓起。他伸出小手,一下子就抓到触手, 后者十分顺从地让他揉捏。   小明昭望着它:“原来我真的是怪物吗?”   他自言自语, 看见触手并不觉得害怕, 发现自己是怪物也不伤心,这样他以后要是连这个房子也不能待了, 起码触手能够保护他。   小明昭还在研究触手,突然耳朵一动,他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来不及将翻出来的书放好,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进卧室,爬上床将自己藏在被子里, 手里握紧水果刀,屏息凝气。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会是谁?   小明昭直觉是客房里住的那个人。   然后是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那人在卧室面前停下,敲了敲房门:“明昭?”   小明昭心一跳,差点就要应声。   他觉得自己应该应声,又奇怪自己怎么会想亲近外面的人。   余光瞥见兴奋的小触手,小明昭恍然大悟,将触手抱在怀里,用气声道:“别捣乱。”   原来是小触手想要亲近他。   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说了句:“我进来了。”就推开了门。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进,小明昭握紧了刀,在那人边说“你还在睡觉?”边掀开被子,凉风吹进来那一刻,小明昭猛地把刀刺出去!   祁元没想到只是掀开被子,就有一把刀刺出来。他眼神一凛,握住小明昭的手腕,另一只手绕后抓住他衣领,一下子就将他提起来。   祁元:“你搞什么?”   小明昭乍然被提起来,眼睛一下子睁圆,像两颗圆润的大葡萄。   同时他也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和眼熟的年轻男人,正蹙着眉看他。   “放开我!”小明昭小短手和小短腿挣扎两下,操控着触手要去攻击他。触手气势汹汹,结果到了那人面前,反而亲亲热热地缠上他手臂。   小明昭紧紧盯着那人的表情。   那人并不觉得奇怪和害怕,反而挑眉,饶有兴趣捏了捏他的小触手:“你的触手怎么这么小了?”   他竟然不害怕?他不觉得我是怪物吗?   小明昭疑惑,也就这么问出来。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怪物?明昭,你可别告诉我你傻了。”   小明昭:“我不傻。”   那人和他过分清澈的眼眸对上,还想要说的话突兀卡壳,将他放下来认真揉捏他的脸,神情严肃:“明昭,你不会真的傻了吧?”   “唔没耍(我没傻)。”小明昭皱着眉努力将自己被揉捏的红扑扑的脸蛋从男人粗糙带茧的手心中挣扎出来,皱着两条小眉毛问男人,“你是谁?你是不是祁元的哥哥?是他叫你绑架我的吗?”   小明昭终于想起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熟悉了,他和刚在幼儿园里和他打过架的小祁元长得有八分相似!   听了小明昭的话,祁元彻底懵了,愣愣看着小明昭:“完了……”   明昭变成真小孩了。   难怪一天一夜都没见他来骚扰自己,原来是变成了真小孩,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小明昭确认男人是认识的,警惕心从八分降到三分,凑近了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祁元在哪里?他为什么要叫你绑架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知道祁元有哥哥?”   似乎比起绑架这件事,男人是什么身份,又跟小祁元什么关系更重要。   一连炮的发问,让祁元乱成浆糊的脑袋更加混乱。   “等一下,先别问了。”祁元捂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什么变成这样子?”小明昭反问,下一秒肚子里就咕咕叫。   昨天一整天加上今早只吃了巧克力,根本没有吃饱,肚子一直饿着。小明昭抿唇,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出糗而莫名有几分生气。   如果是小祁元一定会嘲笑他,这个男人如果也敢嘲笑他……   小明昭冷着小脸,他敢说他就用触手堵住他的嘴。   祁元震惊:“你不会昨天就这样子了吧?难道你一天没吃饭了?”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问多余了,如果明昭变成了真小孩,他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煮饭。   愧疚像泉水一样咕噜咕噜冒泡,祁元一把抱起小明昭,先去摸了摸他肚子,果然是空瘪的。   小明昭一愣,随后像炸毛的猫,在祁元怀里扑腾:“放我下去!”   他不习惯和任何人挨这么近,就算是爷爷也没有这么抱过他。   祁元把他抱紧了:“别闹,我先带你去吃饭。”   一听到吃饭,小明昭的毛顺了点,勉强愿意让男人抱着,只是仍然冷着脸。   祁元抱着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扫了一眼,食材什么的都没动过,只有一盒巧克力,从满当当变成硕果仅存的几颗。   “你昨天一天只吃了巧克力?”祁元愧疚感更深了。   不管明昭小时候多么讨人厌,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作为一个大人,祁元再重回头看那个时候的明昭,也多了大人的成熟耐心和包容。   他本来就喜欢小孩子,明昭变成了小明昭,自己不但没发现,还让人饿了一天,只能吃巧克力填肚子。   祁元的责任感在谴责他,看小明昭也带上了小可怜的滤镜,把小明昭放在椅子上坐好,摸摸他的脑袋:“在这里好好坐着,我去煮点面给你吃。”   煮粥还需要时间,煮面反而会更快一点。   祁元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有条不紊地洗锅,放面,打蛋,为了营养均衡还放了青菜,番茄,最后端出来放在小明昭面前,热气腾腾,香喷喷,惹得肚子又咕噜叫一番。   祁元拿了两个碗出来,先给小明昭夹了一点:“你先吃这个,小心烫。”   小明昭看看碗里的面,又看看祁元,最后拿起了筷子。   他很饿,但吃东西依然是斯文有礼,并不狼吞虎咽。   他吃的时候,祁元就给他夹了面放在另一个碗里乘凉,等小明昭把碗里的吃完了,就把这个碗里的放过去,再重新夹面出来乘凉。   这样的方式让小明昭吃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等肚子有七八分饱了,他最后喝了一口热汤,暖了一下胃,才矜持地放下碗:“我吃饱了。”   “谢谢。”   “不用谢。”既然他吃饱了,祁元就去收拾碗筷。   小明昭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祁元洗碗,等祁元洗完了擦干手出来,他又一下子把头扭过去。   祁元:“吃饱了我们谈谈?”   他的语气很温和,小明昭点点头,自然地朝他伸出手臂。他的意思是要祁元抱他,祁元抱着他恍恍惚惚,明昭小时候是这种一顿饭就能亲近的性子吗?   想到小时候和明昭斗得鸡飞狗跳,祁元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小明昭明明看着挺乖的啊。   小明昭两条小手臂搂着祁元的脖子,望着他英挺的侧脸,突然问道:“我爷爷是把我送给你了吗?”   祁元失笑,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只觉得这童言稚语有点可爱:“你怎么会这么说?”   小明昭沉静道:“因为我是个怪物,我父亲不喜欢我,爷爷不想要我也是正常的。”   祁元一愣,小明昭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淡定,看不出他是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祁元知道明昭的父亲不喜欢明昭,但不知道是因为明昭父亲觉得明昭是个怪物,更不知道明昭和明老爷子关系很好,但曾经也觉得爷爷会抛弃自己。   心脏像是被小手揉捏一般,祁元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告诉小明昭:“你不是怪物,你爷爷也没有把你送给我。”   小明昭在某些事上固执己见,他看见了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小触手,而人类是没有小触手的,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他对祁元前半句没什么反应,对后半句则是问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你的家。”   小明昭;“我的家不在这里。”   祁元:“这是你另一个家,只有你自己住的家。”   小明昭歪头:“我自己住?你不是也住在这里吗?”   他一直不明白客房是谁在住,如今祁元回来他便知道了。   他问道:“你说这是我的家,那你是谁?为什么会住在我家?”   祁元一下子卡壳,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明昭说明他和明昭之间的关系。明昭只要还是这个模样一天,男朋友那三个字都难以说出口,含糊道:“我是你爷爷暂时派来照顾你的人。”   小明昭人小,气势却不小,冷着小脸道:“你如果是照顾我的人,那昨天我饿了一天肚子,你怎么不出现?”   祁元还要处理天灾的工作,本身也是忙得脚连环转,没想过明昭还会出意外变成真小孩。他没有错,但在小明昭的质问下,平白气弱三分:“抱歉,是我的错。”   小明昭眼睛清凌凌看着他:“你是照顾我的人,你的心思应该全部放在我身上,眼睛也只能看着我。”   这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和明昭重叠起来,让祁元幻视他说的这些话,其实是明昭想说的。   这么霸道的话,是明昭的风格。   但面前这个确实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说这种话,可能还是发泄抱怨被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饿了一天一夜的不满吧。   说实话,一个小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不哭不闹,已经很厉害了,小小抱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明昭还在看着他,执拗地要祁元的回答。   祁元心软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小明昭这才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姿态矜持:“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第三次询问祁元的名字了,祁元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小明昭已经说道:“我知道你和祁元认识,但是没关系,只要以后你别再和他说话,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小明昭的思维很清楚,男人是爷爷派来照顾他的,说明他受雇于明家,就像家里的管家,厨师,司机他们一样,做不好明家随时可以解雇他们。   小明昭曾经不小心听到家里两个阿姨聊天,她们说明家待遇再好不过,可不能犯错被解雇,不然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家。   男人和她们性质相同,肯定也害怕被解雇,拿捏住这一点,小明昭便能命令男人做任何事。   祁元:……   祁元咽下即将到口的名字,不着痕迹换了个抱人的姿势,下颌绷紧,皮笑肉不笑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和祁元说话了?”   小明昭察觉到危险,但他不认为男人会对他怎么样,毕竟他可以随时解雇他,或者告诉爷爷,他开口道:“因为你是我的人,我不喜欢祁元,你也不能和他玩。”   啪!一声闷响,祁元手掌结结实实打在小明昭肉肉的小屁股上。   小明昭先是惊愕,随后是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你竟然敢!”   祁元出了一口气,淡定自若道:“我很喜欢祁元,你可不能在我面前说他坏话。”   我喜欢我自己,没毛病。   果然,他就说自己从前怎么会讨厌明昭,就是这种蔫坏蔫坏,在背后怂恿别人不准和他玩的做法,让祁元一下子想起来和明昭斗智斗勇,掐的不可开交的日子。   小明昭睁圆眼睛。   祁元凭借武力强势镇压小明昭的所有反抗,询问过他昨晚没有洗澡后,又带着他去洗澡,放了水让小明昭进浴缸里。   祁元不确定地问道:“你可以自己洗吧?”   小明昭瞥了他一眼,哼一声不答话。   他抿着唇,坐在浴缸里,浴缸的水堪堪过了他胸口,大大的浴缸衬得他人更加小小的。   祁元又心软了,叹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蹲下来帮他洗澡:“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他动作很生疏,不知道轻重,给小明昭擦背,擦完后看见发红的后背,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太用力了。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和大人完全不能比,他忙把小明昭转过来:“你觉得痛怎么不说啊?”   小明昭长长的睫毛半垂扑闪扑闪:“不痛。”   “真的不痛还是故意说不痛的?”祁元手指在小明昭背上戳了一下,小明昭身体一抖,他便明白是哪一个了。   祁元沉默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又放柔了些许:“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你要直接说出你的感受。只有说出来了,我才能明白你在想什么,才能根据情况调整力道,你明白吗?”   他的语调沉稳有力,犹如一座厚重的巍峨高山,令人安心。   小明昭点点头。   “很好。”祁元轻笑,摸了摸他脑袋,用浴巾将他裹起来放床上擦干水。   明昭家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本来打算去买的,可惜明昭现在又变成了真小孩,这事情便耽搁下来。祁元只能从明昭衣柜里选了一件衬衫给小明昭穿上,幸好衬衫够大,小明昭穿上之后不用穿裤子也行。   祁元还算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一个香喷喷的,头发吹得蓬松的洗干净的小崽子。   “好了。”   小明昭小脚趾动了动,疑惑问祁元:“这里不是我的家吗?为什么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这些衣服又是谁的?”   男人说这里是他一个人住的家,可小明昭记得自己从未一个人住过。书房里的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却是陌生又熟悉的字迹。主卧室里全是大人的衣服,没有小孩子的衣物。   还有那台奇怪的手机,上面的时间写着2023年10月27号,但小明昭还记得幼儿园里老师说过今年是2006年。   一觉醒来,变化的好像不止是地点,还有时间。   男人是他来到这里接触的第一个人,从男人的态度来看,似乎对他很熟悉,对小触手也不见害怕,更多是习惯。   小明昭望着缠着男人手臂的小触手,闷不吭声收回来,眼睛随着男人的动作转动。   这个人很奇怪。   明明说是来照顾他的人,但是帮他洗澡时动作又很生疏。卧室里只有大人的衣服,没有小孩的衣服,说明这里住的本来就是一个大人,但男人看见他又不觉得奇怪,好像这里住的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   疑点这么多,但小明昭仍然愿意相信他,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对男人也感到熟悉亲切,这说明男人至少有一点没骗他,他们是认识并且熟悉的关系。   祁元还不知道他觉得可怜的小崽子心里想了这么多,分析冷静又理智,并且不动声色地在套他的话。   听着小明昭的询问,他有点头疼,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只能撒谎道:“这里的衣服都是我穿的,你的衣服前天你让我拿去丢了,买新的回来。”   小明昭看向衣柜,又看看祁元:“都是你的衣服?”   “对。”   “这里不是我的卧室吗?”   祁元镇定自若:“不是,你的卧室在另一间。”   那一间空荡荡,没有多少个人物品的房间才是他住的?   小明昭不相信:“我醒来的时候就是睡在这里了。”   祁元:“我抱你过来的,你不喜欢一个人睡,非得赖着我。”   小明昭更加不相信了:“不可能,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觉的。”   “你现在不记得了才会这么说,”祁元站起来,“既然你想一个人睡觉,那就自己睡吧。”   小明昭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这一个动作两个人都愣住。   祁元眼神有些犹疑:明昭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小时候的明昭好像不会这么黏人,幼儿园里哪个小朋友想靠近他多一点,都会被骂哭,倒是上小学之后,朋友才逐渐多了起来。   不过除了迟乐志和饶天纵,祁元没见过明昭还和哪个朋友走得近一点,看着朋友多,实际仅是泛泛之交。   小明昭则是惊讶于自己好像真的是和男人一起睡的,听到他说让自己一个人说,心里涌起来的是不高兴。   他绷着小脸:“我什么时候说要一个人睡了?”   前面都是一起睡,为什么到他这里就要一个人睡?   祁元“哦”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明昭:“我不是记不起来了吗?那从前是怎么睡的,你就怎么陪我睡,可能我就会想起来了。”   他的情况可不是陪着睡一觉就能解决的。   祁元也愁,明昭如果一直不恢复记忆该怎么办。异管局那边他不可能完全脱手,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的邪神组织。   他还在沉思,小明昭已经哒哒哒跑过去,把两个枕头并排放好,自己先躺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一起。”   祁元:…… 第92章   两人最后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因为祁元不答应,小明昭就一直执拗地望着他,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最终还是祁元认输,暗自笑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较劲, 掀开被子睡在小明昭旁边,没好气道:“行了吧。”   小明昭躺得板正,小手交叠放在腹部,是非常标准乖巧的睡姿。听到祁元的话, 他眨眨眼睛,没说满意,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之前睡一起还干了什么, 你再做一遍。”   他巧妙地把自己和祁元称为我们,试图挤走前面那个自己的影子。   睡在一起亲嘴。   祁元面无表情想,他和明昭不过也就睡了一晚, 能干什么。   祁元把被子扯过小明昭头顶:“什么也没干, 你一上床就睡着了。”   他试图让小明昭闭嘴。   小明昭把被子拉下, 露出亮晶晶的双眼,语气怀疑:“真的吗?”   “真的。”   小明昭终于消停了, 祁元松了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十几年来明昭一点都没变,要多固执就有多固执,占有欲还很强。从前那个自己有的,现在的自己也要有。   祁元关了灯, 躺下,他不敢靠小明昭太近,怕睡觉的时候没注意压到他。   刚闭上眼, 小明昭却凑了过来,挨着他,狐疑问道:“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我们不是要一起睡觉吗?”   祁元没睁眼,听说小孩子不睡觉的时候,绝对不能和他们对上眼睛,否则就会没完没了。   他不仅没睁眼,也不回答,呼吸平稳。   “你睡着了?”小明昭疑惑。   敌不动我不动,祁元屏息凝气,等着小明昭没人接话,自己去睡觉。   小小温热的身躯挨着他,耳边安静下来。祁元正以为小明昭安分了,结果眼皮子突然一掀,直直对上小明昭放大的脸。   !   祁元心跳都漏一拍,眼皮子一跳,这小混蛋,竟然来掀眼皮子看他有没有睡着!   小明昭仔细看他的眼睛,祁元一动都不敢动。没发现不对,小明昭又去趴他的胸口,似乎在听他的心跳?   祁元都怀疑他心跳声是不是能催眠,不然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听他的心跳声,前面大的那个是,现在小的这个也是。   小明昭轻轻趴在他胸口,没有完全把自己的重量压在上面,听了很长时间,然后才回来。   祁元松了口气,这下总该消停了吧。   他时刻注意着小明昭的动静,过了十几分钟,可能半个小时?就在祁元以为小明昭这次是真的睡着后,小明昭突然凑到他耳边道:“你不能骗我,你要是骗我,我会一直记住你,报复回来。”   他声音很小,你说他是怕祁元听见吧,偏偏要特意凑到祁元耳边去说,不怕祁元听见吧,又要压低声音,矛盾得很,就像知道祁元没睡着,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祁元:小混蛋应该不会这么聪明吧?   小混蛋终于睡着了,祁元睁开眼,眼神复杂,只觉得养一个小孩十分费劲,特别是这小孩是明昭,难度Max。   祁元算是发现了,固执,占有欲强,报复心重这些点,原来在小明昭身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的就这样,大的那个还得了?   借着月光,祁元端详小明昭的睡颜。睡着的时候倒是像一个小天使,不说话就不气人,手指还扯着他的衣角,好似生怕祁元在他睡梦中跑了。   祁元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给小明昭掖掖被子,没有把衣角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看了一会后,同样睡去。   大床上,一大一小相对而眠,额头抵着额头,神情安然。   小明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迷蒙一瞬,很快清醒,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寻找祁元。   “醒了?”祁元就倚在床头,似乎在和谁发信息,见到他睁眼,干脆地把手机收起来,“那就起来吧,收拾收拾吃个早餐,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小明昭站起来,揉揉眼睛,右手伸向祁元。   祁元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一看他仍是站在那里,只好又回过头来,牵上他的手:“去找人看看你身体好不好。”   和顾局沟通过后,他决定带明昭去异管局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正常。   小明昭一手揪住他衣角,一手接过牙刷:“医生说我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上次幼儿园举办比赛,我还赢过了祁元。”   他在本尊面前,暗戳戳踩了小祁元一脚。   “你还能赢过我……他?”祁元记得幼儿园时期明昭的身体不算太好,而自己是全幼儿园最健康那一个,因此幼儿园时期对上明昭,他总是输少赢多。   就算是小明昭,祁元也不愿意认输,仔细想了一下,然后了然道:“那是因为他吃错东西,拉肚子了,没办法尽全力跑吧。”   小明昭不高兴了,吐掉漱口水,眼睛沉沉盯着祁元。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快洗脸,不然要迟到了。”祁元哄他。   可小明昭脾气大,洗完脸后把手一甩,一言不发回了卧室。   祁元忙跟了过去:“怎么了?不吃早餐了?”   小明昭沉着小脸:“气饱了。”   他的言语动作和他的年龄真的不匹配,有种小孩装大人的感觉,祁元忍着笑:“我的错,但是你也得承认这是事实对不对?人家这时候就是比你强。”   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死对头的小时候,祁元总忍不住逗逗他,想看他生气。   可这回显然逗过头了,小明昭直直看着他一会,眼底开始蓄积眼泪,珍珠大小的泪珠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小明昭哭了,还是最让人心疼的那种无声的哭法,只有眼泪一颗颗滚下,在衬衫上砸出深色的泪花。   祁元傻眼了,他哪里见过明昭在他面前哭过。小时候就算是揍得最狠那一次,明昭眼里都闪过泪光了,硬是不流下,一声不吭。   祁元又愧疚又心虚,暗自责怪自己一个大人和小孩较什么劲,捧着小明昭的脸,小心擦去他的泪水,语气温柔:“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和祁元比较,你赢了比赛已经很棒了,我相信你以后还能再赢过祁元的。”   小明昭冷着脸,泪珠还在不停地流,使劲用力推着祁元出去,声音含着鼻音:“你走,我不要你来照顾我了,我讨厌你。”   祁元哪里敢真的走啊,一把抱起小明昭,小明昭手脚一起挣扎,祁元险些都抱不住他,让他摔地上。   祁元手臂横在他腿弯,另一只手放在他后脑勺上,把他按在自己肩膀处:“我的错我的错,我真的认识到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来回几遍,小明昭好像终于挣扎累了,头埋在祁元肩膀上,滚烫的眼泪沾湿了布料。   祁元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再接再厉地说好话,最后终于感觉到衣服不湿了。   小明昭眼睛红了一大圈,他皮肤白,红色在脸上尤为明显,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默默吃着早餐。   祁元眼里无光,他第一次见识到发脾气的小明昭原来这么难哄,眼泪说来就来,任凭你说了多少好话都不满意。   “吃完早餐我们去检查身体?”祁元不敢再惹小明昭哭,小心询问他的意见。   小明昭咽下面包,喝口牛奶,高冷地点点头。   这次不用他说,祁元已经自动自觉地去抱他。下楼开了车门把他放进后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还是要买个儿童安全座椅,祁元想道。   他再次抱着小明昭进异管局,不是五层居民楼,而是隐藏在暗处的真正的异管局。祁元不知道顾局和高层商量了什么,但都同意了将小明昭带进来,还派了研究人员过来帮助小明昭检查身体。   异管局里人员很少,基本上都被派出去巡逻,或者去往其它地方,援助分部解决天灾。   祁元也是要去的,但由于小明昭的情况,顾局特批他可以缓两日再去,不过最多也只有两天。他是异管局的顶尖战力之一,能发挥的用处很大。   时间紧迫,所以祁元才想尽快解决明昭的事,只要恢复了记忆,其他事明昭自己就能处理好。   进了门,祁元才发现高层派来的研究人员已经到了:“抱歉,路上堵车,稍微来晚了一点。”   “没有关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研究人员,笑着摆摆手,长相温和,说话不疾不徐,令人如沐春风,“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顾巍给祁元介绍:“这位是陈博士,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研究员,履历丰富。”   又向陈博士介绍祁元:“这位是我们总局的祁元祁队长。”   陈博士伸出手:“你好,祁队长。”   “陈博士,你好。”   两边都打过招呼后,陈博士目光移向小明昭:“这位就是我要检查的小朋友吗?”   他微微俯身笑着和小明昭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请多多指教。”   小明昭直接转过头去。   陈博士笑笑,也不介意,和祁元交谈:“我想现在就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祁元没有一口答应,他先和小明昭沟通:“现在就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小明昭搂着祁元脖子,好一会才点点头。祁元松口气,把他放下来。   顾巍看得惊奇,虽然祁元说过混沌现在真的是个小孩子,但见到和没见到还是不一样。   陈博士对后面的助手点点头,助手了然地从银灰色手提箱里拿出各种仪器。   陈博士对祁元和顾巍歉意笑笑:“这边可能需要两位回避一下,检查时间不会很长,十五分钟就好。”   祁元点点头,又对小明昭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吗?”   小明昭:“好。”   门关上了,祁元深吸一口气,在门口来回踱步。   顾巍:“怎么了?”   祁元停下脚步:“我不太放心他一个人。”   顾巍失笑:“陈博士是上面派来的,背景清白,为人也温和,不用担心,况且如果有事,我们就在门外,明昭难道不会叫吗?”   他说的有理,祁元便也坐下来,耐心地等待十五分钟过去。   屋内,陈博士半蹲下来,伸出手,手掌心里赫然有一颗糖果,他温柔地对小明昭道:“小朋友,吃糖果吗?”   小明昭摇摇头。   陈博士也不勉强,收回手:“那好,我待会要帮你抽两管血,不要哭哦,不哭的小朋友最棒了。”   他语调轻柔,接过身后助手恭敬递过来的采血管和静脉采血针,在小明昭的注视下,缓缓将采血针推入,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管子快速流入采血管内,慢慢注满。   陈博士紧盯着它,等一支采血管满了之后,不拔掉采血针,拔出尾针插入另一支采血管内,直到两支采血管都装满鲜红的血液。   陈博士拔了采血针,将两支采血管小心地装好,助手拿了棉签帮小明昭摁住针口。   棉签头很快就变成了鲜红色,助手又换了一支,才勉强把血止住。   陈博士心情很好,夸赞小明昭一句:“小朋友很坚强,没有哭,很棒。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门开了,祁元第一反应回头,小明昭蹬蹬蹬跑过来,冲进他怀里,再不肯抬头。   祁元疑惑发生了什么事,陈博士走出来道:“刚刚帮小朋友抽血送去检查,可能小孩子害怕了吧。”   抽血这种事情,连有些大人都会害怕,更何况小孩子。   祁元安抚地拍拍小明昭的背。   顾巍问道:“能大致看出他是怎么回事吗?”   陈博士沉吟:“这不好说,我初步判断,应该是触发了身体的保护机制,有某种激素作用影响了大脑,更深入一点的,需要等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才知道。”   祁元抱着小明昭坐他大腿上:“大概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太久他可能等不起。   陈博士笑道:“最快可能明天就能出结果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那我就先走了。”   “好,陈博士再见。”   顾巍看着陈博士几人离开的背影,走过来拍拍祁元肩膀:“不用担心你走不了了。”   窝在祁元怀里的小明昭一下子抬头:“走?你要去哪里?”   “没去哪里,只是有个事要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的。”   小明昭定定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身子倚在祁元怀里,抬起手臂,语气有点委屈道:“好痛。”   “痛?”祁元看他手臂,这一看就皱起眉来,“怎么淤青这么严重?”   小明昭右手胳膊处,一片深色的淤青,甚至有点发紫,在白嫩的胳膊上触目惊心。   顾巍也有点惊讶。   小明昭脑袋埋在祁元怀里:“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祁元抱起他,向顾巍告辞。   顾巍:“对了,今晚有个任务,具体情况发你手机上了,你回去再看吧。”   “我明白。”祁元抱着小明昭转身离开。   顾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和小明昭对上视线。   小明昭的眼睛很大,瞳孔幽黑,看着人的时间久了,会令人背后有点发麻。   顾巍一愣神,他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顾巍自己也不清楚刚刚是不是看错了,只能安慰自己,混沌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有那种眼神呢。   祁元把小明昭放上车,小明昭冷不丁问道:“你今晚是要出去吗?”   祁元原本的计划是等小明昭睡着之后再走,因此道:“没有,我今晚会陪你睡觉。”   他笑着拍拍小明昭脑袋:“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小明昭眼睛黑白分明,只注视着祁元一个人:“你不要骗我。”   我会记得牢牢的。 第93章   小明昭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 并且很记仇。   他第一次见小祁元,想要和他玩,但是感受到小祁元的排斥, 所以他也不喜欢他了,并且还要一直和他作对。   他能这么快对祁元放下防备, 是因为他没有从祁元身上感觉到恶意。如果情绪也有冷暖,那恶意无疑是阴冷的,就像明振德身上传来的那样。   还有些奇怪的情绪,例如刚刚帮他抽血的人, 情绪就像能把人晒死的大太阳底下时不时吹来一股能冷死人的寒风。   而祁元,这个奇怪的男人,他身上是暖融融的, 就像被初夏的太阳照耀着,不会灼人但很暖和的温度,晒得久一点就会出一身轻松的汗。小明昭靠近他, 好像每一个阳光不曾触及到的角落都被照耀到了, 全身暖洋洋的, 舒服得小明昭昏昏欲睡。   这个人和小祁元一样,第一眼都想让他靠近。但小祁元拒绝了他, 祁元却包容了他。   小明昭理所当然地在他身上盖上自己私有物的印章。   这个人是他的,只能和他玩。   但是这个被他盖章的新伙伴一直有事情瞒着他。   小明昭不知道祁元带他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大眼睛一眨不眨观察异管局的环境。他不关心陌生面孔是谁,小脑袋思考回去之后要如何让祁元补偿他,今早哭的那一顿不能白哭。   小明昭天生就无师自通算计别人, 他看出祁元心软,用眼泪让祁元产生愧疚感。而祁元抱着哄他的时候,在祁元看不见的角度, 小明昭大眼睛清凌凌,不见一点伤心。   小明昭已经在心里一条一条列出计划,却听到陌生男人说道:“这是我们总局的祁元祁队长。”   熟悉的名字让小明昭一下子抬头,紧皱着眉,仔细寻找讨厌的人的踪迹,然后他发现,陌生男人说的祁元,就是正抱着他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祁元?!   小明昭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却见他并无任何异常,还和人握了手,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   他的名字叫祁元,和小明昭认识的那个祁元名字一模一样。   小明昭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   长得也很像。   小明昭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第一次见面说讨厌他的那个祁元,或者说长大后的祁元。   意识到这一点,小明昭的身体立刻绷紧,仿佛马上就要逃离。   可是祁元好像发现了他的紧张,和别人说着话,手上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小明昭一愣,身体僵住。   底下祁元的体温很温暖,从见面开始,他从祁元身上感应到的都是善意。小明昭搂着他,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手却搂紧了祁元脖子。   这里是长大后的世界,这个是长大后的祁元,和小时候的祁元完全不一样,是分开的两个人。   小明昭不愿意承认他对祁元的亲近,把大祁元和小祁元分开来,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决定原谅大祁元。   只要他对自己道歉,坦白瞒着的事,并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他。   小明昭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很显然,祁元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他脸上一点心虚都没有,边开车边回答:“好好,我知道了。”   小明昭觉得他的态度很敷衍,就像幼儿园里坐他前面那个小胖子,每次老师把零食拿出来,嘱咐大家要互相分享时,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零食,连老师的话都没听完就不住地点头,拿到零食之后也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分享给其他小朋友,而是自己一个人霸占着吃完。   车后视镜里,小明昭精致的脸沉下去。到家的时候,祁元来抱他,他重重拍开祁元的手,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祁元真的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有小孩子这么阴晴不定,完全想不出来他是因为什么生气。   小明昭比大明昭更难应付。   大明昭找事,祁元不爽还能揍他。但是对于小明昭,祁元打又怕打重了,说又怕把人说哭了。   思来想去,还是明昭的错。   祁元头疼,咬牙道:“该死的明昭。”   因为小明昭生气了,祁元用上十二分耐心陪他,终于把人陪得小脸舒展一点,安静睡着后,祁元才静悄悄地起身离开卧室,小心关上门。   他一关门,小明昭就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毫无睡意。   触手按下门把手,小明昭悄悄跟了上去。   他身体带着惯性般,自然地进了空间里面,彻底隐身跟在祁元身后,而祁元一点都没发现。   祁元开了车门,小明昭抓住机会溜进去,险而又险没被车门夹住。   他没有坐在后排,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这个位置最好观察祁元。   祁元一上车就接了个电话,是在小明昭面前截然不同的模样,轮廓凌厉,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的气息:“你们先准备一下,我二十分钟后到。”   小明昭紧紧盯着他看。   二十分钟后,祁元到达目的地下车。小明昭也跟着下去,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被黄色符箓锁住行动不停挣扎的怪物,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地上,腥臭的涎液不断滴落。   小明昭下意识往祁元那边靠。   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看了看祁元身边,好奇问道:“你男朋友呢?没跟你过来?”   祁元:“什么男朋友?”   “祁队长,这就不用和我瞒了吧。”那人笑嘻嘻地搭上祁元肩膀,“私底下可都传遍了,说明昭亲口承认你们是情侣关系。”   “……闭嘴吧,谁说的?”   他们边走边聊,那人道:“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赵千山,不会又是你在传我八卦吧?”   那人举起双手投降:“祁队长,这次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真没说,要是我传的,我还敢来找你问真相?”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小明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神有点迷茫:“男朋友?祁元和我?”   小明昭才四岁,但是已经知道什么是交往,什么是男女朋友关系。   隔壁大班就有一对小情侣,男孩子拿到的零食全都给女孩子吃,还帮女孩子写作业,最后被老师发现了,还叫了家长过来,两人哭得稀里哗啦,依依不舍地分开,第二天他们就各自兴高采烈找到了新的男女朋友。   未来的他和祁元也是这种关系吗?   小明昭只见过一男一女的小情侣,今天第一次听说两个男生也能做小情侣。   难怪祁元说他是照顾他的。   小明昭恍然大悟,隔壁班的男生就很照顾他的小女朋友。   心里那点不高兴一下子就消散了,小明昭紧跟在祁元后面,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勾起嘴角,像个普通小孩子那样笑出来。   他有点矜持地压压嘴角,但欢快的脚步,轻松的气息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原谅祁元了,毕竟他们是男男朋友关系,是最亲近的人,以后还会结婚。   小东西知道祁元是他男朋友后,更加理直气壮将祁元划进自己的圈子里,看见那人搭着祁元肩膀的手,他皱着眉,不高兴有别人碰祁元。   “哎哟!”赵千山突然惊叫一声。   祁元侧头:“怎么了?”   赵千山捂着自己手臂,不可置信看着祁元:“刚刚好像有东西拍了我一巴掌。”   祁元立即警惕观察四周,小明昭默默收回触手。   祁元没发现异常:“是不是你感觉错了?”   “没有,绝对没有!”赵千山发誓,“就是有东西拍了我一巴掌,你看!”   他把手臂怼到祁元面前:“上面还有块黏黏的透明液体!”   小明昭看看自己的触手,发现上面还真是黏黏的,有点紧张地观察祁元的表情。   祁元会不会发现?   祁元没有发现:“你可能看错了吧。”他拍拍赵千山肩膀,“好了,我们快去解决那个天灾吧。”   小明昭松了一口气。   束缚住长舌怪的黄色符箓被解掉,祁元手中出现一把金色大刀,朝长舌怪冲过去。   小明昭睁大眼睛,眼前不管是怪物,还是祁元手中突然出现的大刀,都让他感到惊奇。   触手浮现出来,指着怪物的方向。   小明昭低头:“嗯?你要吃那个怪物吗?”   他把触手摁回去:“不能吃,脏。”   长舌怪的舌头都掉在地上,不知沾了多少灰了。现在和祁元缠斗在一起,那舌头像大风车一样狂甩,腥臭的口水也飞得到处都是,其他人纷纷躲远。   小明昭也很嫌弃,他有洁癖,幼儿园里那些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的小朋友他都不喜欢,更别说长得丑,口水还臭的长舌怪了。   他站到刚刚那个讨厌鬼身后,如果有口水飞来也能挡一挡,专心致志看着祁元战斗。   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看出来祁元的游刃有余。   矫健的身姿,灵活的走位,金色大刀赫赫生风,斩劈挑砍,在半空中划出灿烂的金色刀光,看得人入迷。   和祁元的潇洒相比,长舌怪就凄惨得很多,十几道深长的伤痕贯穿身体,左前肢被砍断,行动的时候动作不稳。   讨厌鬼和别人津津有味讨论道:“不愧是祁队长,C级天灾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应该很快就会升到A级了吧。”   “听说也是最近的事了。”   “祁队长越强越好,我可是听我亲戚说了,J省天海湖出了个S级的天灾,J省损失惨重,路队长都已经赶过去支援了。”   “咱们市比其他地方好多了,天灾最高也就B级,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天灾。局里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支援了,就剩下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清扫,遇到个C级天灾都解决不了,还要请祁队长来。”别人苦笑。   讨厌鬼拍拍他肩膀:“你这么想,过两天祁队长也要去支援了,到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天灾,你想请都请不来,是不是就觉得现在很幸福了?”   别人无语:“能不能说点好的?赵千山,你好歹也是个C级天赋者,怎么不去帮忙?”   赵千山摊手:“我这纯辅助天赋,本人战斗力为0,遇上天灾我只会死得更快。”   “那边的,聊完没有?剩下的你们过来解决。”祁元把长舌怪重伤,留下一口气给队员们实战训练。   大家立即正身:“是!”   祁元收了刀,背对天灾走过来。   小明昭同样朝他走过去,突然看到后面奄奄一息的长舌怪动弹一下,他立即大喊:“小心!”   小明昭放出触手朝祁元冲过去,想要帮助祁元。人快冲到祁元面前,祁元忽然抬手一捞,大手精准无比地抓住小明昭,眼神如剑般锋利。   “抓到你了。”   他把小明昭夹在手臂下,头也不回,手上长刀往后一斩。   长舌怪跳跃的动作停滞在空中,金光闪过,它一分为二,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被祁元抓到在现实中现出身形的小明昭目光灼灼,眼睛晶亮望着祁元:“你很厉害。”   祁元收起刀,把小孩子放到自己手臂上,咬牙一巴掌打在小明昭屁股上:“你竟然敢偷偷跟过来!”   他是又气又急,还有丝后怕。   小明昭跟着他,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小明昭被打屁股,脸色先是阴沉下来,可看见祁元担心的表情,他的眉眼舒展开,也不计较这一巴掌了,撑着祁元手臂起来,在祁元脸上亲了一口,看着祁元呆滞的脸认真道:“男朋友,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祁元:……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的脑子运载不过来。   旁边一声口哨声响起,赵千山眼中满是八卦的意味看着两人,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第94章   祁元无视赵千山八卦的眼神, 无情地把他赶去处理后面的事情,自己则带着小明昭回去。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祁元开了后排车门让小明昭进去,小明昭却爬上了副驾驶的座位:“我可以坐这里。”   “不行, 那是大人才能坐的位置。”祁元拒绝道。   小明昭直接将自己隐入空间内,再出来:“这样子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祁元在小明昭消失那一刻心脏提起, 等他出现后又落下,对于小明昭是怎么跟着来的他心里也有数了:“这样也不行。”   他双手穿过小明昭腋下直接将他抱起来,塞进车后排,关上门, 警告道:“老实一点,别乱用你那能力。”   这肯定就是明昭杀死学校里那个未来的B级天灾“刑天”而获得的空间能力。小明昭似乎正在恢复明昭的力量和能力,也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   小明昭因为是小孩子, 比起明昭来做事更毫无顾忌,完全不会考虑到一个人悄悄跟着出来会不会有危险,偏偏他还成功了, 完全没被祁元注意到。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拥有强大的力量, 不加以约束将会是灾难, 特指祁元的灾难。   祁元从后视镜看到了小明昭勾起的嘴角。   好机会,趁着孩子心情好, 和他讲道理就不用担心把他讲哭了。   “我不要。”小明昭小手抱臂,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冷着小脸毫不留情拒绝祁元,“我有能力为什么不能用?”   他甚至反客为主:“就是因为祁元你不带我一起去,所以我才会用能力的。”   话里的谴责让祁元头大:“那里危险, 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小明昭。   小明昭:“祁元。”   他的表情很淡定, 反而是祁元比他紧张得多,脑袋从他怎么知道的到完蛋,他会不会闹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小明昭:“那天去检查身体,我听到别人说的。”   原来是他没注意暴露了。   祁元沉默,纠结该怎么和小明昭解释,没想到反而是小明昭先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不生气你瞒着我了。”   他双眼明亮,难得给出一个笑脸:“毕竟你是我男朋友。”   小明昭很高兴,从他想将喜欢的小鸟制作成标本永远陪在他身边,就能看出他对喜欢的东西,不是一般的执着,不管是什么形式都要牢牢将对方抓在身边。   男朋友这个关系,亲密又脆弱。   小明昭搂紧祁元的脖子认真地想,表情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   男朋友比朋友更亲密,所以他不计较第一次见面小祁元拒绝他的好意了,因为说着讨厌他的小祁元长大后会变成现在的祁元,不仅不再讨厌他,还会变成男朋友照顾他,身上暖烘烘的温度消融着一切阴冷。   一个细心的,会给他做饭,掖被子,洗澡,哄他睡觉的男朋友,小明昭头埋在祁元的脖子里,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双眼愈发明亮。   只是这段关系又很脆弱。   小明昭高兴之余想到幼儿园隔壁班被拆散的小情侣,脸色又变得臭臭的。别人随便就能拆散他们,如果祁元和他也被拆散了,祁元去找别人了怎么办?   所以不能答应祁元不使用能力。   如果祁元真的要和他分手去找别人,他可以躲进空间里悄悄跟在他后面,把那个别人抓起来,用触手吊起来教训他,让他再也不敢靠近祁元。   小小年纪,小明昭已经领悟到手上掌握力量的重要性。   祁元头疼,头很疼,在明昭的强势下发现自己对明昭也有欲望时都没这么头疼过。   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他是个健康的男人,被明昭那么作弄,没点反应才不正常。他别扭的是让他有欲望的这个人是他的死对头,他头疼的是看见明昭被他掌握着脆弱之处,控制不住露出喘息和闷哼,眼睛仍挑衅一般望着他,像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明昭是个很强的对手,所以当他像落败者一样跪在他脚边,任他掌握生死时,祁元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掌控欲被满足的快感。   而当这个强悍的男人身体屈服了,眼睛却不肯屈服地挑衅他,妄图反过来掌控他时,祁元又有种被冒犯的怒火。   没有人想被死对头征服,相比起来,祁元会更愿意征服死对头。   满足与怒火交缠常常让祁元不由自主被明昭带着走,等到清醒过来看见自己做了什么事后忍不住怀疑自己,和明昭待久后,难道他也变得变态了?   一边怀疑一边头脑一热,一边变态一边又理智反思。   祁元不得不承认,他控制不住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明昭那张脸。失序日之夜他一边和明昭激情拥吻,一边分出心神观察他那张符合他审美的脸。   抛开性别身份,这是一张极度容易获得他好感的脸。   第一次见明昭,他就有被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吸引到,可惜后面明昭做的事和那张脸形成巨大反差,让祁元的好感一下子消失不见。   现在明昭小时候那张脸就在面前,但祁元不会像对明昭一样对小明昭,那样他不就成了真变态了吗?!   “不是,我们不是……”祁元还想再挣扎一下。   这种事情应该和明昭讨论,而不是和小明昭。他男朋友是明昭,但不是小明昭!   祁元认为自己有必要维护一下小孩子纯洁的心灵。   小明昭却一下子打断他:“我都听到了!我们两个是情侣关系,我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很显然,他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祁元无奈蹲下身和他平视:“你知道什么是情侣吗?”   “我知道。”小明昭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隔壁班就有情侣。”   “隔壁班就有情侣?!”祁元震惊,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幼儿园时候是什么情况,可想来想去都是大家一起过家家,抢玩具到处玩的场景,哪里还记得隔壁班有没有什么小情侣,语气艰难,“你们那时候就懂得这么多了吗……”   那群小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早熟了。   “是我们。”小明昭强调。   祁元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明昭搂紧他脖子,贴着他的脸,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自从知道祁元是他男朋友后,他的黏人程度更上一个等级。之前连刷牙都要拉着祁元衣角,现在更是搂着祁元就不放手,生怕祁元跑掉似的。   祁元试图掰下他的手无果后,无奈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现在不讨厌了?”   小明昭摇摇头:“不讨厌。”   “为什么?”   “你都不讨厌我了,我为什么还要讨厌你。”   祁元哑然:“……你是因为我讨厌你,你才讨厌我的?”   这是他一直没想过的角度,他知道明昭讨厌他,但不知道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喜欢你。   听起来相当幼稚的理由,可对于小孩子而言,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细想回来,谁会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说“我讨厌你”的人呢?   小明昭仔细观察着祁元脸上的懊恼,愧疚,反问他:“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长大后反而和我成了男朋友?”   “这里面很复杂,你还小,可能理解不了。”   两人维持十几年不变的敌视被天降巨石般的意外打破,平静的水面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那就说点我能理解的。”   小明昭双手捂住祁元的耳朵,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声。将他的脸对准自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因为喜欢,才成为我男朋友的吗?”   祁元怔然。   为什么成为明昭的男朋友,因为没有选择。   明昭逼迫着他,推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明昭常常将两个不等的条件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而接受他往往是高高翘起的那一端,无形煽动着祁元去伸手触碰它。   表面看似是还有得选,实际却是用他的意志强势驱动着祁元往他想要的方向走。   祁元:“因为长大后的你是个混蛋。”   小明昭将他的郁闷看在眼里。   祁元虽然在骂着长大后的他是个混蛋,可身上温暖的感觉一点都没变。   所以祁元其实没有生气。   小明昭笑了:“是他强迫你的吗?”   祁元不说他也能猜到,笑得更开心了:“那真是太好了。”   强迫只是一种手段,就像把小鸟做成标本,都只是为了促成让喜欢的事物永远陪在身边的结果。   他眼睛都笑得眯起来,漂亮的卧蚕出现,长而卷的睫毛扑闪,唇一抿两侧的婴儿肥便微微嘟起来,让人看了生不起气。   祁元属实是没料到小明昭还能说出这种话,对小时候的明昭到底有多恶劣有了个新的认知。   他郁闷地揉捏着小明昭的脸蛋,咬牙道:“你也是个小混蛋。”   大混蛋和小混蛋,都是来折磨他的。   小明昭的脸被揉得透着粉色,祁元看着便泄了气,和他头抵着头:“我刚刚说错了,是有喜欢的。”   小明昭“唔”一声:“喜欢什么?”   祁元看他,小明昭端着表情,但眼尾和眉毛高高扬起,显示着他的高兴,是祁元没有见过的小时候的明昭,还不像长大后那样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眉眼间藏不住泄出的笑意,鲜活可爱,看着便让人心软。   于是祁元也一笑:“我喜欢长大后的明昭。”   在明昭面前还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却能轻松地说出来。   小明昭原本还在高兴的,听了他的话不满地拧着眉头,立即纠正他:“不对,是喜欢明昭。”   长大后的明昭不是他,他也不是长大后的明昭。小时候的明昭和长大后的明昭是两个不同时期的个体,只有明昭才真正囊括了他们。   小明昭不喜欢祁元将他排除在喜欢的范围外。   祁元憋着笑:“不对,是喜欢长大后的明昭,你忘了吗,我们小时候关系可不好。”   小明昭沉着小脸,勉强压抑住脾气,不讲道理道:“那你现在就喜欢我。”   “那可能不行。”祁元摸摸他的脑袋,“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   原本是想着找机会问明昭,但明昭突然变成了小明昭。而祁元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真相,所以只能问小明昭。   他认真看着小明昭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记得。”那对小明昭来说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提到它他的脸色也没变好转。   “那你还记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你去了后花园,在那里做了什么?”   小明昭跟着他的叙述走:“我去了后花园,去找我的狗。”   祁元神经微微绷紧:“然后呢?”   “它死了。”说起自己的宠物狗死去,小明昭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   祁元害怕他这种无动于衷,因为那预示着他看到的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他说出“我讨厌他”那句话的原因,一切的最起点。   小明昭面无表情,琉璃般的眼珠子微动,随后直直看进祁元心底,他问道:“你看见了是吗?”   他很聪明,在祁元的询问中便明白祁元当时可能也在场。   祁元深吸一口气,承认道:“对,我在场,当时我跑到后花园,那里有一条很活泼的小狗,我和它玩了一会,然后你来了,它一下子跑掉。”   正因为祁元和那条小狗接触过,知道它无病无痛,很活泼的模样,才无法接受它和明昭接触过后立马倒地不起,失去生命气息。   小孩子情感更加充沛,心底也更柔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还亲自去触碰过那条可怜的小狗,仍有余温的小躯体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让祁元无法忘怀。   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只知道当时明昭面无表情掐住小狗,而小狗低声呜咽着,却不反抗。   祁元一开始只以为明昭是在和小狗玩,等后面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祁元那时候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谓真相,但他现在长大了,考虑得也更全面,他想听听明昭是怎么说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遗漏的地方。   小明昭的眼睛冰冷,笑意完全收敛:“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他乍然竖起尖刺,祁元不解:“还有谁觉得你是错的?”   “所有人。”   小明昭其实不太记得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清楚记得那天死去的小狗被发现时大家的震惊,望着他害怕,担心,忌惮的眼神,以及血缘上亲身父亲的暴怒,指着他和爷爷大声激烈争吵了一顿。   爷爷是护着他的,但是明振德气愤出走,爷爷脸色疲惫地把他叫到书房,攥紧了他的手问他:“小狗是怎么死的?”   小明昭说不上来,他不记得小狗是怎么死的了,所有的记忆都有,唯有那一段,像是有人拿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一般。   他说不出来,爷爷似乎有点失望,再问他:“你想杀死小狗吗?”   这回小明昭摇了摇头。   爷爷松了口气:“那你是故意的吗?”   小明昭沉默一会,还是缓缓地摇摇头。   爷爷摸摸他的脑袋大手覆在上面,小明昭却没像从前那样感觉到温暖:“爷爷相信你。”   他在怀疑我。   小明昭冷漠地想。   但那种情绪仅有刹那,爷爷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养大的孩子,只是从那之后管教得更严格,命令他抄佛经,一个字都不能错,要认认真真把内容都记下来。   小明昭不喜欢那种感觉,现在祁元提起,他仿佛应激似般,眼睛像狼崽子一样带着凶性:“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第95章   随着小明昭的声音落下, 触手从身后涌了出来,浑身绷紧如利刃,漆黑冰冷的外表上裹着亮光, 仿若锋利的刀光,随便一碰都会刺伤人。   它们拱卫在小明昭身边, 警惕着一切令他不安的事物,包括祁元。   祁元呼吸一滞。   这是第一次触手向他展露出攻击性,就算是从前明昭失控的时候,触手也更多的是纠缠, 贪婪,恨不得将猎物完全吞入腹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晃晃的排斥。   祁元意识到他说的这件事情, 不仅令他十几年难忘,在小明昭心中,恐怕也是一根不小的刺, 深深扎在心脏里, 隐隐作痛。   祁元的心一下子揪紧, 他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下来,不要紧绷。紧张的情绪不仅会影响自己, 也会影响着小明昭。   他与小明昭泛着冷光的眸子对视,不曾移开,真诚道:“我不知道你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苦笑一声:“老实说,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错的, 并且因为这个,我过去一直不喜欢你。”   小明昭重复道:“你因为这件事不喜欢我?”   触手绷得更紧了,也不动了, 静静地浮在小明昭周围,无声的紧张感弥漫开来。   小明昭脸上已经看不出怒意,他如同沸腾过后的开水,渐渐冷却下来,神态隐隐与明昭重合,令人分不出现在到底是小明昭,还是明昭。   祁元的手试探着过去,想要抚上小明昭的脸颊:“从前是,但我现在知道,这里面,肯定还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小明昭脸颊时,触手突兀暴起,如同凌厉飞针般迅疾刺向祁元。   “滚!”小明昭眼眸中填满浓烈激动的情绪,似乎要将祁元整个人灼烧,“你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祁元心中一凛,也顾不得什么缓解气氛,直接长臂一捞将小明昭抱入怀中,紧紧地禁锢住他的小身子。触手从祁元脸颊边狠狠擦过,一阵刺痛,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缓缓流下来。   小明昭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瞪大眼睛,怒气像被针刺破了气球一样泄出来。他的激动和愤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措。   祁元用手一摸,鲜红的颜色落入眼中。   这对祁元来说是小伤,对小明昭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他茫然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   他主动搂着祁元,头埋在祁元颈侧,滚烫的泪珠落下,脸颊蹭蹭:“请你原谅我。”   祁元想把他的头抬起来都没办法,只好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告诉他:“我没事,我都知道的,我原谅你了,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   哄了好几遍后,小家伙终于愿意抬起头来,肿着眼睛,眼眶里还含着晶莹的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祁元:“对不起。”   “没关系。”祁元细心擦去他的眼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要再哭了,等你情绪平复下来,我们再谈谈,好吗?”   小明昭点点头,又把头埋回去。   祁元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   祁元觉得小明昭的情绪比小时候他所熟知的更为鲜活,起伏更大,表达也更自如,是因为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明昭,很多东西都是无意识做出来的吗?   如果是真正的小时候的明昭,别说哭了,连笑都不会有一个。   其实就算是长大后的明昭,也不会轻易地哭。   祁元忽然心生怀疑,抱着小明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到镜子前,看似不着痕迹地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果然,小明昭脸上已经干干净净,连一滴泪水也没有了,安然地趴在他肩膀上,无聊玩着自己的手指。   祁元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心情好点了吗?”他把这些情绪忍耐下来,平静地问道。   小明昭抬起头,眼睛像水洗过般澄澈干净:“好点了。”   他没有耍赖,干脆的模样倒是令祁元气消散了些。   他坐下来:“那我们来聊聊刚刚的事?”   小明昭手指摩挲着祁元脸侧已经开始结痂的伤痕,点点头:“好。”   经过刚才的插曲,小明昭情绪已经平和很多。祁元估摸着他不会再暴起,直接问道:“所以小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明昭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你记不清了吗?”   小明昭:“不是,我有来找小狗的记忆,也有离开花园时候的记忆,但是这中间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祁元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想知道的真相不仅没有出来,反而又迷上一层薄雾。   小明昭为什么没有那段记忆?   祁元问他:“你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小明昭点头:“有,我的小鸟死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鸟也是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死去的,小明昭知道死去的事物要埋进土里,他不想小鸟被埋进土里,所以想要将小鸟做成标本。   小狗是小鸟之后他的新宠物,不知道从哪跑进来的,很活泼,常逗得大家忍不住喂养它。小明昭每天都从窗户看它在花园里奔跑,和它一起玩,把它带进宅子里。   然后小狗也和小鸟一样死了。   那之后小明昭再也没接触过任何动物,他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所有人都觉得他有问题,连爷爷也怀疑过,但是……   小明昭默默看了眼祁元,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砰砰砰,令他着迷。   但是祁元不可以。   小明昭听到祁元说因为这件事不喜欢他时,很生气很生气,就像有两个他在一起发火一样。剧烈复杂的情绪想要冲出胸口,让小明昭没能忍住,把祁元伤到了。   小明昭摸着祁元的伤痕,打断他的沉思:“祁元,如果不是我做的,你还会讨厌我吗?”   祁元回神,肯定道:“不会,说不定我还会和你成为好朋友。”   “不要好朋友,要男朋友。”小明昭拒绝了他发过来的朋友卡。   好朋友没有男朋友亲密。   祁元一笑:“这些都是你长大后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小明昭默默搂紧他:“你不要讨厌我,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虽然现在他和祁元是男男朋友关系,但如果祁元想起这件事,拿它来和他分手,他该怎么办?   所以一定要想起来,把真相告诉祁元。   祁元:“我相信你。”   其实不用再证明什么,和明昭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让他明白明昭不是那种人。只是因为两人结下的梁子越来越多,祁元也一直拉不下脸来去询问,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小明昭的不记得更是能说明其中必定有隐情。   祁元眸光加深,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明昭的触手有关。接触的天灾越多,祁元越能发现明昭和其它天灾的不同。不仅没有天灾形成条件的那些限制,也比天灾更加理智,智商更高。   私底下异管局曾有人说过,如果天灾的等级越高,智商越高,思维越接近于人的话,那么混沌已经是传说中的SSS级天灾,他何止是智商接近于人,他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还要聪明。   比起天灾,他更像是个天赋者。   失序日降临,明昭并未失控,让提心吊胆的众人精神一振。在现在这种恨不得把天赋者一个掰成十个用的时候,一个强大的,在吸收了剧增的污染后仍能保持理智,不失控,无限接近于人的天灾,价值难以估计。   异管局内已经有将明昭招揽进来的话语,虽然还微小,但可以想象当未来明昭一次次证明他的价值后,微弱的声音会如何发展成江流,势不可挡。   小明昭从胸口抬起头,发现祁元在出神,不满道:“你在想什么?”   祁元低头,笑道:“我在想,如果有机会,我想让小时候的自己给你道歉。”   没有去向明昭求证,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在明昭生日会上拒绝了他的好意,误会了明昭十几年。   明昭也没有询问过他为什么要讨厌他,是不是也习惯了来自别人的恶意?   那些所有以为明昭杀死了小狗的人,包括祁元自己,会不会已经成为了一根深深的刺,扎在心脏里面,和心脏共生,每一次呼吸,都隐隐作痛。   “对不起。”祁元声音有点哑。   小明昭眨眨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其实是在乎的,但是祁元向他道歉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所谓了。   祁元深吸一口气:“不行,你得在乎。明昭,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你要说出来,别人才能明白你的感受。你不能把那些情绪堵在胸口,那样心脏会承受不住。”   “要说出来吗?”   “要。”祁元坚定道。   小明昭搂紧他:“祁元,我好难过,你能抱紧我吗?”   知道小明昭在撒娇,祁元还是无奈一笑,抱紧了他。   “能亲亲我吗?”小明昭得寸进尺。   祁元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响亮的一声,小明昭不太满意,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更亲密一点。   他向祁元表达不满,祁元挑眉:“我觉得这样就够了,前面那个大明昭连亲都没得亲呢。”   “真的?”小明昭半信半疑。   “真的。”祁元毫不心虚地点点头,“你是我第一个亲的人。”   第一个这词取悦了小明昭,他明显高兴起来。经历了诸多事情的一天,小明昭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和祁元一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意逐渐袭来。但他还强撑着身体,在祁元额头上落下一个同样的吻,头枕在祁元胸口上:“祁元,谢谢你。”   祁元不知道他在谢什么,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的到来,让我能够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明昭。   小明昭和他尾指拉钩,眼神执拗:“你一定不能忘记我。”   这种时候,祁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同样郑重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拉钩?”   “拉钩。”   小明昭眨了眨眼睛,似乎要将祁元永远记在心里,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祁元一瞬间没忍住,抱紧他:“睡吧,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他怅然若失,同样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似乎做了很多梦,祁元见到了很多小时候的明昭,执着的,双眼泛红的,面无表情的,臭着小脸的,装作不在意的,得意的,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有表情不同。   他们全部围在祁元床边,不断靠近他,用一样的声音同时道:“不要忘记我。”   逼近,逼近,再逼近。   就算长得再可爱,祁元也还是被这诡异的一幕吓醒了,喘着气,额头泌出细汗,胸口沉甸甸的,好像梦中那些小明昭沉甸甸的叮嘱。   祁元下意识往胸口一捞,结果好像捞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低头:“嗯?” 第96章   明昭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是个小不点还追着死对头祁元喊男朋友。这梦太过诡异,他立马恶寒醒了过来。   但是睁眼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人的胸口上?   明昭抬起头,梦里的主角出现在他面前, 长得比前天见到的模样要成熟一点,表情很复杂, 饶是他一时也没看明白祁元眼里的情绪是什么。   明昭下意识就露出标准的微笑:“祁大少爷,请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看惯了小明昭可爱的笑脸,乍然见到初中时候明昭怎么看怎么都阴阳怪气的笑容。   祁元:难看。   对着初中时候的明昭,祁元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手掌直接推开明昭的脸:“你先从我身上下去再说。”   明昭才发现自己几乎全身赤裸,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小明昭变成中明昭, 体型变大将小明昭的衣服都撑破了,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已有轮廓的腹肌, 紧窄的腰身, 结实的长腿半遮半掩。   怎么回事?   明昭拉过被子将自己下半身遮住, 才抬眼去看比他淡定许多的死对头:“你搞的鬼?”   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稍显陌生的祁元, 以及陌生的……触手。   明昭眸光闪动,看着脚边散落的触手们,每一条都粗壮可怖,漆黑外表,蠕动的吸盘。它们不丑, 甚至在扭动间,有种怪诞的美。如果它们不是连接着自己的后腰处,明昭能够用更纯粹的眼光来欣赏它们。   发现触手仅是一瞬间, 少年青涩的身体像弓箭般紧绷起,迅疾地冲出去。手边没有攻击的武器,明昭无事自通地学会了用触手。   触手在他的操控下,每一条都灵活到极致,不断攻击着祁元的致命处,脖颈,太阳穴,胸腹……   而祁元在听到风声袭来时手上就显现出大刀,立即转身横在身前,与硬化的触手碰撞,火花四溅。   隔着长刀和触手,祁元看见了明昭带着杀意的双眼,凌厉冰冷,纯粹的黑眸更加幽深,如无边的深海,任何光线都照不进去。   视线接触几秒,明昭毫不犹豫操控触手绕过上面,从底下攻击过来。   他的杀意很明确,祁元看见了他的触手,所以必须得死。   而祁元手上用力,长刀和触手对抗着,剧烈摩擦而过,刀锋闪着寒光微微调整方向向着明昭脖颈而去。   他的刀很快,也很稳,并未停顿半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明昭眼神一冷,攻击的触手硬生生拐了个方向去阻止长刀。触手和长刀接触那瞬间,长刀从刀尖开始一寸寸碎裂,化为光片消散。   祁元将长刀分解,空出来的右手重重捶上明昭腹部,毫不收力。   明昭闷哼一声,腰部微微拱起。   祁元抓住明昭的手,手臂使力将明昭丢上床,手中金链出现,一圈一圈缠绕明昭的手腕,将他两条手臂锁在一起,最后收紧金链:“安分点。”   金链如同被火淬炼过一般,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明昭的手臂。   不同寻常的金链,长刀,逐渐成熟的男人轮廓和强悍的力量感。   明昭阴沉着脸,直视祁元:“你是谁?”   “祁元。”   “几岁?”   “二十一。”   一问一答,明昭已经明白他来到了六年后的世界。   他身上摇摇欲坠的衣服碎片在方才的打斗中结束得彻底,上半身赤裸着,两条手臂举到头顶被金链锁起来。祁元跪在他身体两侧,和他的衣不遮体恰恰相反,衣服连皱褶都没有一条,锁住手腕的金链在床上蜿蜒,最后连到他手里。   明昭眼神从他手中扫过,漫不经心,对着祁元笑道:“看在我现在被锁住的份上,不如给我件衣服穿穿?”   他坦然接受自己裸露的事实:“否则我要觉得你在觊觎我的身体了。”   裸着,金链,床上,任何一个词都带着暧昧气息,更何况组合在一起。   明昭嘴角带笑,他自然知道祁元没有这种意思,但不妨碍他被制住,恶心一下祁元。   不管年龄怎么变化,讨厌他这一点,祁元不会有变化。   如明昭所想的,祁元退让了。不过却不是讨厌他这种原因,而是祁元想起虽然这个明昭招人讨厌,但他还是个未成年。   祁元从明昭身上离开,下床去给明昭找衣服。金链没有松开,明昭目光沉沉坐起来,望着他的背影,触手放出来朝他涌去。   祁元没有回头,只是随手一抓,触手堪称乖顺地被他抓在手里,其余的触手也像被挠到敏感处一样,肉眼可见地软下来,围在祁元身边,蹭蹭他的手臂,腰侧,小腿。   明昭:……   一套衣服劈头盖脸砸过来,明昭眼前一黑,他扯下来看,是一件衬衫和一条黑色居家裤。   他看向祁元,祁元言简意赅道:“换上再出来。”   他松了金链,触手也丢掉,径直离开卧室。被他丢掉的触手还依依不舍地跟着他到门口,直到长度的极限才返回本体身边。   明昭转转手腕,上面被灼伤的痕迹很明显,刺痛感还留在皮肤上面。   他面无表情推开才想起来本体的触手,穿上衣服。   祁元丢给他的衣服就是大明昭的衣服,明昭初中时候和成年后的体型还是有区别的,肩宽,袖长,裤腰和裤长这些都差一截,可明昭凭着颜值和身材,硬是撑起了这身衣服,走在外面回头率超高那种。   明昭走了出去,倚在门边看祁元准备早餐:“这是你家?”   他的杀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发生这种事之后甚至还能和祁元言笑晏晏。   不过祁元知道这都是表象,如果不是他展现出对触手熟稔的态度,明昭现在还会持续不断地找机会攻击他。   祁元:“这是你家。”   “我家?”明昭笑意微敛,观察了一下房子的装修,确实是他的风格,目光又移回来,“那你怎么会在我家?”   祁元:“你求我的。”   知道当初小狗的事可能是误会是一回事,对初中时候的明昭软不下心肠又是另一回事。   初中是两人关系最差的时候,日渐尖锐的矛盾和男生之间滋长的自尊心,都让两人斗得像老虎相争,互相低不下头来,看明昭刚刚毫不犹豫下死手便知道两人的关系能有多差。   祁元告诉自己初中的明昭和小明昭不一样,他更狡猾,更会伪装,心也更狠,若放松警惕很可能会栽一个大跟头。   这样告诫自己两三遍后,祁元便将态度调整到从前死对头的模式,只给自己做了早餐,因为明昭不会吃他做的东西。   祁元开始享用他的早餐,明昭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我求你?我为什么要求你?”   他真的很好奇现在他和祁元是什么关系,不仅从一张床上醒来,祁元看着对这个家也很熟悉。   祁元咽下面包,手往下伸将缠着他小腿的触手抓起来,啪一下放在明昭面前:“因为它。”   不用再多说什么,接下来明昭会自己找理由。   明昭面露沉思,因为触手?   这些奇怪的触手和他的身体自然连接,理应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却表现出对祁元的痴缠。   明昭早就发现了,醒来看到祁元,他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感觉,类似于想咬住祁元的喉咙,发狠咬断,尽情品尝温热的血液。   喉咙干渴,明昭似乎品尝到了血液的甘甜,而时常回味。   可明昭从未咬断过祁元的喉咙,也没有尝过他的血液,这不知名的焦躁和渴望只能是触手带来的。   如果是因为这个,他不得不邀请祁元同居,有点道理,但是祁元会是这么好心帮助他的性格吗?   明昭理所当然问道:“我和你交易了什么?”   不会是金钱,那便只能是别的事,有什么是他有而祁元没有的?   祁元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忽悠过去,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祁元起身去阳台接了电话,关上门明昭只能偶尔听到泄出来的几个字。   祁元偶尔还会往这边看两眼,似乎在谈论和他相关的事。   明昭眯起眼睛,再次对上祁元视线时,坦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祁元很快收了电话进来:“收拾一下,先前给你取得血液样本打碎污染了,需要重新采集,我们需要在半小时之内赶过去。”   “血液样本?”   “我们的交易内容。”   明昭身体往后靠,这是一个防御的态度:“你拿我做人体实验?”   他笑意不达眼底,淬着寒冰。   祁元:“我们是正经国家机构,不会拿人做人体实验,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初中时候的明昭大概率不会老实,是非常不可控的因素,祁元需要在短时间内给他普及一下现在的形势。   明昭很聪明,立马就想到:“你是说有人想拿我做人体实验?”   “没错。”祁元收拾着餐具,“你应该也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不合常理吧。这不是什么穿越,是你的身体发生了问题,不仅体型缩水了,连记忆也倒退。”   “现在国家正在帮助你恢复,而还有一方人马,觊觎着你的身体,想抢回去给他们的邪神做容器。”   其实不管是失忆还是身体缩水,记忆倒退,听起来都挺不符合常理的。还有标准的一方正义,一方邪恶的阵营,他就是那个被正反派疯抢的香饽饽。   脑袋思考了一圈,暂时给自己选择了正义一方,威胁力小,准备探清情况的明昭最后问祁元:“我和你只是交易关系?”   祁元:“当然。”   被小明昭发现一次他们是情侣关系已经是意外,到了初中明昭面前,绝不能再泄露。为此祁元特地警告了一圈异管局的队员们,让他们闭上嘴。   在明昭回来之前,这件事需要好好瞒着。 第97章   明昭对现在的情势有了个大致了解, 但他对祁元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很好奇。   以祁元的性子,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必定是国家的人。但自己似乎和国家无关,与其说无关, 不如说理应是敌对关系。   明昭将国家之前发放的那份文件看完,目光移向身边的触手。它们怪诞黑暗, 蕴藏着极强的攻击力,和正义一方沾不上边,反而和天灾牵扯甚深。   他是天灾,是怪物, 不是什么天赋者。   祁元见到他应该杀死他,如今却和他同居,变成了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明昭跟着祁元下楼, 目光盯着他把车开出来,拉开后排的车门,安然自得地坐上去, 双腿交叠, 唇角噙着笑意:“好了, 出发吧。”   浑然把祁元当成了司机。   祁元不动:“滚到前面来。”   明昭笑容不变:“坐你旁边?这不太好吧,我怕待会晕车。”   和你靠太近, 看到你的脸就会反胃。   祁元冷笑:“你要是不坐过来,不用待会,现在你就会晕车。”   别逼我把你打成脑震荡。   从小明昭换成初中明昭不过一早上,已经吵了两回,打了一架, 祁元现在深刻怀念小明昭。   小孩子多可爱啊,比非要和你对着干的初中生好多了。   幸好初中生的明昭也只解锁了大明昭实力的二分之一,祁元能够压住他, 否则那将会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明昭坐在副驾驶,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象,路过的风呼呼扑打在脸上,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专注的双眸。   他在认真观察六年后的世界,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   收回目光,明昭瞥了眼祁元认真开车的侧颜,这人也变了。不是容貌上的变化,而是态度上的变化。不知祁元是否自恃为大人,懒得和他这个未成年计较,态度比初中时候好很多。面对他的挑衅,大多只是口头警告,不像初中时候直接一拳揍过来。   祁元早发现明昭探究的目光,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停下车:“到了。”   明昭下车望见一栋普通的五层居民楼,这就是文件里说的国家异常事件管理中心?   在门口经过严格的审查,进入电梯内,听到上方传出来的声音:“检查无异常,准予通行。”   明昭感受到电梯开始下行,眸光一闪,原来上面的建筑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异管局在地底之下。   异管局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遇到两人也只是向祁元行个礼:“祁队长好。”   明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祁元的本事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二十一岁应该还是在上大学的年纪,但在异管局里,祁元已经是被众人尊敬的对象。   明昭看得清楚,他们对祁元的尊敬不是敷衍,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想必是他的实力和为人都能让他们信服。   明昭估算着祁元的实力究竟比他强多少,余光却注意到问好后有个天赋者没忍住似乎多看了他两眼。   明昭:?   也许是因为他是天灾,在天赋者遍地走的异管局显得突兀怪异吧。   明昭朝那人笑笑。   那人倏地被惊到,尴尬笑笑,连忙收回视线,拉着同伴匆匆离开。   态度不对劲,比起警惕和担心,他们的眼神更像是看到传说中八卦的主人公,心里好奇,又怕被主人公发现,只能偷偷摸摸观察。   明昭心中生疑,留心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异管局成员。   有些人和前面两人一样,打招呼后都会装作不经意地观察明昭。有些则是目不斜视,一点视线都不飘过来,可也正因为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更让人觉得他们隐瞒了什么。   祁元推门进去,这次陈博士和助手们依然已经等候在内。   祁元问道:“陈博士,血液样本被污染是怎么回事?”   非常时候,一切都要谨慎对待,他可没忘记邪神组织还在背后虎视眈眈。   失序日明昭杀死三个邪神组织成员后,异管局上下绷紧神经,严阵以待,以为邪神组织会对明昭展开激烈报复,结果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一夜之间蒸发掉一样。   陈博士是国家安排过来的人,祁元在保持对他的尊敬的同时,也不会放弃提出合理的怀疑。   陈博士苦笑,脸上写满歉疚。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助手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深深弯腰道歉:“祁队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助手急切地解释,当时血液样本就放在手边,他调整仪器的时候没注意,手肘一碰就把血液样本连带一些试剂给撞倒了,血液撒出来和试剂融合在一起,分不开根本没办法检测。   陈博士也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负责好这件事,回去之后我和助手都会向上级申请处罚的。”   祁元无言,两人态度诚恳,特别是助手,一个大男人内疚得都快哭出来了。尽管他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太过于巧合,见了他们的态度,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祁元身后的明昭突然开口道:“这位,陈博士,和他的助手,”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微笑,“你们弄毁的是我的血液样本,不觉得应该先和我道个歉吗?”   所有人目光移过去,陈博士和助手也反应过来:“非常抱歉,是我们的问题。”   明昭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们都弄毁了血液样本,想来应该也没有多重视,接下来就不用再抽血了吧,我怕你们又弄毁。”   助手脸涨红成猪肝色,闷声道:“你放心,我们这次一定不会再出意外了。”   “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明昭虽然只是初中生,但身高已经将近一米八,对着陈博士和助手,他需要垂下眼眸看他们,这种姿态有种轻蔑的意味,“我不担心你们还会不会出意外,我是不需要你们再抽我的血去做什么检测了。”   助手:“这怎么行!不检测我们怎么知道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检测。”明昭态度坚定。   陈博士皱眉,目光移向祁元:“祁队长,你看……”   祁元看向明昭,明昭淡定回视。   收回目光,祁元道:“既然他不想检测,那就不检测了吧,陈博士,麻烦你们白跑一趟了。”   陈博士看起来不太赞成,走之前都还在和祁元道:“祁队长,我希望你还是能劝说一下明先生,污染样本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错,但也不能意气用事,拒绝检测。”   祁元不为所动:“我相信明昭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同时做出选择之后,能够承担起这后果。”   陈博士欲言又止,叹口气:“好吧,既然你们坚持的话,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送走陈博士他们后,祁元坐到明昭对面的沙发上,直接问道:“你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明昭饶有兴致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那之前,不是看了我一眼吗?”   明昭人虽然讨厌,却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拒绝抽血检测,态度坚定,还给他递了眼神,一定是有发现。   祁元说完后,注意到明昭怪异的表情。   明昭似笑非笑望着他:“祁元,你还挺了解我的。”   那一个眼神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可祁元偏偏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还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可不觉得他和祁元有默契到这种程度。   那只能是未来的他和祁元之间的默契,单凭交易关系能到这种程度?   祁元动作一顿,随后自然道:“毕竟是十几年的死对头,你在想什么,我难道还能不清楚?”   他轻抬下巴:“比如说现在,让你的脑袋停下来,别再去刨根问底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之间只有死对头关系,最近再加上一个交易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是吗,也许吧。”明昭意味不明。   祁元:“别再岔开话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陈博士是国家挑选过后派来的人,难道他会有问题?   明昭往后一靠,没回答祁元的问题,反而先问道:“你们的陈博士也是天赋者?”   祁元一愣:“不是,陈博士只是普通人。”   “那就奇怪了,我的能力,对他可毫无作用呢。”明昭笑吟吟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细微的白丝出现在手指尖。   白丝进入陈博士身体内,立马失去联系,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要么陈博士本身就是位天赋者,白丝在天赋者体内待不了多久。要么就是陈博士身上佩戴了什么能阻挡白丝的东西。   祁元面色严肃:“还有一种情况,陈博士是邪神组织的人,并且他已经发现你的白丝,反过来吞噬它。”   祁元坐不住了,立即打电话通知顾巍。   高速公路上,陈博士慢慢收回手,从口袋取出手帕将沾满了鲜血的十指一个个仔细擦干净。   在他的身边,是不可置信睁大眼睛死去的助手,和毫无防备下被一击毙命的护送的军人。   鲜血溅到了车顶,滴落下来。   陈博士嫌弃拧眉,避开它,踢踢前面的座椅:“11号,开快点,异管局的人恐怕已经发现了。”   戴着鸭舌帽,长相俊秀,像一个未成年学生的少年嘿嘿一笑:“谁叫你这么不谨慎,一个照面就被容器发现了。”   陈博士冷哼一声:“我不过是想取多一点他的血,两管血哪里够我研究。”   11号敷衍地点头:“那你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一说到这个陈博士脸色就阴沉下来:“他的血离开体内,血细胞立即就会失活。”   血液不干的情况下,正常来说血细胞过了二十天才会失活。但明昭的血很诡异,一离开体内,细胞就会加速死亡的过程。   陈博士已经尽最快速度开始检测了,还是敌不过细胞死亡的速度。   陈博士咬着手指甲,脸色阴狠:“不行,下次试验一定要活体进行。”对于一个研究狂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研究材料就在眼前却不能动更残忍的事了。   11号嘲笑他:“主教大人怎么可能允许你拿容器来做实验。”   那可是为神准备的容器,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玷污。   陈博士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容器,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神的降临。容器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损耗了也不心疼。”   11号耸耸肩膀:“随便你,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别玩脱了,连6号都死在容器手中,更别说你一个9号。”   陈博士不担心:“我看过了,容器现在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力量远不如前,我有信心能赢他。”   11号:“你有把握就行,不过别想拉上我,我最多看在同一个组织的份上,到时候带着你逃跑,攻击什么的我可不行。”   陈博士白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是胆小鬼。”   11号只是笑笑,他瞥向后视镜,笑意加深:“来了。”   不知不觉间,几辆低调的黑车已经跟上来,左右和后面都有,逐渐收缩距离,呈包围状态。   车上的天赋者们严肃着脸,随时准备撞上去,逼停车辆。   这种情况下,陈博士一点都不着急,还打了个哈欠:“还不走?”   “现在走。”11号嘿嘿一笑,脚下用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加速驶出去。   异管局的人一惊,负责人用对讲麦吩咐大家:“追上去,不要让他们逃了!”   11号从后视镜看着加速追赶他们的车辆,吹了声口哨:“可怜的家伙们,慢慢追吧,我们先走一步咯。”   能力发动,对面二十米处凭空出现一个直径两米多的深蓝色旋涡,缓慢地收缩尺寸。   “什么情况?”车里的天赋者们大惊。   负责人沉脸:“不好!拦下他们!”   一个天赋者发动能力,高速公路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随后巨石从地底乍然穿出,挡在深蓝色旋涡和11号他们的车子中间。   “哎呀呀。”11号嘴里叫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他笑着,把油门踩到底,仿佛要这么直接冲破障碍。   大家都等待着车子撞上巨石,结果却见深蓝色旋涡无声地往前移动,穿过巨石,在车子冲进漩涡之后完美地收缩完全,消失不见。   巨石天赋的天赋者张大嘴巴:“还能这样?”   真是大开眼界了。   负责人沉着脸,明白抓捕行动失败,命令大家收队,他要赶紧将事情禀报上级。   11号他们的车穿过旋涡,经过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之后,在A市内某条街上再由深蓝色旋涡吐出来。   陈博士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每次坐你的车都是一种灾难。”   比起陈博士,11号已经无比适应这种晕眩了,笑道:“没办法,这种能力这么逆天,总该有个限制吧。不说这个了,什么时候去处理我们的事?”   陈博士:“虽然人被我们引开了大半,但那个祁元一直守在容器身边,我们还是得找个机会把他引开,趁机把容器带走。”   11号想了想:“那就我去做这个诱饵吧。”   他笑得青春灿烂:“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让12号着迷。” 第98章   祁元很快就得到了抓捕任务失败的消息。   “那两人其中一个似乎是有着空间转移的能力, 现在不清楚他们去到了哪里,我们正在排查中,祁队长你们要小心了。”负责人道。   祁元:“好, 我清楚了,辛苦你们了。”   挂断电话, 看着几乎无人的异管局,祁元长叹一口气。   天赋者还是太少了,都去搜寻邪神组织的人后,留在这里值守的天赋者已经没几个, 还要加上祁元自己。   陈博士进入过异管局,很有可能再次闯进来。异管局是天赋者的大本营,绝不可以任由邪神组织的人攻破, 这种情况下祁元必须留在这里保护异管局安全。   而为了安全,明昭当然也得留在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明老爷子也还留在异管局中, 祁元送明昭去和他见了个面。   看见小明昭时明老爷子还会惊讶和怀念, 看见初中时候的明昭, 明老爷子虽还惊讶,但也习惯了, 笑着向他招招手:“来,我们爷孙俩久违地聊聊天。”   祁元将人带到,嘱咐了两句便匆匆赶去忙别的事了。   明昭看着他走远,才坐到明老爷子旁边:“爷爷。”他的目光从明老爷子鬓边的白发扫过,比起六年前, 明老爷子苍老了许多,就算有人参须的治疗,也敌不过岁月。   明昭记忆中的明老爷子威严有余, 对他管教严格,而现在的明老爷子气势散去,看起来已经和普通慈祥的爷爷没什么两样了。   明老爷子指着棋局:“先来和我下一盘棋吧。”   他这些天待在异管局里,除了找顾巍喝喝茶,等老朋友上门聊聊天,便是自娱自乐,下棋,喝茶,看天赋者们训练了。   明老爷子边下棋边道:“你现在是初中?”   祁元告诉过明老爷子明昭失忆的事。   明昭执黑棋堵住他的去路:“是的,爷爷。”   明老爷子感叹:“初中啊,也还是个小伙子呢。”他的白棋落在不经意一处,将路重新走活,“这些天我难得清闲下来,开始回忆从前的事,我在想,从前是不是对你太过严格了。”   人越老,心肠也越软。   那天乍一看见小明昭,明老爷子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压着小明昭在书桌前学习佛经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只想着要打磨打磨小明昭的性子,不能让他把路走歪了,忘记了小明昭那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有这么小吗?只比祁元膝盖要高一点点,精致可爱,一双眼睛灵动得很,看着便让人喜爱。   如果是现在的明老爷子,看到小明昭绝对不会忍心压着他一点一点地学习晦涩难懂的佛经,让他日复一日在书桌前磨性子。   尽管明老爷子清楚那是为了明昭将来打算,但这个过程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又何尝不残忍。   明昭不疾不徐下黑子:“不会,爷爷你做的是对的。”   只有抄佛经才能压下他那些过于惊骇的想法,也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和正常人比起来到底有什么不同,不至于暴露了自己。   明老爷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对还是错,也许现在看是对的,未来看也许是错的。”   他抬头看着明昭冷淡锋利的面庞:“你初中时候交了朋友,但我知道你只是敷衍,根本没有认真去和他们交心,那时候我就在想抄佛经是不是让你的性子更加冷淡了,超脱俗世。”   “朋友贵精不贵多。”   明老爷子摸摸胡子,笑了:“你这句话说的也对,所以后面看你和饶家,迟家那两个孩子逐渐走近,我才放下心来。”   “再后来,我发现我这心放得太早了。朋友之间是能相互影响,相互规劝的,但是那两个孩子并不能影响你的任何决定,反过来还会被你影响,将来如果你走错了路,他们根本不能将你拉回来。”   这是第一次爷爷和他谈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明昭:“我不会走错路的。”   “聪明人走错路之前都会这么说,他们对自己太过自信。”棋局上,白子不知不觉包围了黑子,“所以我又想给你找一个能够劝阻你的朋友。”   黑子落下,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昭抬头看明老爷子:“你想找的是祁元?”   即便是初中时候的明昭一样敏锐。   他没发现自己的态度变得尖锐起来:“如果你想找的是祁元,那真是可惜了,祁元不可能会和我成为朋友,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讨厌我。”   明老爷子淡定呷了口茶:“谁说不可能,你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你说谁?”   明老爷子:“你和祁元。”   “不可能。”   明老爷子放下茶杯:“怎么不可能?我之前就觉得你和祁元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误会解除了自然就能和好。”   他叹口气:“如果你真的是初中的明昭,我还想劝你找个机会和祁元说清楚,早点说清楚,就能早点培养友情。”   他和祁元成了朋友?这真是个让人想起来都觉得荒谬的事。   明昭盯着祁元的背影,试图寻找他们成了朋友的痕迹。也许是带着这个想法去找,祁元和他之间的默契,祁元对他挑衅态度的不计较,都成为了他们是朋友这一事实的证据。   “好了,今晚你先住在这里,明天我们就离开。”祁元推开门朝他道。   异管局为天赋者们提供了很多房间,有时候天赋者们出任务回来,或是训练累了,便可以在这些房间里休整。   明昭要住的就是这样一间空闲的房间,里面设施完备,四件套也是干净的。   明昭将房间观察一遍后才问道:“你住哪?”   祁元指向这条走廊几乎最尽头的房间:“我住那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我。”   如果是初中时候的祁元可不会说这种话,他只会说:“滚,没事别来找我,有事更加别来找我。”   祁元的态度太自然,明昭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才收回视线:“知道了。”   将明昭安排好,祁元也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明天他们需要赶去J省支援,据传回来的消息,路修远他们正和天海湖的天灾僵持,湖中是那天灾的地盘,天然占有优势,而人类在水面上又不如在陆地上自然,因此久攻不下。   这还是异管局对上的第一个S级天灾,而在计划中原本没有这个天灾的出现,华国第一个出现的S级天灾应该在半年后。大家对这个新的天灾情报不足,能力不够,除了拖延时间等待天海湖所在那个市的人口全部转移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国家不可能放弃一整个市的生命。   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天海湖是华国著名景点,依托着旅游业带来的便利,周围繁荣发展,人口众多,想要转移这么庞大的人口不是一日之内就能完成的事。   而S级的天灾可活动的范围又不止那一个市,国家还得做好S级天灾移动的准备。   这件事沉甸甸压在祁元心头,若不是明昭出意外,他现在已经在现场了。还是路修远将他劝下来,说情况暂时可控,那个S级天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从天海湖内出来的打算。   祁元原本的打算是将明昭安排在异管局内,但现在看来异管局也不是绝对安全了,他需要将明昭带着一起上路。明昭一走,邪神组织的目标也会转移,异管局就暂时安全了。   祁元思考着到现场之后要做的事,突然房门被叩响。   他打开门,见到是明昭。   明昭现在需要仰起头看他:“我要洗澡,但是没有换洗衣服。”   祁元上下扫视他一眼:“你的衣服今天刚换的,凑合睡一晚不行?”   “不行。”明昭微笑,“非让我凑合的话,我就脱衣服和你裸睡。”   祁元:……   果然人的没脸没皮是有征兆的,幸好他也已经习惯明昭的厚脸皮了。祁元转身从自己衣柜找了套衣服出来丢给明昭:“拿了就滚。”   明昭接了衣服,脚步不动。   祁元手已经放门把手上随时准备把门关上:“你还有什么事?”   明昭摸着手里的衣服,布料很柔软,还有股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足以证明这套衣服是祁元常穿的。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祁元把他常穿的衣服借给死对头?   明昭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你骗了我,我们之间不仅是死对头关系,是吗?”他问道。   初中时候的明昭,心思远没有以后那般深沉,但也差不了多少。比起大明昭的滴水不漏,他身上更多了一种外露的攻击性,锐利。   祁元心一跳,好吧,被明昭吓过太多次,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无论明昭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太吃惊。   祁元干脆点点头:“对,还有交易关系。”   “不对。”明昭向前一步,逼近他,直视对方的眼睛,“还有更亲近的关系。”   祁元没有躲避他的试探,同样向前一步:“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他个头现在比明昭高,气势足,垂眸看下来时,单眼皮锐利凛然。   “还是说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祁元步步紧逼,一个个强势的反问将尚且青涩的明昭震住,“你想要我回答什么?知道之后你又想怎么做?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明昭一步步退到门外。   祁元居高临下看着他:“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回去多睡点觉吧,免得以后还没有我高。”   这句话当然是胡扯,成年后明昭可是比他高了足足有五厘米,让祁元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这不妨碍祁元趁着初中的明昭什么都不知道,拿来嘲笑他。   祁元的手即将要把门带上,触手突然冲过来将他狠狠撞在墙上,七八条触手在祁元没反应过来时捆住他的手脚,以防他挣脱。   明昭走过来,捏住祁元的后颈,强迫他低下头,看他恼怒的眼神,视线齐平,微笑道:“说话的时候,我喜欢两人在同一水平线上,那样才好交流,你觉得呢?” 第99章   触手贪婪地, 迫不及待地,并且熟练地缠上祁元,就像是热带雨林中粗壮的藤蔓攀爬着大树枝干, 强势掠夺走它生存的空间,将大树牢牢掩盖在藤蔓遮天蔽日的围剿下。   明昭仅被这理所当然的行为迷惑一瞬, 很快就醒过神来。   这些动作好像经历了千百次一样,闭着眼睛触手都能找到最合适的位置,手腕,臂弯, 小腹,大腿,脚踝……紧贴着温热的身体, 感受随着呼吸起伏的皮肤,结实大腿下蕴含强大爆发力的肌肉。   也许衣服底下,祁元的皮肤还会被勒出红痕, 像是某种, 某种隐秘的印记。   明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好像从脑海里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只要触发某个点, 记忆就会清晰地重现。   不是他的记忆,是真正的那个成年后明昭的记忆。   手中祁元的后颈温度灼热,明昭发现未来他和祁元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亲近。   毕竟一般的朋友不会随随便便就用触手紧紧缠绕对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祁元很香。不是香水的味道,是从身体,从灵魂散发出来的香味。   这么近的距离, 明昭克制地吞咽了一下。   他还没往恋人关系那方面去想,在今天之前他只是一个初中生,和祁元斗得火热,关系极差。   祁元却注意到他亮得惊人的双眼,像黑夜中前身俯低,即将进攻的野兽,满眼都是狂热。   祁元头皮发麻。   他真的没有记忆吗?这眼神和大明昭完全一模一样。   怕熟悉的动作引得明昭想起更多事情,祁元捆住的双手从空中一抓,金色大刀从空中一寸寸现形,从上往下斩断了触手,顺势挣脱。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又打起来。   “你恼羞成怒了?大人都这么容易被激怒吗?”   明昭一边躲避一边攻击,硬化的触手与长刀剧烈摩擦而过,火花四溅。   没有得到祁元的回答他也不气馁,继续说道:“还是说你瞒着我什么?”   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面前,明昭的脸颊都能感受到那凌厉的拳风,眼睛敏感地眯起来。他双手格挡在面前,强劲的力道却逼得他连连后退,正好退出房门。   祁元立在门面前,面无表情警告他:“不要再来无谓地试探我。”   “为什么?”明昭突然伸手,祁元以为他又要攻击自己,直接一拳揍去。   明昭硬生生挨下这一拳,颧骨闷痛,但他也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打斗中触手刺伤祁元脖颈处流出来的血,只是一条细小的血痕,和祁元脸颊上不知道是谁弄伤的,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一样。   明昭望着大拇指指腹处鲜红的血液,伸出舌头,缓慢地,似乎要让什么人看清楚一般,一点点卷去血液。   他在看着祁元,眼睛里倒映着祁元倏地难看的脸色,笑了:“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瞒着我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你越瞒着,我就越想找出来。”   他转身朝后面挥挥手:“现在你不说没关系,后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明昭侧脸微笑,意味深长:“你可要藏好一点。”   祁元关上门,倚着门还是没忍住暗骂一声:“鬼精的小子!”   没有小明昭可爱,比大明昭还难缠,像头饿了八百年咬到了肉紧紧不松口的狗。   祁元回想初中时候的明昭是什么样的,只有一个字,狠。   头脑出众,体术也跟上来后,他性格里的恶劣更是与日俱增,这点在祁元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外人面前他还会装一下,可是在祁元面前,他连装都不装,每天都在挑衅,初中两人打架的次数基本是小学时期的翻倍。   两人默契地避开脸部,衣服遮掩下的地方经常青一块肿一块。托他的福,祁元卡在瓶颈许久的体术终于松动,飞速进步。   祁元严重怀疑明昭是觉得反正他是什么样子祁元都知道,干脆破罐子破摔,演都不用演了。   对待这样的明昭,祁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力降十会。   甭管你算计什么,发现你在算计他,打一顿再说。   祁元深觉这个办法在这种时候也管用,明昭显然不会是个安分的人,在他有苗头的时候打一顿锁起来,能省去许多事。   那家伙实在太聪明,即便没多少信息,依然能够凭身体记忆一点点摸索出真相。   如果刚刚明昭没走再追问下去,祁元是有认真思考打晕他的可能。   这么一想还挺遗憾的,不知道明昭怎么这么干脆就放弃了。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明昭回到房中,啪一声关上门。他的面色不太正常,面部肌肉隐隐抽动,红色从两颊晕开,眼睛亮得惊人,盛满狂热。   他的手攥紧祁元的衣服,青涩的喉结克制地滚动几下,最终像是放弃一般,猛地把头埋进那团衣物里面,深深吸气。   触手兴奋地涌动着将他和那团衣物完全包裹起来,防止气味消散。   安静的房间内,如果有人在这,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触手围成的大茧,仿佛在守卫着什么。   时间像是只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很长一会,黑色大茧终于从内向外打开。   明昭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祁元的血液流入喉咙的强烈灼烧感,进而引起的难以抑制的渴望和狂热通通都消失不见,只有手边紧攥着皱巴巴的衣物能证明他刚刚做了什么事。   明昭望着祁元的衣服,手指不自主摩挲,微微出神,表情似是嫌弃,又似是疑惑。他竟然会疯狂地嗅着死对头衣物的味道,衣服拿在手上烫手,然而却又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从他睁眼醒过来面对的好像总是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比他无意中看见的,论坛里那些奇怪的人写的他和祁元的CP向故事还要惊悚。   明昭已经能确认他和祁元的关系绝对不简单,祁元的血能轻易地影响他,否则无法解释他疯狂的行为。   如果是成年后的他,发现这点会怎么做?   明昭试图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不管是哪个时期,明昭都是明昭,深层的那些东西不会改变。   他躺倒在床上,手边还抓着祁元的衣服,即便是没了气味,他依然下意识紧抓。   发现死对头能够轻易让他失去理智,明昭的第一想法绝对是解决掉祁元。   其实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初中时候的明昭和成年后明昭的区别,初中时候的明昭想的是要在祁元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之前,尽快解决掉祁元。成年之后的明昭却是谋定而后动,要深究根源,挖掘出祁元的血吸引他的原因。   后者比前者想得更远,更深。   这并不意味着初中明昭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受祁元影响,比起去找原因,他更喜欢直接把问题的根源解决掉。   明昭确信成年的自己也会想把祁元解决掉,可现在祁元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按爷爷的话来说,关系还很亲近?   明昭手指揉捏着布料,心情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足以使两人关系发生180°大转变的事。   明昭直觉那个就是关键,和祁元想瞒着他的东西息息相关。   究竟会是什么?   明昭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叫醒,打开门是祁元,一见到他便道:“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洗漱,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就我们两个?”明昭从祁元脸上读出“废话”两字,又问道,“去哪?”   祁元:“J省天海湖,搭飞机过去。”   为了让两人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国家已经安排好飞机停在停机坪,两人一上去就起飞。   为了明老爷子的安全,今早明老爷子也已经转移到国家其它的秘密基地去。   升空带来的失重感对两人都不算回事,飞机座位很多,两人分开坐,一人坐一边。明昭没一会就看腻了窗外的蓝天白云,选择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再注意祁元的举动,但好像起了反作用。除了视觉外,其它四感更加敏锐。   祁元细微的动作,祁元的呼吸,祁元的香气,祁元的声音,明昭全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死对头的存在感依然强烈,但是气场已经不同,不再是那种针锋相对,而是另一种让人在意的存在感,不由自主吸引着明昭的心神。   除了针锋相对,他和死对头之间竟然还能存在其它的相处方式。   明昭沉浸在这种新奇之中,百无聊赖之下便循着感觉,在脑海中描绘祁元的形象,他的脸,他的坐姿,他的表情。   祁元的形象一点点在脑海中充实,可明昭没发现现实里祁元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祁元一开始只是觉得脸上有点痒,睁眼看了下周围,明昭在闭目养神,飞机上其余工作人员离他们远远的。他没当回事,继续闭眼。可那股痒意越来越清晰,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嘴唇,好像有人拿手隔空抚摸着他一样。   祁元一下子睁眼,在那无形的手还要继续往下时确信这不是他的错觉。见识过天灾和天赋者世界的祁元自然不会认为这是鬼做的好事,这里只有他和明昭两个人,排除自己,罪魁祸首是谁当然不用想了。   祁元重重咳嗽一声,在寂静的客舱内十分清晰。   明昭睁开眼睛,看过来。他的表情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祁元不会这么简单就被骗过去,他直接问道:“你在做什么?”   明昭疑惑:“我在睡觉,你看不出来?”   “你睡觉的时候在想什么?”   明昭处于逆生长期,力量被封存大部分,特殊能力却没有封存,一样能用。像小明昭,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依旧凭本能使用了空间能力。   祁元怀疑现在明昭也是这种情况,他很有可能在脑子里想着什么,结果无意识动用了能力。   明昭轻挑眉,嘴角扯了扯:“连我睡觉在想什么你都要知道,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他刚刚脑海里是在想着祁元,但是面对质问,他没有表现出一点心虚。   他想什么和祁元有什么关系。   祁元冷哼一声:“你最好别是在想我。”   明昭动作一顿,随后扯开更大的弧度:“想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头往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随口道,“祁大少爷,话说得好像有点暧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关系。”   话是这么说,明昭却在想祁元和他之间是不是太有默契,简直像有读心术一样,连他在想什么都能知道。   “……闭上你的嘴吧。”   祁元好像被他的话噎住,过了几秒后才没好气地道。   明昭听见祁元坐了回去,后面一路无声。三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J省安市唯一的机场上。   机舱门打开,寒冷的风狂乱地灌进机舱,朝两人扑面而来。   如今已经是11月,J省作为华国的高纬度地区,气温变化更加明显,已经从凉爽的秋季进入寒冷的冬季,根据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有可能会下大雪。   “走吧。”祁元紧了紧衣领,率先走下去。   这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城市里的人口已经撤走十之七八,因此空气里很安静,就像整座城市现在只剩下一架飞机,和他们两个人而已。   明昭收回目光,跟着走了下去。   这座城市的经济以旅游业为支柱,每年都有大量游客往返,机场很繁忙。但现在偌大的机场已经空了,仅有寥寥几架飞机停在这里,连送他们过来的飞机和祁元沟通之后,也关上舱门缓缓起飞离开。   走出机场,异管局的人已经等在那里,是个陌生的面孔,肉眼可见的激动和强按住的欣喜,等祁元来到面前唰一下行礼:“祁队长你好!我是路队长派来接你们的人!”   “你好。”祁元和他握手,“我们尽快出发吧。”   “明白!”队员绕回驾驶位,启动车子。   祁元回头:“明昭,上车……小心!”他瞳孔一缩,冲明昭大喊。   明昭身后,一个深蓝色等身大的漩涡出现,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抓住明昭衣领就将他拉了进去。   !   祁元想也不想,跟着抓住明昭一块跌进深蓝色旋涡之内。   漩涡关闭,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队员刚把车子启动,就听见祁元的喊声,急急忙忙从车里探出身来一看,只有寂静一片。   “完了。”队友手忙脚乱联系路修远,“路队长,不好了!祁队长他们……” 第100章   世界天旋地转, 明昭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里,不停地旋转,旋转, 目之所及处都是蓝色的虚幻,分不清事物的存在。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被旋涡吐出来,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大脑晕眩,皮肤下的地面光滑坚硬,透着股森森的寒意, 似乎是陶瓷地板。鼻端恍惚中嗅到饱满的水汽,说明他到了一个很靠近水的地方。   尽管晕眩感还在,明昭已经压下翻涌的恶心感, 冷静思考起他现在的处境。   头顶上有两个声音响起,一个抱怨道:“我都说了要尽快动手,结果拖到现在, 来到2号的地盘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 明昭一下子就和脑海中的记忆对上线, 这人是陈博士。   另一个年轻声音笑道:“那不是更好?有2号在,保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这个声音很陌生, 明昭没有听过。   陈博士的声音继续响起,很是不满和嘲讽:“有2号在,你以为你还能分到多少功劳,他只会全部揽下到主教面前去邀功!”   “那家伙就是头贪婪的怪物!”陈博士恨恨道,声音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低下去。   似乎触碰到某种禁忌,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明昭静静等待着,他的晕眩感逐渐减弱,能感知到的东西更多, 陈博士两人就站在距他两米处的地方争吵着。   半晌陈博士吐出口气:“算了,不讲他了,你刚刚把容器拉进来的时候,那个祁元是不是也进来了?”   年轻声音漫不经心道:“可能吧,没注意。”   陈博士怪异地笑两声:“没有你的牵引,他估计已经迷失在空间乱流中,永远出不来了。”   随后是走进的脚步声,有人在明昭面前蹲下,拍了拍明昭的脸:“你确定他已经晕了吧?”   又是一道脚步声走进,年轻声音道:“当然,连你这种经常经历空间移动的人都不能完全适应,更何况第一次经历的人?”   陈博士不说话,若不是明昭没听到脚步声,恐怕会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突然,陈博士低下头道:“你醒着吧?”语气森然,嘴角挂着狞笑。   陈博士眼睛如锋利的刀一寸一寸刮过明昭的皮肤,紧紧盯着。然而话音落下后,地上趴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完全昏迷过去。   陈博士仔细观察过后,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冷哼一声站起来。   11号笑他:“你也太小心了吧,你不是说他力量失去大半了吗,就算醒着,也没办法逃离这里吧。”   陈博士:“你懂什么,咱们十二个人中,连着四个人折在他手里,就凭这一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你怕死,难道我就不怕了?”   11号:“那现在怎么办?不能被2号知道的话,那就得把容器藏起来。”   陈博士烦躁地挠挠头:“你以为是那么好藏的吗?现在整座城市都在2号的感知之下,只要我们一露面,2号全都能知道。要想瞒过2号,我身上暂时没有同等的砝码。”   11号摊手:“那就只能等我恢复了再用能力转移离开。”   连着两次长距离空间移动,他的能量暂时耗尽。   陈博士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歇一天,把容器关进去吧。”   11号拉起容器一条腿,哼着歌打开禁闭室的大门,将容器拖进去。   “这里环境简陋,就麻烦你委屈一下啦。”11号清隽的脸上漾开笑意,随后亲手关上了大门。   门外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逐渐走远,确认两人真的离开后,明昭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站起来,观察了下四周黑暗的环境,意念一动将祁元放出来。   被陈博士定言迷失在空间乱流中的男人狼狈地掉在地上,脑袋剧烈晕眩,胃里在翻涌,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作势要呕吐却被明昭制止。   “安静点,那两人可能还会折返。”明昭紧紧捂住祁元嘴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道。   祁元脑子很乱接收不到他的信息,嘴巴被捂住后喘不过气来,呼吸受阻,费力去扒拉明昭的手。   在黑暗中,明昭强化过的视力让他能够清晰看到祁元涨红的脸,额角,手背用力挣扎突起的青筋,湿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手掌心,汗水和呼吸出的热气纠缠在一起,黏黏腻腻。   触手在黑暗中涌出,悄无声息缠上祁元手脚,捆住,防止他挣扎。   明昭的唇几乎贴着祁元耳朵:“安分点,好吗?很快就不晕了。”   祁元失神的眼睛微动,眼珠斜向明昭这边。似乎是将明昭的话听进去了,祁元点点头,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呼出的气流打在明昭手心,像祁元手指轻轻地挠痒,气体和温度过高的掌心相触凝结成水珠,融化在掌心之中,湿漉漉一片,分不出到底是汗水还是什么其它的。   明昭手臂环着祁元劲窄的腰,祁元头后靠在他肩膀上,腰腹细细地颤抖,艰难吞咽一口气后再喘一声。   几个来回之后,祁元的眼眸逐渐凝神,脱力的手拍拍明昭,示意他放开自己。   明昭放开了,看着祁元屈着腰,背脊拉伸出流畅的线条,无声地干呕几声,终于将恶心感消去,沉重地呼吸。   明昭伸手,大拇指捻去快要滴进祁元眼睛里的汗水,有意无意地擦过泛红的眼尾,惹得祁元看过来后,嘴角勾起:“你好像有点狼狈。”   祁元扯扯嘴角:“废话。”   再怎么说他只是个人类,也没有金属硬化之类的天赋能加固肉身,能分毫不损地从足以撕裂人体的空间乱流中的走出来已经算好运了。   也不能说是好运,因为能安全出来,归功于明昭霎那间将他移进空间里。   明昭屈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姿势很放松:“不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就敢跟着我进来?”   祁元冷静下来,起身边摸索周围的墙壁边道:“就算是别人我也会跟进来的。”   他说话很淡定,在困境中也能很快冷静下来,并且积极寻找离开的办法。是明昭熟识的那个祁元,就算过了六年,祁元也一点都没变,所以明昭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明昭站起来:“我救了你,想从你嘴里听一句好话都难。”   “难道我们出现在这里,不在你的计划之中?”祁元已经摸到禁闭室的大门,很遗憾,这里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的人根本没办法自己出去。   明昭也不意外:“什么时候发现的?”   “抓着你进来被你移进空间里的时候。”祁元转身看着他,双眼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如同寒星。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时候的你,发现有人惦记着你的命时,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祁元现在比明昭要高,低头看他。   明昭的脸部轮廓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已经足够出众。他的性子和他的五官一样带有攻击性,还不像成年后那样学会耐心等待,更喜欢主动出击。   还是个未成年人,但祁元没办法把他当普通初中生来看。   事实证明了,像明昭这种察觉到危险,却故意站着不动等人把他抓进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普通未成年人。祁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随意行事,他还是捂着耳朵不听,任着性子来。   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任性,两人除了身体上难受一点,毫发无伤,还疑似来到了邪神组织的据点之一。   祁元现在很想把明昭揍一顿,但最紧急的是离开这里。   他询问明昭:“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明昭竖起三根手指:“三个点,抓我们来的是陈博士还有一个有空间移动能力的人,这座城市还有个比他们实力更强的2号,陈博士不想把我们交给2号明天就要带我们离开。”   祁元惊讶:“2号?”   他面色严肃起来:“安市已经有一个S级天灾‘水怪’了,又来一个2号。”情况严峻。   明昭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抛着从祁元身上摸来的糖果,撕开包装纸放入口中,甜橙味一下子在舌尖上蔓延开:“说不定就是同一个呢。”   祁元惊讶抬眼,接住明昭抛回来的糖果:“同一个?”   明昭:“你不是说邪神组织暗地里人为制造天灾吗?他们隐藏了这么多年,实验有点成果做出来一个S级天灾,不是难事吧。”   他的话给祁元打开了一个新的角度。   没有听说过的S级天灾,除了可能成为平行时空混沌晋级SSS级的养料之外,还可能是邪神组织隐藏的人体实验产物2号。   按照实力越强,序号越前的规则,2号无疑是邪神组织里战力顶尖那一批。从6号他们的实力来估算,2号完全有可能等同于S级天灾。   那他突然出现在安市天海湖是为了什么?   祁元和明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洪灾!”   安市天海湖,华国境内第一大湖,湖水面积广大,最大水深有181千米,蓄水量惊人。安市地形西低东高,天海湖就位于东侧。平时天海湖是一座在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宁静祥和的湖泊,可一但它里面的水咆哮着倾斜出来,足以淹没一整座城市,甚至可能不止一座城市。   祁元的神经立即绷紧:“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去解决他!”   明昭这时候没有再和他打对头,走到禁闭室的大门前,触手寻着大门的缝隙,用力将这座沉重的大门从中间缓缓打开,灰尘从头顶洒落。   他逆着光回头,向祁元伸出手:“走吧。” 第101章   邪神组织的势力埋藏很深, 背后的关系纠缠复杂,越往下挖越令人心惊。这是一个跨国际性的组织,在M国, J国,R国, E国等二十多个国家之间活跃,上到政府高员,经济大鳄,科技新贵, 下到普通公司职员,都可能是他们的成员。   如此庞大的力量积聚在一起,致使他们的行动一直都在顺利进行, 在世界各地建立人体实验基地而不被人发现。   或许也有发现他们踪迹的,但无一例外都被背后的势力给解决掉了。而各国出于各种原因,都默契地没有选择深究, 只有华国, 在发现他们的存在之后, 像猎狗一样紧追着他们不放。   11号懒懒散散瘫倒在椅子上,脚尖划动, 连人带椅转了一圈:“我们在华国的所有基地都被逼得撤出华国,这里是我们在华国最大也是最隐秘的实验基地,本来还可以迟一点撤退的,可惜主教下定决心放弃它了。”   陈博士坐在另一边,翻着遗留下来的实验数据, 抱怨道:“真是的,华国这群不知变通的政客,像M国那样坐着就有钱拿难道不好吗?”   他黑发黑眼, 长得是再纯正不过的华国人容貌,实际却从未在华国生活过,接受的一直是西方资本主义的教育。   11号摇摇手指:“不知变通的政客M国也有,只是华国特别多。这次组织在华国的势力损失惨重,在M国那些国家也遭到一定伤害,就是华国和那些少数的固执的人联合起来的成果。”   陈博士啪一声将实验数据丢下,嗤笑道:“难怪主教要给华国一个教训,让2号亲自过来。”   “咱们这些人,组织培养出来也不容易,一下子死了四个,再不闻不问,说不过去了。”11号仰头看着天花板,无聊地转动椅子。   他盯着天花板的缝隙,突然问道:“你说,神降临在容器身上后,会帮我们实现什么愿望呢?”   “愿望?”陈博士站起来,衣袍在空中划出一个飘逸的弧度,“我希望神能赐予我永远都用不尽的实验体,最好是像6号那样的。”   不会痛,忍耐力惊人,不用打麻醉的清醒状态下能够更好地观察实验反应。可以说,整个组织里最不满6号的死的,就是陈博士了。   11号看他往外走,问道:“去哪?”   他摆摆手:“去看一下容器什么情况。”   实验基地就建立在天海湖不远处的地下,那边有什么震动都能清晰感受到。通往禁闭室的通道震动了两下,陈博士扶住墙,暗骂一声:“2号那个疯子。”   得到主教的吩咐后就在天海湖兴风作浪,动静大得整个实验室都在晃。   晃动持续了两三秒就停止了,陈博士站直身子,理理衣领,腰板挺得笔直地继续走。   禁闭室顾名思义,是用来关住一些不听话的实验体的。   陈博士从未被关过禁闭,不管是从前在学校,还是在组织里,他都是最守规则的那一个,并且对于人体实验计划抱十二分的热情。   在他看来,这是组织帮助人类实现进化的伟大计划。那些在实验过程中死掉的人,只能证明他们都是劣等人类,没有这个福气和组织一起走向新时代。   陈博士是实验成功的新人类,来到禁闭室前,他是怀着一种骄傲又怜悯的心情打开了大门。   大门沉重地往两边打开,黑暗从一条缝隙扩展变大,里面寂静无声。   陈博士眯了眯眼,踏脚进去。   身后突然一阵风声,陈博士警觉地回头,胸口正中迎面而来的重重一脚。他清晰听到胸口骨头断裂的声音,冲击力让他飞了出去,落入更黑暗的角落,撞到墙才停下来。   “谁?!”他厉喝一声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站在门口,逆着光的两道身影。   看清楚之后瞳孔一缩,随后扯了扯嘴角,看不出多少开心的意味:“祁队长运气真好,这都没死。”   还有旁边站着的容器,分明就是清醒的模样。11号那个蠢货!还夸大海口说容器现在根本不会醒来,等他回去一定要大骂他一顿!   祁元背着光,陈博士看不清楚他的轮廓,只听得他沉稳的声音:“我没死,陈博士肯定很失望吧。对了,现在不知道该叫你陈博士,还是其它名称比较好呢?”   陈博士咧嘴一笑:“陈博士也行,9号也行,都是我的名字。”   旁边容器似乎很失望地啊了一声:“才9号啊,那就是比不过2号。”   陈博士的笑容消失了,略有些阴森森:“你一直都没晕,偷听我们讲话?”   明昭笑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晕过去,至于偷听,我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陈博士看起来好像很害怕那个什么2号,不仅是害怕吧,应该说是又嫉妒又羡慕?连在背后说别人坏话,都要小声说害怕被人听见了。”   锋利的语言从明昭噙着笑意的薄唇中吐出,深深扎进陈博士的心脏,刺痛他敏感脆弱的神经,肉眼可见的,陈博士的脸色变得比禁闭室的环境还要黑沉。   祁元瞥了明昭一眼,又收回来,安静等待明昭继续发挥。   陈博士狰狞着脸:“你说什么?!”   他的内心忽地腾起一股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脏和理智。   明昭:“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害怕2号吗,还要担心功劳被2号独吞了。要是被他发现了,你想立功都没有机会吧。又不能把功劳抢回来,因为你打不过他,你实力要是再强点,怎么会忍气吞声?”   他字字句句都戳着陈博士痛点,陈博士双拳紧握,双眼泛红,咬牙切齿:“你个小兔崽子,想找死我成全你!”   明昭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笑笑:“你不过是一个文弱的研究员,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持续火上浇油,轻蔑的态度成功引爆了陈博士。   “明昭!”陈博士怒喝一声,速度极快地近身,手指翻转间寒光闪过,划向明昭脖颈。   明昭向后一闪,祁元抓住陈博士手腕,用力一掰,右手再沉重一击。陈博士的手不由自主松开,薄如蝉翼的刀片从指尖掉落。   明昭低头看了一眼,嘲笑道:“就这么个东西,就想伤我?”   祁元一扯陈博士手臂,将他撞在墙上,站到明昭面前,呈一个保护的姿态。   明昭从祁元身后探出头来:“陈博士,你应该不止这点本事吧,尽早使出来?我好去找你的另一个同伴过来陪你。”   “闭嘴吧你。”陈博士踉跄着站起来,面如寒霜,“你成功把我惹怒了。”   他作势要攻击过来,祁元已经做好迎接的准备,却不想陈博士是虚晃一招,转身就逃!   一个祁元,一个明昭,陈博士当然不会那么傻就站在这里被他们围攻,起码也得找到11号那小子一起。   他的速度快,但明昭的触手更快,两条粗壮触手一左一右夹击过来,捆住陈博士让他双脚离地。   “解!”陈博士厉喝一声,触手不受控制地松开。   他落了地,继续逃跑:“增速!”   明昭和祁元两人就见陈博士脚下像装了滑轮一样飞出去,两人不必多说,立即追出去。   明昭两人刚从禁闭室里出来不久,循着通道寻找陈博士和11号。明昭先一步感应到陈博士向这边走来,便和祁元躲到天花板上方的通风管道里,等陈博士打开禁闭室的门祁元一脚将他踹进去。   先解决一个,再去找另一个。   然而陈博士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两人联合追击他,依然被他逃出几次。   “合作一下吧。”明昭追赶着陈博士,对身旁同样在疾驰的祁元说道。   祁元专心盯着前面的陈博士:“我来攻击,你找机会抓住他。”他加快速度,越过明昭一个身位,长刀斜劈,金色刀芒由小变大直冲着陈博士而去。   陈博士灵敏地凭借身法一躲,金色刀芒与墙壁碰撞留下深深的痕迹,锐利的刀意像是要刺破人的皮肤,倘若被这一刀伤到,绝对不好受。他余光发现又两道刀光交叉而来,急忙喊道:“消失!”   刀光在空中霎时消失不见,像被某种存在吞噬一般。   陈博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触手在祁元吸引住他注意力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表面寸寸硬化如锋利的石柱,毫不犹豫地贯穿陈博士的身体。   陈博士瞪大眼睛,一口血喷出来。   为防他又开口说话挣脱束缚,明昭抢先用触手绞紧他脖子。呼吸的通道被阻塞,陈博士面色涨得通红,眼球爆出红血丝,颈侧,额头青筋迸出,张大了嘴巴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氧气。   明昭:“你的能力挺有用的,但是好像闭上嘴就没办法使用了。”   陈博士双腿无力蹬地,使劲挣扎,听见这句话,凸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转动看了他一眼,却是笑了。   明昭:“你笑什么?”   陈博士喉咙被锁住无法回答他,手指颤抖着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针管,里面装着诡异的绿色药剂,在两人的目光之下,猛地扎进左手手臂的血管里,一下子将药剂推进体内。   快准稳!   明昭反应过来,触手迅速击飞他手中的针管。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陈博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血红,蒸腾着热气。   祁元拧眉。   陈博士急促的喘了两声,药剂似乎增强了他的力量,原先无论怎么扒拉都无动于衷的触手此刻在他的双手下一点点松开。   明昭无声地收紧触手,刚松开一点的空隙立即又被触手填补上。   陈博士全身的肌肉鼓起来,充满着骇人的力量。他干脆放弃了扒拉触手,歪头诡异一笑,瞳孔兴奋地收缩,直直盯着明昭做口型:“松。”   触手被无形的,不容违抗的法则力量强行松开。   “压。”   沉重如泰山一般的重力从天而降,明昭猝不及防,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祁元没有感受到重力,但从明昭额头的汗珠,忍耐的神色敏锐察觉出他正在遭受着什么,双手连忙扶住他:“明昭!”   “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你。”陈博士摸摸脖子上的红痕,声音沙哑。   他已经快要气疯了,先是被明昭羞辱一番,再是被抓住勒脖子,从他成为新人类以来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没发现自己情绪不正常,怒火高涨的陈博士冷笑一声:“我要你一双手!”   陈博士的能力是等价交换,堪称言出法随一样的效果背后需要同等的砝码交换,这个砝码可以是力量,金钱,身体,或者其余一切等价的东西。陈博士现在手上没有别的能充当砝码的东西,每一次动用能力都要抽去他体内的力量。   抽去多少力量要看他想实现的事情的难度,越难做到的,抽取的力量也越多。   即便有药剂的增幅,力量大涨,陈博士牵制住明昭仍然用去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如今他又要祁元的一双手,身体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般,力量快速地流逝,话语似乎在天地间形成了某种法则,强势向祁元压下来。   明昭表情沉下去,隐在体内的触手倾巢而出,顶住了那股朝祁元压下来的力量,同时另一条触手飞速袭向陈博士胸口。   陈博士狞笑一声:“强化。”   胸口光芒一闪,触手如同击到了坚硬的铁块上,仅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   陈博士很不高兴,明昭支撑着重力,竟还有闲心来帮助祁元。   “金属覆盖。”冷硬的银色光泽从手臂蔓延向指尖,覆盖住他的整双手,长而锐利的金属手指就像爱丽丝的兽爪般。   陈博士脚一用力,身体在空中奔出音爆声。一瞬间消失,又一瞬间闪现在明昭面前,金属长爪狠狠袭击他的脖颈。   闪着冰冷光泽的长爪眼看着就要落下,在明昭脖子上留下血淋淋的痕迹,一把金色大刀突兀出现,银色与金色交接,火花激烈溅出。   祁元在关键时刻拦下了陈博士,他握紧刀柄,将刀持稳地推向陈博士,长腿踢向腰侧。   “快点解决你那边的事。”祁元仅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和陈博士缠斗在一起。   他没有问明昭要不要帮忙,仅是用笃定的态度让他快点解决,似乎无比相信明昭的实力,相信他能够自己解决麻烦。   明昭也不清楚祁元的信任到底是哪来的,明明他现在不是成年后那个明昭,仅是一个初中生,按关系来说不是朋友而是死对头,对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几何也不清楚。   这样祁元也能相信他?   明昭抽不出手去帮助祁元,触手似乎在顶着一座沉重的山,并且还在一点一点加重,用尽了所有力气也无济于事地一点点被压退。   “对我真是信任啊。”   “烦死了。”明昭阴沉着脸,余光瞥见祁元身上已经出现了伤痕。   陈博士本人的力量并不是麻烦,麻烦的是他那个能力。有好几次祁元都要砍上他了,可他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句:“免疫。”祁元的刀就像砍到无形的空气一样,造成不了一点伤害,还要提防陈博士抓住空隙的偷袭。   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只有明昭能够嗅到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鼻尖,喉结滚动一下,他仿佛又回忆起那股干渴的滋味,醇厚甘甜的血液流入咽喉,流经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都像被烈焰灼烧,浑身发烫。   不是错觉。   明昭想。   火焰持续地灼烧着他的身体,唤醒沉睡的细胞,每一滴血都像活过来一样持续地沸腾。   明昭清晰感受到体内有一道锁咔哒一声开了,力量从里面汹涌而出,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寸。随着力量不断涌进,头顶大山的重量也在一点点减轻,触手强硬地顶起了沉重的压力。   陈博士即便有能力在手,也依旧被祁元的刀光逼得连连后退,狼狈躲避。他恨得咬牙,眼前的男人就像个怪物一样,每一刀都精准瞄准他的弱点,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他使用能力的速度都快跟不上祁元挥刀的速度了。   原以为祁元会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碰到了硬茬。   最可恨的是,祁元把他当做了磨刀石,每一次攻击都在进步。   陈博士脑中充斥着怒火,持续被动反击的憋屈让他现在只想掀桌,想也不想恨声道:“我要废了他的天赋!”   没了天赋,祁元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堪一击。   陈博士不是第一次这样剥夺别人的天赋了,每当他发现一些劣等人身上有不应属于他们的天赋时,都会不屑地剥夺它们。等那些劣等人发现自己的天赋消失,痛声大哭时,陈博士心里幸灾乐祸。   谁让你们拥有那种天赋呢。   陈博士不承认这是嫉妒,尽管当初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就是因为嫉妒陷害第一名,东窗事发后被开除学籍,犹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之际遇到了主教,被带回了组织。   主教愿意替主原谅他,给予他成为新人类的机会。   就连原先的9号,11号,也是被他剥夺天赋后死亡,那两次抽空了陈博士的能量,外加几百人个劣等人的生命作为砝码,天平才刚刚好平衡。   这次陈博士没来得及准备祭品,被祁元当磨刀石的恼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废了祁元的天赋,抓住他,狠狠羞辱一番。   天才,他最讨厌天才了!   陈博士的声音落下,得意又兴奋地等待看见祁元平静面具被打破,痛哭流涕的模样。   祁元无事发生。   陈博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异样,体内的力量在那句话说出口时,颇有灵性地卡顿一下,随后疯狂地往外涌出,仿佛外面有什么深深吸引着它们,力量如洪水一般开闸,迅速流走,没给陈博士留下一丝半点。   “怎么可能!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陈博士又急又怒,他猜测到剥夺祁元的天赋代价绝不轻,却没想到力量流失的速度会这般让人心惊,比之前剥夺9号,11号能力时还要快。   很快陈博士发现不止这些,力量流走后,那种流逝感还没有停下来,他感觉到身体有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在流逝。   陈博士颤抖着身体,想要抑制那种流逝感:“停止!停止!”   说出口的声音苍老了一倍不止,陈博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充盈的气血正在快速流去,紧实的皮肤逐渐变得干巴苍老,像老人的手一样皱和干瘦。   不仅是双手,还有他的脸,就连背脊也不知不觉佝偻起来,目光惊惧地望向对面,却发现他现在需要抬头才能看到祁元的脸,上面满是错愕和惊讶。   “啊,啊……”陈博士双手抱头,疯狂地揪着头发,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他终于明白他流失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他的生命力。   祁元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陈博士从三十多岁变成四十,五十,再到六七十岁,并且还没停止下来。   “这是反噬。”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决完沉重的压力,走过来,看着陈博士,给祁元解释道,“他想要和法则交换东西,却又没有足够的砝码,最后孽力回馈到他自己头上。”   法则是公平的,你拿走了什么,就要还回同等价值的东西。   陈博士想要废了祁元的天赋,但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砝码,所以法则会不断索取他拥有的东西,直到天平再次平衡。   此时陈博士的背严重佝偻,头发花白,眼睛浑浊不清,模糊一片,连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都分辨不出来,大脑像是被堵住一般,很难转动思考。   光从外表上看,他已经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了。   但明昭没有放过他,触手毫不犹豫贯穿了他的心脏,捏碎它。   “杀了他,交易就能终止。”明昭抽回触手,心脏的碎片和血液粘在触手上,他手指一动,缓缓的水流从指尖流出清洗干净触手。   这是他杀死使徒后得到的能力。   祁元目光一凝,敏锐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明昭:“没有,只是力量恢复了点。”   和祁元怀疑的眼神对上,他摸摸下巴,笑道:“对了,好像还长高了。”他走进一步,和祁元面对面比划了一下身高:“好像,长了两三厘米?”   他确实是长高了。   祁元后退一步,不太适应他突然拉进的距离,看了眼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陈博士道:“这个解决了,去找下一个吧。”   “行。”明昭跟在他后面,触手突然将他卷起来,一秒,两秒,三秒后又松开。   祁元:“……你干什么?”   明昭摊手:“看你还在流血,就让触手解决了一下,不然血就这么浪费了。”   祁元看看自己的伤口,上面的血消失得干干净净,伤口表面还涂了一层晶莹的粘液,不用想肯定是触手分泌的那些粘液。不过在这之前,祁元不知道这些粘液还有止血的效果。   祁元望着触手深思,这个能力放在战场上肯定很有用。   这件事出去之后再谈,现在要继续解决11号。   11号一个人待着,都快睡着了还没等到9号回来。他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悠闲地朝门外走去。   门打开了,他对上两双眼睛,明昭和祁元。   11号脑海里的警铃疯狂打响,他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冲进蓝色旋涡之内。   明昭和祁元两人都不急,触手放出来跟着进了漩涡里面,硬生生将11号从里面拖出来。   “我的脑袋现在都还有点不舒服,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好好算一下账,你觉得呢?”明昭微笑着对狼狈的11号说道。 第102章   11号的能力偏辅助型, 攻击力不强,如果打不过敌人,只要逃进空间隧道里, 就没有人能够抓住他。除了他自己,11号还没见过有谁进了空间隧道能够完好无损的出来。   此外, 运用空间移动这能力,他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敌人背后,是项极为适合暗杀的能力。   但现在出现了明昭和祁元两个变数。   11号一边惊骇明昭提前醒过来,祁元毫发无损, 一边使了劲地跑。9号在哪已经不用去想了,明昭两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凶多吉少。   抓捕容器的任务原本和11号无关, 只是9号邀请他,看在9号帮他成功除掉前11号的面子上,11号才答应下来, 并提前说明有危险他绝不会停留下来, 立马就跑。   11号很惜命。   进入组织之前他重病缠身, 命不久矣,仅剩对活着的执念吊着他一口气, 撑到主教路过发现了他,将他带回组织。   11号实在是受够了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清楚地感知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在主教提出改造他成为新人类时,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虽是十二人之一, 但除了主教亲自吩咐他,组织里其他事他不会多管,闲着的时候就用能力环游世界。   世界这么大, 他还没有看够,怎么能死在这里!   11号被触手拖回来,恍惚一瞬,对活着的渴望令他重振精神,取出腰侧的手枪连着几枪打向明昭,祁元两人,随后趁他们抵挡的功夫,灵活挣脱触手再次一头扎进蓝色旋涡里。   这次蓝色旋涡关闭的速度相当快,就像是知道主人在疯狂逃命一样。   祁元赶紧去追,就差一点,蓝色旋涡在他面前关闭了。   “糟了。”祁元肃着脸,“他逃走后可能去给2号通风报信。”   现在2号疑似天海湖里面那个S级天灾,11号逃走是个变数,肯定会让原本僵持的局面发生变化。   明昭不说话,触手放开来,在这个空间内四处寻找着什么。忽而一条触手在空中停下,其余触手得到命令一般围拢过来。   祁元看它们似乎是在掰扯什么东西,努力地往两边扯。在触手的努力下,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乍然出现一条黑色缝隙,随后那缝隙越来越宽,越来越宽。   一条触手率先挤了进去,随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将那条小缝不断撑大。它们胡乱地搅动着,只听得咔嚓一声,细密的裂纹出现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碎裂的镜子。   明昭竟硬生生把空间撕裂了。   祁元心中惊愕,望着明昭没有淡定的侧脸,他的力量变强了。   明昭面上没有一丝情绪,他操控着触手探入空间裂缝中,剧烈的空间乱流无情狠辣地在触手上留下寸寸触目惊心的伤痕,或深或浅,长短不一,还有的触手直接被空间乱流绞断,断肢迷失在空间里。   但明昭好似没有感觉到痛,触手顶着巨大的压力前进,很快就找到了以为逃出生天,平安无事的11号。   漆黑的触手如巨蛇捕猎般迅疾,精准地在11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脚往上一圈圈将他圈起带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11号闷哼一声,先落地那条手臂剧痛,锋利的刀锋横在他脖颈处,11号的动作顿住,捂着自己的手臂抬起头。   祁元面色冷淡:“接下来我们问,你答。”   明昭站到他旁边,触手张牙舞爪,无声支持着祁元。   “你们要问什么?”真到这个时候,11号反而冷静下来。   祁元先问目前最紧要的:“你们接下来会对华国做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11号笑嘻嘻,少年人的脸带着青春气息,看着高中生般的年龄,“就你们看到那样,要把容器抓回去。”   祁元的刀往前抵了抵,颈侧的凹陷加深,随时可能刺破11号的皮肤:“2号,天海湖。”   他给出了关键词,11号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哼……”   触手炮弹般冲过来,重重击打在他腹部,11号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后落地,狼狈趴在地上,剧烈咳嗽两声:“咳、咳咳……”   他手撑着地面想起来,却没能成功。   明昭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重重一脚踢得他脸撇过去,一颗牙齿带着血从嘴里飞出来,在地上弹跳两下最后滚到角落。   明昭把他的头当球一样踩在地上,11号的下巴和坚硬的地板相撞,剧痛袭来,11号差点把舌头都咬断了,口腔里一股血腥味。   明昭居高临下望着他:“想好再回答。”   没有人会因为明昭青涩的外表而看轻他,祁元清楚每个阶段的明昭是什么性子,加上对面的是敌人,更加不会阻止他。而11号头被强制踩在地上,那力道大得像头上压了一座山,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子向上,去看明昭的表情。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模糊的视线里,11号意外看到明昭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满脸怒火,反而很平淡,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唯一泄露他真实心情的,可能是那极冷的,如同看蝼蚁一样的眼神。   视线像寒冰一样,落在11号的身上,11号浑身僵硬,视线经过的地方寒意从骨头窜起,丝丝缕缕,如影随形。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揪紧,11号的心跳急促,每一次都剧烈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他一动都不敢动,总觉得心脏下一秒就会被捏爆。   明昭眼中一道光闪过,看着11号立马老实下来,终于放开脚。   这次不用触手再抓着他了,在明昭刻意放大的恐惧下,11号现在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无力趴在地上,手脚发软,再也升不起逃跑的想法。   明昭问他:“2号和天海湖那个S级天灾什么关系?”   11号嘴唇颤抖两下,没抵过内心对明昭的畏惧,乖乖开口:“2号就是S级天灾。”   明昭回头望祁元,就见他眉头一蹙,表情不乐观。   明昭转回来又问道:“他想要做什么?”   11号面色挣扎:“主教命令他……给华国一个教训……”   “什么样的教训?”   11号的脸皮肌肉抖动,挣扎得更剧烈,面色痛苦:“不、不能说!”他突兀暴起紧紧揪住明昭的裤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神惊恐,“不能说,主教会知道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   他们这些人造出来的天灾,或多或少都会有缺陷,像小丑极度怕痛,爱丽丝嗜血,11号则是怕死。   也或许本来他们就有这种缺陷,只是成为人造天灾后更加放大了它们。   明昭放大了11号的恐惧,加上11号本身的缺陷,精神极度拉扯之下,11号冷汗如水般浸湿了衣服,样子十分可怜。   可明昭不会对他心软,手粗暴地抓着他头发把他的头拔起来:“说。”   11号眼神茫然惊恐,看着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嘴唇哆嗦始终说不出话来。在他心中,主教的威严似乎要盖过明昭带给他的恐惧,让他隔着千万里远,也不敢透露一丝主教的计划,一直抱着脑袋。   明昭想到了他刚刚混乱中说“主教会知道的”,视线移到他脑袋上,是那个主教用了什么方法在他脑中下了禁制?   他正思考着,手底下11号身体逐渐停止颤抖,他的表情从惊恐混乱变得从容不迫,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微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威严镇定,带着丝神性。   明昭和祁元瞬间就发现了不对。   “你是谁!”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重叠,祁元眼神冷冽,迅速出手刀重新横在11号脖子上。明昭的触手立即绞紧11号,只要一有不对,随时都能让他丧命。   占据11号身体的陌生人没有看祁元,他并没有将祁元放在眼里,眼睛一直看着明昭,嘴角挂着令人讨厌的微笑:“你好,容器,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祁元一愣,看向明昭。   明昭没有记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触手收紧:“你谁?”   陌生男人像是感觉不到触手令人窒息的力道一样,微笑的弧度分毫不变,眼神怜悯:“不记得我了没关系,下次见面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他话说得笃定。   “你就是主教?”不用下次见面明昭也能猜出来他是谁。   他说完,祁元睁大了眼睛,心中提起十二分警惕,这个陌生男人就是主教?   祁元知道邪神组织的领袖就是主教,但他没想到和主教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场合。   祁元在想什么主教一点都不关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明昭。   主教的手指轻点在触手上,他的手指似乎带有魔力,和触手相触那瞬间,触手像被吸走了力量一样萎缩,变小变细,无力颓靡地松开垂落在地上。   主教轻松地从落了一地的纤细触手中走出来:“你似乎有问题想问我?”   明昭望着地面上的触手,他能感觉到它们的力量被抽空。主教的笑容温和,然而就这一手,两人都不会以为他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明昭两人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可也正是如此两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深不可测。   明昭绷紧了身体:“你想让2号干什么?”   主教微笑:“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他的目光穿透墙壁似乎看到了天海湖的情景,回头对明昭道,“时间不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具身体好歹也是我的下属,麻烦你对他温柔一点。”   他的话说完,微笑着站定在那里,眼神一点点涣散,好像里面的灵魂正在缓缓抽身离开。   明昭嗤笑一声,看不惯他的故弄玄虚,触手从体内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11号的身体。   涣散的眸子一凝,主教皱起了眉:“你好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他抬起手,手指要去触碰触手,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惊艳的金色刀光。   祁元面色平静地砍下主教的手:“你的话太多了,要走就快点走。”   这次主教终于看向祁元,表情厌恶:“区区一个劣等人类……”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触手穿透了他的喉咙。明昭不耐烦地搅动他的伤口,卷出他的心脏捏爆:“赶紧走吧。”   没了心脏,就算是主教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再云淡风轻:“你……”   11号的身体轰然倒塌,触手吞噬了他体内那点能量,用来补充被主教吸走的力量。   临死之际,11号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体,他震惊望着明昭,因为喉咙的大洞无法开口说话,直到最后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回归了他最讨厌的死亡的怀抱。   祁元收了刀:“我们快点走,来不及了。”   “等等。”明昭没有放过11号的大脑,触手轻而易举钻进他的脑子里面搅动。   他在追寻主教的踪迹,仔仔细细将大脑的每个角落碾碎,最后一笑:“找到了。”   主教投放在11号身上的意识回归本体,正因为明昭的嚣张不悦,站起来没走两步,突兀感受到精神被微小地牵动,停住脚步:“嗯?”   但那波动仅是一瞬间,快得还没在主教心里留下异样就消失不见。   “错觉?”主教喃喃自语,下一秒庞大的精神力席卷整个基地,所有感应到主教精神力的教众不管在做什么,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虔诚地跪倒在地,歌颂主教的伟大。   他们目光狂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主教就是他们信仰的神的化身,将会带领他们走向光明。   主教一眼都没放在这些人身上,精神力在基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不对劲,才收了回来。   他重新走动,白色的神圣衣袍翻飞。来到台前,主教巡视一遍地上跪拜的信徒们,表情悲悯天人,高声歌颂:“让我们虔诚歌颂伟大的神,全能的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神。”   底下的信徒们神情狂热地跟着他重复一遍。   主教抬手,信徒们霎时安静下来,挤得满满当当的教堂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主教很满意他们的听话,表情变得肃穆,郑重:“神最亲爱的信徒们,今日我们将会见证一次神迹。伟大的神将会惩罚任何对他不敬的人,以证神的威严不容挑衅。”   主教高举起双臂,呼喊道:“传说中的洪水将会吞没所有不敬之人,让世人见证神的雷霆之怒!”   底下的信徒跪拜在地上,神情畏惧。   明昭在主教发现他之前及时撤了回来,祁元疑惑问他:“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留了个标记。   回想起主教庞大的精神力,明昭有种吞噬的冲动。   两人在这个空荡的基地里转了一圈,邪神组织的人撤走得很干净,留下来的那些零碎的资料都不是重要的部分。   祁元给异管局的人发了个定位,剩下的地方留给他们派人来仔细探索。   接到祁元电话的时候,孟嘉远都快哭出来了:“祁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阳子回来说你和那个谁消失了,我们都急坏了,路队正要带人出去找你们!”   距离祁元他们消失不到一天,派去寻找两人的队伍已经回来了一波,现在路修远坐不住想要亲自带队去找人,被阮金赋好说歹说劝了下来:“路队,你放心,我算出来祁队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这边情况紧急,需要你坐镇,你不能轻易离开。”   孟嘉远急得上火,他一方面担心祁元的安全,一方面又觉得阮金赋说的是对的,S级天灾“水怪”就在营地不远处的天海湖里来回游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营地里气氛紧张,大家都严肃着脸。   好在他终于接到了祁元的电话。   对面祁队一如既往地沉稳道:“把路队拦下来,我们这边解决了,很快就会回去。”   孟嘉远刚想回答,却见路修远大步走来,伸手要过电话:“祁元?”   “路队。”祁元严肃道,“我这边很安全,你不要轻举妄动。S级天灾‘水怪’就是邪神组织的2号,邪神组织极可能会发动洪水淹没安市,甚至是附近的几个城市。我们已经来不及撤离其余城市的人口了,必须在水怪行动之前将他斩杀。在我们赶回来之前,你必须坐镇在那,以防万一。”   祁元快速地说完一大段话,路修远被迫接收大量信息,听清楚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安市的人口已经撤离得差不多,说是撤离,其实也是往周边几个城市分散。异管局的计划就是将战斗区控制在安市以内,避免殃及其余城市。要知道,安市人口稠密,周边的几个城市也不差,加上安市人口大量流进,几个城市的部门都忙得焦头烂额。   将这么多的人撤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孟嘉远在一旁不知道祁队说了什么让路队脸色霎时变得沉重严肃,看着风雨欲来。   路修远沉声道:“我明白了。”然后挂了电话。   孟嘉远小心翼翼问道:“路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修远没回答他的问题,吩咐他:“立即通知大家警醒起来,水怪随时都会有异动,天赋者时刻待命!”   “是!”孟嘉远正色行礼。   路修远快步去找高副队,高副队正安排人去寻找祁元。路修远过来道:“不用安排人了,祁元马上过来。”   高副队作为他的心腹,自然看出来他心事重重,忙问道:“是有什么意外吗?”   路修远看了下周围,大家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他示意高副队过来点,轻声道:“祁元怀疑水怪有可能会发动洪灾,淹没附近几座城市,你把这件事通知顾局,然后再通知几个城市的政府领导,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高副队和路修远的反应一样,先是震惊,随后心情凝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立即点头:“我明白。”   大家驻扎在天海湖附近也有段时间了,随着水怪一直没有动作,大家难免地变得松懈一些,但今天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时不时有一支小队迈动步伐整齐地跑过,警惕着一切动静。   路修远站上高处,拿望远镜观察天海湖里自在悠闲游动的天灾“水怪”。   褐色的鳞片层层叠叠,边缘闪着寒光,有力短小的四肢在水下划动,一圈圈波浪散开,长长的像鳄鱼一样的尾巴在后面摆动,展现出它的粗壮和锋利。   水怪的身形很大,路修远估计过,连尾巴在内长有十四米,身形粗壮,肚子圆鼓鼓的,脑袋比起身体来说瘦小很多,还有一条长脖子。现在水怪的大部分身形都掩盖在水面下,随着游动偶尔露出一半身体。   当地一直流传着天海湖中有水怪的异闻,有人信誓旦旦在湖边看见水面下巨大的黑影,有人曾说钓鱼的时候看见一头形似恐龙的怪物,还有人说夜半听见人类的哀嚎声。   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一个人拿的出证据。   直到失序日降临,天灾“水怪”凭空出世,大家才发现传说好像是真的。   路修远问过当地的老人水怪的传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老人说在他小时候就已经听闻过这个故事了,后面越传越广。   路修远放下望远镜,湖风飒飒,吹得他手发凉,不由得握紧了栏杆。   祁元说水怪就是邪神组织的2号,老人说他小时候就已经有水怪的传闻了。那么2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天海湖的?当地人说的水怪,是否就是2号?   如果是这样,邪神组织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竟觉得遍体生寒。   前世,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邪神组织,也没有什么天灾“水怪”。如果不是明昭去寻找小人参为明老爷子治病,意外发现他们荒废的实验室,邪神组织又正好盯上明昭,要他当神降的容器,恐怕这个埋藏极深的组织还会一直潜伏在背后。   明昭,混沌。   路修远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们是同一个人,也是一切的起源。   这一切都太巧,前世从未听说过的庞大地下组织今世又是由明昭牵扯出来。令路修远不得不怀疑也许前世这个组织其实也出现了,不过那是发生在混沌和邪神组织之间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但从最后明昭化身SSS级天灾来看,两者之间最后胜出的是明昭。   想到这里,路修远竟觉得有点安心。发现自己情绪那刹,他一愣,随后苦笑。以为是未来人类最大敌人,万分警惕的人,因为站在了人类这边,而成为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存在。   天灾水怪是S级,路修远重生回来一刻不停地提升力量,现在已经半只脚踏入S级,但离S级还有一定差距。他能和水怪战斗一场,却无法在战斗的同时保护其余人。   路修远身上一直担负着沉重的压力和责任,天赋者们还未成长起来,贸然对上S级天灾只有死路一条。而祁元和明昭的存在极大缓解了这份压力,让他能够喘口气。   路修远的手松了又捏紧,看着天边的灰色。在他前世死之前,天空比这个颜色还要压抑,无形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类之中没有能战胜混沌的强者。   这个事实令很大一部分人崩溃,慌乱,崩溃之后就是平静,平静地准备迎接死亡。   路修远的重生改变了这个未来,异管局提前建立,祁元没有死而是加入了异管局。此后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混沌和异管局暂时达成友好关系,失序日提前降临,混沌没有失控暴走,人类的未来拐了个大弯持续向前走。   因为见识过末日是怎样的,所以路修远并未觉得头顶的天空灰暗得没有一丝希望。   起码这世有祁元,混沌也站在了人类这一方。   或许这就是混沌送他回来的意义?   明昭忽地抬头望天空,祁元被迫跟着停下:“又看什么?”   “没什么。”明昭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只是觉得好像有人叫了我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精神触角并未在周围发现奇怪的人。   明昭向祁元伸出手:“把手给我。”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蓝色旋涡,正是明昭杀死11号后获得的新能力,祁元需要和他牵手,才不会像刚刚那样脑袋被洗衣机搅过一般。   祁元迟疑了一秒,就把手伸过去。   事态紧急,他顾虑不了那么多,还催促明昭快点。   明昭抓紧祁元的手,才发现祁元成年后的手竟和他现在差不多大,指腹长了茧,摸起来很粗糙,但胜在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连指甲也是修剪得圆润整齐。   感觉,有点可爱。   明昭看着这双手,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块零碎的画面,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楚,只大概看出似乎是祁元的手,在抓着什么东西?   也许又是成年后的他和祁元在一起时的经历。   明昭已经确认成年后的他和祁元化干戈为玉帛,成为了朋友,毕竟那样的默契,还有祁元维护他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对头之间能存在的。就连他要祁元伸手,祁元也是伸得干脆利落。   明昭抬眼看祁元的表情,很淡定,习以为常的模样。他牵住祁元的手时,理智上感到怪异,身体上却很熟悉,这说明两人之间应该没少牵手。   明昭感到新奇,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死对头牵手。   他默默低头,还是十指相牵的方式。   除了朋友,没有别的可能了。   “明昭,快点走。”祁元催促他。   明昭收回打量的视线,紧了紧握住的手,牵着祁元走进去。这次两人不像上次那样狼狈,稳稳当当地走在空间乱流中,那些凛冽的空间乱流来到两人身边,从狂风变成了微风,对两人造不成一点伤害。   四周是黑暗的,明昭不说话,两人之间唯一的连接就是牵着的手,存在度便变得高起来。   祁元也是习惯了明昭的牵手方式,现在才发现两人竟是十指相扣。换做大明昭没有问题,但这人是初中时候的明昭。祁元想换个牵手方式,但明昭抓得紧,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警告一声:“别乱动。”   祁元忍下来。   就这样走了一会后,前面出现一个蓝色旋涡,两人穿过去,眼前一亮,世界变成白天,他们来到了异管局驻扎在天海湖对面的大本营。   两人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巡逻天赋者的警惕,但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又化为惊喜:“祁队!”   听到动静,路修远连忙带人赶过来,看到祁元和明昭眉眼也是舒展开:“祁元,你终于来了。”   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视线下移,表情怔愣。   祁元奇怪,跟着一起低头看,然后就看到他和明昭十指相牵,还没有松开的手。   祁元:……   对上路修远的视线,他下意识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路修远的表情更奇怪了,高副队也是,沉默不语。两人都是知道真相的人,其余异管局成员却不知道,没有往其它方面想,只对祁元的到来表示惊喜和高兴。   众目睽睽之下,祁元也不好解释,更何况初中明昭不是他男朋友,大明昭却是。   他赶紧不动声色甩开明昭的手,转移话题:“现在情况怎么样?”   路修远和高副队收起心底复杂的想法,路修远道:“目前一切正常,水怪暂时没有异动,我带你去看一下,然后我们准备作战方案。”   祁元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帐篷走。   “明昭!”耳边听到有人喊明昭的名字,祁元回头,发现是饶天纵。   明昭也跟着偏头望去,看到饶天纵转头问祁元:“他也是天赋者?”   祁元点点头:“对,忘记和你说了。”   明昭点点头,走向饶天纵。   祁元继续跟着路修远走,途中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直到走进帐篷,在椅子上坐下来,刚沾椅面每两秒他倏地一下站起来,面色一变:“坏了!”   他就说忘了什么,忘了叮嘱饶天纵不要乱说他和大明昭之间的事! 第103章   明昭对饶天纵的信任还不像成年后那样高, 初中时候的他和饶天纵认识也没几年,所以他向饶天纵走去,却没有走进, 在一米外停住了脚步:“饶天纵?”   饶天纵明白他的性格,并不在意:“是我。”他观察一下明昭:“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明昭变成小明昭的时候, 饶天纵正好不在异管局内,没能亲眼看到。但异管局里话多的人不少,饶天纵不在现场也能听到不知道经过多少个人转述的版本。   从祁队的死对头变小了到祁队喜欢小孩子,他的死对头就特地变小来和他谈恋爱, 再到祁队和他的死对头生了个小孩子。   前面还是客观陈述的版本,到后面就添油加醋,加上了大家的各种想象, 到饶天纵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版本。他当时听完后沉默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鬼鬼祟祟传八卦那人:“你说谁和谁生小孩?”   “祁队和他的死对头啊!”那人看着很是兴奋,也不知道究竟在兴奋什么?   饶天纵:“……谁生?”   那人理所当然:“肯定是祁队的死对头, 祁队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饶天纵懂了, 这是对祁元十分信服, 对祁元无比崇拜的队员,十分肯定在上面那个是他们敬爱的祁队。   明昭很少来到异管局, 新招进来的成员们仅听说过祁队有位死对头,但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因此上面那种观点在八卦里还占了主流。   饶天纵和他们持相反观点,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不提是谁生的,我就一个问题, 两个男人怎么生孩子?”   他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人语塞,挠挠头:“你说的好像也对。”   饶天纵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醒他:“这种事情要是祁队听到了, 可不会饶了我们。”   祁元在训练上严厉,私底下却很友好,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并不单纯地把他当不近人情的上级来看,也会嘻嘻哈哈地和祁元开点小玩笑。所以这次的事,大家传着传着,真相掩盖在玩笑之下,已经没几人在意,怎么劲爆怎么来。   在饶天纵看来这就已经不是玩笑。   成为天赋者之后,他和祁元的接触增多,了解也愈多,认可祁元的人品,但在如何管理底下人这方面深受明昭影响,不太认同祁元和底下这些人的相处方式。这些传得凶的谣言只会消解祁元在众人面前的威严性,不利于树立他的形象。   如果换做明昭在这个位置,这些人绝对不敢编排上级,老老实实的。   那人显然听进去了,悻悻道:“我明白,我不会再说了。”   饶天纵在天赋者里面,也是实力高强那一批。不提他天赋实力如何,光看每次对练他能在祁队手下撑过五十招,就已经在一群被训得直喘气,累得倒地不起的队员之中鹤立鸡群。   总局现在仅有路修远,祁元,高副队三位队长,有人在私底下猜测饶天纵进入B级后会不会成为第四位队长。   基于实力和这些猜测,那人也愿意听他的,瞧见饶天纵不赞同的模样,便闭了嘴。   饶天纵制止了流言的传播,心里却也是好奇明昭和祁元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昭真的变小了?在这些疑问中,饶天纵终于见到了明昭,也第一眼发现了明昭的不同。   面对他的询问,明昭没多大反应:“变小了,也失去了初中之后的记忆。”   饶天纵诧异:“你还失去记忆了?”   这个在传言里可没说,他很快想到另一件事:“那你和祁元之间……”   “我和祁元是怎么回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明昭对自己的情况没有解释的欲望,他更想知道他和祁元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却没有轻易下定论,还需要一个知情人来肯定他的猜测。   明昭没想到听到他失忆,饶天纵的第一反应竟也是问他和祁元之间的事。   他的眼神逐渐加深。   饶天纵惊讶过后,是犹豫,他不确定明昭目前对祁元的态度,谨慎地试探道:“你知道多少?”   明昭看出他的迟疑,不动声色道:“我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单纯的死对头。”   饶天纵没从明昭脸上看出排斥。   事实上无论是成年后的明昭,还是初中时候的明昭,除了对祁元,在别人面前情绪一贯掩饰得很好,他不想让饶天纵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饶天纵一时还真看不出来。   于是他尽量用委婉的方式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清楚在你成为天灾后,祁元成为天赋者,然后经历了不少事,在一次任务回来之后关系就变得亲近起来。”   他在说的是恋人那种亲近,明昭却以为是朋友那种亲近,若有所思:“所以我和他之间真的是……”   “明昭!”一声大喊打断了明昭的话。   明昭回头,饶天纵也看过去,两人看着祁元快步走来,站定在他们面前时,竟有些喘气,好似是跑过来的一样。   祁元稳住自己的呼吸和紧张,装作若无其事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明昭:“我在问他我之前的事。”   身后饶天纵眨眨眼睛,明昭刚刚明明在问他他和祁元之间的事,但他向来不会驳斥明昭的说法,在祁元的视线移过来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祁元看着明昭:“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你对我的事都清楚?”明昭道,“我刚刚在问他我睡觉的时候还打不打呼噜。”   就这么件小事,祁元心里松口气:“你不打呼噜。”   话刚说完,对面饶天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像看什么稀奇事物一样看着他。   祁元:?   他看向明昭,发现明昭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十分古怪。   祁元怀疑自己,难道他刚刚说错什么了?明昭在房间地板上睡的那几晚他确实没听到他打呼噜啊。   祁元沉默一下,以为是他说的还不够,再次道:“你也不磨牙,睡姿挺端正的。”   对面两人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祁元不知道,明昭从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的经历,他领地意识强,连迟乐志和饶天纵两人都没能在他家留宿,自然也不知道他睡觉时候的模样。   但祁元清楚。   明昭一下子疑惑,虽然他和祁元以后成为了朋友,但会亲近到祁元知道他睡觉时是什么样子?   明昭心里有了怀疑,但现在不是和饶天纵谈话的时候,祁元赶过来明显是担心饶天纵和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如果只是一个朋友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给了饶天纵一个眼神,饶天纵立马接收到,上前一步:“祁队,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祁元正想找借口分开两人,于是道:“我们准备今晚袭击水怪,明昭,你跟我回去讨论一下战术。饶天纵,你也去准备。”   “是!”   祁元转身走在前面,饶天纵经过明昭身侧时拍拍他的肩膀,眼睛目视前方,极小声道:“刚刚那个问题,你和祁元是很特殊,不同寻常的关系。”   饶天纵原先担心明昭排斥,说法比较委婉。但现在不那么想了,祁元都能知道明昭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说明两人已经是极为亲密的关系。如果他现在不说清楚点,让明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祁元有误会,影响感情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都已经是睡一张床上的关系了,祁元现在看着好像是不想让明昭知道他们的关系,难道祁元吃干抹净了后悔了想赖账?   理智让他相信祁元的为人,情感上他偏向自己的朋友明昭。为防祁元真的在明昭失忆的情况下反悔跑掉,饶天纵向明昭说得直白一点。   他极迅速地给了明昭一个眼神,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明昭……   明昭在沉思中,他和祁元的关系究竟亲近到什么地步,才能被饶天纵评价为很特殊,不同寻常?   朋友,挚友,知己?从死对头到知己,跨度似乎有点大。   明昭这些年从祁元身上学到了很多情感,却还没有学到喜欢,脑子里也没有喜欢这个词。   一直到站在议事桌前,他都还在思考。   “……路队的火不会熄灭,正好克制水怪的水。但要考虑的是我们能不能长时间在湖面上,水上作战不是我们的强项,有个队员的能力是吐泡泡,能让我们在水底正常呼吸,只是他才E级,泡泡维持的时间不长……”   明昭撑着下巴,专注看着分析战术的祁元认真的侧脸。   祁元比初中时候要成熟很多,不像初中时候一点就爆,所以明昭偶尔会觉得他有点陌生,可是这点陌生很快又消弭在祁元的眼神,动作之间。   如果是现在的祁元,在学校里面肯定会更受欢迎,不知道祁元在大学有没有谈过恋爱。   谈恋爱?   明昭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不由自主坐直,表情难得怔愣地看着祁元。   祁元把明昭叫进来之后让他坐一边看着,随后就和路修远,高副队积极讨论起战术。他背对着明昭,能感觉到明昭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   祁元已经习惯了他的视线,没理会他,只是这视线越来越炙热,好像能把他后背烫出一个洞来一样。   这么明显的视线,不仅他感受到,连路修远和高副队都觉得明昭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高,衬得帐篷都显得逼仄,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不该在这里,应该出去一下。   眼看路修远和高副队的眼神忍不住往后面瞟,祁元终于忍不住了,转头没好气问道:“你想说什么?”   明昭无辜状:“我没想说什么啊。”   祁元:“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明昭站起来,走到祁元旁边。他靠得近,手臂和祁元的手臂相触,体温通过皮肤传递过来。   祁元稍微离远一点,对上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的目光,轻咳一声,正色道:“明昭在水底能呼吸,他在水底能发挥的力量和在陆地上一样。”   “水底?”路修远沉吟一下,想起来了,“是锦江那次?”   “没错。”   明昭走近祁元,近距离下观察得更细致了,视线一直在祁元脸上,轻易就捕捉到说起锦江时,祁元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的眼睛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朝这边看过来,但又硬生生忍住,强迫自己注意力放在讨论战术上,薄唇下意识抿紧。   明昭视线从他的眼睛,下移到唇上。这一眼似是又触发了什么关键点,明昭脑海中闪过一副清晰的画面。   亲得红肿的唇,晶莹的涎液覆在上面亮晶晶的,被咬得破了皮,刺目的血丝渗出来,被另一个人的舌缱绻地舔走,期间不经意触到微张的唇露出的半截舌尖。   明昭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那湿热柔软的触感,滚烫的呼吸,头皮发麻。   还想再试一次。   明昭像是被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撞到祁元身上。   祁元回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变得幽深贪婪的眼神,直直盯着他的唇。已经有过几次经验的祁元心里咯噔一下:“明昭?”   难道明昭恢复记忆了?   这一声唤回了明昭的心神,将他拉回现实世界里,眼睛眨两下,贪婪和狂热消失,眼神重新变回初中明昭该有的样子。   他低下头,发现祁元手臂横在两人之间,阻着他的胸膛靠过来,身体稍微往后仰,神情警惕。   而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眼神已经默契地往下看。   明昭好像明白了什么。   祁元不知道明昭为什么突然靠过来,又突然间笑得瘆人:“你笑什么?”   明昭摸摸嘴角,确实是上扬的,他努力将它拉平了:“突然想起好笑的事。”   祁元总怀疑明昭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刚想问明昭已经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桌上的城市地图,问道:“我要做什么?”   看在时间紧迫的份上,祁元忍下怀疑,往左边挪两步和明昭拉开距离,双手撑在桌上,手指指着天海湖:“我们的主战场在这里,除了要解决掉水怪,还要注意不能让湖水泄出来。敌人是S级天灾,普通天赋者上去根本没用,说不定还会妨碍行动,所以除了选出来的队员,其余人都得留守在周围。”   路修远:“饶天纵的能力是防御,可以将他安排在地势低的地方,如果有湖水泄出来,就展开防御墙。”   天赋等级提升后,饶天纵的能力从只能罩住人的防御罩,变成了高有两米五,长约二十米的防御墙。经过试验,大家发现这防御墙还能变换形态,可以变成高一米,长五十米,也能变成高两米,长二十五米,只有总面积不变,长和宽可以随便变换。   四个人讨论将防御的地方和人手布置好,这次战斗,只要守好天海湖,他们就赢了一半。   明昭看着地图上红色笔圈起来的地方,突然问道:“我有个问题,2号的能力一定和水有关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三人问住。   明昭继续道:“如果想造成洪水,”他的手指在天海湖西侧点一点,“只要这边崩塌,就能做到。不只是2号有这个能力,我们也可以。”   现代科技下,开山填海都不是难事。   明昭:“对一个S级天灾来说,这种事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能力,光凭自身力量就能做到。”   很显然,先前他们先入为主,把2号的能力和水画了等号。   在战斗之前发现这一点他们应该庆幸,战场上信息有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因素,但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考虑的更多。   高副队脸色已经凝重起来,其余三人却没什么变化。   路修远上辈子杀过的天灾不少,虽然掌握情报很重要,但也有一无所知,只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时刻戒备的情况,这次也不过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他察觉出高副队的紧绷,想开导一下他,碍于明昭还在这里,并不能将自己前世的经历说出口,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副队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最不淡定,苦笑一声:“抱歉,我太紧张了。”   他是路修远最忠实的下属,像道影子一样沉默地隐在路修远身后,很少会有其它情绪。祁元认识他以来,见得最多的只有他忙碌的模样,遵照路修远的指令办事。而如果没有事做,他一般会回到角落,等待下一道指令。   这是个话很少,也不擅长表露情绪的男人,如今却有点丧气。   祁元沉稳道:“没什么好紧张的,知不知道2号的能力都一样,我们除了往前冲,别无选择。”   祁元不会在战斗之前演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失败的几率有多大。百分百的成功不意味着他能松懈,百分百的失败也不意味着他要放弃,不战而降,每一次战斗他都会拼尽全力,那是对自己和对手基本的尊重。   明昭朝高副队微笑,好意道:“如果你紧张,我可以帮你解决。”   他说的解决自然是用自己的能力,高副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摆手:“不用了,谢谢。”   没有人会想自己的情绪被别人操控,更何况高副队一直没忘记路修远受到混沌精神影响的事,并不敢让明昭接触他。   “报告!”就在这时,有队员过来,有事找路修远。   路修远让他进来,问道:“怎么了?”   队员看着有些无奈:“我们小队去巡逻的时候发现附近有户人家一直没搬走,劝了他们很久,他们还是不松口,一定要待在这里。”   路修远皱眉:“这附近的人不是第一时间撤走了吗?”   队员:“这户人家是一对老年夫妻,撤离的时候他们躲起来了,没有及时撤离出去。”   路修远:“为什么不肯撤走?”   队员更无奈了,却也有同情:“那位老爷爷性子很倔强,他说他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家就在这里,他哪里也不会去。”   路修远和高副队沉默了。   撤离过程中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那些不肯离开家乡的老人们还有孩子,还有牵挂。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夜起来,世界就变了个模样,还有人过来告诉他们这座城市陷于危险之中,需要撤离所有人。   听到要离开家乡,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但是各地诞生的天灾让他们意识到了危险性,只能忍痛撤离。   安市这座人口稠密的城市,失序日以来出现了17起天灾案件,死亡人数102,受伤人数274。这种人数的伤亡,发生在和平的华国,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而这样的伤亡,只是华国千百个城市中的一个小缩影。   天灾正在强势侵入人类的世界,强行改变人类的生活,也许未来还会和人类共生,天灾袭击也会成为常见的事。   祁元心里也不好受,问道:“老爷爷的伴侣呢?”   队员:“她患了癌症,时日不多,支持她丈夫的想法。”   因为注定死亡,所以想死在熟悉的地方,而不是他乡。老爷爷和老伴共同扶持度过这么多年,早就不可能抛下老伴独自逃生,所以在工作人员来敲门的时候,躲了起来。   祁元想了一下,道:“你去告诉他们,现在赶紧撤离出安市,老奶奶的癌症还可以医治。”   队员提醒道:“老奶奶患的是胃癌。”   他们见到时,老人已经瘦骨嶙峋,呼吸轻微。   祁元坚持道:“就说我们有治愈能力的天赋者,可以治疗一切疾病。”   治愈能力的天赋者难寻,总局那么多天赋者,没有一个觉醒治愈能力,但祁元记得H市分局有一个E级的治愈天赋者。   就算治愈天赋者也治不了胃癌,他还可以去找小人参,和它交易几根人参须。   队员恍然大悟:“好,我明白了。”蹬蹬蹬跑出去。   有了这么个插曲,这里的气氛更沉默了。   祁元认真道:“安市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回家,我们一定要守住这里。”语气坚定。   路修远担心还有像老人一样的情况出现,亲自带队去巡逻一番,留下高副队和祁元处理这里的事。   等高副队去安排防御点之后,这里就只剩下明昭和祁元两人。   明昭:“不用担心,我们会守住这里的。”   他知道祁元最心软。   祁元瞥了他一眼:“难得你也会说好话。”   明昭:“我为什么不会说好话,那个天灾毁了这里我又没有好处,难道成年后那个我能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市被毁,这些人被杀掉?”   还真不会。   明昭很多时候是个讨厌的人,但不是一个残害无辜,看到普通人被杀都无动于衷的人。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祁元只会在一开始就杀了他,无论他再怎么纠缠,都不会答应和他谈恋爱。   明昭轻笑:“我发现其实你对我偏见挺多的。”   祁元想反驳他这句话,想举例他之前干过的混蛋事。但是一想到最初见面那个误会,他就说不出话来。   最开始带有偏见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明昭继续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敌人就在眼前,我可以用行动来消解你对我的偏见。”   祁元偏过头:“不用你证明,抱有偏见本来就是错误的事。”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明昭目光一闪:“那你会对我感到愧疚吗?”   “会。”祁元仍然承认,但他又忍不住道,“虽然我带着偏见看你,但撇开偏见,有时候你依然是个混蛋。”   他带有偏见不假,但后面明昭全然无错也不真。祁元感到愧疚的是两人认识前期,后来他只能说明昭纯纯活该。   这也是他对小明昭和初中明昭态度大为不同的原因。   明昭选择性忽略后面那句话,只听到自己想要听的,顺理成章道:“既然如此,等这次战斗结束后,我想向你索要一个补偿。” 第104章   补偿?   祁元还没回答, 骤然听见一声惊呼。“怎么了?”他连忙循着声音脚步匆匆去查看,留下明昭笑容敛起,深深看着他背影。   祁元来到高处, 负责观察水怪的队员紧忙将望远镜递给他:“祁队,你看!”   祁元接过望远镜, 明昭不紧不慢地走上来,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   即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的清楚,湖中原本自在闲游的水怪突兀消失了,水面平静如镜, 倒映着灰色的天空,没有一丝褶皱。   队员解释道:“我刚刚一直盯着他,眨个眼的功夫他一下子消失了。”他以为水怪是暂时潜到了水面下, 耐心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水怪潜上来,失去了水怪的踪影,这才慌起来。   天海湖很大, 在它面前, 水怪的体积也不算什么。他若是消失不见, 就像是鱼儿消失在水中,人们根本无法轻易将他找出来, 不知道他去了多远,多深。   祁元握紧望远镜,没有责怪愧疚不安的队员:“你去通知大家巡逻谨慎一点,发现有异常立马报告!”   现在他担心的是水怪会不会悄悄上岸。   “是!”   人走后明昭收回精神触角道:“放心,人还在湖中。”   他用精神触角去探查水怪的踪迹, 没多久就追上了水怪的尾巴。S级天灾的存在明昭之前遇到的天灾不同,呈现在明昭精神领域内的景象也不同。在他脑海里,水怪是浓黑的一团雾体, 很庞大,精神触角一头扎进去,一时半会竟探查不到这团雾体的边界。   雾体向着湖底沉淀,水怪看起来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在湖中游荡了一圈后,找了个位置停下来。   他也许是想蛰伏起来,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但他没想到会有个明昭将他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明昭一直在等待水怪发现他的精神触角,但水怪一点反应都没有,比起主教,他的反应差太多。   祁元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你有办法知道?”   明昭;“我能感知到的范围很大。”   不论是天灾还是天赋者,感知都比普通人要敏锐。但是,祁元看向天海湖的距离,没有望远镜,水怪的身影在人眼看来也不过花生大小,就算天灾的感知普遍比天赋者要强点,明昭的感知范围是不是太大了?   不管怎么说,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祁元松口气。   明昭:“他明显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要不要去?”突然消失,引得人类观察,目的就是等人类坐不住亲自过来寻找。   祁元看向天海湖的方向:“去,怎么不去。”   水怪以为他在暗,人类在明,实际上有明昭在,他的动静人类掌握得清清楚楚。有这么个信息差在,他们能打水怪一个措手不及。   主教离开前说过时间不早了,说明最迟今晚水怪就会动手。黑夜对人类来说不利,对天灾来说却是绝佳的时间,沉沉夜色能掩去许多踪迹,祁元相信水怪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待夜晚降临。   灰色的天逐渐由浅灰色变成深灰色,所有人各司其职,各占其位,脚步匆匆,脸色严肃,气氛紧张起来。   七八个人站在天海湖边,近岸处有两条快艇,经过特殊改造和加工,船头尖而窄,能够更好地破开风浪的阻力,船身线条流畅,船底的金属薄片如同翅膀一样将船托起来。   两条船正好一条四人,除了祁元四人外,剩下四个选出来的队员,只有饶天纵明昭是认识的,这次行动饶天纵也很自觉地站到明昭身边,接过了掌船的任务。   阮金赋是分局派来帮忙的,看了看大家的脸色,活跃气氛道:“来之前我给这次行动算了一卦,你们猜怎么着?”   路修远看向他,阮金赋挺挺胸膛道:“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卦象显示这次行动不容易,但结果是好的,不是死局。”   他的算卦能力经过异管局众人肯定,这么一说高副队的的表情缓和了些许。   还有剩下两个人,一个就是之前说过的能力是吐泡泡的天赋者,人长得普通,还有点胆小,看了看两边的人,默默选择了相对较熟的路修远一方,剩下那个天赋者自然归到祁元那边去。   “好了,我们准备出发。”路修远沉着道。   将近黄昏,灰色的天空边缘勾勒出淡淡的黄线,总体来说依然是黯淡的,广阔的湖面倒映着天空的模样,在视线的尽头与天空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湖面。   快艇载着四个人,轻盈地破开水面,惊动的湖水纷乱地荡漾,连带着湖面上的倒影也变得支离破碎。   他们行驶的速度不快,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做足了小心搜寻水怪踪迹的模样。   这里的所有人在来之前都听明昭描述过水怪的具体位置,他们此刻心照不宣地驱动快艇曲折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明昭放出精神触角,没注意到身旁祁元身体突兀颤动一下,难以置信看向他:“他在接近了。”   也许是八人装得太成功,水怪蛰伏在水底,迟迟不见他们过来,便自己缓慢移动过来。   祁元按捺下腰侧被触手不经意擦过的酥麻感,正色道:“大家都准备好。”   众人点头。   吐泡泡的天赋者叫程宇,他战斗力不强,在这次行动中偏辅助作用,路修远叮嘱他待会如果双方交战,他就划船离远点不要被波及到。   程宇连连点头。   祁元这边的陌生天赋者年龄略大,有三十多岁,一道伤疤右斜向下贯穿脸部,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模样,实际是个因伤退伍的军人,在一次天灾袭击事件中为了救下小孩子身受重伤,但也侥幸觉醒天赋能力,立即自愿加入异管局。   “陈哥,待会他一出现,你就找机会射他的眼睛。”祁元道。   陈哥点点头,他在退伍前是个狙击手,面临天灾的时候他最想要的是一把狙击枪,所以觉醒后他的天赋能力和祁元相似,都是武器序列的能力——一把能够变换形态的枪。   陈哥在部队里的时候,狙击枪能力最强,但其它枪械使用也不差,只是没有狙击枪那么突出。枪支的第一形态是狙击枪,随着天赋等级提升会解锁其它枪支,目前能变换的形态有五六种。   这项能力让异管局其他人都十分羡慕,华国人谁没有一个摸枪的梦想,战场上有枪在手,别提多拉风了。   祁元又看向饶天纵:“你和阮金赋配合,保护一下他。”   饶天纵能力是防御型,攻击力不强,但他本身体术出众。阮金赋作为新一代天师的第一人,师门传下来的东西专克天灾,这次出来竭尽心血熬夜画了几百张符箓,让本就不出色的身体雪上加霜。两人在一起正好互补,有个照应。   饶天纵:“明白。”   船上再次安静下来,大家装作不知道,心跳一下一下跳动,屏息凝气等待水怪的到来。   不用明昭提醒,当水怪进入他们百米之内的范围时,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狠狠牵动。   S级天灾的气场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天灾都要强大,以至于未见其形,人类生物的本能就在提醒他们有恐怖的东西在向他们逼近。   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狂风带来阻力,使船只摇晃两下,前行变得艰难些许。   四十米,三十七米,三十二米……十五米,八米,五米……   众人已经感受到水底下传来的波动,船只颠簸两下,祁元突然大喝:“就现在!”   嘭!巨大的怪物冲出水面,冰冷的湖水翻涌重重打在船只上,站立的众人随着颠簸的船只摇晃身形,程宇直接没站稳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张大嘴巴,呆呆看着眼前有着锋利坚硬鳞片做盔甲,四肢和尾巴强劲,身形巨大的怪物。   水怪的眼睛是橙黄色的,像野兽般的竖瞳,带着野性和残忍的杀意,凶性未泯,和那双眼睛对上,就仿佛弱小的动物遇见了食物链最顶端的捕食者,瑟瑟发抖。   其余人不像程宇一样吓得愣住,路修远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瞬间攻出去:“阮金赋!”   “来了!”阮金赋回应他,从口袋摸出一张符箓打出去。不知道符箓是什么材质做的,有灵性般顺着风贴上了火焰,却没有被过高的温度烧毁。   符箓贴上火焰那瞬间,篮球大小的火焰骤然膨大,染红了大片天边和湖面,火舌张牙舞爪,如同一张编织得密密麻麻的大网极快地攀爬上水怪的身体,迅速燃烧起来。   “呜!”水怪长叫一声,有力的尾巴横扫过来,激起一片水幕,冰凉的水珠打在人的脸上。饶天纵和高副队操纵着船只拉开距离,险而又险地避开水怪的尾巴,避免了被尾巴上锋利的尖刺破开两半的结局。   水怪翻滚着身体,试图熄灭背上的火焰,湖水激烈动荡,在极高的温度下瞬间蒸发成白色水汽,薄雾般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祁元和明昭对视一眼,明昭点点头,祁元直接在船上起跳,明昭操控着触手移到他脚下,作为他借力的工具。   明昭每一脚都接得自然合适,最后一下祁元刚踩上去,触手便降低高度,蓄力之后直接将祁元撑出去。   祁元矫健的身影在空中翻滚一圈后,大刀举过头顶,目标瞄准水怪在挣扎翻滚中漏出的浅白色腹部。   “高副队!”   高副队手中握着阮金赋的符箓,聚精会神:“定!”   水怪庞大的身形瞬间定住,祁元抓紧机会,凝眸,握紧刀柄狠狠从上至下砍下来。   哐啷!金色长刀与腹部摩擦溅出灿烂的火花。水怪腹部竟然也有一层白色鳞片,和腹部的颜色相近。   长刀在手上化为光点消散,新的长刀在空气中凝聚,祁元顺势抓住刀柄,往后蓄力,刀尖对准腹部用尽全力一送。   锋利的刀尖刺进寸许,随后遇到阻碍般再难深入。   高副队额头泌出大颗的汗珠,定住一个S级天灾需要极强的精神力,现在他全身力量即将耗尽,快要控制不住水怪,大喊道:“祁元,撤回来!”   水怪猛然暴起,前肢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朝祁元悍然抓去。   祁元腰上一紧,触手卷住他的腰迅速将他拉回来。祁元回到船上,余光一闪,明昭冲了出去。   “借力。”明昭的声音响起,脚下像是出现了无形的托盘,支撑住他的身体,轻盈地向水怪奔去。   水怪又叫一声,尾巴扭动着绷紧如同离弦的箭般刺过来。   几条触手一起卷住他的尾巴,抡大锤一样将水怪的身体抡起来,再重重砸向水面。   重物落入水面,程宇远远看着都能感觉船只无力地摇晃两下,不由得抓紧船侧的扶手,问前面的陈哥:“我们需不需要离得再远一点?”   船只是上下颠簸的,狙击枪架在船前,陈哥趴在船上专注寻找着射击的机会,整个人随着船只摇晃,手却是稳的。   “不用。”他沉声道,“这个距离刚刚好。”   能够精准将子弹送入水怪的眼睛。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一个再冷静理智不过的猎手。   程宇无言,一行人中,大家都有事做,只有他无所事事,提心吊胆等待着如果大家不小心掉入水中,他能及时将大家救起来。   程宇难耐地绞着手指,陈哥没有回头,却像看到了一样,不大的声音响起:“不用紧张,天赋者里比你强的人很多,但队长们依然选择把你带出来,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不小心落水,都要用到你的能力,换言之,你是大家的后盾,包括我。”   他这一番话像是一注强心剂扎入程宇心中,减少了他的不安和紧张,他重重点了下头,也不管陈哥能不能看得到,整个人振作起来:“我明白了!”   程宇把目光投回不远处的战场,提起精神关注着众人的动静。   水怪被砸入水面,刚冒出个头,明昭就操纵着水流攀爬上水怪的身体,交织缠绕,将他牢牢捆起来,动弹不得。   祁元见此立即对路修远和阮金赋道:“就是现在。”   两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操作,熊熊燃烧的火焰覆盖住水怪全身,在湖面上永不熄灭的金色大火映亮了半边天空,也让远处焦急等候的异管局成员们看见,精神一振。   “是路队的火焰!”有人兴奋道,“这么大的火,不愧是路队!”   “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但这么大的火,就算是S级天灾来也撑不住吧。”   大家之前一直被要和恐怖S级天灾对上的紧张感笼罩,现在天海湖上这场大火燃起,驱散了大家的紧张恐惧和担忧,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火焰笼罩住水怪后,看着他疯狂挣扎的模样众人没有掉以轻心,阮金赋一次性摸出十几张符箓,不要钱一样撒出去,口中轻斥:“去!”   符箓自动排列,浮到水怪周围环成一个圆圈,定住不动了。   “定!”阮金赋拳头握紧。   水怪霎时一动都不能动。   远处陈哥目光一闪:“时机到了。”   “什么?”程宇揪心看着众人战斗,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陈哥不再说话,锐利的眼神直盯着目标,扣动扳机。   砰!子弹出膛,快得让人看不清踪影,巨大的声音让程宇毫无防备吓了一跳。   陈哥没有停下,枪口稍微移动,调整好位置后,再次扣动扳机。   他的手很稳,虎口处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发麻,陈哥却好像找回了从前在部队里面那种射击的快感,子弹命中目标心中油然而生的那股喜悦和激动,以至于他心思稍微恍惚,还趴在船上没起来。   第二次程宇有了准备,提前捂住耳朵,看着陈哥两发子弹射出去,终于停下后,放下手又兴奋又担忧道:“应该射中了吧?”   “射中了。”陈哥手撑着地面起来,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块布仔细擦拭着枪声,神情专注得好像在保养什么宝贝。   他的枪一向很准,在天赋能力的加持下更是弹无虚发,不用看他都知道,子弹射中了目标。   程宇奇怪看着他擦拭枪身的动作:“陈哥?你的枪不会天赋能力构建出来的吗,还需要自己动手保养?”   陈哥的手没停:“习惯了。”   仔细把枪擦一遍后,他道:“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陈哥瞅准机会,两发子弹精准地射入水怪的眼睛,腥臭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喷射出来。   水怪想挣扎,但他全身都被牢牢定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大股的鲜血流下,和湖水融为一体,染成淡淡的红色。   “怎么杀死他?”阮金赋问道。   别看现在他们占了上风,实际上路修远的火焰对水怪造成的伤害很小。   众人目光落在水怪那身坚硬的鳞片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绝佳的防御力。   明昭视线移向水怪垂落的尾巴尖上,他总觉得有点异样。   这场行动似乎太过顺利,他们这边甚至连受伤的人都没有。S级天灾应该不止这个实力,还是说人工造出来的天灾没有自然生成的强?   “祁元……”明昭看向祁元,准备说出这个疑问时,目光却停留在祁元额头上不动了,一瞬间凝住。   祁元侧头:“怎么了?”   他还没发现不对劲。   明昭认真严肃望着他:“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汗?”   “汗?”祁元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摸了一把额头,摸到了一手汗。   其余人也注意到这点,阮金赋忍不住摸了自己一把,惊奇道:“嘿!我也流了很多汗,这种天气,手都快要被风吹冻僵了,怎么会流这么多汗?”   所有人,包括明昭在内,或多或少都出了一身汗,可明明现在是秋冬时节,湖上的风萧瑟寒冷,吹得人心里发凉,然而他们的身体却感觉到热。   程宇和陈哥两人驶船回来,程宇忍不住道:“可能是这里有一大团火在,你们被热到了?”   祁元瞧了他一眼:“但是你和陈哥也出汗了。”   大颗的汗珠赖在额头,程宇一个怔愣,那汗珠就滚落滑入眼睛里。程宇下意识闭眼,却没感觉到痛,好像那汗珠没有滚进眼睛,直接蒸发掉一样。   所有人这时候都发现了不对。   最重要的是,水怪不知何时没有了动静,鲜血染红的双眼恐怖骇人地望着他们。   阮金赋头皮发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有点太瘆人了吧。”   好像他们才是被追杀的猎物一样。   明昭望着水怪,或者说2号,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隔着一层金黄色的火焰,明昭清楚地看到2号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视线往下移,顺着2号的尾巴落到水面上。   明昭瞳孔紧缩,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下,冲众人大喊道:“不对,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镜子内!”   咔嚓!他的话刚落下,湖面就像镜子一样裂出蛛网状的碎痕,破碎。   世界骤然翻转,天空变成了湖底,湖底变成了天空,众人一下子从小船上坠落下来,呼吸到的不再是氧气,冰冷的湖水呛入口鼻,窒息感压迫着众人的神经。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祁元控制不住地往湖底沉去,眼前模糊,向上伸出手,试图去抓住些什么让自己停止下坠。   但是湖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只剩湖水。   祁元掉进来的时候没有准备也呛了一大口水,现在感觉肺里的氧气马上就要清空,熟悉的窒息感竟让他想到了锦江那一晚,同样在水底,同样是黑暗的环境,同样快要窒息,还有同样的……   有人朝他游了过来,坚定地握住他伸出去的手,带着他向湖面游去。   破出水面,祁元忍不住大喘气一声,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过来后他才有空转头去看那个救起他的人。   是明昭。   祁元愣愣望着明昭,明昭却是拧眉捧住他的脸:“你还好吗?”   “我……咳!”祁元重重咳嗽一声,好似还缓不过神来,“我还好。”他反握住明昭手臂,“你没事吧?”   “我没事。”明昭在水底下能呼吸,掉进水里后,他第一时间去找祁元,但祁元坠落得太深,寻找的时候他反而先找到了其他人,用触手卷住他们送上湖面。   祁元扭头看向周围,程宇哭丧着脸趴在陈哥背上,除了他和明昭两人,其余人都被透明的泡泡笼罩住。 第105章   所有人身上都是湿哒哒的, 他们向明昭两人聚拢过来。   “没事吧?”路修远问道。   他是最早被明昭捞上来的,眼看着明昭将落汤鸭一个个捞起来,轮到祁元的时候却花费了不少时间, 心里着急盯着湖面。   祁元摇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   路修远看向明昭,他表情有些僵硬, 开口却很真诚:“明昭,谢谢你。”   祁元注意到这是第一次路修远不是叫混沌,而是叫明昭。   明昭没有先前的记忆,不知道他和路修远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看路修远僵硬的表情,猜测可能是之前有过矛盾。但他现在没有深究这些,反正路修远在他眼里只是祁元的同事, 会救他也是因为他是祁元的同事。   “不用谢。”他淡淡道。   其余人也赶紧过来和他道谢。   明昭看明白了,这些人里,路修远和他有过矛盾, 高副队和路修远走得近, 自然知道这点, 表情也不是很自然。而其余人则不太了解,他们从表情到语言都十分真诚。   阮金赋愁着张脸:“幸好有明昭在, 不然这会真的要淹死了,我可还不能死,我师父还等着我将师门发扬光大呢。”   程宇低下头,很自责:“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我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很抱歉。”   “哎哎!”阮金赋一巴掌拍他背上,笑道,“可别说这种话, 谁能想到有这种意外呢,打了这么久的水怪竟然不是真的,还浪费了我十几张符箓。”   阮金赋相当肉疼,一张符箓放外面能卖十几万,十几张符箓就是一百多万啊。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肯定又骂他败家子。   凝重的气氛经阮金赋这么一打岔,缓和了不少。互相确认过无事后,大家开始观察现在的情况。   阮金赋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回到现实世界了?”   程宇左看看右看看,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透了,天海湖平静得仿佛没有活物存在般,只有狼狈的几人四处观望,配上萧瑟冰冷的湖风,程宇搓搓手掌,打了个寒颤。   祁元看向明昭:“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现实中?”   “我看到了2号的倒影。”明昭解释道,“湖面像是一块镜子,水面之下有个倒转的一模一样的2号,不同的是他没有火焰,水链缠身,眼睛也没有被射瞎。”   水底下那个2号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阮金赋倒吸一口凉气:“挺恐怖的,话说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套啊?”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入套的,一路过来都很正常,除了攻击水怪过于顺利,莫名其妙出现一身汗外,刚刚那个世界对他们来说非常真实,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和平时一模一样。   饶天纵:“所以我们的每一次攻击,都不是攻击在水怪身上,而是落到了其它地方?”   路修远:“目前看来是这样。”   明昭刚把他捞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释放的火焰在湖面上熊熊燃烧。不出所料,他们会觉得热,满头大汗,就是因为站在了这群火焰中间。如果没及时从镜中世界出来,他们可能会被活活烧死。   众人身上的狼狈,除了因为落水之外,还因为被火舌缭绕,烘得干红的皮肤,烧焦的衣角。   “找找水怪去了哪里吧。”祁元最后道。   他们的船已经在世界颠覆过来的时候不知去向,程宇给明昭和祁元两人加了泡泡,一连串的八个透明泡泡载着人飘在湖面上。   明昭放出精神触角,无限蔓延开来,随后皱眉,对众人摇摇头:“没有。”   精神触角笼罩了整个天海湖,完全没发现水怪的身影。要么就是水怪已经离开,要么就是水怪能够躲开他的探查。   假设是后面那种状况,那么说不定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水怪的陷阱中,一切都是水怪想让他们看到的。   明昭表情冷淡得像蒙了一层薄冰。   祁元看到了,心底暗自摇摇头,明白明昭是因为被愚弄生气了。这样生闷气的模样,倒比这几天展现出来的样子更像初中生,打消了祁元对明昭恢复记忆的怀疑。   再看一圈众人,气氛有点低沉。   祁元道:“振作起来,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S级天灾不好对付吗,现在不过是回到了原点,战斗才刚刚开始,打起精神来。”   不知不觉中,祁元隐隐约约成了这群人的领袖,镇定地指挥大家行动,适当给予鼓励和精神支持。   众人开始分开搜寻,水面上荡开细小的涟漪,似乎是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天海湖很大,众人转一圈回来要费不少时间。   两两一组,分别往四个方向去。祁元和明昭去了东边,逐渐和其它三组拉开距离。   祁元专注观察水面下的情况,看着鱼群悠然自得地游过去,突然和明昭道:“刚刚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明昭反问他:“什么事?”   “没发现2号的陷阱很正常,那毕竟是S级天灾。”   祁元没有在看他,于是明昭也收回视线,放到水面下:“我应该看出来。”   水面上映出明昭模糊暗沉的脸,鱼群游过荡开的涟漪使他的倒影愈加不稳。   如果是成年后的明昭,祁元会对他说这种话吗?   在明昭看来,祁元此时的宽容,更像是一种不信任。因为和祁元关系亲近的不是此时这个明昭,而是成年后那个明昭。祁元能对朋友抱有信任,却不一定对死对头也能抱有信任,更何况是一个未成年的死对头。   明昭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比较是从哪来的,他只知道心里不太舒服。而以前心里不太舒服时,他都会选择给祁元添堵。   “都是你的错,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或许我就会检查得更认真,然后发现水怪的陷阱。”   “哈?”祁元不可置信地回头,气笑,“你现在是光明正大耍赖了?”   他就说有时候是明昭自己欠揍,不能怪他。   “什么时候改掉你那些爱耍赖,无视别人意愿,喜欢摆布别人的臭毛病,再来和我争辩承认不承认这个问题吧。”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含着冷意和怒火的声音,在祁元说完话后出现。明昭听出来那是祁元的声音,但又和现在祁元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是成年明昭的记忆,听起来祁元像是在和他争吵。   明昭把表情一敛,半垂眸:“我是在向你表达你没有答应我要求的不满。”   姿态很眼熟,祁元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装可怜。祁元是有点生气的,但是看着明昭青涩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莫名地气就消了。   虽然不知道明昭为什么突然示弱,但祁元心里没气,也不会再揪着这个问题和他扯下去,转回头。   至于那个要求……   “你那个要求,我答应了。”   明昭抬眼看前面的祁元,他没有回头,还在认真寻找水怪的踪迹,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明昭眨眨眼睛,凑上去:“你不担心我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敢提就没有下一次了。”祁元很淡定,初中明昭又不像大明昭那样能做的事多了去,再过分的要求又能过分到哪里去。   明昭看着祁元的侧脸半晌,若有所思。   原来对祁元装可怜这么有用。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地探查完负责的区域后,正好碰到路修远和高副队,一起回到最初约定的地方。   但是没有见到饶天纵四人的身影。   明昭放出精神触角,再睁眼时惊讶:“他们不见了。”   就像水怪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海湖中,一个天灾,三个天赋者,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   水面上忽地起了雾,薄纱一般轻盈,缥缈,如梦似幻,祁元四人却警惕起来,仿佛这薄雾中处处隐藏着杀机。   “你们觉得什么情况下四个人会无缘无故消失,连明昭都感知不到?”   四人背靠着背,祁元沉脸问道。   “镜子空间。”明昭提前给出了答案。   而他话音刚落,平静的水面下猛地弹出一根水草,缠住高副队的小腿,一下子将他扯入水中。   “高硕!”路修远反应极快地抓住高副队的手臂,却敌不过水草的力量,一起跌入水中。   “路队,高副队!”祁元沉声喊道,急忙去救他们,扎入水中,却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祁元惊疑地转身,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黑鱼从湖底深处冲过来,一头撞在透明泡泡上,透明泡泡摇摇欲坠,大黑鱼蓄力再撞了一次,这下透明泡泡彻底碎了,祁元暴露在水中。   眼看大黑鱼要再冲过来,祁元一刀将其劈成两半,收刀向水面游去。   “噗哈!”祁元浮在水面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明昭操控触手将他卷起来,放在另一根触手上:“没找到?”   “嗯。”祁元在触手上站定,心情不好。   “看来要把他抓出来,才能找到他们。”明昭目光在水面上扫视一遍,眼神冷冽,“但我想应该不用抓了,毕竟他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你很聪明。”凭空出现男人嘶哑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难听。紧接着,巨大的怪物从两人脚底下摆动着尾巴游过,逐渐露出水面,黄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两人。   他还是怪物的模样,却能开口说人话,腥长的红信子尖端分叉,在说话的时候吐露出来,若隐若现。   “2号?”   2号歪了歪头,这种动作配合着他怪物的模样做来,有种恐怖谷效应的惊悚:“嗯?你们怎么知道我是2号?”   明昭:“碰到了几个你的熟人。”   2号刨根问底,看起来不问清楚就不罢休的模样:“谁?1号?7号?”   他给出了两个序号,没有9号和11号,显然在他心里,和他能说得上熟悉的只有1号和7号。   明昭目光一闪:“是9号和11号。”   “9号和11号?”2号眼神迷惑,似是一个人在这里待得太久,已经不记得这两人都是谁,“现在的9号和11号是哪两个?”   祁元注意到他说的是现在,2号和死去的两个序号不认识,起码不相熟,又或者说他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没跟上序号主人的更迭,消息滞后。   2号绝不是失序日之后才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他和天海湖附近那个实验基地一起出现,被命令镇守在此处。   明昭道:“是谁不重要,他们已经死了。”   凶残的幽黄色瞳孔一转,2号的身体逐渐从水下露出来,坚硬的鳞片,强劲的前肢。2号盯着明昭:“你杀的?”   他的声音嘶哑,像乌鸦开口说话。   祁元从明昭身后站出来,和他并肩:“我们杀的。”   2号的眼珠子又从明昭移到祁元身上:“一个人类?”   他看上去非常疑惑不解地问明昭:“你明明也是一个天灾,为什么会和一个人类搅和在一起?”   明昭没有开口,祁元先替他回答,冷静道:“不是,他是一个人类。”   祁元从不认为明昭是天灾,就算周围的人都称明昭为混沌,祁元也依旧喊着明昭自己的名字。   明昭抬眸专注地看着祁元。   “你在跟我开玩笑?”2号面色不悦,他的脖颈高高扬起,做足准备攻击的姿态,像是一条蓄势捕捉猎物的鳄鱼,长尾在身后蠢蠢欲动。   明昭打断他的愤怒:“我确实是一个人类。”   他把目光从祁元身上收回来,看向2号,肯定了祁元的话,嗤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凭什么判断,但是我就是一个人类,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他不是怪物,祁元肯定了他人类的身份。   明昭睁眼成为明昭Min版以来,对于自己身上的触手,成为怪物这个事实一直接受良好。明振德一直说他是怪物,现在他真成了怪物,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成为怪物之后更强大,和作为人类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怪物和人类这两个身份,选择哪一个都可以。   明昭都可有可无。   异管局的人多为忌惮,明老爷子不知情,只有祁元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没变过,还是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在一众人之中,祁元是最特别那个。   明昭忽地就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祁元还说过他是坏人,现在却这么肯定这个坏人是人类,而不是怪物。   “你笑什么?”2号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明昭回神,嘴角的弧度没有拉平:“我想起来一件高兴的事。”他转头看向祁元:“你没忘记答应我的条件吧?”   祁元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明昭笑道:“我在确认你不会毁约,毕竟解决掉他之后,你就需要履行我的条件。”   两人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无视的态度令2号感觉到自己被怠慢,凶残瞳孔闪过杀意:“不要无视我!”   长尾破水而出,迅速袭向明昭。   粗壮的触手立即展开了回击,每一根都像重炮一样冲向2号。   2号的长尾被迫拐了个弯去阻挡触手,尾巴上细密的长刺如针般锋利,扎进触手的肉里再拔出来,接连在触手上留下针孔大小的洞。   “我要给你个教训。”2号很愤怒,沉睡多年后凶性终于被明昭彻彻底底唤醒,武装到牙齿的嘴大张,冲过去要一口咬住明昭。   “别忘了还有我。”   祁元从后面出现,长刀闪着金光砍向2号脖子处。2号脖子灵活扭转,转而去咬祁元。   明昭看准祁元为他制造的时机,触手硬化直接插入2号的眼睛里。 第106章   “啊!”2号吃痛, 长尾愤怒地扫去。   触手拔出来,上面沾了血迹,2号的眼睛伤了, 鲜血汩汩从眼眶流出,原本就可怖的怪物脸现在更加面目狰狞。   2号气急败坏, 明昭却笑了:“你现在可比在镜子空间里生动。”   祁元提刀警惕,闻言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别火上浇油了。”   怒火能够让人失去理智,脑子发昏不假,可面前这个是S级天灾, 暴怒起来两人还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不过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同一个想法:趁他病要他命!   触手倾巢而出像导弹一样追击着2号,平静的天海湖彻底被搅乱, 湖水疯狂翻涌,鱼群吓得惊慌逃窜,沉闷的击水声四起。   明昭眉目严肃, 锋芒毕露, 他十分熟练地运用从别的序号那里得来的能力:“定!”   2号即将咬断触手的动作一顿, 致命的咽喉处暴露在两人眼睛底下。   触手攻击的时候,祁元借助触手隐藏自己的身形, 眼睛锐利的盯着触手和2号互相攻击的每个瞬间。   陈哥作为狙击手,耐心和沉稳是必备的素养。祁元虽没做过狙击手,但他的耐心从不下于陈哥,沉得住气,才能做到一击必中。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金色的长刀利落斩出, 弯月似的刀光从天而降,人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它的惊艳耀眼,而是其中蕴含的惊人战意和决心。   2号被定住, 无法动弹,对于即将到来的威胁,他并不在意。这一刀有威力,却还没到威胁到他的时候。   金色刀光即将斩断2号喉咙时,突兀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紧接着就被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气势汹汹地冲向祁元。   祁元急回身,刀光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灼痛感瞬间从肩膀传回大脑。   明昭分神去注意他的情况,2号幽黄眼珠疯狂转动,寻到破绽挣脱了控制,摇摆着长尾冲向明昭,张大嘴巴要咬他。   “小心!”祁元顾不得流血的肩膀,立即提醒明昭。   明昭头也不回,三条触手交织缠绕蓄力冲向2号,破开大风的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他的嘴巴。   2号瞪大眼睛:?   这就好比铁柱塞进嘴里,2号攻击的动作一滞,两条触手已经各司其职,卷住他上下颚,分别往上下两个相反的方向全力掰折,力气巨大,好似要从嘴巴开始将2号撕裂,一分为二。   还有一条触手没找到工作,干脆绕到上面将2号剩下那个眼睛也一起捅瞎。   两只眼睛受到重创,嘴巴要被撕裂,2号的长尾疯狂地攻击触手,尖刺深深扎入肉内拔出,再扎入,触手都不为所动,牢牢地将他锁住,为本体争取时间。   2号就像溺水的人一样疯狂挣扎,不断传来拍打水面的重击声,眼睛的鲜血流下,随着湖水翻滚涌动。   明昭已经来到祁元面前,望着祁元肩膀上的鲜血,皱眉,触手攀爬上去,覆盖住受伤的地方,吮吸着鲜血。   触手是冰凉黏滑的,刚碰上去祁元身体一颤。   明昭抬眸问他:“冷?”   祁元:“没事,你继续。”   伤口在右肩,对他的行动有一定影响。他刚刚试过,抬起手臂的时候会扯到撕裂的神经,然后手一软,手指无力握不住刀柄。   祁元之前想过明昭触手的止血能力放在战场上会有用,但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却是他自己。   明昭便不说话了。   触手趴在伤口上,伤口的疼痛逐渐减缓,镇定下来,同时祁元还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吮吸力道。   祁元知道那是触手上面的吸盘收缩,虽然在止血,却也带来一丝痒意。   好在血马上就止住了,触手最后吮吸几下,确定血止住后,依依不舍地收回来。   祁元捂着肩膀转动一下,只剩下轻微的痛感,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好了,谢谢。”   两人重新把目光放回2号身上,互相对视一眼,齐心协力地冲上去。   忽然,世界像是停滞住一般。一股沉重的威势乍然出现,以2号为中心点猛然爆发,横扫这片空间,狂暴无比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而出,黑色仿佛凝固成了液体,粘滞冰冷。   天上,水上,整个天海湖笼罩在2号的领域之下,天沉风低,狂风肆虐,压迫感惊人。   2号的身体变大,变大,再变大,如同小山般高大沉重的躯体,带来遮天蔽日的效果,投下的巨大阴影黑压压,似乎要将两人压成肉酱。   祁元咬牙,身体僵直,背微微弯着,膝盖剧痛仿佛有人拿着锤子猛烈敲击他的腿,强迫他跪下去。但祁元仍然不肯屈服,缓缓地,一点点,将背脊挺直。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掌心里,刺破了皮肤。   明昭闻到了血腥味。   他侧头望着祁元绷紧的脸,手强硬,不容置疑地撬开他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放进去,坚定地牵着他。   手背传来刺痛,明昭却只是一笑,再次看向2号时只剩下沉静和冷然。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受到2号的恐怖威势影响。   实际上,明昭精神绷紧。2号的领域出现那一刻,他陡然生出强烈的怒火和被冒犯感,就像有人不知死活,大摇大摆闯入了他的领地,试图在他家打上标记。   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不悦和愤怒,2号的重压压过来不仅没让他跪下,反而迎来更剧烈的反弹。   油然而生的怒火席卷内心,火焰肆虐,恐怖的东西被这场大火缓缓唤醒。   你算什么东西?   暴怒裹挟着惊人的杀意,凶残地在大脑横冲直撞,将理智一再拉低。   明昭紧紧盯着2号,身体里的东西彻底苏醒过来,下一秒,无形的摄人威势轰然爆发。   你算什么东西!   明昭的黑色瞳孔紧缩,变窄拉长,仔细看,黑色瞳孔里似乎有一圈更加幽深的黑色,仿若两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任何光都无法照射进来。   你算什么东西。   祁元感受到身上压着的威势突然一轻,紧接着是牵着的手发生变化,他震惊地转头:“明昭?!”   他没能看清楚明昭的脸,触手已经轻柔地覆盖上他的眼睛,牢牢绑住。   祁元挣扎:“明……唔!”   这次是嘴被堵住,就像绑眼睛一样绑紧他。然后是手,腿,视觉关闭后,触手黏腻冰凉的触感更加明显,每一下滑动都激起鸡皮疙瘩,汗毛竖起。触手的动作轻柔,却完全不容祁元反抗。   “我要处理点东西,要把你安置好,不要挣扎,我很快就能解决掉。”明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传入耳朵。   祁元总觉得明昭现在有点不对劲,初中明昭从不会这么绑他,只有大明昭才会。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祁元被绑着嘴唔唔地试图询问明昭。   然而不知道明昭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回答,祁元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触手交织缠绕,黏滋滋的水声响起。全黑的情况下,他能感受到有触手十分珍惜似的,轻柔,缓慢,从小腿一路攀爬上来,最后停在胸口处,仿佛要听他的心跳声。   然后他被移动着,似乎放进了什么地方,满鼻子都是触手身上粘液的味道。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味道,非要说的话祁元只能想到一个词,深海。   他就像是被放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下,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唯有亘古的寂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就连缠绕的触手也很快感觉不到,好似它们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唯一还有感觉的就是那股味道,它始终萦绕在鼻尖,似有若无,每当祁元努力想去嗅闻它时,它就消失不见,可当他放弃时,那股味道就出现,仿佛逗猫一样故意逗弄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元恍惚感觉到身体似乎在发热,如同小火慢炖的粥,一点点被煮熟。   明昭,你究竟要做什么……   明昭将祁元放到了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触手层层叠叠将他掩盖起来,确保待会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到他。   明昭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庞大的身体,多得数不清的触手,每一根都漆黑粗壮,腕大的吸盘,缓慢蠕动着。   他一出现,周边的气氛就仿佛紧绷得立马要断掉,投在湖面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好像封印着无数怪物一样疯狂地挣扎蠕动,要冲破黑影逃出来。   黑色如同墨水一样无声蔓延,比2号更纯粹的黑色,像是宇宙最开始的起点,能够吞没一切,湖水,天空,鱼群,再远处的帐篷,武装完备的天赋者们,行驶的车辆,偷偷交谈的值守人员……   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会被黑色吞噬进去,冻结成雕像,时空静止。   和这些比起来,2号好像也变得和善。   明昭对自己这副模样好似没有惊讶,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比2号更可怖的怪物。   一个,S级的天灾。   身体的桎梏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一戳就破。开关打开后,力量如洪水震撼席卷身体的每一处经脉,霸道地撑大身体,好容纳更多的力量。   明昭开始动起来,触手遮天蔽日,铺满整个天空,带来视觉上的震撼和乖张,沉重的黑色影子仿若古邪神疯狂地扭动,肆无忌惮。   这片空间都被他的领域笼罩住,走动间湖水像海浪般一道又一道持续不断地拍打在岸上,涌出来,又被空间定格住。   2号满眼惊骇,他亲眼见到明昭的气势是如何一节一节攀升,从一个人类躯体变成现在只是看一眼,精神都在狂乱的模样。   危险,很危险!   大脑给他不断拉响警报,刺耳又凄厉,提醒2号快逃!   2号只是一个F级小天灾的时候,1号带他来到了这,吩咐他守在这里。1号比他强,2号自然不敢不答应。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实验失败的那些人类都会变成他的食物,成为他的养料。   但是天灾和天灾之间,生存进化是本能。2号贪婪觊觎着1号的力量,所以在强大起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去找1号打了一顿,结果是打输了,差点被1号直接吞掉。没命逃回来后,他安安分分待在这里,休养生息,彻底熄了逃跑的心。   直到前不久1号时隔多年再次找了过来,要他毁掉天海湖,发起洪水,淹没这里。   2号不敢不答应,原先的计划是巨大化掀起洪水之后,就离开去找1号。但他见到明昭的时候,吞噬的心又活了过来。   一个送上门来的食物。   2号改变主意了,他要先吞了这个食物。但他久不战斗,难免生疏,反而被两人弄瞎了眼睛,心中愤怒。他巨大化,要将两人压死。   但是那个天灾怎么在他巨大化后突然变强了呢?   第一个能给2号带来危机感的是1号,面前这个天灾,实力好像没有1号强,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更加恐怖。   每多看他一眼,2号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一根根断开,精神狂乱,理智崩塌,脑海中逐渐出现无名呓语,混乱的,疯狂的,嘈杂的,要将他的脑袋挤破。   大脑空白一片,2号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好像开始融化,速度在明昭越走越近时逐渐加快。   明昭已经来到了2号面前,触手抬起,准备将2号融化,只剩半截脑袋和脖颈相连,血管和筋脉露出,鲜血汩汩,顺着身体往下流,其中夹杂着白色的脑浆,还有无色透明的脑髓。   可他这一抬触手,2号好像以为明昭要吞噬他,拼尽最后一丝理智,迅速逃到了镜子空间内。   2号消失了。   他浑身颤抖,脑袋掉了半截,鲜血淋漓出现在镜子空间中的天海湖上方,眼眸中盛满遇到食物链顶端捕食者的恐惧,庞大的身体坠落进湖水中,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   湖水起伏,巨浪气势汹汹地拍打过来,方才消失不见的路修远几人立马转身:“跑!”   他们的速度快不过巨浪,一下子就被扑入水中,视线变暗,幸好有透明泡泡在,免去他们又一次被水淹的经历。   里面充满氧气的透明泡泡带着几人上浮,浮在水面上。   程宇在透明泡泡里被滚懵了,好不容易停下来,一抬头却看见更不可思议的事,惊呼:“你们快看!”   众人看去。   水怪出现没多久,天空上逐渐出现一条裂缝,随后不断地扩大,露出外面黑色的世界。   饶天纵努力去看,才看清楚扒开裂缝的,是两条粗壮无比的触手。   他还要再看,脑袋却被路修远摁了下去。   他的声音又惊又急,充满严肃和担忧,几乎是大喊出来:“把头低下!不要看!”   阮金赋不明白为什么要低头,但人已经被执行路修远命令的高副队强行摁下。   众人看不见天上的景象,却能听到水怪凄厉地惨叫一声,随后是有什么液体洒在了他们头上。   程宇胆小,紧紧闭着眼,只感觉到背部一湿,那喷溅过来的液体顺着紧紧皱在一起的五官滑下,鼻端猛然吸入一股腥臭的鲜血味,他差点没喘过气来,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背脊剧烈起伏。   陈哥也闻到了,但他适应良好,手放在程宇背上轻轻拍拍安慰他。   阮金赋咋舌:“我滴个乖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阮金赋现在心里头就像被猫抓一般挠得痒痒的,抓耳挠腮,很想抬头去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路修远好像察觉到他的想法一样,冷声警告他:“你想精神失常就尽管抬头去看。”   阮金赋吓一跳:“这么严重?那到底是什么啊?”   饶天纵回答他:“是明昭的触手。”   “那不是好事吗?水怪看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从那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后,水怪再也没有声息,只剩下触手好像在绞碎他的身体,骨头咯吱咯吱响的声音。不远处突然有重物接连掉进湖水中,咕咚咕咚的闷响。   紧张的气氛下,高副队忍不住问道:“分局给成员们的培训你没听吗?”   阮金赋心虚,视线游移:“那个,我逃了,讲的东西对我来说有点枯燥。”   高副队叹气,只能给他科普一遍:“天灾的能量来自于污染,而污染会影响人类的精神,相当于天灾也会影响人类的精神。越高等级的天灾,污染越强,人类也更容易受到精神污染,只是看一眼,都有可能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   阮金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仔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箓,摇了摇:“那我的清心符对这种精神污染有没有用?我还剩几张。”   “有用。”路修远回答他。   阮金赋眼睛一亮:“那我贴上它,能看一眼不?”他好奇心还是没熄灭。   路修远这时也接上下一句话:“……能从疯子变成半疯。”   阮金赋丧着脸:“没意思。”   他蔫蔫地要把清心符放回去,路修远却伸手道:“给我吧,我比你们抵御精神污染的强度要强些。”   他接过清心符,保险起见贴了两张,然后才缓缓地抬头,正好见到触手吞噬完水怪,退出破开的裂缝。   就这一眼,熟悉的模样,让路修远回想起上一世见到的场景,眼睛发胀,低下头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他已经走了。”   阮金赋咻一下抬头,目光灼灼。程宇是左看右看,没发现大家有什么不对,才小心翼翼抬头。   “嚯!”阮金赋语气很兴奋,“天空留下了一个大洞!”   水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碎肉块,水怪已经死了,他的镜子空间受到的伤害自然不可能再复原。   高副队转头问路修远:“队长,我们是要从那上面离开吗?”   明昭离开了,好像完全没有把他们带出去的想法。   路修远:“也只能从那里离开了。”   水怪死了,他表情却没有半丝放松,紧皱着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那样沉重。   大家都在高兴,唯有饶天纵隐隐察觉到几分,靠近路修远身后小声问道:“路队,是明昭有什么问题吗?”   路修远没有直说:“我担心他会有问题。”   水怪是S级天灾,明昭能轻松击败他,力量必定在S级,甚至可能是S级以上。但今天之前,明昭分明没有这个力量。   天赋者们都知道,天灾力量一旦暴涨,极其容易失控,体内原本平衡好的污染和理智会因为污染一方的陡然加重,致使理智一方翘高,轻易抛掉。   失控的明昭和水怪比起来,当然是前者的威胁性更高。   同样是S级天灾,水怪对他们造成的精神污染休息一天就能恢复,但路修远连明昭的本体都不敢看。   这是上一世带来的经验和教训。   饶天纵道:“外面不是还有祁队在吗?如果明昭失控,他会阻止他的。”   就算是失控,饶天纵也相信明昭会在潜意识里听从祁元的话。两人睡到一个床上这件事,给了他莫大的信心。明昭连多年好友都不会留宿,这样比较一下,就显得能留宿还睡在一张床上的祁元到底有多特别。   路修远却没有他那样的信心,摇摇头:“明昭和祁元之间,被推着走的只会是祁元。”   祁元心软,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他只能被明昭吃得死死的,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   “不管怎么说,先出去吧。”   如果明昭真的失控,祁元阻止不了,他们也能去帮忙。   被路修远深深怀疑的明昭其实没有失控,暴涨的力量先前一直被封存在体内,经过这么多天,身体已经适应,污染和理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明昭的本体逐渐缩小,缩小,恢复成人类躯体。身上的衣服在变大的时候涨破,现在赤身裸体,没有一丝遮挡,宽肩窄腰,沟壑分明的腹肌,人鱼线,还有更强壮的地方,都一览无余。   没有衣服蔽体,明昭却像没感觉到一样,迈动结实的大长腿,来到被触手裹成茧一样的祁元面前。   本体到来,触手依依不舍地一层层剥开,就像是在拆礼物一样,露出被小心翼翼保护在最里面,浑身裹满粘液,衣服凌乱,湿透贴合身体线条的祁元。   当最后一条触手离开祁元身上,明昭接住了他,一只手牵着祁元的手,另一条手臂则揽住祁元的腰,低下头抵住祁元额头,笑道:“我回来了。”   祁元的眼神恍惚,他在里面似乎被关了很久,乍然出来,外面世界的信息疯狂塞进脑袋里,使得大脑一下子宕机。   听到明昭的话,他眼睛落到他的笑容上,眼神逐渐聚焦,随后微眯眼睛,抬手猝不及防给明昭肚子来了狠狠一拳。   “明昭,你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 第107章   祁元被放出来的时候, 恍如隔世,因此见到明昭那张脸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想也没想就给他来了一拳。   他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尽管他认为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 可被打的那个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拳头落在腹部,轻飘飘的,和棉花没什么两样。   明昭笑了。   祁元瞪大眼睛:“你竟然还敢笑!”   明昭收敛一下笑意, 诚恳地问道:“怎么了吗?”   “你还有脸问。”祁元冷笑,使劲推开明昭,结果手底下触到的是一层光滑有弹性的皮肤。他视线往下, 猛地又抬起来,不可置信望着明昭:“你就这么裸着?!”   现在是夜晚不错,可四周开阔, 完全置身于天地之间, 要是有其他人在这里能将明昭的裸体看得一清二楚。更远处, 还有星星灯火,那是他们大本营在的地方, 距离不到两公里,许多熟悉的面孔就站在那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祁元心一紧,直接把明昭的脸推开:“赶紧穿上你的衣服!”   他是怎么有脸赤身裸体站在野外的?!   明昭没有松开手,左右看了看,赞同地点点头:“这里确实不方便。”   他手臂往下, 托着祁元的臀部,手臂线条绷紧直接面对面将他抱起来,笑道:“我们去别的地方。”   这个姿势, 祁元直接比明昭高了半个头,手下意识搭在明昭肩膀上,人怔愣着没反应过来,直到明昭开始走动,祁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手抓着明昭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揪,拔高声音:“你发什么神经!快放我下来!”   “不要。”明昭拒绝他,悠然自得,“我想抱我男朋友,有什么问题。”   “男什么朋友!”祁元怒火中烧,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等反应过来之后,明昭已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湖风吹得身上有点凉。   “明昭?”祁元愕然。   “嗯,你以为我是谁?”明昭的臂力很强,能抱着祁元稳稳当当地走。   祁元谨慎地问:“成年那个?”   “当然,你还想要哪个?”明昭托着他重新开始走动,“是幼儿园那个,还是初中那个?”   他嘴角噙着笑意,却看着让人心里发凉。   祁元这时候沉默一下,明智地选择后退一步:“谁都没想。”   “是吗,那太可惜了。”   祁元此时双腿分开,垂在明昭腰的两侧,随着走动微微晃动,必不可少地和明昭有身体接触。他绷紧了身体,不确定明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脑里思索着答案,甚至忘记追究现在这个奇怪的姿势。   明昭像是惋惜般道:“我还以为你会想念那两个‘我’呢,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些事需要算一算。”   祁元立即否认:“我什么都没做!”   停顿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怂了,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变回来的?”   以祁元的性格来说,这是在悄悄放出示好的信号。   明昭笑了笑:“因为喝了你的血,再加上时机成熟,就变回来了。”他没有详细解释什么叫时机成熟。   祁元没想到里面还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劳。   明昭:“怎么?很可惜?”   他含笑望着祁元,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祁元不太适应,眼睛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撇过头:“没有。”   他直觉明昭的问题都带着危险性,并且敏锐地避开了陷阱。如果真的答了有,还不知道明昭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明昭接着道:“本来初中结束后,应该到高中的我,但是我嫉妒心很强,一想到第一次如果不是我和你,就想把他们全杀了。”   他用着一张含笑的脸,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深深的寒意和杀意在他眼中交织。   祁元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高中的你?什么第一次?”   他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试图挣扎:“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明昭停下,手掌重重打了一下祁元臀部,清晰的巴掌落在结实臀肉的声音响起。   祁元整个人僵住。   明昭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声音却强硬,不容违抗:“安分点,我们马上就到了。”   祁元先是呆住,完全没想过明昭会打他那里,随后怒火中烧,揪着明昭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扯,强迫他昂起头来看自己,眼中燃烧着烈焰,鲜活而生动:“明昭,我是看在你刚回来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的,你别得寸进尺了。”   他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明昭望着他的眼尾,耳朵,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泛起淡淡的红色。   祁元还在生气,他直接伸头过去亲了他眼睛一口,由衷夸赞道:“真好看。”   明昭眉目舒展,小明昭和初中明昭的记忆他全都接收到了,其余那些他不关注,他最关心的是小明昭和祁元谈论的关于第一次见面的问题。   时隔多年,明昭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听到这是个误会的时候,他的心依然一跳。   他们都以为自己不记得了,第一次见面的疑问都随着时间消散,后面两人关系愈来愈恶劣,更加没有询问的必要。   但重新提起来才发现,他还记得,祁元也还记得。   谁都没有忘记。   明昭因为小明昭和初中明昭与祁元接触产生的那点不悦消散了些许,即便小明昭和初中明昭也是他自己,但明昭依旧会产生嫉妒。   和祁元相处时间最长的是他,经过努力和祁元在一起的也是他,亲吻祁元的是他,抚摸祁元的是他,将要和祁元结合的也是他,过去的人凭什么借着祁元的善意试探靠近他。   嫉妒和占有欲在心中凝聚成毒蛇,毒液几欲喷发。   明昭的眼眸逐渐加深,看着祁元鲜活生气的脸,一条手臂仍然托着他,另一条手臂却松开,沿着背脊往上。感受到手底下人细细的颤抖,明昭没有停留地来到他后脑勺,按着他低下头,在他嘴角啄了一下:“祁元,我回来了。”   现在抱着你,亲你的是我,不是别人。   祁元神奇地和他对上脑回路,愕然:“那不都是你吗?”   自己的醋都能吃?什么人啊?   明昭:“只能说是我过去的一部分,现在才是完整的我,你喜欢的也是现在的我。”   最后那句话,明昭加重语气。   祁元:……   他无话可说。   祁元面色说不出的复杂,见鬼了,他一边震惊于这人连自己的醋都吃,一边竟然觉得这样的明昭,有点可爱?   不管心里怎么想,祁元还是拍拍明昭肩膀,沉声警告他:“快放我下来。”   “不要。”明昭拒绝他,突然道,“到了。”   到了哪里?祁元百思不得其解。   明昭轻笑道:“虽然环境有点简陋,但是我等不及了,将就一下吧。”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祁元头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位于山丘之后,位置比较隐蔽。祁元观察周围,发现明昭不知不觉带他来到了天海湖的另一边,离大本营的位置更远,轻易不会有人来打扰。   夜色下,不远处天海湖的湖水在风的拨弄下荡开细碎的幻光,绿草弯了腰,如同一片摇曳的绿海,天上压着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露出清晰的天空,星子点缀在其上,遥遥呼应。   天海湖环境优美,湖面吹来的风都是凉爽沁人的,是名副其实的旅游胜地,许多人散心的好地方。   但此刻祁元完全感觉不到心情畅快,甚至心脏还隐隐提起来。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应该不可能吧。   明昭淡定地从空间里取出毯子,薄被,枕头,润滑液,避孕套等东西,零零散散铺开在祁元面前,抬头勾起嘴角:“你觉得是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   干你两个字像是在舌尖上缠绵绕了一圈之后才被吐出来,着重强调。   祁元:我靠?   他几乎是不用想,转身就跑,力量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趁着明昭把毯子铺好迅速逃走。   明昭不用抬头,触手离弦的箭般冲出去,灵巧地卷住祁元的腰。   祁元咬牙:“放开!”他双脚离地,拼命挣扎。触手缠得紧,他便动用能力,金光从掌中浮现打在触手上,触手一点都不松开,很快就被灼伤。   明昭操控触手将他带回自己面前,伸手欲触摸祁元的脸,却被一掌拍开。他浑不在意,反正祁元马上就要完全属于他了:“不要逃跑,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这次行动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抓住祁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吻落在虎口处,明昭抬眼看他,眼眸清凌凌,似是月下的湖水,微光荡漾:“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祁元气笑了:“你想要的就是野.战?”   湖边月下,幕天席地,确实浪漫,如果不是明昭拉着他要打.炮的话,祁元很乐意坐在这里和朋友来一场愉快的交谈。   明昭:“准确来说是做.爱,不管在哪里都行,只是刚好我们在这里。”   “你做梦!”祁元坚定地拒绝,还嘲讽明昭,“我答应的是初中的明昭,不是你,你不是还说初中明昭不是你吗,现在又把我答应他的事转到你身上来了?”   明昭叹口气:“祁元,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他微笑:“我不承认那些是我,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最重要的不是谁是谁,而是我现在就要在这里干你。”   明昭又亲了祁元的手一口:“祁元,你会答应我的吧?”   前一天刚确定关系还搂着祁元睡觉,第二天醒来就变成小孩子,后面还因为自己作死,失忆了,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回到正轨。   明昭渴求着祁元,想要亲吻他,想要抚摸他,想要进入他。   明昭知道自己脸的优势在哪里,侧过三分,靠在祁元手背上,以一个低姿态的模样,抬眼看着祁元:“答应我?”   手心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炙热,像是要把人的皮肤烫掉。祁元闭了闭眼,再睁眼面无表情道:“你让我上就行。”   在下面是不可能的,比起被压,祁元更偏向于压别人。   “你觉得可能吗?”明昭的手已经来到裤拉链处,手指下拉,清晰的声音听得祁元瞬间耳红。   “靠!”他怒骂,“别碰我!”   他穿的是异管局特制的衣服,结实不容易撕破,但这不意味着裤拉链也不容易被拉开。   祁元再次挣扎起来,因为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后背发毛,腿部肌肉绷紧用力踢向明昭。   明昭手臂格挡一下,力道震得手腕发麻。没等祁元另一条腿踢来,他已经握住小腿,顺便捏捏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你不是摸过我的了吗?难道没有比较一下大小?”   祁元的腿被握住,还挣不回来,明昭五指像铁爪一样牢牢禁锢住他的腿,气得他想当场把明昭大卸八块。   明昭手指勾住祁元裤腰带,往下一拉,微歪头看着祁元:“你还要再比较一下吗?”   “滚吧你。”祁元嗤笑,“就算没你的大,干你也足够了。”   他处于劣势,却依然不肯低头,嘴上不饶人。   明昭熟悉他这副模样,和死对头时期一模一样,了然地笑笑。他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喉咙有点干涩。   倔强的死对头,更加勾起他的兴趣。   他喜欢的不就是祁元桀骜不驯的模样吗?因为祁元从不屈服,生机勃勃,明昭的目光才会在他身上停留得越来越久,最后只要祁元出现,视线都会无知觉地追随过去。   □□,爱欲,征服欲,占有欲等等混乱复杂,交织纠缠,构成了明昭对祁元的最深沉渴望。   如果祁元真的就这么顺从迎合他,明昭反而会觉得这不像祁元了。   不屈服,就意味着祁元不会主动认输,那么他也自然能够不停下来,一直和祁元纠缠。   裤子掉落在地,祁元修长结实的双腿暴露在凉风中,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被触手放倒在毯子上,背部是柔软的毯子,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青草的刺挠。上面是明昭,他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另一只手强势按着他的肩膀,不允许他起来,居高临下,双眼幽深看着他:“那我们来试试谁会更舒服吧。”   “明昭!”祁元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剧烈挣扎起来,他一个手刀砍到明昭手臂上,抓着明昭肩膀借力悍然翻身,上下位置颠倒。祁元跪在明昭身体两侧,握手成拳,拳头落到明昭腹部。   明昭只挨了一下,就抓住祁元的拳头,矫健地翻身,上下再一次颠倒,捏住祁元下巴,强势地吻上去。   舌头刚伸进去,就被祁元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弥漫开。祁元的眼睛像狼一样锐利,挑衅般看着他。   明昭的手从掐着祁元下巴,到下移掐住祁元的脖子,阻断他呼吸的通道,迫使他想要得到氧气,只能接受他的亲吻。   “唔……放唔!”祁元艰难承受着明昭愈来愈深的吻,像是要把他吞噬干净一样,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感。   他咬牙,长腿狠狠往明昭中间踢去。   上面的人没有防备,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可见再强大的男人,那里都是弱点。   这次是明昭咬了祁元一口,唇舌分开,拉出淡粉色的掺杂着血液的银丝,在两人喘气的时候看来,分外淫靡,暧昧。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难道不知道吗?”明昭皮笑肉不笑。   见他微黑着脸的模样,祁元心情畅快地嘲笑他:“招数有用就行,你敢再来试试?”   祁元得意忘形,明昭眯眼冷声警告他:“不要逼我用其它手段。”   输人不输阵,祁元抬起下巴:“你试试?”   他不肯退后一步,双方剑拔弩张,好似下一秒又要打起来。   明昭被祁元眼里的鲜活的挑衅勾动,低下头准备再来一次深吻,结果唇上一痛,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   明昭:?   他起身认真观察祁元,祁元此时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住,察觉到他的视线,非常嚣张地一笑:“还记得之前在学校厕所的事吗?”   他提醒道:“我能把净化之力遍布全身。”   祁元很得意,这下子明昭就是想做,也做不成了,他的后方暂时安全。   明昭想起来了,他的手想要抚摸祁元脸颊,结果也被净化之力灼痛,留下一道红痕。   他碰不到祁元了。   明昭的双眸沉下去,暴风雨欲来。他不管不顾地重新将手摸上去,低头压着祁元索吻。   祁元一愣,双手使劲推着身上的人,却始终推不开。明昭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沉沉地压在他上头。   明昭这次吻得很凶,有种掠夺一切的疯劲,唇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味在唇舌纠缠中挥之不去。祁元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明昭掠夺干净了,恍惚中还闻到肉焦了的味道。   等到明昭终于放开,祁元的双唇肿胀刺痛,眼前蒙了一层泪水,模糊不已,精神恍惚。   说句没出息的话,他一个大男人,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明昭亲死在这里。   明昭直起身看着他恍惚的模样,大拇指擦去他唇边流下的涎液,放进自己嘴里舔去。   他心情不错,就算身上多了许多条被净化之力灼伤的红痕,火辣辣的刺痛。   他摸着祁元脸颊,笑道:“其实我觉得痛点也没关系。”   明昭俯身在祁元耳边,湿热的呼吸打在他耳朵上:“我喜欢你给我带来的痛,越痛,我越觉得刺激。” 第108章   变态。   死变态。   祁元瞠目结舌, 嘴唇哆嗦两下:“……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受虐倾向吧?”   仔细想想也是,谁会喜欢上死对头,明明在这之前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他还打断过明昭几根骨头。   明昭失笑:“我没有受虐倾向,我只是觉得你挣扎的样子, 让我很兴奋。”   他说这话的时候,底下的东西一直顶在祁元大腿侧,滚烫炙热的温度像是要把腿侧烫伤。   祁元算是明白了,论不要脸, 这世上没有人能赢过明昭。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祁元是真的服气了,对明昭无计可施。   他决定退一步。   “你先放开我, 我用手帮你。”祁元别过脸,不情愿道。   “明明我马上就要吃上大餐,为什么要放弃转而来吃清粥小菜呢?”明昭修长的手指从衣服下摆伸进去, 摩挲着底下光滑紧实的肌肉。察觉到祁元的身体绷紧, 像块木头一样, 他微微一笑,手再次上移。   祁元的身材很好, 肌肉紧实健硕,肩颈线条流畅,身体绷紧的时候,肌肉就更加明显,硬邦邦的。   明昭拍拍手底下的肌肉:“放松点。”   说完也不等祁元反应, 直接掐了红果一把。他的手重,好像要把东西揪烂一样。   “靠!”祁元立时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弹跳起来,身体仰起45°角又被明昭按下去, 胸口火辣辣地痛,祁元严重怀疑那里已经肿了。   明昭擦去祁元鼻尖泌出的细汗:“疼吗?”   “废话!”祁元怒视他,“不疼你来试试看?!”   “可是这么痛,祁元你却好像有反应了。”明昭目光往下,唇边笑意加深。   祁元随着他目光往下,清楚看到之后,怔愣过后试图为自己辩解:“不是!是你一直在亲我和蹭我才会这样的!”   “好好。”明昭敷衍地应两声,他不在意什么原因,他只知道祁元对他有感觉。   这不是第一次了,明昭发现祁元嘴上排斥得厉害,但实际上是很喜欢亲吻的。就像刚刚那样,他都已经准备退出来了,祁元却像无知觉一样舌头追了上来,搅动,互不相让,谁都想夺得主动权和对方的地盘,抵死缠绵。   他这样子分明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祁元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滑溜溜的触手顺着衣角滑进来,祁元霎时开始反抗:“滚出去!”   手和脚被触手绑住,阻止它们往明昭身上招呼。这些动作祁元都已经习惯了,根本不害怕,继续挣扎。   “不要动了。”一条触手暧昧地滑动,冰凉的粘液湿润了一小块布料,紧贴在皮肤上。   祁元僵住。   触手尖尖已经蠢蠢欲动,只要明昭放松心神,松开控制,它就会迫不及待地涌上去。   祁元:“你让我不动我就不动?”   他桀骜地仰起头,挑衅道。祁元就像一把从不弯折的宝剑,过去无论受到明昭的多少次打击,他都依然寒光凛凛。那些打击没有使他磨损,反而让他的剑锋变得更加锋利,闪着绝不算内敛的光。   明昭淡淡笑着:你可以试试。”   他说得笃定,祁元心里没底,面上勉强维持住表情,嗤笑一声,抬高腿要踢明昭。   !   冰凉的体感,像大冬天有人突然把冰冷的手伸到你温暖的后颈一样。   祁元瞬间被冰得哆嗦一下,他一直觉得触手像一条泥鳅,滑不溜手,脾气还和它的主人十分相似,同样的执着和不干人事。   脑子里绷紧的弦啪一声断掉了。   柔韧的腰一下子弓起,祁元带着沉舟破釜的决心和气势脑袋狠狠撞在明昭脸上,手中金光凝结成一把锋利的匕首,三两下斩断束缚住他的触手,手掌勾住明昭脖子直接来了个大翻身,骑在明昭身上,拳头高高举起蓄力狠狠揍在明昭脸上。   明昭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皮肤泛红,额头上也是通红一块。   祁元也没好到哪去,因为这番动作,扯动的范围更大,鹬蚌相争,触手得利,祁元痛得额头的汗水更多了。   他闷哼一声,拳头差点要握不住,但他还是硬撑着,咬牙再给明昭来了一拳。   祁元的双眼因为怒火惊人地明亮,好像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火焰要将明昭吞没,要让他置身于烈火焚身的痛苦之中。   这种时候明昭还是笑了。   祁元瞳孔骤缩,理智像是一张被揉搓的皱巴巴的纸,随便丢到一旁。两只大手毫不犹豫地掐住明昭脖子,收紧,手背因为用力迸出青筋,额角一突一突的:“明昭,我真想杀了你。”   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特别是看见明昭还在笑着,气不打一处来,那张脸看着也更加可恶。   被强制牵着鼻子走的憋屈,被扰乱复杂的心绪,屈居人下的不适,茫然和难以接受。   祁元一直逃避和明昭之间亲密的事,得知明昭变小时还松了口气,就是因为他和明昭之间矛盾的地方:体位问题。   在此之前,祁元从未想过自己会屈居人下,任人宰割。他习惯于主动出击,掌控主导权。他也有骄傲和自尊,对明昭也会有征服欲和掌控欲,他无法想象他的一切都必须毫无保留地向另一个人敞开,连灵魂一起。   偏偏明昭也是绝不甘于屈居人下的人。   他们无数次有意无意地试探交锋,彼此都不愿意低头,互相僵持,角逐着最后的胜利。   祁元的手忍不住再次收紧,俯视着明昭逐渐涨红的脸,额头青筋凸出,眼神分外地锐利冰冷。   明昭咳了一声,却没掰开祁元的手,任由他发泄心里的不满。他的咽喉被扼住,无法发声,便只能直视祁元的眼睛,一笑,对着他做口型:‘没关系,我爱你就行。’   明昭知道祁元没有那么喜欢他,就连答应做男朋友也是他半强迫半诱哄而来的。但是没关系,祁元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可能再让祁元逃离他的手掌心,强扭的瓜扭着扭着也会变甜。   他明白祁元忧虑的地方,但他还是贪婪地,得寸进尺地向他索要。   明昭承认自己不是好人,如果当好人就是要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和祁元按部就班走流畅发展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祁元彻底占有,在深处打上自己的烙印,那明昭也不屑于当好人。   他骨子里天生就有掠夺的基因,要将祁元完全吞吃入腹才能填补心脏的空缺。   祁元看清明昭的口型是什么意思后,眼神霎时茫然。他揪住明昭的衣领,质问他:“你难道就不能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吗!”   “你还要多少时间?”明昭反问他,“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祁元,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   触手就着粘液,艰难地开拓道路。   “想要的东西一天不拿到,我都会疯狂地想着他。”   明昭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或许你应该怪你自己,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会心软,退后,默认我入侵你的空间。”   “难道这是我的错?”祁元颇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愤怒和委屈。   明昭:“当然不是。”   他的手拂过祁元眼睛,鼻子,薄唇,眼神炙热得祁元好像也忍不住跟着他身体发烫,“你应该庆幸你心软了,否则你会像今天那样,被触手深深藏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受到我,只需要感受到我。”   祁元暗骂一声:“疯子!”   明昭在他眼尾亲了一口:“是男朋友。”   “疯子。”   “男朋友。”   细细密密的吻落到祁元脖子上,湿热柔软的舌头缓缓舔过他的喉结,牙齿咬着它轻轻研磨。   致命的地方被咬住,祁元紧张得连涎液都不敢吞下去。   狗东西。   他无声骂了句,觉得明昭现在这样子像叼着骨头的狗,转念一想,明昭是狗,那他是什么,那块骨头?   明昭转换了阵地,或轻或重地啃咬旁边的皮肤,留下一串串的深红印子。   祁元闭上眼睛。   明昭停下动作,咬住他脸颊,像是吸果冻一样深深吸了一口:“你还不愿意吗?觉得在我身下很丢人?”   他躺下,带着祁元的手来到自己脖子上:“还是说你也像我渴望着你那样,渴望征服和占有我?”   明昭抬起下巴,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坦然地向祁元展现自己的脆弱之处:“那就掐紧我吧,掐住我,或者在上面系上锁链,随便什么方法都行,给我留下你的标记。”   明昭的笑容中带着无所顾忌,语气几乎是诱惑似地诱导祁元的行为。   触手自力更生,勤勤恳恳,在它的努力下,疼痛减缓,热意从尾椎骨升起,手脚发烫。祁元耳朵连带脖颈一片通红,面前是明昭可恶的脸,耳边是触手调皮弄出的咕滋咕滋水声。   他失神片刻,双手不由自主跟随明昭的话语收紧。   可很快他就看到了明昭嘴边的笑容,双手霎时像烫到般收回来:“我没有你那么变态!”   “为什么不呢?”明昭的手抚上祁元紧绷颤抖的腹部,不轻不重地按下去,“马上我就要在这里面给你打下标记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给我留下你的标记。”   他的动作刺激得触手欢快地跳动一下,回应本体呼应。   祁元被这突然的动作刺激得闷哼一声,脚背绷直,身体不稳往后仰,差点就要跌倒。触手眼疾手快,撑在他背后防止他摔下去。   明昭很无辜:“我都说了不要乱动吧,你看,你越动,它就会进得越深,很快它就会进入到你这里,这里,最后到达结肠。”   明昭的手指从腹部一点点地往上,引起祁元阵阵颤栗,最后在一个位置停住,重重地按下。   祁元瞬间弓着背,手撑着明昭的肩膀,头也抵在明昭肩膀上,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那种位置,他不可能做得到!   祁元伸手绕到后背去扒拉那条不要命的触手,明昭嘴角含笑看着他拔。   等祁元咬着牙,忍受着让人崩溃的酥麻和刺激,马上就要拔出来时。触手突然就动了,顺溜地从祁元手中逃出来,直冲还没完全关上,恢复原状的通道。   明昭一直说触手的行为和他无关,但祁元深深觉得触手和明昭就是一体的,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祁元对触手最大的印象就是黏人以及鬼鬼祟祟,偷摸一把麻溜就跑。   修剪干净的指甲在明昭后背狠狠留下十条鲜红的抓痕。   祁元是发了狠,七分是没有预料到,三分是刻意的报复。触手不让他好过,他就回馈到明昭这个本体上。   总之谁也别想好过!   祁元仰高了脖子,犹如垂死的野兽般不可置信。背部的肌肉隆起,腹部块状的腹肌沟壑愈深,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彰显着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惊人的爆发力。   可他在明昭面前又显得无力。   祁元睁圆的眼睛,难以置信的表情都让明昭觉得很可爱。他亲亲祁元的侧脸:“用你的金链锁住我吧,只要锁住我,我就把触手拔出来。”   祁元失焦的眼神重新凝聚,落到明昭的笑容上:“明昭,你是个混蛋,疯子。”   “我是,所以能把我锁起来了吗?”明昭又亲了两下。   长长的金链一截锁住明昭的脖子,一截握紧在祁元手心中,只要轻轻一扯,金链就会收紧遏制住明昭的呼吸,让他痛苦。   明昭这次很守信地把触手拔出来,祁元坐在柔软的毯子上,手紧抓着毯子的柔顺的毛,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被这么轻易放过。   明昭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他分开双腿,脖子上的金链和身体轻轻碰撞,呼唤祁元的名字:“祁元,看着我。”   明昭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一双艺术品般的手。当这双手和可怖的东西对比时,愈衬出手的力量和美,以及东西的丑陋可怕,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深深吸引住人的目光。   明昭是看着祁元动作的,他的视线一刻未曾从祁元身上离开过,眼神灼热专注,偶尔轻喘,似乎那道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一样。   祁元僵直身体,手里紧握着金链,仿佛那是支撑着他的支柱,只有握住它才能感到安心。   明昭分出一只手拽动脖子上的金链,问祁元:“只要你拽紧,你随时都能杀死我。同理的,只要你不愿意,就随时让我停下。”   他抓住祁元的脚踝,炙热的温度烫得祁元下意识想收回脚,却被明昭坚决地扯过来。   “像上次那样帮我吧。”明昭把玩着祁元的脚,半晌不见祁元动弹,他抬眸,“嗯?祁元?”   祁元闭眼,胸口那团火越烧越旺,汹涌蓬勃,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不作声,猛地一扯金链,明昭感受到一股拉力将他大力拉过去,扑在祁元面前,手及时撑住,撑在祁元身体两侧。   明昭:“怎么了?”   他笑得轻柔,眼里含着潺潺的溪水,专注望着祁元,眼眸里只倒映着祁元的身影。   他是低姿态的,祁元却在高处,居高临下将他的表情,温和外表下的渴望,狂热,欲念尽收眼底。   明昭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想要压制住他,只能比他更狠,驯服他,掌控他的所有。   祁元觉得自己脑子也被明昭传染了,变得疯狂,亦或者是明昭说的没错,他本身也有这种偏好,看见明昭在他的掌控下喘气颤抖,获得快感,他竟也会产生满足感和兴奋感。   这是不对劲的。   祁元向来正直,无法接受自己会有这种恶劣的念头。负罪感与兴奋感对撞,此起彼消,最终在明昭的诱导下,心里真实的感受占了上风。   他冷着脸,命令似地对明昭道:“不准碰我。”   明昭沿着他的大腿向上的手停住,抬眼看他。   祁元:“退回去,摸给我看。”   表面上冷静镇定,实则祁元内心还是有点不安。这样子对吗?明昭会听他的吗?   心里百般猜测闪过,然后祁元就看见明昭真的慢慢退了回去,直直望着他,喉结滚动两下,开始自己摸起来。   祁元的手指微动,脸烫得惊人,偏偏表情要故作冷淡。坚毅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男朋友亲自表演的盛宴,反而像在认真执行什么任务。   明昭喘了口气,道:“你也摸给我看。”   “什么?”祁元没反应过来。   触手已经快速帮他拖下了最后一层遮羞的衣物。   明昭笑道:“我说,你也摸给我看。” 第109章   夜色已经很深, 只有星子依然挂在天上闪耀。天海湖没有外人打扰后,宁静美丽,湖水荡着清波, 涟漪一圈一圈,细碎的月光浮动。   祁元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它们在不停地晃动,晃得人头晕,一颗模糊重叠成三颗,或者更多的四颗五颗。   背部一半还在毯子上, 另一半却探了出去,落在刺挠的草地上,扎得人背部发痒。   草扎着赤裸的背部本应该是痛的, 但对祁元来说又不够痛。比起痛,或许痒更多一点,特别是在另一半柔软毯子的对比下, 祁元越发被蹭得火起, 只想有什么东西帮他狠狠抓一把背部。   想到这里, 他咽下即将出口的喘息,屈膝用力顶撞明昭腹部, 带着怒意和憋屈,脸上烧得通红,怒目而视。   明昭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抽出湿哒哒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膝盖, 卸力之后手掌顺势捞住膝窝,往上抬了一下,让小腿搭在他肩膀上。   “又怎么了?”   明昭侧头, 热气喷洒在小腿上,头靠着遍布痕迹的小腿亲了一口,询问祁元。   祁元侧过头,手臂横在眼睛上,不想看明昭,也不想被明昭看见他的窘迫:“利索点。”   事情起源于明昭厚颜无耻地要求他摸他自己,祁元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两个人面对面,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只有连接的金链在空中不断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两人都在看着对方,喘出的热气似乎氤氲了眼前的面孔,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凑近,随后亲吻在一起,直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不同寻常的一次,偶尔的视线交触,仿佛都带有不一样的意味。   祁元还没缓过来,明昭看着他通红的,布满汗水的脸,带着湿意的双眼,突然就把他推倒在地上,拿过在两人挣扎中滚到一边的润滑液和套。   他准备得很齐全,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又谋划了多久。不过祁元能够确定,那肯定是在他答应做他男朋友之前的事了,因为确定关系后第二天明昭就变小,完全没有可能去买这些东西。   时间往前推这么多,祁元心里愈发惊骇。   明昭他到底想了多久?!   明昭额前的碎发沾着汗水,他的脸上不再带笑,反而沾着浓重的暗色,像是黑暗中最粘稠的部分,眉眼锋利,英姿勃发。   他那张脸一直很吸引人,平时气质是装出来的温和,几乎蒙骗了所有人。然而笑容褪去,完全展露出他原本的冷淡时,面容锋利得好似冬天凛冽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直到这时候,祁元看着他那张脸还是缓不过神来,所以被抱起腿,看着明昭用嘴利索撕开包装,液体不要钱地挤出来,滑落在他腿上冰冰凉凉的,他才急起来:“干什么?!”   这些不就和触手的作用一样吗?!   一个成年男人,看到这两样东西,还有现在危险的姿势,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祁元还是想挣扎一下,他把金链在手掌缠绕几圈,链长缩减,明昭脖子自然被勒紧,呼吸一滞。   他面不改色,手掌重重拍了一巴掌,红掌印霎时出现在结实的大腿上,颜色与周围截然不同,昭示着祁元受到了怎样惨无人寰的遭遇。   祁元低吼:“你还说我不愿意就收紧链子!”   “你收你的,我干我的,两不耽误。”明昭的话术变得很快,看着他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指。   一根手指。   明昭的手很好看,手指很长,握着笔的时候连笔也凭添几分高贵。有一次两人打架回来,祁元不经意间路过还能听到有同学私底下暗暗讨论:“哎,也不知道明昭的手是怎么伤的,怎么舍得伤那样一双手!”   那样的什么手?第二天祁元就装作路过,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指关节的伤口愈合,长出暗色的疤。对男生来说这点疤其实不算什么,但在明昭身上,在那双白皙的手上,就显得很突出,一眼就能注意到。   难怪那群人说惨无人道。   明昭抬头观察祁元的表情,发现他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想来也是,一根手指和触手没有办法比。   所以一根手指变成两根手指,祁元记得之前受伤的也是这两根手指的指关节。   打架受伤是很正常的事,祁元可惜归可惜,下次打架时还是毫不留情。再说了,明昭手上的伤完全是他自己弄的,那混蛋打得比他还狠。   这种狠劲一直持续到现在,祁元安慰自己现在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架。   但变成三根手指时就不一样了,祁元咬牙。特别是明昭屈起手指,行为恶劣,就像个得到了新玩具兴致勃勃的小孩子。   祁元火起,一拳揍过去,金链交叉锁住明昭脖子,毫不留情地双手一拉。   “咳!”明昭咳了一声,咬住祁元发热的耳朵,卷着耳垂厮摩几下,“你要谋杀男朋友吗?”   耳朵是祁元的敏感点,明昭这一咬,他直接半身酥麻,金链不由自主放松。   “滚,别碰!”祁元的怒吼无济于事。   人一旦有弱点,就会被打蛇随棍上。祁元的反抗在明昭的攻势下弱小得可怜,重新被压回软毯上。   这次是四根手指。   祁元终于感觉到了艰难,明昭就像个漩涡,而他已经被拽入漩涡之中。   “专心点。”迷乱之际,他听到明昭这样说道。   “不要着急,要好好做,专心。”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话再次从明昭口中吐出。   祁元青筋暴起:“已经够了!”   明昭好似是玩上瘾了一样:“够了?”他认真看了看如今的祁元,面色潮红,一片狼藉,全身汗涔涔。   祁元的皮肤不算白,而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肤色。明昭伸手将他身体上的汗珠抹开,汗水给皮肤蒙上一层水光,就像是琥珀般润泽,让人想一点点舔去。   胸前两处惨状更是让这具坚毅结实的身体染上了几分诱惑的色彩,消解了他的不可侵犯性,让人更想折辱他,看他露出狼狈的神情。   和祁元不同,明昭有一身遗传自母亲的冷白皮,在这种时候看着就让人觉得他的身体应该是凉爽的,不由自主想靠近,可是等到靠近之后,才发现他的体温更烫,烫得惊人。   明昭瞳孔深得可怕,像是要将祁元整个人完全吞下去,浓重的渴望让身体更加燥热,额头的汗水终于撑不住顺着高挺的眉弓,鼻梁,落到鼻尖。   灼热的汗水垂直坠落,落到祁元胸前时却是冰凉的。这一点凉意对于燥热的身体来说无异于甘霖,只是冰凉的感觉就那么一瞬,很快被体温相融。   明昭神色认真:“你应该控制一下了。”   “别逼我扇你。”祁元面无表情,“你怎么不控制一下你自己?”   “我控制不住。”明昭俯下身,脑袋蹭了蹭他脸颊,和他十指相牵,两人的手掌心都是湿热的汗水。   呼吸和呼吸交缠:“我想要亲吻你,想要触摸你,想要……”   他的声音蓦地低下来,附在祁元耳边,说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悄悄话。   “靠唔……”祁元还没来得及骂明昭变态,明昭已经一个吻上来,堵住他所有未出口的话。   今晚是个美好的夜晚。   两人的汗水直接将毯子沾湿了一层,这种凉爽的湖边,他们的心躁动,热意升腾,湖风没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凉意,反而增添了黏腻感。   他们角逐的战场逐渐从毯子上转移到草地上,谁也顾不得草扎不扎人了。   一开始两人都感到艰难,祁元仰高了脖子,划出一条濒死的曲线,脸色潮红,隐忍难耐,大大地喘息一口,眼神迷茫。   明昭也不好受,低头看着祁元矫健强悍,被迫舒展的身体,静静等待两人都适应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   空洞许久的内心终于在慢慢填满,明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喜欢的人,他第一眼就看到的人,一直注视了十几年的人,此刻就躺在他身下。诚然他们的过去不是那么美好,有过误会和争端,但现在他们深刻连接着,不分彼此。   “你喜欢我吗?”明昭将祁元高高抛起,又残忍地扼住他不让他释放,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道。   祁元不做声。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诱人的粉色,高大健硕的身体被明昭压制住,就像天上翱翔的雄鹰不甘地被人类驯服。他抿紧唇,不让任何一声喘息从他嘴里逸出来。   被明昭压着连去几次已经够丢人了,他不想更丢人。   最起码在明昭面前,他还想保留一点自尊心,不至于粉碎一地。   但他忘记了明昭是有多执着。   接下来对方一直在他耳边轻声询问:“你喜欢我吗?”。   祁元从前跟随父亲去爬山,成功爬到山顶的时候,虽然累,但是也会感到满足,有种拨云见日的心胸舒畅感。而到了下山,下山比上山轻松,能够更好地欣赏沿途的景色,等到双脚终于站到山下的土地,这一次旅程就成功了。   身体疲累,眼前出现闪烁的黑白色块,天旋地转。   明昭从祁元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面上还平静着,声音也依旧稳得住,可是心脏好不容易填满的黑洞又开始扩张,不断崩塌。   不够,还是不够。   身体上的欢愉只能暂时缓解不满足,他想要更多的,更多的承诺和誓言。   清丽的月光之下,一双手揪紧了地上的青草,指腹泛白,虎口处一个暧昧的牙印,手背青筋凸显出主人的用力。   他在挣扎,试图抓着些什么不让自己堕落,希望能熬过这艰难的时间。可惜小草在这时候格外脆弱,因为过于用力,草被连根拔起,身上覆盖着的滚烫的人长臂一捞,将祁元捞了回去。   明昭直起身,月光之下,他脖颈修长,背部宽阔结实,纹理流畅的肌肉,紧窄的腰腹,都泛着一层柔光,汗水凝聚成大颗的汗珠从身上滑落,流经后背交错纵横的深红抓痕,带来细微的刺痛。   他舒出一口气,大手将额前湿发往后捋,露出冷淡的,不满足的眉眼,眼神锋利,瞳孔幽深。   下方的祁元背对着他,背部隆起的肌肉微微颤抖,连带着那身密密麻麻的吻痕也在晃动。   没有哪一个地方不曾照料到。   明昭脖子上被金链勒出的伤口血已经凝固,腹部和脸上都有几处青紫色,那是祁元在挣扎过程中的杰作,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   即便现在动作已经停下,但祁元还是背对着他,拒绝和他交谈。   明昭没有将人欺负得过分的自觉,俯身再次笼罩住祁元的身影,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下人狠狠抖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喜欢我?”明昭手指漫不经心揉捏着祁元布满牙印的耳垂。   还是得不到回答,明昭双臂环住祁元的腰:“难道说你其实不喜欢我?”   “……放、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样,祁元被一阵阵的快感弄得崩溃,晕头转向,刚缓过来就听见明昭的指控,气得他都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混蛋,要我回答也得先停下你的动作啊!拼了命往死里怼,想说话都说不出口,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祁元每天的训练量绝对不少,可训练得再强悍的身体都受不住明昭这般作弄。他支起瘫软的身体,用尽全力翻身在上,力气耗尽,结实的大腿细细颤抖。   真可怜。   明昭想。   但祁元已经顾不得羞耻了,他揪住明昭衣领,恶狠狠道:“我如果不喜欢你会让你这么压?!明昭,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就凭明昭这么对他,他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可能比起明昭,他的喜欢没有那么浓烈,但绝对真挚,他确认自己是心动的,也很认真地要将这份感情长久地持续下去。   小明昭和初中明昭的出现,不仅解开了他们两个人的心结,祁元也借此更加看清楚了,明昭是有多执着于他,以及自己竟也会时不时想起明昭。透过相似的脸,看到明昭的脸,不由自主思考明昭要是在这里,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说什么样的话。   都是因为喜欢。   说不上是为什么,可能是过去明昭的形象太糟糕,以至于当他发现他有一点不同时,心里会有“其实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的想法,也可能是发现自己对明昭的触碰不讨厌,甚至还有反应,还有可能是有时的默契,心有灵犀让他感觉自己和明昭是意气相投的人,十分契合……   总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在为明昭跳动。   明昭深深望着他:“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   就你干的这些事,还想听我说第二遍?急着去吧!   祁元想起身,明昭却一把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再说一遍吧,我想听。”   明昭的指尖释放出一股清澈的水流,将祁元从上到下围起来,温柔地洗去身上那些痕迹。   轻缓的水流无形中放松了祁元紧绷的神经,缓解了肌肉的酸痛,将肿胀的地方镇定下来,导出明昭留下的脏东西。   明昭亲亲他脸颊,然后从空间里拿出衣服,给祁元换上自己的衣物。   这时候祁元已经昏昏欲睡,他太累了,今晚的事是体力活,水流做得再好,肌肉还是会酸痛肿胀,浑身无力,手臂抬不起来。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明昭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问他:“祁元,再说一遍吧。”   祁元不回答,他就一遍一遍地问,吻一个接一个落在祁元脸上。祁元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还要忍受明昭蚊子一样的骚扰,忍无可忍一巴掌将他的脸拍开:“别吵了!”   “我喜欢你,行了吧!”   明昭低头,就在祁元没听见声响,以为他哭了的时候,疑惑地抬眼,就见明昭肩膀一抖一抖,闷笑,抬起头来,脸上是真切的笑容:“没有诚意。”   “不过算了,以后我总会再听到的。”   祁元直直看了他两眼,突然认真建议道:“明昭,咱们商量个事,以后还是我在上面吧,我怕你在上面,我没有几年能活。”   这地迟早要被耕坏。   明昭大手覆在他眼睛上,微笑:“你还是睡觉吧。”   被两人遗忘抛弃的路修远六人,通过饶天纵堆墙的能力爬了出来,风平浪静,没有见到明昭和祁元任何一人。   回到大本营,留守的天赋者惊喜看到他们归来。   “路队,你们是解决水怪了吗?”孟嘉远第一个跳出来,双眼发亮看着路修远。   阮金赋拨开陈哥和高副队的身影,从后面钻出来:“当然解决了!”   孟嘉远视线移过去。   阮金赋给他比划:“你都不知道这次有多危险,我们连水怪的真实面目都没挨着。”   孟嘉远惊呼一声,放弃路修远凑到阮金赋跟前,和几个天赋者一起围住他:“那你们是怎么解决他的?”   “说来话长。”阮金赋摇摇头,“解决水怪的是明昭。”   “明昭?!”孟嘉远惊讶地拔高声音,“他不是那个……”   “咳!”路修远重重咳一声,孟嘉远讪讪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入腹内。   明昭的真实身份后来的那些天赋者们是不知道的,这些天赋者大多都经历过天灾袭击,对天灾和人类对立的想法深信不疑。   现在正是华国上下都要凝聚一心的时候,人类团结起来,才可能战胜天灾,保护家园。若是异管局和天灾走得过近的消息传出去,异管局如今被捧得有多高,后面就会迎来多大的反噬,不利于华国的团结一心共渡难关。   孟嘉远闭了嘴,其余不知情的天赋者可没有顾忌,兴奋道:“明昭?那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祁队的前死对头,现男朋友?他这么厉害的吗?他会不会就是S级天赋者?”   阮金赋被更多的人围住,他清一下嗓子,开始将大家计划好的说辞说出来:“那当然,也不看看那是谁,那是祁队的男朋友!祁队有多强你们都知道吧,他男朋友能是一般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认可地点点头。   “至于他有多强,我也不清楚,总之也是经过一番苦战,才终于将水怪打倒的。”   他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路修远几人站在旁边,一时竟被大家遗忘了。   高副队:“想不到他还挺适合做这种工作的。”   脑子灵活,大大方方,笑容讨喜,很容易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说出来的话也很难不让人相信。   路修远看着阮金赋在人群里谈笑风生,点点头:“确实。”   这次他们六人,程宇胆小,陈哥寡言,剩下的人都和大家有一定距离,说出的话不一定能像阮金赋那样有那么好的效果。   接收到阮金赋抛来的眼神,路修远点点头,对其他人道:“走吧,我们去找一下祁元和明昭。”   两人并没有回到大本营,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场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路修远寄希望于明昭没有失去理智,可是如果没有失去理智,两人打完水怪不回大本营,能去哪里?   同一时间,也有天赋者注意到这个问题,疑惑地问阮金赋:“祁队和他男朋友去哪里了?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阮金赋打哈哈,随口说了一句敷衍过去:“人家小情侣,好不容易结束战斗,难道不用去放松一下?我看天海湖这边景色秀丽,人家说不定就是去湖边散步了。”   有人感叹:“不愧是祁队,这种时候还能去散步放松心情,提醒我们松弛有度,劳逸结合!”   这个一听就是祁元的粉丝。   阮金赋尴尬地笑笑:“是啊是啊。”   师祖在上,弟子是好意才会编造这样的话,可不能算背后论人是非,造人口舌啊!   水怪被解决,路修远他们平安归来的消息令大本营里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然而另一处地方,主教却没有那么开心了。   他铁青着脸站起来,感受到脑海里属于2号那一抹精神烙印化作粉末消失,便知道2号行动失败了。   “蠢货!”他怒骂,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脸色阴沉,“这点事都办不好,当初还不如直接吃了你,增进一下实力。”   想到在信徒们面前说出的话,他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一甩袖,狂风呼啸而出,将桌子,烛台什么的全部吹翻,重重砸在地上。   胸膛起伏几下,主教将怒意压下去。   “来人!”他喊道。   殿门推开,金发碧眼的仆人弯着腰,低头,眼睛丝毫不敢乱瞄一眼殿内的狼藉,恭敬地膝行至主教面前:“您有什么吩咐?”   主教沉声道:“去给外面那些信徒传消息,说我得到神的旨意,仁慈的神决定原谅罪人,不再降下天罚的洪水了。”   “是。”仆从也是方才教堂里听见主教宣告的一员,如今主教出尔反尔的态度也没引来他的疑惑,恭敬地接受命令,然后恭敬地退出去。   大殿门关上,主教终是没忍住,再次挥袖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蠢货!”   他来回想了想,对着虚空呼唤另一个人:“5号……” 第110章   路修远他们是在湖的另一边找到了两人。   明昭坐在湖边, 安静地望着湖面,祁元头枕在他大腿上,闭眼, 睡得安详,两人的一只手还相牵着。   路修远松了一口气, 光看那件盖在祁元身上的毯子,就明白明昭没有失控。   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可能真的是两人想要散散心吧。   众人走进,还没走到距离他们三米处, 明昭已经抬眼,淡淡地看着他们,无形的压力扑过来将众人的脚步定住。   这个距离, 众人也足以看清楚他的模样,饶天纵眨眨眼,有点高兴;“明昭, 你变回来了?”   “嗯。”明昭转回头。   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 饶天纵便问道:“事情都结束了, 你不带着祁元回去吗?”   明昭:“你们先回吧,我在这等着祁元醒过来。”   其实若不是远远察觉到他们找来, 明昭是想将祁元移入自己的领域内,那里有更舒适的环境,祁元睡的会更舒服一些。   手指在祁元眉心轻柔地按压,明昭忽略背后路修远几人的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吗?”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高副队想说什么,被路修远扯住, 严肃地摇摇头。   饶天纵是在场最了解明昭心思的人,于是道:“没有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到时候大部队撤走,还需要我们等你们吗?”   “不需要。”明昭道,“你们先走,我后面会带着祁元赶上去。”   “好。”   不管怎么说,明昭没有失控,后面还会带着祁元回来就行。   临走前饶天纵余光向下瞟了一眼祁元盖着肚子的手,祁元现在穿了件长袖,袖子将整条手臂遮得严严实实,但饶天纵还是能从虎口的牙印,指侧暧昧的红痕,能猜想到几分手臂的盛况,进而联想到在祁元身上留下这么多标记的人究竟对他有着怎样浓重的占有欲。   饶天纵摇摇头,这么明显的标记,肯定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   他转头看一下四周,却发现除了路修远面色有点怪异外,其余人好像根本没有异常?   他看到程宇凑近陈哥,自认为特别小声地感叹一句:“打水怪祁队应该也出了不少力吧,真是辛苦了,我们这么说话,祁队竟然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饶天纵和路修远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感情不是没看到,而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陈哥或许看出来了点什么,眼眸一闪,但他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于是又低下头去。   异管局的事,明昭从不会关注。水怪他已经帮忙解决了,剩下的自然是交给异管局自己去处理。   所以大本营里其他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明昭带着祁元悠闲地吹湖风。   祁元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再次睁眼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还不适应光线,皱着眉微微侧头,上面就覆盖了一只手,遮去那过于耀眼的阳光:“醒了?”   祁元一点一点适应光线后,才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   明昭衣冠楚楚看着他,表情温和,完全不似昨晚疯狂的野兽模样,把一切都收进了体内暂时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又放出来饱餐一顿。   祁元一看见他,身体就反射性地酸痛,表情隐隐有些扭曲。   “怎么?还有哪里痛?”明昭问道。   祁元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毯子滑落在腰际:“我睡了多久?”   这一起来,浑身骨头都在噼里啪啦响,好像重组之后终于开机一样,祁元便秘一样的脸色。   “没睡多久,就睡了七个小时。”   才睡了七个小时。   明昭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望着他,祁元打了个哆嗦,从里面辨认出有不满,感叹,可惜等等情绪。   直觉告诉祁元,这时候应该尽快岔开话题,于是他连忙问道:“有没有人来找过我们?”   “有。”明昭并没有瞒着他,“他们过来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祁元低头看了看自己,幸好,明昭还记得给他穿一件衣服,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祁元手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大腿肌肉还有种使用过度后的酸软和无力,走两步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有衣服那时候你还不穿?!”   就这么□□抱着他绕湖走了半圈?   明昭也起来:“啊,那时候不太想穿。”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不想穿衣服,和祁元完全接触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虽然变回人身,但作为天灾时候的野性还占据着头脑,他本能地讨厌一切束缚他的东西。   祁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直接转头就走。   明昭快步跟上去,伸手要牵他。祁元瞬间警惕地收回手,身体后仰,拉开距离:“别,别靠近我。”   明昭站定,笑容淡了:“为什么?”   祁元冷哼一声:“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在我允许之前,你都别来碰我!”   他背过手,将指尖和明昭皮肤擦过后细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这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反应,因为明昭做得太狠,现在那疯狂的感受似乎烙印在他身上一样,无法抑制的难耐和恐惧。   明昭伸手,态度很明确:“牵手。”   “不牵!”   “你是要自己牵上来,还是要我强行牵?”明昭给出两个选择,祁元哪个都不选,他背脊绷紧,快步走。   明昭伸手拦住他,祁元无奈:“明昭,你是有皮肤饥渴症吗?干什么一定要牵手?”   “我想牵,恋人之间都是要牵手的。”明昭半垂眼眸,天光在他长睫上投落细碎的光影。   祁元不为所动,昨晚他就已经深刻吃过这张脸的亏,牢牢记住了教训:“恋人之间也有不牵手的时候,我昨晚很不爽,”他皮笑肉不笑,在不爽两个字上面加重语气,“所以今天不想和你有任何肢体接触,明白吗?”   “不爽?你昨天明明爽得……”明昭似乎很疑惑地开口,祁元眼皮子一跳,急忙捂住明昭嘴巴,防止他说出更让人羞耻的话。   祁元又急又恼:“闭嘴吧,你要是敢在大家面前说这种话,明天也别想牵我的手!”   昨天才打完一架,祁元现在手又痒了,这次是真的打架。   明昭舔过他的手掌心,看着他闪电般将手缩回,轻笑着问道:“所以昨天你爽吗?”   祁元耳朵烧红,脸滚烫。   要说爽吗?确实是爽的,祁元这辈子还没感受过这种刺激,但这对祁元来说很难说出口,脸上表情五颜六色地变化。   他不说话,明昭全都懂了,薄唇逸出笑声:“爽就行。”他意有所指,“下次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祁元一听下次,脸瞬间不红了,面无表情拒绝道:“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还想下次,等一百年之后吧! 第111章   两人回到大本营的时候, 受到了众人敬仰崇拜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新入队的天赋者们。他们实力尚且是最低的F级,对于异管局里的前辈, 特别是路修远,祁元这种实力顶尖的队长尤其敬仰和羡慕, 暗地里都以他们为目标。   祁元得到众人的尊敬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明昭发现还有一部分目光是冲着他来的。   他跟在祁元后面,微微转头, 刚刚经过,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天赋者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先是一惊, 随后双眼亮晶晶,激动地朝他点点头:“你好你好!”   “……你好。”明昭不明所以,顿了一下, 同样朝他点点头。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一路上朝他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 每一个都态度热情。明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推着巡展的稀奇动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用种看珍惜动物的眼神看着他, 时不时还要转头和同伴讨论一下。   祁元也不清楚一夜之间,怎么大家都好像全部认识了明昭一样,而且还是正面的印象。   两人来找路修远,路修远正在处理撤离天海湖的事情,听到有人进来, 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是祁元和明昭,高兴地直起腰, 放下手中的工作:“你们回来了。”   他大步来到祁元面前:“我正打算打电话让你们回来,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会交给这边的分部处理,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回总局。”   因为S级天灾就在自家门口,跟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不仅是分部,连附近几个市的政府部门,还有更上层的领导都不敢轻易入睡,心情焦灼地等待着结果,所以路修远很快就能联系上他们,报告这边的情况。   听到水怪已经成功被剿杀,电话那边别提多激动,建议路修远他们不用那么快回总局,留下来市里好好招待一下。   他们挽救了一个市,甚至可能是好几个市。   安市的市长只是个普通人,S级天灾与他之间隔着天堑的距离,同时也更加能理解天灾对一座城市造成的破坏能有多大。   他十分敬佩这群天赋者们,能够以身犯险,冲在人类与天灾斗争的最前线。   他的热情邀请被路修远委婉拒绝了。   这次行动最大功臣是明昭,但这不意味着其他人什么也没做。撤离一整座城市的人是一项大工程,那段时间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时间紧任务重,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比起庆功宴,天赋者们也许更想的是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吃顿热乎乎的饭菜,然后躺下睡觉。   祁元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后疑惑问路修远:“我发现回来之后大家的态度都很热情,这是为什么?”   路修远:“他们知道是谁打败了水怪,所以很佩服明昭。”   两人看向明昭,明昭平静地回望他们:“他们知道我是天灾吗?”   他一下子问到问题所在,路修远摇头:“不知道,你现在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实力强到能打败S级天灾的天赋者,拯救这座城市最大的功臣。”   顿了一下后,他加上一句:“还有祁元的男朋友。”   这句话放在这里有点突兀,祁元一愣,声音稍微加大:“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否定这句话,只是问怎么知道的。   路修远目光一闪,明昭则往后靠在桌子边,身体放松,双手抱臂,嘴角上扬一个弧度,看着就让人知道他心情很好。   路修远反问他:“你不知道?整个异管局好像都传遍了。”   谁能传这种东西出来?祁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千山,这是位敢当着他面问他和明昭是什么关系的人。但最近赵千山也忙得像头骡子一样团团转,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根本没空去传八卦。   然后祁元就想到了失序日那天路修远吩咐留下来蹲守情况的两个天赋者,抱着侥幸心理问道:“他们应该没有传出什么其它奇怪的东西吧?”   路修远沉默。   祁元眼前一黑,狠狠瞪了明昭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说的只是事实。”明昭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反正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就让他们知道更好。”   明昭目光微不可察地上下扫过祁元,祁元穿着他的衣服,将一身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但是衣领,袖口这些边缘地方,偶尔会漏出一丝马脚来,掩不住的暧昧,让人一眼就能知道祁元是有对象的人。   这些痕迹若隐若现,惹人遐思,偏偏只有明昭亲眼看见,亲手抚摸过它们,甚至这些痕迹还是他制造的,咬得有多深,有多红,每一个的模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祁元的腰和大腿都不是很舒服,但他还是站得笔直,高大挺拔的身影,让人完全无法想象正气凛然的外表下,藏着一身密密麻麻的标记。   明昭眼眸幽深,这种只有他和祁元才清楚,互有默契的事,大大满足了他内心的占有欲。   他心情愉悦,所以在离开之后,再次索要牵手无果,被拒绝也没有生气。   明昭不是异管局的人,不需要参与处理异管局的事。但祁元需要,他撑着疲惫的身体安排工作,明昭就像条尾巴一样,祁元走到哪他跟到哪,十分悠然自得。   祁元交代完队员,一转头差点和明昭撞上。忙着的人都看不得别人悠闲,特别是昨晚两人都出了力,他身体疲累,明昭却精神抖擞,脸上好像都蒙着一层光。   两者结合,祁元怒了:“别老跟着我,没事就去找事干!”   他气急地撞开明昭肩膀,绷着脸脚步匆匆走在前面。   明昭跟上去,等进了帐篷里,没有其他人在,厚重的帐篷门帘放下,明昭长臂一捞,将祁元禁锢在怀里。   “放开!”祁元一惊。   明昭脑袋枕在他颈窝处,大手摸上他的腰:“还在难受?”   “废话。”   明昭用适当的力道帮他按摩腰部:“我下次会轻点。”祁元忙的时候,他可以只要三次。三次对比昨晚,已经是个小数字。   明昭觉得自己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但祁元听完后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疯了吧?”   他白天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晚上回去还要再和明昭打架?   牛都没他能干。   祁元肯定道:“你疯了。”   明昭掀起眼皮看他:“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我想亲我的男朋友,想和他深度交流,如果可以,最好一直黏在一起。”   明昭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和喜欢的人相处的经验,一切都是在凭本能索求。他不想让祁元离开他的视线,就算祁元忙没空理他,他也要紧跟在祁元身后。   他想时刻和祁元紧贴在一起,祁元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他的嘴唇,很想吻下去。   明昭以为昨晚之后,他会感到满足,至少不会这么快又开始渴求祁元。但事实是短暂的餍足之后,他的胃口被喂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难感到满足,欲壑难填。   祁元对上他深沉的双眼,后退一步。   明昭则前进一步,双臂撑开在他身体两侧,背脊微屈:“就像现在,我想亲你。”   他低下头,靠近祁元。   祁元一把捂住他的嘴,拒绝道:“不行。”   身后是桌子,身前是蓄势待发的明昭。祁元清楚明昭的亲吻绝不会浅尝辄止,必定是吻到他满意为止。   眼见说完后,面前人眼神都沉下来,散发着不悦的气息。祁元沉默一下,决定采取简单一点的方式,减少有可能起来的争端。   他大手抓住明昭后脑勺的头发,手指隐在浓密的黑发之间,将明昭的头按下来,在明昭唇上亲了一口:“一个吻,再多的没有了。”   既然两人已经是男朋友关系,自然避免不了这些亲密接触。祁元不是讨厌这些事,而是明昭做得太狠,他现在有点缓不过来。   往深里交流不行,但一个简单的吻,祁元还是能接受的。尽管亲完后,他耳廓微微泛红,不太自在。   人的心态就是那么复杂,一边沉迷于欢愉之中,一方面又恐惧太多的欢愉。更重要的是,第一回被压,祁元还是有点不甘心,不敢相信昨晚那个失态的人是自己。   明昭就没有这么多想法了,他不会嫌弃欢愉太多,只会嫌弃欢愉不够。   祁元主动亲了他,明昭摸摸自己的唇,上面好像还染着祁元的温度。   祁元清咳一声,推着他往外走:“行了吧,安分点别吵我,我很忙。”   安分点这三个字一般是明昭对他说的,现在换成他对明昭说。看着明昭在他亲过他之后,像是彻底安分下来的样子,祁元总算明白安分点这三个字说出来有多爽。   明昭已经被退出门外,祁元要放下帐篷门帘的时候,他抓住了祁元的手:“刚刚那个算是什么?奖励吗?还是条件?”   不管是奖励还是条件,用来换他不打扰他,都不太够。祁元的亲吻有时生涩,有时大胆,像刚刚那个,轻飘飘一点落在唇上,明昭还没尝到味祁元就已经离开了。   又是奖励又是条件的,祁元深吸一口气:“补偿,是补偿!”   听说刚谈恋爱的人就是会喜欢黏着对方,祁元觉得明昭也是这样。既然是大家都会有的事,祁元觉得就这么禁止明昭粘过来,有点过意不去,顺带着安抚一下明昭的情绪。   “补偿?就一个吻?”   祁元:“你还想怎么样?”   明昭的目光从他警惕的眼睛下移到薄唇上:“你不是知道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吗?”   他脚步往前,推着祁元进去,帐篷的门帘晃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外面:“既然是给我的补偿,那就让我来领吧。”   帐篷外面有点冷,帐篷里面温度却无比适宜。   祁元脚步连连后退,最后碰到了桌腿,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抵在明昭胸前。   明昭膝盖顶开祁元双腿,使他岔开,双手捧着祁元的脸,吻下去。   唇舌在交缠,不是以往那种像是要将人从头到脚吞掉那种贪婪,而是刻意放缓的,无比缠绵的亲吻,轻柔地卷着祁元舌尖。   明昭的手也没闲着,手指夹着祁元的耳朵揉捏,直看到通红的颜色。   明昭忍下心里的急躁,耐着性子一点点勾着祁元的唇舌起舞,仔细观察着祁元的动静。   抵在胸前的手力道逐渐变小,祁元开始生涩地有了回应。   明昭明白这是自己的计划奏效了,他继续不动声色地吮吸祁元舌尖,给予祁元最舒服的体验。   祁元确实感到很舒服,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追求享受是人类的共性,祁元也是。他感到舒服,纠结了两秒之后,决定索求更多。   抵在胸前的手终于松开,祁元一手揽着他脖子,另一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强势夺过主动权。两人位置霎时颠倒,明昭成为被抵在桌前,双腿分岔那个。他顺从地环着祁元的腰,任由祁元越吻越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祁元的强势被明昭的顺从激发出来,他一手捏着明昭后颈,一手抓着明昭后脑勺的黑发,动作逐渐从生涩变得娴熟,吻得用力。   舒服,很舒服。   祁元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并且这还是由他来主导的吻。祁元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癖好在身上的,明昭顺从的模样不仅没有让他停下亲吻,反而还想看到更多,看明昭满脸潮红,看明昭不住喘息,看……   明昭推着他胸膛,唇舌和祁元分离。   祁元唇上裹了一层水光,神情有点茫然。   “好了,补偿就到这里吧,我很满意。”明昭擦去祁元嘴角的水迹,微笑道,“你继续工作吧。”   他整理一下稍微凌乱的衣物,走出去。   祁元:吸溜。   他茫然地擦擦嘴角,茫然地看着明昭走出去,舒服的感觉消退,理智又重新回来,心里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扰得人心烦:“他什么意思?”   明昭走出帐篷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靠在一边,想想祁元茫然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笑意微微收敛。   他刚才很想对祁元做一遍昨天的事,但是祁元态度明显是抗拒的,只肯给他一个吻。   明昭本性贪婪,就算是一个吻,他也要得到最大效益。   他需要缓解祁元的抗拒情绪。   祁元一直是个很诚实的人,他不屑于说谎,会坦诚面对自己的各种情绪,但也不总是遵循内心心意的。对于欲望,他既有身体上的坦诚,又有精神上华国多年教育的保守。   而后者一般会掩盖前者。   明昭昨天也是硬生生将祁元逼得崩溃,才听得祁元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两个人滚草地,总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在爽。祁元可能是太舒服了,自动把一部分内容忘掉,昨天晚上,前半程是明昭占据主导权,可到了后面,祁元翻身在上,平时坚毅的脸此刻布满情欲,强势地夺过了主导权。   两人的互相配合,让身体彼此适应,灵魂相契。   结果今早一起来,翻脸不认人。   明昭把这件事记到了现在,不是说不喜欢吗?如果后面自己上瘾了,应该就不会抗拒了吧。   明昭摸着唇,笑容愈深。   祁元坐在桌子前,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翻开资料,骂骂咧咧:“肯定是明昭的错!”   明昭接下来很安分,除了照旧跟在祁元身旁外,没有任何动作。他一下子安静下来,祁元还颇不习惯,怪异地看了他几眼。   直到离开前,气氛都祥和得可怕,让祁元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疑心明昭要搞波大的出来。   坐在驾驶位上,祁元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路行驶时,耳边听得坐副驾驶的明昭问道:“吃糖吗?”   来了!   祁元心一紧。   大部队陆陆续续撤离,祁元这辆车后排还载了三个人,饶天纵,阮金赋和陈哥。   饶天纵和陈哥都不是话多的,阮金赋夹在他们中间,反倒是说个不停,嘴就没闭上过。   明昭乍一开口,车里的声音消失了,后排人的目光好像似有似无地看向了前排。   祁元握紧方向盘,手心有点出汗。   来了,明昭很可能是想喂他糖吃的时候,在众人面前亲他一口,还是说直接用嘴喂过来?以明昭的厚脸皮,这个极有可能。   祁元认真思索着可能,绷紧身体正准备拒绝明昭:“不了,我不……”   一颗糖突然被塞进嘴里,祁元下意识含住,甜味在嘴里蔓延。明昭的指腹与唇肉相触一瞬,立即离开,淡淡的温度遗留在上面。   祁元茫然地转头,明昭朝他笑道:“好吃吗?”   祁元:? 第112章   明昭总是这般奇怪, 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祁元直到下车都还是想不通明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巍早就带人站在了门口等候着他们,他旁边还站着一位熟悉的老人,是明昭第一次来五层居民楼在会议室里见到的那位老人。   岁月带走了他的容貌, 却没带走他挺拔的气质。老人站得笔直,凝神静气等待英雄们的归来。   见到祁元他们, 老人先上前,顾巍跟在他身后,面色尊敬,显然两人之中, 老人占主导地位。   “这位是和我们异管局直接对接的领导。”顾巍介绍时的话肯定了明昭的猜测。   “领导好!”祁元带着众人严肃敬礼,连阮金赋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你们好,辛苦你们了。”老人笑容慈祥,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体贴地先让众人回去休息,仿佛这次来只是看他们一面, “你们风尘仆仆, 我就不说什么场面话了, 大家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消消你们的黑眼圈, 到时候再说吧。”   大家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明昭,其余人眼皮子底下都染上了淡淡的青色。对他们来说,现在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确实是最令人心动的提议。   顾局也道:“快去吧。”   众人都高兴起来:“是!”   老人含笑望着他们欢快的背影, 明昭跟着祁元经过时,老人喊住他:“明先生。”   明昭回头,祁元也停下了脚步。   老人笑道:“明先生, 感激你为人类做的一切。”   老人的话带着真诚,明昭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并不是为了人类。   安市没有了S级天灾的威胁,他成功完全占有祁元。   老人看得豁达:“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但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他看的不是S级天灾被除去,他看的是这背后明昭对于人类的善意。其实上层对明昭的底线很低,只要明昭不与人类为敌就行。   祁元带明昭去安市这件事一直被上层关注着,两派人员对这件事争论不休,主战派认为明昭应该老实待在A市,不要再去安市添乱了。若是S级天灾水怪没能解决,混沌又出了什么意外,暴走怎么办。   主和派观点一致和主战派相反,他们认为明昭会帮上忙的。   两派争个不停,一直到S级天灾水怪已经剿杀的消息传回来,尤其是得知消灭水怪的是明昭,争吵才停止。   老人作为主和一派的领头人,非常感激明昭做出的选择,。   望着明昭和祁元并肩离去的背影,老人深笑不语。   交接完工作之后,祁元终于感觉身上卸下了沉重的担子,身体的疲累向他涌来。   在异管局里,祁元的第一反应就是回他在这里的房间,好好休息一晚。   过去他训练完不想再走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但是今天多了个明昭在这里。   祁元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明昭落在他背上的视线,幽幽的,似乎在看祁元究竟会怎么选择。   祁元叹口气,即将落下的脚步硬生生改了个方向:“走吧,去你……”家。   “今天先在这里睡一晚吧。”   祁元惊愕望向明昭,明昭含笑看着他:“我也想看看你的房间。”   “毕竟连初中的我都见过了。”   祁元的犹疑被这句话堵了回去,他脑门黑线,对明昭这句话无法反驳。   开了门进去,明昭装模作样观察了房间一圈,给出“房间小了点”的评语后,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床上,淡定道:“你还要洗澡吗?”   祁元对他这自来熟的动作眼不见心为净,自顾自打开衣柜拿衣服。   “你这里的衣服也有点少。”明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看着衣柜里寥寥几件日常服道,“有适合我穿的吗?”   祁元手一抖,明昭就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将他笼住,后背和他胸膛相贴,能清楚感受到明昭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   祁元没忍住,手肘往后顶着他胸膛让他稍微离远点,没好气道:“你空间里不是有衣服吗?”   明昭比他高,他的裤子肯定是不适合他穿的,就连上身的衬衫可能都有点窄。   明昭:“没有了,我没准备多少套。”   这句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没准备多少套衣服,但现在还有剩下的。   祁元当然也不信:“没有你就去找陈哥借。”   陈哥和明昭身高差不多,尺码应该会合适。   “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   “那你就别穿了,滚回你之前待的那个房间去。”初中明昭待的房间异管局还给他保留着。   正巧这时候祁元电话响了,电话那边是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遇到点问题需要祁元过来看一下。   祁元挂了电话,警告明昭:“老实待着,别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就推门出去了。   他拿好准备去洗澡的衣服放在床上,明昭目送他出去后,悠然自得地拿起那套衣服,仔细回想了一下,捧着上衣把脸埋进衣服里,和初中明昭做的一样,深深吸了口气。   衣服上满是祁元的气息,明昭的表情是愉悦的,但一想到初中明昭也和他做过同样的事,脸色又沉下来。   他起身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收进空间里,包括内裤,然后理所当然地将“没准备多少”的衣服挂进衣柜,挂得满满当当。   他没有将内裤补回去,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至于床上四件套,明昭没想过要换,祁元在这里睡得久了,床上和衣服上一样充满他的气息。   明昭手撑着床,想起来之前失眠去祁元的房间蹭睡,那会祁元坚决不让他上床,现在祁元已经自然地默认两人今晚会睡一起。   两个态度相隔的时间不久,但天差地别。   祁元很心软,但他的心软也分人。   小明昭是小孩子,他态度天然地就软几分。明昭是男朋友,即便一直恼怒他的强势,祁元将他暴打一顿后却也会默许他的得寸进尺。   可以说,明昭的胃口就是这么被祁元一口口养大的,祁元的底线也是这么一次次被自己拉低的。   偏偏祁元还没有这种自觉,他虽是下方,却担过来男朋友的责任,成为包容的那个人。   他已经半只脚站在了悬崖边,马上就要掉进明昭这个深渊之中。深渊里有柔软的温床,使祁元永远挣不脱的藤蔓,麻痹祁元意志的食物,一切能将祁元永远圈养起来的条件。   触手从体内释放出来,明昭面色平静地坐在房间中央,触手张牙舞爪,涌动着将房间填满,把房间打上它们的标记。   一根怪异的触手来到明昭面前,它比之前怪异,触手尖端肉瘤子一样的鼓包体积变大,肿得鼓鼓囊囊的,撑得变薄的外皮下,似乎充斥着什么东西,欢快地涌动。   它似乎在着急询问明昭什么。   明昭:“你不行,你太丑了,会吓到他。”   祁元现在抗拒都还没缓解下去,若是被他看到怪异触手,立马会离明昭更远。   怪异触手丧气地垂下尖尖,它头顶的鼓包里那些涌动的东西却更加激动起来,展现出亢奋和急切。   它们正在发育成熟,急切渴望着孕育的温床。   明昭只看了一眼就将怪异触手收了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祁元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已经洗漱好在床上等着他的明昭。   祁元先是警惕地观察了一圈房间,桌上的东西没有动过,柜子严严实实地关着,触手应该是出来过,因为他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味道。再看明昭,他侧躺着,手肘撑着床,托着侧脸,笑着问他:“为什么还不过来?”   他的脸和洁白的床单相映衬,透出一股仿若不沾世事的悠闲超然,眉深鼻挺,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   “我在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又做了什么。”祁元直接道,但目前来看,似乎没什么异常?   祁元边说边走到衣柜前,打开门,一眼就被里面满满当当挂着的衣服震惊了。   明昭在床上道:“我看你衣服有点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   他半点不心虚,祁元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在这里我一般都穿训练服,这么多衣服我根本穿不了,还有,我的衣服呢?”   祁元伸手讨要自己的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他一眼看过去就发现尺寸不对,那些都是明昭的衣服。   明昭:“你的衣服我都收起来了。”   祁元的手都要怼到他鼻子上了,明昭也只是抓住亲了一口,抬眼看他:“这是我们一起穿的衣服,不用担心穿不完,我家里还有很多。”   祁元对穿什么衣服没有讲究,因为平日都要锻炼,对衣服的唯一要求就是耐造。衣服款式也偏向基础百搭的款,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全靠他是个衣架子,将衣服撑了起来。   明昭和祁元不同,他对衣服的要求是舒适,而舒适的衣服一般都不便宜。他的衣服款式很多,由着他来搭配出来的衣服,第一时间看到不一定会觉得亮眼,但细看之下才会发现讲究。   明昭同样是衣架子,衣服穿在他身上,起到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祁元一下子抽回手,快步走到衣柜前,唰一下打开下面的柜子,空空如也。   祁元感到头疼,转身冷声问道:“我内裤呢?”   “可能不小心和衣服一起收起来了吧。”明昭漫不经心道,装作在空间里找了找,“不过我空间里的东西太多,暂时找不到了。”   祁元:“那我穿什么?”   “为什么还要穿?”明昭微笑,“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在。”   祁元气得胸膛起伏几下,忍下怒意继续问道:“现在不穿,难道我明天也不用穿?!”最后一句他拔高声音。   “明天啊,可能明天就找到了呢。”明昭还是不在意的模样。   祁元看懂了,不管这内裤找不找得到,反正明昭是不会给他的,他就是要让他今晚真空睡觉。   在车上担心的事终于在现在出现了,明昭不会放弃搞事,只会推迟。   祁元忍了又忍,这口气还是忍不下去,扑上去:“明昭!”   住在祁元隔壁的,是两个D级的天赋者,其中一个耳目灵敏,蒙头正要睡觉时听得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翻了个身,以为是哪位同僚又在和人切磋,并不在意。   突然猛地睁眼坐起来,不对,隔壁是祁队,谁会那么想不开去找人切磋。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时,墙上猛然一声巨大的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正好就在他床边这堵墙的位置。   他吓得抖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开了门,发现和他一样探出头脑谨慎观察的同僚不少,都是住在祁元房间附近的人。   异管局的房间隔音效果不差,大部分的杂音都会被隔绝掉,但耐不住住在这里的都是天赋者,身体经过强化,听觉比一般人要灵敏,并且祁元房间里的打斗声激烈。   大家互相对了对视线,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好奇。   他们经过猜拳选出了一个代表来,去敲响祁元的房门。   叩叩叩,充满警惕和小心的三声,倒霉鬼稍微提着心,紧张地等待房门打开。   房间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过了几秒,门开了。   一个不算熟悉的面孔打开了门,只开了不到一半的位置,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堵在门口,不让他们看到里面的景象,冷淡的眉眼,迫人的气势,低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是……”   明昭回答:“我是祁元的男朋友。”   原来是祁队的男朋友,天赋者了然地点点头,在明昭幽黑的眸子下,不敢去打量他凌乱的衣衫,脖子上像是被链条绑住印上去一样暧昧的痕迹。   房间里突然砸过来一个枕头,精准无比地砸在明昭后脑勺上:“明昭!”   声音气急败坏。   天赋者从没见过祁队这么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往明昭后面多看了两眼。   什么也没能看到,因为明昭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将他的目光挡住了。   明昭的眼神愈发地冷:“还有事吗?”   天赋者心虚,结结巴巴道:“哦,我、我就是来提醒一下,你们的声音好像有点大了。”   完了,祁队男朋友好可怕,他该不会在这里就把我揍一顿吧?   天赋者禁不住猜想,然后就听到明昭说:“好,我们知道了,会小声点的。”   门啪一下关上,天赋者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明昭关了门,走回房间里。房间一片狼藉,东西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滚落得到处都是。   祁元上半身的衣服被扯掉,触手卷着他的手脚,他正努力挣扎中。   明昭走过去,祁元对他怒目而视。   明昭让触手松开他手脚,抓住祁元打过来的拳头:“你已经斩断我十几条触手了,外面还有你的队员们来投诉我们声音太大,现在我们可以暂时休战了吧。”   祁元咬牙切齿:“这都是怪谁?”   “怪我。”明昭坦然承认,俯身将他扛起来,扛在肩上。   祁元吓了一跳:“干什么!放我下来!”   明昭扛着他走向浴室:“走吧,我帮你洗澡,正好继续交流一下我们的感情。”   祁元立马拒绝:“不用你帮我!”   “但我想帮你。”明昭把祁元放下,禁锢住他的腰,语气诱惑道,“我不会做什么的,放心,你只需要享受就行。”   他的手在祁元肩膀,手臂,腰部,大腿肌肉等地方捏捏:“你的肌肉很紧张,我来帮你放松一下。”   祁元挣扎不过,被明昭按着结结实实全身按摩了一遍。   他的力道刚刚好,祁元只感觉昨晚的疲惫都在他的按摩手法下渐渐消去,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我都说我不会做什么的,放心睡吧。”   明昭看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还要努力保持清醒,笑道。   祁元艰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嘟囔一句,然后闭上眼睛,终于睡过去。   明昭一愣,忍了一下,没忍住还是俯身在祁元唇上亲了一口。   “你还真奇怪。”他道。   明明警惕,不信任他真的会什么都不做,但在得道明昭的话之后,还是说一句“知道了”,然后安心入睡。   “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呢。”明昭拂开祁元额前的碎发,露出安睡的英俊面庞。   祁元睡得沉,身体在按摩下完全放松,精神舒缓,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   明昭手指缓缓轻抚过他的眉眼:“还是多信任我一点吧。” 第113章   全国各地的天灾袭击次数逐渐稳定下来, 在达到峰值后慢慢降落,最后维持在一个中等偏下的水平,这已经是华国尽了最大努力的结果。依据重生的路修远提供的资料, 国家能够及时地对大部分天灾袭击案件提前做好部署,避免了惨重的伤亡。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 是因为有一些天灾袭击案件,并没有出现在根据路修远的诉说记录下来的资料里。   要知道,路修远前世也是异管局的队长,SS级的天赋者, 能被他记住的天灾袭击案件,不是有其特殊之处,便是伤亡惨重到他有所耳闻。   现在发生的这些没有记载的案件, 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仅出现得奇怪,造成的伤亡损失也大。   例如上周路修远刚去处理完的A级天灾针女, 能力是用针线来操控人类。因为一直隐藏在背后, 直到一座小镇的居民都变成了她的傀儡, 人们才发现她并报告给异管局,异管局派出小队去清剿她。   华国依然天灾四起, 天赋者和军人们依然奔赴在战争的前线,民间自发组织成的志愿者小队积极地给异管局行动提供帮助,帮忙照料伤者,提供社会捐款买来的物资。   经历了一时的挫折后,人们没有自暴自弃, 而是擦擦眼泪,站了起来积极自救。就算出现了惨重的伤亡,他们也必须努力生存。   况且比起其它国家, 他们国家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在一众伤亡数以百万计的国家中,他们国家可谓是一股清流,相当突出。   也因此,人们经常能看到其它国家的政客,尤以M国为首,召开新闻会议,或者在国际会议上公开对华国严厉谴责。   华国表示,早前该提醒的他们都已经提醒了,是你们自己不相信,我们很忙,别来沾边。   总之,在周围国家的眼红下,华国的伤亡人数逐渐减小,最后稳定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数值。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明振德的公司被天灾袭击了,所有人都只是受了点轻伤,明振德却正好在逃出大楼的时候,被倒塌的天花板砸断了一条腿,现在住在医院里疗养。   明昭本不想去看他的,但据管家传达,明振德在医院疯一般大喊,执意要找他。   明昭有了点兴趣,他想看看明振德找他要说什么。   祁元道:“我跟你顺路,一起去吧。”   社会逐渐稳定下来,普通人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而医院那边也传来了小胖子和范毅苏醒过来的消息,祁元要去探望他们。   到了医院,两人便分头行动。   “我先去了,待会你完事了给我发消息。”祁元说完便下了电梯,脚步有些匆忙。   明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的缝隙之中,银白的电梯门模糊反映出明昭的表情从嘴角带笑,到笑容消失,眼神冷下来。   在医院负责照料明振德的是他的秘书,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见明昭过来,忙起身略有些恭谨地向明昭打招呼:“大少爷,你来了。”   秘书是离明振德最近的人,关于自家董事长和大儿子的矛盾,他大概知道一点,此刻见到明昭,他有点担心是不是来找董事长麻烦的。   “开门。”   明昭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秘书,秘书身体不受控制地为他开门,等明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一个哆嗦回神。   不是都说明家这位大少爷脾气很好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秘书先生和明昭接触甚少,和明曜然接触较多。他清楚自家董事长厌恶大儿子,想培养小儿子当继承人的心思。   其实秘书先生一直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可笑,小少爷是优秀不假,带出去也能获得别人的交口称赞。但是只要见过大少爷的人,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他比自家兄长更优秀的话来。   说句不好听的,两人站在一起,大家的目光只会聚集在大少爷身上,完全不会注意到小少爷。   不是小少爷不优秀,是大少爷太优秀了。   秘书先生自认为他好歹也是跟随董事长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刚刚一个照面,他竟被明昭的气势摄住,根本没能抵抗,稀里糊涂就把人放了进去。   董事长会不会气得直接把他辞退了?   想到自己的饭碗,秘书先生默默地抱住自己,心怀侥幸地想,都是亲父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明昭进到病房的时候,明振德正在睡觉,被子下左腿的位置陷下去,是空的,下巴还有青色的胡须,脸颊比上次见面消瘦不少,眉头有两道深深的竖纹,看起来像一夜之间老了七八岁,精气神都被抽走大半。   或许是在睡梦中感知到有人进来了,站到他旁边,明振德迷糊地睁开眼,看到在旁边安然坐着的明昭,一下子清醒了,眼睛瞪大,想也不想怒吼:“怪物,你竟然还敢来!”   他神情激动,眉宇激愤,倒比方才暮气沉沉的模样要精神许多。   明昭微笑:“我为什么不敢来?”   他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犹如看戏一般看着明振德,姿态怡然。   明振德双眼泛红,看起来就像要拆了明昭,将他吞吃入腹一样:“是你,是你这个怪物!是你在背后搞鬼,夺走了我一条腿!”   整个公司,所有人都没事,只有他倒霉地被天花板砸断腿,痛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医生遗憾地告诉他他那条腿因为压得太久,血液不流通,已经坏死,必须截肢才能保证生命安全。   明振德如遭雷劈。   那是一条腿!他以后就成了残疾人了!   刘秀玲赶来看他,见到他左腿消失,差点没晕过去,手帕捂着眼睛哭哭啼啼:“整座公司的人都没事,偏偏就你出了问题,简直像闹鬼一样!”   闹鬼?明振德浑浑噩噩的大脑一激灵,立马想到了明昭,满腔的怨恨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怒火高涨,冲刘秀玲吼道:“那个怪物呢?!快把他给我叫过来!”   愤怒的他没有发现刘秀玲嘴巴得逞的微笑。   “我应该掐死你的!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明振德激动不已,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说着这么一句充满怨恨的话语,饱含深深的恶意。   秘书先生听到里面的怒吼,立马紧张起身,等听清楚明振德说了什么话,又沉默地坐下来。   董事长的家事,不是他该管的。   秘书先生甚至想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那样就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明振德的怒吼令门外的秘书心惊,对明昭而言却掀不起半分波澜:“很可惜你没有掐死我,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这句话对明振德来说是一个挑衅,愤怒涌上大脑,他甚至激动得想去抓住明昭,结果上半身探出病床,猝不及防倒向地面,连忙用手撑住。   他失去了左腿,身体没能习惯,控制不住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模样难堪。   明昭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要起身扶起他的意思。   明振德正好扑在了他的脚边,明昭居高临下望着他,有两分相似的容颜讥诮且冷漠:“虽然你的腿不是我做的,但看见你狼狈的模样,我也感觉不错。”   “明昭!”   “我不是说过了吗,爷爷是底线。”   明昭起身:“原本我还打算找你好好算算账,但看见你这样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眼里似乎带着怜悯:“没了一条腿,对你这种人来说就像天塌了一样,再也起不来。”   “明昭!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明振德被刺激地失态大喊,口中吐出恶毒锋利的话,“你就是个贱种!怪物!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配得到别人的好意!你的未来只会比我过得凄惨一万倍!”   这么点语言攻击,明昭根本不放在心上,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站在明振德面前,嘴角上扬,声音轻松愉快:“你的话不可能会应验,我已经找到了喜欢我的人,我只会过得比你想象中还要好。”   明振德想嘲笑他:就你这样的人,也配找到喜欢的人?   但是看着明昭的笑容,他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没了一条腿,明昭却找到了爱情,还露出恶心的真心的笑容。   这样强烈的对比之下,明振德瞪大眼睛,心里愈发不平衡,伸手要去抓明昭的裤腿:“你!”   明昭后退一步,让那只手恰好落空。   “对了,你不是说我是怪物吗?”明昭唇角噙着笑意,“那你好好看看怪物是什么样子吧。”   漆黑粗壮的触手从他身后出现,诡谲冰冷。   明振德脑袋空白一片,眼里盛满惊骇和恐惧,目眦尽裂。   病房里的声音小了下来,秘书先生又有点坐不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下情况时。病房门打开,明昭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平静。   他对秘书先生道:“他接受不了自己没了一条腿,受到不小的刺激,好好看住他,别让他出意外了。”   “好的好的。”秘书先生连连答道。   明昭吩咐完之后,擦肩而过,离开了这里。秘书先生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擦擦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小心探头进病房里看看:“董事长?”   病床上,明振德背对着他,似乎在休息。   秘书先生虽疑惑他怎么就睡下了,但不敢打扰他,轻轻地又关上门。他没看见,被子底下明振德害怕得发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眼神虚焦,嘴里喃喃自语:“怪物,他是怪物……” 第114章   明昭在病房外等待祁元出来。   和明振德的谈话已经完全在他心里消失,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如今已经是S级天灾,普通人类看他一眼都会精神失常。触手彻底粉碎了明振德的理智,偏偏明昭放大了他的恐惧, 又险险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让他陷入半清醒半挣扎的梦境中, 永远都会被噩梦惊醒,但又很难发疯彻底解脱。   明振德不成事,他背后的刘秀玲自然也没办法做什么,这样明老爷子这边, 内忧基本解决。   现在还剩下外患。   明昭杀死2号时,动用能力可以看到他的记忆。2号在天海湖这边的实验基地待了很久,他的记忆大多也是关于在天海湖的日常:到处走动的实验人员, 实验失败被当做食物的实验体,银白色的空间,鲜红喷溅的血, 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味, 还有偶尔穿西装皮鞋出现的资助者。   所有的一切都是呈一个俯视的视角, 不过明昭想要看到的不是这些。   他翻找着更久远之前的记忆,白色的实验室和冰凉黑暗的湖水交替着闪过, 最后定格在一个仰视的视角,2号的视线就像晃动的镜头一样上移,最后停在一个男人的下巴上。   画面突然全黑,就像被什么阻断了一样,明昭再往前找, 前面任何有关陌生男人的画面都变成了黑色,仿佛他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在2号脑海中下了禁制, 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2号的记忆窥视他。   而一直到记忆的尽头,依然是黑色的。   明昭沉思:“2号也是主教制造出来的?”   和之前的序号相比,杀死2号的手感明显不同。如果他不是叫2号,和邪神组织有关,明昭见到他只会把他当成正常的那种天灾来看。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是自然形成的。   吞噬进体内的污染也证明了这一点。前面那些序号的能量很驳杂,七零八凑聚起来的一样,有不少杂质,触手甚至都不是很愿意吃掉。而2号的能量就精纯不少,和之前吞噬过的天灾没什么区别,这足以说明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天灾。   “你明明也是一个天灾,为什么会和一个人类搅合在一起?”2号疑惑的话回响在耳边。   明昭那时候没多注意,但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也是一个天灾?谁是也?2号自己,那些人为的天灾,还是说主教?”   2号口中说的天灾,到底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那个在2号记忆中被屏蔽的身影,也就是主教,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思考着,忽而听到旁边病房的门打开,转头看去。   祁元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走出来,表情看着比来时要放松很多,微微蹙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看来小胖子和范毅恢复的情况不错。   明昭走过去:“好了?”   “好了。”祁元边走边道,“他们的情况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从两人被袭击到现在也过了一个多月,祁元始终心怀愧疚,去安市之前不忘让顾巍帮忙看顾一下两人,回来A市之后出任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探望两人。   尽管昏迷的时候医生说他们症状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只要他们一直没醒来,祁元的心就一直揪着。   好在他们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了,并且气色不错。   “两人吃了苦,在病床上躺这么久,瘦了很多,飞矢都变成一个瘦子了。”坐上车,祁元依然在和明昭说着两人的情况。   “这样吗。”明昭反应不太热切,他侧身替祁元绑上安全带,淡淡的热意一瞬间扑面而来,令祁元一下子闭上了嘴,身体下意识绷紧。   咔哒一声,安全带入扣,明昭重新坐回位置上,看见祁元屏息凝气的模样,疑惑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祁元暗恼自己多想。   明昭定定看着他泛红的耳廓,眼中闪过明悟,轻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要亲你?”   祁元:“没有!”   就算有不也很正常吗?平时明昭就是一副有皮肤饥渴症的模样,抓着机会就能亲,他不亲才比较奇怪吧。   他才说完,唇上就一热。   明昭退开,令人炫目的脸上含笑:“我确实是想亲你。”   看吧,明昭果然是想亲他。   祁元在心里肯定自己的猜测,别过头,不再去理明昭。   明昭眼眸暗沉一瞬,立马就恢复正常,没让祁元察觉到分毫。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了医院的停车场。   被明昭这么一打岔,祁元好似忘记了再和明昭说两个朋友的情况。这正符合明昭的心意,就算是朋友,一直听到祁元嘴里念着其他人的名字,他的心情也不会愉快。   车子行驶在笔直的大路上,明昭余光看了下祁元。   这些天他掩饰得很好,没让祁元发现他日益增长的占有欲,以免把人吓跑。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明昭现在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起初只是想得到祁元,就算祁元不爱他也没关系。后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又觉得既然祁元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爱他?逼着祁元承认他喜欢他,心里飘飘然地高兴了好几天,每夜望着祁元的睡颜,又在想,祁元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只和他在一起,不用去理会其余的人,他的世界里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好。   明昭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踩下油门超过一辆车。   “你那边不顺利?”他的情绪异常终是引起了祁元的注意。   前面是红灯,明昭缓缓把车停下:“还好,来之前我就大概猜到他可能会说什么了。”   平时无视他,恨不得将他扫出家门的男人突然间执意要见他,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祁元:“那你还来?”   明昭扭头看他:“我怕亲身父亲没了条腿我还不来看看他,你会觉得我冷血。”   除此之外,也是想解决一下明振德。   祁元没好气道:“难道我是今天才认识你吗?”明昭什么性格,他这个和他过去关系恶劣的前死对头会不清楚?   明昭从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把人当空气,性格还特别恶劣。   “他和你说了什么?”祁元问道。   之前他知道明昭和他父亲关系不太好,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怎么见过两人相处的场景,心里不免有点好奇。纠结了一下问别人家事会不会不太礼貌,转念又一想,他现在也算是明昭男朋友,有什么不能听的。   明昭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他骂我是怪物,贱种,说我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别人的好意。”   祁元震惊:“他竟然对你说这种话?!”   他的家庭幸福,父母恩爱,教育开明,无法想象一个父亲,竟然能对儿子说这种话。   明昭淡定道:“反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祁元沉默一下,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明昭似乎有点惊讶,轻挑眉:“你是在安慰我?”   祁元:“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   “我心情没有不好,他说的这些话我从小就听腻了。”明昭虽是这么说着,手却翻转过来,牢牢和祁元十指相牵,“不过你安慰我,我还是很开心。”   祁元看着他这副模样,手没有挣开,随他牵着。   “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   前面绿灯亮了,明昭再次发动车子:“因为我害得他深爱的女人,也就是我母亲,难产而亡。”   祁元皱眉表示不解:“既然你的母亲是他深爱的女人,那他不应该更加怜惜你吗?”   明昭冷淡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都说爱屋及乌,但明振德对妻子的爱并没有联系到明昭一丝半毫,可见明振德对妻子也不一定就像他表面上说的那样深爱。   “比起怨恨我夺走他深爱的妻子的性命,或许他更害怕的是我这个怪物儿子会危害到他吧。”   “怪物?”祁元敏锐发现了异样,双眸锐利地射向明昭,“什么意思?他知道你是天灾了?”   不对,明昭他父亲对明昭的厌恶并不是最近才有的,而是从明昭一出生开始就有了。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前方道路比较拥挤,大家的车子在道路上就像乌龟一样慢慢地爬。如今正是下班高峰期,眼见十多分钟都过不了红绿灯路口,大家不免心浮气躁,有些急性子地猛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子动作快点。   刺耳的喇叭声惊得人们心脏一跳。   祁元抿紧了唇,语气严肃:“你的意思是,他从前就觉得你是怪物,但不知道你是天灾?”   祁元认真重复了一遍他的理解。   “是。”   得到肯定答案,祁元有点头疼:“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你是怪物?”   明昭用最平淡的语气,在祁元心中丢下一颗惊雷:“据他说,我一出生,他就看见我身上有黑色的污染。”   祁元呼吸好像都被扼住了,语气艰难:“所以,你不是今年才成为天灾的。”   “你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天灾?”   这一句话说得无比艰难,祁元脑子混乱,无法去想象这个消息背后意味着什么。   如果明昭一出生就是天灾,那么天灾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地球上的?明昭是他母亲生出来的,他到底是人类还是天灾?为什么之前从未表现出异样,直到今年才全然不同?   从前对于明昭特殊性的疑问再次被翻了出来。   祁元动动手指,想把手从明昭手里挣脱出来。他的掌心不知不觉出了汗,两只手握在一起很黏腻。   但是这个动作显然被明昭误会了,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带着凉意:“为什么要放开手?” 第115章   明昭握紧了祁元的手, 将他一切想要挣脱的动作镇压下来。眼睛像是毒蛇一样,细细巡视过祁元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试图找出他有什么不同。   听说他一出生就是天灾, 然后害怕了?也觉得他是个怪物?   这好像也正常,因为他本来也是个怪物, 和祁元不一样,从前祁元对他是警惕和防备,就算现在在一起了,这种警惕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否则祁元也不会在他靠上去的时候绷紧身体。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明昭能够深入祁元的体内,同时又很远, 祁元的警惕仍像一堵墙横在两人之间,将两人隔开,不断提醒明昭, 祁元仍然有可能从他身边逃走。   他的手抓得很用力, 青筋迸出, 祁元感觉自己的手要被他硬生生掐断一样,皱眉:“你抓得太紧了, 很热。”   明昭的手松了一下,马上就又紧抓,好似生怕祁元跑掉一样:“热吗?我不觉得热。”   他很喜欢祁元的体温,炙热的,温暖的身躯, 每次他抱着才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祁元是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   祁元:“我觉得热,手心都出汗了, 你难道不难受吗?”   明昭沉默,手也没松开,摆明了否定祁元的说法,祁元又试着挣两下,纹丝不动,怒了:“这么怕我跑,你干脆在我脖子上栓条狗链算了!”   明昭扭头,认真道:“可以吗?”   他是真的心动,祁元却觉背后发毛:“当然不行!”明昭到底发什么癫。   看着明昭略带遗憾的神情,祁元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脸。   想到了什么,祁元表情有些怪异,试探问道:“你觉得我是害怕你才想松开手?”   祁元没有谈过恋爱,对于恋爱中的那些心思,他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好在和明昭相处十几年,对明昭的熟悉很好地弥补了这方面的迟钝。就像现在明昭虽然面上带着微笑,但祁元还是能够看出他微笑面具下的冰冷和怒火。   明昭在生气,生气的理由是觉得他会害怕他。   不知怎么的,祁元有点想笑。   从前争锋相对,用尽全身力气挑衅都不能让明昭摆出现在这样的臭脸,但现在他只是觉得牵手热想松开手,明昭就自己脑补了这么多生闷气了。   谈恋爱有这么神奇?让明昭前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死对头的基因触发,让祁元想嘲笑他一番。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哦,现在和明昭谈恋爱的是他。   明昭看到了祁元眼里的笑意:“你在笑?”   车子已经驶入了地下停车场,明昭在车位上停好车,车辆熄火,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现在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不少车辆从他们的车面前经过,但没有人注意到车里的动静。   热气在车内氤氲,祁元的位置已经被放倒,明昭压着他深吻。   “唔……”祁元口中的氧气不断被明昭掠夺,手臂抵在胸前,想要阻止一下明昭的粗暴,可惜事与愿违,明昭无视了他的抵抗,吮吸他的舌尖,舌头生痛,搅动一下祁元头皮便发麻。   舌头虽然痛,但祁元奇异地不排斥,隐隐有种“这才是明昭”的感叹。之前那种缠绵的亲吻确实舒服,但不符合祁元的心意,他想要更加极致,更加酣畅淋漓的纠缠。   祁元不承认是自己的癖好,他坚定认为是明昭把他带跑偏了。   激烈的亲吻激起了祁元的情欲,长臂抓住头顶的车把手借力,紧实的腰腹绷紧像拉开的弓弦。他一手掐着明昭咽喉,翻身将明昭压在下面,占据主导权,强势地在明昭口中扫荡。   许久之后,唇舌中荡漾的水声停下,祁元直起身,喘着气。车内很热,空气稀薄,他背后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皮肤上,浑身都是黏腻的。   不过比起汗水,更为引人注意的是他们的反应,祁元稍微动一下都能感受到危险。   都这样子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下车吧,应该要解决一下。   祁元看向明昭,明昭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注意到他的眼睛很亮,像狼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祁元。   不行,他不相信明昭的自制力,在这里一定会擦枪走火。上次的事祁元可还没忘,要是再被压一次,那他又要丢脸了。   祁元正想办法如何拒绝明昭,没想到明昭起身,大拇指擦去一滴快要落入他眼睛的汗珠,然后就从他身下出来,坐回了驾驶位。   祁元:?   “明昭,你……”   明昭侧头,反应还没有消下去,但他脸上已经冷静下来,看不出情欲:“怎么了?”   祁元示意他:“你不解决一下?”   明昭不在意:“没事,它很快就会消下去了。”   不对劲,万分的不对劲。仔细想想,从天海湖回来之后已经有很多次是这样了,每次都是亲吻挑起火之后,他以为明昭就要得寸进尺,但明昭又十分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   自己不用被压是一回事,但明昭总这么反常又是一回事。   难道明昭得手之后就腻了?不可能,这人看他的眼神分明没有变。   祁元想不出缘由,干脆问明昭:“你怎么回事?还在因为觉得我害怕你生气?”   “我没生气。”淡淡的口吻。   祁元嗤笑一声:“说谎。”   祁元不是会把误会留到明天去说的人,他直接解释道:“我刚刚想抽手,只是觉得手牵着太热了,不是因为听到你一出生就是天灾。”   明昭的眼睛看过来,平静如波,但祁元就是看出来其中“说下去”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就算你一直都是天灾,难道这之前你有伤害了谁吗?在触手出现之前,你也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那二十年里你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祁元说的都是心里话,明昭过去确实不知道自己天灾的身份,否则过去他这么挑衅他,绝不可能就受点皮外伤,断根骨头那么简单。既然明昭不知道,也不是故意隐瞒,更没有就此伤害了谁,在祁元眼里,那二十年里的明昭就还是记忆中的明昭,没有任何不同。   “再说了,你有见过我什么时候害怕你吗?”   从前没有害怕,明昭变成天灾没有害怕,现在就更不可能会害怕。   祁元绝不可能会害怕明昭,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明昭:“你真的不害怕?”   祁元:“我最多有点惊诧,能害怕什么,难道你会杀我灭口?”   “不会。”明昭牵起他的手,亲了一下,“因为是我想告诉你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明昭本来可以瞒下来,但他还是选择告诉祁元,因为他不会让任何一件小事成为两人感情中的隐患。他希望祁元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那么他也不会对祁元有所隐瞒。   祁元:“那不就行了,你不会杀我,我还害怕什么。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不害怕。”   他态度极为坦然,根本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对明昭存有偏见。   “但是你为什么会出生就是天灾呢?”祁元自认为和明昭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决了,转而去思考正事,“你在过去明明就是个普通人,这二十年,你身上天灾的能量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偏偏在今年又出现。”   明昭:“我不清楚。”   车前又一辆车经过,车灯一瞬间照亮两人的脸,很快又消失。   这么久,两人的反应都已经消下去,祁元打下车窗,通一下车内的空气。   “我是一夜醒来,身上就出现了触手。”明昭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臂线条流畅有力,手指修长,指节突起分明。这是一条人类的手臂,同时也是第一条触手。   从天灾出现到现在两人已经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但还是第一次认真谈起这个话题。   祁元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臂上,手指触摸他的手臂,沿着皮肤细细地感受。   明昭抑制住内心的痒意,让祁元任意地触摸他的手臂,只是眼睛一直落在祁元身上。   祁元探索完这条和人类无异的手臂,问道:“在这之前,你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   “也没有触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出现触手那天,我和你在巷子里遇到了女鬼。”   祁元记得这件事:“就是那天?难怪你能手撕女鬼。”他猜过明昭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变成天灾的,但没想过正正好就是那天。   异管局里对混沌出现的时间也分析过,目前赞同票最高的一个猜测是,明昭遇到了F级天灾女鬼,受到刺激加快了他变成天灾的过程。   祁元不赞同这个猜测,因为那天明昭分明没有半点受到刺激的迹象。虽然明昭就算受到刺激,可能也会掩下来不让他知道。   “我们认为成为天灾的条件有三个,污染体本身要具备天赋,污染体成为天灾前需要有足够浓烈的情绪,并且还需要有一定的事实传播。例如2号,他就是作为水怪,在当地广为流传。”   祁元认真看着明昭:“你有天赋毋庸置疑,但是后面两点,我们一直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所有的天灾看似都是凭空出现,但是异管局深查下去,都会找到符合三个形成条件的因素。只有你,我们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形成天灾的。”   明昭真正做到了毫无依据地出现,查不到任何来历,而今天明昭竟然告诉他他一出生就是天灾,直接将天灾出现的时间往前推进二十年。   祁元:“所有个体中如果出现一个特殊的,那他必定和真相有着莫大的关系。”   “明昭,有没有可能,你是一切的起点?” 第116章   明昭:“不可能。”   他果断, 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猜测,令祁元一愣:“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看到了2号的记忆,他是真正的天灾, 比我还要早地出现在世界上。”明昭道。   2号应该是四十多年前就出现在天海湖附近了,同理, 邪神组织也存在了四十多年,或者还要更早。   “他难道和你一样?”   明昭摇摇头:“我不清楚。”   祁元沉默片刻后道:“这件事我需要报告给上层。”   国家一直没停止对污染源头的探寻,或许这个消息能帮助研究员们排除什么。   明昭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类能生出来一个天灾, 为什么天灾的力量沉寂了二十年突然重现,还有一点,他脑海中那些零碎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力量的提升, 明昭已经逐渐能看清更多藏在迷雾里的记忆。而脑海中偶尔会出现的无名疯狂的呓语,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仿佛它要提醒的事情已经过去, 再无声息。   它要提醒的事是什么?   关于失序日之时那声音到底说了什么, 明昭脑中模糊不清, 只隐隐记得和祁元有关,冰冷死寂的情绪, 只是想一想,心脏都好像破开一个大洞,无止境地空虚。   “……就像我杀了你一样……”明昭眼前恍惚地说出口。   “什么?”祁元似是没听清,重问了一遍。   明昭忽地俯身在祁元胸前,侧耳认真听他的心跳声, 强劲有力,一声一声地跳动,如同擂鼓一般。   他身形高大, 这么趴在祁元胸前的姿势看着有点憋屈,但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只专心听着祁元的心跳声。   祁元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明昭动作不变:“你的心脏在跳。”   “心脏不跳我就已经死了。”祁元无语。   他注意到明昭已经好几次都在听他的心跳声,便问道:“你为什么老是听我的心跳?”   “在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明昭从他胸前抬起头来,他手抚上祁元的脸,亲了一口侧脸。   他尤其喜欢亲吻,像上瘾了一样,或者说他对一切和祁元亲密接触的动作都很喜欢,这一个小时不到,他就亲了好几次,很黏人。   祁元:“我当然还活着,你怎么会想这些。”   “不知道。”明昭直起身子,“我总有种感觉,好像你已经死过一遍了一样。”   出乎意料的回答,祁元心脏重重一跳,面色一瞬间怔愣和严肃,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恢复镇定:“是你的错觉吧,我现在不是就在你面前,活得好好的吗?”   “错觉?”明昭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那些零碎的记忆都是错觉?   祁元继续镇定道:“也许是之前你差点杀死我,让你潜意识里记住了这件事。”   这个解释好像说得通,但是,明昭看着祁元的表情,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些记忆中蕴含的感情无比真实,几乎让明昭迷失在其中,现在都还在影响着他。   记忆可能是虚假的,但感情会骗人吗?   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停住,明昭深深望了祁元一眼:“也许吧。”   触手放大听觉,两道心跳声在耳边逐渐清晰,一道是他自己的,另一道是祁元的,而后者的心跳稍快,显得有些不正常,心虚。   再看祁元,面色很正常地推开车门:“走吧,该回去了。”   “好。”明昭锁了车门,大长腿三两步跟上祁元,和他进了电梯,并肩站着,突然问道,“祁元,你有事瞒着我吗?”   余光里,祁元先是微蹙了一下眉,随后像是疑惑,不耐烦一样:“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耳边的心跳声已经平静下来,沉稳有力,祁元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是明昭就是知道,祁元有事瞒着他。   “没有事瞒着我就好,如果有事瞒着我……”   祁元眉心一跳,装作不经意问道:“那就怎么样?”   明昭对他笑笑,手放到他后颈处,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你又没有事瞒着我,问这个做什么?”   祁元啪一声拍掉他的手:“你都这么说了,不就是想让我问吗?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听,你最好憋在心里别说出来。”   “什么时候这么配合我了?”明昭手被拍掉了,就换个地方,把玩他的手指,捏捏祁元的指腹,顺着线条往上,揉捏他坚硬的指骨,按压几下掌心,勾着手指流连。   小动作不断,弄得祁元心思也跟着起伏,最后直接抽出手一把拍在明昭胸口上,双眸凌厉:“别在那试探来试探去的,说了没事瞒着你就是没有!”   明昭:“我相信你。”   相信你绝对有事瞒着我。   从前因为两人太过熟悉,对方的一些算计往往一眼就能看穿,而这种时候就是拼我预判了你会预判到我的预判的时候了,然后就会像现在这样陷入明昭试探祁元——祁元直接戳破试探——明昭从试探中确定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的循环中。   祁元有事瞒着他,而且是和他脑海中那些零碎记忆有关。   风暴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下比一下猛地重重拍在岩石上,可明昭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唯有体内的触手和汹涌的情绪相呼应,持续地涌动着。   祁元没有发现明昭的异常,他以为自己瞒过去了,走出电梯的时候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从天海湖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待在一块。祁元有事要去异管局,明昭就会陪着他去,祁元没有事的时候,两人就会回到明昭的房子。   由于十天半个月地不回家,祁元还被父母询问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   失序日之后,祁元父母也终于知道自己儿子究竟是在为国家做什么工作,担忧的同时也颇为自豪。因为这事,祁昊东和明老爷子有了共同语言,两人凑一起互相表扬对方家的孩子。   不过祁元不知道这事,面对父母的询问,他总不能直接说你儿子和男朋友住一起了,没给父母一点心理准备,所以含糊地敷衍过去。   祁元回到家,行为一切如常,终于等到明昭去洗澡的时候,快速进卧室给路修远发了几条消息。   他等待着路修远的回复,时不时望一下浴室的方向,担心明昭突然出来。   路修远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复,语气是震惊和绝对的:“不可能,如果他也重生了,那完全没必要送我回来!”   “送你回来?什么意思?”祁元的心提起来,表情严肃地敲下疑问。   那边又沉默了,祁元一下子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根本等不到路修远回答,他已经快速地又敲下几行字:“你的重生不是意外,而是明昭送你回来的?”   “你确定吗?为什么之前你不说?”   “明昭为什么要送你回来?路队,你究竟还瞒着我们什么?”   对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   祁元看了眼浴室紧闭的门,里面的水声还没有停,他的注意力回到消息界面上,郑重地敲下一行字。   “路修远,我们还能相信你吗?”   这行字发过去后,祁元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身体陷在柔软的大床里,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往下坠落。   路修远重生带回来的信息一开始是他们的重点研究内容,关于天灾和天赋者的资料都是由对方说明的,明昭将来会成长为SSS级天灾毁灭世界的消息,也是对方说的。   他带回来的信息很重要,所以上层也很看重他,更不用说他本身战力也强,国家直接为他预定了一个华国未来支柱的位置。然而后面路修远展现出他受到前世混沌影响的一面,让高层多了几分顾虑,如今仍在考察期中。   和路修远带回来的信息相差无几的现实发展,让大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人去考虑过他说的有没有可能是谎话。也许不是他说谎了,只是他把一些事情瞒了下来,而大家一无所知。   这回是长久的沉默,对方好像也陷入极致的挣扎和迷茫中。   祁元等不来消息,干脆息屏,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明昭,你这澡洗的是不是有点久了?”   他和路修远的谈话将近半小时,而明昭竟然还没出来。   由于对路修远的怀疑,祁元现在的警惕心提到最高,他不受控制地思考明昭洗这么久,是不是已经发现他在干什么事情,故意给他腾出空间,然后来个人赃并获?   想到这,他又敲了敲浴室门:“明昭?”   啪!水雾弥漫的浴室内,一只大手突兀按在浴室门的玻璃上,对比其它被水蒸气掩住的地方,这只手模糊了点,却很清楚地看到指节清晰的形状。   祁元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耳边已经听到隔着一扇浴室玻璃门后传来的喘声,闷哼声,似乎裹了一层雾气朝祁元耳朵里钻,潮湿闷热。   大手依然按在玻璃上,明昭的身影在玻璃后若隐若现。祁元看不见他的动作,但从他的声音也能听出他在干什么。   “你变态吗?”祁元忍不住骂道。   谁会洗澡洗着洗着就做这种事?难怪这么长时间不出来。   门后面,明昭沉沉笑了一声,声音有点低哑:“再骂一句?”   祁元不敢骂了,他怕明昭爽到。   他不说话,明昭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湿热的声音持续不断地涌入祁元耳朵,让祁元好像也处于被水蒸气充斥着的浴室内,被水雾包裹全身。   他站在浴室门前,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和玻璃门后的手掌重合。玻璃门是冰凉的,可是祁元总感觉到明昭那炙热的温度,仿佛能烫到他身体上一样。   喉咙有点干涩,祁元的身体好像也热起来。   直到门后面的手动了一下,明昭问道:“祁元?”   祁元如梦初醒,不可置信地收回手,连连后退几步,惊骇地望着浴室门,似乎透过浴室,对上了明昭了然的双眼。   心脏狂跳不止,祁元狼狈转身,快步走回房内,啪一声关上卧室的门。   听着门外渐远的的急促脚步声,明昭终于收回按在浴室玻璃门上的手,两只手一起快速释放出来。   余韵未消,新一轮的燥热又席卷重来。   明昭的皮肤呈现一种滚烫的泛红,触手打开了冷水的开关,冬天冰冷的水哗一声从头到脚将明昭淋湿,寒意彻骨,缓解了一部分热意。   明昭静静地任冰水冲刷了十分钟,才拧紧开关,裹上浴巾,推门出去。走到卧室门前,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拧,不出所料的,门锁上了。   “祁元?”   “你还是去另外的房间睡吧。”房间内的祁元道。   明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房间?”   房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祁元气势汹汹地开了门走出来,被明昭一把揽回去:“去哪?”   祁元给他一个肘击:“我回客房睡!”   明昭半强硬地拖着他往房间里走:“不用,我喜欢和你睡觉。”   他把祁元扑倒在床上,用被子卷吧卷吧卷成一个寿司卷的形状,满意地将人揽进怀里:“好了,睡吧。”   祁元人被明昭沉重压住,咬牙在里面拳打脚踢,终于挣脱出来,手指不经意擦过明昭灼热的皮肤,却没有在意:“我要去洗澡!”   这回明昭没有拒绝,手撑着额头看他:“那你去吧。”   祁元气冲冲地出去,明昭看着他的背影,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终于转身,看着床头柜上祁元放着的手机,微眯眼。   祁元的手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说任你看。   但明昭只盯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望着门外,神情不明。 第117章   半夜, 明昭搂着祁元的腰,两人都闭着眼陷入熟睡中。两具同样火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身上还盖了一层被子, 就算现在是冬天,祁元依然被热出一身汗来, 在睡梦中挣扎地动了动。   他的动作不大,明昭却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看起来就像根本没睡着一样。和祁元身体接触到的任何地方都感受到了湿热的汗意, 祁元背对着他,微微皱着眉,睡得很不舒坦的模样。   明昭先是将手臂收紧一圈, 随后又松开,稍微退出点空隙。微凉的风灌进胸膛和后背之间的空隙,祁元皱着的眉松开了些。   明昭盯着他的睡颜, 静静看了好一会。   房间是黑暗的, 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的光遮挡在外面, 明昭的视线像是隐入了黑暗中,若影随行, 轻得像空气一样,落在祁元脸上,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   祁元的警惕心很强,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窥探,眼皮子颤了颤。但也许是他已经习惯明昭的视线, 眼睫毛颤了几下后,又恢复平静。   他没有醒过来。   明昭掀开被子下床,手脚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像一团空气一样。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房门再打开时,明昭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皮肤泛着凉意。   回到床上,他长臂一捞,将祁元重新搂入怀中,缓缓闭上眼睛。   等到他呼吸平缓后,他怀中的祁元却又睁开了眼,眼神疑惑。   明昭搂着他睡的时候身后像有个大火炉在烘着一样,热得不行。当明昭骤然离开,火炉不在了,祁元自然也察觉到。他想不明白明昭大半夜又要做什么做了这么久,等到明昭又靠过来,火炉变暖炉,他就知道明昭是去冲冷水澡了。   大半夜冲冷水澡,祁元不得不感叹一声明昭精力旺盛。   不过,明昭的体温是不是高得有点不太正常?   身后靠着的暖炉很快又变得发烫,祁元动了动,明昭的手臂却像钢条一样牢牢禁锢着他的腰,动弹不得。   祁元无奈,只能试着把腿伸出被窝,总算觉得凉快了点,就着这点凉意,他脑袋困顿地闭上眼睛,渐渐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明昭没有跟着祁元去异管局,祁元走之前仍觉得不可置信,频频怀疑地回头看他。   明昭没跟祁元走,是要回明家看一下明老爷子的情况。   刘秀玲和明曜然都不在,明振德受伤住院,他们全都去病房探望他了。2号的事情解决之后,明老爷子就从国家安排保护他的地方搬回了明家。外面天灾袭击案件不断,老人家不会闲着没事乱走给人添麻烦,一直待在家里。   见到明昭回来,明老爷子很是高兴,饭都多吃了半碗,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聊聊天。   明昭的视线不经意在花园的某一处扫过,顿住,问明老爷子:“爷爷,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家里死掉的那条小狗吗?”   “小狗?”明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是来福吗?”   “对。”   那条死去的小狗是某一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进明家后花园的,不算很大,在阿姨们发现它提着它后颈拎起来的时候,呜咽呜咽地哼哼唧唧,听得人怪可怜的。   阿姨们忍不下心将它赶走,又正巧被明老爷子看到了,明老爷子就将它带了回来给小明昭当宠物养。   名字也是明老爷子取的,虽然普通,但也喜气。   一开始小狗不敢接近小明昭,但在一个房间里待久了之后,它就会试探性地走过来,没有遭到驱赶后,很是热情地摇摆着尾巴朝小明昭扑过去。   于是继小鸟之后,小明昭得到了他第二个宠物。   小狗很热情,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咬着主人的裤腿往花园里带,活泼乱跳。   这是一只很健康的小狗,但只在明昭身边待了半年。   它死的时候大家都很惋惜,同时也用奇怪怀疑的眼神偷偷打量小明昭。   明昭:“爷爷,你知道它被埋到哪去了吗?”   小狗的尸体被明老爷子安排人处理了,而小明昭在宠物死后没有问过一句话。   明老爷子不清楚问什么明昭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不过他还是道:“我让管家去处理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埋在了后门围墙那里。”   动物的尸体不能随便土葬,所以小狗是被火化掉,骨灰装进小盒子里然后再埋进土里面。   明昭这次回来,除了看一下明老爷子的情况,就是想查清楚小狗到底是怎么死的。虽然小狗被烧得只剩灰,他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明昭顺着后门的墙根,终于找到一个隐隐凸起的土堆,精神触手透过泥土往下探,果然看到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埋在地下,外表灰扑扑的,里面也只有一团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骨灰。如果不是明昭从骨灰上感知到一丝污染的气息,恐怕他也会真的以为这没有什么异常。   那缕污染附在骨灰上,与精神触手一接触,立马就被吸纳进去,畅通无阻,如同回到自己老家一样。   这是明昭体内的污染。   小狗死去多年,还被火化掉深埋在地下,污染只能是从过去来的。而过去能让小狗沾染上污染的,也只有明昭一个人。   小狗真的是被他杀死的?   明昭对此毫无记忆,他不知道原来过去他身上的污染就有出现过,而且似乎还害死了小狗。脑子里关于那段的记忆被抹去,只剩下一点他清醒过来看到的小狗的模样,躺在地上,已经没有生气,光从外表看别人根本看不出它已经死去,而不是睡着了。   明昭站在小土堆前,低头凝视着它。   小狗死掉之前必定没有挣扎过,若是它挣扎,躲在一边的小祁元肯定会出来阻止他。按祁元的话说,小狗只是和他接触了一下,就倒地死了。   明昭若有所思,污染乍然大量进入任何一个生物体内,都会引起痛苦和挣扎。小狗没有挣扎,这证明小明昭当时没有用污染能量攻击它,偏偏如今骨灰上又附着着污染能量。   换个角度来思考,小狗会不会是跟在小明昭身边,时间久了,被小明昭身上的污染影响,日积月累,某天终于超过极限,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因为明昭突然想到,小狗已经不是第一起了。   第一个应该是那只他很喜欢的小鸟,一夜之间突然死掉,他捧着它去找爷爷把它做成标本永远陪着他,却被明振德误认为小鸟是他掐死的。   那时他不明白小鸟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现在来看,如果小鸟也是被污染影响死掉,那就说得通了。   明昭一直以为过去除了出生那会,他身上的污染能量应该是隐藏起来的,可现在的发现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他现在有两个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他身上一直溢出污染能量,为什么只有小鸟和小狗受影响,以及他为什么会没有那一段的记忆。   明昭坐上车离开明家,无形的精神触手肆意放开来,瞬间就涨大感知祁元的位置。   他知道的被抹去的记忆就这一段,但是他不知道的呢?他的记忆究竟还有多少处是有遗漏的,脑海中那些零碎的记忆是不是就是他丢失的记忆?   他眉眼阴郁,眼锐且利,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车子加速朝祁元的位置驶去。   祁元出了门,确定明昭没有跟着他后,才放心地往异管局驶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祁元瞥了一眼,是路修远的信息:“我已经到了。”   祁元收回视线,看不出情绪。   昨晚路修远沉默许久后,发来一条十分迷茫的消息:“我不知道。”   祁元刚从浴室门前逃回来,心头燥火,不耐地扯了扯衣领,余光瞥见他这条信息,燥火褪去,看着消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路修远主动和他约在异管局见面,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祁元答应了。   路修远在会议室等着祁元,他的状态还好,大概是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冷静下来梳理了一遍思绪,将自己的茫然抛掉。   见到祁元,他道:“坐吧。”   祁元坐下来,直接发问:“你说的明昭送你回来是怎么回事?”   “在我回答你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路修远认真地望着他,“你现在确定是在和混沌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让严肃的画风一转。   祁元愣住,顿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确定。”   不喜欢能抱着他睡觉,热得浑身出汗都不松手?   路修远:“你也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当然。”   虽然说明昭也没给过他其它选择,但如果不是有喜欢,祁元宁愿把桌子掀了也不会答应明昭。   祁元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   路修远呼出一口气,身体像是放松一样往后靠在椅背上:“因为我害怕你是为了牵制住混沌,才会和他谈恋爱。”   “你们最开始,难道不是希望我和明昭在一起吗?”   突然就找上门来说明昭暗恋他,害得他那会疑神疑鬼,看明昭无论什么动作,都觉得别有居心。   他当时坚定认为这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出于警惕心,他还是有所防备,没想到明昭竟然真的喜欢他。   路修远有些语塞,迟疑了会还是郑重道:“因为混沌确实暗恋你,为了改变你的结局,他将我送回一切还没开始之前。”   他的眸光坚定,昭示着他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祁元瞳孔紧缩:“什么?” 第118章   来之前祁元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听到路修远亲口说出来,仍是被惊得无法回神。   路修远转转手中的杯子:“我知道你很惊讶,逆转时空这件事怎么可能做得到。不过只要你见过混沌的完全体, 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除了起死回生。”   那种遮天蔽日的恐惧, 无数条黑压压的触手纠缠扭动,看不到他有多高,也不清楚他的极限在哪里,只记得铭刻进骨头里的深深的恐惧, 精神狂乱暴躁,所有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黑色在脑海中蔓延。   若不是太过恐惧, 崇尚人定胜天的华国人又怎会产生绝望的念头,连意志最坚定的军中都有所动摇,发出心底最深处的疑惑:他们真的能战胜混沌吗?   混沌出现在世上的那一刻, 不只是华国遭到严重打击, 国外的那些国家也没有好到哪去, 一夜之间多出几万例血淋淋的自杀案件。   而领头的那人是M国一位富豪,有着最纯正的金发蓝眼, 风度翩翩,口中吐出来的却是引诱唆使人们下地狱的邪恶话语:“末日到来,只有死亡才是正确的归宿。死后我们的灵魂将升上天堂,神会给予我们幸福,那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在他的催动之下, 主阵地M国的自杀率成为全世界最高,每天都有数以千计,万计的人用各种手段自杀, 死前带着坚信神能带着他们上天堂的幸福笑容,仿佛死亡不再恐惧,而是通往乐园的途径,连M国高层都有被说动的。   在失序日之后,死亡已经变成一件平常的事,但这件事被路修远记住,不仅是自杀的人数太多,那金发富豪鼓动自杀的宣言太过狂热,更因为死掉的那位M国高层是华国联络共同对抗混沌的领头人,他死去后华国与M国的合作自然也分崩离析,使得华国的处境更加艰难。   祁元语气艰涩:“除了起死回生……无所不能吗?”   所以真的是明昭将路修远送回来,改变了这一切?   祁元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之前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我也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重生。”路修远眉心写着疲惫,他抿了口茶水,苦涩在唇舌上蔓延开,“直到你问我明昭会不会也重生了,这里被刻意抹去的记忆才重新回来。”   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祁元的话就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大脑里面的锁孔,打开了记忆的匣子。   “我当时也很震惊,迷茫,还有恐惧。”路修远握紧了杯子,似乎要从那上面汲取一点暖意,眼神放空,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混沌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但我完全不知道这一点,他抹去了我的记忆,只保留那些他允许我知道的。”   这一世国家能抢占先机,都是从路修远口中得知了未来的情报。   “我能告诉你们的,都是经过混沌删减过后的信息,就好像那些都是他要说的话,只是通过我的口来传达给你们。”   你说出的每一句话,你做出的每一步举动,你以为完全属于你自己的意愿,其实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你自以为挣脱了枷锁,实则还是别人的提线木偶,后知后觉的恐惧漫上心头,毛骨悚然。   “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们,也没办法相信我自己。就连看到你和混沌在一起了,我也担心是不是我给你带来的错误信息,让你做出了错误判断。”   路修远是愧疚的,同时也是担忧的。私心来说,祁元是他的同事,很欣赏的队友,感情上他是反对他和混沌在一起的,因为祁元玩不过明昭,只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还记得刚回来那段时间,两人闹得有多厉害,互相下死手,但这才过了多久,两人就已经完成了死对头到恋人的极端转变,快得让路修远甚至没反应过来。   路修远怀着忧虑道:“祁元,我前面询问你那几个问题,就是想问你,你确定自己的记忆和情感没有被混沌操纵吗,你也知道的,混沌有一项能力就是影响情绪。”   祁元知道,并且还警告过明昭不准把这项能力用在他身上,不过明昭有没有偷偷用他就不知道了。   祁元依旧不想承认那晚自己会这么失态,高高冲上云霄,又从顶峰直直坠落,快感搅得大脑混乱,无法思考,浑身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双腿打颤。   尽管恼怒明昭可能对他使用了能力,面对路修远对明昭的质疑,他还是道:“不会,他不会这么做的,我确定我现在做的一切决定,都出自我内心。”   他端坐在路修远对面,双眸坚定地说道,背脊挺直,给予恋人深重的信任。   路修远忍不住问道:“你这么肯定吗?”   祁元:“因为我很了解他。”   靠操纵记忆得来的虚假的情感,明昭那种恨不得将他完全掌握在手里,占有欲强到可怕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他就是要祁元清醒地说出喜欢两个字,要祁元自己做出选择,和他在一起。   因为对明昭太过了解,导致祁元根本没有去想过路修远身上发生的事,发生在他身上的可能。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恐怕就会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中,恐惧大脑不由自己的失控感。   然而坐在这里的是祁元,他想到的只有:“我想知道,你说明昭送你回来是要改变我的结局,那那个未来,我的结局是什么?”   明昭来到了异管局,进入电梯,上方的摄像头传出赵千山的声音;“哟,这不是明昭吗,你又来找祁队?”   明昭面色冷肃,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敛着寒光。   他不说话,赵千山也能自娱自乐,一边给他通行,一边道:“让我看看祁队在哪一层,直接把你送过去,不用太感谢我,就当做之前我传你和祁队八卦的道歉。祁队,祁队,啊,找到了,前不久他刚和路队进了会议室,我把你送过去。”   听到路队,明昭毫无情绪的眼睛微动,等电梯门开了之后,大步踏出去。   赵千山坐在监控前,看着明昭的背影消失,愉快地转转椅子,吹着口哨给祁元发过去一条信息;“祁队,你的男朋友我给你送到了,不用谢。”   祁元正等待着路修远给他解答,手机突然振动一下,拿出来一看,站起来。   “怎么了?”   祁元:“明昭来了,今天先谈到这里吧。”   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认真道:“路队,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和明昭接触了。”   明昭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对路修远就不一定了。祁元担心路修远会不知不觉中又被明昭算计,把他们谈的内容全说出来。   路修远苦笑:“不用你说我也会注意的。”   听到明昭来了的消息,他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无可避免地对明昭产生应激反应。   祁元点点头,走到门前打开了门,沿着走廊直走,在拐弯处顺利地撞上明昭。   “你怎么来了?”祁元装作惊讶道,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明昭的表情。   嗯,面无表情,看得出心情不太好。   祁元提高了警惕,继续探话:“你不是回了明家吗?一切都还好吧。”   “不好,我找到了那只死掉的小狗。”明昭没注意到他的试探,太阳穴又开始闷痛起来,他牵着祁元的手,头抵在祁元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祁元身上的气息,以抵御脑袋那股刺痛。   “什么?你去找了小狗?”祁元很惊讶,他以为明昭回明家只是单纯地看望一下明老爷子。   明昭的头发在他颈侧蹭蹭,激起痒意:“嗯。”   祁元想问他,但两个人的姿势提醒他现在两人还在走廊上,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过来,于是拉着他走:“你先等等,我们换个地方说。”   握着的手很烫,即便祁元心事重重,仍是不由得分出两分心思想明昭的体温怎么会这么高,有点不正常了,他真的没事吗?话说昨天明昭的体温也很高,半夜还去洗了个冷水澡。   进了祁元的房间,关上门,祁元的手摸上明昭额头,皱眉:“你的体温有点不正常,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明昭上半身靠在门板上,手臂搂住祁元的腰,脑袋重新埋进他脖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掀起一片鸡皮疙瘩:“没有问题。”   祁元站在明昭岔开的两腿之间,胸膛和胸膛紧贴,更能感受到温度炙热,皮肤像火烤一样,很明显就是有问题。   他拍拍明昭紧实的手臂:“老实点告诉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明昭抬起头,手覆在他臀部上,往里推一推。   祁元:!   他手撑着明昭胸膛想要远离,明昭的手却牢牢不放,挣扎几下,他感受到的东西就更明显了。   “你,你这是发情期?”祁元不可置信。   “嗯。”明昭含糊应一声,咬着他耳朵,舌头含着耳垂搅动,吞入又吐出。   祁元手臂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发情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明昭吐出他耳朵,上面沾了涎液,带着水光,配着红透的耳垂,亮晶晶的,分外好看:“升到S级,发情期就又来了。”   祁元完全没想过这一遭,经明昭这么一说,他瞬间就想起来了,脑海里被半个月这个词刷屏。   他呆愣之际,明昭又道:“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杀死你?”   这句话问得突然,和火热的温度完全不符合,割裂开两个世界。祁元怔然抬头,撞进明昭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情动,只有幽黑一片,仿若黑洞吞噬掉所有的光。   两人的身体是滚烫的,但是心却一寸寸冷静镇定下来。   祁元不知道明昭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也不清楚明昭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脑中急速地思考寻找回答的对策,两秒后直视他的眼睛,道:“会。”   明昭收紧了双臂,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你觉得我会怎么杀死你?”   祁元腰间被禁锢得生痛,肺里的氧气都要挤出来一样,快要呼吸不过来,咬牙切齿道:“不是现在被你勒死,就是后面被你的发情期拖死。”   明昭一愣。   祁元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所以现在能松开你的手,把你的东西挪开,让我喘口气吗?你要是做不到,我也可以帮你把手给砍了,把你那东西给阉了。”   他的心在急促跳动着,不确定这番话能不能瞒过明昭,仔细观察明昭眼里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 第119章   明昭的身体很热, 仿佛岩浆在体内沸腾,肆意燃烧着一切。与之相反的,是他情绪的冷静。   从明家出来, 他心头就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窒息感。曾经感受过的无边的死寂和空虚再次无声地涌上来,淹没胸膛, 逼近口鼻,只要明昭张嘴,就会被呛到无法呼吸。   直到见到祁元。   沉重压着心脏的洪水退去,明昭的呼吸终于畅通, 迈动的步伐也没有受到水的阻力。神经一瞬间的放松,让他想也不想贴紧祁元,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赶走冰冷。   他的身体和精神渴望着祁元,因此听到祁元的话,并没有松手, 反而低下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不放。”   手掌下的身体结实温热, 富有弹性, 明昭根本不想放手。   两人交颈而立,在祁元看不见的角度, 明昭双眸黑沉如古潭。他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现在又是对祁元投以极大关注的时候,祁元掩饰得再好,他也能看出他自然表情下藏着的一丝心虚。   他和路修远谈了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在走廊上明昭忍了下来,没有去深究。但在腰腹和胸膛再三感受到祁元的推力后, 明昭不紧不慢捏着他后颈,手指抵着后颈凸起的骨头,一节一节地顺着背脊去摸索:“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他的探索不含任何情欲, 仿佛只是闲来无事,手指痒痒,找个东西摸着遏制一下痒意。   偏偏祁元就像被扼住了命脉,身体僵住,又很快放松下来:“路队刚回来,我就和他多聊了几句。”   他又怎么知道的?肯定是赵千山那个大喇叭。   明昭的手已经下移到他尾椎骨处,不轻不重地按压:“聊了什么?”   “就一些任务上的事。”祁元含糊其辞。   明昭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说谎。”   祁元或许不知道,当他心虚的时候,眼睛会快速地向下瞄一眼,随后又装作镇定地直视他的眼睛。   欲盖弥彰。   祁元是真的佩服明昭了,像在他身上安装了测谎仪一样。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够好了,他还是能笃定指出他在说谎。   明昭:“我没在你身上测谎仪。”   他看着祁元表情凝固,慢悠悠又接了句:“也没有什么探知心声的能力。”   祁元两手扯着他的脸皮拉开:“你还说没有?!”   明昭把他的手拉开,脸上还有点痛:“是我对你太熟悉了。”   曾经盯着祁元学习情感那些年,不是白盯的。他对祁元的了解,比祁元知道的还要更深。   祁元郁闷:“我对你也很熟悉,怎么没能看出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熟悉能轻易捕捉到明昭面具下掩盖好的细微情绪,却不能像明昭那样能精准猜到他想说的话是什么。   明昭抵着他额头:“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想知道你究竟瞒着我什么吗?   既是对祁元想法的熟悉,也是恋爱中男人的直觉,明昭能感受得到祁元瞒着他这件事或许和他脑中那些零碎记忆有关。   但是祁元不愿意说,他也就暂时装作不知道。   明昭的本性是贪婪的,他想掌控祁元的精神和思想,极端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让他无时无刻都想把祁元关进他的空间里。然而祁元和他在一起了,明昭吃到一点甜头,也愿意把自己的那些阴暗念头往后挪一挪,给祁元让出个空间来。   很小,祁元转个身都难,不过已经是明昭做出的一大让步了。   祁元没注意到明昭这慷慨的退让,主要是明昭平时就很黏人,他的让步对于祁元来讲,就是从时刻盯着他,到少盯一眼的区别。   明昭反问的这一句,也被他当成明昭早已知道他在干什么,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他扯谎。   沉默过后,祁元声音沉下来,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在明昭脸上:“你究竟想问什么,说清楚,不用再扯什么杀不杀死的问题当遮掩。”   对着他的怒火,明昭表情没什么变化:“我没想问,是你一直推开我,我不高兴。”   他说做出让步,就会做出让步,就算再想知道祁元瞒着的事,也会等祁元亲自告诉他。这种时候提起,不过是想让祁元安分点,不要再把他推开。   不过祁元显然不这么想,他只觉得明昭是在找借口,可他瞪大眼睛,仔仔细细把明昭的表情观察了一遍,都没找出破绽,心里头更加郁闷了,还有点憋屈:“没想问就把我放开,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体温烫成什么样,别挨着我,我嫌热!”   “松不开,我好热。”明昭半推着他往床边走。   祁元被他拉着坐在他大腿上,紧紧贴在一起,像坐在一个自动发热的椅子上,脑子缓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明昭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发情期,热,需要贴着他才能缓解一点。   这一想,祁元就觉得身下的人更烫了。   明昭不仅双臂禁锢着祁元的腰,触手也从身后出来圈住祁元的腿,手腕,让祁元处于一个无法挣扎的状态。   明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脖子,眼见着祁元的后颈染上一层羞恼的粉色。   前面祁元的声音故作镇定道:“你说你找到了死去的小狗,然后呢?”   磨磨蹭蹭了这么久,两人终于回到一开始的主题上。   明昭手指揉捏着祁元通红的耳垂,漫不经心地想,祁元在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   不过他没有拆穿,和祁元期望的那样顺着他的话题讲:“小狗被烧成灰,就埋在后门围墙处。我看了一下,在骨灰上发现了我的一丝能量。”   祁元的脸一下子扭过来,迫于姿势,无法看清明昭的表情:“你的能量?”   那不就说明,小狗的死真的和明昭有关?   “对,但能量很少,我猜测是以前相处的时候,小狗不知不觉染上的。”   祁元在惊讶,明昭却在嗅闻他身上的气息,尤其喜欢埋在颈侧,那片皮肤下埋藏着颈动脉,温热的鲜血从这里流淌而过,是祁元身上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他的头发时不时蹭到祁元下颚,扫得那块皮肤痒痒的,祁元不自觉侧过一点头:“所以是你身上的能量在平时沾染到小狗,小狗受不住才死去的?”   他让出了颈侧更多的位置,明昭也不负众望地埋得更深:“嗯。”   小狗的死是个意外,但结果上说,就是他杀死了小狗。   明昭闻着闻着,又觉得颈侧那一块祁元的气味淡了点,转而伸出舌头去舔舐那处皮肤,粗糙的舌面像蛇一样黏湿滑过,留下淡淡的水痕。他一下下舔着,不断加深水痕,也将那块皮肤舔得泛红。   他的模样就像舔多几下,祁元的血就会流出来,让香甜的气息在他舌尖上炸开一般,眼神幽黑深沉中透着隐约的痴迷。   “你小时候体内的能量控制不……啧,别舔了。”祁元话说到一半,眉头蹙起,扭头试图躲开明昭的舔吻。   明昭不知道为什么很是执着那一块皮肤,湿热又粗糙的舌面摩擦过去,引得他一阵战栗,心情也变得有点奇怪,逃避似地屈肘顶开明昭腹部。   明昭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好热。”   发情期带来的汹涌热潮一波接一波拍打过来,明昭越是抱紧祁元,那火就烧得越旺,即便如此他还是圈紧了祁元,明明是高大的人,现在却像小孩子一样额头抵在祁元肩头。   明昭昂扬向上的精神祁元感受得格外清楚,深切感受到了危机,那晚发生的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首先是痛的,但熬过那一阵后,痛便变得麻木,适应之后涌上来的除了充实,别扭,恼怒,还有意料之外的酥麻感,仿佛有电流窜过一样,让他一下涨红了脸。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祁元神色悲愤尴尬,试图稍微并拢一下双腿,动了一下,触手便圈着小腿扯得更开。   不好!祁元心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明昭的声音:“你也有反应了吗?”   “没有!”祁元矢口否认,并且迅速把话题拉回正事上,“为什么你小时候体内的力量会泄露出来。”   “我不知道,我之前还养过一只小鸟,也和小狗一样死掉了。”明昭把脸埋在他后背蹭了蹭,手心出汗,黏黏腻腻的,“好热。”   他的视线落到祁元后颈上,那里也热得泌出细汗,看得人很想帮忙舔掉它。   如果他去舔了,祁元应该会像猫一样浑身炸毛吧。不对,应该会像强悍的豹子一样,瞬间逃窜开,冲他威胁地哈气。   好想舔。   他这么多天一直老老实实的,祁元也该给他尝一点甜头了。   不能舔。   他都已经装了这么多天了,不能在这种时候让祁元警惕起来。   两张思想在脑中激烈交锋,但明昭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房间里的空气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两三度,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祁元额头都在冒汗,此刻就像大夏天还要开暖气一样。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感觉有点口渴:“喂,我也很热,快把我放开,不然一会我得热中暑了。”   “那我呢?”   你爱呆哪去呆哪去。   祁元将话咽回喉咙,有些烦躁:“你的发情期就没有其它解决办法吗?”   “没有。”   祁元心里头更加烦躁了,烦躁之余,似乎也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清楚的燥热,说话又急又冲:“那就去浴室开冷水你自己弄!”   说完他就躲避似地转身,快速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喉结来回滚动几次,一饮而尽,才觉得那股干涩缓解一点。   水杯啪嗒一声放在桌上,和浴室的关门声重叠。   祁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去。   明昭竟然真的进浴室了?没有骚扰他? 第120章   等明昭出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端坐在床上,正对着浴室门,双手抱臂蹙眉盯着他的祁元, 坚毅的脸上陷入一种困惑中,薄唇紧抿。   几乎是瞬间, 明昭体内刚熄灭一点的火如风吹遇草般又燃烧起来了,烈火燎原。还沾着水珠的冷白皮肤立即呈现出烤火似的淡红,水珠以骇人的速度蒸发掉,皮肤表层一眨眼就变干了。   好想触摸他, 亲吻他,看他在自己身下泛红着眼挣扎,锋利的面庞失去镇定从容, 双眼失神,涎液从嘴角流落。   明昭的眼神一寸寸从祁元身上刮过,重点落在胸前, 腰腹之下。   他会一点点舔去祁元的泪水和汗水, 然后再残忍地逼迫他流出更多□□来。   明昭觉得祁元很残忍, 明明他已经忍到一见到他就有反应,但祁元还是无动于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明昭来到祁元身旁坐下。   只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祁元身上一直吸引他的那股气息就不断涌入鼻间,促使着他想要越靠越近。   祁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可置信和怀疑。   明昭的手臂已经和他贴上,一个滚烫,一个温热, 见到他的眼神,动作一顿,微微歪头:“怎么了?”   当然是奇怪你怎么一反常态没有扑上来。   祁元心里这么想, 口上却不能这么说,扭过头:“没什么。”   明昭的身体越发偏向他,就像是无力般往他身上依靠:“我还以为你是在想我怎么没有赖着你。”   祁元:“……你想多了。”   明昭:“我知道,毕竟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   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祁元那处,祁元“噔”一下站起来,明昭没了依靠,差点倒床上,幸好手臂撑着床,撇过头看他。   祁元背对着他,背脊绷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声音有点僵硬,拔高了声音,似乎在强撑着面子:“当然,我又不像你。”   “你小时候身体会往外溢出污染的事,我需要和研究员们讨论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祁元说完,也不等明昭回答,就大步地走出去,砰一声关上门。   明昭看着他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笑容缓缓出现在他脸上,但很快又变淡。   祁元走了,连带着房间里的气息也一点点变淡。触手因为感知不到浓郁的气息,不满地在房间里胡乱挥舞,自己打开了空间,把祁元的衣服全部拿出来,堆在明昭周围。   明昭把脸深深埋进衣服里,触手在被单上翻滚带出一条条凌乱的皱褶。   明昭拿了一件衣物,闭上眼。房间里回响着喘气声,闷哼声,衣服摩擦的声音,房间的温度再次攀登上一个新的高峰。   重新抬起头,明昭眼睛亮的惊人,沉淀着深深的欲色。   他将房间里的一切恢复原状,然后整整衣领,身体还滚烫着,无法发泄的情欲逐渐转变成暴戾的摧毁欲。   明昭面无表情地踏出房门。   祁元说要去找研究员,既是借口,又不是借口。走出房门,拐了个弯看不见自己的房间之后,脚步才逐渐慢下来。   “该死的。”祁元停住脚步,神情恼怒,不知道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明昭。   “装什么可怜!”这句是在骂明昭。   祁元烦躁地抓抓头发,眉眼压下来,给人一种凌厉感。   说什么“毕竟你不是很喜欢做那种事”,平时完全无视他的意愿扑上来的人又是谁,现在才装作体贴的样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弱势的人,却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这种反差看得才让人觉得恐怖。   因为明昭,绝对绝对,不是一个那么体贴的人。他越体贴,说明他要预谋的事情就更大,这是从前无数次经历祁元得到的丰富经验。   明昭要的是什么?   祁元很明白,可也正是因为明白,他有种内心自己也不清楚的隐秘小心思被戳中的感觉,俗称恼羞成怒。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口上说的那样,对那种事毫无兴趣。他不知道其他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们:一定要睡在一张床上,明昭还会紧紧贴着他,热到出汗也不放手。随时随地都会盯着他,然后毫无征兆来个亲吻,亲还不够,手还要不安分地到处乱摸。   两个都是大男人,他有的明昭也有,到底有什么好摸的!   祁元的耳朵是敏感点,被明昭玩了不止一遍。不仅如此,他有些绝望地发现,明昭的手一摸上他的腰,他脑袋就电得发麻,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明昭装得温柔,亲吻的时候也……也很舒服,既然大脑感到舒服了,身体给与回应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他是明昭男朋友,是因为喜欢才会答应的男朋友。就算明昭行为强势,祁元最多也不过是恼怒他不听人话,郁闷屈居人下,却没有排斥。   脑海里闪过明昭浑身发烫,眼神一见到他就变了的模样,祁元控制不住地想:那种温度,应该不会烧死人吧。如果发情期一直不能缓解,明昭身体会出什么意外?   他立在原地许久,终是一咬牙,转身急步返回房间里。   “明昭!”他大力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明昭已经离开了,并且后面几天都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每天会发回来的骚扰短信,时刻提醒着祁元他的存在。   “……目前国内的形势基本稳定下来,天赋者们的力量大大增强,A级异能者也出现了几个,成为我国对抗天灾的支柱之一。”顾巍坐在最上首,比起刚成为异管局局长那会,他看着明显沧桑了许多,对抗天灾的重担如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现在才减轻些许,能够喘口气。   “我国现有S级天赋者一名,A级天赋者四名,B级天赋者十二名,国内天赋者们的实力上来后,我们身上的压力也能小了点。”顾巍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但是,大家绝不能掉以轻心。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国外却还在水深火热中。尽管我们提前发去提醒,国外还是没能做好准备,损失惨重,已经不止有一个国家向我国发出求救。”   路修远坐在他左手下方的位置,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上面是想要我们出国支援吗?”   顾巍点点头:“没错,邻国L国出现一个A级移动天灾,接连殃及几座城市,破坏力惊人,已经有天赋者带队前去支援了。”   孟嘉远好奇道:“那我们也是去L国吗?”   顾巍摇摇头:“不,我们去M国。”   “M国?”大家都有点惊讶。   M国作为世界上实力最强的国家之一,在天灾时代来临的初期,就已经撑不下去,需要向其它国家求救了?求救的国家不是别人,还是正关系紧张,竞争加剧的华国?   路修远这时候想起了什么,问顾巍:“他们对付不了那个天灾,是接近S级的天灾‘风暴眼’?”   “没错,事实上M国不止向我们求救了,他们还向好几个国家发去消息,但只有我们国家有能力腾出手去帮忙。”   其余国家自己家里头都乱成一锅粥,怎么可能分出精力去帮别人。   别的不说,就隔壁的R国,B级天灾“长怨女”搅得全国不得安宁,头顶上的E国,A级天灾“雪熊”在地广人稀的雪乡上肆虐,S级天灾“巨蟒”掀起贝加尔湖的巨浪,Y国的A级天灾“湿婆”的坐骑公牛在城市里横冲直撞……   只有华国,占据先机,把该按下的按下了,按不下的也派人牵制住,不让伤害范围扩大。   华国人虽然也遭受到袭击,但是很快就会有天赋者和军人赶过来救援,比起国外人民死伤一大片,显眼得过分。   “M国为了得到支援,向愿意前来支援的国家允诺了一项核心技术。”   有技术作为报酬,再出于人道主义,国家思考再三,最后一致投票通过了支援。   顾巍扫视大家:“有谁有不同意见吗?”   大家皆摇头,这是国家利益之间的交换,虽不知道那项核心技术是什么,但国家很重视,想来应该也很重要,让国家愿意派他们去帮忙。   “很好,那大家回去收拾一下,后天准备出发,具体的资料我会发到你们手上。”   “散会。”   散会之后,祁元刚走到门口,就被顾巍叫住:“祁元,等一下。”   祁元摸不着头脑:“顾局,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巍:“我就是想问问,明昭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昭没有黏在祁元身边,离开A市的消息过了一天就被顾巍知道了。   祁元:“我也不清楚。”   明昭那家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全都没说,神神秘秘的,看得人火大。   顾巍:“如果你能联系上他,帮忙转告一声,国家邀请他参加M国支援行动,届时会有相应的报酬,问他愿不愿意去,多个保障。”   天海湖事件之后,明昭和异管局之间的关系大大缓和,已经算是默认的编外成员。   祁元迅速皱了一下眉,点头:“好,我会转告的。”   离开会议室,祁元边走边翻看和明昭的聊天记录,还是火大,带着火气给明昭发去一条信息后,利索地退出聊天界面,息屏,不再看消息。   F国,地下实验基地。   “嗡”手机振动了一下。   触手卷着缝合起来的实验怪物凶狠地往墙上砸,一下,两下,那个怪物发出狮吼一样的声音,奋力挣扎,却还是逃不过脑子被砸开花的待遇。   鲜血和脑浆在墙上涂了厚厚一层,往下滴落。触手将怪物尸体丢出去,和它那些同样死得惨烈,尸体残缺不成样的同伴待在一起。   墙上,天花板上,到处是喷射性的血花,地面积了一层粘稠的血泊,尸体横七竖八随意叠放,越过尸堆,一个小孩子被一根钢筋牢牢插在墙上,手脚无力垂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惊恐和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玩具们都打不过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砸在掉在地上的粉色小兔子玩偶上。所见之处,没有一个活人,静得可怕,整个实验基地仿佛成了一个屠杀场。   将实验基地上下屠杀得干干净净的明昭面色如常,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恐怖的事,拿出手机看到祁元的消息,平静的脸色有了变化,轻挑眉。   “M国?”   他抬眸看了一眼死透的小孩子。   从杀死的那些序号记忆中,他得到了好几个邪神组织实验基地的位置,正好心里的暴虐无处宣泄,于是就找了过来。   这是他灭掉的第二个实验基地,并且很巧地,遇到了邪神组织的4号,直接将他杀掉。   比起他那些同伴,遇到现在这个明昭的3号死得更快,更轻率。   明昭翻看杀死3号后得到的记忆,嘴角轻微上扬。   更巧了,M国也有一个序号在。   明昭当即给祁元回复道:“后天,M国见。” 第121章   明昭回复完消息, 淡定地收回触手,抬腿跨过血泊,留给满地残缺的尸体, 喷溅的血液一个背影。   他三天之内连挑两个实验基地,上一个实验基地也是全员死亡, 甚至没来得及给组织发去求救信号。两个基地同在F国,距离不远,加上明昭的速度又太快,直到面临死亡, 这个基地的人们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走出地下基地,雨丝扑在脸上,带来清凉。   明昭打开了伞, 走进雨幕中,同时往身后基地的入口丢了个什么东西。走出十米外,巨大的爆炸声震响半边天空, 火光和灰色爆炸烟雾冲天, 灼热的气浪迅速席卷向四周, 如同海啸般摧毁了附近所有能看得到的东西。   然而明昭只有衣角被吹动了一下,他的步伐依然连飘都没飘一下, 稳稳地走出了这片爆炸范围。   这个实验基地建在偏僻的郊区,人烟稀少,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经过。如果是在华国内,他就会直接将位置发给异管局,可惜这是在F国, 基地位置还很隐蔽。   明昭只能来一场爆炸,让人能注意到这里。   基地埋得深,不用太担心会被爆炸摧毁, 等F国的警方过来,还能找到那些尸首,还有大量的试验资料。   想必F国也会很乐意解决这件事的,毕竟明昭在那些死状凄惨的实验体里,还见到不少F国的面孔。   明昭坐上飞机时,已经能听到周围的F国人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这起突然的爆炸案。   “我听说这是Y国的阴谋,他们准备偷袭我们国家,没想到炸弹不小心爆炸了,提前泄露了行动。”   F国和Y国的人民彼此之间一直是一种敌视的状态,说这话的人开口也含着厌恶和庆幸。   “我有内部消息,听说那不是什么Y国的偷袭行动,爆炸发生的地点下面有一个巨大的人体实验基地,里面还有很多我们国家的人的尸体,现在国家高层那边很是愤怒。”   “天哪,这太可恶了,难怪最近街上那些该死的流浪汉都少了很多,每年冬天他们就像鼻涕虫一样死皮赖脸地乞讨,得不到钱就不走,今年我却没遇到几次。”   明昭坐在前排,静静地听着。   F国贫富差距严重,富的很富,比如坐在他后面这位语气轻蔑的精英男,穷的很穷,比如精英男口中的流浪汉。夏天的时候还好,冬天严寒来袭,没有钱在冰天雪地里就活不下去。   这种情况下,骗他们进实验基地成为实验体,只需要一碗热饭,或者一个能过夜的地方。   自己家里头无知无觉地多了两个实验基地,还有那么多国民成为实验体,死得凄惨,F国政府若不想民众们示威游行,必定会宣布彻查此事,那就是明昭要的。   从那些序号的记忆中,他看到邪神组织的实验基地,一个个杀过去实在太慢了,应该让其它国家也没办法装哑作聋,共同参与进对邪神组织的围剿中。   明昭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那上面显示的是Y国的位置。   祁元后天才出发,在那之前,他还有一点时间去再解决一个实验基地。   一天后,同样的爆炸在Y国境内出现。   去往机场的路上,明昭坐在车里,看着警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前头的大胡子司机嘟囔了一句:“哦,看他们今天的出警速度,真是快。”   明昭微微一笑:“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车子和警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逐渐消失在双方的视线中。   祁元到达M国时,已经是夜晚。M国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满脸笑容,一改白人高傲的模样,热情地将他们带到准备的高档酒店。   M国派来的人中文说得很流利,和祁元他们能够无障碍沟通。   “我们为各位都准备了房间,大家今晚休息一下,明天我就会带你们去现场。”负责人在前面领路。   祁元将房卡分发下去,孟嘉远左看看右看看,小声惊叹道:“我还是第一次住这种看上去就很贵的酒店呢。”   祁元手里转着房卡,问前面的负责人:“现场情况如何?不如直接带我们去现场吧。”   负责人摆摆手说:“不急不急,‘风暴眼’现在平息下来了,要明天才会又开始活动。”   虽然是M国请求支援,但祁元看到的负责人似乎没有很着急,还有心情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   等负责人离开后,孟嘉远先按捺不住,直接用房卡开了门,进去后惊呼一声,又跑出来眼睛亮亮的:“路队,祁队,豪华套房啊!里面还有电视上那种超大浴缸!”   他双手兴奋地比划着:“还有那种落地窗,城市夜景一览无余!”   孟嘉远表示,他今晚算是见到了金钱的魅力。   “行了,大家先去休息吧,睡觉前再把资料看一下,明天有场硬战要打。”路修远道。   “是!”   祁元提醒道:“今晚别睡太沉了,警醒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风暴眼’造成的损害这么大,那个负责人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担心,甚至不着急。   听说去L国支援的天赋者们,刚下飞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火急火燎拉到现场。和L国比起来,M国淡定得有点可怕,就像这只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路修远仿佛看透了祁元的想法,等众人陆陆续续进房间后,拍拍他的肩膀道:“M国上层阶级流行的是以利益为重的价值观,普通人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次M国之所以向多国求救,不过是因为‘风暴眼’袭击的区域,有全国最大的富人区,里面居住着各类富豪名人。他们生命受到威胁,于是不断向政府施压,要求尽快解决。”   祁元不明白:“他们难道不能搬离那块地方吗?”   明知道有天灾袭击,还要死守在那里,不就是等着被一锅端吗。   路修远:“因为那片地区已经不只是一个住所那么简单,还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   那是张巨大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里面随便一个人,随便说的一句话,都可能掀起一场金钱的狂欢。如果搬走了,面临的将会是经济和关系上的损失。   “况且他们认为自己为M国交了这么多税,M国政府有义务替他们解决麻烦,而不是让他们逃跑。”   这已经算不上是傲慢了,这是愚蠢,至少祁元不明白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   路修远继续道:“据我所知,前世M国政府一直拖到没有办法,才让富人们撤离,一记核弹解决了‘风暴眼’。但那时候普通民众已经死伤百万,那片地区也成为了著名的核污染地,生命禁区,接连诞生出不少的新天灾。”   这种行为,放在全球都是令人不齿的。别国再艰难,好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民众,M国则是直接将民众喂给天灾,使“风暴眼”成功晋级为S级。   听到死伤百万,祁元也皱眉了:“不知道现在伤亡怎么样。”   “肯定也不少,不过现在‘风暴眼’在休眠期,它没有实体,一旦休眠我们就找不到它的踪影,只能等到明天活动期再看看了。”   祁元点点头,他和路修远在门口分开,各自进了房间。房间里有暖气,祁元将外套脱掉,随意丢在沙发上,看了下手机消息,和明昭的聊天界面里,自从明昭前天发了个“好”字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发来了。   “混蛋明昭,干脆等结束了再来就好。”祁元将手机一丢,手机还在床上弹了两下。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很有规律的三下。   祁元心思一动,绷着脸去开门。   门开了,却是不认识的金发服务员,彬彬有礼,微笑着询问:“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谢谢。”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入住愉快。”金发服务员笑容不变,微微鞠躬后便推着小车走了。   祁元将门关上,走了没两步,门口又被叩响,他转头再次开门:“还有什么事吗……明昭?”   消失了一个星期的明昭此刻就站在门口,望着他微笑:“是我。”   想到这几天明昭做的事,祁元脸一黑,反手就要关上门。   “刚见面就关门,是不是有点让人伤心了。”两条触手从身后浮现,一条和祁元的力量对抗,强硬推着门进去,另一条触手则是迫不及待缠上祁元。   从走廊上看,有着怪异触手的英俊高大男人不容拒绝地踏进了房间里,房门关上,走廊再次恢复寂静。   明昭关了门,双手抓住祁元手腕抵在门上,吻了上去。这个吻含着点急切的意味,似乎要将一个星期的份量都补回来。   祁元眼前一花,就被明昭抓住亲得晕头转向。   等明昭停下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   明昭亲着他的脸颊:“想我了吗?”   “滚。”   明昭毫不在意,在红肿的唇上又亲了两口:“一个星期太久了,当初走的时候,我应该把你藏到空间里,一起带走的。”   走的第一晚,没有祁元在身边,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所以找到第一个实验基地的时候,下手也比较重。触手承载着他的情绪,暴虐地将那些失败的实验体撕成碎肉。   对的,应该将祁元也带走,不想被祁元看到他屠杀的画面,就把祁元藏在空间里好了。   明昭真心实意地感到遗憾和惋惜,并且认真地考虑下次这么做的可能。祁元明知道明昭是什么人,偶尔还是会被他这种占有欲惊到,手臂汗毛竖起来。   明昭的占有欲就像他如影随形的视线般,附骨之疽,阴暗而黏人,始终缠绕着他。   这种时候,就应该装作镇定,糊弄过去。   祁元面无表情地推开明昭的脸:“一边去。”   “不要。”明昭的脸被推开,又移回来,保持着笑容不变,手指轻巧地撬开祁元握起来的手,扣着他的手指,带着下移,“我很想你。”   靠着杀戮降下去的热意在看见祁元的时候又迅速升起来。   “帮帮我吧,祁元。” 第122章   M国现在是深夜, “风暴眼”虽进入了休眠期,但酒店外依然狂风不止,树木被吹得哗哗响, 路上的行人将风衣裹得紧一点,双臂环胸, 加快了步伐。   金发服务员推着小车进了电梯后,仿佛变了个人,恭敬从脸上褪去换上散漫的笑意,他扯了扯侍者服的领结, 解开第一颗扣子,狭长的眼尾闪过一丝狐狸似的精光。   理查德手指敲着手臂:“那就是华国派来的人啊。”   他的腔调优雅,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 光听声音别人就会断定这人不是出身贵族,就是家庭富裕。配上他的金发蓝眼,即便散漫也不失挺拔的身姿, 良好的礼仪, 愈能佐证这点。   电梯门打开, 理查德走出来,外面安静等候的男人见到他快速靠近:“主人。”   理查德摆摆手:“把东西扫干净, 我们走吧。”   看着像经理的男人恭敬地点点头,将理查德送到门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候了一辆黑车,线条流畅,低调地反着锃亮的光, 造价不凡。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安静地为理查德拉开车门,理查德上车前最后看了灯火辉煌的酒店高楼一眼,微笑:“祁元,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祁元两个字是用华国语说的,腔调生硬,但属于华国人在这里还是能听出来他说什么的程度。   理查德坐上后座,司机沉默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经理恭敬地站在原地,直到车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去。   明昭突然抬起头,祁元肩头上失了重量,却没觉得轻松多少,咬着牙不让闷哼声溢出来。   明昭松了手,祁元乍然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眼睫毛抖动一下,汗水顺着眉弓滑落,沾湿了睫毛,引起眼睛轻微的刺痛。   可偏偏始作俑者像没察觉到他尴尬的处境一样,伸手拂去他额前被汗水沾湿的碎发:“还好吗?”   明昭将祁元额前的碎发捋开,看着他潮红的整张脸全都暴露出来,才满意地亲了口他眼睛,感叹道:“真好看。”   他以前最喜欢祁元生气的脸,但现在最喜欢祁元因为他而情动,泛红的脸庞,每当看着祁元眼神挣扎,不甘屈服于欲望之下,但又被他的动作裹挟,逐渐失神,眼神迷离。   明昭的心脏就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填满兴奋,痴迷,眼睛骇人的黑沉,像是有乌云在里面堆积,浓郁得快要滴出墨来。   他们面对着面,这样的姿势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帮助到对方,对方的情态一览无余。   明昭就看到祁元脸上的红色加深,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别废话!”   男朋友让他动作利索点,明昭也只能停下欣赏,遵从他的意愿。   这种时候,他总是愿意听他话的,但又不是那么听话。   祁元闷哼一声,这次换他头靠在了明昭肩膀上,因为弓起来的姿势,背部一节节的骨头清晰地凸出来,让人很想摸一摸它们是不是那么坚硬。   明昭的手顺着骨头一寸寸下滑,祁元身体一抖,松了手,转而抓住他的手臂,五指紧紧禁锢,用力到指节发白。   明昭将他的手重新牵回去:“祁元,你也要好好做才行。”   祁元抬头看了下他。   “怎么了?”明昭覆住了他的手,两人并在一起,同时动作。   这比单纯的动作更加刺激。   祁元最先坚持不住,随后明昭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追上他。   手里很是黏腻,汗水还有其它一些□□混杂在一起。明昭举起手来,那些液体就因为重力往下掉,却又因为自身特性黏连在手指上,显得十分淫靡。   明昭给祁元展示自己手上的情况。   祁元仅看了一下,紧闭双眼,就算已经结束了,他脸上,耳朵上,颈侧的红色还是没有消下去。   明昭:“东西有点浓,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没有弄过吗?”   他笑着靠近,极易诱惑人的外表下藏着一丝恶劣,鼻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祁元的脸颊,稍纵即逝,轻缓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扑在祁元的脸上。   明昭知道祁元不是一个重欲的人,睡在一起的时候,连自我纾解都甚少,但明昭还是要问祁元他走后有没有自己弄过。恶劣的心思换任何一个人来都能看得清,面上却装作好似只是单纯认真的询问。   “……废话别这么多。”祁元手上也有不少两人的东西,他像是不忍直视一样,快速地抽纸将东西擦掉。   明昭拨弄着他的耳朵:“这怎么能算废话。”   “适当纾解有利于身体健康。”明昭搂着他的腰倒下来,床上有两个枕头,但他就是要和祁元枕同一个,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缠,眼睛只倒映着祁元的影子。   祁元不能像他一样这么坦荡荡地讨论性这种话题,身体僵直,恨不得直接将明昭的嘴捂上:“快闭嘴吧。”   明昭还在说:“这种事情你不是有经验了吗,像帮我做的那样做就好了,顺便还能练一下持久力。”   祁元愈是羞耻提这种事,他愈要说。   祁元忍无可忍,反呛他:“看来你很有经验,也不怕纵欲过度,肾虚?”   明昭的手移动:“那我们再来一次,我证明给你看。”   “明昭!”祁元恼羞成怒。   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刀枪不入。从前脸皮也厚,现在更是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彻底放开来。   他抵御着明昭的手,还要提防灵活的触手:“明天还有正事!”   房间是用来休息的,养足精神明天好战斗,被明昭这么闹下去,他今晚别想睡了。   出乎意料地,明昭很干脆松了手:“那你休息吧。”   他下床走向浴室。   祁元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口气没提上来,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瞪着明昭的背影,最后烦闷地掀被子侧身睡觉。   早上众人从房间出来集合,看着祁元背后跟着的明昭,稍微睁大了眼睛,用眼神交流询问:祁队的男朋友是什么时候来的?   祁元装作没看见他们的眼神官司,询问道:“关于‘风暴眼’的资料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队员们站成一排,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精神饱满,双眼明亮。   祁元对他们的状态比较满意,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后,认真严肃道:“这次我们的敌人是接近S级的天灾,由于‘风暴眼’的无实体性,它会比我们对付过的水怪更棘手一点,并且破坏范围巨大,我们每个人都要小心行事,遇到危险及时求救,不能冲动,量力而行。”   A级天灾“风暴眼”,顾名思义,身体外围是巨大的风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然而它的核心却是稳定的,是平静的无风区。   根据路修远给出的信息,他们需要穿越风暴区,到达无风区,找到支撑‘风暴眼’力量的核心,然后粉碎它。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怎么穿越风暴区就是个问题。   经M国有关部门监测,风暴区内最大风速超过315/千米每小时,相当于17级的超强台风,能把人直接刮走,更别说还有暴雨,雷电,被风吹刮断的电线,简直完美符合触电的条件。   有个瘦高队员举手提问:“祁队,那你男朋友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望过来,眼睛亮亮,显然想和他问同一个问题。   上次明昭解决了水怪,让众人都很敬佩,这次看到他也在这里,心里更是安定。连S级天灾都能解决,这次这个A级天灾肯定也不在话下。   祁元残忍打破他们的幻想:“他会跟着我们去,但不会出手。”   “啊?为什么啊?”孟嘉远挠挠脑袋,不太理解。   祁元不客气地冷声道:“这是你们的任务还是他的任务,如果靠他来解决天灾的话,还要你们来干什么?”   祁元发现,或许是明昭展现的实力太强,让这群人不由自主产生了依赖心理,遇到难解决的敌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想办法,努力解决它,而是想让明昭出头,明昭实力强,肯定能够轻松打败敌人。   “如果天赋者都像你们一样,遇到强敌就躲避,让别人上,那就一辈子都别想进步,C级的还是C级,B级的也只是B级,永远都不可能升到A级,或者更高的级别。”   这还是祁元第一次在非训练的时间这么严厉地斥责他们。   “我们国家这么大,就算是A级,S级的天灾也能找出好几个来。别以为你们是总部隶属的天赋者就了不起,有些地方分部的天赋者已经有独自合作剿杀A级天灾的实力了,而你们去剿杀A级天灾,还需要我或者路队去领队。”   队员们羞愧地低下头。   “在我看来,地方分部的天赋者展现出来的韧劲还要远胜于你们。就应该把你们派往各个分部,看看没有高级天赋者兜底,你们又能做到什么程度,是总部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让你们养成了躲避强敌的习惯!”   祁元把话说得很重,因为这种事必须说清楚,不能让任何人心存侥幸,一定得根除这种躲避的念头。   众人的脸上都火辣辣的,比起地方分部,总部的天赋者确实心理上会更依赖惫懒一点。路队已经是S级,是目前华国天赋者第一人,而祁队也是差临门一脚就能升到S级,有这两位在,众人心中有底气,无意识地将压力倾斜到两位身上。   明昭在身后含笑看着祁元将众人毫不留情地训斥一遍,直把人训得像地里被晒得蔫蔫的小白菜。出发的时候车厢里也是一片寂静,众人蔫头蔫脑的,没有心思说笑,都在遵从祁元的命令,进行认真而深刻的反省。   明昭和祁元坐一起,趁着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响起,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做得好。”   刚刚祁元在训斥队员,他的眼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没移开过。   祁元把他的脑袋推回去:“不用你说。”   他再次嘱咐明昭:“待会只要他们没有性命危险,你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当然。”   队员们怎样,明昭不关注,他只注意祁元一个人。不过还有个更关键的限制他出手的因素,是他的发情期。   如果他出手将“风暴眼”击败,吞噬了它,能量的大量涌入会打破体内的平衡,将火焰燃得更高。   明昭看着祁元侧脸。   那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了。 第123章   看着从华国带来的天灾探测仪上不断闪烁的红点, 众人明白他们在逐渐向“风暴眼”靠近。其实不用看探测仪,看车窗外被狂风晃动的大树也能知道这点。   他们这辆车坐着满满当当的十几个人,可风太大, 司机还是放慢了车速,用比摩托车快不了多少的速度, 抵着风阻前行。   队员们望着窗外,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而明昭,祁元还有路修远,脸上还淡定着。   三人都坐在前排, 路修远和他们隔着一排座椅,坐在他们左后方。仗着没人能看见,明昭牵着祁元的手, 无聊地把玩。祁元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就放任他去。等车子终于到达M国负责人说的地方, 明昭才松开手。   这里是距离“风暴眼”活动范围十公里外的驻扎基地, 门口有关卡设置, 士兵们顶着狂风站哨,表情严肃。见有车驶过来, 其中一个士兵和路修远确认过身份后,抬手示意士兵们放行。   就算是十公里之外,风速依然不小。   明昭眼睛从士兵们鼓囊囊的腰间和小腿处扫过,又漠不关心地收回来。   祁元和路修远谈话:“站哨的士兵看着都是普通人,M国的天赋者比想象中要少。”   路修远:“天灾时代来临其实也才不久, 即便M国得到了我们提供的资料,但想要突然增加大量天赋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别说M国得到这份华国提供的资料, 还不一定会立马照做。他们对华国持有警惕,自然也会认为华国不怀好意,对资料半信半疑,必须在验证过,觉得安全之后,才会使用。   车辆在一座被征用的别墅前停下,明昭一下车,便感觉到有一阵巨风吹来,衣角肆意狂乱,黑发也被吹动,但他整个人就像一棵坚韧不拔,深扎在泥土里的竹子一样,岿然不动,展现出他不一般的实力。   在门口等候的长官眯了眯眼,心里有了计较。   等众人一个一个下来,被狂风吹得晃动一下,又立马站稳后,长官对这群华国人的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大踏步上前,对着为首的明昭伸出手:“你好,来自华国的路队长,我是负责这里的长官马克。”   能出国的天赋者,英语都不错,都听懂了马克的这番话,眼睛一下子看过来。   马克被这么多目光注视,有点疑惑,这群华国人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明昭低头看看他的手,脚向右移一步,露出后面的路修远:“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路队长。”   与此同时,路修远也咳嗽一声:“你好,这位长官,我是这次华国行动小组的总负责人路修远。”   这人竟然不是华国的路?   马克看看气度不凡,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普通队员的明昭,又看看比起明昭,动作更利索,气质也带着军队气息的路修远,心里也有点尴尬。   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面向路修远再次伸出手:“你好,路队长,我是马克。”   “这位是我们的祁队长。”   祁元伸出手,马克也和他握了握手:“你好,祁队长。”   招呼打下来,马克邀请他们进去,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明昭两眼。   明昭已经站到祁元身边,和他说话。   这个人在队伍中的位置很奇怪,路并没有向他介绍他,说明这个人不是什么领导者的角色。但是也不像普通队员,因为他和祁队长并排走着,看起来很亲近,两人走在一起有种融洽感,其余普通队员都落后他们几步。   马克判断,这人的位置绝不低于祁队长。   马克在打量明昭的时候,没发现明昭和祁元两人也在打量他。   祁元:“这人下盘很稳,但看起来好像还是个普通人,连负责这件行动的长官都只是普通人,难道M国根本没有派天赋者出来的打算?”   M国这边如果全是普通人,那对付“风暴眼”的重担就完全压在了他们身上。   祁元皱眉,再怎么说,一个天赋者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吧。这次行动,应该是M国为主,他们为辅。他们只是来帮忙的,不是要把事情完全揽过去的。   明昭仔细观察马克,道:“不一定,这人体内有微弱的天赋者能量波动,他是天赋者,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藏起来。”   触手能感应人体内的能量波动,因此明昭比祁元知道的更多。   天灾和天赋者是对立的关系,他们体内的能量波动也截然相反。天灾的能量来源于污染,而污染是狂乱的,每一个分子都充斥着暴躁,所以天灾的能量波动也是混乱狂躁,波长不规则,多为短促的。   而天赋者恰恰相反,他们吸收的是天灾能量核里面的能量,能量波动规律悠长,传递给人一种宁和感。   至于普通人,他们的体内没有能量波动。   触手探知马克,感应到的能量波动规律宁和,只是像被马克体内什么东西隔绝了一般,传不出来,反应微弱,仿佛有一层透明的罩子。   站岗的士兵全是普通人,隐藏天赋者身份的长官,这次M国之行似乎没有那么简单,M国在瞒着他们什么事情。   这样想的不止明昭两人,路修远也有所察觉,他直接问马克:“马克,你们国家的天赋者呢,没有派过来吗?”   马克动作一顿,随后歉意道:“抱歉,路,我们国家的天赋者很少,已经被派去保护有钱人们了。”   他的态度很诚恳,仿佛经过多次排练般,笑容的弧度,说话的语气都恰到好处。   路修远紧蹙着眉:“抱歉,我好像没听明白。你们国家的天赋者都去保护富人了,那谁来处理‘风暴眼’?”   马克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这不是有我们,还有你们在吗?听说路你是S级的天赋者?我们国家高层非常信赖你的实力。”   普通人对上天灾除了送死没有别的可能,M国高层这是打着让华国的队伍在前面冲锋,抗下最大伤害,M国士兵在背后捡漏的心思。   明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其余队员都被马克的无耻发言震住了,这是直接把他们当盾牌来使用啊。路修远更是直接不客气道:“马克,恕我直言,我们来到这里是应了你们M国的求援,是来帮助你们消灭敌人的。”   他在帮助你们几个字上加重语气。   马克好像没听懂一样:“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辛苦了,等‘风暴眼’解决之后,我一定会在高层面前说多点你们的好话。”   他搬出了高层,隐藏在友好外表下的,是傲慢的威胁。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一点。   祁元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接下来的行动,只有我们?”   马克看向他,收敛了笑容,显得有几分遗憾:“是的,我也很抱歉,伙计,但是你看看我们这里,全是普通士兵,对上天灾根本毫无胜算。”   “那是因为你们的天赋者都去保护富人了!”有队员愤愤不平道。   马克:“那都是我们M国的精英,理应得到更好的保护。”   队员:“你!”   马克不想再和这种小啰啰说更多,直接看向路修远。在这群人里面,路修远既是负责人,也是最强的那一个,马克说话带上淡淡的劝诫:“路,我们国家之间不是说好了吗,你们替我们解决‘风暴眼’,我们会回报你们一份核心技术。”   路修远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份核心技术,因此马克的话一说出,大家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来。   路修远深深看了马克一眼:“我会记得的。”   S级的天赋者,就算没有刻意放出威压,也让马克得意的笑容未绽放就僵在脸上,隐隐的扭曲。   路修远没有再多看他一眼:“麻烦你们准备好,送我们进风暴区。”   马克回过神,点头:“当然,为了进入风暴区,我们已经装载好足够吨位的车,保证你们能够顺利通过风暴区。”   这个说法众人都不赞同,因为风暴区除了风暴,又不是没有别的危险了,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马克朝外面喊一声:“约瑟!”   一个士兵跑进来,马克道:“把他们带去吧。”   “是,长官!”   马克笑容满面地目送他们出去,等人看不见后,笑容立马变得狰狞,在房间里烦躁地抓挠着脑袋,来回走动,骂道:“这群无礼蛮横的华国人,如果不是你们还有用,我早就枪毙你们了!”   他翻来覆去又骂了几句,桌面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看清来电的时候,马克连忙整理好表情,恭敬地接起电话:“您好。”   “是的,已经见到了,起码有一半人实力在C级以上,对,没错。”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马克惊讶地抬高声音:“A级?您确定吗?”他额头上隐约冒出了汗水,语气有些为难:“大人,这种事我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做到。什么?会有人来帮我?”   马克松了口气:“好,我明白了。”   又聊了几句后,马克才挂了电话,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坐下来,烦躁地抽了根烟,骂道:“那群科学家是疯了吗,竟然敢向大人提这种要求!”   A级的天赋者,放在全世界都算得上是顶尖的战力,那群疯子竟然想要个A级天赋者做研究!   马克吐出一口烟圈,把还燃着火星的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碾压了几下,就像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他头仰在后面,望着天花板开始计算起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那可是一个A级的天赋者,不知道大人派来协助他的会是什么人。   马克站起来,在屋内踱步。   现在还需要华国人帮忙解决“风暴眼”,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在行动成功之后再进行计划,那时候是他们心神最松懈的时候,也更容易得手。   心里思考了很多,但马克转悠了几圈,还是烦躁地一拳砸在桌上,眼神阴鸷:“那群该死的家伙,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第124章   明昭不会出手, 却会跟着他们一起。   M国准备的车外表看着厚重,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卧趴在那里,在车壁上敲一敲, 能听到沉闷的声响。发动的时候,引擎轰鸣咆哮, 巨大结实的车轮缓缓载着他们前进。   这辆车还有装着车窗,透过特制的连冲击炮都无法轰碎的玻璃,明昭能看见车后面跟着的队伍,装甲车, 坦克,地地导弹发射车等,排成整齐的一排, 沉默地前行,路上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出发前马克告诉他们,M国也会用自己的办法尽力提供帮助。普通人,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对上天灾都毫无反抗之力, 除非用上大规模杀伤热武器。   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对普通人也造成伤害。   车辆驶过, 明昭看到对面公寓上有道窗户偷偷拉开了一条缝,房子的主人在偷偷观察驶过的车队,看到那些武器,眼神惊恐,唰一下就把窗帘拉上来, 闭得紧紧的。   明昭闭上眼,五感发散,周遭世界的一切都清晰地传入脑中。自从他实力提升之后, 信息爆炸性地涌入已经不会再让他大脑感到难受。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窗帘之后男人带着口音的叽里呱啦声,含着怒火和崩溃:“见鬼的上帝!军队都出动了,那群大兵要把这座城市都给炸掉,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跑?还能跑去哪里?外面在刮着大风,我的老邻居约翰昨晚出去,我亲眼看到他被大风刮走了!”   后面是接连不断的抱怨声,夹杂着乒里乓啷的声音。   车里很宽敞,除了他们自己人外,还坐了几位M国士兵,其中就包括约瑟。他是位金发小伙,性格有点腼腆。   祁元问他:“你们没有疏散周围的住户吗?”   约瑟搓了搓手:“长官,这附近住户太多了,没办法完全疏散开。”   “风暴眼”袭击的,恰好是人口密度高的地方,位于城市内,不像在郊区那样容易解决。   这也是M国请求支援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他们也不想发射大规模杀伤力武器,摧毁这么多人的生命。   约瑟有些羞涩地笑笑:“而且这也是住户们的自由,我们不能强迫他们搬离这里。”   祁元:“那要是打起来,你们要发射后面的导弹,这些人该怎么办?”   约瑟只是笑,不说话。他旁边的士兵接过话头,冲祁元眨眨眼睛:“那当然也是他们的自由,我们不清楚。”   M国的国情和华国不同,建国之初M国的领导也是以自由为口号,呼吁吸引大批的移民者过来,这就导致了他们对于人民的重视程度也不同。   两人的观点和祁元背道而驰,祁元不能接受,但在别人的土地上,也不好说什么。   车队就那么一路行驶,中途也有看到有住客看到军人过来,欣喜地打开窗户想要呼救,没想到窗户经不住狂风的冲击,一下子就被吹飞了,吓得那人赶紧躲回屋子里面。   越往里走,车辆的前进速度就越慢,强大的风阻止车辆的再一步前进,于是车子只好停了下来。   约瑟站起来,向众人行了个军礼:“我们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接下来请你们注意安全,如果到了必要时刻,请用这个呼叫机呼叫我们。”   他说的必要时刻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路修远接过两个呼叫机,将其中一个给了祁元,向约瑟道:“好,我们明白了,请开门让我们下车。”   约瑟:“你们不用准备一下吗?”   “不用,直接打开吧。”   门打开了,狂风一下子汹涌地灌进来,吹得人头发,衣服乱飞,眼睛都睁不开,冰凉的温度令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约瑟几人连忙抓紧了一旁的扶手,努力稳住身形,冲他们大喊:“小心,抓好扶手了!”   由于风声太大,他的声音消散在乱舞的狂风中。   路修远站在最前面,直面狂风,脚往后退了一步,喊道:“安许!”   “明白!”被称作安许的队员夹在队伍中,大声回应,闭眼动用能力。霎时间,众人身上浮现出一层红色的微光,身体里好像压了块沉重巨石一样,帮忙稳住了身形。   这是安许的能力,加重,路修远曾说过,这项天赋若是升到顶级,将会是战斗力巨大的重力天赋。安许目前为C等级,暂时只能做到将物体自身五倍的重量加还到物体身上,但这对于这次行动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们走。”等大家适应了这重量后,路修远眉眼一凛,第一个走下车。   等他们都走了,司机迫不及待关闭车门,因为风速过大,车门一时间还关不上,等彻底闭合之后,狂风消失,车里的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约瑟旁边的士兵虚脱似地一屁股坐下来:“天哪,这风可真大,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吹走了,他们竟然就这样下去了。”   约瑟没有应他的话,径直走到窗边,专注地看着窗外。   “嘿,你在看什么?”士兵觉得自己的好伙计今天有点奇怪,也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好奇地望去,就看到了顶着狂风前进的华国人们,感叹道,“上帝,不愧是华国人,他们的实力看起来比我们强太多了,我们国内那群天赋者根本没法比。”   M国也是有天赋者的,士兵也见过几次,只觉得他们不是一般的高傲,完全不屑于搭理他们这些普通士兵。   士兵耸耸肩,好吧,谁让人家是天赋者,自己只是普通人呢,见鬼,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天赋者,谁还没有一个英雄梦。   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那些上等人手里肯定掌握着变成天赋者的秘密钥匙,只是一直不肯公布出来。   约瑟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蓝色的眼睛在灰色天空的印衬下,显出几分暗淡,幽深,没有光彩,他轻声问道:“你觉得那群人,谁最强呢?”   士兵:“肯定是那位华国的路吧,听说他是S级的天赋者。”   华国人的名字对外国人来说都很难读,士兵也只隐约记住路修远的姓。   约瑟笑了:“不对。”   他的手掌覆在窗上,冰冷的温度顺着车窗传过来,他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这群人里面,最厉害的是那个人。”   “谁?”士兵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偶尔小半个侧脸。隔了这么远,看不见正脸,但是士兵笃定,就算是以M国人的审美来看,那男人也是英俊得过分。   士兵眯起眼睛,努力看清细节,半晌惊讶道:“约瑟,我怎么感觉那人好像比旁边的人走得更轻松?”   约瑟悠悠道:“当然,不是你的错觉。”   “那人是谁啊?好像我们看过的资料里没有这个人。”   约瑟看着明昭的身影,覆在窗上的手掌正好将他和祁元遮住,看起来就像他们在他的手掌心里一样,意味不明道:“一个很厉害,需要我们注意的人。”   那道身影似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正好与他们的目光相撞在一起,随后又移开。   士兵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这人的眼神有点吓人。”   被长官训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怕过,像是遇上了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一样。   比他感受更深的是约瑟,因为明昭那一眼,更多地是落在他身上,心脏同样狂跳不止,仿佛被凶猛的捕食者盯上,动都不敢动,直到明昭移开视线了,他才猛然松口气,感觉自己活了下来。   约瑟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低声道:“看来前面那几个死得不冤啊。”   “什么?”士兵没听清。   约瑟看向他,微笑:“没什么,我是说,你应该休息了。”   士兵像听什么笑话般,摆摆手:“休息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我说你该休息了,你就要休息。”约瑟说完,猛然出手捏住他的脖子,收紧用力往旁边掰折一下,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士兵的脖子便被捏断,眼睛瞪大,手脚无力地下垂。   约瑟将士兵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坐回了椅子,姿态散漫地询问车里剩下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车里剩下的两位士兵都崇敬地看着他:“都安排好了。”   约瑟笑道:“那就好。”   他轻轻拍了拍两位士兵的肩膀,语气赞赏:“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的话语带着煽动性和诱惑性:“只要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能帮助你们成为天赋者,拥有能够自保的力量,再也不会像今天这座城市的人一样,徒劳绝望地等待不会来到的救援。”   士兵们眼神激动。   约瑟:“这里出现天灾,却没有人来救这里的住户。M国高层手里握着成为天赋者的办法,却不公布出来。他们那些上等人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眼里只有利益。所以我们这么做都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我们只是在拿回我们的权益,这是一个抗争的过程,而抗争中难免会有人牺牲。”   他的这番话,不管是有意无意,都给士兵们提供了一个借口,一个抛弃愧疚,心安理得遵从约瑟的计划的借口。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后又郑重而感激地对约瑟保证道:“约瑟你放心,我们会遵从你的指示的。”   约瑟微笑:“我绝对相信你们。”   士兵拿起对讲机,和约瑟对了个眼神,得到鼓励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打开对讲机:“行动开始!”   约瑟笑容更深了。   后面的车队里,陷入一片混乱。有人突然暴起,开枪射杀了同伴;有人和同伴对视一眼,确认都是自己人,高兴地围在一起;还有人骇然地想要逃跑,通知队里发生暴乱,被原先的同伴齐齐拦下。   同伴歉意又坚定地道:“抱歉,兄弟,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了。”   随后将人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上布条,丢到了一边。   被捆住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里其他人高兴地拥抱在一起:‘疯了,都疯了。’   这是一场极为迅速的暴乱,因为对同伴的不设防,这群受到约瑟蛊惑的人很快就夺得了车队的掌控权,自然地,也就夺得了导弹发射的控制权。   旁边的小楼上偷窥的人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奇怪怎么车辆停了之后,又开始动起来,调整车序。   约瑟嘴角含笑,手指在控制台上摩挲:“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了。” 第125章   明昭感受到了身后投来的视线, 回头去望,那个叫约瑟的士兵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风太大,扰乱了人的视线, 明昭重新转回去。   约瑟有问题,明昭的直觉提醒他。但是触手探知到约瑟仅是一个比普通人要强壮的军人, 身上既没有天灾的能量波动,也没有天赋者规律的长波。   明昭的直觉不会出错,所以一定是约瑟用了什么遮蔽了身体的能量,就像马克那样。   “待会小心点。”他对祁元道。   现在还不知道约瑟他们是冲着谁来的, 如果目的是祁元他们,那么和“风暴眼”对战的时候就是个合适的时机。   祁元也觉得这次行动M国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我知道。”他还是叮嘱明昭一番:“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出手。”   这次在场的人太多, 还有M国在旁观,明昭如果出手,暴露了他的身份会是个极大的麻烦。   两人走在队伍最后, 前面的人不会突然回头看两人。祁元快速地贴了一下明昭的手背, 灼热的温度稍纵即逝。   “你的发情期过去几天了?”祁元目不斜视问道。   他没有压低声音, 因为风声太大,又隔着一小段距离, 前面的队员们不会听见。   手背被人碰了一下很快又移开,明昭同样目视前方,手却寻着祁元的手,手指穿插进他的指间,掌心相贴:“还没开始。”   祁元顾不得十指相牵, 脑袋唰一下侧过来:“什么?!你上一周不是已经身体不对劲了吗?”   明昭:“发情期被我压下来了,但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所以体温会升高, 身体也更容易情动。”   这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又硬生生被按住,不会喷发,但里面的岩浆还是会咕噜咕噜地翻滚,蓄力等待爆发的机会。   越压制,反噬的力量越大,就跟弹簧一样。   不用明昭说,祁元也很快明白这个道理。牵着的手,本就滚烫的温度瞬间变得更烫了,像是要把他的手烫掉一样,肆虐的大风都不能把温度降低一点。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帮明昭解决掉了。   祁元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拖得越晚,到时候他就会越惨。明昭现在还清醒着,能给他选择,可超过了那个极限,明昭失去理智的时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因为明昭的话,祁元不得不直面事实,思路越来越清晰,与之相反的是心里越来越崩溃。   他现在打不过明昭,这个是事实。明昭要是失去理智,被压的百分百是他,这也是基于现实情况做出的推断。在明昭那堆触手之前,他的挣扎完全不够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晚他挣扎的时候,明昭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那种狼捕食猎物前凶狠又兴奋的眼神。如果他挣扎,明昭恐怕会更激动。   祁元心里拔凉拔凉的,一片萧瑟。内心挣扎了很久,他还是缓缓开口:“明昭,你……”   哗!倾盆大雨瞬间泼下来,将没有准备的众人浇了个透心凉。狂风带着大雨起舞,在眼前刮成一道白色的雨墙,遮挡住他们的去路。天上的乌云沉闷地酝酿着雷电,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下雨了!”孟嘉远眼睛被淋得睁不开,嘴巴一张,又是一泼水进来,他忙低头对着地面呸呸几声。   路修远指挥众人:“先到旁边躲躲雨。”   好在附近都是房子,众人随便找了个小店,就挤在屋檐下躲雨。   明昭从空间里拿出毛巾递给祁元,让他擦擦身上的雨水。   屋檐给了众人一口喘息的时间,但情况并没有好到哪去。屋檐外的世界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不知何时,天空黑沉得像打翻了墨水,狂风肆虐冲击着这里的一切,好似要把建筑全都连根拔起。豆大的雨珠不断敲击着地面,玻璃窗,那声音让人胆战心惊,生怕它重上一分,便将窗户砸碎了。   黑云,狂风,暴雨。   在云层中穿梭的紫色雷电,一瞬间映亮黑云,又一瞬间沉寂下去,来回几次,让人摸不清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落下,重重炸开。   雨水被风吹进来,一层一层刮在众人的脸上,让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又沾上了冰冷的雨水。   祁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明昭又从空间里拿出雨衣给他。其实如果这里没有别人,明昭会更愿意用触手把祁元围起来,简单方便。   他的空间如今变得足足有三个足球场这么大,也装了很多出行必备的东西。   有队员眼尖,看到明昭拿出雨衣,惊讶道:“你竟然是空间天赋者?”   因为和明昭不熟悉,队员用了你代称。全队上下暗地里都在猜测祁队男朋友究竟是什么天赋者,有猜祁元那样的兵器序列的,有猜路修远那样的元素序列的,不过猜来猜去,大家一致认为他一定是攻击力很强的天赋,结果明昭是空间天赋。   队员眨眨眼睛。   不是说空间天赋不好,空间天赋在外出做任务的时候也很实用,这次队伍里面也有一个空间天赋的天赋者,多亏有他在,大家才能轻装上阵。但是大家对空间天赋的印象更偏向于它是辅助型天赋,没有攻击力,最大的用处便是储存物资。   所以看到明昭是空间天赋者,大家都很惊讶。   空间天赋怎么可能能够打败S级天灾“水怪”?   明昭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队员抖了一下身体,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慌,忙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他连忙转向,去找同样拥有空间天赋的队员要雨衣,心里还觉得明昭这模样有点眼熟,好像和训练中的祁队有点像,平时他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的时候,祁队也是这么看着他:“起来,再练一遍。”   该说不说,不愧是恋人,神态都那么像。   因为进来的时候没有下雨,于是众人就没有穿雨衣,但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淋了个措手不及。   高副队看着探测仪,表情变得严肃;“果然,‘风暴眼’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孟嘉远:“不是说它这个时候是不会移动的吗?”   按照局里的资料,‘风暴眼’一般只会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来的路上,约瑟也说了‘风暴眼’已经两天没有移动过了。   路修远:“等级越高的天灾,能移动的范围就越大,这些天灾我们也称它为移动天灾。‘风暴眼’也是个移动天灾,但它的活动较稳定,一般不会轻易改变,正常范围内的移动是合理的。”   高副队紧盯着探测仪,摇摇头,对他的话不赞同:“队长,‘风暴眼’的运动似乎不太合理,你看,”   他把探测仪递过去,众人的头都围上来,探测仪的屏幕上显示,一个花生米大小的红点正在一点一点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高副队指着红点西北方向上一点的位置道:“刚刚它还在这里。”手指移动到红点上,“但它现在移动到了这里。”   高副队下结论:“它的移动速度太快了,过不了多久,它可能就会到我们这边来。”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就像高副队说的那样,“风暴眼”移动的速度太快了,并且这附近都住着人,如果在这里展开战斗,不敢想会波及到多少普通人。   明昭的目光投出去,无形的感应中,一团巨大的旋转形能量体朝这边移动,应该就是“风暴眼”。这团能量体如同龙卷风般,气流高速地运转,形成个骇人的旋涡,不难想象如果有人类绞进去,一定会被撕成碎片。   明昭解决过S级天灾“水怪”,剿杀邪神组织实验基地的路上,也顺手解决了几个A级或B级的天灾。但和那些天灾相比,“风暴眼”还是有所不同,明昭从它身上感应不到任何存在自我意识的可能。   完完全全就像一个普通的自然灾害一样。   孟嘉远问道:“它为什么会突然朝我们这个方向来?”   这是个好问题,祁元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明昭:冲你来的?   明昭回他:有可能。   天灾之间会相互吞噬,“风暴眼”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在本能驱使下移动。   外头的风越吹越大,风声呼啸而过,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随意摆弄着雨水,众人明显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引力,将他们往外面拉。   滋啦!苦苦支撑的电线终于绷断,掉落在地上,电流沾水瞬间蔓延开来,给地面覆上了一层电流,噼里啪啦作响,看得人胆战心惊。   孟嘉远拍拍自己胸膛:“幸好我们穿的雨衣是绝缘材料,不然今天就要被电死在这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孟嘉远紧张地看向祁元:“祁队,你的雨衣……”不是异管局特制的,能隔绝电吗?   然后就看到毫无异常,淡定自若的两人,祁元没有穿他们带来的雨衣,但是也不见触电。他旁边的明昭更是连雨衣都没穿一件,却还像正常人一样。   最主要的是,孟嘉远看到他们两个牵着的手了。   就算祁队注意到马上把手往后缩,他两只眼睛也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因为祁队男朋友的手也追着放到了后面,祁队的背后,根本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因为明昭说他对电绝缘,和他牵手他也能绝缘,而把手放上去的祁元轻咳一声,在孟嘉远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莫名有点开小差被抓住的心虚感:“我的雨衣没问题。”   我当然知道你的雨衣没问题,我只是在震惊,这种时候都能悄悄谈恋爱吗?   孟嘉远大为不解。   祁队什么时候变得公私不分了? 第126章   明昭一直很喜欢和他牵手, 准确来说是喜欢一切和他的肢体接触,所以祁元也是习惯了这件事。在明昭询问他的时候,鬼使神差把手递过去, 沉默地表示同意。   他没有想太多,只把牵手当做不触电的手段。但是被孟嘉远发现后, 他心一跳,有些心虚地把手缩回去。   但是明昭依旧不肯松开,在孟嘉远了然的目光之下,两人的手背在身后, 掩耳盗铃地牵着。   心跳微微急促,祁元也是第一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和明昭这么亲近。往常习惯的手,现在好像也变得有点不一样。注意力的集中, 让他能够更敏感地体会到明昭灼热的温度,宽大的手掌微微粗糙,指骨坚硬, 不容置疑的力道。   祁元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又变红了, 因为明昭的视线落在了那上面, 目光同掌心一样火热。   祁元张张嘴,对着孟嘉远想要解释点什么。   孟嘉远却噼里啪啦说一顿:“祁队, 我都懂的,刚谈恋爱都这样,恨不得整天黏在一块,跟用502胶水黏住了一样。”   他的话把其余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眼神好奇。   祁元感觉自己成了展览台上供人观看的东西, 聚光灯齐齐打在上面,他的脸有点僵了:“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孟嘉远又打断他的话, 正色道:“小情侣牵牵手很正常,祁队,你放心,我们就当没看到,你们说是吧?”   他转头问队员们,队员们都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任务是严肃的,谈恋爱有可能会使人分心,影响做任务。但大家对祁元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归根结底是对祁元的深度信任,就算祁元在他们面前和明昭手牵手,大家也不觉得祁元会因此影响做任务。   开玩笑,那可是祁队,他们什么时候见过祁队感情用事了?在任务上,祁队向来是最认真那个,意志坚强,不会轻易被人动摇。   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只多看了几眼,目光略微调侃,是善意的,然后就转过头去,继续讨论“风暴眼”。连路修远也只是眼神在他们背后牵着的手上晃了一圈,随意嘱咐了一句:“还是要注意一点。”,然后就再没理会过这件事。   明昭瞥见祁元疑惑不解的表情,笑意加深。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异管局的人眼色看得还不错,没有什么闹心的人。又或者是信服祁元的为人,对他谈恋爱这件事,以及谈恋爱的人,都是热烈地赞成,大有祁元做什么都是对的的趋势。   这就营造出一种整个异管局上下都非常欢迎他们谈恋爱的热情气氛。   不仅那些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普通队员如此,连知道他是天灾,危险程度有多大的国家高层,路修远他们也不见有反对的意思,似乎默认了这件事。   路修远或许有不赞成,好几次他扫过来的视线中都带着淡淡的担忧,但是他也没有明确站出来反对过。   祁元是A级的天赋者,眼看着马上就要踏入S级。这个年纪的S级天赋者,潜力惊人,不出意外必定是国家未来的支柱之一,重点培养的对象,国家竟然会放心他和一个天灾谈恋爱。   不知道该说国家是不是太开明了,还是太信任明昭,把未来支柱交到他手中。   明昭大拇指摩挲着祁元虎口处,那里有一道撕裂的伤口,是这些天他不在,祁元出任务时伤到的。祁元是天赋者,注定会为了想要保护的东西,与天灾斗争,消灭天灾。期间或许会受伤,或许会失去重要的东西,或许会献出生命,但那都是他的职责。就像军人保家卫国,医生救死扶伤一样。   明昭的目光渐渐加深,他也是天灾,所以国家是不是打着用祁元来牵制他的念头,默许了两人的恋情?   目前来看,华国并没有能赢过他的力量,所以用祁元一个人,来牵制住他不要暴走,似乎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明昭看向祁元,那祁元又是怎么想的。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祁元看了过来,明昭刚要扬起笑容,祁元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明昭的笑容定住。   为什么不看着他?   明昭能确定祁元对他有一点喜欢,除了喜欢之外,或许也还夹杂着其它东西,才让祁元答应和他在一起。   是了,也许这才是真相。祁元一直都不是一个容易被动摇的人,只有他看重的国家的利益,才能让他松口。   明昭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偏激,理智在多日不被满足的欲望之下狠狠撕扯,向着深渊那一方倾斜。   烦闷在心中集聚,暴虐像一只野兽咆哮着随时都要冲出胸膛。   明昭漠然地想,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忍着,退让一步,想让祁元自己来接受他,这都是徒劳无功的事。   祁元的喜欢没有他那么深,不会像他那样,想要时刻占有对方,想要亲吻舔舐对方身上的每一处,打下醒目的标记,想要听对方极致快感之后崩溃的哭喊,想要将对方锁起来,关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明昭以为得到祁元,内心的空虚就会被填满。可填满之后,是更大的不满足。   祁元避开了明昭的视线,耳根有点发红。   在众人面前和明昭牵手,那些调侃的善意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祁元敢肯定,如果不是他作为队长的威严还在,以及现在是在做正事,这些人肯定会起哄一番。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昭不在那周,局里有一对偷偷摸摸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不小心被人发现之后,被众人围起来大声起哄。主要是围着男队员,但是恋爱是两个人谈的,女队员在一旁也羞得脸红。   他路过看见休息大厅里这热闹的一幕,忍不住就想到了明昭。   尤其是看见小情侣被众人闹得面红耳赤,眼神羞答答地黏连在一起,就像拉丝的蜂蜜一样,更是忍不住沉思。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眼神接触一下都会脸红?怎么他和明昭不这样?   别说眼神接触脸红了,明昭连牵手,拥抱,亲吻,干那事的时候都不见害羞,就算脸红,那都是剧烈运动过后的薄红,眼神像是要把他完全吞入腹中一样,满满的侵略性。   像小情侣这样的青涩那是完全没有。   明昭更像是礼貌性地敲敲门,没得到回复就一个大炮把门轰飞,理所当然地登堂入室,大大方方,大摇大摆把屋子巡视了一遍,最后宣布他要将房子占为己有。   简直是强盗般的行为,特别是在别的小情侣的对比下。   祁元目光欣慰看着不远处被围着的小情侣:对嘛,这才是正常谈恋爱该有的样子,要一步一步来。   明昭是直接从出发点起飞,想要一步到位,速通恋爱过程,到达终点,他哪里跟得上!   祁元又在心底暗骂明昭一声。   第二天,他训练完去接水的时候,又在休息大厅看到了那对小情侣,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几个队员,正好奇地询问他们谈恋爱一般都去做什么。   呵,一看就是单身没谈过恋爱的。   祁元接了水,倚在墙上,默默地听他们聊天。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带明昭去射击,爬山,跳伞,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运动,也想让明昭尝试一下。祁元运动天赋出众,在这些运动上更是佼佼者,如果明昭看到他这些优点,欣赏之下,愿意松口让他在上面呢?   祁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不错,愉悦地喝了口水,然后就听到外面的小情侣道:“我们会去游乐园。”   “哦哦,游乐园啊,那肯定很浪漫!”众人了然,随后又有些兴奋地问道,“那你们去那个项目了吗?”   什么项目?   祁元竖起耳朵。   女队员有些羞涩地笑笑:“去了,玩完一次后,他还拉着我,硬要再去玩多几次。”   又是一阵笑声。   “还有呢还有呢?”   男队员:“我们去了水族馆,里面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情侣,确实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女队员:“然后还去做了陶艺,DIY蛋糕,去玩了卡丁车。”   有人眼尖看到他们手上的戒指,问道:“你们这么快就买了情侣对戒?”   情侣对戒?祁元往门口挪了一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女队员笑道:“不是,是我们自己做的,我现在戴的这只就是他做的,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   “我想看看!”“我也想看看!”“天啊,这种事情好有意义啊。”羡慕的声音一句接一句。   等他们终于聊完,心满意足离开之后,祁元才从茶水间出来,若有所思。   所以一般情侣,约会都去游乐园,水族馆,做情侣对戒?   祁元不太能想象那种场景,这件事在后续忙碌的训练中,也被抛到脑后,直到今天被众人发现他和明昭牵手,才又翻了出来。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找个机会和明昭去约会吧。   祁元想,总不能一直被明昭牵着鼻子走,他要按照正常流程,让明昭体会一次谈恋爱的正确方法。   最重要的是,他也想看明昭脸红一次,狠狠打破明昭脸上的自信。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难道他就不能比明昭做得更好?   祁元收拾好心情,加入对“风暴眼”的讨论中。因为手还在牵着,所以明昭也被拉了过去。   “这边楼房多,打起来波及到的普通人也多,同样也不利于我们战斗。我们应该在‘风暴眼’来到之前,拦截它,否则除了面对‘风暴眼’本身,我们还得关注被卷飞的各种障碍物……”祁元冷静道。   他的侧脸坚毅,目光专注,即便明昭还牵着他的手,这时候也得不到他的关注。   还是找个机会关起来吧。   明昭想,就在结束和“风暴眼”的战斗,众人心神最懈怠的时候,把祁元关起来。 第127章   确定了将“风暴眼”拦截的目标, 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有人在高楼之上看到这些华国人穿上雨衣之后,重新踏入大雨中,连连高呼:“天啊, 他们会没命的!”   外面的风已经很大,大雨倾盆, 粗如蟒蛇的紫色雷电轰一声在空中炸开,爆炸般的声响令居民缩了缩脑袋,不敢打开窗户劝告华国人回去待着。   此时明明该是白天,却像晚上七八点一样黑。   风卷动着乌云, 暴雨铺天盖地,仿佛大海愤怒的浪涛,重重拍打在众人的身体上, 砸得人生痛。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说话了,因为开口必定会灌进雨水,只能咬着牙前进。   来M国支援的队员, 从C到S级的都有。身体素质经过训练和天赋改造之后, 都比普通人, 甚至是部分军人要好。即便如此,在狂风暴雨中前行, 他们还是感觉到了艰难,身体的体温在慢慢下降,雨珠砸在身上像被小石子砸一样痛。   持续不停的大雨很快在地面上积聚起来,明昭一脚下去,雨水漫过了脚踝。   他是众人之中, 状态最好的一个,不用担心失温的风险,在狼狈的一群人中显得尤为轻松。   孟嘉远唇色都有点变白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看明昭的身影,感叹,不愧是天灾,这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也不对,是只有明昭才这么厉害。   看着明昭和祁元一直牵着的手,孟嘉远差点都不记得天灾“混沌”曾经带给他的恐惧了。在祁元旁边的明昭,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   不仅是他,局里少数和他一样知道明昭真实身份的人好像都忘记了对明昭的恐惧一样,态度变得自然。就连从天海湖回来,不小心得知明昭是天灾的程宇和陈哥两人,听说因为路队及时阻止他们直视“混沌”,心里也没产生多大的阴影,老实签了保密协议之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其实“混沌”也没那么可怕。   孟嘉远这时候这么想。   探测仪上的代表“风暴眼”的红点不断靠近,而他们经过艰苦的步行后,终于进入了“风暴眼”的内层圈,风速更极致的地方。   这时候风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大风了,更像是凌厉的风刃,轻易就能割开他们的皮肤,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大树。   “小心!”路修远喊道。   一辆小汽车被狂风席卷着朝他们猛撞过来,众人及时低头,险而又险地避开它。   祁元手中凝聚出金色长刀,由下至上挥刀一斩,金色的弯月形刀光如同割豆腐一样轻易把汽车分成整齐的两半,绕开他和明昭直直撞进大楼里,砰一声爆炸。   卷进风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刚躲完小汽车,下一瞬又是一棵大树盘旋着飞过来。   高副队挡在众人面前,大喝一声:“定!”   霎时间,呼啸的风连带着被风席卷的各种物体,都像按下暂停键一样,定格在半空中。   孟嘉远冲上去,两手抱住大树,用力将大树甩飞出去,撞上一块广告牌,一起飞得更远。   其余人也各显神通,纷纷清理周边的杂物。高副队的脸色逐渐由红润变得苍白,额头泌出细汗,见众人清出一块相对干净的空间后,撤回了能力。   刚停一会的风重新流动,带着那些杂物重新扑过来。   “这样不行。”祁元道,“要让风停下来,或者改向。”   虽说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大家还是没想到风里夹着的东西有这么多,竟然连一头猪都有!   孟嘉远只是回头,就见一头张大嘴巴的猪朝他扑过来,看着像是要将他的脑袋吞进去一样,吓得他闭眼用尽全力将猪轰了出去。   他心有余悸问道:“怎么让风改向啊?”   一直没说话的明昭突然喊道:“饶天纵,竖墙!”   饶天纵也在这次出行队伍中,只是见明昭一直和祁元在一起,也就没有上前去打扰他们。作为明昭的朋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明昭乍然出声,他甚至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吩咐,在众人面前竖起一道高墙,挡住了疯狂吹来的大风,众人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饶天纵看向明昭,用眼神询问:然后怎么做?   他很信任明昭,而其他人在他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明昭没有再吩咐他,而是问道:“你们有没有人能够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更冷?”   孟嘉远打着哆嗦:“这还不够冷吗,还要继续变冷?”   明昭没有说话,祁元思考一下,问道:“你是想降低空气温度,形成高压区,让风反吹回去?”   虽说是询问,但是肯定的语气。   “是。”   孟嘉远毕业也没多久,还记得大气环流的知识,眼睛一亮:“对啊,这个办法可以!”不过下一秒他又苦恼道,“但我们这里没有冰属性的天赋者。”   刚得知一个可行的办法,现在却没有实现的途径,众人心情大起大落。   路修远表情不变,看着明昭:“来之前我们准备了冷凝剂,但以现在的风力来看,那些冷凝剂根本不够用。”   就算让局部降温了,那点改变风向的风也无法和原有的狂风抵抗。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M国自己来一发气象炮弹,进行人工降雨,将这里的温度打下来。不过那样的话,他们的行动也会受到限制。   明昭:“有就够了。”   他语气淡淡,却让人平白无故就想相信他的话。   其他人或许还会有怀疑,祁元作为最了解他的人,很快就看出明昭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想来除了触手,他应该也有其它的手段。   只要明昭不对上“风暴眼”,将它吞噬暴走,祁元都选择放任他,转头对路修远道:“路队,把冷凝剂拿出来吧。”   冷凝剂同样是放在那个有空间天赋者的空间里,他的空间没有明昭的大,只装得下三吨的冷凝剂。   冷凝剂沉甸甸放下,明昭才知道为什么路修远会说不够用。   这么点冷凝剂,除了让他们几十米范围内温度下降几度,连风向都不能改变一厘米。   祁元:“你想怎么做?”   东西已经放在明昭面前了,他的目光也望过去,其余人同样看过来。   明昭将手覆在冷凝剂上:“这样做。”   身体的力量调动去往掌心,雨幕之中,明昭背脊挺拔,修长的身躯笼罩在大雨中,一滴雨珠从他额前滑落,一直滑到鼻尖,欲坠不坠。淡淡的阴影斜斜打下,将五官衬得更加立体。   他看着面前的冷凝剂,开口道:“扩散。”   短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众人却瞪大了眼睛。   鼻尖那滴雨珠终于坠下,却没能和它的前辈一样汇入街上的积水,而是在下坠过程中刹那间变成一颗晶白色的水滴状固体,重重砸下,粉碎成一团白色散粉。   那三吨冷凝剂一下子炸开,扩散到空气之中。   “捂鼻子!”祁元冲众人大喊一声,护住自己口鼻的同时,紧紧盯着明昭的动作。   他们带来的冷凝剂使用了制冷剂的混合物,能够最大程度减少对环境的影响。一般来说,冷凝剂需要避免泄露到环境中,以免危害环境。但在这种时候,这种危害还比不上“风暴眼”造成的伤害大,于是也没必要再计较这么多了。   冷凝剂具有一点刺激性气味,好在众人及时捂住口鼻,并没有吸入。   而明昭就像闻不到那气味一样,手掌缓缓收紧,握成拳:“蒸发。”   扩散到空气中的冷凝剂,人类肉眼是看不见的,但他们能明显感觉到明昭说完那两个字后,周遭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十几度般,冷得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温度还在继续下降,下落的雨变得缓慢,似乎发生了什么神奇的过程。以明昭为中心,一层薄冰迅速从他脚下蔓延开,将地面铺上一层白色,静默且震撼,有种肃穆的力量封住了众人的口鼻,不能说话,也无法呼吸。   流动的水逐渐变缓,薄冰爬上它的表面,冰冷的温度蔓延至水下,一寸寸结成厚重的冰层。雨珠落在众人脸上,肩上,手臂上,触之生凉,人们才发现雨珠变成了洁白的雪花。   轻柔无声,却更加寒冷。   速冻的温度似乎连风也冻结了般,狂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小,好似已经被明昭驯服。   放眼望去,冰层已经蔓延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的尽头,白色和乌色泾渭分明,仿佛将天空一分为二。   “嘶。”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被寒气侵入喉咙,刺激得咳嗽不断,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孟嘉远呆呆望着明昭高大的背影,喃喃道:“我的天……”   路修远垂下了眼眸,双手背在身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手指在细细地发抖。   现在的明昭,已经越来越像前世他见过那个天灾“混沌”了。   众人知道明昭很强,但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强的概念,连饶天纵也是满眼惊骇。   一瞬间,冰封千里,凭一己之力扭转了风向,看着还从容不迫,好像动用力量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天啊,大佬,您是SS级或者SSS级天赋者吧。”再看明昭,众人眼里又添上一层敬意,连语气也不知不觉带上恭敬的意味。   这么大的场面,他们真的没见过。   祁元看着明昭背影,他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空。两个人的手还牵着,明昭身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祁元在温度骤降的情况下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明昭做了一件大事,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又赞叹地讨论中,唯独祁元发现明昭这一下,似乎带着某种发泄的意味。   那冰层像极了他的脾气,不容质疑地将一切事物冰封在内。   他心情不好?   明昭刚把目光从天空放下来,手却被扯了扯,回头,是祁元对他道:“我有点冷,有衣服吗?” 第128章   明昭目光一闪, 没有说话,从空间里拿了件外套出来递给他。   祁元接过,他其实并不冷, 但话已经出口,明昭还一直看着他, 他只好道:“松一下手,我穿衣服。”   天还是灰色的,下的却不是雨,而是雪。地面已经被冰层覆盖, 连带着断掉的电线也一起被冰冻在里面,风渐渐小了,然而更冷, 像刀子一样刮进领口,惹得人瑟缩一下。   孟嘉远紧抱着双臂,肩膀缩起来, 眼巴巴地看着祁元穿衣服。   好冷, 好想要一件衣服。   感受到他灼热视线的祁元:……   衣服好像有点穿不下去了。余光瞧一眼明昭, 明昭也还在盯着他,祁元最终还是把外套穿上。   看着队员们冷到瑟缩的模样, 祁元尝试询问明昭:“你空间里还有衣服吗?”   “没有了。”   很干脆利落的一声,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明昭坦荡地和祁元怀疑的目光对视。   这里包括他一共14个人,以防万一,他的空间里是有准备衣服,但也不可能准备十几套放着。就算有这么多衣服, 他也不愿意借给不熟的人。   等祁元穿上衣服,明昭很自然地再次牵上他的手。   祁元的手温暖干燥,一点都不符合他说的有点冷。明昭收紧手, 那为什么要外套?   因为想要趁机松手?   明昭等着祁元挣扎,可祁元什么都没做。   他眼中的阴郁散去几分。   冰层覆盖到了他们目之不及的地方,大雨变成小雪,风也转了个方向,从正面扑来转为从背后推着他们。   这一切仅依靠明昭一个人的力量。   众人心下赞叹震撼,搓了搓手臂,就是威力有点大了,现在他们感觉到有点冷。   异管局的作战服是特质的,不仅舒适耐造,还有一定的保温功能。也幸好有保温功能,否则现在他们就不是感觉有点冷那么简单了。   饶天纵伸手接住一片悠悠落下的雪花,它在掌心里待了几秒后才融化。想要下雪,说明这里的温度至少在零度以下,而正常人只穿着一件轻便的作战服,在冰天雪地里是待不久的。   饶天纵也很想问明昭借一件衣服,听到明昭拒绝后,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得出来,明昭只愿意把外套给祁元,其他人理都不想理。   饶天纵看明白了,孟嘉远却还有点傻傻的,指着祁元问道:“但你刚刚不是还唔?!”   他的嘴巴被路修远一把捂住,唔唔挣扎了半天,眼睛睁大。   路修远平静对祁元道:“现在这个温度冻不死人,正好锻炼他们一下,待会和‘风暴眼’战斗,他们身体就会热起来了。”   孟嘉远瞪大了眼睛,其余队员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路队……”   路修远无视他们幽怨的目光,直接下令道:“风向已经由明昭出手帮我们解决了,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我们全速前进。”   “是!”   即便温度寒冷,但就像路修远说的那样,并不是不能忍受。天赋者们身体素质普遍比普通人要好上不少,耐寒能力也更强,在原地活动一下,暖暖身体,大家就振作精神,重新出发。   明昭和祁元仍然是走在最后头,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拉开一段距离。   祁元直接问道:“你心情不好?”   明昭侧头:“你在关心我?”   他不意外祁元能发现他的情绪,因为他也没想过要隐藏。   胸口的大火没有熄灭,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烧得越高越旺。明昭表面还冷静着,实际已经在脑子里详细地列出把祁元带走关起来的计划步骤。   祁元对此无知无觉,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明昭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发疯。   “……我怕你失控了。”关心两个字祁元觉得还是有点别扭,说不出口。   明昭微微一笑:“不会,我现在很冷静。”   祁元背上莫名一寒。   两人对视,祁元从明昭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不对,不对。   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他忽略的。   来自明昭身上的危机感促使祁元疯狂转动大脑,仔细回想到底又有哪个地方出错,让明昭现在看着有种平静的疯感。   大海上的惊涛骇浪是危险的,然而还有一种危险,来自平静水面下疯狂的旋涡。   祁元从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更何况是来自明昭的危险。   现在他觉得“风暴眼”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明昭,他要是发起疯来,可比“风暴眼”还要危险!   明昭脸上还带着微笑,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在祁元眼里,已经变成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喂,你别发疯。”祁元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这句话说得极其无力。   明昭眸光一敛,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小:“我不会发疯的。”   他揽上祁元的腰,温热的唇在祁元耳边轻轻磨蹭,声音从唇齿间逸出来:“我还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可能会发疯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极端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当然,不排除夹杂着一些不理智情绪的可能,但那离发疯还远着。   他很清醒。   无端的,祁元知道明昭这句是真心话。   心脏像被撞了一下,手指不由得蜷缩,换来明昭愈加收紧的力道。祁元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又红起来了,因为很烫。   心里有点恼怒,一个大男人,总是红耳朵算什么个事。   祁元竭力维持住表面的淡定:“嗯,我知道。”   穿了件外套对他来说太热了,祁元后背发热,微微出了点汗意,他走快两步,试图和明昭拉开点距离,让冷风吹过带走热意。   可也只走了两步,他的脚步就停下来。   明昭看着祁元背对着他,耳廓红得像是要滴出血,声音有点闷,说了一句话。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明昭眼神暗沉下来:“你说什么?”   比起刚刚,他的声音更冷,带着丝危险的意味,像在强行压抑着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但那显然没有用,漆黑的瞳孔收缩到极致,呈现危险的信号。   明昭收紧了手,力道很大,内心正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疯狂拍打着理智,心情激荡以至于无法控制力道。   这对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对象如果是祁元,好似又没有那么奇怪了。   因为降生在这个世界以来,他任何浓烈的情绪都和祁元有关。不管是爱意还是恨意,他如同粗壮的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祁元,疯狂汲取着他身上的情感来填充自己。   不正常的,极致的,浓烈的情感,汹涌着拍打心脏和理智。   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将祁元完完全全吞进肚子里,将他的气息贪婪地吞噬干净,不泄露一丝一毫。   这种情绪在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祁元之后,与日俱增,迅速地发展成能吞没自己,也能吞没祁元的庞大怪物。   就好像这种情绪一直封存在他体内,只等一个契机,就如开闸泄洪般,浩浩荡荡,咆哮着冲出来,淹没一切。   “祁元,你再说一遍。”他声音有点哑。   他们突然停住,没有跟上来,前面的队员们已经在频频回头看了,看两眼又回过头去,不知道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余光还瞥着这边,时不时笑一下。   祁元表情都要僵住了,刚刚那句话是头脑一热的结果,能说出来已经突破了他的极限。现在脑子稍微冷静下来,怎么可能再说一遍,绷着脸道:“不要。”   他的情感,比起明昭来说要内敛得多。   也许是因为对象是以前的死对头,相处方式还没能完全调整过来,总有些别扭。又或者是恋人是和他一样的男性,并且是一个强悍的,完全不输于他的男人,时刻传递过来的是惊人的渴望,令人颤栗,总疑心自己要被吞没。   祁元很少会主动为明昭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情绪都被明昭牵着走,整个人的身影笼罩在明昭浓烈到不可思议的情绪之下,几乎让人忘记了,被牵着走的前提,是祁元在乎明昭。   如果没有他的包容和默许,就算是明昭,也不能缠绕住他,将他围得紧紧,一点一点的挤压他的私人空间。   祁家的人,从不缺玉石俱焚的勇气和决心,永远都不会屈服于困难。   明昭还要再说些什么,天却忽然变了,刚刚止息的风再一次涌动起来,带动着天上的乌云快速流动,风云变幻,有种令人心惊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明昭眼睛还在盯着祁元,但祁元已经迅速警戒起来,眉眼严肃:“有什么事结束后再说。”   烦人的东西。   没有得到祁元的回答,明昭的心情从一个高峰到达另一个高峰,目光沉沉望着前方,那里有讨厌的气息在迅速靠近。   队员们也察觉到了什么,快速排成计划的队型。路修远站在最前面,两翼是高级天赋者,实力最弱或者像空间天赋者这样的辅助型天赋者被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祁元快步赶过去,途中不忘再交代明昭一句:“你绝对不能失控暴走。”   明昭跟上他:“我不会失控的。”   不仅不会失控,连原先的计划都会暂时搁浅。   祁元一句话就将他脑子里那些疯狂的念头压下来,他愿意为了祁元许诺的东西,忍耐住自己的欲望。   因为辛苦忍耐会得到更饱满的果实。   他就像被祁元用一句话钓着那样,紧紧跟着他。   祁元瞥了他一眼,没有再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平静的疯感,提着的心暂且放下来。   等两人刚刚回到队伍,风猛地一下加大,足以将人掀起来的力道。   围在最中间的空间天赋者一下子被吹得双脚离地,睁大了双眼,随后被一双手重重拉下来。   空间天赋者惊魂未定:“谢……谢谢。”   他回头,才发现是祁元。   祁元目光锐利,直视前方:“不用谢,注意了,它要来了。” 第129章   众人的视线中,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从地平线盘旋而来,横扫一切。它席卷着尘土,飞沙走石, 下连大地,上连天空, 仿佛成为了天地之间的支柱。乌云也被它搅动着,颜色愈加浓墨,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大部分光线,远远看着, 就像龙卷风带来了黑暗,深渊巨口要将光明吞噬。   巨大的风暴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树木在风中扭曲, 枝叶四散飞扬。楼房,汽车,路灯, 冰层都在强大的风力下被撕裂, 无力地卷入漩涡之中。   祁元偏头问路修远:“‘这是风暴眼’的本体?”   这是个疑问句, 眼神传递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信息。   明昭敏锐捕捉到这一点,微微眯起眼睛。   路修远神情凝重道:“我不清楚, ‘风暴眼’应该没有本体。”   前世“风暴眼”出现的时候,各国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手去帮助M国,最后是M国自己一个导弹轰掉它。但也因此,各国事后整理天灾档案时, 只记录了“风暴眼”的一些基本信息。   在各国获得的资料中,“风暴眼”是一个特殊型的天灾,没有实体, 比起天灾更像是气象灾害,解决它的办法便是消灭它的能量核。然而它的能量核在哪里,连M国也不知道。他们找不到能量核,就干脆轰平了城市,暴力解决了问题根源。   鉴于此,天灾档案上关于“风暴眼”的解决办法,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导弹轰炸。   对于祁元他们来说,也是最后的,走到绝境中万不得已的办法。   他们都严肃地望着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狂风和沙石,而明昭抓住路修远口中“应该”两个字,细细琢磨,眸中深思。   为什么路修远说“风暴眼”应该没有本体?在车上,M国的人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他是在哪里得到的信息,还是说国家提前收集了资料?   后面这一点很有可能,但明昭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祁元和路修远之间,分明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离开异管局那天,祁元也是去找了路修远,两人在会议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祁元说他是和路修远聊了点工作上的事,但明昭不相信。   那天他并没有深究下去,但今天这个疑问又涌上心头。   祁元和路修远,不,应该说还有国家高层,都共同瞒着一个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和那个他还从未见过面的预言天赋者有关。   祁元还不知道明昭已经冷静地追根溯源,想要揪出他们隐瞒的秘密。眼看龙卷风越来越近,众人逐渐站不稳脚,他当即喊道:“快找掩体!”   他四处望了望,这里已经较为偏僻,只有东南方向几座低矮的公寓离他们最近。   祁元毫不犹豫道:“往那边跑!”   众人躲到公寓背后,探头看龙卷风逼近。   孟嘉远紧张问道:“路队,祁队,接下来怎么办?”   “风暴眼”竟然是个龙卷风,这可怎么打?他的天赋是巨力,但这巨力,也要有实体,才能起作用啊。一个龙卷风,这种没有实体摸不着的东西,他要怎么举起来?   明昭从祁元背后望过去,在他的感应中,龙卷风是个巨大的污染能量体,呈螺旋状前行。   不像异管局的人一样感到棘手,明昭只要恢复本体,将“风暴眼”吞噬,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的是,他吞噬了“风暴眼”,体内能量失衡,立马就会暴走,所以他不能动。   但祁元可以。   明昭目光望过去,祁元声音沉着道:“那不是真正的龙卷风,而是一团伪装成龙卷风模样的污染能量体,我们的攻击对它来说仍是有效的。”   “对天灾造成伤害不难,难的是我们需要找出它的能量核,否则它永远都杀不死。”   祁元的天赋,比起长刀,明昭更愿意叫它净化。在祁元刚刚觉醒天赋的时候,那把刀上附着的净化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地伤到他。污染能量遇到它,就像遇到天敌一样,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就被金光消灭掉,化为光点消散。   至于为什么是长刀模样,明昭猜测是祁元下意识里,要为自己的能力寻找一个更适合攻击的方式,所以从小学习的长刀就成为了容纳净化之力的模具。   净化之力对上污染能量,是天克的存在。   祁元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和众人道:“我的能力克制天灾,所以待会我会打头阵。饶天纵,你在后方守着,如果‘风暴眼’往居民区移动,你要及时将它拦下来。”   饶天纵:“明白。”   “路队的火如果被龙卷风卷进去,‘风暴眼’的破坏力可能会更大,所以路队不会跟我们过去。嘉远的能力对‘风暴眼’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你就和路队一起帮我们扫清攻击的障碍。”   孟嘉远面色一肃:“明白!”   明昭眼神扫过路修远,他对祁元的安排毫无意见。作为和祁元同级的队长,他却将领导权让出去,和其他队员一样任由祁元安排,看起来就像祁元才是这个队伍的最高负责人。   然而明昭分明记得,路修远的职位比祁元高,祁元一开始加入异管局,也是由他带领的。   迅速确定了作战计划,众人没有迟疑地,立即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祁元已经跑出去了,但是又跑回来。   明昭疑惑地望着他,以为祁元还在担心他待会会乱动手,笑道:“你放心,我会乖乖待着,等你回来兑现你的承诺。”   祁元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烦躁:“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明昭是真的疑惑了。   他看着祁元表情纠结,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朝他招招手:“你低一下头。”   明昭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的话低下头去。   刚弯腰,后脑勺就覆上来一只大手,将他的脑袋往下按。   明昭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祁元很快就分开了,轻咳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刚刚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等我回来,就说给我听吧,我想知道。”   他面色还有点不自然,初时眼神会闪烁一下,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会直视着他,眼神认真。   明昭觉得唇上被咬了一口的地方,有点刺痛,但又很滚烫,像是祁元打下的印记。祁元的目光如同助燃剂,唇上遗留的温度更烫了,连带着心脏和四肢百骸,血管里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摸摸唇上刺痛的地方,垂眸问道:“是安抚吗?”   就算是安抚,他也很高兴。   “是担心。”祁元轻轻捶了下他胸口,终是忍不住说道,“明昭,我们之间好像还有很多问题要说清楚。”   “风暴眼”在逼近,祁元没有时间再和他说下去,转身边跑走边冲他挥挥手:“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今天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遍。   明昭望着他头也不回,奔向队友的身影,摸摸心脏跳动的地方。手掌心下的心跳稍微急促,却不是因为隐含的怒气,而是因为期待。   愉悦轻快的心情,任谁都想不到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阴暗地想要将祁元关起来。   明昭放下手,好似感叹一声:“真敏锐。”   祁元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当然不知道他曾经想将他关起来。但是依靠身体对危险的感知,祁元总是能下意识地做出最佳选择,在危险来临之前打消他脑海中那些阴暗的想法,让自己免于落入囚禁的地步。   明昭即便想将他关起来,也找不到借口。   拥有一个坦诚的,愿意沟通的恋人,对明昭来说是一种幸福的苦恼。他既惊喜于祁元的真诚,又遗憾于恋人太过警觉,让他没有机会和理由惩罚他。   远处祁元莫名背上一寒,不可置信地回头:“不是,我都说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他还能想什么危险的事?!”   真想把明昭拖过来打一顿。   祁元恶狠狠地想。   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众人和“风暴眼”的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那如同刀刮的迅风,扑在脸上的沙尘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来!”程宇精神一振。   他只是个C级,实力在一群人之中是垫底的存在,局里也有比他实力强的人,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路队和祁队会带上他,连陈哥都没能来呢!心情一直很忐忑,担心自己发挥不了作用。现在看到扑面而来的沙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一个个透明的泡泡将众人围起来,隔绝掉了沙石的袭击。   经过升级和训练,程宇的泡泡球韧度增加了不少,不仅挡掉了那些沙石,还意外地缓解了一部分风刃的攻击。   只是这里的风还是太锋利,泡泡球坚持了一会,被戳破了。   程宇于是鼓足劲,一次次地给众人罩泡泡球。   孟嘉远还是第一次被大泡泡笼着,有点兴奋,冲程宇道:“谢谢啦!”   “不客气。”程宇很高兴。   虽然泡泡球坚持半分钟就要补一次,但对于众人来说,已经极大地缓解了风沙的影响。   被龙卷风卷起来的大障碍物,会有孟嘉远和路修远解决掉,一拳轰开或者一把火将障碍物烧得干干净净。   “路队路队!”孟嘉远正和一块巨大的石头斗争,余光又见一头奶牛气势汹汹撞过来,额头冒出冷汗,连忙喊道。   金红色的火焰将几块不知道哪个产房屋顶的铁皮烧成灰烬,路修远听到喊声回头,眼神一凛,迅速移动抓住奶牛的前肢,将它远远丢出去。   而孟嘉远也正好将巨石击得粉碎,松了口气。   两人合作清出了一条道来,其余人抓紧时间,迅速靠近“风暴眼”。   祁元眼睛专注地盯着龙卷风,他先是试图找出能量核的所在。但是龙卷风是浓重的灰色,其中还夹杂着各种沙石杂质,光凭肉眼完全不能分辨出来。   那就只能将龙卷风劈开看看。   祁元手中出现了一把金色大刀,和从前的长刀不同,这柄长刀明显要更长一些,刀锋熠熠,折射出冰冷的寒光。浓郁的金色附着在上面,流淌着令人觉得舒服平和的气息。   然而这对天灾来说,感觉却不那么好了。   祁元双手握紧了长刀,将它高高举起,面容凛然,用尽全力由上至下狠狠一斩!   仿佛划破天空的惊艳刀光带着凛然的杀气从天而降,极致的光明,映亮了半边天空,竟将无形的龙卷风一劈为二。   “高副队!”祁元喊一声。   高副队收到信号,目光严肃:“定!”   无形的力量瞬间将“风暴眼”定住,风停止了流动。   祁元回头:“小李!”   被唤作小李的瘦高个男生来到队伍前面,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浮现出幽幽的蓝光。   他在寻找能量核的位置。   众人皆紧张地看着他。 第130章   小李的能力类似于透视眼, 此刻他睁大了双眼专注地望向“风暴眼”,仅两秒,眼睛立刻干涩, 红血丝迅速爬上眼球,眼睛发红充血。   他只是个C级, 和“风暴眼”天差地别的实力,想要看透天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还是使劲咬着牙,死死盯着天灾。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那边呢?   小李的心脏急速跳动,窥视高等级的存在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 天赋运用到极致令他的心脏随时都要爆开一样。   就在他紧张地准备将目光移到另一处看看有没有能量核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够了!”   一股巨力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   小李茫然地回头,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他双眼通红, 鲜血从眼睛留下来, 触目惊心的两行, 偏偏小李还没察觉到:“怎么了?”   祁元沉声道:“别看了,再看下去你的眼睛就要废了。”   他把小李往一个队员那里一推:“高志, 帮他治疗一下。”   “是。”被唤作高志的大个子队员扶住小李,还有心思调侃他两句,“快来吧,你都变成那怨鬼的模样了。”   小李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加上两行血泪,莫名还真有点像怨鬼模样。他胳膊肘顶了一下高志腹部一下,有气无力的:“闭嘴吧, 等你上去你就知道了。”   高志咧嘴一笑:“可惜了,我是医疗人员,不用上战场。”   他的手覆在小李眼睛上,手掌心一道模糊的白光出现,小李的气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恢复血色。   高志扭头看着上面的队友们,有些担心:“你都找不到能量核,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对祁元他们来说也是个问题。   高副队也控制不了“风暴眼”多久,额头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他们必须在高副队言灵失效之前,尽可能地找出能量核。   祁元指挥剩下的六个人分成两组,分头去找能量核的位置。而他自己一个人提着刀,靠近“风暴眼”。   高副队感觉到“风暴眼”隐隐地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他努力稳住力量,再说了一句:“定!”   蠢蠢欲动的天灾被言灵的力量压了回去,高副队喉间有股淡淡的腥味,他不动声色地将这股血气咽回去,眸光坚定。   至少要为队友们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这样想着的下一秒,骤然有一道寒光从角落里迅疾地射出来,直奔向他。   高副队没有看见,路修远却敏锐捕捉到了,瞳孔一缩:“小心!”   与此同时,金红火焰立即从掌心飞出,锁定袭击物直直追击,在离高副队还有一米的时候,及时地追上了它,将它包裹住。   路修远追上来,火焰将卸去冲击力的袭击物乖乖吐在他手掌心。   路修远手指捏起袭击物:“子弹?”   这里还有第三方在场!   意识到这个可能,路修远立即回头顺着子弹袭来的方向望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楼房,没有大树,没有任何能遮蔽身形的物体。   风暴眼来时已经将一切都摧毁,连道路都变得破烂不堪。   这种情况下,人类幸存的可能性很小,连天赋者都不一定能逃脱。   那么子弹究竟是从哪来的?   路修远紧蹙双眉。   “嗯?”明昭抬起头,望着祁元他们的方向。   饶天纵站在他身边:“怎么了?”   明昭目光没有移开:“好像有另一道天灾的气息出现。”   很微弱,稍纵即逝,后面不管触手怎么感知,都感知不到了。触手出现以来,还没有能逃过它感知的事物。所以这有两种解释,要么那个天灾已经消散,要么那个天灾已经不在这里。   “天灾?”饶天纵目光也严肃起来,视线同样望过去,“会对祁队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吗?”   一个风暴眼已经够折腾了,再来个不知底细的天灾,饶天纵开始为队友们担心。   明昭:“不会,它已经离开了。”   那天灾一瞬间就不见了,不像是消亡的模样。   也是因为它离开了,否则明昭一定会赶往祁元那边,以防万一。   饶天纵松了口气:“那就好。”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合作,他表面上还是那样冷静自持,实则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异管局的一员,真真切切地融入了他们。   明昭对此毫不意外,饶天纵心智冷静,精明算计利益得失不假,但同时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是被他承认,他就愿意将你纳入保护范围内。   明昭转头:“你叫祁元祁队?”   饶天纵:“已经叫习惯了。”   明昭一笑:“看来你在异管局待得很好。”   “还不错,天赋者的福利待遇挺高的。”饶天纵没有说天赋者的工作也危险这一点,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的,付出什么,才会得到什么。   当上天赋者之后,家里对他更是重视,这也算是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之一。   作为明昭多年的好友,他对明昭的心思也有几分了解,直接道:“你是想问什么吗?”   明昭也没跟他绕圈子:“你们关于风暴眼的情报,都是从哪来的?”   饶天纵:“资料都是异管局分发下来的,人手一份,大概是M国那边整理好的资料,然后再发送给我们这边。”   明昭若有所思:“是吗?”   饶天纵疑惑:“这种事情,你问祁元不就好了吗?”   明昭视线放回去祁元那边,精神触手密切关注着祁元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围绕风暴眼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对着队员们摇摇头:“祁元和你说的一样。”   “但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什么。”   祁元已经招呼队员们回来,然后高副队终于力竭,被扶下去休息,风暴眼重新开始动作,狂风大作,强劲的风旋涡试图将人们卷进去。   祁元险而又险拉住了一个被吸过去的队员,将他往反方向丢出去。   饶天纵思索一下:“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他尽量说得委婉,如果是迟乐志在这里,一定会摇头晃脑,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拍拍明昭肩膀,告诉他:“你这是谈恋爱必经的步骤,疑神疑鬼!”   饶天纵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多多少少也算了解祁元的性子,建议道:“祁元不像是会故意隐瞒的人,不如你等他回来,好好和他谈一谈?”   明昭嘴角上扬:“他也说了等他回来好好谈谈。”   忽而话锋一转:“异管局里那个预言天赋者叫什么名字?”   饶天纵却是眼神迷茫:“什么预言天赋者?”   明昭笑容一顿,眼睛看向他。   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下,饶天纵感到一股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压迫力。他喉咙一紧,谨慎又迅速道:“我确实没听说过局里有什么预言天赋者,也许是不在总局里,或者是被保护起来了?”   预言天赋者,听起来就是比治疗天赋者还要稀缺的存在。至少天灾时代降临这么久以来,他听说异管局分部已经出现了好几名治疗序列的天赋者,而预言天赋者听都没听过。   饶天纵不知道明昭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垂下眼眸,只感觉面前这道视线越来越迫人,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忽而那道摄人的视线移开了,饶天纵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预言天赋者,那他是怎么……”后面的话饶天纵没有听见,比起询问,明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后半截话也没有说出来。   明昭刚愉悦了没一会的心情又低下去:“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他目光带了丝凉意。   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是要好好谈谈了。   祁元还不知道明昭已经和饶天纵对上线,狂风鼓动着他的碎发,愈发衬得他眉眼凌厉。   透明的泡泡罩着他们的身影,浮在半空中。   所有人都望着风暴眼,比起它来,他们的身影渺小得过分,让人怀疑他们究竟能不能将这仿若原始自然灾害的天灾消灭掉。   无数攻击落在天灾身上,就像泥牛入河,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来说,他们的攻击或多或少对天灾都会造成伤害,然而风暴眼恢复的速度太快,旋涡高速旋转,刚破开的口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祁元停下了攻击,他后背和脸上都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热意涌上皮肤,呈现出淡淡的运动过后的红色,轻喘着气,一双眼睛仍然亮得惊人。   这样盲目攻击不行,找不到能量核,那就换个思路,让风暴眼不得不把能量核暴露出来。   他的视线在路修远,高副队,还有一众气喘吁吁的队员面上扫过。   高副队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待会就让他再定住风暴眼十分钟。风停止流动,路修远的能力就能派上用场,一场难以熄灭的大火再加上他的净化能力,应该能够将风暴眼的污染能量消耗大半。   祁元在脑子里计算一遍后,将这个计划告诉了路修远和高副队两人。   两人都没有意见,迅速找好位置后,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   高副队调动身体里恢复大半的能量,目光如电:“定!”   言灵能力其实能做到的事情很多,若是高副队一个人带队的话,他的言灵会偏向“斩”“杀”这样杀伤力更大的字。   但是现在有路修远和祁元在,两人实力都比他强,高副队也愿意成为辅助他们的一员。   “定”字一出,天赋能力勾动天地法则,威势沉重地压下来,仿若大山。   风暴眼再次停止旋转,路修远手心一团火苗出现,朝风暴眼丢过去。   如同种子一般的火苗,在触碰到风旋涡时,霎时窜大成一片,迅速地蔓延开来。灼热的火焰将空气都燃烧得扭曲,火蛇燎野,金红色的火光将众人的脸都映得红通通。   祁元举起了刀,深吸一口气,双眸坚定,弯月型的刀光气势汹汹从天而降,落到风暴眼上,碰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砰!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逼得众人后退,等站稳后都立即望向风暴眼的位置。   祁元眼睛惊讶地睁大,咬牙切齿道:“可恶……”   烟尘散去,风暴眼被打散的漩涡只维持了不到两秒,风眼流动,周围弥漫的灰色粉尘重新被旋涡吸引,跟随着风的流动补充进漩涡中。   他们的攻击就像毫无用处一样。   孟嘉远拔高了声音:“怎么可能,明明攻击是奏效的,怎么被打散的污染能量还能复原?!”   祁元目光沉沉。   额头的汗在火焰和爆炸的余温下终于汇聚成豆大一滴,顺着颌角滑落,没等落到下巴,皮肤上冰凉的触感将汗水擦去。   祁元烦躁的脑子一顿:“明昭?” 第131章   触手代表了一部分明昭的意志, 所以祁元这一声他当然也是听到了,触手动了动,在祁元脸上擦过去。   他“看着”祁元不自觉抖了一下, 随后双眼看过来,准确无误地抓向精神触手的位置。   没有抓住。   祁元疑惑地皱起眉。   明昭再次操控精神触手, 缓缓圈住他的小拇指,以示他的确在这里。   精神触手前面冠以精神二字,自然是无形的东西。因此精神触手能触碰祁元,而祁元不能触碰它。   说起来精神触手祁元应该也不陌生, 初中明昭曾在无意中操控精神触手黏着他,被他察觉到端倪,现在明昭这么一回应, 更是坐实了这件事。   祁元手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抓住它,无果, 直接道:“你能和我交流吗?”   明昭操控精神触手在他掌心画了个1.   祁元:“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我想进风暴眼内部看看, 这需要你的触手抓住我。”   这个念头还是在发现精神触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 触手究竟有多强悍祁元对此深有体会,因此触手抓紧他, 就相当于身上绑了一根异常坚固的绳子,能确保他进入风暴圈也不会被吹走。如果有危险,他还能随时叫明昭把他拉出来。   祁元刚说完,腰上就缠上一根冰凉粗壮的无形触手。   明昭同意了。   祁元心中一定,“拍了拍”精神触手:“谢谢。”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路修远, 路修远皱眉:“会不会太危险了。”   风暴眼高速旋转着,强劲的风力足以将任何卷进它体内的事物撕成碎片,就他们目前看到的在风暴圈内搅动的物体, 无论是铁做的还是钢做的,都没一件是完好的。   祁元:“有明昭帮我,没事。”   听到明昭,路修远下意识往四周看看。祁元拍拍腰间,示意在这里。   通过精神触手,明昭能看到路修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似乎是怕被人发觉,又极快地掩饰好:“既然有他在,那你去吧,记得有任何不妥,就尽快退出来。”   “我知道。”   祁元来到了极靠近风暴眼的位置,他没有一上来就冲进去,而是挥刀斩出,极速的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开一样,裂出一道口子。   祁元抓住时机,一头往里冲进去。   进入风圈的感觉并不好受,仿佛整个人都受到排斥般,巨大的力道在使劲将你挤出去。   巨大压力下,祁元调动全身的力量覆在皮肤表面,强劲的风还没吹到他,就被净化成一缕黑烟消散,压力瞬间小了许多。   祁元睁开眼睛,观察这里面。   明昭同样也在观察。   这算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天灾的,肚子里面?感觉有点新奇,精神触手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内,周围弥漫着浓重的污染能量。   想吃。   触手传达来这样一个信号。   明昭将它压抑下去:“不能吃。”   触手委屈地收紧,差点没将祁元勒死:“别乱动。”   祁元进来是要找天灾的能量核,他没浪费时间,迅速开始寻找。   明昭之前也挖过天灾的能量核,为了和异管局做交易。根据经验,天灾的能量核位置并不固定,有的在心脏,有的在头部,还有的在手脚处等等,一般来说,能量核存在的地方,一定是一个天灾能量最充沛的地方。   但风暴眼不同,它的能量分布得很均匀,因为身体的特殊性,没有特别突出的部位。   明昭将风暴眼体内扫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能量核。   这不是他第一次扫视风暴眼体内,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一样,没有能量核。   很奇怪。   没有能量核,还能算是天灾吗?   那边祁元还在努力寻找着能量核,向他扑来的风在净化之力的作用下消散掉。然而没过一会,已经逸散开的黑烟竟然定住,诡异般的按原来的轨迹聚拢,重新恢复成流动的污染能量。   如果不是明昭一直在看着祁元,也不会发现这细微的一幕。   他眯了眯眼睛,触手用力,将祁元拉了出去。   祁元惊讶:“等等,我还没看完……”   明昭刚想说不用看了,又想起祁元不在身边,听不到,只好在他手上写字。   冰凉的物体划过手心,痒痒的,祁元辨认了好一会才犹豫道:“没有?你说里面没有能量核?”   触手写了个1。   明昭的感知力强大,如果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祁元回头望着狂乱的风卷:“那它的能量核会在哪里?”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让祁元这么快出来的队员们围上来,正好听见了这件事。   “没有能量核?”孟嘉远咋舌,“怎么会有天灾没有能量核?”   路修远:“天灾不可能没有能量核,那是它力量的控制器。没有能量核,这个天灾要么实力很弱,要么就已经消亡。”   不管从哪一点看,都和眼前这个巨大的龙卷风搭不上关系。   明昭凝望着风暴眼,浓厚的污染能量,但是没有能量核,精神触手探进体内,也没得到任何意识回应。   前面风暴眼朝他在的方向过来,明昭本以为那是风暴眼受到本能驱使,想要吞噬他才向他移动。   如果那不是本能,而是被人控制呢?   祁元手心又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忍住那股酥麻感,认真辨认明昭在他手心写下的字:“人,为。”   “你觉得风暴眼的能量核已经被人拿走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看过来。   祁元得到了明昭肯定的回应,但还没完,冰冷的触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祁元迟疑道:“风暴眼还可能受到人控制?”   这下触手终于停下动作了。   两句话一出,众人皆感到惊诧。   小李的眼睛在高志的治疗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现在一听到这两句话,瞬间感觉眼睛又疼起来:“怎么可能?”   探测仪上显示的红点就是风暴眼没错,一直闪烁着没有停下过。能量核要是已经被人拿走,红点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活跃。   最主要的是,如果能量核早已经被人拿走,那他刚刚受的伤不就白费了?   祁元也在思索。   这个天灾确实奇怪,污染能量怎么打都打不散,而且好似没有意识,看着就和普通的龙卷风一样。   先前因为路修远给的资料上写着风暴眼自我意识微弱这点,祁元并没有往深里想。如今抛开资料一看,假如风暴眼没有意识这点,并不是它的特性,而是失去能量核之后的表现呢?   路修远也曾说过,他得到的信息来源于M国。但M国自己恐怕对风暴眼也没了解多少。   经过这么多事,祁元已经明白路修远提供的资料可能和现世存在偏差的道理。路修远说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他也可能受到蒙蔽,没有了解到真正的事实。   祁元抬头,视线和路修远在某一瞬间交汇,又平静地移开。   这是极短的一眼,没有人注意到,除了明昭。   他脸色平静,大拇指却揉搓着食指指腹,边缘微微泛白。   祁元和路修远偶尔之间这些眼神交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好像他们有着某种难言的默契。   饶天纵只是无意之间侧头看了明昭一眼,心脏狂跳,低头不敢再看。   明昭的心情很差,烦躁和怒意如同雷暴天气下咆哮怒吼的大海,惊涛骇浪沉重地拍打在心头。   他不喜欢祁元和别人的默契,尤其是处处都透着古怪的路修远。   祁元只需要和他有默契。   明昭目光沉沉,视线似乎透过时空投射在路修远身上。   路修远猛地感到后背发凉,脑子里的警报拉响,多年来的生死危机让他霎时后退两步,手上火焰已经浮现,警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会是在哪里出现?左边,右边,还是上面?   路修远喉咙有些干涩,裸露在外的皮肤汗毛竖起,他身体的感觉告诉他,危险来自方方面面,每一处角度都有攻击的可能。那个潜在的敌人已经无声地封锁住他任何一个路线,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每一个攻击都会被看透,连你下一秒会牵动哪一块肌肉,那人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他在那人面前完全透明一样,让人心惊肉跳的,升不起任何挣扎念头的无力。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路修远突然摆出攻击的姿势,祁元看向他,眼神疑惑:“路队?”   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   路修远脑袋有些发胀,他眼眸垂下,避开祁元的视线,声音有些紧绷:“我没事。”   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在祁元出声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周围是队员们的讨论声,一切再正常不过,好像刚刚都只是他的错觉。   路修远捂住了太阳穴,即使因为回顾记忆脑袋刺痛得想要炸开一样,他仍是闷声,一言不发地将最后和混沌相处过的记忆翻来覆去。   还差什么,究竟还差些什么。   重生回来后,路修远一面警惕着明昭,一面又尝试让自己放下戒心,不要让明昭发现不对劲了。重生以来,明昭表现的一切都很正常,就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路修远也能用他重生回来改变了很多东西这个借口将自己说服过去。   但现在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了。   明昭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力量太过熟悉,路修远死都不可能忘记。可偏偏从前异样都只是一小会,很快就消失不见,让路修远来不及细想。只有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昭在他身上投下视线,漫长得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一样。   路修远终于发现不对劲。   这个世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混沌究竟还做了些什么? 第132章   路修远的恐惧被明昭看在眼里, 他有疑问,但祁元那边已经又在风暴眼上合力攻击了一次,愤怒和疑惑暂时被压下, 明昭将目光收回去,看向祁元那边。   这次众人看清楚了, 那些因天赋者的攻击而消散掉的污染能量,在他们面前重演了一遍复原的过程。   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   孟嘉远疑惑:“如果能量核真的被人拿走了,那现在这个风暴眼是怎么回事?”   既有A级天灾的实力,消灭的污染能量还会重聚, 相当于怎么打都打不死。   祁元凝眉沉思:“也许是拿走它能量核的人的能力。”   天灾不能吸收能量核,只有人类才需要用能量核来激发天赋。   显然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件事,小李脱口而出:“那不就是M国的人拿走的?”   这里是M国的地盘, 附近是M国的军事基地,除了M国自己,还有谁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拿走能量核。   孟嘉远点头表示赞同, 又立即摇摇头:“但是有一点说不通啊, 如果他们有能力拿走能量核, 那还叫我们来干嘛?”   最初是M国主动发出求援信号,并用一项重要的核心技术作交换, 邀请他们过来帮忙剿杀天灾。如果M国自己就有能力拿走能量核,那就说明他们自己就能剿杀天灾,完全不需要祁元他们再出手。   “对呀。”   这件事怎么也说不通啊。   祁元视线扫过周围的狼藉场面,又扫过疑惑不解的众人,缓缓道:“或许,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解决天灾,而是我们?”   沉重的车门打开,狂风和光线猛地灌进来, 又在门关上之后消失,归于黑暗。   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只有一盏较暗的灯在头顶亮着。   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盔的人上车之后,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发丝微湿,丢进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平凡面容来。   他拿出兜里的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汗,随后将头盔放在门边,毫不客气地在约瑟旁边坐下来。   约瑟睁开眼:“得手了?”   男人将长腿伸直了,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一点,没回答约瑟的话,自顾自地拧开瓶盖,斯文地喝了口水后,才道:“没有。”   并不意外的两个字。   约瑟笑道:“没被发现吧?”   矿泉水哒一声放在地上,男人瞥了他一眼:“也没有。”   男人向来不爱和人说话,能一句话说完的事,绝不会分两句话说,这样沉闷的性子和约瑟健谈的风格不符合,但他早已习惯男人的作风,因此只是笑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如果不是你隐蔽的能力一流,也不会被派来做这个任务。”   约瑟向男人表达了他的信任,即便男人不作声,也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扬:“你认为他们还要多久才能发现?”   男人看了眼手腕上表带有些磨损,但不知为何主人仍然没有摘下来的钟表:“他们已经发现了。”   “还挺快的。”虽是这样说着,但约瑟完全没有计划被戳穿的紧迫感,反而尝试和男人聊起天来。   “嘿,5号,你知道主教为什么会把你派过来做这个任务吗?”   男人斜睨他一眼:“我合适。”   约瑟摊开手:“组织里也有比你更合适的人,比如6号,但是主教没有派他去,你猜猜是为什么?”   他的笑容富有亲和力,能令人不由自主对他产生好感,从而去思考,相信他的话。   男人目光闪了闪:“我不知道。”   约瑟:“因为他们都死了。”   对面的男人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约瑟低低地笑:“你应该还不知道吧,现在12个人里面,只剩下你,我,还有1号,3号,7号了。”   约瑟掰着手指头算给他看。   男人,或者说5号,看着被掰下的那些手指头,沉默一下,开口道:“他们都死了?”   约瑟点点头:“对,都死了,被容器杀死的。”   “如果不是他们死了,主教怎么会把你派出来。”约瑟牵起他的手,眼睛湛蓝的颜色犹如一颗名贵的蓝宝石,散发着熠熠光辉,专注看着一个人时,显得深情款款,“毕竟你更适合待在实验室里,是宝贵的科研人才。”   他的手指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滑动,勾连住手指头,说不出的亲昵。   约瑟眨眨眼睛:“你这双手,应该在手术台上,而不是握着枪,干这种粗活。”   他的手伸向5号的腰间,即将摸到枪身的那瞬间,5号摁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约瑟眯起眼睛,看向他。   5号直接道:“你说这些,是怕我一枪崩了你吗?理查德。”   随着这个名字念出,约瑟身上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   “当然不是,莱斯利。”约瑟,或者说理查德慢慢将倾斜的身体坐正,背脊挺直,姿态优雅,说话也变回了典型的贵族腔调,明明还是之前的模样,气质却变得华贵高雅,将底下粗糙的椅子衬得像名贵的真皮沙发。   他的尾音拖得比别人稍长,以至于莱斯利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如同在呢喃情人的名字:“我只是想说,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把你派出来。”   莱斯利面色不变:“你是在指责主教的命令有错?”   “嘿,莱斯利,放松点。”理查德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略微有些抱怨,“我们可是好朋友,这只是朋友间一场轻松的交谈,不要想太多。”   莱斯利拨开他的手:“我记得我很早就和你断绝朋友关系了。”   理查德不在意:“有吗?”   他凑近,帮他整理一下整齐的衣领:“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不能走得太近吗?”   莱斯利目光一闪。   理查德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口型:‘他在监视着我们。’   莱斯利知道理查德说的是什么,那是主教为了约束控制他们,在他们成为新人类那一刻,烙印在他们脑子里的东西。   他和理查德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后来更是先后成为了4号和5号。有些东西知根知底,更是心存默契。   莱斯利收回了目光,把手从枪身上挪开:“接下来要做什么?”   理查德嘴边的笑容加深,他握住了莱斯利的手:“接下来,我们要先完成主教给的任务。”   “虽然很可惜我布局这么久的计划就这么被毁掉,但还是主教的命令更重要,不是吗。接下来,我们应该杀死那群碍事的天赋者,再把容器带回去。”   理查德的话语带有某种魔力,声音更是放柔:“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是吗?”   他的话意味不明。   莱斯利:“你有几成把握?”   “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七成。”   这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数字,说实话,出乎莱斯利的意料。然而他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又问道:“你知道如果不成功,会有什么后果吧。”   理查德一笑:“如果你肯帮我,不会不成功的,就像从前我们合作过的那样,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无论是什么事,我们都能成功。”   他提起从前,莱斯利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柔和一丝,他的目光带有某种深意:“当然,我一直知道,你总是能轻易地挑动别人的情绪。”   理查德:“亲爱的,你也总是这么误会我,我不过是帮助别人,把他们心里最真实的话说了出来,并且小小地推了他们一把。”   他用两根手指比划出一截小小的距离。   理查德直视莱斯利:“难道你不想这样做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达成了一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的默契。   “很高兴我们终于达成一致了。”理查德伸出手。   莱斯利拍了下他掌心,没有握手,拳头轻轻捶了下他胸口。   这是从前他们达成默契时的信号。   呼叫机突然响起来,打破了车里寂静的气氛,两人同时看过去。   理查德将呼叫机拿起来,在莱斯利面前示意一下:“看来我们该准备了。”   他接通了信号,声音再响起时,已经恢复成约瑟略带腼腆的声音:“你好,祁队长,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边和对面的人对话,边轻快地朝莱斯利眨眨眼睛。   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理查德语气变得惊喜:“什么?‘风暴眼’已经被解决掉了?”   他看向莱斯利,莱斯利感应了□□内的能量,摇摇头。   理查德继续惊喜道:“那太好了,请你们赶紧回来吧,我会向长官那边报告这个好消息的!”   那边说了什么,理查德的声音变得严肃:“好的,我会带人去收拾后续的。”   理查德挂断了电话,对莱斯利道:“看来他们在怀疑M国这边,暂时还没怀疑到我们身上。”   “不过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局面。”   理查德对莱斯利笑道:“莱斯利,你该动手了。”   另一边,祁元挂断对讲机,抬头对众人道:“听起来似乎很正常,对面没有异样,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这通电话是为了试探M国的人对风暴眼失去能量核这事知不知情。   如果背后操控一切的是M国军方,那么他们应该会有某种方法能够监控到风暴眼的情况,当然也就能知道祁元说的是谎话。   但是约瑟的表现很自然,轻易地就相信了祁元的话。   也正是因为太轻易了,让人无法放下心来。   孟嘉远愤愤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他们绝对是看不过我们国家强大,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重挫我们国家的力量!”   华国的天赋者,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在世界都是顶尖的。   来之前顾局也提醒过他们要小心,不能轻易放松警惕,M国的人不一定就是友方。如果不是那项技术,国家根本不会让他们出来。   祁元握紧对讲机:“无论如何,等他们过来就知道了。”   众人点点头。   然而,身后的风暴眼无声地加快旋转,风力越来越大,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众人回头看过去,只见本就庞大的龙卷风,突地涨大,高空之上的云层都被卷入其内,成为它其中的一部分。   一下子增大的龙卷风形成强大的吸力,迅速向他们靠近。   狂风猛烈,乌云翻涌,世界再次变得昏暗。   “走!”祁元当即下令,众人赶紧朝四处散开,寻找遮蔽物。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风暴眼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它的体积太过庞大,轻易就追上了他们,将他们一个个吞进去。   “啊!” 第133章   风暴眼的突然暴动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 但祁元和路修远都能迅速反应过来,一个金光化为金绳,手腕一抖, 将周围的队员们圈起来,一个及时拉开眼看就要撞在一起的两人, 并用力将他们推远。   祁元:“明昭!”   无形的精神触手卷住那些零落的人,发动能力,将他们传送回原地。   “呕!”即便祁元他们动作已经足够迅速,队员们还是在风暴眼里走了一趟。现在脑子就像在洗衣机里滚了一遍般晕眩, 连周围突兀换了个环境都不知道,双腿发软,面色铁青, 还没站稳就跪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   好在除了脑袋发晕外,众人最多受了些轻伤, 不算太严重。   将人传送回来后, 明昭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一言不发迈出脚步,整个人骤然消失在原地。   明昭的精神触手和他本体的触手一样, 足够多。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用来将异管局的人送回去,剩下的全部环绕在祁元身边,牢牢保护住他。   因此等明昭赶到的时候,祁元并没有受什么伤,触手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   “快把你的触手挪开点。”祁元一见到他, 便道。   他皱着眉,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明昭的视角中,粗壮的触手交织缠绕, 如同翻涌的海浪,紧紧围在祁元身边。黑色涌动的背景中,为了防御而全身覆盖一层金辉的祁元,就像黑夜中唯一一颗星子那样醒目。   触手淹没了祁元的胸膛,难怪他会喘不过气来。再不挪开,祁元没有死在风暴眼的暴动中,反而会先死在触手的挤压下。   触手轻轻地推着祁元过来,明昭伸手揽住他:“没事吧?”   “没事。”祁元视线往四周转了转,“你有看见路队吗?”   明昭没有注意其他人,听到祁元的话,目光才肯移开一点,去寻找路修远。   他们现在都被卷入了风暴眼内部,周围是疯狂涌动的气流,将两人环绕在内,目光所及之处,灰蒙蒙的一片,不知道夹杂着多少灰尘烟土,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祁元伸出手,去触摸那急促的气流,和先前一样,气流还未触碰到他的手,便化为黑烟消散,然后再重聚。   祁元敛眉:“这风是不是有些不对?”   明昭同样伸出手,他没有祁元的净化之力,强劲到足以将人绞碎的气流从他五指间穿梭过去,没能在他皮肤表面造成一点伤痕。   “风流动的方向不对。”   明昭借着精神触手看得清楚,之前的风是顺时针流动,现在却是逆时针。   似曾相识的一幕,明昭和祁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答案:“镜子空间!”   祁元:“怎么会是镜子空间,2号不是已经被你吞噬了吗?”   明昭感知了一下这个空间内流淌的能量:“不太一样。”触手随意抓了团污染能量,吞进去,又吐出来,“构成这个镜子空间的能量属于另一个陌生的天灾。”   并且还和不久前他感受到的那股微弱的天灾气息一模一样。而会追着他们不放,在背后搞事情的天灾,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祁元挑动一下眉毛:“又是邪神组织?”   他略微有些烦躁:“怎么又是他们,这才消停了多久。”   明昭:“不抓到我,他们不会停止的。”   除非将他们全部杀掉,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来找事。   明昭半垂眼眸,掩去眼中森然的杀意。邪神组织里面还有多少个序号在?应该只剩下1号,3号到5号,7号,还有那个烦人的主教。剩下的都是些普通人,不用他出手,交给异管局就能解决。   他记得这附近就有个实验基地,不如先拿它开刀。   明昭在脑海中计划着如何将邪神组织的手脚打断,祁元手上已经凝聚出长刀,眉眼锋利,眼中蕴含着不惧的战意:“这次让我来打破它。”   他膝盖微弯,腿部肌肉绷紧,身体配合做出准备起跳的姿势,如同弹簧压到极致般,迅疾地飞出去,长刀直直地指向天空之上,悍然无畏。   他们的头顶原本应该是狂乱的气流,灰暗的色调沉闷地压在心头上。祁元冲向它,身姿矫健,长刀闪着凛然寒光,好似他也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光华乍现。   人和刀此时化作一体,直直地插入风暴之中,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器,将灰暗的世界一分为二,斩出长长的一道裂缝。   咔嚓。   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光线争先恐后地从裂缝中泄出来,落在祁元脸上,耀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的刀插在裂缝之中,并没有收回来,而是一寸一寸地没入,直顶到刀柄。   祁元手腕转动一下。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音更大了,大裂缝分裂出小裂缝,如同蛛网一样碎裂开,光线也从中溢出来。终于,这片空间承受不住祁元的力量,清脆的声响之后,世界如同镜子一样纷纷破裂,碎片像蝴蝶般落下。   祁元打破了这个镜子空间。   外面的世界重新展露出来,祁元高兴地回头,向明昭伸出手:“可以了,走吧。”   明昭眼睛盯着他的笑容,视线下移又落到他向自己伸出的手掌。   祁元挑眉:“愣着干什么?”   手掌再次往前伸了伸:“该走了,我们还要去找路队。”   虽然这一幕多了个煞风景的路队,不过明昭心情还是很好,手掌覆在祁元的手上:“走吧。”   两人都以为镜子空间打破之后,就会回到现实。   然而等两人手牵着手出来,却惊讶地发现,外面依然是一个颠倒的世界。他们是从天空之上离开的,然而出来之后却是地面。   “还是镜子空间?”祁元扫过空荡的环境。   这里是没有风暴眼扫荡之后,满目疮痍的城市,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昭:“是个镜中镜。”   他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兴趣,幕后之人比2号要聪明一点。但是很显然,这个天灾力量没有2号强,构筑了一个镜中镜世界之后,世界的边缘微微模糊,没有多余的能量去把它构建得更加精细,完整。   明昭收回目光,脚在地面踩了两下,拉住准备再次破开镜子空间的祁元。   祁元:“怎么了?”   “抓紧我。”明昭道。   他左手揽住祁元的腰,身后十几条触手出现,漆黑粗壮,每一次扭动都带着怪异的美,难以言说的神韵。   触手束成一团,齐齐冲着地面撞去。   巨大的动静响起,祁元脚下瞬间踩空,仿佛一脚从高楼之上跳下来一样,强烈的坠空感从心脏袭来,肾上腺素飙升。狂风烈烈从耳边呼啸而过,祁元眼神有那么一丝恍惚,一瞬间的刺激之中,他终于明白明昭为什么要他抓紧他。   明昭揽着祁元一跃而下,从空间内坠落。   世界破碎之后,还是一个世界,只不过比起上一个世界,看着更加粗糙。   明昭没有停留,风刮过他的眉眼,眼睛都不眨一下,触手在两人即将坠地之前,狠狠地撞穿世界。   一层又一层的屏障,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幕后之人仿佛无限套娃般,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镜空间。坠落原本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两人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停留了不知多久,始终没能落地。   倘若不是旁边闪过的景象看着越来越粗糙,祁元只会认为他们陷入了死循环之中,怎么逃都逃不掉。   坠落的时间太久,刺激感已经消失,连肾上腺素也恢复正常,甚至变得有点无聊。   “我们还要下坠多久?”   风呼呼得祁元的声音有点远。   明昭回答:“快了。”   触手又戳穿一层镜子屏障,两人掉进世界里的时候,祁元突然感觉到一阵危机感。   想也不想,他提刀挡在了两人面前。   金属撞击的声音,袭击物和长刀摩擦出剧烈的火花。下一秒,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出去。   粗壮的触手在空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分别从几个方向锁住了袭击者逃跑的路线,重重地横扫过去,将楼房横腰撞断,轰隆一声倒塌下来,激起灰尘一片。   弥漫的烟土遮挡住他们的视野,祁元戒备地将刀横在胸前,余光往下瞥了眼那个袭击物,是颗子弹,样式看着和今天袭击高副队那颗一模一样。   这种子弹适配的枪,适合中远距离使用,袭击者离他们并不远。   祁元和明昭交换了个视线。   烟尘散去,原地并没有别人的身影。   明昭的触手和祁元的刀并没有收起来,明昭看着那处,淡淡道:“还不出来吗?”   安静几秒后,有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愧是明先生,还有祁队,”走在前面那人真诚道,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这么快就能发现我们。”   明昭脚一动,将地上的子弹踢回去。子弹咕噜咕噜滚动,弹跳几下,最后落到男人的军靴面前。   “明知道子弹伤不了我们,还要坚持攻击,不就是想让我们发现你们吗?”   明昭看着来人,重点在他的脸上,不管男人笑得多么亲切,明昭还是轻易看出他脸上仿佛挂着一层厚重的假面。   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确认对方是个很会伪装的人。   男人拍了拍手掌,语气惊叹:“是的,没错,我们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们的位置,因为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优雅地弯弯腰,礼仪挑不出任何毛病。   “诚意?”祁元嗤笑一声,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他,“那我是该叫你约瑟,还是叫什么呢?” 第134章   先前还是腼腆模样的金发蓝眼男人勾了勾唇:“叫我理查德, 或者4号,都可以。”   那个数字一出,明昭和祁元目光微闪。   明昭的触手闪电般来到理查德面前, 理查德还是微笑的模样,他身后陌生的男人踏前一步, 手中出现水球击出去,与触手相触那瞬间像炸弹般炸开。   水汽扑面而来,微微湿润了众人的脸。触手没有遇到抵抗一样径直地穿过水汽,强劲的力道横扫过去。   男人拉住理查德, 迅速后退,一个后空翻正好擦过触手。   心神微微放松之际,侧面突然出现一条触手, 比两人速度更快地捶在腰间,将他们击飞出去,撞到墙壁停止下来。   “嗯哼!”理查德闷哼一声, 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 好似骨头都要断掉一样。   莱斯利就倒在他旁边, 垂头咳嗽两声,手掌撑着地面, 正要努力爬起来,触手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   流向脑袋的血液被阻断,莱斯利脸上很快涨红,额角青筋迸出,一跳一跳的, 双腿在空中挣扎,双手也拼命地扒拉触手:“咳!”   理查德的微笑消失,他起身看向明昭:“明先生, 能不能先请你放下我的同伴。”   他的双眼中闪着冷意。   明昭没有理会他,看向莱斯利:“镜子空间也是你构筑的?”   先前的镜子空间,让人想到2号。而刚刚的水球,则让人想到8号。最主要的是,这两种能力上面传来的是同一种气息,是面前这个被触手圈住不断挣扎的男人的气息。   莱斯利的双手在挣扎中不知不觉变成了锋利的兽爪,在触手上留下深刻的爪痕,黏稠的液体从伤口渗出,最后汇聚在一起往下滑落,滴在地上。   他的眼睛动了动,转向明昭,对视片刻后,艰难地点点头。   明昭松开触手,莱斯利直接摔在地上,乍然获得呼吸的自由,剧烈地咳嗽着:“咳!咳咳!”   “莱斯利!”理查德上前去扶起他,眉头微微蹙起。   明昭望着他们,这两个人,一个看上去气息微弱,战斗力不强,一个能力古怪,使用出来的能力和他曾经杀死的2号,8号还有12号一模一样。并且两人不同于之前看到过的序号,看着是一伙的,实则暗地里互相戒备的模样,两人关系似乎更密切,态度熟稔。   “你是谁?”祁元问莱斯利。   莱斯利又咳了两声,才哑着声音道:“莱斯利。”   明昭:“你的能力是什么?”   莱斯利捂着喉咙,正要开口,理查德却阻止他。   理查德错身挡在莱斯利面前:“明先生,虽然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但也希望能留一张底牌,这样才更有利于我们谈合作,不是吗?”   理查德脸上恢复了从容的神色,而他这么说之后,莱斯利也真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显然两人之中,做主的是理查德。   “合作?”明昭饶有兴趣道。   理查德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好似没看见明昭浮现在半空中,朝着他,散发出若有似无危险气息的触手:“是的,合作。”   “我说了,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祁元不相信他的话,目露质疑:“你们是邪神组织的人,想要和我们谈合作?”   理查德目光移向他:“祁队,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就是这样。我,和莱斯利,”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莱斯利,“我们两个人,想要和明先生谈一个合作。”   他的重点落在两个人上。   明昭挑眉:“以你们个人的身份?”   “是的。”   明昭和邪神组织的接触不少,那些序号接近他都带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将身为容器的他抓回去。他们身上都印着深深的邪神组织的记号,遵从同一个人的命令,像是忠心耿耿的狗。   理查德和莱斯利不是他第一次遇见的邪神组织的人,却是第一个费了这么大劲将他和祁元引到这里,说要以单独的身份和他谈一次合作的人。   这个单独就很值得人玩味,说明他们接下来要谈的事,完全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意愿,和邪神组织无关。   理查德继续道:“这个空间依然是镜子空间,因为莱斯利的能力,除了我们自己,不会有人能得知我们要谈的内容。”   理查德从很久之前,就在寻找一个机会,为此布下不少的后手,只等恰当时机到来使用它们。   主教要求抓捕容器回去的命令,是在同一时候传到所有序号脑中的。这么多年来,组织也不是没找过能容纳神明降临的容器,不过理查德凑巧都看过,那些容器丑陋怪异,让他们成为容器,都怕是对神明的亵渎,因此理所当然地失去用处,被拿去销毁。   这些容器都是各地的教徒或者是他的同事们找来的,主教从未过问。只有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容器,能够让主教亲自下令。   理查德感到好奇,但那时他远在M国,忙着处理另一个任务,抽不出手来,没空去围观一下这个新的容器。等他忙过来,才得知那些去抓捕容器的同事一个接一个死在容器手中,连2号都没能解决掉他,引得主教大怒的消息。   这个真是,太棒了。   理查德眼睛亮得惊人,在那一瞬间,命运的指引让他察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机会,或许就在容器身上。   实力越强的同事,序号排得越前。   2号是主教很多年前带进组织里的,一直被主教安排在华国潜藏着,实力仅在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1号之下。   理查德目光闪烁着,如果容器连2号都能打败,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实力比2号还强,或许还逼近那个传说中的1号?   理查德的计划要求他必须找到一个实力强劲的帮手,从前希望渺茫,理查德一直以为实现计划的机会还要等很久很久,直到明昭横空出世,让理查德看到了希望。   一个不属于邪神组织的,实力强劲的,还和邪神组织处于对立位置的强者。   还有比这更适合的人吗?   明昭看着理查德脸上的笑:“包括你想躲的那个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理查德笑容更深了:“实际上,这个能力就是为了今天能躲过他的窥探。”   他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绕过邪神组织,瞒着主教,想要和他们谈合作,并且不是临时起意,听着似乎计划了很久。   祁元眉压着眼,沉沉地望着理查德:“你想谈什么合作?”   话说到现在,他也明白了理查德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   祁元一开口,明昭刚张开的嘴就闭上,心安理得地站到一旁,安静地等待祁元发挥。   理查德瞥了他一眼,又看看祁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视线回到祁元身上,比起方才的态度热情了两分:“我想谈的,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在场其余三人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理查德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如同他过去千百次在众人面前的演讲,亲切且极富煽动性:“我想请两位,帮助我解决主教。”   这句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一下。   理查德背后的莱斯利,尽管早有预料,等理查德真正将话说出口时,心脏依然忍不住重重跳了一下,瞳孔极致收缩,身体应激似地紧绷起来,等待主教对他们大不敬的惩罚。   但过了几秒,大脑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莱斯利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才发现额头和后背竟然都不知不觉泌出了细汗,凉风吹过,手臂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   他抬眼看着理查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祁元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说实话,他知道理查德不安分,但没想到理查德一来就丢下个大炸弹,竟然邀请他们一起解决掉主教。   “你为什么要杀掉他?”   理查德歪歪脑袋,似乎对他的话有点迷惑:“当然是因为,没有人想要屈居人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湛蓝的眼睛仿佛回忆起什么,闪过一丝极冷的光:“你不觉得,有人强迫你做事情,一直压在你上头,像是头顶上时时刻刻都压着一座大山,心情很烦躁吗?”   明昭掀起眼皮,看了祁元一眼。   祁元却没在看他:“所以,你是想挣脱他的掌控?”   理查德笑道:“差不多吧。”   他没有给个肯定的答案,祁元皱眉。   “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理查德从容不迫:“你可以去查,我和莱斯利刚刚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真名,查完之后,你就会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想再被控制了。”   “你们应该也见过不少我们的同事了吧,”理查德轻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诮,“我们和那些人可不一样,他们都是走投无路了,才被主教发现带回来,但是我和莱斯利,”   理查德回头,朝莱斯利一笑。莱斯利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理查德重新看着祁元:“我和莱斯利还有退路,不像那些人一样,一无所有。”   “我知道你们想要将我们组织一网打尽,我可以帮你们,给你们提供信息,这是一场互利的合作。”他手指指了指自己脑子,“这里,有很多组织的机密信息,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理查德笑容中带着自信:“因为,我还算受到主教的重用,很多事情都会经过我的手。”   祁元:……   所以说,这是敌人的重要心腹,还是时刻想着谋反的心腹,没等他们去找,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35章   这时候, 祁元就忍不住猜测主教平时都是怎么对这些属下的,以至于他们要谋反。不对,遇到的那些序号中, 也就只有理查德和莱斯利和别人不一样,其余人无论什么性格, 看上去对主教都是十分敬畏忠心的模样。   祁元没有完全信任他的话。   理查德似乎看出来他的怀疑:“如果这些还不能让你们信任,我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祁元看着他伸出来的一根手指,耳边听到他道:“来的路上,我们后面运送的那些武器, 其实已经锁定了风暴眼的位置。”   祁元脸色一变:“你想直接将我们和风暴眼一网打尽?!”   长刀快得理查德视线里只捕捉到一线光,随后颈边就传来细微的痛意,脖子微凉。   面对祁元的愤怒, 理查德双手在胸前举起,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轻轻摇摇头:“当然不是。”   祁元目光沉沉:“解释。”   颈侧的刀泛着金色的光芒, 耀眼炫目, 但理查德从那上面只感受到威胁, 他相信如果待会他不能给出一个恰当的解释,那把美丽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脑袋斩下。   果断坚决。   理查德认为他应该将祁元的重要性再往上提一提了, 虽然这位华国来的队长实力没有容器强大,但他仍然是一位强者,并且他背后站着的还是华国军方,对计划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理查德保持无害的笑容解释道:“那些武器并不是用来攻击你们的, 如果我想攻击你们,完全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如果他的目的是他们的性命,完全可以等他们和风暴眼聚在一起时, 一发导弹下去。   这时候得知他们曾与死神擦肩而过,饶是祁元也免不了心跳加快,感到后怕。   天赋者们比普通人要强大,但这种强大还远远达不到面对导弹也能毫发无损的程度。在现代顶尖,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之下,几乎没有人能逃得掉,连明昭都不一定能安全走出来。   祁元握紧了刀:“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路修远他们还在外面,如果导弹袭来,他们根本逃不掉。   他的刀往理查德颈侧的肉里陷入一分,金光和血肉接触,强势纯净的力量顷刻将污染能量净化,伤口不断冒出黑烟来。   理查德:“祁队长,请放下心来,没有我的命令,那些人不会动的。”   “毕竟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吗?”   在一旁许久未说话的明昭突然道:“那些武器,究竟是诚意,还是威胁?”   明昭不说话的时候,在观察着理查德。某些相同的特质让他很快就能肯定这是一个虚伪,傲慢,出身精英阶层的人。   这种人通常会寻求利益的最大化,高傲的性格让他们不会甘愿受人驱使,如同虎视眈眈的野兽,盯紧了主人,只要一看到破绽,就会立即扑上去疯狂撕咬。   所以理查德的话,只能信一半。   他想要杀死主教,不愿被人踩在头上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他想要取代主教,成为邪神组织的掌控者。   野心勃勃的人类,知道他的力量还敢站在他面前镇定自若地邀请合作,其依仗不出所料,就是外面路修远等人的性命。   理查德言笑晏晏地将这件事告知,如果他们答应合作,这件事便是合作的诚意。如果不答应合作,这件事便是威胁。   面对明昭,理查德的笑容微敛,本能让他忌惮着这位看不透实力的男人:“自然是诚意。”   祁元嗤笑一声:“我看是威胁。”   最可恨的是,明知这是威胁,他还不得不受制,心情憋屈。   明昭开口道:“既然你们找上我,应该也是对我有了一定了解。”   触手从他背后涌现,漆黑粗壮的外表,如同巨蟒一般,皮肤上冰凉的粘液泛着润滑的光。它们缓缓扭动着,形状怪异。而被它们拱卫在中间的明昭,表情淡定,出色的容貌也衬出几分诡谲,形成一幅怪异美的画面。   理查德面色稍微绷紧,而莱斯利也是忍不住喊了他一声:“理查德。”   明昭无视他们紧张的神情:“那你们知不知道,我有一个能力,只要杀死你们,就能获得你们的所有记忆。”   他意味深长道:“无论是什么。”   明昭这句话也是半真半假,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是就像曾经提取2号的记忆一样,只要和主教有关的画面,都无法显示,想要获得完整的情报,还需要理查德自己说出来。   但是理查德又不知道这件事。   明昭看到理查德的脸色立马一变,退后一步,而莱斯利上前身体半挡住他,表情警惕地看着自己。   明昭:“你认为,如果我想杀死你们,凭你们的实力,能挡得住我?”   理查德笑容带着凉意:“明先生,你可以杀死我们,但容我提醒你一句,十分钟后,如果我的人没办法联系上我,他们就会发射导弹。”   就像明昭预料的那样,理查德露出了獠牙。   明昭:“没有关系,我会在十分钟之内,将那些人一起处理掉。”   理查德直直看着明昭的脸,没能从他脸上发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他是认真的。   理查德看向祁元:“祁队长,你也是这么想吗?”   他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这么点时间就看出祁元和他的关系,并且试图通过祁元来转变他的想法。   明昭对上祁元看过来的视线,微笑,触手无知无觉地绕到他身后,挠了挠他的掌心。   祁元手指迅速握了下触手,又松开,算作对明昭的回应。   信息就在这细微的动作中交流完成,祁元道:“我觉得他的办法不错。”   理查德笑容僵了僵:“祁队长,即便那些人里,包括无辜的人,你也能任由明先生屠杀他们吗?”   华国的国情和M国不同,他们将人民利益至上贯穿在社会的方方面面。因此华国的军人,也从不伤及无辜,会尽全力挽救普通人民的性命。   理查德先前有恃无恐,无非就是因为手中捏着这么多条无辜的生命,他笃定祁元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现在计划好像出现了点偏差。   祁元问道:“理查德,你是M国人吗?”   “算是。”   祁元又问道:“那我是哪个国家的人?”   理查德好像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华国人。”   祁元皮笑肉不笑:“你作为M国的人,都不担心那些人的性命,我一个别的国家的人,来担心什么呢?”   见鬼,这人和印象中那些华国军人不一样。   见他们态度强势,理查德脸色黑沉下来,不过仅一瞬,他很快又调整好表情,恢复风度翩翩的模样,惋惜道:“看来我们一时是说不通了。”   他拉着莱斯利往后退一步:“那就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能听到你们改变主意。”   他们要逃跑!   祁元迈出脚步,但比他更快的,是明昭的触手,如闪电般击出袭向两人的心脏。   莱斯利试图抵抗,但他的力量在明昭眼里完全不够看。   触手双双贯穿了他们的心脏,在胸口捅出一个大洞,理查德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死亡会这么快降临在他身上。   他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甘和怨恨,但那一切都只是徒劳,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等触手抽出他的胸膛,身体失去支撑,倒在了莱斯利身上。   触手嫌弃他们的血液,抽出来后把血擦在他们衣服上。   祁元走过来:“你怎么把他们真的杀了?”   祁元原以为明昭是要他配合,把人唬住后再从他嘴里套取信息,没想到明昭说杀就杀,一点都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   明昭收回触手:“不用担心,死不了。”   祁元看向两人的尸体,确实,如果他们真的死了,尸体应该会化为光点消散掉,但现在两人的尸体还好好的。   “怎么回事?”   明昭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莱斯利:“那个人,之前用过2号,8号还有12号的能力,所以我猜测,他应该也会有小丑的能力。”   小丑的能力是复生,之前只剩下一滩血都还能恢复原状,现在理查德两人除了胸口破个大洞,尸身还是完整的,只会更容易复活。   明昭走到两人的尸身面前,蹲下在他们身上翻找。   祁元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到了。”明昭在理查德的口袋里翻出了一颗透明的能量核,将它递给祁元,“这是风暴眼的能量核。”   祁元接过:“原来真的是他们拿走了。”   能量核是透明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只要将它捏碎,风暴眼就会彻底泯灭。   明昭:“你将它吸收了吧。”   他探查过里面的力量,风暴眼虽是A级天灾,但是污染能量已经接近S级。祁元现在离S级也仅是一步之遥,将它吸收后便能成功晋级了。   祁元也没有和他客气,点点头。   明昭:“他们复生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你可以进我空间,那里能让你安全晋级。”   明昭的空间,祁元进去过,印象不是很好,并且始终怀着忌惮,因为明昭曾经表示过想要将他关起来。   祁元不确定明昭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在他心里,后面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大到他一听见明昭的建议,后背就有点发凉。   祁元稳住表情问道:“你的空间不是静止的吗?”   明昭笑道:“升到S级之后,我就能够控制里面的时间流速了。”   祁元:“……明昭,你应该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他表达出强烈的质疑,明昭手指不自觉指腹捻了一下:“当然没有。”   见祁元还是警惕,他继续道:“现在这种情况,也许我们还要在M国多待一段时间,不知道还会面对什么,你趁这个时间将能量核吸收,晋级S级之后才能有更大把握面对敌人。”   他说的话没错,并且表情认真。   祁元盯着他盯了好一会,把眼睛都盯酸了,也没看出明昭有什么不对,最后还是进了明昭的空间里。   明昭笑着看他走进自己的空间,等裂缝关闭后,笑容一收,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你该醒了。” 第136章   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似乎真的死绝了。   可下一秒,理查德的胸口明显起伏一下,仍留有余温, 柔软的尸身猛地一下坐起来!理查德双眼睁大,红血丝勾连着幽蓝色的瞳孔, 怪异,战栗,仔细点看,似乎还带着淡淡不祥的灰色。   “嗬!”他张大嘴剧烈地倒吸一口气, 仿佛鼻子呼吸受阻,肺部艰难地获取人赖以生存的氧气,腹腔压缩到极致, 几乎成了扁平的一片,穿了个大洞的胸口,边缘模糊的血肉一点点蠕动着。   他的腹腔维持着扁平状态一到三秒后, 又像涨到极致的气球一下子被戳破般, 重重地泄出那一口气, 瞳孔剧烈地颤抖,面上开始泛起血色。   他重新活了过来。   不只是他, 还有他的同伴,莱斯利。   理查德模样狼狈地坐在地上,血液染红了军装胸口的位置,黏腻恶心,然而平时永远衣着得体, 干净整洁的他这时候却好似忘记了自己贵族的做派,仰视着明昭,真心实意感慨道:“明先生, 看来一切都瞒不过你。”   他身体稍微后仰,双手撑在地面上,放松了姿态,让自己尽量输得有风度:“既然我们输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等我杀死你们,然后你的人就发射导弹,将外面夷为平地?”明昭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死之后,这个镜子空间也会崩溃,不仅是外面那些人,连我和祁元都要直面导弹的袭击。”   明昭的声音淡淡:“你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如果没能达成合作,那也不能让我活着出去。”   镜子空间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人,明昭居高临下望着理查德,背后虚构出来的太阳猛烈耀眼,却不灼人。   理查德甚至还感觉到一丝凉意,时刻提醒他这是在莱斯利构建出来的,能躲避主教窥探的空间里,同时意味着如果他和莱斯利两人死在这,没有人会知道。   理查德眯眯眼:“毕竟来找明先生合作,我也是承担着一定风险的,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怕我下地狱了也不甘心。”   面前这个被主教当做容器的男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破绽。   理查德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演说,他常能使铁石心肠者落下眼泪,让懦弱无能者勇于反抗,在他诱惑性的言语下,愚昧无知的民众常常被他迷惑,狂热激动,整齐如一地朝他期望的方向前行。   凭着这个本事,就算他实力不强,依然成为了主教的重要心腹,负责招揽教众,发展扩大组织的规模。   世人总是容易被撬动,只要找到他们身上的弱点,埋在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深沉欲望。   只要是人都有欲望,理查德深信这一点。   即便现在明昭看起来有多么无懈可击,理查德也不会忘记他看向祁元时瞬间不一样的神色。   贪婪,渴望,被主人牢牢封锁藏在眼底,害怕泄露出来一点,就会吓跑盯住的人。   祁元就是明昭的弱点。   理查德如此肯定,他和明昭说着话,余光却在寻找祁元的身影。   祁元在哪里?他还需要明昭暴露出更多情绪,才能更好地撬动他。   “你想找祁元?”明昭的声音突地在耳边响起,理查德下意识看过去,随即双眼传来剧烈的痛楚。   “啊!”他失态地痛喊,冷汗霎时湿了衣衫。   理查德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两行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手掌之下蜿蜒流下来,在地上砸出血花。   莱斯利脸色一变:“理查德!”   他紧张担心地扶住他,理查德身体细细地颤抖,青筋爬满额角,狰狞扭曲。   触手慢慢地回到明昭身边,尖端部分沾着血迹。   明昭:“你的眼神很恶心。”   刚见面时就将算计的目光放在祁元身上,不知所谓的傲慢,隐隐的轻视。   熬过最剧烈的痛楚之后,理查德终于移开了双手,眼睛紧闭着,鲜血糊在眼皮上,看着便令人心颤。   莱斯利语气沉重,手抬起似乎想要触碰一下他的眼睛,却又不敢落下,犹豫踌躇:“理查德,你的眼睛……”   理查德嘴角牵动一下,笑得有些勉强:“啊,瞎了,托明先生的福。”   莱斯利唰一下转头,望着明昭的目光中带着尖锐的攻击性和难以掩饰的怒意。   明昭岿然不动。   “莱斯利。”理查德唤住他,随后又“看”向明昭,“明先生,不知道这样,你满意了吗?”   这种时候他已经维持不住风度,语气冷下来。   明昭:“当然是不满意的。”   他望着两人难看的表情:“收起你恶心的眼神,在一分钟之内,告诉我你能提供什么价值。”   他背后安静的触手骤然猛涨,更粗壮,更庞大,漆黑的颜色仿佛吞噬人心的黑洞,腕足上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吸盘令人望之生畏。   明昭面无表情道:“否则就死吧。”   触手遮天蔽日,张牙舞爪,连背后猛烈的太阳光线都暗淡下去。   莱斯利的双眼都被触手占据,心神震动,充满惊骇。   那些触手就像某种深海巨怪,黏腻冰冷,沉沉地散发出强势的威压,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来。偏偏双眼又移不开,心神全然被堪比外神降临的触手紧攥住,心脏急促跳动,似乎马上就要在胸腔内炸开。   莱斯利头皮发麻,双唇震惊地分开。   明昭的身躯在触手的印衬下显得微小,但莱斯利绝不会因此将他忽视过去。倒不如说,因为触手过于庞大,反而让人更难以略过它们的主人。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拥有这样恐怖的触手。   莱斯利紧盯着明昭,脑子里有个声音回答他:不,人类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那是超越了人类,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存在。   那是最接近神明形态的容器,或者说,他也许就是……   那一个词莱斯利并不敢说出口,他尽全力稳住动荡的心神,低下头不敢再和明昭对视。   他在组织里的位置和理查德一样特殊,如果说理查德负责组织的扩张,他则是负责组织的那些实验。   邪神组织在他和理查德加进来之前,对于将人类转换成天灾的研究其实是不成熟的。莱斯利加入之后,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让主教逐渐将研究项目过渡于他。   莱斯利在组织里获得极高的地位,也因此隐约得知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为了让神降临,赐予教徒们幸福而建立的组织,却从未有人见过神明的画像,关于神明的一切都是从主教口中得知的。   莱斯利悄悄观察过几次,说着信仰神明的主教眼里却毫无对神明的敬畏和狂热,行动上来看,不紧不慢,也不像是要为神明寻找容器而尽心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怀疑,教徒们所信仰的那位神明,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一切仅是主教编纂的一个谎言?   莱斯利一直对神明持怀疑态度,直到今天看见明昭。   莱斯利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明悟几分,难怪,难怪主教要这么执着地抓捕明昭,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更接近神明了。   这么一份令人垂涎的力量就摆在面前,主教不可能不会心动。   莱斯利身上显露的攻击性一下子消失,他沉寂下来,拉了一下理查德,轻声说道:“理查德,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   明昭进入空间里的时候,祁元正闭着眼吸收能量核,流动的光点不断从能量核中被吸出来,然后进入祁元体内,淡淡的微光柔和了祁元硬朗的轮廓,表情平和,映衬出几分悲悯的神性。   触手就围在他身旁,但不敢靠近,唯恐惊扰他晋级。   那些光点散发着与它们相斥的气息,即便触手远离祁元两米,仍能感受到不适和威胁。即便如此,它们还是深沉地渴望着祁元的气息,贪婪地希望能够靠近点,再近一点。   不够,完全不够。   吃,要吃。   明昭在离祁元最近,并且不会打扰到他的位置轻轻坐下来,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脸。   从眉毛,到眼睛,下滑到高挺的鼻梁,他曾经尝过很多次的薄唇。   祁元的唇色泛着淡淡的红色,但明昭觉得那还不够,因为他见过更加鲜艳的颜色。   明昭只盯了十几分钟,就克制地将目光收回来,以免打扰了祁元。   祁元只是坐在这里,便足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为了不让自己一直盯着祁元,明昭的眼神从祁元身上,移到地上那枚体积逐渐缩小的能量核上。   构成天灾能量来源的是污染能量,然而作为天灾致命弱点的能量核,却是人类激发天赋,提升天赋等级的重要物品。   人类痛恨天灾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但他们想要获得力量,却又必须依靠天灾。   而天灾能吞噬人类,吞噬自己的同伴,却没办法吞噬这小小的一枚能量核。   天灾和能量核,就像最邪恶的土壤里开出了最纯洁的花朵,最肮脏的地方藏着最干净的水源。   不可思议,违背常理。   明昭想不明白这点,为什么天灾的能量核不能被天灾吞噬,却能为人类所用。   是世界意识给人类留下的一线生机吗?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祁元的气息在一点点增强,明昭看着看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将目光移回到了祁元身上。   祁元也像那能量核,蕴藏着纯净的光芒,触手总想吞噬他,脑子里的声音一刻都未停过,想要和祁元融为一体。   明昭能将那道声音压下去,但总会有那么一瞬间没有防备让它逃了出来,在脑海中回放。   吃了他,吃了他。   那道声音蛊惑道。   声音响起那一刻,比起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渴望,最先唤起的是胸口的剧痛,仿佛心脏硬生生被撕成碎块,胸口空荡荡,冷风不断灌进里面,令四肢都冷得麻痹。   明昭摸上自己的胸口,表情是茫然的。   但很快茫然就消失不见了,剧痛也瞬间隐去。   “明昭。”   祁元睁开眼睛,笑着看他。 第137章   “明昭!”   熟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明昭眼中的茫然一瞬间褪去,换上淡淡的笑意:“成功了?”   “嗯。”祁元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关节。他不清楚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但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是麻痹的,动一下就又酸又痛, 好像里面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   祁元面上的高兴掩不住,握了握拳头,长刀在手中浮现。   晋级S级之后,长刀也发生了变化。金光浓郁仿佛要变成精粹的液体般, 刀身稍微变窄,线条流畅,刀尖点翠着寒光。   明昭目光从刀尖顺着刀身向刀柄移动, 那上面的铭文更加繁复了,密密麻麻,看第一眼, 铭文上仿佛蒙着一层轻纱, 朦朦胧胧, 虚幻浮动,看不清楚究竟刻着些什么。再看多几眼, 便觉得双目胀痛,精神动荡,无法再直视它。   明昭眼睛移开,肿胀感仍然没能消下去,太阳穴轻微刺痛。   仅是晋级一个等级, 祁元便有了能够威胁他的力量,堪称质的变化。   祁元似乎察觉到力量的外泄,收了刀, 嘴角没能拉下来,上翘着,带着几分若隐若无的得意和扬眉吐气:“怎么样?”   虽然和明昭的实力还有差距,但总算不再是望不到他的背影了。   明昭点点头:“很不错。”   他做遗憾状:“看来以后想让你认输没那么容易了。”   祁元收了笑,眉毛一竖:“我什么时候认输过!”   打不过是一回事,认输又是一回事。祁元感觉自己手痒痒的,实力增强之后,他很想找明昭切磋一下,看看自己现在和他对决胜负几几开。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祁元马上又意识到,明昭已经是他的恋人,不是死对头,遗憾地将切磋的念头压下。   明昭大手握住他的结实的小臂,轻轻扯过来。胸膛紧贴着,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他眼睛似是含着春风,柔和的笑意从眉眼流出来:“祝贺你晋级成功。”   祁元心头一动,表情也不自觉柔和下去:“谢谢。”   他的身体和大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对方的触碰,此刻紧靠在一起,全然没有了排斥,也想不起来曾经为了恶心对方,故意亲密接触时的那种反感了。   明昭很粘人,占有欲强,还总喜欢凭自己心意做事,偶尔会毫不掩饰自己的阴暗面,目光晦暗,似乎要将人一起拖进地狱里共沉沦。   但是比起那些,他所有的渴望和专注更加吸引祁元的注意力,甚至盖过了前面祁元列出的那些不满意的点。   占有欲和强势也变成了明昭对他止不住的渴望,想要靠近的证明,莫名其妙就变得顺眼起来。   就像现在,他和明昭对视着,心跳不自觉变得急促。   祁元能感受到明昭的眼睛里,有某种深刻灼热的情绪拉扯住他的大脑,将理智卷巴卷巴滚成一团丢到角落里。灵魂像是被热水浸泡着,热意从心脏涌向大脑,再流向四肢百骸,手指头都是酥麻的,微微渗出汗意。   祁元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要亲一下吗?”   回应他的是狂热的吻,仿佛下一瞬就要天地崩塌,迎来世界末日,两人都争分夺秒,迫不及待,呼吸急促地拥吻。对方呼出的热气扑打在脸上,炽热潮湿,不知道是谁的舌头先伸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将对方按倒在地上。   四周兴奋的触手如潮水般涌动过来,在地上铺成一张柔软而有弹性的大床,攀爬上祁元的大腿,窄腰,手臂。   祁元穿的是异管局特制的作战服,上衣下摆扎进裤腰带里,裤腿也延伸进作战靴中,但此刻都被触手撬开,粗壮的触手从裤腿和衣服下摆伸进去,将衣服挤得鼓鼓囊囊的,扯出凌乱的褶皱,好似下一秒就要绷开。   明昭的唇舌不曾离开过,一只手还按着祁元的后脑勺,让吻更加深入,另一只手则顺着触手留下的缝隙,摸上祁元紧实的腰线。   底下光滑有韧劲的皮肤一颤,纠缠着的舌感受到另一人的推阻。   “等哈……等一下!”祁元叫住他,唇舌分离,非常清晰的暧昧水声。   明昭没听见一样,追着他的唇又要低头。   祁元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停!”   覆在唇上的手掌带着湿意,明昭痴迷的眼神清醒一瞬,握住了他的手,舌头绕着手指一点点,缠绵地亲吻啃噬,斜眼看着祁元,故意似的放慢速度,让祁元能够清楚看到他的手指是如何沾上水光和吻痕。   祁元胸膛起伏着:“停下来!”   明昭咬了一口他的指节,牙齿抵着那块坚硬的骨头厮摩了一会,才松口:“为什么?”   祁元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嘴唇红肿,唇边还有一个不小心咬到的小伤口,脸,耳朵,连带着脖颈都是红的:“我们还有事没做。”   明昭点点头:“我知道,所以现在不是在做吗?”   祁元无奈:“……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原本只是想亲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由于亲密的身体接触,所以双方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   祁元担心再不叫停,明昭会没完没了,因此忍耐住了燥意,将他推开。   明昭的眼睛追逐着他张合的唇,喉结止不住滚动:“那还有什么事?”   态度不可谓不敷衍,注意力完全没放在祁元说的事上面,   祁元将钻进他衣服里的触手一条条揪出来,有一条还不小心地狠狠擦过胸前,火辣的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昭小小的报复:“路队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有,理查德那两人怎么样了?”   明昭还不肯动弹,他直接推开他,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明昭坐地上,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态度随意:“我答应和他们合作,然后把人放回去了。”   “放回去了?”祁元动作一顿,略有些惊讶。   “嗯。”明昭仰视着他,这个角度看去,祁元充满爆发力的双腿更加修长。他弯下腰去穿鞋,劲韧的腰屈折,背部舒张,肌肉线条流畅,充满难以言喻的诱惑。   祁元将鞋穿好,直起身,一下子就看见明昭积极向上的东西,目光僵了一下,害怕越理他他越兴奋,只好选择将目光移开:“人跑了怎么办?”   明昭:“跑不掉的。”   祁元不知道明昭的自信从哪来,但他也明白明昭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因此没再提出异议,只是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明昭从地上起来:“他们告诉了我一部分隐藏的实验基地,回去之后就把它们都解决掉。”   一部分?理查德那两人还挺谨慎的,没有一下子把依仗都交出去。   祁元挑眉:“就这样?”   “解决那些基地,实际上也算是在剪除主教的羽翼了。”明昭道。   理查德说主教那人相当谨慎,平时一直待在他的教堂内,很少会直接现身在众人之前,如果要联络,也是通过脑内传音的方式。   明昭想到那次在天海湖实验基地中见到的男人的虚幻投影,主教联络序号们一般是通过传音的方式,但也能通过印在序号脑中的刻印投射分身。   他将这件事告诉理查德两人,他们面色瞬间沉下去,表情算不上好看。显然,他们之前也并不知道脑中的烙印竟然还有这个功能。   明昭:“只要把他的羽翼拔光,想必他也不得不现身了。”   当主教除了理查德和莱斯利两人,再无人可用,那他接下来的举动也不算难猜。届时,他们和理查德两人必定会再次对上。   “理查德的要求只有一个,杀死主教。”   先前仅是受到监视控制,理查德都已经无法忍受,想要将人彻底拉下马来,现在听到主教能够随时占据他的身体和精神,杀意更重。   祁元感叹:“没想到这次任务还能得到这么一个意外收获。”   原本上层还在头疼邪神组织一些怎么找也找不出来,藏得极深的基地,现在却有人主动提供信息,简直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   祁元道:“这件事我到时会上报,让上层派人来协助我们,现在我们先出去,看看路队他们情况怎么样吧。”   消灭实验基地不只是将里面的人杀掉那么简单,像实验体,研究人员,研究资料,以及背后涉及的势力,实验体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通通都需要更专业的人员来做。   祁元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打报告,却听到明昭道:“你先出去,我待会再走。”   “为什……”祁元惊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原因,眼睛没忍住瞥了一眼。   竟然还立着!   话到一半转了方向:“……那你解决好了再出来。”   他走得迅速,生怕明昭会抓住他将他留下来一样。   明昭一直看着他走进空间裂缝,随后裂缝合上,闭了闭眼,所有触手释放出来,将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必定会直接精神狂乱。   但对于明昭来说,将触手完全释放出来会让身体更加轻松,平时感受到的无形的束缚限制也消失不见。   他伸手,看也不看,在触手堆里准确无误地抓住那一条与众不同的触手。   那触手确实与众不同,比起其它触手,它直径小了一圈,但对于人类来说依旧粗壮。更加丑陋狰狞的外表,更加兴奋的状态。   明昭眼神带着点嫌弃,但为了验证某种东西,他还是伸手,触摸触手上凸起的部位。   这一摸,他皱起了眉,语气少有的不确定:“这是,卵?” 第138章   手底下的触感圆滑, 隔着一层血肉都能感受到它们在轻微跳动,每一个只比乒乓球要小一点,明昭一按, 它们就润滑地移动。   明昭收了手,目光复杂, 看向变异触手的眼神里带着彻底的嫌弃。   变异触手,不,那该叫生殖触手了,作为一条特殊的触手, 它不仅模样猎奇,连功能也相当猎奇,至少在明昭的世界观中,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触手还会产卵。   这些卵是活的?   明昭精神往内一扫,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表情稍微放松。   如果里面的卵是活的, 那他绝不可能再留着生殖触手靠近祁元。生殖触手一直渴望着祁元, 在卵出现之后, 那股冲动愈演愈烈。   想要进入祁元体内,让卵在温暖的巢穴里着落。孕育生命的本能冲动占据了触手为数不多的本能, 它的生存欲望从进食变成孕育子嗣,更是为此展露出鲜明的威胁性,皮肉下一个接一个的卵跳动着,分外狰狞可怖。   明昭从未像现在一样认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吞食人心, 血肉,五脏六腑的怪物。   他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那些卵是活的, 它们在祁元体内安稳地长大,会怎样?那些和他一样的怪物,会不会也控制不住对祁元的渴望,贪婪地吞食他的血肉,欣喜的,毫无察觉被寄生的生命在一天天衰落枯萎,而它们一天天长大,然后破开祁元的腹腔,掠夺掉男人最后一丝生命。   明昭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双白皙的手,五指修长,青色脉络微微凸起,淡淡地隐入皮肤底下,指节分明,分外有力量感。   这双手在那一天,一定会沾满鲜血,有祁元的,或许还有自己的,其他人的。   放下手,明昭目光幽深地望着生殖触手,如果它对祁元有威胁,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谁都不能对祁元造成生命威胁,包括他自己。   因为……   因为什么?   明昭眉头一拧,想不起来自己后面的话。   最近总是会有这种恍惚感,让他心神有点不安,神经紧张地跳动着,似乎想要告诉他些什么,但那个答案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   要去找祁元。   明昭毫不迟疑地起身去追上祁元。   他不知道那股不安感到底来自哪里,但是只要在祁元身边,不安感都会退去,这也导致他黏祁元黏得越来越紧,但祁元只以为是发情期的原因。   “……明昭,能不能放一下手?”祁元忍无可忍地推开他。   明昭脸被推开,双手却仍禁锢着祁元的腰,长睫在祁元手中扫过两下,引起一阵痒意,他坚定拒绝道:“不要。”   祁元咬牙,耳根发红,低声骂道:“我又不是要逃跑,你抓这么紧,我怎么走路!还有,别人怎么看!”   明昭视线往周边一扫:“哪里有别人?”   因为风暴眼袭击,这一片区域都被扫荡过,房屋建筑变得破烂不堪,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马路上,挡住人们的去路。   风暴停止后,劫后余生的人们赶紧收拾家当,有多快就跑多快。   明昭他们还在空间里耽搁的时候,大部队已经撤离了,只剩下寥寥几个路人,但没有人会去注意这边搂搂抱抱的两个人。   开玩笑,逃命都不够,有谁会注意不相干的陌生人?比起陌生人,他们更关注自己会不会归入上帝的怀抱。   明昭又把目光移回来,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看,无人在意。   祁元:……   祁元面无表情给了他一肘击:“松手,否则之前我答应你的全作废。”   这句话具有一定的威胁力。   明昭动作一顿,双手稍微放松一点,但仍然搭在祁元腰上。他牵起祁元的手,让他抚上自己的脸颊:“好烫。”   明昭全身都在发烫,祁元的手指感受到那温度,不由蜷缩一下,手指微动,像是轻轻的抚摸,细微的痒意。   明昭眼神加深,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很热,很难受。”   他确认过生殖触手的卵没有活性,最后一丝担心放下,身体内压抑的火苗毫无顾忌,放任它宣泄出来,造成的后果就是与他身体紧贴着的祁元,额头上已经出汗了。   “我知道你很热,”祁元无奈道,“所以你现在别贴着我。”   两人在路上拉拉扯扯,走的路线七扭八歪。   “靠,我都说了我记得,别摸!”   “明昭,你这狗东西,别咬!”   “你嘴上……”路修远望着祁元的脸,声音有些迟疑。   祁元下意识低了一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后又反应过来这样有点欲盖弥彰,拳头捂唇咳嗽了一下,岔开话题:“你们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路修远点点头:“大家都还好,没有受很重的伤。我和你被卷入风暴眼之后,发现你不见了,本来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现在看来你那边也没什么问题。”   他的话意有所指。   祁元强装镇定:“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瞥了一下门口站立的M国士兵,路修远明白这是有重要的事,不能在这里说。   路修远:“那就回去再说,我已经叫高副队带人先走了。”   正说着话,明昭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拉了一下祁元的袖子。   两人皆停下话语,看向门口。   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重重撞在墙上,马克大跨步进来,鹰一样锐利的双眼眯起,在屋内三人身上扫了一圈。   似是察觉自己态度有点急切,马克缓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路,我听说你们已经解决掉了风暴眼?”   路修远道:“是的,长官,你们的仪器应该也能检测到反应能量消失了吧。”   马克搓了搓手:“是的,没错,确实是那样,但是我冒昧地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就凭他们十几个人?   M国目前明面上还没有高级天赋者,实力最强那个也不过是到了C级,还是在M国军方资源的大力倾斜下堆出来的。   说实话,马克承认天赋者是比普通人要强,但还是坚定认为他们仍处于普通人可控的地步。   如果天赋者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那还要他们普通军人做什么?   马克自己虽不是普通人,但立场还没能改过来。   最重要的是,如果需要导弹才能解决的家伙,被十几个天赋者解决掉了,那他们的实力会有多强?大人下达的命令他还能完成吗?   马克心中心急又焦虑。   就算是天赋者,在M国也还是要受到上流阶层的制约。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要是不能完成,马克不难想象自己的职位会如何被一撸到底。   路修远也不知道风暴眼是怎么解决的,当时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他刚想放火攻击风暴眼,风暴眼却自己枯竭,逐渐停下来,最后消失不见。   等祁元两人回来,他大概猜到这事和他们有关,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道:“马克长官,我是S级的天赋者,风暴眼只是A级,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马克硬是从那张沉稳的脸上看出一丝倨傲,似乎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克笑得有些僵硬:“就路你一个人吗?”   “我的队友们也帮了我的忙。”   这句话并没有给马克带来多少慰藉。   噢,该死的,这可是等同于导弹的存在,他要怎么从他手下把一个A级天赋者偷回去?   马克隐隐带着焦急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路修远身后的祁元。   先不提路,就是那个A级天赋者本身实力也强。大人不是说会有人过来协助他吗?人究竟什么时候到?   明昭察觉到他的目光,沉下眼神,忘记了,这里还有件要解决的事。   为了示好,理查德走之前告诉过他M国高层有人对天赋者很感兴趣,想要抓一个A级的天赋者回去做研究。   现在看来,和那个M国高层对接的无疑就是马克。   要怎么解决他好呢?杀掉他?有点太便宜他了。   马克背后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过,打了个喷嚏,喃喃道:“见鬼了?”   路修远不再和他纠缠下去:“马克长官,既然风暴眼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华国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报告。”   “哎!”马克心急之下喊住他们,面对他们疑惑的目光,轻咳一声,努力笑道,“不用这么着急,请你们先回酒店等候一下吧,我们这边想为你们办一个庆功宴。”   路修远拒绝:“我国与你们做的是交易,现在交易完成,并不需要办庆功宴,只要M国准时将答应我们的东西送过来就行。”   “一定一定,东西会送到,但宴会也要开,大家也需要一场愉快的宴会放松一下。”马克使劲拍拍路修远肩膀,没等他拒绝,就急忙朝门外喊道,“约瑟,快进来,将我们的大英雄送回酒店!”   “马克长官……”路修远眉头一皱,还想拒绝,袖子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祁元对他轻轻摇摇头。   路修远闭上嘴。   约瑟从外面进来,金发蓝眼,还是一副腼腆的模样,但明昭和祁元两人都不会再把他仅当成一个普通士兵看。   约瑟走过来,敬了个礼,微笑道:“请跟我来吧。”   路修远对马克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车子已经在营地门口停好,约瑟亲自将人送上车之后,关上门,在窗边对他们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从明昭脸上扫过,直到车辆发动,众人都还能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逐渐成为一个黑点。   祁元没有想到理查德竟然还没离开,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了,才用眼神询问明昭。   明昭没有说话,手覆上他手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虎口处。   车子已经驶出大半的距离,祁元无意间往后视镜一看,却见遥远的地方,浓灰色的巨大蘑菇云伴随着火焰腾空而起。   紧接着是巨大的轰响声:“砰!”   灼热的气浪从千里之外袭来,车窗被震得嗡嗡作响,所有人都被惊住,前面开车的司机停下车子,匆忙打开车门,震惊地望着远处的方向。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大街上,两边的楼房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一致地看向蘑菇云升起的地方。   久久没有人说话,长久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像是含着泣音,低低地说了句:“Oh my god……”   是导弹爆炸了。 第139章   导弹爆炸的威力足以在一瞬间将整个城市摧毁, 如果不是明昭他们提前走了,也会被摧毁一切的热浪波及到。   所有人站在街道上,都能感受到脚底下的震动。风刮来硝烟, 尘土的气息,刺鼻至极。   有人被风沙迷了眼睛, 低下头去擦因异物刺激而流下来的眼泪。   在如今这个时代,虽然局部地区摩擦,恐怖袭击不断,但总体上还算是和平时代。新一代的人没有经历过前面两次世界大战, 国家内战,对战争的恐怖没有真实概念和体验,不能完全理解核武器的力量。   现在他们看到了, 无声的震撼和沉默蔓延开。   祁元唰一下扭头,双眼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震惊,紧紧盯着明昭:“你早就知道了?”   他晋级的时候, 明昭和理查德进行了合作会谈。两人谈了什么, 后来他晋级成功后, 明昭也告诉了他。   祁元握紧拳头。   但是明昭没有说过,理查德还会使用导弹。   导弹的使用效果, 具体可参照R国,轰炸区至今仍是重辐射封锁地区。这次是发生在M国本土上,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那里还有很多军人,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撤离的普通人。   祁元鼻间仿佛嗅到了血味, 不用去想,他们肯定没有存活的可能,甚至连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更加不会有人进去帮忙收尸,里面残留的辐射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祁元紧盯着明昭的双眼,问完话后深吸一口气,将控制不住的情绪收回去。   这不对,或许明昭并不知情,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质问他,他要多给明昭一点信任。   “抱歉。”   明昭反牵住他的手:“不用道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早猜到祁元不会赞同这样的行为,所以在理查德要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托盘而出之前,他阻止了他。   回答祁元这句话也算不上骗人,毕竟他确实没从理查德嘴里听到发射导弹的计划。   祁元绷紧的表情微松,明昭便知道他相信了他的话。   祁元心软,在军人家庭里出生的他,自然而然会对普通民众更加关注,正义,负责,有原则。   明昭摩挲着祁元手背。   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再怎么装他也达不到像祁元这样发自内心的真诚。   祁元神情严肃看着天边还未消失的强烈闪光,烟尘和蘑菇云:“风暴眼已经消灭掉,为什么还会发生爆炸?”   路修远同样沉着脸,明明风暴眼已经解决了,但M国还是发动了导弹,最后结局和前世一样,他们前不久还站立过的土地将会变成生命的禁区,十年,二十年,很多年,辐射都不能消散干净,催生出许多变异生命还有天灾,时常跑出来危害人类社会。   究竟哪里还有问题?   路修远努力回想事情的经过,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明昭,呼吸一滞,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明昭有关。   祁元声音低下去:“还有很多人没有撤离,就死在了那里。”   他看着有些自责和懊悔,明昭刚想安慰他,没想到路修远竟然开口道:“这已经比我们想的情况要好很多了,风暴眼已经解决,按理来说M国不需要再发射导弹,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那些人不是死在天灾手中,而是死在人类的算计里。”   明昭动作一顿,抬眼,正好撞上路修远的视线。   他就那么看着他,好像洞悉了他瞒着的事,眼眸中写满了然。   但和他目光接触后,路修远又先移开了眼睛,侧过头,避免和他的眼神交流。   路修远在怀疑他,却没有告诉祁元。   明昭微眯眼睛。   祁元并没有发现这一场视线的无声接触,他听完路修远的话,想到了路修远曾描述过的生命禁区的模样。   确实,比起前世,这次死的人少太多了,他们应该庆幸。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明明剩下这些人也可以不用死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已成定局。   三人沉默了一会,最终转身。   “走吧。”祁元道。   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孟嘉远和几个队员快步走出来,哭嚎一声张开双臂就要抱上祁元。   明昭伸手挡住了他,目光凉凉。   孟嘉远哭嚎的声音一停,十分有眼色地转了个方向,动作流畅地熊抱住后面走进来的路修远,声音悲切:“路队,我们差点以为要见不到你们了!”   后面几个队员也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是啊是啊,真是吓死了,我们才在网上看到发射导弹,那座城市被轰成一片废墟的消息,还以为你们没及时撤退。”   “我们还打了电话,但是你们一直不接,急死我们了,高副队当场就要去找你们,好不容易被我们劝住。”   导弹轰炸区现在尤其危险,别说是没有防护贸然靠近,就算是穿上专门的防辐射服,也抵挡不住那致命的辐射,高副队要是去了,根本就是往地狱里闯。   路修远无奈地拍拍哭嚎的孟嘉远的背,听到他们的话感到疑惑:“你们给我们打过电话?”   祁元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道:“我们没注意,手机关机了。”   进去风暴区之前他们的手机就都已经关机,防止雷电的影响,结果出来后忘记开机了。   孟嘉远终于把头抬起来,眼圈还红红的,吸了吸鼻子:“总之,你们没事就好。”   原本他们商量着要是过了十分钟,路队他们还没回来,就算危险他们也要出去寻找他们,幸好他们还是平安回来了。   他们去和剩下的队员们会合,高副队见到他们,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也许是太担心了,竟然忍不住埋怨了路修远一句:“队长,你以后出任务一定要记得保持联络,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对呀对呀!今天可担心死我们了!”不少队员紧跟着附和。   路修远略有些无奈:“好,我知道了。”   今天众人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剧烈的起伏难免让人话多一些,围着他们说个不停。   这些都是异管局的人,平时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彼此间都有着熟悉,默契和信任,说起话来也是分外亲密,不把对方当外人,而是像朋友一样。   明昭站在这里,似乎像个外人,他不熟悉这里的人,也融不进去他们的氛围。看着祁元一一耐心地回应他们,他垂了下眼眸,默默地想退出去。   他不高兴祁元把注意力和目光过多地投在其余人和事身上,但这些都是祁元的队友,就算这群人像鸭子一样吵,祁元也不见有不高兴,他就更没有理由去阻止他们了。   明昭想回到房间里去等待祁元,那里只会有他们两个人,祁元的目光和注意力也只会放在他身上,不会转移。   然而他刚动,祁元却像察觉到他的心思一般,头也没回,手精准地往后伸,拉住了他。   明昭停住脚步。   祁元还在回答队员们的话,手却顺着手臂下移,滑入明昭手掌中,五指插入他指间,牢牢牵住他。   周围是嘈杂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这边,但还没有人知道祁元悄然和他牵着手。身旁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罩透不进来,逐渐远去,只有他们牵着的手触感清晰。   “我知道了,下次大家……”祁元拉住了他,却没有和他说为什么。   明昭的脚步只是停了片刻,随后就像不经意般,往前一步,和祁元并肩站着。   最初还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很快地,他们看着祁元,和祁元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会不自觉扫过旁边的明昭。   明昭虽然一直不说话,但气场在那里,没有人能忽视他。   渐渐地,队员们从围着祁元,变成了围着祁元和明昭两人。   人都在这里了,存在感这么强,他们也不能把人忽视过去吧。   这样想着,有人试探地朝明昭开口:“这位,祁队的男朋友?”尾音迟疑地上扬。   祁元道:“叫他明昭就行。”   “好的,明昭。”队员顺畅地换了名称,认真道,“明昭,谢谢你把我们传送出来,不然我们卷进风暴眼里,肯定会受不轻的伤。”   “对对,真的很感谢你。”后面有人一把揽住那队员的脖子,冲明昭感激地笑,“幸好你反应快,否则今年我就要吊着手臂度过了。”   那队员嫌弃地扯开他沉重的手:“你怎么不说是坐轮椅呢?”   有人凑上来:“说不定是吊着手臂坐轮椅?”   他们之前从未试过卷进龙卷风里,怎么可能知道会断手还是断脚,总之绝对不好受就是了。   他们又吵起来,吵到一半争不出个结论来,一致决定扭头看着明昭:“明昭,你说是断手还是断脚?!”   饶天纵在后面差点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笑出声来。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明昭被一群人围着吵个不停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在祁元身边,他收敛了很多?看那群人无知无觉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没从明昭身上感觉到危险性。   明昭扫视一眼面前这群人的面孔,微笑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断头?”   大家瞬间感觉脖子一凉,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仿佛那里曾经断掉。   “说的也是,不仅可能断手断脚,还有可能断头,身体被分成七八块。”   气氛只是停滞了一瞬,大家很快又热火朝天讨论起来,不过这次明昭已经顺利地融进了群体里,大家聊天时也会带到他。   这时突然有人想起什么似的,问明昭:“对了,明昭,你不是空间天赋吗?怎么能把我们传送回去?”   明昭没有先回答,而是道:“等等。”   大家看着他忽然转到祁元另一边,牵住手,举起来示意一下,对祁元笑道:“那边牵太久,换一边吧。”   众人:……   祁元:……   做完这些,明昭才重新看向刚刚问话的人:“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第140章   砰!   门被大力关上, 泛着青筋的大手强势抓住另一个人的双手,紧按在门上,指腹微微泛白。底下那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挣扎了两下,很快紧扣住对方的双手。   察觉到祁元没有挣扎后, 明昭的唇从他唇上离开,黏连地移向泛红的耳廓,含住耳垂吮吸。   湿热的舌头舔过敏感的耳朵,滋滋的水声和轻喘声放大, 好似直接在祁元脑子里响起的一样,头皮窜过一阵电流,击得他头皮酥麻。   祁元手指不由加重了力道, 指甲陷入明昭手背。   “别亲那里。”祁元偏过头。   明昭的吻落了个空,却没有在意,而是顺着祁元的意思, 放过他的耳朵, 转而下移, 来到颈侧,像是捕猎的野兽叼着肉一样, 牙齿咬住那一小块皮肤细细研磨。   细微的痛意传来,对于祁元而言这点痛本来算不上什么,然而明昭又咬又舔,还要含住它吮吸。难熬的不是痛意,而是痒意了。   祁元动了动手腕, 明昭抓得很紧,他没办法挣开,干脆闭上眼专心地去和那痒意抵抗。   不抵抗不行, 祁元表情隐隐有些扭曲,嘴角努力绷直,不抵抗他怕他一不小心笑出来。   如果说刚进门被明昭强行抵在门上亲吻的时候,他还有点紧张,脑子飞快思考明昭是不是要在这里向他索要承诺,这旁边都住着他的队友们,明天还要见面,现在做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好等乱七八糟的念头,那么现在祁元已经放松下来。   明昭埋首在他颈间亲吻,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比起亲吻,祁元觉得那更像狗叼着骨头,舍不得一口吃掉,只好一口一口珍惜地舔着。   一直以来明昭带给他的都是狂风暴雨般的体验,疯狂地将他扯进旋涡,带着他一起沉沦,意识迷乱。像今天这样称得上纯情的行为,非常少见,祁元一方面稀奇,一方面又有那么一点,觉得不得劲。   明昭先前已经将他这方面的阙值大大提高,如今这点小狗舔吻连他一丝精神都不能撩动,心情平静如波。   眼见明昭还有转移阵地的意思,祁元无奈开口:“别再舔了,我皮都要被你舔破了。”   明昭抬起头,祁元一眼就看见他艳红还带着点水光的唇色,目光一闪,不知道为什么面上一热,不敢多看。   他目光微微躲闪,明昭见了,直起身,大拇指擦去唇上的水光。   “不喜欢?”明昭问道。   这个要怎么答,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好像都有点奇怪,祁元苦恼,随后很聪明地把问题抛回给明昭:“你今天有点奇怪。”   明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的手指:“哪里奇怪?”   太过克制了,不像之前恨不得一下子将他剥光吃干抹净的样子。   祁元没有说话,明昭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大拇指摩挲着他的嘴角,眼神幽深,偏偏还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松地问他:“你觉得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手指轻巧撬开祁元的牙齿,伸进去温热的口腔,一颗一颗摸过他的牙齿,搅动他的舌头和涎液:“像这样?”   明昭轻笑着,周身的气息却不知不觉危险一分。   祁元的眼神也变了,熟悉的气场让他的身体应激似地紧绷起来。   明昭玩弄了一会他的唇舌,抽出手指,拉出一条细长黏连的银丝,看得人身体发热。   明昭的手往下掐住了祁元的脖颈,一点点收紧:“还是说这样?”   脆弱之处被人扼住,祁元的呼吸波动了一瞬,明昭感受到手底下的喉结滚动一下。   他笑了一下,没有停留太久,手继续移动,这次停在了祁元腰腹处。   他按住一个位置:“你想我进到这里吗?”   祁元的肌肉锻炼得很好,精壮的类型,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腹肌整齐排列,当明昭的手放上去时,肌肉绷得更紧,坚硬结实,沟壑愈深。   但明昭真切感受过他内里的柔软,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夺取更舒适的感受。   那晚明昭有所克制,但祁元依然被他折腾得够呛,以至于当他的手放在那腰腹上某个位置时,祁元一下子就能回想起那种濒死的压迫感。   隔着一层衣服,明昭的手滚烫,就像那天一样,有种要把人身体烫出一个洞来的灼热。   祁元一下子抓住明昭的手臂,抿唇。   明昭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想要?”   祁元不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   明昭:“但是我想要。”   他带着祁元抓着他的那只手放到腹部,让祁元自己感受那种深度,轻声道:“这里还不够。”   明昭看着祁元一瞬间紧缩的瞳孔,语气轻柔地告诉他:“我们应该再往上一点。”   “你还记得我那条变异触手吗?大概就是,要进到那样的长度。”   祁元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疯了?!”   他的手像被烫到一般,想要从自己腹部移开,消解自己从脚底板窜起来那种毛骨悚然感,可明昭偏偏不让他移,牢牢按住他的手。   他的笑容收敛起来,有种诡异的平静感:“我没疯,你不是见过那条触手吗,那是我的生殖触手,你迟早是要接纳它的。”   祁元竭力维持冷静:“明昭,你知道那种长度,是不可能的。”   明昭:“你可以的。”   他此时像是在哄骗祁元一样,语气轻柔诱惑,边说边啄吻着祁元的脸颊:“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吃进去,就可以了。”   明昭抵着他额头:“我会给你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的,但不要太久,越久我就越控制不住。”   祁元终于知道方才明昭为什么和风细雨的了,原来重磅的在这。   他几乎是僵在原地,明昭圈紧他的腰:“祁元,你应该不会逃跑吧?”   “你不是说过,会陪我度过发情期吗?”明昭贴心地帮他回忆,“就在攻击暴风眼之前。”   他是说过,但他现在后悔了,祁元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逃跑的冲动。   没人跟他说他还要应付那条生殖触手啊!   祁元经过数个日夜的挣扎,终于下定决心陪明昭度过发情期。但明昭今天这句话瞬间就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将他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搅得一塌糊涂。   他张张嘴,想跟明昭说他反悔了,要不还是下次吧。   但明昭好像洞悉了他想法一样:“我相信你,亲口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祁元:……   他做不到,真的。   “我真的做不到!”隔壁房间,空间天赋者徐寅长崩溃地搓搓头发,一屁股坐沙发上,双眼无神望着头顶的吊灯,放弃挣扎,“我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空间天赋者,装物资已经是我的最大用处了。”   围了一圈的队友不甘心地想要将他扯起来:“你再试试呢,明昭行你肯定也能行的!”   徐寅长一下子弹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说话那人:“他是S级天赋者,我只是一个C级天赋者,能一样吗?!他能打败水怪,难道我也能?!”   说话那队员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别说的这么绝对嘛,万一呢?我看你很有潜力。”   徐寅长气得眼睛瞪得更大了。   小李做和事佬,拉着他坐下,拍拍他肩膀:“别生气,大家也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像明昭那样传送物体。”   当然不能。   饶天纵和孟嘉远两人在心里这样回答。   因为明昭根本就不是什么空间天赋者,他能传送物体完全是他的另一个特殊能力。   徐寅长气呼呼坐下:“我这不是试给你们看了吗?我只能装东西!”   他把空间里的背包拿出来,又把背包放回去:“要是我能传送物体,我比你们还兴奋。”   他是非战斗人员,平时不用上战场,最多就是跟着队友们跑跑腿。如果多开发出一个能力,他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了,至少在有危险来临时,他可以直接将自己传送走,不用再让队友们费心照顾。   就算是非战斗人员,也有着一颗不想拖累队友们的心。   那队员挠挠脑袋:“真的不能吗?那明昭是怎么做到的呢?”   不久之前,他们询问明昭是怎么将人传送回去的,祁队说那是明昭的空间能力。   空间和传送,好像确实能扯上关系。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吗,主角开辟了一条空间通道,走过去就是另一个地方。   徐寅长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但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试了很多次,还是只能做到将物体收纳进空间里。   众人都低头苦苦沉思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兀,饶天纵和孟嘉远也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沉思样。   “徐寅长,要不等明天你问问明昭吧。”小李建议道。   饶天纵眉心一跳,抬头。   问明昭?明昭只想和祁元黏在一起,要是有人去烦他,只会微笑着当众给人示范一遍,把人看得稀里糊涂,找不到关窍之后,再惊讶道:“你还没看明白吗?”沉重打击人的自信心。   徐寅长有些心动,但面上还是有点犹豫:“可我跟他不熟……”   小李道:“多说几次就熟了。”   眼看徐寅长要被人说动,饶天纵及时站出来:“或许也不只是空间天赋那么简单,明昭是S级的天赋者,传送能力有可能是后面升到B级,A级,S级解锁的新能力。”   徐寅长一拍大腿:“对啊!差点把这个忘了!”   S级天赋者和C级天赋者哪能一样,说不定等他以后升到S级,也能有传送能力了。   “你竟然还敢想升到S级?我觉得我能升到A级已经顶天了。”小李哈哈大笑。   徐寅长不服气地反驳:“想想怎么就不行了,我们在这世上好歹也算是强者了!”   来M国之前,谁能想到凭他们的实力,基本在M国能横着走呢?   “对对对,能想能想。”大家笑成一团。   笑完之后,大家又聊起M国发射导弹的事,一致认为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不然风暴眼都被解决了,干嘛还要发射导弹?我看M国肯定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哎,你们说,被导弹轰击之后的地方,会产生天灾吗?”   产生天灾?   路修远推门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皱眉沉思。   前世禁区确实有很多天灾,这次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有。但M国发射导弹,应该不会是想给自己制造这么大一个麻烦吧?   脑子里的想法一闪而过,路修远却顿住了。   等等,如果这真的是他们的目的呢?   路修远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如果,M国就是想人为制造一个充满天灾的禁区……那前世也是这样吗? 第141章   走之前马克还说过要为众人举行庆功宴, 但现在导弹发射,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包括马克, 所谓的庆功宴当然也不翼而飞。   因为这场轰炸,整个M国现在乱成一团, 到处都是阴谋论,怀疑是恐怖分子的袭击,人们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导弹轰炸的就是自己家。   这种说法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恐怖分子如果有这个实力绕过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防守,去按下导弹发射的按钮,那担心的人就不仅是M国了, 世界上只要有核武器的国家都得连夜升级防御工程。   来到M国第一天接待祁元他们的负责人,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用发胶固定得纹丝不乱的头发此刻散开,熨得整齐的西装也稍微凌乱, 表情不复优雅和高傲。   负责人急促地告诉他们, 接他们回去的飞机已经停在停机坪上, 稍后会有人送他们离开,感谢他们此次对M国的帮助, 核心技术会如约送到华国手上。   一大串像后面有人追着赶着一样的英文,直听得人反应不过来,但负责人只是看了下手表,就表情焦急地催促他们离开。   一行人就那么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孟嘉远坐在椅子上, 疑惑道:“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这一趟总感觉过得稀里糊涂的,说是来剿杀风暴眼,但最后风暴眼还是明昭和祁元解决的, 他们这些人来这一趟也不知道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旁边饶天纵已经戴上眼罩,脑袋后仰,将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手放到肚子上,准备休息:“M国人心惶惶,政府被大批民众谴责攻击,他们自顾不暇,没时间再应付我们。”   小李从后面座位探出个头来:“况且顾局他们也不放心我们再留在那里吧。”   他们算是华国的精锐,要是不小心交代在M国,那才叫没地方哭了去。   孟嘉远问道:“那这么说来,导弹不是M国他们自己放的?那是谁放的?难道真是什么恐怖分子?”   心知肚明是谁的杰作的明昭和祁元坐在后面,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   “你都说清楚了?”明昭问道。   祁元眼皮底下有淡淡的青色,他手指忍不住抚上去,引来祁元带着点怒气的一眼,随后手被拍开。   祁元没好气道:“都说清楚了。”   和理查德的谈话在当晚就被他报告给顾局,再由顾局报告给上层,最后经过高层的讨论,赞同了这个合作。   明昭视线从他眼底的青色扫过:“昨晚没睡好?”   祁元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能睡好?”   明昭:“我以为你能很快想通。”   祁元从不会是一个纠结太久的人,比起犹豫该不该去做,在没有别的选择下,他会更快地调整心态,将那些无用的情绪抛开,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自从确定关系后,两人从来都是睡在一起的。昨晚躺一张床上,明昭说会给祁元时间,就也安安分分地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紧抱住祁元,身体平躺着,睡姿标准。   眼睛闭上,其它感官却放大,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不断翻身,更何况明昭全副心神一直系在祁元身上,祁元翻了多久,他就清醒了多久,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人是有多么纠结烦躁。   祁元确实对生殖触手很排斥,无法接受。   明昭手指轻敲座椅把手,垂眸掩去沉思。   祁元还要多久才能做好心理准备?他是接受还是拒绝?他是不是在想怎么样逃跑?   诸多念头从心头闪过,几乎不认为祁元会轻易地答应他。   这也是正常的事,先不说变异触手外表丑陋,对人类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模样,就是祁元自己,作为一个身姿矫健,肌肉紧实的男性,能接受屈居人下,已经是做出了极大让步。   但是明昭贪婪的,还想要更多,对祁元的渴望从不能满足,想要占有他的里里外外,亲密无间,不分一丝空隙。   他无耻地想看祁元忍耐的神色,想知道祁元为了他究竟还能退让到什么地步。他一步一步蚕食掉祁元的安全距离,逼得他容身的范围越来越小。   一切仅是因为欲壑难填。   祁元后躺,神色有点恹恹:“想不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背仅沾了椅背一秒,立即坐直,认真严肃看着明昭:“你的发情期一直不解决会有什么问题?”   明昭眼睫抖动了一下:“暂时不会有问题。”   从余光里,他能看到祁元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而纠结。   他如果大谈特谈发情期造成的问题,祁元会半信半疑,但如果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不谈,祁元就会深信不疑,然后,会加快考虑的速度。   祁元重新靠住椅背,双眼望着面前的某个点放空。   明昭也不再说话。   飞机飞行在云层之上,机舱里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闭目养神,等待飞机降落在A市。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突然颠簸一下。众人睁了下眼睛,又闭上。飞行过程中,颠簸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太剧烈就没有问题。   然而这一次颠簸像是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飞机时而剧烈抖动,时而平缓,将人扰得无法再休息下去。   饶天纵掀开眼罩,首先往后看,对上明昭平静的眼神,他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一样,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转回去。   而孟嘉远问道:“怎么回事?”   他刚站起来,飞机突然一个骤降,强烈的坠空感惊得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死死地扒拉着座椅把手,大声惊恐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些队员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回,没经验。   路修远沉稳的声音不大,却在惊慌之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坐好,抓稳把手,随时听我指令。”   他的声音此刻就是一注强心剂,让众人有些慌乱的心情渐渐恢复稳定。   明昭和祁元神色镇定,他们抓稳了座椅把手,紧靠着后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   飞机一路颠簸,骤降,在机长竭尽全力的挽救下缓缓抬升,可是没有一会,又像是遭遇了什么气流袭击一样,再次下降。   众人的心情便也像这飞机一样,起伏不定。   “深呼吸。”路修远道,“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众人按照他的指示来做,心情确实放松了点,可精神还是紧绷的。   “好了,现在放开手。”路修远突然道。   众人下意识听从他的指示,将手松开。   嗯?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飞机骤降,所有人顿时感到坠空感,屁股一下子离开座位,“漂浮”在半空中。   砰!机尾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巨大的吸力将众人往后吸。   “啊啊啊啊啊!”孟嘉远放声惊慌大喊,吓得紧闭双眼,双手胡乱地挥舞,尽全力抓住椅背和背后巨大的吸力做抵抗。   “路队祁队!”他没啥出息地喊着路修远和祁元,希望队长们能想想办法。然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刮得他脸面生痛。   紧接着,风里好像捎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轻得孟嘉远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紧抓着椅背,泛白的手指被路修远一根根撬开。   孟嘉远不可置信:“路队?”   路修远肃着脸,没有和他解释太多:“这是任务,赶紧下去。”   下去?下哪?这是在天上,下去他会变成一滩烂泥的!   最后一根手指离开椅背,孟嘉远瞬间被气流吸走:“哇啊啊啊啊啊!”   他从机舱前面被吸到了机舱尾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在位置上端正坐着的明昭和祁元两人。   看到他扑过来,两人面无表情,明昭身上突然出现一条触手,一击将他调转了个方向,一下子冲出舱内,在高空中自由落体,而和他一样的,还有其他的队员们。   孟嘉远在空中反转了几下,一开始张着嘴,气流吹进嘴里像是要把他的嘴皮都给吹掉一样,吓得他连忙闭嘴,手脚划水般划动了几下,掉转成背朝地的姿势。   他们离飞机已经有点远了,飞机机身破了个大洞,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孟嘉远瞪大了眼睛,清楚地看到四五条触手从机尾伸出来,攀爬上机身,犹如生长出来的藤蔓。   有人从飞机上跳了下来,孟嘉远尽力一看,发现是路队。   触手圈住了机头,机身还有机尾,两翼分别被两条触手缠住,如同玩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将机翼折断。   剧烈的爆炸声夹带着火光响起。   剩下的触手在明昭的操控下收紧,不断压缩着机身。现代工艺制作而成的钢铁巨器在触手的蛮力下被压扁,发出沉闷的声响,爆炸声一道接一道。   明昭揽住祁元的腰:“准备好了吗?”   祁元点点头。   明昭带着他,从飞机上一跃而下。随着最后他们的离去,触手毫不留情地折断了机尾,飞机的残骸被松开,带着火花往下坠落。   广阔的海面之上,一艘M国的军舰还在执行着巡视海面的任务,站在甲板上的士兵眼睛一眯,似乎是看到什么东西在急速坠落。   那东西的距离越来越近,士兵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惊奇,随后面色一肃,立即去报告罗宾大校。   罗宾大校是个有着丰富海上作战经验的M国大兵,他听到士兵的报告,将头从屏幕上抬起来,如同老鹰一样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士兵:“你说什么?有飞机残骸坠落?”   见士兵点头,他一把拿起望远镜,大步走上甲板,用望远镜对准士兵说的方向仔细看了一会。   “见鬼。”罗宾大校喃喃自语,“哪架飞机被袭击了,毁成这个鬼样子掉下来?” 第142章   搭乘着华国天赋者精锐的飞机还没飞出M国领空, 就疑似遭到不明天灾袭击,飞机摧毁,里面的人全部失踪的消息迅速上报M国高层。   “Fuck!是谁干的好事!”M国军方高层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们以为那是谁?那是华国的精锐!现在不明不白在我们国家失踪了,华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旁边的同僚拉着他坐下来:“冷静冷静, 不是说了吗,有可能是天灾干的,突然有天灾袭击,这是谁也没办法预料的事, 华国就算想发难我们也没有借口。”   他一把甩开同僚的手:“你也信这种鬼话?!如果有天灾出现,我们难道检测不到?这件事一定是人为,人为的……”   他的目光愤怒地移向对面不发一言的男人:“拉劳夫, 就是你吧!你手底下那群疯子可一直都想要个高阶天赋者做实验,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被称作拉劳夫的男人取下眼镜,仔细地擦擦, 冷静道:“欧文, 下结论之前请先拿出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欧文愤怒得脸都涨红, “你自己算算,从你那个研究所里已经拉出来多少具天赋者的尸体了?天赋者才是我们国家的未来, 你这样做只会害死我们国家!”   拉劳夫戴上眼镜,毫不在意:“一个高阶天赋者能抵得过十个低阶天赋者,他们的牺牲都是为了我们国家的未来。”   欧文冷笑:“为了国家?真可笑,我还以为是为了你自己,听说你一直没能觉醒天赋吧, 真是庆幸,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也能觉醒天赋,对国民来说那真是场灾难。”   这番话显然戳到了拉劳夫的痛点, 他面色沉下来,像看死人一样冰冷无情地看着欧文。   不过欧文可不怕他,甚至相当鄙视这种人,冷哼一声,环视一遍会议室里坐着的人:“我在这里就说清楚了,如果你们不约束一下他的行为,我们国家迟早会被他害死!”   说完他就扭头,不想再看这群愚蠢的同僚,转身大踏步离开会议室,门砰的一声被大力关上。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寂静,拉劳夫双臂环胸,向后靠在椅背上,冰凉的双眸扫过众人,嘲讽道:“怎么?你们不会都听他的话吧?别忘了,当初拿天赋者做实验这个计划你们也是赞成的,除了欧文这么好运,我们这里还有谁像他一样觉醒了天赋呢?”   他的话让某些面有犹豫的人重新坚定。   拉劳夫满意道:“很好,相信我,我会做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成果的。”   “那华国那边怎么办?”有人问道。   拉劳夫眼眸中隐隐有些不耐烦:“就告诉他们,我们也不清楚原因,在全力调查中。”   说到最后他甚至一笑,摊手对众人道:“其实这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件好事?之前我们还在担心华国实力超过我们太多,会对我们的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现在华国的精锐失踪了,估计不死也得重伤。”   会议室里有些人也扯起嘴角,笑了。   华国顶尖的战力如果真的死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件天大的好事,唯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华国的施压。但那也没关系,就派人去和华国的外交负责人周旋,拖延时间好了。   有人灵机一动:“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华国的天赋者,那我们要不要……”   他的话未尽,但这里都是老狐狸,轻易听出他的意思。   拉劳夫笑意加深:“当然要,不过如果各位能抓到,尽量留下一口气,送到我的研究所里来吧。欧文不是不赞同我用我们国家的天赋者做实验吗,那用其他国家的天赋者,他总没有意见了吧。”   拉劳夫状似无奈地耸肩,这下众人都笑了。   还不知道M国已经起了杀意的异管局一行人正被海浪推上沙滩,全身湿漉漉的,跪趴在地上大声咳嗽,咳出不小心喝进去的咸腥海水。   路修远在沙滩上跺跺脚,抖下身上的沙子,用火焰烘干衣服,才转头去看沙滩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模样狼狈,脸上布满死里逃生的庆幸。   数了一下,包括他在内,共12个人,还有两个不见的人是明昭和祁元。   “路队。”路修远刚数完,身后就传来祁元的声音。   他转头去看,明昭和祁元两人踩在海面上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和他们沙滩上这群人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原先计划是众人都跳下飞机后,明昭将他们传送到海岛上。但不知是不是明昭定位不准确,他们在离海岛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就被从半空中丢下,一头扎进海水中,包括路修远自己。   现在看到祁元身上一滴水都不沾的模样,路修远明白明昭就是故意的。   路修远沉默了。   而其他缓过来的队员看到他们干爽的模样,立时嚎道:“明昭,你也太差别对待了吧!下次能不能也对我们温柔点?”   祁队是明昭男朋友,人家对男朋友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很让人羡慕嫉妒了。   徐寅长翻了个身,直接躺在沙滩上,眼中都失去了高光,说话有气无力的:“求别有下次了,再有下次,直接把我丢地上吧,我真的怕水。”   饶天纵是他们里面模样还算得上好的,因为他和明昭有默契,提前得到了提示,在快接触到海面的时候就用能力在海面铺了一层墙,落地翻滚几下,卸去大半冲击力,成功着陆。   他踢踢徐寅长:“好了,赶紧起来吧。”   徐寅长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其他人皆如此。   大家看向路修远,有人问道:“路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落这会子功夫足够大家想清楚路修远叫放手是故意的,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明昭将他们传送到地面,缓解了下坠的冲击力,以刚刚那样的高度就算是掉到海面,他们也够呛。   孟嘉远作为看到最后一幕的人,恍然大悟:“路队,这不会是你们计划好的吧?故意让我们掉出飞机,然后再让混、明昭传送我们。”   他想起其他人并不知道明昭是天灾的事,艰难地把话调转。   路修远点点头,让众人离开沙滩后,才道:“顾局临时有任务交给我们,国家那边已经谈查到一个邪神组织的人体实验基地,由于基地位于M国境内,我们正在与M国交涉。”   一听是任务,大家面色都严肃起来。   路修远目光扫过正色的众人,站在他面前的这群队员,都是异管局培养出来的,在来M国之前,已经由国家调查好他们的身份,确认无误的,所以接下来他说的这些话,也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   “但顾局的意思是,我们要秘密行动,以防邪神组织提前得到消息逃跑。”   国家对邪神组织的调查进行到现在,线索已经指向国外。由于那毕竟不是自己国家境内,调查起来比较困难。既要争取外国的合作,搜查许可和相关部门配合,又要谨防越过某些界限,还要预防与邪神组织勾结的势力提前得到风声,逃之夭夭。   这时候理查德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这僵局。   有了他的告密,国家能提前做好部署,正好M国境内也是混乱一片,于是决定浑水摸鱼。已经不耐烦和M国官员扯嘴皮子的上层大手一挥,让异管局的队员们假死掩盖行踪,趁机去解决实验基地。   队员们都没想到是这么个做任务法,震惊了一瞬后立马兴奋起来,摩拳擦掌:“这个好啊!好办法,那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在这座岛上吗?”   路修远:“没错,就是这座岛。”   一座漂浮在广阔海面上,离它最近的陆地相隔二十四公里,记录于M国某位官员名下的私人海岛。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官员也会是他们的重点调查对象。   邪神组织发展到现在,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层层相护,想要将它连根拔起,首先就要将它的关系网撕出一个大口子。   这个海岛的主人就是华国盯上的,撕开M国关系网的口子。   孟嘉远举手提问:“那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将实验基地的人都抓起来,然后把这座岛的主人揪出来?”   祁元道:“不,我们只需要做到前面那个就行。”   剩下的国家都会做好,帮他们收尾。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身后站着一整个国家的好处了,明明是在干着偷偷摸摸的事,但大家情绪高涨得像是去旅游一样。   明昭想起自己在F国解决的实验基地,侧头附在祁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祁元听完震惊看着他:“这种事你现在才说?”   明昭无辜望着他:“见到你之后就忘记了。”   祁元一边骂骂咧咧,埋怨他不早点说,这么多天F国那边说不定都已经处理好了,一边侧过头去,暴露在明昭视线里的耳朵却悄悄染上一层粉色。   明昭的牙莫名有点痒,很想咬住些什么。   很多时候,因为祁元称得上纯情的举动,他很想将人欺负得更狠,但也有些时候,会像现在一样心莫名软下来,身体内翻滚的欲望得到某种抑制般暂时平息。   路修远那边已经迅速分配好了任务,十四人分成五个小队,明昭和祁元单独一队,但他们轻易不会出手,因为这主要是针对其他人的任务。   从风暴眼一行中就能看出来,异管局的队员们还是缺乏一些战斗意识和实力,正好趁这种时候多多历练。   分好队之后,路修远摆手:“现在,我们出发。” 第143章   海岛不大, 半小时就能环岛绕一圈,岛上植被茂密,远远看去, 只能看到一座类似庄园的建筑在树林中半遮半掩,这也是这座岛上唯一的一座建筑。   如果只有明昭一个人, 无所谓里面那些人的生死和研究资料,他会强攻进去,就像在F国那样,直接将整个基地屠杀干净。   但这是给异管局队员们的任务, 他不能插手。   明昭跟在异管局队员们后面,看着他们谨慎地避开岛上各种监控,慢慢向庄园靠近。   他闭了闭眼, 庄园里所有人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些人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不知道有人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轻而易举就将防守得如同堡垒的基地情况看透。   基地防守严密, 明昭的精神触手已经“看”到了好几件M国顶尖的热武器装备, 能够保证这座基地在两小时之内都不会被攻破, 足够等到救援。   海岛的主人既谨慎又自信,基地的防守虽然严密, 但仅是对普通人来说。基地里没有任何提防天赋者的人或武器。   理查德说过这个基地是M国某位高层官员和组织合作建成的,很显然,就算是邪神组织背后支持他们的势力,对邪神组织也是重用又忌惮。海岛的主人一方面想和邪神组织合作,获得更多的技术, 一方面又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牢牢占据话语权。   而主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也默认了这种情况。   所以造成了明昭如今看到的,基地外面站哨巡逻的, 行动间隐隐能看出受过军事训练的影子。里面的研究人员,手无缚鸡之力,气氛之间沉默又压抑,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其余时间不发一言,自己做着自己的事,而他们背后,还会有人时刻监督,也是监视他们。   这座基地不难攻下。   将基地一览无余后,明昭这样下了结论。   事实也如他所想,从潜入到控制整座基地,众人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在天赋者的力量下,基地的武装力量被一网打尽,在昏迷中被程宇的透明泡泡圈起来,一个个漂浮在空中,相互碰撞又飘开。   见到这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将基地的武装力量全部控制住后,原本抱头蹲下,神色警惕的研究员们眼神逐渐变得迷惑,茫然,最后是惊喜。   “上帝,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其中一个研究员捂着嘴,喜极而泣。   大家都很兴奋,确认异管局众人对他们并无威胁后,齐齐围上来,热情地和众人重重握手表示说不尽的感激之情,一扫工作状态中的沉郁。   “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   “这里的人简直就是恶魔,他们威胁我们为他们办事,否则就杀了我们和我们的家人!”   “这是犯法的行为!他们侵犯了我们的人身自由权!”   “每天醒来就是做实验,我真是受够这种生活了。你们都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可怕,他们竟然拿活人来做实验!”   这群研究员显然是在基地里憋坏了,七嘴八舌,一股脑说了个遍,把人听得头晕脑胀。   “你们是我们政府派……”有个研究员刚问了一句,就被旁边几个研究员一齐捂住嘴巴。   研究员们只是太高兴了,但不是傻子。   面前这群意外来客黑发黑眼黄皮肤,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国家的人。在这里呆了那么久,研究员们早就对政府的办事效率不抱任何希望了。   一群蠢货!这么多人失踪都不知道!   所以明知面前这群人不是自己国家的人,研究员们还是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能救他们出去,就都是好人,以后去教堂做礼拜他们都会替这群好心人向上帝祷告,诚挚感谢祝福他们。   祁元抬手制止研究员们说话,等人都安静下来后问道:“请问你们知道这里关键的资料都放在哪吗?”   研究员们对视一眼,非常果断积极道:“知道,我们现在就带你们去!”   基地的资料都被锁住,没有权限不能访问。但这些对研究员们来说不是问题,其中一个研究员稍显得意地摇摇手中的权限卡:“我是最早来到这里的,权限也是研究员中最高的。”   祁元多看了他一眼。   获取关键资料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怀揣感恩之心的研究员们几乎是双手将资料奉上,还贴心地给异管局成员们指路:“还有一部分核心资料需要这里的管理员权限才能打开,他一般不在岛上,一个星期才会来一次,你们来得正好,在这里等一晚上,明天他就该来了。”   第二天,众人守在暗处,直接将刚到来的管理员打晕,从他身上拿走权限卡,将最后一部分核心资料取走。   路修远将获取到的资料全部传送回异管局后,才回过头对眼巴巴的研究员们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接下来我们会将你们安全送回去。”   研究员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但是,”路修远继续说道,研究员们欢呼声一顿,瞬间安静下来看着他,“在回去之前,我们还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路修远向高副队使了个眼色,高副队了然,向前一步。   研究员们目光都不由地看向他。   高副队伸手,干脆利落说了两个字:“遗忘。”   手中白光闪过,研究员们精神一阵恍惚,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遗忘是高副队言灵能力第二熟练的词,他们这行人的行动是秘密的,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因此看过众人样貌的研究员们也必须清空这方面的记忆。   言灵之下,研究员们只会记得有好心人路过顺便救了他们,但不会记得这群人长什么样,来自哪里。   怎样将这群研究员送回去也是个问题,飞机刚出事,前脚华国的天赋者失踪了,生死不明,后者人体实验基地就被人攻破,怎么想都过于巧合。   因此这群研究员还需要在基地待上两三天,之后再被送回去。   至于送他们回去的是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明昭。   而明昭看向祁元。   祁元奇怪:“你看我干嘛?”   明昭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他并没有一口气答应下来,而是先问了祁元的意见。毕竟对他而言,重要的是祁元,而不是这些人。   这里的研究员粗算一下都有几十个,除了明昭,也没有别人能一下子将他们送走了。   祁元道:“需要。”   明昭只是站着不动,微笑着看他。   祁元心生警惕,抓着他到另一边,避开众人的视线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明昭:“今天晚上,我们来试一下那个吧。”   哪个?祁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来后双眸含着怒意瞪了明昭一眼:“不行!”   他很干脆地拒绝了。   明昭叹了一口气,牵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垂首:“我说了会等你做好心理准备,但在那之前,不能给我一点甜头吗?”   “祁元?”他用脸蹭了蹭祁元的手,眼睛带着蛊惑的意味看着他。   这么多年,祁元骂过明昭各方面,就是没骂过他的脸。这张脸从小就长得好看,即便是最讨厌明昭那几年,祁元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长得丑。   现在,现在看这张脸,更是觉得难以拒绝他提出的所有要求。   明知道明昭是在用那张脸诱惑他,祁元还是该死地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错乱一瞬。   明昭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抬眼,笑容加深:“祁元?”   他是个再狡猾不过的猎人,察觉到祁元内心出现动摇后,乘胜追击:“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些新的玩法吗?”   祁元艰难地把眼睛从他好像在发光的脸上移开:“我不想。”   明昭直起身,似乎有些遗憾:“好吧,我会等到你愿意的。”   他放弃得太快,祁元反而一颗心提起来,并且后面那句话,怎么听好像都不太妙。   明昭答应将研究员们送走,海岛基地的事基本就落下帷幕,根据指示,他们下一个要赶往的任务地点,在距离这一千多公里的位置,仍是需要明昭将他们传送过去。   空间通道开启,队员们一个个踏进去,祁元走在最后,一只脚刚踏进去,手腕突兀被拉住,惊愕地回头。   明昭笑道:“我一个人在这会无聊,留下来陪我吧。”   他手上微用力,祁元便被扯了出来,撞进他怀里,空间通道迅速地合上。   明昭低头对祁元道:“现在我们再来探讨一下刚刚的问题。”   。   理查德和莱斯利皆带着伤回到组织里,门口守候的仆人低垂着头将门打开。   两人进去后,皆态度恭敬地单膝下跪:“主教。”   阶梯之上的男人嗯了一声,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理查德垂着头:“我们遇到了容器。”   几乎是瞬间,理查德敏锐发现空气中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主教似乎站了起来,白袍堆叠在脚背上,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过的声响。   理查德能感觉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抬头。”   理查德慢慢地抬起头,将脸暴露在主教的目光之下。这时候他有点庆幸自己的眼睛瞎了,再也不用费尽心思隐瞒眼睛里的厌恶和反感。   面上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理查德脸上平静。   主教问道:“是容器挖了你的眼睛?”   “是。”   主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和5号一起遇到的?”   理查德:“是,我担心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解决容器,所以叫上了5号。”   “为什么你受伤了,5号却没有?”   理查德对答如流:“5号复原了小丑的能力,容器将我们杀死之后,我们复生了一次,伤势也全部恢复了。”   “所以说你们是已经死了一次,复生后,容器又把你的眼睛给挖了?”   冰冷的不像人的手指拂过空荡的眼眶,理查德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道:“是。”   啪!清脆的巴掌声,旁边的莱斯利一下子震惊地抬头。   理查德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握紧了背后放着的拳头。   “废物。”主教冷冷道。 第144章   “两个人都抓不住, 废物!”主教冷冷道。   这么说其实没有道理,在理查德两人之前的那些序号,不管是两个, 三个,比他们强的还是弱的, 都没能将明昭抓回来,更何况他们两个实战能力不强的?   主教自己也清楚这点,冰冷的视线裹挟着无可抵挡的压迫力扫过他们,见理查德两人都低下头后, 才冷哼一声,重新走回高阶之上。   刚坐下,沉重的大门一下子又被人推开, 人还没进来,阴森的女声率先一步传入众人的耳朵里:“主教,你见过我弟弟吗?”   垂着头的理查德和莱斯利互相对视一眼。   是魔女来了。   莱斯利余光见到有黑色拖地的蕾丝裙摆从他手边经过, 站住。一张惨白的眉色浓郁, 双眼漆黑死寂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中, 暗沉的双唇开合:“是5号啊,你有见过我弟弟吗?”   莱斯利心一跳, 镇定下来回道:“没有。”   魔女的视线仔仔细细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看清楚后,才直起弯下去的腰,朝主教走去。   “主教,你有看见我弟弟吗?”   主教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让他去巡视基地了吗?”   魔女表情呆愣:“可我联系不上他了,乌云遮挡了他的星辰, 我看不到他的命运轨迹。”   理查德皱眉,魔女最擅长的是通过星辰占卜,像这种看不到命运轨迹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主教直起身:“你确定?”   魔女使劲点头, 她一身黑裙,黑发黑眼,脸色惨白,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只有提及到弟弟的时候,脸上才会有那么一丝光彩。   理查德和魔女接触的不多,因为对方更喜欢待在她那个地下室里做些神神秘秘的事,交流的事一般需要她那个极为疼爱的弟弟来做。   这对亲生姐弟都把对方看得极重,如同长在同一根枝条上的花,一方枯萎,另一方也很难独活,正因如此主教对他们的亲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像避讳他和莱斯利那样,反正这对姐弟俩,只要有一个在他手上,另一个就跑不掉。   魔女和她的弟弟,也是组织里唯一一个共用序号的人。   如果弟弟真的不见了,也不知道魔女会发什么疯。   理查德垂下眼眸。   原先的序号3并不是魔女,而是一个恶心的混蛋,只因为欺负弟弟被魔女发现了,当晚那人就变成了一滩恶臭的尸水。没人知道魔女都做了些什么,后来他听说魔女祖上有女巫的血统,尽管经过这么多代血脉早已稀释,但魔女在加入组织之前,经历了返祖,是家族通灵能力最强的。   主教皱眉,但他没有说什么,一个眼神过去,理查德和莱斯利了然地退下。   关上门之前,理查德稍微有些遗憾没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他和莱斯利并肩在长廊里走了一会,莱斯利提醒他:“别太明显了。”   “当然。”理查德含笑,“为了我们的计划,我会好好忍住的。”   “明昭,明昭,等等!”祁元一把揪住明昭后脑勺的头发,使劲将他拉开,怒斥道,“你就一刻都忍不了?!”   明昭将他推倒在空间里放着还一次没用过的大床上,手臂撑在他耳边:“忍不了。”   说完他的手就解开了祁元的腰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手就那么钻了进去抓住了祁元的要害。   祁元闷哼一声,揪住明昭头发的手收紧,手背青筋凸起。   头皮上一阵刺痛,明昭笑着亲了两下他唇角:“祁元,放松点。”   明昭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吻,手摸进衣服下放肆地在紧实的肌肉上流连,捏住某一处狠狠一拧。   祁元一下子剧烈地弓起腰身,背脊拉出极致的线条。软掉的双手从揪紧明昭的头发变成紧抓明昭的肩膀,手臂的青筋细细颤抖。   “明,昭……”祁元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嗯?我在。”明昭笑得灿烂。   猝不及防的,祁元一下子暴起,优秀的身体素质让他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瞬间反制住明昭。   明昭眼前一花,身下挨着的就变成柔软的床,脖子上捏着的手一收紧,金色的净化之力电闪雷鸣般席卷全身。   祁元晋级S级之后,这份加强的力量还未对明昭使用过。   现在明昭终于体会到了,和体内相斥的力量强势地冲来,和污染能量厮杀争夺领地,仿佛置身火架上的剧痛袭来,火焰燎烧着五脏六腑,灼痛难耐。   疼痛令人清醒,明昭心头那点躁动在净化之力的作用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醒了吗?”祁元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冷静。   明昭身体还在一阵阵灼痛,但他明面上跟没事人,看着祁元冷脸的模样:“我一直都很清醒。”   当祁元冷下来脸来的时候,他的五官会变得更加锋利,生人勿进,从先显出一种冰雪似的凛然,高不可攀。   对于不知名的人来说,他们只会感到畏惧,不敢轻易靠近。   可对于明昭来说,他和祁元进行过最亲密的肢体接触,见过祁元完全袒露,最真实的模样,那些连祁元的父母也不曾见过的一面只有他一个人看到过。   因此祁元冷脸时,明昭不会畏难后退,反而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施虐欲。   他想要看见这张坚毅的脸流露出崩溃的神情,撬开他坚硬的嘴玩弄他的舌头,搅动涎液,看那双不屈的眼睛失神流泪,瞳孔虚焦。   火焰死灰复燃,祁元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你还真是……”他眼神复杂。   明昭以为祁元后面会破口大骂,可祁元只是烦躁地一捋头发,好似无可奈何:“你把你那东西放出来看看。”   明昭笑容一顿:“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就你那条变异触手。”   就算已经知道那条丑东西是生殖触手,祁元还是固执地称它是变异触手,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几分羞耻和紧张。   明昭的眼睛沉下来,紧盯着祁元:“……祁元,这不好笑。”   “我有说这好笑吗?”祁元双臂环胸,“明知道你在发情期,难道还能不解决?”   看着明昭一直盯着他,他又连忙肃着脸补充一句:“我没说是今天帮你解决了,我只是先观察一下情况。”   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总得先了解情况了,才能想出办法。   明昭默不作声,将变异触手放了出来。   看着面前狰狞的触手,祁元眼前一黑,肯定自己遇上了人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我真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会碰到你。”祁元的声音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光是明昭本身的硬件就已经够他好受,就算明昭当时人性未泯做好事后工作,他那里还是疼了几天。现在这条触手下去,怕不是会直接裂开。   如果真的要……那里不会合不上吧?   祁元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眉头紧锁,想着的同时,手也无意识地去触碰生殖触手上的凸起。刚摸到,隔着一层皮肉下的卵就猛地一跳。   温热的触感惊得祁元咻一声把手缩回去,惊骇问道:“那是什么?”   他眼神警惕,像某种动物遇到危险全身的毛一下子炸起。   “卵。”明昭言简意赅。   祁元几乎是震惊地看着强壮的生殖触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声音拔高:“你就是想把这么根东西塞进来?!”   语气不可思议到极点。   他惊疑且认真地问明昭:“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根东西?”   明昭伸手,生殖触手乖顺地搭到他手上:“因为我已经不是个人类。”   晋级S级之后,他整个人有了个质的变化。这种变化很奇妙,就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他是天灾,不是人类,熟悉了二十多年的人体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束缚,就好像怪物被强制披上一层外衣,无法得到释放,和转换成天灾完全体模样时的自由无法比较。   天灾完全体状态下,他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似乎连世界都能轻松毁灭,宇宙的法则就在手边,能够随意拨动。从前庞大的事物变得渺小,从前复杂的情感变得简单,玄而又玄的状态。   天灾是他,他是天灾。   无论作为人类明昭还是作为天灾混沌,那些都是名为明昭的生物体的一面。祁元要接纳他,必须接纳他的全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喜欢的还是厌恶的,全数接受。   明昭靠近祁元,大手牢牢扶住他的腰:“所以我在给你时间接受全部的我。”   他的头靠在祁元肩膀上:“但我到底还要忍多久,为什么你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渴望我,你的目光到底还要分给多少人,什么时候才能只专注于我。”   明昭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力度大到祁元屏住了呼吸,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闷。   明昭泄出来的情感仿佛狂风骤雨将祁元的理智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兵。   他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深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海面之下,是巨大的漩涡,狂乱地将人卷进,让人溺亡在深海之下。   祁元看多了明昭浮于表面的笑容,那些虚假的笑意最开始不仅是对着其他人,也对着祁元。但是后面,那些笑容慢慢就变了,染上真情实意。   高兴的,开心的笑,仅对着祁元的时候,让人能够一眼就明白:哦,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不喜欢特殊,也没有人能拒绝浓烈到几乎要将人溺闭的喜欢,连祁元也不能例外。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不是什么神明,他也有自己的偏爱和私心。   祁元同样抱紧了明昭。   耳边明昭的声音还在继续,在祁元心中落下一道惊雷,无声处震撼。   “祁元,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第145章   电流从脚底窜上背脊再到大脑, 酥麻一片。因为紧贴的身体,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祁元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 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做不出反应,只是凭本能地拥紧怀里的人。手指是发软的,掌心紧张地泌出细汗。   祁元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   他松开了手, 装作镇定的模样:“不过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   明昭看着祁元的脸,祁元说话还硬巴巴的,但他看不见自己眼神闪烁, 面上像喝醉酒一样红。   明昭抵着他滚烫的额头:“不心软吗?”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被我感动。”他收起了那些外泄的情绪,重新变回平时那个明昭, 笑着道。   祁元的手紧了紧, 明明该松口气, 但心里好像堵着点什么,闷闷的。   还在愣神的时候, 明昭拉着他起来:“出去吧。”   “等等。”祁元头脑一热,对上明昭疑惑的眼神,忍不住捂了捂脸。   祁元,你真是没救了,怎么每次都是同一个招数你还能上当, 简直一点都没吃到教训。   祁元脑子里乱糟糟的,表现在脸上,就是一会懊悔一会生气, 非常好懂。   明昭努力压制住溢到唇边的笑意,想让祁元心软其实很简单,不是吗?他摸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比起从前,现在祁元更加抗拒不了他的示弱。   因为是喜欢的人的缘故?   喜欢的人,爱着的人,仅是想一想,心脏就被某种灼热的情感充盈,灵魂得到抚慰,那些藏在深处的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也平静下来,仿佛祁元就是他情绪的锚点,维持住他情感的平稳。   祁元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思考了般:“你过来。”   “我们试一下。”   明昭被发情期困扰了很久,他每天要忍受的不仅是情欲的折磨,还有时刻想将祁元吞吃入腹的冲动。馥郁甜腻的香气没有一秒钟停止,仿佛勾魂的绳索牵动明昭的理智。   生殖触手属于天灾本体,使用它会让他好受很多,但祁元不可能会那么轻易答应,因此明昭本来也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   然而祁元的心太软了,又或者说,他对他的喜欢,比明昭认为的还要多。   明昭站在原地不动,这一刻到来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早,但他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了那种焦躁难耐的冲动。   祁元豁出去般说完这句话后就垂下了眼睛,明昭用手触碰他,发现他身体紧绷着,再看他的表情,唇紧抿着,写满了紧张。   “明明你也在担忧,却还是愿意尝试一下吗?”明昭轻抚着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的唇,一下一下,将那块地方变得酥麻,“祁元,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祁元就像一个宝藏,打开一层,还有一层的惊喜。明昭从他身上学会了很多,往后还能学会更多。   明昭的大手握住他小腿,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传来,祁元抖了一下,身体猛地往后倒。   身下就是柔软的大床,祁元倒下去还弹了两下,他手臂撑着床想起来,但明昭的手已经将他的裤子一拉而下,然后俯下头去。   “明昭,你要干什、嗯哼!”祁元弓身,难以置信地抱住明昭的脑袋。   “你疯了!”他试图将明昭的头扯开,明昭舌头一动,祁元便半边身子都软了。   潮湿温热的触感紧紧包裹住他,祁元的手指插入明昭发间,迷茫的眼睛向下只能看到明昭不断吞吐的黑色脑袋。   “疯子。”祁元手臂横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   从前的死对头,现在的恋人,竟然愿意低下头,放下骄傲,为他做这种事。   祁元心中充满不可思议,但比起震惊,强烈的快感连绵不断如潮水般袭来,身体上,还有精神上伴随而来的征服欲被满足的欢愉。   以至于不过一会,他就攀登到了顶峰。   祁元恍惚一瞬,更加用力地推开明昭的脑袋:“快起开!明昭!”   他又急又怕,但明昭始终不松开,舌头勾缠着。   祁元的力道逐渐变小,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疯子,明昭你就是个疯子……”   明昭被呛了一下,张嘴将东西吐出来,看着自欺欺人的祁元,眼神耐人寻味:“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膝盖跪上床,像一条危险的蟒蛇般缓缓靠近:“我是第一次做这个,不熟练,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多试几次。”   祁元唰一下将手移开,露出因为恼怒而明亮的双眸:“不用!”   他腰腹绷紧用力想要坐起来,明昭却按着他的胸膛,迫使他重新躺下。   明昭淡定地解开腰带,祁元睁大眼睛。   “祁元,到我了。”明昭道。   。   祁元仰躺在床上,双目虚焦,张嘴不住地喘气,喉咙因为被强硬撑开而遗留的钝痛鲜明,回忆起那种一点点被侵占的感受,祁元咳嗽了一声,喉间肌肉收缩又是一阵痛感,还有奇怪的味道。   一只手这时将他拉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同时一杯水递到了他手边:“喝点水休息一下。”   祁元抬眼,声音低沉沙哑:“滚吧。”   明昭一笑,他身上的衣衫凌乱,尤其是上衣下摆皱巴巴的,似乎是有人极力挣扎过一般。如果此时将他的上衣拉起来,能够看到腰腹处好几条鲜红的抓痕。   他发泄过一次,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满足,眉眼间都写满愉悦。   祁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那杯水。   明昭手指抚上他喉结,祁元还喝着水,喉结滚动,感受到痒意脖颈侧的皮肤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还痛吗?”   祁元放下水杯,擦去嘴边的水痕,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明昭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闭眼:“祁元,我很高兴。”   他在高兴什么祁元没有问。   虽然不是真刀实枪地大干一场,但祁元还是觉得累,喉咙胀痛连句话都不想多说。   海岛上的资料路修远他们带走了,但那些实验体还留在这座罪恶的岛上。   明昭和祁元一个个看过去,这些来自各个国家,各个地区,不同肤色发色的人类尸体整齐地堆放在冷冻室里,全身赤裸,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缺了手脚,有些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分离,还有的只剩下一个大脑,连接着各种管子泡在绿色溶剂中,不知是死是活。   祁元站在这种大脑面前,沉默一下缓缓道:“这样的情况,就算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干脆死掉。   明昭和他并肩站着:“这个基地和我在F国见过的不太一样,F国的基地也有很多失败的实验体,他们的尸体像垃圾一样丢在一个尸坑。”   到处是苍蝇,蛆虫,还有成群的乌鸦,尸体腐烂的恶臭味远远就能闻到,倘若不是那几个基地都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一定会被发现。   祁元:“或许是那群研究员们做的。”   因为在实验体生前被逼着拿他们做实验,内心愧疚不安,也只能通过死后保留他们一点尊严的方式来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   明昭侧头望祁元,祁元眉目间是一种深沉的情绪,痛恨,愤怒,悲切,怜悯,微拧着的眉和眼中的坚忍令人感同身受。   如果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想必他们也会和祁元一样,对这群逝去的无辜生命报以最深切的悼念和同情。   明昭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线条,又收紧手掌。   他和这些人一样,有着一副人类的身躯,但内里却截然不同。他无法做到像祁元那样对陌生的人感同身受,只有一丝可怜。   稀薄得可怕的同理心是他和祁元最大的不同。   走出实验室,外面正是黄昏,海岛上的研究员都按照吩咐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警卫人员则□□脆关在一个房间中,还能在基地里到处走动的只有明昭和祁元两人。   闲来无事,他们便走出了基地,在沙滩上散步。   黄昏,海浪,晚风,这对于明昭和祁元两个人来说,都是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气氛太过惬意,他们的心神都不由自主放松下来,认真地感受着这一刻。   “如果能够选择,拥有天赋者和天灾的世界,以及只有人类的世界,你想要哪一个?”   明昭像是聊天一样将问题抛出来。   祁元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只有人类的世界。”   “就算要你舍弃天赋者的能力?”   祁元握了握手掌心:“这份能力原本就不该属于人类,就算没有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明昭:“但有些人不会那么想。”   拥有过力量和权力之后,有几个人能像祁元那样说不要就不要。   祁元:“我不能决定别人的想法,但是我会选择放弃。因为人类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和平。”   他的目光望向悠远的海域:“天灾的出现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死去,如果不能将这一切停下来,殃及的人只会更多。”   祁元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明昭的眼睛:“你觉得,当这个世界出现一个人类无法抗衡的天灾,这个世界会怎样?”   他的面庞在余晖的印衬下染上暖融的光芒,可他的眼睛却是和这份暖色调不同的冷静。   明昭和他对视片刻后道:“天平失衡,上面的砝码全部都会掉下来。”   最开始是弱势的一方坠落,但很快的,没有他们的牵制后,强势的一方也会因过重带动天平一起往地上狠狠摔落。   余晖覆在祁元脸上,让明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如何,但始终能感受到祁元的视线在他脸上寸寸扫过:“如果你是那个破坏了平衡的天灾,你会怎么做?”   空气里的气氛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像是悄悄拉紧的琴弦。   明昭半垂眼眸:“我什么都不会做。”   同理心弱,意味着无论对人类还是天灾,他都漠不关心。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更加不会有什么变化,你见过人类什么时候会关注脚下的蝼蚁吗?   祁元没有停止发问:“如果你失去理智呢?”   明昭抬起眼:“难道你不在我身边?”   祁元一顿,海风捎带着凉意扑在他身上,竟让他感觉到有点冷。   “如果,我们假设,那时候我刚好不在你身边,又或者你失控之后,我没有办法唤醒你。”   祁元的声音有点紧。   明昭:“不可能。”   这么会功夫,天边已经一点点暗下去,连带着祁元脸上的光也变得黯淡,显得他轮廓更加深邃。   明昭这时候已经能看清祁元脸上的错愕,他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祁元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只要你还活着,我就能随时到你身边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将我从失控边缘拉回来。”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祁元脸上的碎发,双眸在昏暗的橘光下更加深沉。   他盯着祁元,就像是抓住了他的破绽。   “除非你死了。” 第146章   四目相对, 祁元不由自主错开眼睛:“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准,这种情况下就算我牺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按照路修远的说法,前世他应该是死了。死因不明, 从天灾时代降临开始,祁元这个名字就彻底销声匿迹。   路修远的猜测是他的死和明昭有关。   祁元余光瞥了眼明昭, 一开始他不太相信这个猜测,就算是死对头,明昭也没有恨到一定要杀死他吧。   这种怀疑的想法在明昭失控差点杀死他那次暂时被推翻。   不知为何明昭对他的血液展示出一种渴望和痴迷,那次祁元全身血液差点就要被吸干了。失去理智的明昭凭本能追逐着他渴望占有的一切, 如果前世明昭是因为这样杀死了他,这样的推测似乎也说得过去。   诚实地说,祁元那段时间对明昭的警惕性达到最高, 直觉疯狂地敲响警铃催促他远离明昭。   后来这种警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祁元想了想,记不起来了。   也许是他逐渐适应了明昭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 又或者在他发现明昭似乎对他有不同想法时。总之到了现在, 祁元没有办法再去相信明昭会杀死他。   假如前世真的是明昭失控杀了他, 那这一世是出现了什么偏差,让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祁元思考的时候, 明昭语气凉凉:“我不会让你死的。”   祁元好笑:“如果我死了你想干嘛?”他开玩笑般道,“毁灭世界?”   祁元的语气起先是轻松的,然而对上明昭那双暗沉得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睛,声音逐渐低下去。   很难说明那双眼睛里盛着什么样的情绪,复杂浓稠, 如同化不开的怨气般在翻涌,漆黑瞳孔像是海底最深处,死寂不见天日, 平静得骇然。乍一瞬间,祁元觉得这双眼睛有一丝陌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明昭,而是另一个已然失去希望,没有一丝留恋,死气沉沉的存在。   不过只有那么一刹那,几秒之间的事,祁元睁大眼睛再认真看去时陌生的情绪消退得一干二净。   明昭嘴角上扬,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随时带在身边,找那些神神鬼鬼的天师还是女巫也好,把你的灵魂抓回来,别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   吃掉不太好,吃掉就不能随时抱着祁元,怀里永远都是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不管是炙热的还是冰冷的,没有办法抚摸他的皮肤,和他十指相扣。因为空虚想要找人说话时,也没办法对着祁元诉说。   祁元:“……你还真是变态。”   明昭幽幽望着他片刻:“但你不害怕。”   “我能害怕什么。”祁元有些无奈,“如果是你的话,做出什么我都不会感到稀奇了。”   不知不觉中他对明昭的底线跌到了不能再跌的地步。   祁元不是一个警惕心弱的人,思来想去只能归因于明昭太会利用优势降低人的心防。   明昭的发言这么令人毛骨悚然,他都能莫名地产生理解。甚至发散思维去想,明昭将他的尸体带在身边,对着一具尸体,再变态应该也不能做什么,吧。   沙滩上的短暂交谈就这么结束,两个人表面上察觉不出来,心里都装着事回到基地里。   明昭转头道:“对了,有些东西你应该会需要。”   “什么?”   明昭带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面前,房间也装着保护措施,但相对放着资料的空间来说防护等级要低一点,触手稍微用力门就被轰开了。   烟尘弥漫,触手挥散掉尘土之后,两人才踏进去。   房间里三面墙都装着顶到天花板的玻璃柜,一颗颗能量石整齐地摆放着,在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明昭:“这个基地研究的方向是人类如何变成天赋者,因此不会缺少能量核。”   M国如今关于天赋者的资料绝大部分都是华国给予的,而华国提到激活天赋和天赋者晋级需要用到能量核。这种来自于天灾身上的能量石对于激活天赋来说不是必需品,但天赋者晋级必须用到它。   地球上的人口有八十多亿,能成为天赋者的却不到其中百分之一,归根结底便是有的人有潜力,有的人却没有。这种潜力不分地位高低富贵,乞丐能一跃而上变成天赋者,有钱人也许只是普通人。   随着天灾越来越多,力量变得越来越重要,这对社会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洗牌。   但总有些人不肯放弃得到这份超凡的力量。   基地要做实验缺少不了能量核,背后的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搜罗了许多能量核,现在便宜了明昭两人。   祁元一个个看过去,能量核等级普遍位于中下,偶尔会有两三颗B级的。   明昭也在看,他不仅看,还把其中一颗能量核拿了出来,手指捏着仔细观察里面流动的能量。   “有问题?”祁元走过来问道。   明昭:“没有。”他捏着能量核,漫不经心地转动,“我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明昭转身看着祁元:“能量核作为天灾力量的核心,为什么不能被天灾吸收。”   祁元手摸上冰凉的玻璃柜:“也许是世界需要平衡,天灾太过强大,需要抑制。人类太过弱小,需要帮助。”   明昭沉思:“这说不通。”   能量核在他手里随着转动不停折射出光线。   “能量核里面的能量和天灾自身的属性相克,按理来说应该会相互排斥,但它们适应得很好。”   明昭自己也有能量核,某一天自然形成,毫无征兆。晶体里包裹着纯净的能量,但明昭没有感觉到不适。   他看着能量核片刻,突然用力捏碎它。   咔嚓。是晶体碎裂的声音,里面的能量触碰到空气霎时逸散出来,白色的光点纷飞,缓缓上升。   明昭:“感觉到了吗?”   祁元点点头,伸出手,光点融入他的手中:“很舒服。”   明昭:“它和你的力量有些像。”   祁元的净化之力如同他的刀一样,带着金属的锋利,而能量核里的能量比较柔和。   它们都有个共同点,对污染力量有着抑制作用。   祁元:“我们研究过能量核,它相当于一个储存装置,里面的能量如果逸散出来,除了被天赋者吸收外,还能一定程度地净化空气里的污染。”   曾经发现能量核里的能量时大家都很激动,认为找到了一条解决污染的途径。   “专家们提出一种理想状态,只要能量核够多,它们一瞬间碎裂释放出来的能量能够彻底净化污染。”   不过理想状态终究是理想状态,想要达到净化全世界,需要的能量核总数无法想象,基本不可能办到。   越高等级的能量核净化效果越好,但具体有多好,人们暂且还研究不出来。因为高级的能量核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也很重要,没有多余的给人研究。尤其是S级以上的能量核,整个华国也只有两颗,郑重地保存在异管局里,暂且不能兑换。   路修远和祁元能升到S级,都是通过大量吸收能量核,实现量变到质变。   更别提SS级,SSS级的能量核,前者只有路修远前世见过,也是稀少得不行,后者连路修远都没有见过。   祁元看了眼明昭,离他最近的SSS级天灾是明昭,不过那也是未来的,并且还是人类无法触及得到的顶级天灾。   大概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后,祁元将这些能量核全部收起,他没有空间能力,这些能量核全部存放在明昭的空间里,占了小小的一个位置,等着事情结束后他拿回异管局充公。   在这里等了两天,明昭计算好时间将研究员们全部传送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当研究员们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出现在熟悉的街头,捂着嘴巴热泪盈眶:“上帝啊,这真是奇迹!”   他们在心底不住感激那位将他们送回来的好心人,怀着激动和兴奋亲吻脚下的土地。   这么一群模样怪异,神情癫狂的人自然被行人们举报到了警局。   “你的意思是你们被邪恶的组织绑架到一个海岛上,他们逼着你们做人体实验,威胁你们不做就要杀了你们全家,并且岛上还装备了很多武器,有带枪的保镖监督你们,最后你们被路过的渔民给救出来了?”身材高壮的警察翻着他们的证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研究员。   研究员无比肯定道:“Yes!”   警察:“这中间是不是省略了点什么?比如一个渔民是怎么把你们从一堆带枪的保镖中救出来的?噢,岛上竟然还有坦克!”   研究员按照脑海中被修改过的记忆回答:“因为那渔民很厉害,开枪咻一下就把人爆头了!”   研究员表情兴奋,看着说的不像谎话,但警察们还是不能相信一个人能把这么一大群人从装备充足的保镖们手里救出来。   警察翻了两下证词,将它放回桌上,抹了把脸:“噢,好吧,那请问你还记得那座海岛在哪里吗?”   后续按照明昭他们的计划进行,当警察们打开冷库的大门,看见里面堆放得密密麻麻的尸体,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警察都忍不住干呕两下。   这是件极其大的丑闻,被不知道哪得到消息的媒体争先恐后播报出来,给本就惶恐不安的M国民众心头又添上了一层乌云,抗议游行活动不断,M国政府部门忙得焦头烂额。   明昭和祁元站在街边,看着高举抗议牌的人们高声喊着口号经过。   两人外表出色,就算放在M国也依然鹤立鸡群,但此刻却没几个人关注到他们。   确定事情都按着计划发展之后,祁元对明昭道:“我们走吧,去找路队他们汇合。”   明昭点点头,走了两步,心头突然悸动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试图窥探他。 第147章   阴暗的地下室, 鲜血汇成的繁复阵法,中间放着一小截头发,还有一撮烟灰似的尘堆, 身着黑纱的魔女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狰狞的红血丝爬上眼球, 隐隐透露着癫狂。   她紧握着双拳在胸前做出祈祷的模样,低垂着头,跪在血淋淋的阵法面前念念有词:“伟大的命运女神,请您回应我的呼唤, 我愿意奉上我的一切,只求您给予夺去我至亲性命的凶手严厉惩罚,让他堕入地狱, 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永远不能获得救赎!”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接近嘶吼, 在空荡的地下室令人不寒而栗。   法阵亮了一下, 魔女狂喜, 刚要感激命运女神的回应,下一秒身体就如雷击般剧烈地抖动痉挛:“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女高高仰起头, 脖颈拉出濒死的线条,痛苦地嘶吼,青筋攀爬上她的额头,脸上浮现极致的潮红,仿佛皮囊之下血肉在燃烧。她的双眼睁到最大, 瞳孔不见了,只剩一片诡异的眼白。   她的嘴里喃喃念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语言,耳朵, 眼睛,嘴巴,鼻孔流出鲜血,很快就汇聚到脖子浸湿了黑纱。   灵魂仿佛被一双大手不断撕裂般,在超越人类的力量之下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全身力竭,瘫软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仿佛昏迷了一样生死不明。   。   窥探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昭没能感觉到威胁,将目光从天空收回来。   根据理查德提供和国家调查到的一些信息,在M国这两周明昭他们已经端掉了邪神组织六个据点。它们有的在荒郊野岭,有的就藏在城市之中,在路修远他们攻进来时甚至没反应过来连,直接被一锅端。   在又铲除了一个基地后,大家在郊外围了个火堆坐下来暂且休息一会。   祁元擦着他的匕首:“那边应该也反应过来了,最近两个基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都是在撤离中,迟一点我们都要错过。”   这次秘密行动让他们对邪神组织的实力有了个更深的了解。之前众人普遍认为他们潜藏多年,底蕴不小,连端了几个基地后才发现邪神组织虽然能够人为造出天灾,但这项技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控,否则这些基地里就该配备着大量人造天灾守卫,而不是依靠普通人。   偶有几个人造天灾出现,也实力一般,比不过12位序号,更别说在任务中能力运用得越来越娴熟,接二连三升级的异管局成员们。   明昭:“短短两周之内基地一个接一个失联,主教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就算他不知道,理查德也会让他知道。”   只有眼看着事情一点点失去控制,主教才会产生紧迫感。   火星炸了一下,火焰在风中摇曳,两人对面孟嘉远手里拿着一瓶酒精饮料,勾搭着饶天纵的肩,整个身体往他身上靠,笑嘻嘻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而饶天纵一脸无奈。   这群人忙了两周,难得有闲暇,都很高兴,不仅是孟嘉远,其余人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地谈笑。   酒精饮料不知道是谁偷偷买来的,按理说任务中应该避免饮用酒精,但今天祁元和路修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喧闹发泄一下。   路修远就坐在他们右前方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队员们,表情柔和。   祁元心生感慨:“也不知道胖子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在大学里的时光现在想起来好像上辈子的事一样,然而天灾时代降临也不过大半年,淹没大半个R国的S级天灾八岐大蛇和前世一样的时间地点出现,就算R国得到了华国的示警,依然损失惨重,最后也没能解决八岐大蛇,而是让它潜入了深海中,不知何时卷土重来,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般令人心神不安。   祁元在离开之前将他隐瞒着他们的事一一坦白,包括和明昭的关系。胖子和范毅大为震惊,表情十分纠结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道:“老大,要是明昭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们,我们、我们去帮你算账!”   祁元哭笑不得。   明昭:“国内形势逐渐稳定下来,普通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很安全。”   祁元:“他们两个直面过人造天灾,却没有觉醒天赋,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无论如何,他们两个还能互相陪伴。”   饶天纵和迟乐志也遭受过同样的事,然而饶天纵觉醒了,迟乐志没有。两个朋友一个变成天赋者,一个变成天灾,曾经的三人小队就这么分开,失落感必定是有的,明昭手机里迟乐志发来的信息,十条有八九条都是在说他好无聊,顺便表达了一下羡慕嫉妒,再聊两句学校里发生的事。   饶天纵那边估计也是如此,区别在于饶天纵会耐心陪聊,缓解一下迟乐志的空虚,明昭一般直接说句“吵”,然后迟乐志就闭麦了,不用想,肯定是到饶天纵那边去控诉。   明昭:“迟乐志应该也和他们两个玩得挺好的。”   从迟乐志发过来那些消息里随便瞥到的内容来看,他和祁元,饶天纵不在后,孤身一人的迟乐志就盯上了胖子两人,厚着脸皮强行挤进去小团体里。   被念叨的迟乐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擦擦鼻子,对明老爷子不好意思笑道:“好像有点着凉了。”   明老爷子道:“年轻人要注意一下身体,我让管家给你拿点感冒药喝喝,预防一下。”说完他就要招手让管家过来。   迟乐志忙阻止道:“哎,爷爷,不用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感冒药我回去再喝吧。”   明老爷子停下动作,无奈道:“回去之后你也不用那么勤快,每周过来四五趟的陪老头子我说话,最近局势虽然安定一点了,但还是会有危险,你应该好好待在家里。”   迟乐志笑嘻嘻:“那可不行,明昭走之前可是说了,让我多来看顾一下您,再说了,我觉得来陪爷爷您说话也很有意思啊。”   他嘴巴甜,哄长辈有一手,明老爷子在他来的这些天嘴上不说,但吃饭总是会吃多半碗,这就算是明昭也做不到。   明老爷子也笑了,没有再拒绝。   迟乐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向明老爷子告辞:“爷爷,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陪你聊天下棋。”   “好。”明老爷子应道,他起身想要将人送出门,却被迟乐志极力劝住:“爷爷,您是长辈,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我自己走就行了,不用送!”   推阻了两下,明老爷子:“既然如此,我让管家送你吧,管家。”   他朝门外喊了一声,一般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呼唤的管家却没有应声。   明老爷子皱了一下眉:“管家?”   迟乐志这时候也发现外面静悄悄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   “乐志,回来!”明老爷子突然厉喝一声,警惕地拉住他,双目精光闪过,盯着门□□发出迫人的威势,“是谁,给我出来!”   “有人?”迟乐志有点懵。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雾气,静静地弥漫进来,一个身影在雾气中站立,不发一言地看着明老爷子和迟乐志。   迟乐志努力睁大眼睛,只辨认出门外站着的可能是个女人。   明家一般会有警卫和异管局派来的天赋者轮流站岗,二十四小时保护明老爷子的安全,这也是明昭离开之前和异管局协商好的事。   迟乐志每次来明家都能见到这些人站在门口守卫,时刻警惕着,连他这个熟面孔过来都要检查一下。如今出现个陌生女人,他们不可能会这么安静,唯一的理由是他们都被解决掉了。   迟乐志心一跳,站在了明老爷子面前,质问道:“你是谁?”   陌生女人嘟囔了一句,迟乐志没听清:“你说什么?”   “滚、滚开,我要找、找的,不是,你。”生疏的华国语,浓雾中的女人缓缓走进,迟乐志这才看清她的样子。   苍白削瘦,好似生了重病,时日不多的病人一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瞳孔漆黑,眼白的位置比普通人要多,看起来有点怪异。她穿着一身黑纱,随着走动裙摆微微飘动。   那双怪异的眼睛径直略过迟乐志,死死盯着明老爷子:“是你。”   明老爷子背脊挺直,虽然年老但气势丝毫不输,双眸威严:“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他用眼神示意迟乐志,迟乐志立即将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在背后偷偷拨打异管局电话。   有没有人啊,快接啊!这女人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怪异女人直直看着明老爷子,她的华国语一开始有点生疏,但后面越来越流畅:“你的孙子,杀死,我弟弟,我也要杀死你。”   明老爷子皱眉:“我的孙子,明昭?”   听到明昭的名字,女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对,就是他!我的弟弟,我可怜的弟弟,被他钉死在墙上,彻底湮灭,我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找不到。”   魔女捂着脸哀泣着。   迟乐志在心底咒骂一声,明昭,竟然是你惹下的祸,现在被仇家找上门来了!   电话迟迟不通,雾气不仅隔绝了视线,连信号也一起隔绝了。   魔女从手掌心中抬起头来,目光幽幽:“我原本想杀了他,但命运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只能找上他的亲人,让他也品尝一下我的痛苦。”   迟乐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眼见魔女抬手,一道绿光迅疾的扑过来,迟乐志眼睛睁大:“爷爷,小心!”   他着急地朝明老爷子扑过去。 第148章   明昭坐在篝火旁, 祁元去将几个闹得太过的队员们一个个敲醒,他静静看着,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是顾巍。   明昭眸光一沉,接通后对面语速稍快:“明昭, 今晚有个女人袭击了明宅,我们发现不对后赶了过去,明老爷子没事,但你的朋友迟乐志接了她一击, 似乎觉醒了天赋,我们没能留下那个女人,她带着伤逃了。”   “我知道了。”明昭挂断电话, 脸上还很平静。   他起身去找祁元:“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祁元摁住两个喝醉的队员:“什么事?”   “有人袭击了我爷爷。”   祁元面上一肃:“爷爷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明昭摇头:“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他无比自然地亲了一下祁元的脸颊, 视线扫过祁元手下两个被摁住还在嚷嚷的队员。   两个队员喝醉了但还是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威胁, 一下子老实, 安静如鸡。   “好,我等你。”祁元道。   受伤的人是迟乐志, 于是明昭把饶天纵也带上。   看着两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祁元这才回过头来处理两个队员,一人一捶,将他们打醒:“老实点,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要碰。”   明昭穿过空间通道一下子回到明家, 两人出现那瞬间异管局的人身体瞬间紧绷,厉喝道:“什么人!”   有人看清明昭的脸,拉了拉小队长的袖子:“队长, 这是祁队的男朋友。”   大家可能不认识明昭的脸,但一说起祁队的男朋友,众人便都记起来了,警惕的身形放松。   “你好。”小队长和明昭握握手,“明老爷子在楼上。”   二楼有个房间挤了很多人,明昭进去的时候顾巍先注意到他:“你来了。”   刚打完电话不久人就出现在了面前,即便知道明昭有空间移动的能力,顾巍还是感到诧异。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稍微侧身让出通道。   明老爷子坐在床边,听到声音抬头:“明昭?”   他是真的惊讶,想问点什么,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明老爷子沉着脸让明昭过来,看向床上烧得全身通红,双眼紧闭的迟乐志:“这孩子是想救我才会被那人攻击中,听小顾说他现在是在觉醒天赋。”   跟在后头进来的饶天纵瞥了眼床上的迟乐志,他快烧成了火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红通通的,似乎连血液都在尽情燃烧,表情痛苦难耐。   顾巍解释道:“这是一般人觉醒天赋时都会有的反应,为了将身体改造得适应天赋的发展,只是迟乐志的反应更大一点。”   明昭俯下身拍拍床上的人:“迟乐志。”   迟乐志眼睫毛一颤,他只是很痛苦,却没有进入昏迷状态,脑子里像有根线吊着一样让他清醒着,脑袋烧成一团浆糊时好像听到明昭在叫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明昭?”   声音有点不确定。   明昭:“是我。”   饶天纵上前一步:“还有我。”   迟乐志眼神虚焦,在明昭和饶天纵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在努力辨认:“真的是你们?”   “是我们。”   迟乐志咧嘴笑了笑,笑容透着虚弱但喜色难掩:“你们终于回来了,可把我痛死了。”   他笑得龇牙咧嘴,强撑着抓住明昭的手,努力看着他:“别的不说,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迟乐志明显烧糊涂了,拉着明昭叽里咕噜,语序混乱,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   明昭将他强按下:“行了,我知道了,你躺下好好休息。”   迟乐志扭了扭,没挣脱,略有些不满地嘀咕:“你这么凶的人,果然只有祁元才受得了你,我都要可怜他有你这么个男朋友了唔唔……”   饶天纵及时捂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说出更多的话。   迟乐志嘴巴被堵住,不满地瞪着饶天纵。   饶天纵面上镇定,后背却快要冒出冷汗,手紧紧捂着他。   别吵了,我这是在救你,等你醒来如果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你会感激我的。   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迟乐志的话,若有似无地观察明昭,以及明老爷子的表情。   迟乐志这话,可相当于在明老爷子面前直接帮明昭一脚踹开了柜门啊。   作为众人视线的交点,明昭和明老爷子的反应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大。明老爷子看了明昭一眼,没有说什么。   而明昭脸上更是看不出一点心虚和不自在,对迟乐志道:“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再好好告诉我,你是怎么可怜他的。”   后面的话听起来就像“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饶天纵为迟乐志捏了一把汗。   不过迟乐志现在没听出来,只记住了前面四个字,身体放松竟然就真的这么睡下了。   他安静下来后,呼吸逐渐平稳,紧锁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就连皮肤似乎也慢慢褪去红色。   “咦?”一直监控着迟乐志情况的人盯着仪器,疑惑一声。   顾巍:“怎么了?”   那人转头:“顾局,他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你看,他体内的数值突然就下降了。”   明昭看去,仪器屏幕上原本屈折上升的曲线在达到某个顶点后竟然开始缓慢下降,速度比上升要慢点,但也是在下降。   明昭问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那人解释道:“仪器检测的是天赋者体内的能量,曲线上升说明他体内天赋者的能量也在不断增加,只要到达这条线,”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条横线,“那就代表他觉醒天赋成功。”   屏幕上曲线的顶点和转折点都在横线之下,距离那条横线不过一指的距离。   饶天纵:“那他现在是觉醒失败了?”   那人也疑惑:“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从仪器上来看,他确实是觉醒失败了。”说完他还叹口气摇摇头,“太可惜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可惜?明昭看着迟乐志已经变得平静的脸,迟乐志应该不会感到可惜。   天赋者觉醒有个条件是觉醒者本身要处于一种浓烈极端的情绪中,迟乐志遇到危险时凭本能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但在明昭和饶天纵到来之后,或许是出于对两人的信任,他感到安心,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心情平和,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浓烈极端的情绪。   迟乐志就是这么个人,没有什么大梦想,整天嘻嘻哈哈的,随和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比别人更容易放得下,和胖子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也能放下那些过往在短时间内和他们处成朋友。   上一次被天灾袭击时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求生欲爆发,体内天赋者的能量上升,保护和修复着身体,后面心神放松,觉醒失败,但那些能量毕竟存在过,所以伤才能好得这么快。   无论成为还是不成为天赋者,其实都是人类自身意志的选择,大家虽然可惜迟乐志没能觉醒成功,但还是愿意尊重他的选择。   迟乐志情况稳定下来,所有人都退出去,饶天纵留了下来。   顾巍和明昭边下楼边道:“那女人应该是邪神组织的人,我们的人站岗时隔一段时间就会汇报一次,但今天迟了五分钟都不见有消息,所以我们断定是出事了立马赶过来,来到的时候刚好见那女人逃走。”   顾巍现在十分庆幸之前给了明老爷子一件防御道具,能够抵挡下女人的攻击,撑到他们来救援。要是明老爷子出事,他不敢想明昭会做些什么,异管局和混沌之间和缓的关系说不定会再次变得恶劣。   但那只是件防御道具,女人逃走之前是带伤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明昭也在明老爷子身上设下了保障。   光有异管局的保护还不够,自己也做了准备,如果不是今天袭击的事,谁都不会发现。   顾巍为明昭缜密的心思惊叹,换个角度想,混沌并没有完全相信异管局。   明昭确实靠着吞噬陈博士得来的能力在明老爷子身上设下了保护,平时不会被触发,但只要有人攻击明老爷子,它就会出现将攻击反弹回去,并在那人身上留下标记。   作为等量的代价,离开这些天他体内的能量每天都会流走一部分,供给支撑保护的存在。   明昭站定:“顾局,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了。”   他话说得客气,但顾巍感受到底下隐藏的杀气:“应该的。”   和顾巍聊完,接下来就是明老爷子。明昭之前只告诉明老爷子他喜欢同性,并没有告诉他他喜欢的是祁元,后面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没想到今天直接被迟乐志捅穿。   “爷爷。”明昭唤了一声。   明老爷子睁眼:“都说完了?”   “嗯。”   明老爷子拍拍他肩膀:“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接下来要小心一点,至于你和祁元之间的事,等回来再好好告诉我吧。”   初初听到的时候,明老爷子是惊讶的,但又不是很惊讶。之前他还在想是谁能让明昭动心,现在知道是祁元,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叹。除了祁元,还能有谁,之前怎么会没想到。   明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看得很开,原本以为可能要孤独一生的孙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的性别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明昭身边会有人陪伴,那样的话就算哪天他死了也不用再担心了。   明老爷子无声给予了支持,轻轻一推明昭的肩膀:“去吧。”   明昭离开明家,按照标记追寻袭击者的踪影。袭击者受了伤,跑不远。   明昭站在高处,俯视着道路上那辆疾驰的车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下一秒,十几条触手齐齐出动迅疾地袭向车子。   硬化的触手在黑夜中显山不露水,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以雷霆的气势猛地穿透车顶,直直插入车子内部。   刺耳的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其余触手托住车底盘直接将整辆车翻转。   砰!车子在触手底下仿若玩具般在空中翻滚两圈,最后重重砸在地上。车里的人猛烈地撞击两下,脑袋朝下,被安全带绑着倒吊在座位上,鲜血顺着太阳穴蜿蜒流下。   谁?   魔女忍着剧痛,心下骇然,挣扎着从脖子上拉出吊坠,双手紧握:“命运啊,请您祝福我。”   银色吊坠沾染上她的血迹,辉光一闪而过。魔女余光瞥见车窗之外,白色的雾气悄然出现,心里松了口气,面色阴沉。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两周之前,魔女找不到弟弟的踪迹,去询问主教。主教在他们脑中下了禁制,就算是被控制的人死了,他也能回放那人死之前最后的记忆,看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他。   魔女不想说弟弟已经死了,仍抱着希望想让主教看看弟弟现在在哪里。   主教应允了她的要求,当面开始翻看记忆,表情从淡定变得有一丝奇怪,最后像是兴奋又像是悲悯地告诉她:“你弟弟死了,是容器杀的。”   魔女宕机,弟弟,她最亲爱的弟弟,这世上唯一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亲人,死了?   魔女没有怀疑过主教的话,仇恨和愤怒驱使她向命运女神奉上一切,只为了让凶手堕下地狱。   但命运女神拒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魔女承受了一番灵魂撕裂的痛苦后不甘心地重新呼唤命运,但结果一次比一次绝望,命运女神冷漠无情,只留下她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杀死至亲的人她却没有办法报复他,满腔的愤恨和不甘堆积在心中无处释放,很快,魔女就想到了其它的报复方法,既然不能向凶手本身复仇,那他的亲人呢?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亲自去弟弟最后出现的地方将他尸身夺回烧成灰放在胸前的吊坠上,随身携带,仿佛弟弟还陪着她一样,魔女踏上了来华国的路。   迷雾是一种能在不知不觉中定住敌人,掩藏自己行踪的介质,今晚魔女便是利用它顺利进了明宅。只可惜复仇没能成功,那老头身上有容器留下的保护,她的攻击全被反弹回来。因为她瞄准的是老头的胸口,那攻击也一样反弹回她胸口。如果不是她紧急之下稍微侧了一下身,恐怕心脏真的会被贯穿。   脑袋失血,胸口剧痛,魔女咬咬牙,正要再次向命运女神祈祷,一条粗壮的触手突然从破碎的车窗冲进来,擦着她的鼻端过去。   魔女心脏重重一跳,又是一阵剧痛。她额头惊得冒出冷汗,手脚发软。   她不是已经把敌人定住了吗?   外面的迷雾越来越多,几乎将车外的世界全部遮掩住。魔女努力去看,可迷雾掩藏了她的身形,也让她没办法发现敌人在哪里。   那条突然出现的触手一击未成之后又消失了,世界一片寂静,只有魔女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魔女张嘴喘着气,心脏提起来,不敢放松警惕。   敌人会不会发现她?下一次攻击又从哪里来?   还有那条触手,魔女没有见过容器,但也知道容器的特征就是那些触手,追来的敌人是容器吗?   血液如水滴般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聚成一小滩血泊。寂静的空间内,血滴的声音不断放大,放大,魔女的精神也一圈圈绷紧。   啪啦!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是后面!   魔女抓起手边掉落的枪迅速朝声源处连开两枪,然而并没有子弹射入血肉的闷声。   魔女扭头,正对上一条触手。它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悄无声息,一但发现它之后,心头窜上一股凉气。   咻!触手猛然发动,朝魔女袭来。   魔女稳住惊骇立即开枪,但比枪更快的是触手,它穿透了她的左肩。   又一阵剧痛袭来,魔女本以为触手得手后会像先前那样消失,这条触手确实消失了,但是更多的触手,从她的四面八方冲过来。   魔女惊恐地睁大眼睛,视线被漆黑的触手彻底占据。   道路笼罩在一片奇怪的浓雾之下,巨大漆黑的触手表面泛着润泽的光,拥挤成一团球状,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在涌动。   报废的汽车在触手的巨力之下,钢筋铁骨挤得变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啪一声断开。触手裹着物体出来,涌动两下最后齐齐松开。   一个血人重重掉在地上,即使如此仍然没发出任何动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了呼吸。   明昭从迷雾之中走出来,站在魔女面前。   魔女的黑纱,头发已经被血液浸湿,黏黏糊糊,凄惨无比。她的脸朝下,面前站着个人,她丝毫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的意思。也许不是她不能抬头,而是她不能抬头,她受的伤太重,早已没有了抬头的力气,处于半昏迷状态中。   魔女不是一个物理战斗力强的人,她的攻击手段主要依靠于自己血脉里的通灵之力,祖传的女巫手段,还有命运女神的帮助,正因如此她在邪神组织内是对神明信仰最坚定的人,尽管她信仰的不是邪神,而是命运女神。   可到了现在,魔女对神的信仰也动摇了。她怨恨明昭杀了她弟弟,她怨恨主教派她弟弟去巡查基地,她甚至开始怨恨命运女神,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赐予她力量,让她复仇。   极度的怨恨之下,魔女恍惚感觉身体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修复着她的伤势,充盈她的血脉。   明昭抬头看着半空,黑夜之中,四面八方的污染能量都被魔女的怨恨吸引而来,仿若龙卷风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躺在地上的人气息肉眼可见地从微弱一点点变强。   夜晚的风大,明昭眯了眯眼睛。   人造天灾不能像自然天灾那样以污染能量为食,可现在魔女好像打破了这个界限。   她的气息一点点强大,身体恢复力量,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这个过程中,明昭并没有打断她,他还想看看魔女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魔女身体颤抖着,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错位的骨头,她站了起来,双眼如厉鬼般深深怨恨地看着明昭:“你杀了我弟弟。”   声音嘶哑如乌鸦般难听。   “你杀了我弟弟。”魔女的背后出现绿幽幽的虚幻人影,一个挨着一个,每一双眼睛都和魔女的一样,充斥着怨恨不甘,咆哮着要将人拉进地狱。   “你杀了我弟弟!”这怒吼的一声仿佛一道命令,魔女背后的鬼魂齐齐冲了上来,形体不稳地摇曳,昭告着他们是不属于现世的生物。   自从天灾出现之后,世界已经变得不科学,但明昭也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传说中的鬼魂,或者说幽灵。   幽灵们呼啸着冲过来,带起阴恻恻的冷风。明昭意念操控着触手抵在面前,可这对无实体的幽灵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它们仿佛没看见触手一般,径直地穿过去,扑面而来。   仿佛阴森的风从身体里透过,骨头,血肉甚至是灵魂都要被寒冰冻结,渐渐地连思维都停滞住。   明昭的动作顿了两秒,微不可察的停顿却被一直紧盯着他的魔女注意到。   “撕咬他,把他的灵魂撕成碎片。”魔女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回来般,深深的怨恨。   刚穿过明昭身体的幽灵们齐齐调转方向,再次朝明昭扑了上去。   它们将明昭围在中间不停地撕咬,魔女刚开始感到痛快,可马上她就发现不对劲。   明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幽灵的撕咬下连表情都不变一下,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魔女牙齿咬着大拇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不行,这样还不够。”   明昭没有反应,一定是因为他作为S级天灾,灵魂太过强大,普通的幽灵撕咬对他来说已经起不到太大的效果。   既然灵魂太强大,那就让他回到还不强大的时候。   魔女取下自己的吊坠,珍惜地亲了一口,随后从银色细链上取下一颗小小的珠子。   5号的能力是复原,顾名思义,只要握有想复原物体的一部分,他都能将东西复原出来。魔女走之前找他帮了个忙,拿着偷偷收集的主教的头发,让他复原出主教的能力。   初时5号拒绝了她,因为整个组织中没人知道主教的真正能力到底是什么,并且靠他的能力,也很难将魔女想要的东西复原出来。   魔女冷静道:“我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情报。”   5号经过思考之下,终于答应了,结果就是魔女手上这颗珠子。   这么颗小珠子,放在银链上只会被人认为是装饰的一部分,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只要捏碎它,就能短暂地获得主教的能力。   魔女笑了笑,手紧握住它,捏碎,无形的巨风瞬间掀起她的裙摆和黑发,狂乱飞舞。   她看着明昭清晰地说道:“时间倒流。”   被幽灵团团围在中间的明昭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锁定一般,抬头。   幽灵的撕咬对他来说不痛不痒,顶多寒意会侵蚀思想,让他思考的速度放慢,即便如此他还是能解决掉魔女。此刻站着不动,只是想看看魔女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她是不是真的能完全将空气中的污染能量吸收,化为己用。   特殊的例子都值得研究,将她活捉回去让异管局看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他就听到了魔女说的那句话,与此同时,身体的力量仿佛响应她的号召般迅速地消退,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从S级,掉到A级,B级……   明昭目光一凌,触手迅速地袭向魔女,重重地将魔女击飞出去,滚落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脊椎在这股巨力之下彻底折断。   魔女呼吸一滞,她的身体失去控制,无论大脑怎么着急,手脚仍是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死命地往明昭的方向看,发现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和最低等级的F级天灾一样之后,心里的着急又变成痛快。   马上容器就要变回普通人类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在幽灵的撕咬下会变成什么样子,结果可想而知。   魔女期待听到容器凄厉的惨叫,就像从前她折磨那些人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她的双眼这时候亮得惊人,盛满一种扭曲的渴望。   人造的天灾都有各自的缺陷,魔女也有,她喜欢虐杀人类,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样她能得到快乐。那些被选中的人最好拥有一双和她恶心的继父一样的蓝色眼睛,当她亲手捏爆他们的眼珠时会感到无比的快乐。   4号也是蓝眼睛,魔女曾经很期待他能犯个错,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挖掉那双蓝眼睛。可惜4号一直滑不留手,还是主教重用的人,让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4号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人挖走,魔女还来不及产生看上的猎物被人抢先的愤怒,就得知了弟弟死去的噩耗。   她的弟弟,她寻找快乐路上最好的陪伴者,最贴心的伙伴,就这么没了。   魔女表情时而愤怒,时而兴奋,时而怨恨,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明昭。   叫啊!为什么还不叫!让她兴奋起来,让弟弟也一起听听!   明昭一路从S级跌到F级,最后重新变回人类。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过程,仿佛一下子从高科技时代跌回原始时代,世界的清晰度都瞬间下降了百倍,五感都像戴上了桎梏,受到束缚。   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灵魂被撕咬的痛苦,仿佛有人给自己打了能让人一直保持清醒的药剂,用锯子切开你的身体,剧痛袭来,但你又不能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剖。   明昭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寒意侵蚀着他的灵魂和大脑,带着他的心脏不断往下坠落,坠落,没有止境。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已惊慌失措,但明昭依然冷静。   他的灵魂在幽灵的撕咬下像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独自承担着撕裂的痛苦,一部分无比冷静地旁观着发生的一切,仿佛拥有了上帝视角。   力量不断地流逝,明昭的眉梢开始凝结出冰霜,呼出白雾,他眨了眨眼睛,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来到了一个极限,即将要跨越出一个新的领域。   这种感觉来得奇妙,仿佛理所应当,细胞沉寂,停止运动那一刹那,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砰,砰,砰。   心脏在胸腔有力地跳动,丝毫不受寒气的影响,随着它的跳动,死寂的细胞重新活动,高速运转,身体在持续地发烫,仿佛运载负荷的机器。   消失的力量重新回到体内,更盛大的,更狂暴的力量。   明昭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魔女迟迟没能等到明昭的惨叫,咬紧了牙关:“怎、怎么回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在幽灵的攻击之下坚持一般坚持不到一分钟,最长记录是坚持了三分钟,但那是个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意志力坚韧。   魔女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咬咬牙,尽全力挪动自己的身体,身体纹丝不动。   将自己折腾出一身汗也没能挪动一厘米后,魔女放弃了,她看向明昭那边,希望幽灵能赶紧将他吞噬干净。   然后她的眼睛就惊恐地睁大了。   “外、外神……”她呢喃着,眼睛接收到的信息迅速传回大脑,令她止不住害怕地抖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片空间,魔女疯狂地挣扎,双眼向上翻白,仿佛精神受到极大冲击后大脑无法接受,在痛苦之中挣扎。   她的脖颈线条拉到极致,像是条濒死的鱼,青筋狰狞地爬满脖子和脸上,可怖地凸出,眼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诡异的眼白,布满红血丝,不住地抖动。   一秒,两秒,甚至坚持不到三秒,魔女的眼睛如同被人凭空捏爆般炸开,组织碎片和鲜血喷洒在地面上。   她来不及痛呼,因为她的脖颈以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后仰,就算魔女知道脖子往后折只会折断它也阻止不了。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咔哒咔哒掰动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催命符,魔女脑子里的弦绷得越来越紧,最后在绷到极致的时候,啪一声断掉了。   魔女的脖子一软,彻底瘫在地上,脸上留下两个空荡的洞。   魔女死了。   A市异管局,整个部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刺耳的警报声持续地响起。留守在基地的人们震惊地望着大屏幕,上面红色的数值一路飙升,达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地步,以至于身体和脑袋根本反应不过来。   “怎、怎么可能……”有人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他的同伴语气艰涩:“这是什么级别的天灾?”   S级,SS级,还是……后面的那个等级同伴不敢去深想,光看着大屏幕都觉得心头一滞,呼吸不上来,沉甸甸的压力仿佛凝结住一般压在众人的头顶上。   不只是A市,隔壁的H市,整个省,整个华国,所有的天灾探测仪在这一刻都疯狂地响动,因为检测到的力量太过庞大,一些简陋的探测仪甚至直接爆炸,人们不知所以,全部躁动混乱起来。   M国,祁元和玩嗨终于停下的队员们将空饮料罐一个个捡回来,一旁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这说明有天灾在向他们靠近,祁元当即抄起探测仪一看,红点显示天灾就在他们这里。   “全体戒备!”祁元面色严肃。   队员们一个激灵全都清醒过来,拿出了武器,警惕地望着四周。没清醒的譬如孟嘉远,也被小李一个巴掌拍去,清醒了。   大家围在一起,背靠背戒备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天灾。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探测仪所检测到的天灾却始终没出现。   路修远大步走向祁元:“不太对劲,让我看看。”   他经验更丰富,心里隐隐有不好的猜测,等真的看到探测仪上的红点时,猜测落实,心脏直直地往下沉。   他的表情实在难看,祁元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修远深吸一口气:“天灾不在我们附近。”   “不在我们附近?那怎么……”   路修远语气变得艰难:“探测仪会有反应,是因为那个天灾太强大了,强到隔着世界上最大的海洋,远在另一块大陆的我们都能接收到他的能量波动。”   强到能量波动横跨半个地球的天灾。   大家不知为何感觉到心头沉甸甸的,沉重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寂静无声,齐齐望着路修远,等待他说出最后的判决。   路修远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清晰道:“那是SSS级天灾。”   同一时间,华国的异动也被其他人注意到,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在教堂端坐着的主教第一次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震惊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在他之下,单膝跪着汇报任务进度的理查德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在房间里席卷开,压得他闷哼一声,脑袋往下低了低。   这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来自于他面前因为震惊而暂时控制不住力量泄露出来的主教。   理查德知道主教很强大,否则他也不会拉拢明昭。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主教究竟有多强大,顶着巨大的压迫感,理查德眼睛一点一点小心地往上抬,看见主教的脸上有震惊,不可思议,以及好似被冒犯到的怒火,控制不住的杀意,贪婪的渴望。   种种神情一闪而过,主教突然低头看过来。   理查德心脏一跳,连忙低头,脑袋伏在地面上,不敢和他对视。   眼睛看不到,但能感觉到主教来回走动两步,最后坐下来,似乎在自言自语:“计划要改变了……”   什么计划?   理查德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里,面上却没表现出疑惑,只是更加恭敬地低头。 第149章   明昭站在原地, 前所未有的能量冲刷着他的身体,举手投足间都有能量逸散出来,猛烈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树木,道路, 小车残骸都被气流掀起。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很强大,尤其是经历过人类时期后,这种强大更为明显,无所不能。   明昭试着动了动脚, 粗壮得有半条马路那么宽的触手跟着移动,拖地而行发出沉闷仿若雷声的响动。   轰!道路承受不住重压,塌陷下去。   明昭看看自己的手, 只看到两条触手。在天海湖时他曾见过自己这副模样,天灾的完全体。但明昭有种直觉,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他最终的形态。他还能变得更大, 遮天蔽日, 触手绵延不断, 在海洋上盘踞一方,成为人类头顶上笼罩的阴影。   他会变成这样, 是魔女时间倒流的结果。然而明昭确信,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从未有过这种时期,强大到无所不能,曾经给过他压迫感的主教也变得渺小,只需要一抬手就能让他消失。   超越了主教的天灾会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明昭心里有了答案。   那是最顶级的天灾, 人类最大的灾难,难以翻越的高山,目前仅存在于理论中的SSS级天灾, 天灾之王。   明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能力,变成天灾完全体之前他的身形还停留在高三毕业那年,魔女将他的时间倒退了两年。   两年之前,他和祁元争锋相对,毫不相让,那段记忆如今依旧很清晰,他完全是个正常人类,而触手出现是两年之后。   可偏偏现在出现了记忆之外的差错,让明昭想起小时候他身体外泄出来的污染能量无意识中侵染小狗,致它死亡的事,那也是不存在于他记忆之中的事。   现在这种情况会和那时候一样吗?   如果真的是他的记忆出现纰漏,那他是不是能大胆地推测,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人类明昭,一直存在的都是天灾明昭。   这个推测出来,饶是明昭自己也沉默了。   他突然很想看见祁元。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SSS级天灾的力量让他比之前更轻而易举地撕裂空间,穿过空间通道前往祁元的身边。   仿若外神的怪物沉闷如大山般移动,惊走一切生物,A市异管局也感受到了明显的地面震动,身形摇晃不稳:“怎么回事?!”   “它是不是正在向我们这边移动?”   “快派人去疏散群众!”   然而下一秒,刺耳的红色警报声瞬间静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空气中安静得让人不习惯,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警报声,人们眼带惊恐,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元手中的检测仪上的红点也消失,众人摸不着头脑,祁元因为听到SSS级天灾而稍微急促的心跳还未恢复,前面队员们突然一声惊呼:“祁队,小心!”   祁元心脏一跳,眉眼凌厉,反应迅速地向后攻击。   一双手臂比他更快地从身后绕过来抱住他,熟悉的气息令祁元一愣,在攻击即将落下的时候硬生生止住,任由那双手臂将他带进空间通道中。   “祁元!”   “祁队!”   空间通道关上,将路修远和其他队员的声音隔绝掉。   祁元暂时顾不上告诉他们一声不用担心,那是明昭。他被两条手臂禁锢得紧紧的,无奈拍拍手臂:“能不能放松点?快被你勒死了。”   明昭不说话,手移动向上,掐住他的下巴扭过来亲吻。   这个姿势亲得不太舒服,于是不知不觉间两人又变成胸膛紧贴着胸膛,正面拥吻的姿势。   祁元趁着喘息的间隙飞快地捂住明昭又要亲下来的嘴巴,维持冷静和镇定地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明昭的亲吻和拥抱看似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祁元还是敏锐地从中发现一点细微的差别。   明昭:“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   他拉开祁元的手,捧着他的脸细细地亲吻。温热的唇像羽毛一样擦过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偏偏不去亲吻唇,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祁元心里不忿,固定住明昭的脑袋,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   他有分寸,并没有下太重的嘴。明昭的唇一痛,却没尝到血味,疼痛让他清醒一点,头抵着祁元的肩膀,低低地笑。   那笑声就在耳边,直往祁元耳朵里钻。   “笑什么?”祁元脸上一热,锋利的眉眼写满恼怒。   明昭双手揽住他的腰,脑袋还枕在他的肩膀上,只稍微侧过头面对他,唇边噙着笑:“以前你不会这样做的。”   以前的祁元绝不会用这种堪称调情的方式来惩罚他,只会狠狠给他脸上来上一拳。   祁元眉毛一挑:“你也说那是以前,当然,如果你想我揍你一顿的话也可以。”   从前是死对头,现在是恋人,他也有在调整和明昭相处的方式,互相适应,彼此磨合。   明昭只是抱着他,气氛有点温情,但祁元没有忘记他刚刚说的话:“你说你发现了一件事,什么事?”   明昭情绪异常,十有八九和他发现的这件事有关。结合他离开和出现的时机地点,祁元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个猜测,慎重地开口:“你不会是刚刚出现的那个SSS级天灾吧?”   “我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天灾。”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交叠在一起。   祁元错愕:“什么?”   明昭眉毛轻挑:“如果没有第二个SSS级天灾的话,那你说的应该就是我。”   明昭将事情经过告诉了祁元,面色淡定,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别人的事。   他在发现自己可能一直都是天灾时诧异,但仅是一瞬。比起思考自己究竟算是人类还是怪物,他更在意的是祁元会怎么看他。   “所以我出生开始就是个怪物……”   祁元皱眉,阻止他说话:“你不是怪物,而且不管是人类明昭还是天灾明昭,在我眼里都只是明昭,没有什么区别。”   明昭微微垂眸,掩去眼里的笑意。   他在意祁元会怎么看他,但也清楚祁元会坚定告诉他“明昭就是明昭”。这不是无意义地担忧,他只是想听到祁元一遍又一遍清楚地表达对他的坚定不移。   明昭摩挲着祁元的唇,祁元全身上下都是结实坚硬的肌肉,唯有这里是软的,还常在无意识间说出引诱他着迷,催发他深沉欲望,让他彻底掉入他大网里的甜言蜜语。   祁元没有在意他的动作,毕竟只要和他在一起,明昭就喜欢动手动脚的,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他问道:“那你现在是……”   “魔女的能力坚持不了多久,我已经从那个状态退出来了。”明昭想起看到的画面,“或许时间倒流也并不是她的能力。”   她给他的感觉就像莱斯利给他的一样,那些能力明明属于其它序号,但莱斯利也能用,两人借用的必定是同一种介质。   明昭脑中运转着,身体突然一凉。   嗯?   他低头,发现是祁元掀起了他的衣服,手摸上皮肤认真地检查着他的身体,边检查还边问:“突然变成SSS级,就算只有那么几分钟,也要注意一下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的理智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吧?”   带着粗糙茧子的指腹抚摸过他胸肌,紧实的腰腹,侧边腰线绷紧令得腹肌沟壑愈深,宽肩窄臀,每一处肌肉都结实有力,蕴含着可怖的爆发力,丝毫不逊色于祁元的身体。   祁元检查过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刚要把掀起的衣服放下,明昭却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按在腹肌上:“再摸多一点。”   祁元:“……我没想做这种事。”   他是出于正经目的做的正经事,思想和举动完全不带一丝杂念。   “我知道,是我想。”明昭一点都不害臊,看起来甚至引以为荣,“我想让你摸我。”   明昭带着他的手在自己腹部摩擦:“祁元,认真看着我。”   “看见了吗?”明昭将他的手按在腹肌上,“之前互相帮忙的时候,你喜欢蹭着这里。”   祁元手都要被烫回来。   明昭好似没看见他脸烧得通红,继续不紧不慢道:“有时候你吻得投入,手喜欢伸进我衣服里,摸我的腹肌,胸肌。”   明昭觉得他每次都忍不住这件事,不能全怪他,祁元也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祁元瞪大眼睛:“你胡说!”   明昭不着急:“你仔细想想,亲吻的时候,你的手都放在了哪里?”   还能放哪?不是被你抓着就是抱着你。   祁元咬牙,他本想这么说,但看着明昭笃定的神色,又有点不确定了,怀疑自己,难道他真的做过这种事?   两人亲吻的时候,他脑袋都变得晕乎乎的,哪里还记得这么多……等等,他依稀记得那时候手上的触感确实是热的,很光滑,手感,很好,他不会真的摸了明昭了吧?!   祁元仿若晴天霹雳般的神色让明昭一笑:“想起来了?”   想起来是想起来了,就是有点丢脸。从前他总觉得明昭黏人,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祁元一瞬间的崩溃后很快端着脸道:“摸了又怎么样,我摸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明昭有点惊讶,祁元的心情稍微好一点,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那样,使劲摸了一把明昭,那架势不像在摸人,更像在撸猫撸狗。   “好摸吗?”   祁元高冷地点点头,拍拍他胸肌:“行了,就到这里吧,我们该出去了。”   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他都已经看到明昭积极向上的态度了!   祁元迫不及待想逃,明昭翻身将他压住,手臂抵着他,脸上泛着他熟悉的,无辜恳切的笑容:“帮我一下再走吧。”   隔着一层布料,明昭或重或轻地摩擦,薄薄的布料根本遮掩不了什么,触感鲜明。   祁元心惊胆战,总觉得下一秒裤子就会被破开,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也不是没有反应。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明昭近在咫尺的脸因为欲望而增添多一分别样危险的吸引力,祁元撑着他肩膀的手僵持了片刻后,终是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拥吻。   两具身体狂热地拥抱在一起,不断亲吻,抚摸对方,互相争夺着主动权。祁元翻身在上,结实的肌肉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落在胸前,被明昭亲去。   不过两三秒,明昭捏住祁元后颈,将他压在下面。   “祁元,”明昭细细地亲吻着他赤裸的背脊,不轻不重地啃咬他的肩胛骨,“可以吗?”   祁元脸埋着,喘着气。   “祁元?祁元,回答我。”明昭一直亲吻着他,炙热的温度像烙红的印记一个个印在他身上。   祁元五指揪紧了床单,青筋突出,闷声道:“十分钟。”   他只给他十分钟的时间。   明昭:“十分钟太短了。”   “爱干不干。”祁元怒了,手艰难地撑着床就要起来,被明昭捞回怀里。   明昭叹气:“好吧,十分钟就十分钟。”   。   十分钟又十分钟,不知道究竟过了几个十分钟。祁元浑身大汗,水光覆在矫健的身躯上更具吸引力,密密麻麻的痕迹在蜜色的皮肤上绽开。   他喘着气,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张嘴。”明昭在他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褪去了诈骗似的无辜,显出几分冷然和深沉,目光极其具有侵略性地看着祁元。   祁元努力汲取着新鲜的氧气,好缓解闷热潮湿的空气带来的晕眩,但他呼吸得太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两声。   明昭毫不犹豫吻了下去,将他的急促堵在嘴里。   一次,两次,祁元仿佛成了一条溺水的鱼,靠着明昭给他渡气艰难地存活。   指尖陷入明昭背部的肉里,在旁边还有新鲜出炉的几道鲜红爪痕,“嗯嗬……嗬……”又完成一次渡气后,祁元大口大口地喘息,有力的大腿肌肉绷紧,“明昭,够了……”   “不够。”   明昭径直将他翻了个面,让他的背贴紧自己的胸膛,汗水在两人之间溢开。   两人都面朝上,祁元乍然手脚悬空,只剩下一个地方支撑着,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瞳孔虚焦,涎液从嘴角流下。   他从未想过原来极限之后还有新的极限。   明昭爱怜地吻去他嘴角的涎液,态度却是毫不掩饰的强势。   他太过兴奋,触手无法控制,或者说根本不想控制地放出来,渴望地围在两人身边,或擦去祁元身上的汗水,或圈住他的手腕,脚踝,将他提得更高,迫使他只能依赖明昭。   十几条,几十条触手起伏翻涌,构成一幅令人后背发凉的诡异场景,生殖触手也被放了出来,兴奋地靠近祁元。   祁元太热了,热得意志都溃败,迷迷糊糊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靠近,想也不想就伸手抱在怀里,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他没发现四周的触手突然停顿一下,身后明昭目光深沉望着他。   漆黑粗壮的触手被祁元抱在怀中,强烈的反差呈现出一种惊人又诡异的美感,可怖的外表更显狰狞,因为祁元无意识的亲近,又将触手衬托得好似诱人堕落的邪恶之物。   明昭喉结滚动一下,将祁元拥得更紧。   生殖触手乖顺地被抱着,生怕惊动猎物,它表面分泌出来的冰凉粘液不知不觉将祁元与它接触的那片皮肤沾湿。   祁元神智稍微清醒一点,看见自己怀里的生殖触手,心里一惊,差点没把它丢出去。   明昭:“别担心,现在我还不会使用它的。”   祁元浑身肌肉酸痛,他们在空间里不知道待了多少个小时,再强悍的体魄都经受不住明昭的折腾。   祁元和怀里的生殖触手大眼瞪小眼,生殖触手悄摸摸地蹭了他一下。   祁元:……   方才他说十分钟,结果明昭一直不停下来,现在明昭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   他抬起酸痛的手臂,给了明昭一肘击:“出去。”   明昭抽身出来,仿佛将酒瓶的塞子拔开,里面的酒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祁元面色僵硬,试着动了动腿,很好,合不拢,后面又胀又痛,感觉像有风灌进来一样凉飕飕的。   他看看自己的惨状,又估量一下生殖触手的大小,咬咬牙,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艰难地起身。   明昭目光一闪:“祁元?”   “闭嘴,别说话。”祁元恶声恶气,扶住生殖触手,手颤抖着,却缓缓地往下坐。   他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急促,坐下的过程中没忍住闭了闭眼,眉头皱起。   在明昭的视角中,生殖触手的尖端已经消失。他如祁元所说的那样沉默着,眼睛却死死盯住他,目光炽热渴望而痴缠。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祁元手脚发软,热意一阵一阵地往上涌,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大,像是马上要跳出胸腔一样。   他不知道明昭有没有听见,或许是有的,因为他也听到了明昭的心跳声,和他一样的短促有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般清晰。   分别来自两个人的心跳声你一下我一下,争先恐后地跳动着,最后逐渐重合,融为一体。   两个人不约而同叹出一口气。   祁元双眼发直:“真的吃不下了。”   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眼看就要滴进眼睛里,明昭将它舔去,温柔地抱着他:“已经够了。”   祁元的样貌是英俊的,剑眉星目,坚毅的神色,然而现在这张脸却不可避免地染上潮红,满头大汗,坚毅隐忍中又见迷乱,让人很想知道他究竟还能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明昭的手摸上祁元腹部,那里原本排列着整齐的腹肌,现在却被生殖触手撑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只要一碰到,祁元的身体就会颤抖,大腿肌肉绷紧,面上的忍耐之色更深。   “祁元,祁元,祁元……”明昭没有动,只是抱着祁元,一下又一下地啄吻,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心中满到要涨出来的情绪,眼眸亮得惊人。   祁元并不好受,他感觉自己只要动一下,也许就会裂开。这种时候他真的很想骂明昭,可是看到明昭高兴恍惚的表情,他将那些即将到口的话重新吞回去,狠狠抱住了明昭。   有那么高兴吗?   他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感受明昭的温度,这样的沉默也代表着他允许明昭接下来的一切举动。   安静温馨的气氛只持续了一小会,明昭猛然将祁元压在身下,眼中带着猛兽进食般的残忍和兴奋。   “祁元,我爱你。”   他这样说着,就缓慢开始了进食。   祁元接纳生殖触手的行为,像是彻底褪去了他身上那层人类的外衣,暴露出他作为天灾的侵略性和压迫感,扭曲的狂热欲望疯狂地向祁元身上砸来,狂风暴雨,劈头盖脸浇了祁元一声,也不管他承不承受得住。   祁元在摇晃之中蓦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明昭触手模样的场景,漆黑的水底,冰冷粗壮如蟒蛇般缠绕上来的触手,明昭被它们拱卫在其间,怪诞奇异。   祁元那时并不明白那种震撼是什么情感,现在这种大脑根本不用思考的时候,他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那时的心情,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惧怕,不是厌恶,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和赞叹。   那是不应该属于人世的生物,有着震撼人心的扭曲诡谲之美,足以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祁元恍惚的眼神逐渐聚焦在上方明昭的脸上,痴迷的,狂热的神情,充满黑暗神性的怪诞存在正渴望着他。   这个事实令人战栗,与此同时,莫名其妙的兴奋感涌上来,催化情欲的形成。   他似乎也不太正常。   祁元搂紧了明昭。   生殖触手在巨大的满足中,表皮下凸起的位置突然开始涌动。   明昭停住了动作,祁元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眼神茫然,明昭抱紧他,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脊,似乎在安抚他的神经。   “是生殖触手的卵。”他道。   “卵?”祁元先是茫然,很快就清醒过来,眼神变得惊慌,双手无力地推着明昭,“明昭,快拔出去!”   他甚至想自己起身,挣脱连接,可退到一半,他又被重重扯了回去。   明昭亲着他失神,泌出眼泪的眼睛:“祁元,已经拔不掉了。”   他温柔又残忍地告诉祁元:“为了防止伴侣逃脱,生殖触手会在顶端膨大,卡住通道。”让伴侣只能接受它的卵。   “不要害怕,抱紧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第150章   紧紧抱着祁元, 明昭心中的恶劣激发到最大,这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什么伪装,退让, 眼里只剩下浓稠的欲望和残忍。   触手坚定地拉开祁元手脚,让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完完全全袒露在明昭的目光下。   祁元从喉咙里发出竭尽全力之后的气喘声,他握紧拳头,金光刚覆盖在手上,就被触手打断, 拳头无法再握住。   “明、明昭,放开我!”   明昭充耳不闻,手抚摸着祁元腰腹, 皮肤紧实光滑,肌肉结实,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让人想到夏天的太阳。   “我的触手里最强壮的一条, 为了繁殖会汲取全部的营养, 发育成装满卵的生殖触手。”   明昭坏心眼地用指甲剐蹭祁元的肚脐,引得他的身体阵阵战栗。   听到卵这个字, 祁元的脑袋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你知道那些卵,每一颗有多大吗?”   生殖触手凸起的地方,卵沉默地跳动着,持续挑战祁元紧绷的神经。   明昭手指圈起来,给祁元比了个大小:“有这么大。”他认真道:“每一颗, 都只比乒乓球小一圈。”   祁元呼吸一窒,腹部骤然紧缩,将圆润的弧度衬得更惊人。   明昭好像没有看到他的惊慌一样, 手已经从抚摸变成了不轻不重地按压。   “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他抬头对祁元微笑道,“虽然和小孩子不一样,但是你也可以尝试一下。”   狗东西,净想些垃圾事!   祁元胸膛剧烈起伏,与明昭对视的瞬间,仿佛要被他双眸里的旋涡彻底绞碎。   “你说你这里能吃下多少呢?”   。   祁元的肚子已经涨起来,腹部彻底地撑开,形成一个圆润的,可爱的弧度。他垂着头,碎发遮掩住他的眉眼,让明昭看不清他的表情,浑身大汗淋漓,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格外狼狈。   明昭手指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看到一双尽全力忍耐着,带着凶性,好似雪地里野狼泛着寒光的眼睛,随时准备反杀猎人,将猎人撕咬干净。   明昭没有害怕,双手捧着祁元的脸:“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晕过去的。”   从前作为死对头的时候,他和祁元争斗过太多次,相当了解祁元身上那股韧劲。当你以为他坚持不下去,自己就要赢了的时候,他总是能出乎意料地挺过来,咬紧牙关,绝不认输。   明昭喜欢他这股韧劲,充满生气,眼眸热烈得惊人,就像现在这样,祁元怒视着他,但明昭只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几个了?”明昭别开眼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过兴奋,他担心再和祁元对视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明昭摸着他腹部:“三个?”   听起来声音有点失望:“只有这么多吗?”   他揉捏着祁元后颈,像是在安抚什么动物一样:“再尝试一下,五个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生殖触手表面下强劲的肌肉似乎在努力,缓慢而坚定地将卵送出去。   “嗯?”明昭疑惑一声,侧身避过从后面悄然无声,含着凛然刀气袭来的金色刀光。   然而那刀光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刀光飞快地转换方向丝毫不犹豫地斩断束缚住祁元手脚的触手。   祁元落地脚软没站稳,小小踉跄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朝和明昭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动作迅速,没有一丝迟疑,显然是早计划好的。   “你想逃跑?那不行。”明昭笑容微收,触手从四面八方追上去。   祁元边逃边斩断这些追上来的触手,给自己清出一条道路,然而触手实在太多,再加上他体内的卵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挤压,滚动,时常让他手脚一软,最后他还是被抓住,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移回明昭面前。   明昭:“为什么要逃,你不是已经默许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吗?”   他将祁元翻过来,让他跪在地上,固定住他的腰腹。   明昭将那颗卡在一半的卵缓缓地推进去:“祁元,你要安分一点,要知道,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忍住没把你□□在这里。”   他用一张长得光风霁月的脸,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最下流的话。   祁元惊愕地看着他:“明昭,你疯了嗯哼、”他闷哼一声。   明昭成功将第四颗卵送进去,目光带着一丝满意。他说到做到,要将第五颗卵再送进来。   祁元声音里带着惊慌:“明昭,真的不行,快住手……”   明昭停住,将他抱回怀里,用亲吻安抚着他:“别怕,我会有分寸的。而且你看,你真的不想吗?”   明昭蛊惑着他仔细看看自己,祁元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是你先默许我能对你做出任何事情的。”明昭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送给他第五颗卵,“你一步一步往后退,默许我侵占你的空间,但你忘了对你我永远满足不了。”   “你退让一次,我就会想要第二次,你没有拒绝,我就会得寸进尺。”   “祁元,是你的错。”   明昭毫不讲理地将责任推给祁元。   仿佛内脏都受到五颗卵的强势压迫,祁元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已经有些崩溃:“那你想我怎么做,包容恋人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吗?!”   祁元快被气得头脑发晕,他心软一次次答应明昭的要求,结果现在被明昭倒打一耙。   明昭沉默一下,手臂收紧:“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他很干脆,真诚地道歉,温柔的唇在祁元侧脸流连,缱绻不已:“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你做的很好,永远地包容我,接纳我的全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只需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明昭一番话说得祁元云里雾里,不耐烦道:“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就算我想跑,我难道还能跑得过你?”   明昭一笑:“对,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逃掉的。”   他的手臂勾着祁元腿弯,摆出朝上的姿势,手掌高高举起,随后在祁元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重重落下,拍在祁元紧实的臀肉上。   红色的巴掌印像是什么羞耻的痕迹深深印在上面,火辣辣的痛感之后是汹涌的热意。   明昭轻柔道:“现在,把卵排出来吧。”   祁元:!!!   他想杀了明昭的心都有了。   “我说过,我很擅长得寸进尺。”明昭道。   他的手再次举起,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排出来。”他道。   。   身体里燃起汹涌的火,但祁元丝毫没有灭火的办法,还要注意不要被人火上浇油。   他站在漫天的火光中,周围是一片废墟,正茫然之时,漆黑粗壮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蜿蜒着缓慢爬过来,沿途压过的火焰触及它们皮肤上的黏液无奈地熄灭下去。   触手丝毫不畏惧火焰,它们想要的事物只有一个。   祁元双腿如同灌铅般牢牢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它们爬到腿边,爬上脚背,顺着小腿一路往上,一圈圈将他缠紧。   沉重的身躯,足以绞杀人的力道。   触手丝毫没意识到祁元的痛苦,一味贪婪地向他索取,想要将他吞噬殆尽。   祁元胸口沉甸甸,呼吸被严重阻断,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在触手的碾压下碎成碎块。   “明昭,别太过分了……”他听到自己艰难道。   没有人回答,祁元抵御着疼痛,眼睛不由自主寻找着明昭的身影。   明昭人呢?他的触手快把人压死了,怎么还不出来。   触手就像冰冷的蟒蛇一样,持续地收紧,好像要将猎物杀死之后再吃掉。不对,好像就是要吃掉他。   祁元恍惚地想,承受人体不能承受的压力之后,他的骨头终于开始碎裂,耳边好似还能清晰地听到那清脆的声音。   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冰冷,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就当我做好事吧。”轻得像是一缕烟的声音,像是重重一鞭打在祁元心里,“明昭,你可别再那么混蛋了。”   ?!   祁元想要去找那声音,但他惊愕地发现那声音像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抬头,一个神情陌生的明昭站在面前。   “明昭!”祁元想要喊他,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着急地看着明昭缓缓地蹲下,将他抱起,然后低头。   突然脑袋一阵晕眩,身后出现了一个漩涡,将祁元吸进去。   “明昭!”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明昭抬起头来,遥遥和他相望。   最后的记忆中,祁元只看到那双失神混乱的眼眸。   。   “嗬嗬!”祁元猛地坐起,满头大汗,急促地喘着气,眼神惊慌。   明昭坐在旁边,看到他仿佛做噩梦般的模样,抱住他:“怎么了?”   他没发现肢体接触那瞬间,祁元本能瑟缩一下。   祁元眼神茫然,语气不确定:“我好像做了个梦。”   明昭按摩着他的腰:“梦见什么了?”   祁元捂住太阳穴,眉头紧锁:“不记得了。”梦里好像有明昭的触手,但是再多的就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个给人感觉不太好的梦。   说起触手,他之前是不是也做过这种梦来着?   祁元一脚踢开脚边的触手,目光环绕一圈,才发现他们被触手包围了。   祁元面无表情,难怪他睡梦中感觉到冷,睡在触手编织成的床上怎么会不冷。   他现在不仅觉得冷,全身还酸痛得要死,背后明昭的手一直按摩着他的腰,缓解他的不适。   祁元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提刀追杀明昭:“谁让你做那种事的!”   这一动更加不得了,全身骨头噼里啪啦响,扯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祁元面色一僵,缓缓地倒下去,目光无神望着虚白的空间上方。   卵的外表不硬,甚至有点柔软,但这不足以掩盖它体积大的缺点。   祁元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回想那突破他下限的廉耻场景,阴恻恻道:“明昭,再敢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即便是这么生气,眼眸里装满燃烧的火焰,他说的仍然是下次。   明昭侧躺在他身边,含笑看着他的脸:“好。”   祁元被他火热的眼神看得心烦意乱,干脆翻个身背对着明昭。   明昭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听到他的呼吸逐渐均匀,他伸出手去触摸祁元后脑勺的头发。   祁元的头发看起来硬,摸上去却很柔软,每天起来,明昭都能看到他有一小撮头发睡得翘起来。   他小心地抚摸着祁元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顺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轻声问道:“如果不是恋人,你能对我包容到什么程度?”   他这句话看着祁元,又像是透过祁元看向另外遥远的时空。   话音落下之后,是寂静的空间,他在祁元睡着之后再问,也印证了其实他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心里的疑惑宣泄出来。   明昭笑了笑,伸手要将祁元重新搂回怀里。   他不喜欢祁元背对着他。   然而,手还没触摸到祁元,祁元像在呓语一样:“混蛋明昭……狗东西……都让你吃了,还想怎……样……”   仿佛在半梦半醒间说出的梦话,让明昭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身形僵住,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祁元。”长久的死寂之后,明昭轻轻唤道。   心脏稍微加快,胸腔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填满,让他执着地盯着祁元的背影,希望祁元能够回应他的呼唤,在下一秒转过身来看着他。   祁元睡着了,一动不动。   明昭默默地将头抵在他后背,闭上眼睛,汲取着对方的体温。   世界安静了。   明昭向来很少会做梦,但这次他做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梦,满目都是鲜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手上温热黏腻的触感。   明昭定定站在原地片刻,随后迈动脚步,顺着鲜血溢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梦境的中心有个人站着,明昭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在等我吗?”   那人不说话,明昭像是习惯了一样,抚过他的眉眼,安慰道:“再等等,很快了。”   怀里的人身体冰冷,明昭仿佛毫无察觉:“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   。   祁元被折腾得太狠,一直没醒来,明昭便放任他在空间里继续休息,自己走出去。   还是原来的地点,异管局的成员们聚在一起,或坐着沉思,或焦急地来回走动,路修远是其中表情最镇定的,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看见明昭出来,一下子站起来。   他起得突兀,众人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喜地发现是明昭。   “明昭!”   “明昭,祁队是你带走的吗?”   他们围上来问道。   明昭点点头,歉意地笑笑:“抱歉,我有急事找他,来不及和你们说一声。”   他的微笑恰到好处,像套计算公式得出来的一样,偏偏夜色暗沉,众人没能看清楚,只齐齐松了口气。   个别还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膛:“真是吓死,我们还以为祁队被敌人抓走了。”   “那你们的事情解决完了吗?”有人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祁元,“祁队怎么没出来?”   明昭:“祁元迟点再出来。”   他没有给大家解释原因,眼睛往旁边一扫,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你们聚着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在等祁队,顺便想想那个SSS级天灾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孟嘉远拿起探测仪晃晃:“也没坏啊,怎么那个天灾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   知道祁元没事之后,大家松了口气,又懒懒散散地坐下来研究这个问题。   小李的腿往前伸直,手撑在身后:“那个天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怎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不知道我们国家那边什么情况,一直联络不上,可能是联系总局的人太多了。”   不止华国,整个亚洲,不,全世界应该都感到紧张不已,SSS级天灾的出现,相当于游戏里的新手村出现了顶级大Boss,除了被血虐,没有其它选项。更糟糕的是,游戏里的人物起码还能回血复活,他们却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是死了。   人们在这种大灾难来临之前都会本能地跟随强者,华国就是那个强者,所以电话不停地打进异管局总部,声音一个比一个惊慌沉重,询问解决的办法。   顾巍的耳朵和嘴巴就没停过,说得嘴巴都干了:“冷静下来,不用担心,天灾现在消失不见,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举动,我们之后会召集大家好好想想办法。”   挂断电话,他叹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无奈苦笑。   一个个都来问怎么办,面对SSS级天灾,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华国无论是实力还是天赋者人数都比路修远上一世同一时间段要好得多,只要给他们时间成长起来,顾巍相信人类的胜算会越来越大。   水杯放下,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就像他的心情,咯噔一下。   但那是对未来的憧憬,前世在天灾时代挣扎了三年的天赋者们对上SSS级天灾混沌依然无计可施,基本上无法战胜,更何况是才发展了不到一年的现世异管局天赋者们?   顾巍双手撑住下巴,眼眸威严深沉。   还有件重要的事,突然出现的SSS级天灾是不是混沌?混沌不久前说去追击敌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探测仪显示SSS级天灾出现的地方又正好和混沌离开的方向一致。   如果真的是混沌……   顾巍沉重地叹口气,摸摸自己的头发,感到心累。   外面,赵千山伸长脖子往顾巍办公室看,可惜隔音太好,他什么都没听到,啧一声,牙齿用力将含着的糖果咬碎,流畅地转动椅子面对阮金赋,含糊问道:“大家都去帮忙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阮金赋像猫一样瘫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没去?”   “我可是文职人员。”   “哦。”阮金赋摊摊手,“我给算了一卦,卦象说没危险,我就懒得去了。”   他翻了个身,双眼放空。   赵千山嫌弃他:“你怎么回师门一趟就跟抽掉了骨头一样,懒懒散散的,本来局里只有我一个闲人,现在还要加上你了。”   阮金赋叹口气:“我有个师叔生病了,他是整个师门最精通卜算的人。”   赵千山停止摇动椅子:“然后呢?”   “然后,唉。”他又叹了口气,“然后他说他算出这个世界尚有一线生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的语气变得悲愤起来:“他希望我在他有生之年,能把那个一找出来!”   “长辈的心愿,我懂我懂,那你要去找吗?”   阮金赋看了他一眼:“我师叔还有两个月就要走了,我去哪里给他找那个一?!”   赵千山认识阮金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崩溃。   阮金赋抓挠着自己脑袋:“啊啊啊!说了千遍万遍,让他不要老是有事没事算卦,现在好了,为了算这个世界的生机,硬生生把自己寿命都折腾没了!”   赵千山将糖果咬成渣咽下:“你师叔真是高风亮节,敬佩,敬佩。”   他虽然胸无大志,但是还是很佩服那些愿意为了世界的生存献出自己一份力的人。   阮金赋死鱼眼:“并不是,我师叔他只是单纯好奇,想知道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多久,要是没多久了,他干脆也早点死。”   赵千山:“呃,你师叔还挺特别的,他没想过要是世界没那么快毁灭,他却损失了寿命那怎么办?”   阮金赋摆摆手:“起码他满足了好奇心啊。”   他幽幽道:“我们师门,师叔和我是最不正经的两个人,不像其他人一样想着什么天下大任,拯救世界之类的事,我们只关注自己,关注现在,所以师叔要是走了,我会很苦恼的,到时候师门就剩下我一个咸鱼躺的,我可怎么办。”   “那个一到底在哪里啊?”   。   大家议论纷纷,把注意力移开了,只有路修远,仍然紧紧盯着明昭,手背在身后,无形地警惕着。   明昭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冲他笑一笑。   路修远汗毛都紧张得竖起来,紧接着就看到明昭隔着众人,对他无声地做口型。   “放心,我还什么都没做。”   路修远没明白他的意思。   明昭却移开了,不再看他。   路修远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SSS级天灾是谁的人,此刻惊疑不定,不清楚站在他面前这个到底是人类明昭,还是前世给他留下过沉重阴影的SSS级天灾“混沌”。   明昭模糊不清的话更是让他心里不安,队员们拉着他坐下来,他也依旧紧皱着眉头松不开。   路修远想要见到祁元,从他那里获得更多能让人定下心来的信息,但祁元迟迟不出现,直到总部那边终于联系他们,让他们赶快回国。   “要回去了?太好了!在这里待这么久,我都快忘记我妈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了!”众人欢呼,喜悦暂时扫去了SSS级天灾带来的阴霾。   明昭自觉地给他们划开空间通道,队员们一个接一个进去。   “明昭,谢了!”“谢谢。”   祁元不在,大家对明昭还是略显拘谨,连番感谢。   路修远走在最后,趁大家都没注意,沉声问明昭:“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你很不安的样子,所以想缓解一下你的情绪。”明昭轻笑,“但是好像没什么用,路队长你,好像更紧张了。”   他的视线上下扫了一遍路修远,眼神突然变得奇怪。   路修远忍不住后退一步,握紧拳头。   明昭嘴角上扬:“路队长,你好像总在警惕我,是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厌恶的事吗?”   路修远强装镇定:“没有,警惕你只是因为你是天灾。”   “路队长不相信天灾?”   路修远不说话,用表情回答他。   明昭有几分可惜:“是吗,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祁元的想法和路队长不一样,他相信我。”   路修远完全不知道明昭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些,看了明昭两秒,丢下一句话走进空间通道里。   “希望你能对得起他的信任。”   路修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明昭嘴边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蹙:“最后一个?”   短暂变成SSS级天灾的时候,明昭感受到的不仅是那汹涌的力量,还有那份破碎的记忆,它们正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变得完整,犹如拼图一般拼凑在一起。   而第一幅拼好的拼图,上面出现的人就是路修远。   明昭已经知道这份破碎的记忆来自于另一个自己,但他不知道记忆里的路修远和现在这个路修远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路修远对他的态度一直是忌惮,避之不及的。如果这是记忆中那个路修远,明昭可以理解。偏偏是现在这个路修远,仿佛很熟悉他,了解他做过什么事一样。   “预言者,路修远。”明昭手指轻点手臂,将这两个词连接起来,恍然大悟。   如果他能获得另一个自己的记忆,那路修远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是这样,那么华国在天灾时代来临之前有条不紊的准备工作也能够解释了。   记忆还很零散,他只记得最重要的事,更详细的还在缓慢复原中。   比如他为什么会获得这份记忆,两个世界的差别在哪里,他为什么出生开始便是天灾……这些都需要全部的记忆碎片拼好之后,他才能获得答案。   明昭抬脚也踏入空间通道里,不过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是等祁元醒来。 第151章   因为突如其来出现的SSS级天灾, 全世界乱成一团,各个国家想尽办法探寻天灾的踪迹,就连刚刚被导弹袭击过的M国也把焦头烂额的对象从平息民众转移到抵抗SSS级天灾上。   人类还没有办法对抗SSS级天灾, 但好歹要掌控它的大致行动,提前做出部署。   放弃一切逃跑, 保留人类文明的种子,还是拼尽所有去抗争,死得轰轰烈烈,这是社会各界争论不休的话题。   遗憾的是,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检测出来,SSS级天灾就如昙花一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各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它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国家境内。   面对强大的敌人,各个国家空前一致地团结起来, 不管背地里打什么小算盘, 使什么阴谋诡计, 至少明面上是停下来了。   祁元一拳打在沙包袋上,沉闷的一声, 沙包袋凹陷下去,正好是拳头大小的坑。   “如果这种时候人类还在互相使绊子,那才是真的没救了。”他随手捞起毛巾,擦擦满脸的汗,皮肤似乎都在蒸腾着热气, 眉眼明亮。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明昭视线从他的腰腹上移到他朝气蓬勃的脸,给他递水:“好歹都不是傻子, 装也要装出样子来。”   各国的矛盾依然存在,只是在更大的矛盾面前暂时被按压下去。   祁元自然地接过水,畅饮一大口,才坐下来休息一下:“之前和邪神组织合作的那个M国高级官员被送进了监狱,幸好他们反应够快,否则我们掌握的那些证据就会在某一天出现在M国所有官员桌上。”   祁元冷哼一声。   明昭:“邪神组织的动静也小了很多。”   一个SSS级天灾出现,全世界好像都老实下来了。这种仿佛幕后大Boss一样的感受,让明昭颇为新奇。   说到邪神组织,祁元瞥了他一眼:“上次理查德来找你,你的态度怎么有点奇怪?”   回到华国之后,理查德来找过明昭一次,行色匆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可能是太急,理查德并没有察觉到明昭态度有异,祁元却是当场就感受到。   “怎么奇怪了?”   祁元皱着眉头思考:“你好像讨厌他。”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明昭轻笑:“他是邪神组织的人,合作归合作,不妨碍我讨厌他。”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祁元点点头,也不再深究。   “练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吧,我们回家?”明昭靠着他,手揽着他的腰问道。   祁元才放松没多久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对上明昭期待的目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把你脑子里的废料给我清空了!”   明昭:“你今天已经出来四小时十三分钟了,还不够吗?”   “不够!”祁元气呼呼站起来,“我今天要睡这里!”   死都不会再回明昭那个淫窟。   明昭有些失望,思考一下,遗憾道:“好吧,睡这里也行,只是这里隔音不太好,到时候要辛苦你一下了。”   “明,昭!”祁元气得身体发抖,手中长刀出现就朝明昭攻击过去。   赵千山闲得无聊巡视队员们训练的情况,从他们训练室面前经过,探头看见屋内的场景,把脑袋缩了回来,摇摇头:“唉,又打起来了。”   他没见过哪对恋人平日里都是打打杀杀的,光看明昭那张脸,还真没想到他能把脾气不错的祁元气成这样。   赵千山叹口气,又瞅了一眼。   可能是一直打不到明昭,祁元停止了追逐,决定歇战。   明昭走近他。   祁元举起刀,又开始新一轮的追逐。   赵千山:“呃……”   祁元平日在异管局中表现给大家的都是沉稳可靠的一面,现在看着却有点幼稚。   嗨,果然人在恋人面前都会有另一幅面孔。   赵千山嘴边挂着笑,摇摇晃晃地走远。   训练室内,明昭躲了几次后,干脆停下来,转身张开双臂面对追上来的祁元。   祁元见此,想也不想立马转身。   明昭没等到祁元投怀送抱,也不着急,两条触手从背后伸出来抓向祁元,将他牢牢抱住。与此同时,空间通道在背后开启,明昭往后一倒,触手连带着祁元一起也掉了进去。   训练室里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跌落在一张大床上,柔软的床垫卸去大半的冲击力,只让他们弹了两下。   “明昭!”祁元怒喝一声,凭借强劲的腰力翻身而起,如同猎豹一样冲向门口。   不跑不行,不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手刚碰到门口,他就被触手拖了回去。   。   两人都全身是汗,矫健的身躯相互纠缠着,明昭直起身,手向后一捋汗湿的碎发,露出英气的眉眼,眼眸舒畅,宽阔的后背上分布着十几条鲜红的抓痕,隐秘暧昧。   抓痕不仅后背有,大腿上也有,都是祁元承受不住极致的欢愉时崩溃的产物,有些地方抓得太深,甚至渗出了血丝,又在强大的身体素质下迅速愈合,留下针线般浅浅的痂,看起来分外唬人。   明昭低头,祁元光裸的背脊映入眼帘,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吻痕,旧的没去新的就来,看了让人心惊的占有欲。   他手指揉捏着祁元后颈,引来底下人细细的颤抖,表情有些可惜。   如果可以,他想将祁元全身都种满标记。但祁元在这方面绝不退让。   两人边做边打,最后祁元忍辱负重地和他约定:显眼的地方不能留吻痕,其它地方随意。   因为这条约定,祁元脖子以上连个印记都没有,脖子以下惨不忍睹。   祁元跪在床上,床很柔软,但他的手肘,膝盖还是磨出了红痕,明昭手臂绕过他膝弯将他抱起来。   “你要去哪?”祁元声音哑着,非常警惕。   祁元骨架不小,明昭却能稳稳当当抱着他大步走,随着走动,祁元眉眼更加隐忍,紧闭的薄唇无法控制地溢出闷哼声。   他们来到了浴室,站在镜子面前。   早在明昭带他走向浴室就察觉到不妙的祁元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视线像烫到一样立马紧闭。   身后明昭闷哼一声,随后像是有些无奈,拍了拍他臀肉:“祁元,放松一点。”   透过祁元肩膀,明昭看向镜子里的景象,灼热的呼吸扑打在祁元耳边,眼神贪婪深沉:“你睁开眼看看。”   镜子里的祁元,到处都是淫靡的标记。除了吻痕之外,最醒目的就是臀上比鲜红色要暗一点的掌印,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撞出来的红痕。   祁元充耳不闻。   明昭也不伤心,祁元总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但他的身体反应又很诚实。   两人再次纠缠起来,冰凉的镜面贴上滚烫的皮肤,带来别样的刺激。呼出的热气在镜面凝结成水雾,又被祁元破坏,留下激烈挣扎的手指印。   水雾散了又来,来了又散,一层叠着一层,仿佛永无止境。   。   SSS级天灾对人类的威胁像一把刀横在众人头顶上,这种时候大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更加投入训练之中,默默提升自己的实力。在全国各地,一些军团都发生各种规模的调动,以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明昭直接被祁元一拳揍醒,睁眼看着祁元气呼呼地出门。   祁元这回是真的被气狠了,越刻意不让自己去回想那种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记忆越是清晰。到了异管局再一看,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出任务的出任务,训练的训练,只有他一个人和明昭在家里做得天昏地暗。   祁元:狗东西!   深深感到愧疚的祁元火速组了个天赋者小队打算出任务,任务地点越远越好,没个三天两夜回不来那种。   明昭有空间通道在手,能够轻易追上祁元,但看看祁元狰狞的面色,还是遗憾地退了一步。   “好吧,那我在这等你回来。”   他做出一副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深情模样,和他接触不多的队员们偷偷摸摸地多看他几眼。   祁元直接扭头:“滚!”   明昭站在原地看着祁元走远,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响起:“明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和我谈谈?”   明昭转头,是顾巍。   明昭眯了眯眼睛,笑道:“有,正好,我也想找你谈谈。”   两人移驾到顾巍的办公室,顾巍将门关上,先给明昭倒了杯茶。   明昭:“顾局客气了。”   顾巍放下茶壶,看着对面姿态放松,出色容貌在茶水的雾气中半遮半掩,垂眸抿茶的年轻人。   他很年轻,家世,样貌,能力各方面都是天之骄子,如果他是人类,绝对会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和信服。   然而这副出色的皮囊下是恐怖的天灾,是不可控的因素。   顾巍调整一下措辞,谨慎地开口:“明昭,首先我想感谢一下你对我们异管局的帮助,这次处理邪神组织基地的任务,如果不是你的帮忙不会那么轻易完成。”   这句话稍稍有点夸大,但不是没有道理。明昭的空间移动能力替他们省下了很多麻烦,没有这个能力,一开始跳机假死的计划不可能顺利实施下去。   飞机上的天赋者们回到华国后,拖了两三日华国就对外发出了公告,说天赋者们遭到袭击后迅速地跳机,幸运的没有受什么重伤,和同伴们会合后就回到了华国。   不管其它国家信不信,总之明面上他们还要热情祝贺天赋者们大难不死。M国接连发现几个被扫荡空的邪神组织基地,心有疑虑,但也没有说出来,毕竟这件事说出去丢脸的也是他们自己国家。   明昭的唇沾湿一点,随后放下茶杯:“这也是我和异管局合作的一部分,不用谢,听说魔女袭击我爷爷那晚,站岗的天赋者们受伤了,他们情况现在怎么样?”   没想到明昭还能关心受伤的天赋者们,顾巍面上没有表现出诧异:“情况还好,局里有治愈系的天赋者在,他们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变得活蹦乱跳了。”   说到最后他轻咳一声:“其实我想和你谈的事和这有一点关系。”   顾巍抬眼看了下明昭,对方表情丝毫不变,连微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虽然年轻,但这份淡定丝毫不逊色于一些老狐狸。   顿了一下,顾巍继续道:“我想知道代号魔女,在邪神组织排行序号3的人造天灾是不是你杀死的?”   经过反复确认SSS级天灾确实消失了,不会突然冒出来之后,异管局组织队伍小心地去对方最后消失的地方查看,然后就发现了死得不能再死的魔女。   明昭:“是。”   干脆的回答,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没想过要遮掩,还是自恃能力,笃定异管局不能对他做什么,不屑于遮掩。   顾巍:“上周出现的SSS级天灾最后正好是消失在魔女死亡的地点,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   他问得很委婉,并没有一上来就笃定明昭就是那个SSS级天灾。   这件事事关重大,上层的命令是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没有百分百确定之前都不能轻举妄动。   和外界那些提心吊胆的人不同,知道路修远重生之事的高层们,包括顾巍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担心,因为从目前来看,明昭仍是可以交流的。   他的爷爷是开国功臣,为人正直,一心为国,他的恋人是异管局的一员,未来华国的支柱之一,也是根正苗红。有这两个人在,只要明昭不失控,还对两人有所在意,上辈子毁灭世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明昭身体往后一靠,漫不经心转动茶杯:“顾局真正想问的,是那个SSS级天灾是不是我吧。”   顾巍没有否认,明昭也像之前那样干脆回答:“那是我,只是那是魔女的能力造成的结果,并没有维持很久,这件事祁元应该和你们报告过了。”   对于这种事祁元绝不会隐瞒,醒来之后就立即向上层汇报了。   顾巍颔首:“祁元确实报告过了,但我们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   上层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召开会议连夜讨论,最后给出的处理结果还是真诚对待。不管怎么做,首先要给出一个信任的态度来,他们和明昭合作的基础就是信任。   “顾局态度很谨慎。”明昭不知道是夸赞还是什么。   他已经能确定了,在路修远告知国家的内容里他是作为反派出现,极有可能还是那种超级大反派。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缓慢修复,到目前为止他看到的都是各个异管局的成员,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他们被另一个“明昭”杀死。   已知这么多异管局的成员出现,那就不是路修远和“明昭”的个人恩怨,而是天赋者们组队出任务,目标是铲除“明昭”,只是实力不济,反而死在了“明昭”手里。   明昭不确定的是那时候“他”神智是清醒的还是失控的。   清醒的时候他不会和国家作对,不管是因为爷爷的教育,心里那一条底线,还是曾经的教训。失控的话也不太像,从“他”那双眼睛来看,“他”很清醒。   那么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他”在清醒的时候将国家派来的顶尖天赋者小队全部杀掉?   明昭不知不觉手指轻敲桌面,对面顾巍也不说话了,办公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手指突然停下,对面顾巍心脏一跳,然后他就听到明昭笑着道:“顾局,不如我们再来合作一次吧。”   。   门一打开,门口的人脑袋立即缩回去,挺直背脊,做出掩耳盗铃的模样,咳了两声:“咳咳,明昭,好巧啊。”   “不巧。”明昭看着他的脸,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阮金赋?”   阮金赋:“诶诶,对,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他搓着手,笑得有点谄媚,和拼好记忆里满脸是血虚弱的模样截然不同。   明昭:“你是来找我的?”   阮金赋不停点头:“对对,我是来找你的。”然后和明昭大眼瞪小眼,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昭提醒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和阮金赋没什么接触,按记忆里看,阮金赋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两人不是一类人,自觉地没有靠近,今天这样算是反常的举动。   明昭好奇他会说什么。   阮金赋好似一下子清醒过来,笑得有些尴尬:“啊,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咬咬牙,他一口气说出来:“我想请你去探望一下我师叔!”   明昭:?   顶着明昭疑惑的目光,阮金赋欲哭无泪。   他也知道这个请求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这不是没办法嘛!师叔没多少时间了,每天躺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有人来探望就牵着那人的手,深情道:“我这辈子就一个愿望,那就是想看看遁去的那个一到底是谁。”   虽然师叔平时不大正经,但大家还是挺尊敬他的,为了完成他的愿望,整个师门的弟子都被派出来寻找遁去的一。   阮金赋也是其中一个。   他和师叔臭味相投,平时相处就是打打闹闹的,说话也是极其不客气:“喂,你没给个提示我们怎么找啊,地球上可是有八十亿人,找到下辈子我们都找不完!”   然后就被师父一巴掌拍后脑勺上:“没规没矩的,叫师叔!”   师叔咳嗽了两声,装作气弱:“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天杀的,别以为他没看见他捂嘴的时候在偷笑!老不正经的,之前一起去偷吃师父养的鸡,被师父发现狂奔十公里时没见他这么弱不禁风。   阮金赋心里愤愤不平。   师叔又咳嗽了两声,招手示意他过来。   阮金赋不情不愿过去,师叔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个栗子,阮金赋正要小发雷霆,就听见师叔无奈道:“傻子,你就不会用脑想一想?遁去那个一身上必定有什么奇异之处,你要是见到看不清面相的人,尽管把他带来给我就是了!”   面相有异之人?   阮金赋摸摸脑袋,巧了,他还真见过,而且还不止一个。路修远,祁元和明昭,是他第一次见就觉得面相怪异的人。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偶尔有个面相怪异的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那次一次就出现了三个,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难免瞅多两眼。   不过面相有异也分等级,路修远和祁元他都能勉强看清楚,唯有明昭,面相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样。   不过明昭是天灾,这个遁去的一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   这么想的阮金赋急赶慢赶回到异管局的时候,又那么不巧的,路修远和祁元都不在,只有明昭在。   阮金赋是一个研究不科学事物的人,所以遇到这种巧合的时候也产生了不科学的想法:这一定是祖师爷的指引吧,偏偏那么巧,只剩下明昭,还是面相最奇异那个。   怀着忐忑的心,阮金赋向并不熟悉的明昭发出了邀请,迎着明昭疑惑的目光,他结结巴巴向明昭解释了一通。   明昭原本没打算去,他和阮金赋不熟,也不认识他的师叔,与其去探望一个陌生人,不如去做个任务,打发一下祁元不在的无聊时间,顺便增长一下力量。   但听到遁去的一时,他突然起了点兴趣:“好,我答应你,请带路吧。”   “我知道这让人为难,但是……什么,你答应了?!”阮金赋惊喜道,得到明昭的肯定,他欢天喜地地走前面,“那我们走吧,去搭飞机,我师门有点远。”   “不用。”明昭叫住他,身后裂开一道空间缝隙,“直接走吧。”   。   阮金赋的师门在Q省,两人从空间通道走出来,面前盘踞着一条起伏不断的山脉,绵绵青山,扑面而来一种大山的厚重和灵秀。   阮金赋对空间通道还有点恋恋不舍:“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移动啊,感觉真方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见到感兴趣事物的狂热和好奇,神情严肃认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   明昭听说这个人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平时懒懒散散的,像没了根骨头,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窥出来一两分。   “你师门在山上?”   明昭一句话将他拉回来。   阮金赋擦擦嘴边快流下来的口水,点点头:“对,就在山上,这里可是我们祖师爷精挑细选的好地方。”   确实是好地方。   明昭挑眉,精神触手感知到某处不小的污染能量波动,嘴角上扬。 第152章   阮金赋的师门来历不小, 算是天师界的权威,建派历史悠久,在古籍中都有迹可循, 因此他们坐落的山也成为天师界众人眼中的圣地。   既然是圣地,阮金赋师门青阳门立足的根, 必定会有各种防御的手段,避免普通人闯入或者仇家寻仇。   “山上的阵法运用了五行原理,环环相克,只有找到唯一的生门才能入内, 而生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一次,没有我们的弟子带领很容易在其中迷失。如果是普通人不小心闯进来,只会像鬼打墙一样。”   阮金赋带着明昭边走边道。   “不过我们的门派在深山之中, 一般都不会有人靠近,就算有也会被当地的导游劝回去,啊, 到了, 就是这里。”   阮金赋在两颗大树面前停下来。大树是普通的大树, 树干笔直,枝叶繁茂, 大家看到也只会夸一句“树长得真精神”,绝不会多注意。   阮金赋蹲下,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突然起身严肃道:“情况有些不对。”   他身上的懒散尽数褪去,展现出他作为年轻一代佼佼者的锐利锋芒:“我师弟绝不会设置同样的生门, 师门恐怕出事了。”   阵法是保护师门的第一道关卡,为了不被外敌探查出规律,生门千变万化, 绝不会设在同一处。从前还不是这样的,据说是二三十年前,有叛徒摸出了生门的变化规律,联合外人意图夺走宗门至宝清心铃失败,逐出师门后,师门长辈就加强了防范。   “我们快走!”来不及解释更多,阮金赋先带头穿过了阵法,整个人瞬间在明昭面前消失。   明昭在那瞬间感觉到很细微的空间波动,踏进去之后眼前的景象已经由深山野林变成了长长的白色阶梯,两根朱红色的柱子矗立着,上面的牌匾龙飞凤舞写着三个金色大字“青阳门”,字迹潇洒豪迈,由于一代又一代弟子保护妥当,仅有少许的历史痕迹,更显古朴大气。   阮金赋已经跑在了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明昭,生怕他看到这么长的阶梯放弃攀爬。   “都说与时俱进,但我师父就是不肯修一条大路出来让大家骑小电动,非要我们爬楼梯,说强健体魄,顺便减减下山一趟吃出来的肥膘。”   阮金赋眼有急色,但面上还稳得住,三两步跨个台阶,顺带给明昭解释一下。   宗门好像有人入侵,不过师父他们那些长辈还在,他不用太担心局势恶化。   明昭:“我可以直接带你上去。”   阮金赋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不行的,阵法笼盖了整个宗门,没有人能在这使用空间移动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师叔当初也不会被师父追着狂奔十公里,累得喘成狗。   话刚说完,面前就出现一个刚见过不久的空间通道,洞口边缘幽蓝色的光点漂浮。   阮金赋:……   若不是时间不对,阮金赋必定两眼发光,狂热地扑在空间通道面前研究明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时间和空间向来是天地间最玄妙的两种法则,非常人所能掌握。青阳门是天师界最古老的门派,前人对时空法则也有过探讨,留下一些时空小法术。关于时间那部分很久之前就已经失传了,而空间法术基本也无人能学会,濒于断绝。   直到阮金赋出现,他掌握了一点空间法则,也能做到空间移动,但他的空间移动和明昭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在明昭之前,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撕开空间,跨越一个省甚至一个洲的距离。   明昭甚至还能带人!简直是居家必备杀人放火逃跑的好能力!   阮金赋晕乎乎进了通道,又晕乎乎出来,刚站定就面色一变:“小牛!”   他飞速扑过去,抱起昏迷在地生死不知的年轻小子:“小牛,快醒醒!”   被唤作小牛的年轻弟子身上的道士服被烧得破破烂烂,身体大面积烧伤,从腰腹一直向上燎烧到脖颈,传来一股焦味。   明昭看着阮金赋面色凝重地伸手指到小牛鼻子下,然后松了口气。   入侵者的攻击手段是火,从烧伤痕迹来看,他操控得很精准,下手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并不是一来就直攻心脏,而是从腰开始,让火势蔓延。   他的目的不是杀死小牛,而是折磨他,所以小牛才能剩口气。   明昭眼前仿佛浮现出入侵者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牛在火中挣扎的场景。   另一边阮金赋看小牛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反应,掏出了一颗棕黑色的药丸给小牛吞下,不到片刻小牛的呼吸就变得和缓了许多。   阮金赋小心翼翼地放下他,转身请求明昭:“明昭,我师弟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顾一下他?”   不知道阮金赋给他吃的什么药丸,小牛的伤势已经不再恶化,于是明昭点点头。   阮金赋:“谢谢!你真的帮了大忙了!”   明昭在他跑开之前提醒他一句:“入侵者可能是邪神组织的7号,实力大概相当于A级天赋者。”   阮金赋:“邪神组织的7号?那不就是天灾?”   明昭从他脸上看出了“天灾无缘无故跑到我们门派来袭击弟子干什么”的疑惑,这也是明昭不明白的地方。   对邪神组织步步紧逼的是异管局,就算要袭击也应该去袭击异管局,铲除对方势力,现在莫名其妙跑来几乎等于半隐世的青阳门做什么。   “他对你们师门的恶意很明确,甚至可以说是仇恨,也许是你们师门的仇家。”   阮金赋:“那更不可能了,我们师门很久没有人下过山了,更别说与人结仇。”   各位师弟们都老老实实的,只有他经常溜下山,但他行事向来妥当,没留下仇家。   “最近几十年我们师门唯一有可能结仇的就是当初那个叛徒……”说着说着他面色就变了,快速又严肃道,“那叛徒逐出师门的时候三十多岁了,还受了重伤,按理说应该活不久。但如果他是人造天灾……”   话语未尽,明昭却明白他的意思。   邪神组织能够把一个人变成天灾,自然也有能力救治垂死的叛徒。如果真的是那个叛徒,那他对青阳门究竟抱有多大的怨恨可想而知。   阮金赋不再多说,转身就跑。   威严的祠堂内,面色狰狞的中年人手中浮现一团火,站在众多灵牌面前,望着面前紧张的天师们,冷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了,师兄。”   被他唤作师兄的天师站在最前面,目光炯炯有神,沉着脸:“罪人,你还有脸回来!”   中年人狰狞一笑:“我怎么不能回来了,我不光要回,我还要你们都后悔曾经把我逐出去。”   “二十七年了!整整过了二十七年了,我从没有忘记那一天的耻辱!”   他手上的火焰随着他激动的心情猛地腾高,看得天师们心里一紧,脚不由得往前一步。   中年人目光一闪,厉声道:“别过来!”   他举起手中的火焰,对准灵牌:“你们敢过来,我就烧了这里。”   “张光!”为首的天师忍无可忍,怒斥道,“这些都是我青阳门的先辈们!”   “我知道。”张光毫无顾忌,笑得残忍,“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已经被逐出青阳门二十七年的弟子。”   他的视线扫过为首天师沉重威严的脸,再看到他身上的掌门服饰,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还没恭喜师兄,已经顺利登上掌门之位了。”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掌门还没开口,他身后花白胡子,精神抖擞的天师已经冷哼一声:“别叫他师兄,你个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不配!”   张光的目光移向他:“这不是戚长老吗,你还没死啊,当初你打在我身上的八十一道棍子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戚长老:“哼!我就后悔没把你打死!”   张光脸色阴沉:“老不死的,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掌门一直沉着脸,目光在张光手上的火焰和灵牌上面来回移动,计算距离。   张光像是预判了他的行动一样,往后再退一步,威胁道:“别想什么别的。”   距离太近了,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将他制住。掌门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张光眯起眼睛,眼中满是算计的光芒,“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过来替自己讨回公道。”   最近不知为何,主教突然就命令他们立即回教堂,不准私自行动,听起来似乎打算收敛行动,谨小慎微。   张光表面听从,趁着还有点时间立即就溜来了华国。   他这二十七年,忍辱负重,靠着仇恨苟活于世,等到终于有实力了哪里还能拖得了一分一秒,恨不得立马就把面前这些人大卸八块。   其实上青阳门之前,他还去寻了他多年前布下的阵法,准备验收成果。结果去到了才知道,他布下的拘魂阵早被人发现了,祠堂被警察封起来,里面的蕴养的怨气被天师净化得一干二净。   张光暗恨,走前他好不容易发现那么一块阴地,给了一笔钱让那附近的村长建了个祠堂,就等着那十里八方惨死的冤魂能够乖乖地进他的拘魂阵里,炼化后为他所用,结果棋差一着,没想到那村长那么蠢能被天赋者发现。   将事情打探清楚,知道自己煮熟的鸭子到底是怎么丢的张光快咬碎了一口牙。   不过没关系,他还能联系和他一样对青阳门不满的人,联手攻上去。结果他离开华国太久,他暗中发展的人脉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愿意和他联合。   张光气急,最后决定谁都不要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不用那些东西也能赢!   手里的火几乎要碰上灵牌,看着那群天师惊吓得快喊出来,张光满意一笑。   掌门:“你想怎么讨回公道?”他心里清楚不大闹一场张光绝不会满足,眼睛扫过守在祠堂前却被张光严重烧伤,正全力救治的几个弟子,“你已经伤了我青阳门多名弟子,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还记得当初是谁把被父母遗弃的你带回来悉心教导,你就该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张光嗤笑一声:“你们不是都说我狼心狗肺吗,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我倒想看看你们究竟怎么不客气。”   这里是祠堂,里面供奉着先人的牌位,在这里和张光打起来绝不是个好主意,然而张光也掐准了他们这个顾忌,丝毫不肯挪动一步。   两边僵持之际,一道身影突地从张光之后扑过来,一张黄符夹在手中,厉喝道:“定!”   张光猝不及防,侧身险险避过,眼睛一斜,手中的火飞快朝偷袭者袭去。   “水来!”那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符文,借着黄符打出去。一大泼水凭空出现,不仅将张光的火焰熄得干净,还直接泼了张光一脸。   “土刺!”地上结实的青砖不合常理地凸起石锥,锋利得让人怀疑挨上一击准能捅穿人的身体,张光被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他后面是天师们,掌门眉眼一沉,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像拎鸡崽一样将人拎起来,虎虎生威地抡了一圈,随后将人重重丢出去。   其余天师拿起武器哗啦啦地追上去。   掌门做完这一切后松口气,回头对上那人,却又是面色一黑:“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急赶慢赶终于赶上的阮金赋嘿嘿一笑:“别生气嘛师父,你徒弟我好歹也帮了忙,要不是我偷袭,你们还不知道要和他僵持多久。”   掌门,也是阮金赋的师父两条眉毛竖起来:“一码归一码,说,你从哪钻出来的?”   阮金赋表情一下子心虚,掌门气得心跳都加速:“臭小子!你又在祠堂挖狗洞,你这个欺师灭祖,胆大包天的东西!”   阮金赋大声狡辩:“诶诶,什么叫又!我这个狗洞可是很久之前挖的,只是师父你一直没找出来而已,这不今天刚好用上了吗?”   他说到后面声音就低了下来,最后谄媚地笑笑,因为他师父气得满脸通红,看上去简直能原地爆炸一样。   阮金赋忙道:“那人还没死吧,我去帮大家的忙!”   他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天师们正在围攻张光,黄符跟不要命一样撒出去,还没碰到张光的身体就被他周围一圈燃烧的火焰烧成灰。   张光阴沉着脸站在火圈中间,看见祠堂里出来的陌生俊秀面孔,眼睛像毒蛇一样眯起来:“你是谁?”   一来就坏了他的好事,还有那手符咒术,用得浑然天成,是青阳门新收的弟子?   张光握紧拳头,心脏像被毒蛇缠紧,那可真是惊人的天赋。   “我?”阮金赋笑道,“我是阮金赋。”   不需要多说什么,光从这人的姿态,言语,张光就能感受到来自天才的自信,那恰恰是他最讨厌的。   眼睛闪过一丝阴沉毒辣,火圈一下子腾高,变成火墙,火焰烧烤大地,让天师们一下子就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阮金赋是吧,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张光阴恻恻说道,随后攻了上去。   。   明昭在原地等着,不必到现场,精神触手已经将祠堂前发生的一切转播给他。   “果然是7号。”明昭“看着”张光的火焰疯一般宣泄出去,将空气都扭曲,阮金赋的黄符根本近不了身,暂时处于劣势。   没想到7号和青阳门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在主教已经命令收敛行动的情况下还坚持不懈地跑来寻仇,这个7号对青阳门的恨意不是一般的深。   也许是明白这一点,阮金赋脸色冷然,出手丝毫不留情。黄符不能近身,没关系,反正他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手段,手指在空中画符文,刚刚令张光震惊的五行术再次使出来。   水将火扑灭,土牢牢地压住火,金属在火中淬炼成为攻击张光的利器,连火焰也冲天而起,和张光的火相对,互相燎烧。   张光离开华国,离开天师界太久,兴冲冲地来寻仇甚至没想过去打听一下青阳门的情况,因此被完全没听过名声的阮金赋打得连连后退,越来越惊骇于他天赋之高。   法术这种东西,正常来说越老的天师功力越强,但总有些天才生来就是打破常规的,阮金赋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但他对法术的运用已经超过了青阳门内大部分的弟子甚至长老。   戚长老站在掌门旁边,欣慰地摸摸胡子:“金赋实力又长进了,果然当初听晋禾那小子的话让他下山是正确的。”   掌门还绷着脸,但看着和张光缠斗的身影,目光中还是忍不住带上几分欣慰:“是啊,他已经超过我了。”   张光和阮金赋越打越心惊,这小子带给人的压迫感比多年前他面对师兄时还要强。   天才天才,张光心里流着血,恨不得将这两个字碾碎了吞进肚子里,这世上天才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   失神之际,阮金赋立马抓住机会,狠狠一掌拍在他胸口上。   “噗!”张光喷出一口血,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摔在地上又忍不住吐出血来。   阮金赋和天赋者们出任务出多了,对付天灾的经验增加,深知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攻击并没有停下来,直冲张光而去。   张光在原地滚了好几圈,避开阮金赋攻击后,一下子站起来向下山的方向跑。   他要逃!   阮金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嗯?”明昭挑眉,“他往这边来了?”   将精神触手收起来,明昭起身耐心等待食物自己送上门。   张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年,本打算一雪前耻,结果今天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得落荒而逃。察觉到自己可能打不过阮金赋之后,他心痛了两秒,果断地就选择跑路。   复仇还可以下次再复,但他的命只有一条。   逃跑的过程他甚至开始想,什么亲手不亲手报仇的,现在一点都不重要了,等他逃回组织,他一定要请主教帮他复仇。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光逃得更快了。   然而他没跑到一半,就遇到了拦路人。   又是一张不认识的面孔,张光想也不想厉喝道:“小子,快滚开!”   主教命令大家抓捕容器的时候,很遗憾张光在忙着他的复仇大计,并没有看到明昭的照片,否则他一定会在见到他的时候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莽撞地冲上去。   张光的视线中,拦路那人并没有退让,多条漆黑粗壮的触手像蛇一样从他身后涌现出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张光惊恐地瞪大眼睛,灵魂像是碰到了天敌一样瑟瑟发抖,眨眼间被触手包围,缠绕,吞噬,和走在他前面那些同事一样,死得轻率茫然。   明昭微笑:“多谢款待。” 第153章   触手眨眼之间将张光吞噬, 强劲的触手碾碎他的骨头,能量通过筛选后,杂质那半被触手连同张光软趴趴的尸体一起嫌弃地丢掉, 精纯的部分则化为暖流流入体内。   明昭感受到身体力量的涨幅,涨得不多, 连触手也嫌弃地在空中舞动两下。   吞噬人造天灾得来的力量远远不如自然天灾,他想增长力量还是得去觅食,那样才能去将老鼠一样躲起来,不知背地里想什么阴谋诡计的主教揪出来。   从理查德那里他已经知道了主教的能力就是魔女曾使用过的时间倒流, 而为了让脑海中的记忆拼图拼快一些,他需要这个能力。挨上那么一下,让自己变成SSS级天灾, 比吞噬其他天灾让自己升级来得更方便。   明昭收起触手,抬眼就对上张嘴震惊的阮金赋。   “不小心弄死了,你带走吧。”明昭轻描淡写道。   地上的人没有坚硬的骨头支撑, 内里混杂着血肉和碎骨, 成了一滩尸体, 出手的人相当狠辣残忍。   阮金赋闭上了嘴,不敢质疑太多, 对着这滩尸体犯难,该怎么处理他呢?   正好天师们也追了上来,看见张光的惨状心里一惊。阮金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手段没有这么残忍,那是谁做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天师们看向明昭。   阮金赋咳嗽两下, 向他们介绍:“师叔师伯们,这是我在异管局的同事,今天请他过来是想给晋禾师叔看一看, 张光也是他帮忙解决的,我们要感谢人家。”   戚长老瞧了一眼明昭的脸,和阮金赋一样看不清面相,凑到阮金赋耳边,声音严肃:“金赋,你这个同事……”他安全吗?   阮金赋担心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明昭听到,连忙打断他的声音转移话题:“师叔师伯们你们来的正好,这人的尸体就交给你们了,还有小牛,他伤得也很重,我就先带我同事去找晋禾师叔。”   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明昭。   明昭不明白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连戚长老的话都没敢让他说完。贴心地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他是宗门的长老,看见弟子带了个行事狠辣,手段残忍的同事回来,也要担心一下。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生气的。   明昭礼貌地冲各位长老点点头,跟上了阮金赋的脚步。   众天师们看着他们走远,又看看张光的尸体,良久,戚长老叹口气:“算了,那人出手虽然残忍了点,但身上没留下什么怨气,并不是个滥杀的人,我们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相信金赋那孩子的判断吧。”   阮金赋将明昭带给师父看,掌门没看见张光的惨状,态度淡定得多,仅是和明昭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对阮金赋道:“你晋禾师叔刚和朋友聊完,在房间里休息,态度好一点,别老是气他。”   阮金赋从他这句话听出些不对:“晋禾师叔情况又严重了?”   掌门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昭跟着阮金赋走进那个晋禾师叔的房间里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以及掩盖不住的药味。   他不是中医,闻不出都有什么药,但阮金赋有所研究,仔细嗅闻分析了药味里的成分后,表情愈发不好看。   阮金赋掀开帘子,大步跨进去:“喂,你人没事吧,我带了人过来,你快起来看看。”   完全忘记自己在师父面前答应了什么。   床上背对着他们侧卧,好似睡熟的人轻轻叹口气:“阮金赋,你皮又痒了?信不信我告状。”   明昭目光一凝,这声音听起来竟很年轻。   随着那人翻身,一张比想象中要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说年轻,其实是和掌门相比,看着只有三十多岁,因为生病而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阮金赋和他呛声,他也不甘示弱地呛回来,要是吵不过就装作咳嗽两声,做出命不久矣的模样:“唉,我知道,你连最后的时间都不肯让让我。”   这人虽然在和阮金赋打打闹闹,但态度很亲密熟稔,相处起来不像师叔和师侄,更像是平等的朋友。   “这是我在异管局的同事,明昭。”吵完之后阮金赋给双方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师叔,晋禾。”   “明昭?”晋禾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从床上下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明昭发现他的眼睛比一般人还要深一点,瞳孔深处似乎有一圈独特的花纹。   晋禾忽然捂住眼睛,叹息一声:“果然看不见。”   阮金赋惊讶:“你也看不见?”他的目光移向明昭,“那他真的是那个遁去的一?”   晋禾移开手,两个人才发现他眼睛充血,看着像遭到什么反噬一样:“大概是这样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这句话通常指天道本就不齐全,凡事都留有一线生机。粗俗点来讲就是世界快毁灭了,找到遁去的一才能阻止世界毁灭。   没找到之前晋禾催得很紧,找到之后态度却不咸不淡,让人摸不着头脑。   晋禾问明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先生应该不是人类吧。”   他轻描淡写丢出一个惊雷,阮金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晋禾得意地挑起眉毛:“这就是秘密了,看不透说明你道行还不够,回去再多练几年吧。”   明昭:“没错,我不是人类,我是天灾。”   他的情况特殊,连探测仪都检测不出来他身上有污染能量,将触手收起来之后更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晋禾竟然能够一眼看透,是因为他那瞳术?   明昭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个晋禾师叔肚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晋禾:“我甚少下山,知道的信息不多,如果是天灾的话,似乎随着等级越高越容易失控,对吧?”   “是。”   “但明先生你看着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明昭轻笑:“可能是我控制力好一点。”   天灾容易失控,是因为污染能量时刻侵蚀着它们的理智。明昭之前也失控过,但他的忍耐力和控制力强,硬生生掐断了失控的可能。再后来发现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他意识到能够压下失控还有个原因是另一个“明昭”的记忆在无形中将他的精神阙值拉高了。   类似于见过混沌邪恶的不可名状之物,回家看到女鬼站在你面前,不会再觉得恐怖一样,因为前者造成的精神污染远远高于后者。   晋禾也笑笑:“天灾拥有的是毁灭人类的力量,明先生也是天灾,却能加入异管局将这份毁灭的力量用来保护人类,让人敬佩。如你所见,我活不长久了,不能看到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获得新生的,但我也想为世界做点什么,比如说助明先生一臂之力。”   他的眼睛干净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和日渐消瘦的身体不同,他的灵魂仍如火焰般旺盛。   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明昭在他的眼睛上扫过,又是那双眼睛看到的?   “你想怎么帮助我?”   晋禾对阮金赋道:“把明先生带去给你师父,让他把祠堂供奉灵牌的桌子下那个盒子拿给他。”   阮金赋不知道那个盒子是什么,也不知道晋禾到底什么用意,他只知道晋禾话里的坚定,于是点点头:“好。”   晋禾又看向明昭:“希望盒子里的东西对你有用。”   他并没有久留两人,明昭踏出房门,身后晋禾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明先生,希望你能一直走在最开始的那条路上。”   最开始的那条路?   明昭回头,晋禾站在屋子里面,微笑着关上了房门。   。   阮金赋和明昭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晋禾慢悠悠地将杯子里温热的茶水喝完,才道:“出来吧。”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传播,没一会,床后面空白的墙突然出现裂缝,随后一只手插在裂缝中,缓缓将墙体,或者说密室的门推开,走了出来。   墙体再次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晋禾头也没回:“路队长,人我已经见到了,放心,他已经和你说的那个前世不一样。”   路修远迈着沉稳的脚步来到他对面,坐下,脸庞坚毅:“你确定吗?”   “我确定。”晋禾放下茶杯,“虽然无法看清具体的信息,但他绝不会毁灭世界,反而会成为世界新生的关键。”   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眼睛,回想起从明昭身上看到的东西,纯净平和的金线和狂暴混乱的黑线互相纠缠在一起,势均力敌,谁也没办法把谁吞噬消灭,凌乱而盛大,几乎游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路修远顺着他的手指注意到他的眼睛,皱了皱眉:“你的眼睛……”   晋禾笑眯眯:“刚刚没忍住又看了一下,窥探因果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他已经看不到东西,世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路修远的声音低落下去:“如果我没有来找你……”   晋禾打断他的话:“你没有来找我,我会对世界的真相苦苦追寻,也许穷尽一生都没办法找到答案。”   “但至少你活下去了。”路修远认真看着他,“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晋禾反问他:“那在你说的前世里,我又活了多久呢?”   路修远沉默。   晋禾:“天灾出现已经快一年,但你现在才找上我,是因为不想让我那么早死?”   路修远声音有点哑:“我,确实是不想再将你牵扯进来了。”   晋禾在算卦,相面这些方面比阮金赋水平更高,上辈子他听闻他的名声,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小队,然而这些使用这些本领是要付出代价的。前去讨伐SSS级天灾“混沌之前”,晋禾给他们算了一卦,卦象是九死一生,尚有一线生机,算完之后晋禾的寿命就耗尽,短短两天之内就离世了。   路修远很自责,但那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后悔,他必须尽快出发。   “不只是你,还有其他队员,我都想改变他们死亡的命运,可命运好像一直在往前世的方向走。”   晋禾从路修远的声音里听出了茫然,痛苦。   “你不仅没有逃离死亡,甚至连死亡时间都提前了。”所以在得知晋禾还剩两个月时间时,他还是忍不住找上门来,将一切告诉了他。   晋禾的表情很平静,眉眼似乎蕴藏着一丝悲悯,只能看见黑暗的眼睛“看着”路修远:“路队长,其实你不用自责,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无论是帮助你,还是追逐世界的真相,我都清楚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包括你的重生。”   晋禾从自己颈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路修远。   路修远茫然地接过:“这是?”   “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佛祖开过光,受佛法熏陶了二十多年,具有静心凝神的效果,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晋禾笑道,“希望它能帮你缓解那些负面情绪的影响。”   路修远望着手中碧绿润泽的玉佩,缓缓收紧了手:“谢谢。”   除了谢谢,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晋禾笑道:“路队长,去找回你那些队员们吧,如果他们和我一样,发现自己人生中错过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好队长,好朋友,他们也会难过的。”   “不要害怕失去,否则你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事情。”   。   “晋禾让我把盒子给明先生?”掌门惊讶。   阮金赋点点头:“对,师叔是那样说的。”   掌门沉思:“他竟然会这么说,难道是又看出了什么?”   思考了一会,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到供奉灵牌的桌子下,不知道摸到了哪里,机关弹开的清脆声。   掌门取出一个黑檀盒子,神色郑重地双手交到明昭手中。   明昭双手接过,盒子很轻,但还是能感受到装了一个什么东西,在盒子移动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掌门面色严肃看着明昭:“这是我青阳门的至宝,清心铃,持有它能够维持神智的清明,不容易受邪魔影响。”   明昭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安静躺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铃铛,银色的外表上刻着繁复玄妙的符文,光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脑子清醒了许多。   晋禾和掌门交给他的竟然是这种宝物。   回想起晋禾的笑容,所以他是想帮助他不受污染能量影响失控?   阮金赋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清心铃?!”   他也是第一次见,看着那枚铃铛眼里闪过羡慕,这可是青阳门的至宝啊。   阮金赋感觉到心有点痛。   掌门认真道:“虽然不知道师弟为什么让我把它交给你,但我相信他的判断,也希望你能够好好使用它。”   明昭合上了盖子,眼眸沉静:“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来这一趟,不仅解决了7号,还得到了一枚能够帮助他维持理智的宝物,明昭下山的时候,看见天上的太阳和蓝天相互映衬着。   天气很好,心情也不错,他开始想念祁元了。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两个人。   阮金赋原本想留下来帮忙处理后续,但是被掌门赶下山:“这里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好好地去完成你该做的事。”   他心情有些郁闷:“所以我们现在回异管局?”   明昭惬意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用了,我直接带你去做任务。”   他的手机里,躺着顾巍给他发来的资料,上面是各地出现的天灾信息,主要是一些危险级别高的天灾。   这份资料就是明昭要和顾巍合作的事。   世界上的天灾太多,明昭没心思一个个探查过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由异管局筛选过后交给他。这个办法还有一种好处,那就是拥有路修远告知的前世资料的异管局,能把未来威胁高的天灾也放进资料里。   异管局借明昭的手铲除了这些天灾,稳定国家和社会安全,保护人类,而明昭也能提升自己的力量,双赢的局面。   异管局唯一要担心的是明昭实力增强后,会不会反噬他们。但这点在明昭的保证下,也得到了一定的安心。   最终顾巍将这份绝密资料交给了明昭。   阮金赋:“啊?现在?”   空间通道已经打开,明昭一只脚踏进去:“对,就现在。”   看在青阳门的好意上,明昭不介意帮助他们门派天赋最出众的弟子提升实力。   阮金赋:“哎,等等我!”他急忙跟了上去。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昆仑雪山的A级天灾“蛟龙”。这个天灾跟随天灾时代出现而出现,能力强大,远比一般的A级天灾要强,又由于它栖息地的特殊性,天灾时代降临快一年了,天赋者们依然没能把它解决掉,并且在前一个月,刚刚发现“蛟龙”升级为S级天灾。   空间通道的另一端,是严寒酷雪,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不停地往人的脸上刮,似乎要刮下一层皮来。   明昭和阮金赋还穿着来时的单薄衣服,一个淡定自若,好像没感受到寒风的侵袭,一个抱着手臂,浑身哆嗦着,颤颤巍巍地拿出几张黄符,往衣服里面一贴,冻得苍白的脸才逐渐有了血色。   阮金赋身体暖起来了,才问明昭:“这里是哪里?”   漫天都是风雪,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偶有几块岩石突出来,沉默地屹立在风雪中,风刮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看不清路。   明昭:“昆仑雪山。”   “昆仑雪山,那是个好地方?”阮金赋先是感叹一句,随后面色僵住,“我们不会是要来解决天灾蛟龙吧?”   就他们两个?!   好吧,阮金赋看着明昭淡定的脸,稍稍放下心来,不管是什么天灾,再强应该也不会强过眼前这个。   明昭的精神扫过这片区域,仿佛看见了什么,嘴角上扬:“找到了。”   阮金赋以为他说的是找到了蛟龙:“找到了?还挺快的。”   他听说过天灾“蛟龙”,能力是暴风雪,昆仑雪山是它的主场,使它的行踪飘忽不定,天赋者们几次去讨伐它都没能成功。而现在明昭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就把它找到了。   阮金赋对明昭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   还在感叹之际,后领的衣服突然被揪住,勒紧喉咙,阮金赋惊道:“这是做什么?!”   明昭没有回答他的话,随手划开空间通道,又走了进去,再次走出来,阮金赋发现他们到了一片风雪较小,地势也较平坦的区域。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到了熟人。   惊喜让阮金赋一下子忘记了喉咙被勒住的痛苦,伸直了手疯狂招呼那边的人:“祁队!”   正和队员们商量作战计划的男人回头,看见阮金赋,以及他旁边的明昭时,眼睛睁大。   “靠!” 第154章   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天。   祁元面无表情走在前面, 明昭跟在他旁边,身后是阮金赋高兴和其他队员说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在, 只留他们两人在前面。   祁元深吸一口气,彻骨的寒风进入喉咙让他压抑下心里的火气。   还不到一天, 明昭就追上来了。   祁元努力忍耐才没把拳头挥到他可恶的脸上,由衷地发问:“你在我身上安装了监视器?”   S级天灾蛟龙一开始并不是他的任务目标,他最开始的任务是解决B级天灾“熊外婆”,然而飞机飞到一半, 异管局负责处理任务信息的人员通知他熊外婆已经被解决了,任务撤销。   这种事情很常见,异管局发布的任务信息是面向全体天赋者的, 所有人都可以接,直到任务目标解决,任务才会撤销。   像他这种不走运, 人已经在半路了任务却已经解决的情况, 一般解决的办法是请信息处理人员就近给他派发任务。   而当时那个地点, 信息中心筛选之后排在榜首的就是昆仑雪山的S级天灾蛟龙。   这件事完全是意外,连祁元都想不到, 偏偏明昭就那么精准地找到这里来。   明昭:“我不需要安装监视器,自从我喝过你的血后,你在哪里我都能感应得到。”   他的体内混杂着他和祁元的血,能够根据血液里的信息定位到它的主人。在精神图景中,代表其它人的点都是灰色的, 唯有祁元是鲜明灿烂的金色,在一众灰扑扑的颜色中十分显眼,就差没在祁元头顶画个大大的箭头, 指着他说:你的男朋友在这里。   祁元:“……这和安监视器有什么区别?”   明昭太久没喝过他的血,他险些都忘记了这回事。   明昭:“区别可能是只有我想要找你的时候,才会看到你的位置,其它时候都是关闭的。”   祁元:……   更加没区别了,明昭不想要找他的时候,他们都黏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动用这个能力。   明昭:“而且这只是个巧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说谎。   明昭看着祁元,祁元在上山之前穿戴好了御寒防风的衣物,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皮窄而内敛,眼尾弧度上挑,瞳仁很深,漆黑的颜色深邃而沉静,在寒风中更显凛冽,此刻流露出一点点的怀疑。   代表祁元的金色光点就在脑海中静静地浮动,他的行踪明昭了然于心,所以当看见资料上第一个任务时,他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相遇。异管局没有对祁元的任务动什么手脚,只不过是将任务信息中心发给祁元的资料一并发给了明昭,并放到最顶端,然后就造成了这么一个巧合。   祁元从他脸上看不出破绽,郁闷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一样,做任务。”   祁元惊讶:“你做任务?”   “我也需要提升实力。”这么一说明昭就看见祁元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然。   他忍不住笑了笑。   祁元瞪他:“有什么好笑的?”   明昭手指顺着他手套的缝隙钻进去,冰得他一激灵:“你对我真的很了解。”   别人都说恋爱会让人眼里带上一层滤镜看自己的恋人,但祁元该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清醒,丝毫不会认为只是谈个恋爱自己男朋友就会变成绝世善人。   祁元对此非常淡定:“要是谈恋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故事里就不是勇者击败魔王拯救公主,而是勇者和魔王谈恋爱了。”   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最初国家给出的拯救世界的办法,就是和明昭谈恋爱。   明昭敏锐发现祁元表情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祁元略有些新奇地看着明昭疑惑的脸,像是突然发现什么真相,恍然大悟一样,嘴角努力压平,但还是没能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只是觉得挺神奇的,我竟然真的在和你谈恋爱。”   现在的明昭和前世那个明昭已经不同,祁元相信如果是现在这个明昭,绝对不会毁灭世界。他当然不会自大到认为这都是他的功劳,只是想到那时声嘶力竭,极力抵抗和明昭谈恋爱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情况,这种反差让人失笑。   明昭看不见祁元整张脸,只能看到他笑了一下,随即眼睛漾开明亮的笑意,眼尾上扬,微微眯起,根根分明的睫毛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雪花,黑与白相互映衬。   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汗水淋漓之际互相诉说过爱语,但祁元现在还觉得和他谈恋爱这件事很神奇?   明昭觉察出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但他没有去深究。   他伸出手,想要将祁元睫毛上的雪花拿下来。   祁元警惕:“你想干什么?”   明昭手指触碰到那片雪花,雪花就因灼热的温度融化,沾湿了祁元的睫毛。   祁元睫毛抖了抖:“水?”   明昭已经收回手,嘴边噙着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想亲你?”   这时候他就有些遗憾看不见祁元包的严实,否则一定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廓。   祁元咳嗽两声:“咳咳。”   脸上一阵热意,他庆幸自己包的严实,否则脸和耳朵肯定又会红起来。   “真好啊。”后面的队员羡慕地看着明昭和祁元两人融洽的气氛,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火热,“我也想在队里找个恋人。”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男队员和队里唯一一个女队员默默靠近。   其他男队员更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那人恼羞成怒:“我没说是你们!”   其他人松了口气:“那就好,还以为你看上我们了。”   “滚蛋!”   “哈哈哈哈哈。”   他们没有在雪山上走多久,根据明昭的指示,他们精准地在大雪茫茫的天气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的巨大生物。   华国对龙这种神话生物情有独钟,蛟龙虽不是真正的龙,但也占着个龙的字,来之前大家还讨论过天灾蛟龙会是长什么样的。   真正见到之后,大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眼前这个卧伏在地的庞大生物,有着一身泛着冷光的银色坚固鳞片,细长有四足,马首蛇尾,沉重的呼吸掀起暴风雪。它的样子像极了大家印象中的龙,只是没有角。   阮金赋惊叹:“这真的是天灾吗?”   仿佛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蛟龙睁开了眼睛,血色的瞳孔外围泛着一层模糊的金光,硕大如灯笼。众人和它对上视线,如同被某种凶残的猛兽盯上一样,压迫感极强。   蛟龙立起身子,张开龙嘴愤怒地冲他们吼叫:“吼!”   腥臭的风和滴在地上腐蚀掉一大圈的涎液夹杂着暴雪扑过来。   大家这下把嘴闭上了,果然天灾还是天灾。   祁元:“按计划来!”   他招呼大家排好队型,按照计划的那样轮番攻击蛟龙。阮金赋率先出手,五张符分别定住蛟龙的脑袋,身体和尾巴,随后五颜六色的攻击落下。   “吼!”蛟龙长啸,四爪抓地,扭动长尾横扫,将一块岩石重重击飞出去。众人警觉躲开,岩石没有砸中任何人,顺着雪坡滚落下去,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大家比起刚加入异管局那会都有所长进,训练有素地攻击蛟龙,一点点消耗它的能量。   祁元就地一滚躲开蛟龙袭击过来的龙嘴,右手紧握着刀,刀锋贴着蛟龙的身体快速地奔跑。他双眸坚定,身上的衣服沾上大片的雪花,雪花融化后留下微湿的痕迹。   金色大刀和蛟龙坚硬如盔甲的鳞片剧烈摩擦出猩红的火花,随后有黑色的雾气逸散出来,蛟龙昂高了头愤怒地嘶吼。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朝着他们倾斜,突然之间,蛟龙的咽喉处一鼓一鼓,仿佛在努力吞咽着什么东西。   明昭:“散开!”   下一秒,蛟龙的龙嘴对准了众人,喷射出寒冷的暴雪攻击,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暴雪如蛟龙一样咆哮着席卷整个天地。   阮金赋想也不想就拉住旁边还来不及反应的队员扑到岩石后面,还没喘口气,余光发现有个队员被暴雪冲飞出去,又急忙将他拉回来。   “火行!”雪太大了,狂风呼啸,温柔的雪花在此刻变成了刀片,一寸寸凌迟着人们的皮肤,阮金赋抛出一张黄符,上面朱红的符文闪烁一下,腾空出现一团火焰将黄符燃烧,随后汲取着他的力量壮大,和暴雪对抗着。   本该将人热出汗来的温度此刻仅带给他一点暖意和喘息的机会。   阮金赋掏出黄符给众人贴上抵御寒冷,环视了一圈,变了脸色:“祁队和明昭呢?”   女队员惊魂未定:“他们好像没和我们一样逃出来。”   阮金赋忙从岩石边探出头去寻找两人的身影,然而雪太大太大,将蛟龙和两人的身影都遮掩住,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条状的阴影变化,不知道是蛟龙还是明昭的触手。   “现在怎么办?”有人紧张地问道。   风雪肆虐着,让人毫不怀疑它们能将人类撕成碎片。随身携带的指南针也失灵了,指针摇摆不定,如果离开他们现在用来遮挡风雪的大岩石,他们甚至找不到方向,一群人躲在这里,只能勉强自保。   阮金赋攥紧手里的黄符,犹豫了片刻坐下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吧,祁队和明昭实力高强,相信他们。”   。   蛟龙发动攻击将众人分开,暴雪来临前明昭的触手抓住了祁元,避免他被风雪轰走。   巨大的触手在明昭背后浮现,他望着蛟龙,面色冷然,脚踏前一步正要将它吞噬了,突然听到祁元喊他的名字:“明昭!”   明昭下意识回头,就见到祁元借助他的触手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刀柄,刀尖直直朝下扎入蛟龙的尾部。   蛟龙又是一声痛苦的嚎叫。   祁元没有将他的刀拔出来,手中金光浮现重新凝聚出两把新的刀,手带动着刀,疯狂凌厉地从尾部一路斩杀上去。他的攻击悍然有力,充斥着令人心惊震撼的气势。   蛟龙疯狂地扭动身体,嘴里不断喷射出暴雪,试图将祁元甩下去。   金刀和鳞片碰撞的叮叮当当铁戈声不断,蛟龙身体多处划伤,丝丝缕缕的黑雾从身体里逸散出来,又被等待在半空中的触手吸收掉。   当最后一刀斩下,巨大的龙首沉重地坠落,扬起一地雪花。   祁元站在蛟龙身体上,咆哮的风暴雪为背景,使他如同神话中斩杀了蛇怪的英雄,充满难言的震撼和肃穆。   明昭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看着他手里的金刀消散,转身跳下蛟龙的身体,大步向他走来。   走进了,明昭才看清他的模样,眉毛上凝结了小片的冰霜,皮肤被冻得泛红,但一双眼睛还是盛满生机勃勃的明亮,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   “刚刚我可以直接吞噬它。”   祁元拍拍身上的雪:“我知道,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来。”   他身上一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支撑着他不断往前跑,比起等待别人帮助,他也更喜欢自己动手,所以才会喊住明昭,让他将蛟龙交给他来解决。   触手已经围住蛟龙将它吞噬干净,明昭捡起地上的能量核交给祁元,若有所思:“我这样算不算吃软饭?”   祁元一顿,看着明昭的眼神一言难尽:“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不是错觉,触手吃饱后就高兴地缠着他的小腿,这里蹭蹭,那里蹭蹭。   “因为这算你送我的礼物?”明昭笑道。   啊,礼物。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一下,说起来他们好像还没送过对方什么正式的礼物。   明昭沉思,祁元则想起还在M国时他曾想过回来之后邀请对方去约会的事,结果回来之后明昭一直缠着他,忙得他把这件事短暂地忘记了。   礼物和约会要一起补上才行。   祁元心想。   蛟龙消亡,被它塑造出来的暴雪也跟着缓缓停止,风声不知何时变得轻柔,雪花变得安静。   发现风雪停止的队员们高兴地出来,对着沉默的两人疯狂招手呼喊:“祁队!明昭!”   声音将两人唤回神来,祁元看了看他们,冲他们招手示意之后对明昭道:“我们走吧。”   两人和队员们汇合,雪地之上留下他们长长的脚印。   。   “我的天啊,祁队和明昭杀疯了这是。”开阔的任务大厅,有人昂高了头看着巨大的显示屏上高居榜首的两个名字,咋舌。   这是异管局总部的任务积分排名,每天更新一次,现在排名第一的是明昭,第二是祁元。两个人的积分一骑绝尘,只有第三名的路修远能够和他们挨近一点,其他人则远远地被抛在后面,积分之间最起码差了一位数。   旁边等着接任务的人乐呵一下,笑了:“嘿,可不是吗,昨天我看的时候祁队还是在第一的,今天凌晨一更新,明昭又反超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两个不一直这样吗?今天你超过我,明天我就超过你,这积分追得很紧,大家一开始还会激动一下,现在都像我一样免疫了。”又有人摊摊手,云淡风轻的模样。   “听说两位大佬刷分刷得太厉害,异管局还专门找他们谈话,限制他们领取任务的次数。”   “真的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表示怀疑。   那人拍拍胸脯:“当然是真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有这限制,大佬们把任务全领完了,我们这些中下层的还能拿到积分?”   “真是笑死人了,我们这些中下层能做的任务,人家大佬根本不稀罕好吧,人家领取的都是A级打上的任务,最近更是连A级都不领了,只领S级以上的。”   “嚯,S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大佬。”   说到S级,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了。   “最近东部是不是又出了一个S级来着?”   “中部好像也有一个,怎么感觉这段时间S级的天赋者一个接一个地出?”   “天灾时代降临都已经一年多快两年了,S级天赋者数量增多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祁队和路队都已经先后升入SS级,这可是我们国家,也是世界上唯二的两个SS级。”   “你的消息落后了,听说M国那边也出现了一个SS级,他们总统高兴得全世界播报。”   也有人问:“那明昭呢?明昭是什么级别?”   大家不确定地说道:“明昭的实力到底怎样好像一直没人能说个精准的,不过我们猜最少也是SS级。”   国内S级以上的天赋者,只有明昭身上蒙着一层神秘色彩。他除了接任务,做任务外,几乎不参与异管局的其它任何活动,也不担任任何职位,拥有着不一样的权利。   “真羡慕那样的实力啊,如果我能获得那么多积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异管局宝库里的那双用蛟龙的龙爪做成的武器兑换走。”   “天杀的,那是我的梦想,别跟我争。”   “什么你的我的,放在宝库里,谁有能力谁就用积分兑换走。”   任务大厅里一堆人嚷嚷着吵起来,其他人见怪不怪,最左边排着不短的队伍的窗口,有人正和里面的工作人员说道:“麻烦帮我兑换一颗C级的避水珠,对,就是程队长做的那个避水珠。”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祁元站在高处,看着任务大厅热闹的景象,笑着摇摇头。   这一年,人类与天赋者的抗争依旧不断,天灾在进步,庆幸的是人类也在进步。人类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和天灾对抗的生活,基本每一个人都了解一定的天灾知识,并掌握一定的自救能力,一切正在慢慢好转,步入正轨。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任务大厅里各位天赋者脸上不再是凝重,而是能像现在一样说说笑笑。   祁元看了好一会,突然有人来叫他:“祁队,顾局喊您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祁元礼貌回应后朝着顾巍的办公室走去,走过走廊的转角,一双大手措不及防从后面抱住他把他带入死角处。   “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调轻柔,“我很想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个月半年没见了,实际上明昭离开他也不过一个晚上。   对于这种每次回来都会上演的场景,祁元已经习惯了,心里平静如波:“哦。”   明昭的脑袋搭在他肩上:“又去任务大厅看排名了?”   一说到这个祁元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我明天一定会重新超过你。”   成为恋人已经快两年,但曾经死对头的记忆依然影响着他,让他在和明昭的积分排名上展现出强大的胜负欲,持久不断燃烧的挑战心。   “嗯。”明昭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很遗憾,这个月你的任务额度已经满了,想要超过我只能下个月,这个月是我赢了。”   他的手在祁元腰上暧昧地摩挲,温热的吐息扑在祁元脸上:“我已经想好这个月我获胜的奖励是什么了。”   祁元面无表情,是的,除了因为胜负欲想要赢过明昭外,还有个原因是他们每个月积分高的那个人都能向积分低的那个人索要一份奖励。而这一年来,只要是明昭赢了,他的奖励地点都离不开床。   明昭已经开始说道:“上一次是甜点,这一次我们试试红酒,怎么样?”   祁元听不下去了,他怕待会和顾局谈话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挣脱明昭的手:“顾局找我,我先走了。”   他抬脚就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明昭看着他的背影两秒,跟上他:“巧了,顾局也找我。”   祁元惊讶:“顾局也找你?难道是邪神组织的事有线索了?”   明昭:“不清楚,不过你还没回答我觉得红酒怎么样。”   “……闭嘴吧你。” 第155章   叩叩, 敲门声响起。   顾巍头也不抬:“请进。”   明昭和祁元一起推门进来,顾巍放下手头上的活:“你们来了。”   作为异管局的局长,他的任务繁重, 模样比明昭第一次见到他要沧桑几分,相应的, 身上的气势也更加摄人,不怒自威。   不过在明昭和祁元面前,他态度要平和随意一点,因为面前这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得力手下,华国的支柱,全国唯二的SS级天赋者之一, 另一个则是需要国家拉拢,亲切面对的现·SS·未来·SSS级灭世天灾。   “今天找你们过来是想说我们找到了邪神组织的大本营。”顾巍也不废话,直接抛出惊雷。   明昭短暂变成SSS级天灾之后, 邪神组织就跟销声匿迹了一样, 曾经查到的线索都□□脆利落地断掉, 龟缩起来,仿佛壮士割腕, 让搜查人员的工作难度加了不止一个等级,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在徒劳奔波,找不到方向。   连邀请明昭合作的理查德,莱斯利两人也失踪了,就算国家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也查不到任何东西。   明昭曾经也试过寻找主教,他的精神触手能够轻松覆盖一个F国, 可主教就像从地球上凭空蒸发了一样。   狡猾的老鼠。   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仿佛在无声较量。   祁元沉声道:“怎么发现的?”   “是个意外,刚好有队员休息旅游的时候,发现民宿的老板娘加入了邪教,最后追踪到国外一个小镇的教堂上。”   顾巍将那座教堂的信息分别递给两人,上面附着照片和队员调查到的事件。   明昭接过,看见照片里称得上朴素的教堂,先是轻挑眉头。   祁元翻看了两下照片,抬头:“这看上去不像是他们的大本营。”   顾巍颔首:“再往下看看。”   明昭已经翻到第三页,上面用客观冷静的口吻讲述了调查员如何潜入这座教堂,怎样打探消息发现这座教堂信仰的竟然是一位邪神,然后又是怎样和信徒们接受了洗礼。   这篇调查报告显然是由一人诉说,一人记录得来,书写者已经尽量将措辞往严谨客观上靠,但一些言语信息无法省略修改,呈现出最原始的模样。   “我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回头看着我,静静的,仿佛死人一样。”“他身上有股黏稠的恶臭味,像一团腐肉。”“每天晚上我都觉得床边有人在看着我,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听到有人拍门了,开门的时候又空无一人。”   这些调查者亲口讲述的话从一开始冷静,客观的描述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对劲,隐隐透着仿佛精神受到污染的错乱癫狂。   “他在看着我,我知道他又在看着我。”“床边有人吗?没有。浴室里有人吗?没有。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我?没有。”“今天有人路过我说我身上有一股恶臭味,我回家闻了一下,好像确实有。”“我身上太脏了,需要洗干净一点。”   随着故事的发展,书写者的字迹也由工整变得潦草,仿佛处于某种精神紧绷,疑神疑鬼的状态。   “他在床底看着我。”   所有读到这一句的人,都好像变成了那位调查员,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当你舒舒服服躺在温暖的床上,正要入睡时,鬼使神差地低头往床底下一看,和静静潜伏的他对上视线那种惊悚感,后背一阵发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昭放下资料:“他受到了精神污染。”   精神受到污染的人,不仅体内的力量会变得狂暴,还会出现幻觉,看见一些不存在的事物,严重的还会发生异变。   “你说的对。”顾巍指着资料上那一句‘我身上太脏了,需要洗干净一点’,声音有些沉痛,“这位调查员的污染程度很深,他的同伴发现不对赶来阻止他时,他正要将自己的皮剥下来洗干净。”   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将自己的皮剥下来洗,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祁元:“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接受过治愈天赋者治疗后,精神勉强稳定下来。”顾巍道:“这份资料就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记录的,但他只要一回忆潜伏的那段经历,就容易精神狂乱,因此断断续续记录了半个多月。”   祁元又将资料翻了一遍,面色严肃:“这位调查员已经是A级天赋者,并且随着还携带者抵御精神污染的道具和药剂,还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受到这么深的精神污染,要么是污染他的那个天灾每分每秒都和他待在一起,要么是天灾等级太高。”   什么样的等级才能让调查员变成这种模样?   祁元和顾巍都看向明昭。   明昭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给出结论:“至少是SS级。”   SS级也正好是第一次见主教时他感受到的实力。   时间走到现在,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三头SS级天灾,一头昨天刚被明昭解决掉,一头被祁元和路修远联手做掉,还有一头藏得太深,暂时没找到踪影,但那是一头深海天灾,不可能出现在小镇的教堂上。   所以和调查员接触过的这个天灾,是此前还没发现过的SS级天灾,而明昭第一次见到主教时,主教正好是SS级。   他沉思着,摩挲光滑的纸页,突然问道:“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这个他指调查员。   顾巍和祁元对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可以。”   调查员被安置在医院特殊的病房内,为了能够随时观察精神污染者的情况,墙上安装了一块大大的透明玻璃,明昭和祁元就站在玻璃外看着他。   第一眼就是这人很消瘦,手脚和躯干都用包裹着棉花的束缚带紧紧束缚在病床上,防止他暴乱的时候伤到自己。   负责照顾他的人在一旁轻声说道:“今天他难得舒服一点,能够睡个好觉,平时都是一直在挣扎,非常狂躁。”   话里还带着一些惋惜和怜悯。   祁元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按调查员这个情况,就算他精神污染全部拔除掉了,醒来后天赋者等级也会掉落,至于掉落多少,没有人能清楚,但以往那些例子,最好的都是掉了一个等级。   明昭的视线从调查员的头移到他的脚,祁元问他:“你看出什么了吗?”   “他身上留下的污染能量,确实是主教的。”   主教很神秘,他们和他仅有的一次接触都是主教借助烙印意识降临在11号身上和他们交流。幸好明昭曾追踪过他,记住了他本体的气息。现在调查员身上的污染能量,就和他在主教身上感受过的一模一样。   明昭眉眼沉下来,给出了判断:“他是在向我们下战书。”   调查员看见的那个“他”真的是幻觉吗?还是确有此物?明昭倾向于后者。   调查员只不过是A级,想要解决他根本不用主教出手。而主教不仅亲自出手了,还戏耍般地一点点折磨调查员的精神,最后让他崩溃,剩一口气地活着回来。   主教就是在鲜明地挑衅异管局,或者说明昭,一改这一年来老鼠般阴暗的作风。   而让他能够这么高调行事的原因,恐怕是他的实力已经能够让他不再担心任何威胁了。   明昭:“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去做任务,发现有些天灾莫名其妙消失,但又没有其他天赋者去销掉任务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祁元先是疑惑,很快地面色一变,严肃道,“你怀疑……”   “没错,那些天灾,可能是主教吞噬掉的。”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祁元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我会将这个消息告诉顾局的。”   顺便还要查查到底还有多少高级天灾“失踪”。   沉默的国家机器再次运转起来,最后给出明昭和祁元一个答案:全世界范围内,共有13头S级天灾,21头A级天灾,还有四十多头其它等级的天灾失踪,既找不到踪影,也没有天赋者去销掉任务。   拿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高级天灾,如果全被主教吞噬了,就算是堆也能将他硬生生堆上SSS级。   明昭是唯一一个脸色没有变化的人,他补充道:“还漏了一个,那头SS级的深海天灾。”   这下会议室里真的是鸦雀无声了。   孟嘉远凌乱地翻着资料,最后双眼放空:“SSS级的天灾……”   如果是真的,那么主教就是现在世界上唯一一个SSS级天灾。异管局的精英队伍,能够消灭S级天灾,挑战SS级天灾,但是面对SSS级天灾,大家气氛都有点低迷。   “打起精神来。”祁元沉声道,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没什么可怕的,难道你们从前能想得到自己有消灭S级天灾的一天?”   路修远也站起来配合他:“祁队说的没错,忘了上次我们去挑战SS级天灾吗?你们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回不来了,现在还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   他看向孟嘉远:“你,上次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我的腿说要写遗书给我带回去。”   “路队,别说了别说了!”现在也已经是个队长的孟嘉远瞬间涨红了脸,跳起来阻止他。   众人笑起来,会议室里的沉闷的气氛消散许多。   笑过之后,有人就提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接下来,我们要潜入那个小镇,亲自探查一下。”祁元道。   。   又是M国,诺博斯小镇来了一对亲切的同性情侣,他们一来就在当地最出名的酒店,豪气地包下了一个月的豪华套房。   “天哪,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两位老妇人边在河边洗着衣服,边聊天。   穿花衬衫的老妇人回答道:“据说是来旅游的。”   “旅游?”有着一张胖乎乎脸庞的老妇人了然,表情骄傲和自豪,“也是,咱们小镇的风景是真的很不错,我敢说,比什么斯塔尼小镇好看多了。”   斯塔尼小镇是M国一个著名的景点,以风景秀丽出名。   “我的侄女海伦就在那家酒店工作,听她讲,两位客人长得一般,但是都很亲切,没有一点有钱人的架子。”   花衬衫老妇人凑近胖脸老妇人,神秘兮兮道:“你猜猜她拿到了多少小费?”   胖脸老妇人连忙追问:“多少?”   花衬衫老妇人笑着比了个数字,胖脸老妇人捂嘴惊呼:“天哪,竟然有这么多!”   她有些羡慕道:“那他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一位导游,我绝对可以胜任。”   被两位老妇人讨论的同性情侣,此刻既没有外出逛一逛小镇,也没有去寻找一位导游,而是在他们订了一个月的豪华套房内厮混。   小镇坐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脚下,这里远离赤道,又位于阴坡,一年四季都很凉爽,完全感受不到炎热。   然而豪华套房里却像在夏天里一样,热气一阵阵向祁元袭来,让他愈发感到渴意,忍不住挣了挣手脚,却被触手束缚住,衣服还穿着,待会还在不在身上就不清楚了。   明昭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红酒,拔开木塞,醉人的酒香味便弥漫开来。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没有吞下,而是给祁元渡过去。   “唔!”祁元头往旁边扭一下,没扭开。   明昭的唇舌在他口腔内慢条斯理地戏弄着,勾缠他的舌头,红酒醇厚的味道在口腔内炸开,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喉结滚动一下,祁元被迫咽下了这口酒。   明昭放开的时候,祁元仿佛被呛到般剧烈地咳嗽,喉咙里像被火烧一样,升腾起灼热感。   明昭跪在他身体两侧,直直看着他,又喝了一口,俯下身来。   舌头刚伸进去,就被恼怒的祁元狠狠咬了一口。他不为所动,用同样的方法让祁元喝下第二口酒。   “咳咳!我们现在应该去做任务。”祁元咳嗽过后,试图阻止明昭。   “不急。”明昭欣赏着他脸上漫开的红色,眼里带着点惊奇,“原来你真的不能喝酒。”   两口酒下去,火焰从喉咙烧到了胃里,将祁元的身体烘热。他脸上发红滚烫,眼睛深处已经带上一丝恍惚迷蒙,然而听了明昭的话之后,他还是强撑着道:“我能喝酒!”   明昭微笑着单手将试图起来的他按回去:“不,你不能。”   这算是一个小惊喜。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祁元喝酒,来之前只是有那么个猜测,没想到真的是。   明昭按着祁元胸膛,酒瓶在上方倾倒,深红色的酒液尽情地倾泻下来,打湿了衣衫,冰凉的触感让祁元迷蒙的眼睛清明一瞬。   醇香的酒液在人体上弥漫开,他的身体仿佛成了盛酒的容器。   祁元莫名地感到羞耻,明昭分明没有给他灌第三口酒,可酒带来的热意却一阵阵,烧得他脑袋发晕,脸庞滚烫,满鼻子都萦绕着醉人的酒香,于是连精神都跟着麻痹。   酒水一部分沾湿白衫,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一部分从胸肌滑落,浸湿了床单,而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两块胸肌的沟壑之中,身体微微动一下,酒水也跟着晃动,荡开涟漪,馥郁的酒香迷醉人的心。   明昭低下头,认真地品尝红酒。留存的红酒不多,仅几口就吸完,但他没有停下,温热的舌仍然仔仔细细舔舐着胸前衣衫残存的酒液。   祁元轻轻喘着气。   他的呼吸都是热的,微微眯起眼睛往胸前看,明昭正好也抬头,和他对视上,某种心情通过对视连接,明昭暂时放弃了品尝酒液,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这个吻太过缱绻温柔,加上满腔的酒气,明昭离开的时候,祁元竟迷迷糊糊地追上去。   “等一下再给你。”明昭亲了口他脸颊,唇边漾开笑意。   祁元对酒精的抵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薄弱,已经有几分不清醒,听到他说的话,竟真的停下动作,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只专注地看着他。   这个事实陡然往明昭心里又添了一把火。   他从空间再拿出一瓶酒,问祁元:“接下来还要吗?”   这么问,单纯只是明昭一点恶劣的小心思。   上次的奖励是甜点,道具来源于祁元给他定做的生日蛋糕,最后也一点都没浪费地涂匀祁元全身,然后被他一点点舔干净。   上上次的奖励是放置,不过不是他的奖励,而是祁元的奖励。祁元出于被他在床上折腾的愤懑不满,不服输地想要折磨他一番。用金链锁住他的手脚,脚踩着他,命令他只能看不能动。   明昭现在都还记得,祁元那天一开始还是放不开,被他激了两下后,燃起斗志,逐渐从生涩变得情动。   绷紧的肌肉线条,半遮半掩的腹肌,青筋凸起的手背,面上的红色一直延伸到胸前,眼神迷蒙,偏又因为锐利的眼型,而形成一种极具色气的反差。   祁元的眼神刚开始是望着虚空,某一瞬间突然聚焦,和他对上视线,随后就闷哼一声泄了出来,和甜点那次,和之前的很多次,都一样。   “还要吗?”从回忆里出来,明昭在祁元面前晃晃酒瓶,笑着问道。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蛊惑,仿佛诱使亚当夏娃吃下禁果的蛇。   祁元仅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明昭凑到他耳边:“你不喜欢?”   祁元被热气熏得晕头转向,逃避似地侧过头。   红彤彤的耳朵暴露在明昭眼前,明昭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咬上去。   “明昭!”   明昭将耳朵尝了个遍,才松开:“明明就喜欢,为什么不说?”   他大拇指摩挲着祁元紧闭的唇肉,眼神变得有些危险,看得人身上一凉:“虽然硬逼着你,撬开你的嘴,让你说喜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听你主动说,我好像会更喜欢。”   祁元有点醉了,但他还是能清晰听到明昭的话,在不太清醒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后,眼神变得愤怒。   他一把挣开触手,在明昭有点惊讶的目光下,抢过酒瓶,拔开木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身上倒。   哗啦啦,酒水顺着肌肉线条往下蔓延,淅淅沥沥,祁元抓住明昭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按近自己,双眼染着火焰:“每次你话都要那么多,直接点不行?”   要是不舒服,他第一次就该弄断小明昭了,还至于让他使用这么多次?!   明昭鼻子撞上他结实的肌肉,一滴酒液刚好滑到他唇边,他伸出舌头舔去,蹭蹭祁元,抬眼问道:“所以你喜欢吗?”   也许是酒壮人胆,祁元本没有多醉,但是那一点点醉意,也足够放大他的勇气。脑子一热,他喘了口气,脱口而出:“喜欢,所以赶紧舔。”   明昭笑了。   。   这确确实实是一场丰厚的奖励,祁元觉得舒服后,推着他躺下,自己坐了上去。他还记得他要的红酒奖励,一边嘀咕着“麻烦”,一边将酒倒在了两个人身上,酒液坠落四溅开,将大床糟蹋得更加凌乱不堪。   激烈的运动使祁元出了一身汗,汗水带走了血液里的酒意,让他越来越清醒。爽了一把后,神清气爽,就想结束这场□□。   明昭拉住他的手臂:“就这么结束了?”   “不然?”祁元活脱脱像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拔根无情的冷漠渣男。   明昭收紧了手:“我还不够。”   祁元看看手,又看看他微笑的脸,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砰!   巨大的声响让楼下的客人浑身一抖,惊疑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回事?!”   豪华套房内,明昭将祁元的攻击化解,强势抱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祁元闷哼一声,咬牙切齿:“明昭,你个混蛋。”   明昭的手从背后绕过来揉捏他的胸肌,不客气地认领下自己的称呼:“是,我是混蛋。”   祁元骂人的时候,也只会说混蛋和狗东西。不过祁元在床上喊这两个词喊得最多,时间久了,明昭也不觉得那是在骂人了,而是一种只有两个人才明白的秘密。   祁元每次一喊,他都会更兴奋。   祁元的闷哼声在明昭的坚持下终于溢出紧闭的唇,身体也愈加放松任由明昭摆弄。   快结束的时候,明昭附在他耳边道:“下次我们再试试其它的玩法,比如说你扮演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某一天被我拖进暗巷里强上了,这样你也不用说喜不喜欢了,只需要一直倔强地闭着嘴,任凭我怎么动作,你都不服软。”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感受到祁元身体猛地紧绷,明昭也头抵住他肩膀,手臂线条绷紧,闷哼一声。   两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祁元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该死的,他发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话! 第156章   明昭侧躺着, 手指似有若无地触摸祁元熟睡的眉眼,在鼻梁上扫过,目光温柔, 动作很轻,像是担心吵醒他一样。   祁元睡得很熟, 以他的体力,本应该是可以勉强应付明昭的索求,不幸的是因为潜入小镇的计划,他已经忙得三天没有搭理明昭。   三天的份量今天一次性补回来, 再强悍的身体都受不住,强撑到最后一刻结束了才放松地昏睡过去。   就算在沉睡时,他的脸庞都透露出生机勃勃的英气。   明昭目光沉沉望着他, 像是望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怎么看也看不够。   半年前他们已经互相见过家长,明老爷子有心理准备, 祁元上门的时候比之前还要热情, 跟亲孙子没什么两样。   而祁元就要拘谨得多, 明昭状似不经意揽上他的腰,发现手下的触感硬得惊人, 祁元因为紧张身体一直紧绷着。   明昭当时差点就笑出来,不过想想这样祁元回去后一定会恼羞成怒,于是稳住了嘴角没让它上扬。   好在双方都努力拉近距离,祁元逐渐放松下来。   明昭这边的家长见面是完美落下帷幕,到了祁元那边, 才是一个惊雷震得祁元父母缓不过神来。   四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祁元的父亲祁昊东咳嗽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他问:“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他问的是原因, 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之前祁元也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倾向,怎么现在一声不吭就带回一个男朋友?   明昭想了想,微笑着正要回答。   祁元却按住了他,看着父亲:“就后面工作接触得多了,发现他人还不错,有了好感就在一起了。”   这中间当然省略了很多,比如一开始是他步步紧逼,将祁元逼进他的大网里,让祁元无处可逃。   祁元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一是为了安父母的心,让明昭在父母那里的印象分高些。二是告诉父母,你们的儿子是经过认真思考,确实是动心了,才和他在一起的。   明昭轻易读懂了祁元话里的潜台词,反握住他的手。   祁元的父母也是思想开明的人,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很快就接受了他。后面四人亲亲热热地吃完饭,祁昊东叫上祁元到书房说话,明昭则在楼下客厅陪着祁元的母亲,笑容温和,喝茶的时候垂眸,精神触手帮他“听到了”书房里父子俩的谈话。   祁昊东问祁元:“我已经知道你们那个计划了,你真的是自愿的?”语气怀疑。   祁元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屈服的人吗?”   “实在是你们之前还打打闹闹,势如水火,现在却亲得跟什么一样。”祁昊东嘟囔,“那小子眼神就没离开过你,那手也一直放你身上,一定要挨着才甘心。”   后面陆陆续续又说了一些话,等祁元下楼后两人没坐多久就告辞离开。   回去路上祁元没有问明昭是不是“听到了”对话,除了床上,他对待恋人一直都很坦荡,一般有事都不会瞒着明昭。这种行为对正常情侣来说都是极有安全感的行为,更何况是对拥有另一个“明昭”记忆的明昭来说。   脑海中记忆碎片的拼图已经进行到一半,算算时间,应该是他离开了A市,为了提升实力在暗中不断吞噬其它天灾。再往前的内容,仿佛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区,连拼图进度都忌惮得几乎停滞下来。   明昭大概猜到了那部分内容是什么,但他现在并没有要触碰它的打算。他怕打开那个匣子之后,他会忍不住将祁元关起来。   手指已经从眉眼,划过鼻梁,最后在唇上摩挲。   明昭轻柔地将吻落在他唇上,没有打扰他,悄然关上了房间的门。   。   奥瑟马小镇天气明媚,小河潺潺地流过居民的门前,五彩缤纷的小花点缀在草地上,休息的人们就坐在草坪上聊天,和小朋友玩乐。   明昭从电梯下来的时候,酒店的前台还记得这位豪气的客人,站起来微笑鞠躬。   明昭也笑着点点头,离开前,酒店门口的玻璃倒映出一张普通的,只能算清秀的亚洲面孔。   奥瑟马小镇规模不小,居民适中,风景秀丽,每年都会接待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其中包括不少亚洲面孔。明昭走出酒店,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纯洁的白云,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仿佛连人身上的阴霾都被驱走了。   漫步在街道上,本地居民和游客来来往往,如果对上视线,会友好地和你微笑打招呼。   微风徐徐,流水潺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积极向上的乐观面貌,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健康磁场,一切都美好到不可思议。   明昭站在小桥上,望着路过的行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正常人,没有人身上携带污染能量,也没有人受到精神污染。   如果这里就是邪神组织的大本营,那些信徒都去了哪里?   “老人家,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小镇上有教堂吗?”明昭弯下腰,笑容亲切友好地询问桥下正在洗衣服的胖脸老妇人。   胖脸老妇人站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擦:“噢,是的,我们小镇上有好几所教堂。”   “它们大概在什么位置呢?”   “说起来有点麻烦,不如我带你去。”胖脸老妇人热情道。   明昭眼神望向她脚边的洗衣篓:“你方便吗?”   “当然!稍等一下!”胖脸老妇人把最后一件衣服搓了搓,回头高声呼喊自己的孩子,“乔治!”   不远处一栋小楼房二楼的窗户被推开,探出一个青年的头,“妈?”   原来她家就在面前。   胖脸老妇人吩咐道:“你过来帮我把衣服扛回去,我要带这位游客先生去一下教堂。”   那青年看了明昭一眼,很快回答:“好的妈妈。”   胖脸老妇人乐呵呵地把衣服放下,走上小桥来到明昭身边:“先生,我们走吧。”   胖脸老妇人是个健谈的人,带明昭去教堂的路上并不闲着。   “先生,你叫什么呢?”   明昭:“你叫我尤尔就行。”   尤尔是他给自己取的临时英文名,祁元则是叫阿利克。   “尤尔,很高兴认识你。”胖脸老妇人笑眯眯,“我是维拉。”   她悄悄打量着尤尔,男人长着一张亚洲面孔,亚洲人都长得差不多,她分辨不出来,但应该是华国人。尤尔虽然长相不算出色,但身姿挺拔,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就感觉经过了严格的礼仪教导。   维拉夫人开始给明昭讲解小镇上的教堂:“我们小镇上有两座教堂,刚好一东一西分开,我现在要带你去的是亚圣格威教堂,它在西侧,也是整个小镇最大的教堂,另一座是斯沃教堂,它规模要小一点,不过每天也有很多人去参观,我的好邻居艾娃就经常去那里做礼拜,因为那里有全小镇最好的牧师。”   “对了,冒昧问一下,你去教堂是做什么呢?”   明昭笑道:“我是和我的爱人过来想挑选教堂举行婚礼,顺便旅游的。”   一听是婚礼,维拉夫人更高兴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不知道你夫人……”   “是我先生。”   “噢,先生。”维拉夫人捂住惊讶的嘴,上下打量了明昭一眼,“请问你们是今天才来到小镇的吗?”   “是的。”   维拉夫人好像有点激动:“那你们是不是住在里塔德酒店?”   这会轮到明昭惊讶了:“夫人,你怎么知道?”   维拉夫人表情隐隐有些骄傲:“这是我邻居艾娃告诉我的,她有个侄女在酒店工作,你们一来就包下酒店一个月豪华套房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小镇了。”   明昭笑笑:“是吗?”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维拉夫人心想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涵养?   维拉夫人家里也是有那么一两门偏远的有钱亲戚的,但那和尤尔比起来,就像一眼就能认出真伪一样。那些有钱亲戚一个个傲慢无礼,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不像尤尔一样谦逊温和。   果然有钱人和有钱人也是分阶层的。   维拉夫人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试探着问明昭:“尤尔先生,不知道你在这一个月,需不需要个向导呢?”   明昭思考一下,表情有些惋惜:“很抱歉,维拉夫人,我和我先生这次只是来找合适的教堂,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合适的,我们应该会尽快结束旅行,去其它地方再找,所以也不确定会待多久。”   维拉夫人迫不及待道:“我们小镇的教堂绝对合适!”   明昭笑道:“维拉夫人,这需要我和先生仔细考察过才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多讲讲两个教堂的情况,届时我们要是真的留下来,一定会选你做我们向导的。”   维拉夫人看到了希望,高兴道:“好,我一定会为你仔细讲的!”   奥瑟马小镇的历史不算长,第一批居民在这里停留,生根发芽,直到现在将近两百年。而两座教堂,分别是小镇建立第十七年,以及第四十六年出现的。   明昭疑惑:“两座教堂出现的时间为什么相隔这么久?”   维拉夫人解释道:“原本是只有一座教堂,但是小镇居民越来越多,平时做礼拜一座教堂根本不够用了,再加上有居民反映,亚圣格威教堂建在小镇西侧,东侧的居民每天来回需要花费两个小时,所以就在东侧建立了斯沃教堂。”   明昭:“看来你们小镇信仰上帝的人很多。”他瞥了眼维拉夫人胸前的十字架,随意问道,“不知道夫人你信仰的是哪个教?”   维拉夫人乐呵呵:“大家信仰的都是天主教。”   天主教,新教,东正教都是基督教的主要分支,但只有天主教的神职称谓有主教,新教则多称牧师,东正教称牧首。   按这个推断,主教可能藏身于天主教教堂。   明昭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天主教?我以为会是新教。”   维拉夫人摆摆手:“怎么可能,小镇信仰的一直都是天主教,从来没变过。”   但是刚开始你还说斯沃教堂有小镇最好的牧师。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亚圣格威教堂。   这座全小镇最大,也是历史最悠久的教堂,从外表上看能看出其饱经风霜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它和明昭在资料上看到的教堂照片一模一样。   如今是工作日,但教堂还是有不少人进来参观。   明昭听到熟悉的语言疑惑地问同伴:“不是说天主教教徒入堂后要在门口的圣水钵蘸圣水画十字吗?怎么他们的圣水钵都没水?”   他的同伴不确定地回答:“可能是今天来这里参观的都不是教徒,所以教堂不装水了?”   两人一问一答从明昭身边经过。   维拉夫人没留意外地游客都说了些什么:“好了,我们快进去吧,今天主教应该在这里,如果你想要在这个教堂举行婚礼的话,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她径直地走过入口处的圣水钵,看都没看它一眼。   明昭看了下干涸的圣水钵,没说什么,抬脚跟随维拉夫人进去。   和教堂的外表相比,教堂内部要新不少,对此维拉夫人说道:“之前教堂经历过一场大火,教堂内部的装饰烧毁了大部分,所以大家凑钱将教堂翻新了一遍。”   教堂内有不少的雕塑,明昭在一处雕塑前站定,询问维拉夫人:“这座雕塑是……”   维拉夫人看了一眼:“这座雕塑啊,它是圣母玛利亚。”   “你确定吗?”   维拉夫人自信道:“当然。”   明昭不说话,抬头看着这座雕塑,它有很多条触手,扭曲缠绕,阴邪诡异,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在它身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衬得它如同邪恶可怖的怪物一般。   打造这座雕塑的人也许也没见过这种生物,他努力地按要求想要将它往神性上靠,可雕刻出来的东西却越发地偏离神性,丑陋而罪恶。   维拉夫人在旁边问道:“尤尔先生,你觉得这座教堂怎么样?”   明昭:“还可以。”   沉默的浮尘在光线下静静地飘扬。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维拉太太,好久不见。”   两人一起转回头,明昭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典型主教服饰的老人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笑容平和,充满悲悯的味道。   “啊,巴克主教,下午好。”维拉夫人热情地问候。   巴克主教看向明昭:“这位是……”   “这位是尤尔先生,他是一位外地游客,想要和他的先生在教堂举行婚礼。”维拉夫人帮忙回答。   她很热心,因为她希望尤尔能够和他的先生在这里举办婚礼,这样她就可以给尤尔先生的旅行当向导了。   “你好,巴克主教。”明昭主动打招呼,精神感应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红衣主教仅是一位普通人。   巴克红衣主教有点惊讶:“同性婚姻?”   明昭点点头。   巴克主教沉思:“我们教堂接手过的同性婚姻有点少,但也不是不行。”   他问明昭:“请问你们是否已经领取结婚证书。”   “是的。”   “如果领了结婚证书,请把结婚证书和婚礼申请一起交给我们教堂审核。按照规定,这两样都通过,两周之后你们就可以在教堂举行婚礼了。”   “我们教堂的拉曼主教会为你们举行仪式。”   明昭:“不知这位拉曼主教是?”   巴克主教的目光带上崇敬和隐藏的狂热:“拉曼主教是我们教堂最厉害,资历最深的主教,教堂的任何仪式一般都需要他来主持。”   “拉曼主教现在不在吗?”   巴克主教摇摇头:“拉曼主教深居简出,除了主持仪式外,其余时间一般不会出来,而是在房间内安静地聆听神的教导。”   “神?上帝吗?”   巴克主教看了看明昭,歪头,突然诡异地一笑:“当然不是,是邪神啊。”   触手迅速地飞出去,将巴克主教的身体贯穿。   “啊!”教堂里有人在尖叫,维拉夫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捂着嘴,几乎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双脚瘫软跌在地上,惊恐地望着明昭面无表情的脸。   明昭操纵着精神触手在巴克主教脑袋翻来覆去,巴克主教翻着白眼,身体疯狂地抖动。   很快明昭就找到了主教留在巴克主教身上的精神烙印,强势地将它摧毁,并追踪着主教精神离去的方向。   世界突然停滞,所有的人都不动了,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人们面上惊恐的表情还在。   明昭也停下动作,看着巴克主教。   巴克主教身体不再抖动了,如果不是明昭的触手还插在他胸口,他现在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笑容平和,仿佛一位慈祥的老人家。   “好久不见,容器。”巴克主教笑眯眯,“你下手还是这么果断。”   “你也还是像老鼠一样。”   巴克主教摇摇头,不赞成:“我这个应该叫谨慎。”   明昭没兴趣和他计较这些:“你是故意引诱我来这里的?”   巴克主教笑眯眯:“我可没有,这一切都是邪神的指引。正好有一只老鼠混进来,我也就那么恰好地把消息传出去。”   “传出去,然后呢?”   “然后?”巴克主教笑意加深,“然后我们会来玩一场游戏。”   他大手一挥,明昭眼前一花,发现身边所有的事物,无论是维拉夫人,还是其他人,竟然都在疯狂地倒退,看起来就像电影倒带一样。   时间变化的事物中,唯有明昭和巴克主教还定定地站着。   巴克主教笑着道:“来玩一场游戏吧,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真正的我。既然是游戏,那必须要有奖品,如果你能找到我,这座小镇所有人的性命我都会留下。”   “不够。”明昭平静道,“把你的命也算进去。”   巴克主教稍微睁大了眼睛:“如果你找不到呢?”   明昭:“我不会找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巴克主教疯狂大笑,笑完后擦擦自己眼角的眼泪,“你真是个有趣的同类。”   他看着明昭:“如果你愿意来我身边,我会给予你一人之下的位置。”   “那真是可惜了,我并不愿意。”   巴克主教表情不变:“我也知道,因为你有一个站在人类那边的恋人。”   他满意地看到明昭的眼神波动一下,继续道:“这样吧,如果你找不到我,除了全镇人的性命,还要加上你,以及你恋人的性命。”   砰!   他话音刚落,明昭就指挥着触手将巴克主教的身体完全碾碎,鲜血和碎肉四溅。 第157章   巴克主教被杀死的瞬间, 明昭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酒店门口。   酒店前台都已经坐下,抬眼发现刚刚出去的客人又折返了回来。   明昭回到了酒店房间内, 祁元还在睡觉,但睡了这么久也缓过来了, 门刚一打开,他就警觉地睁开眼,目光警惕,发现是明昭后才放松下来。   “休息好了?”明昭坐在床边, 柔软的床因压力陷下去。   祁元坐起来,骨头噼里啪啦地响动,他嘴角抽了一下, 阴阳怪气:“托你的福。”   他现在还是光着,身上的痕迹乱七八糟,胸前尤其是重灾区。坐起来的时候被子滑落堆叠到腰腹, 暴露在带着凉意的空气里, 面上还带着一点疲惫, 头发是刚睡醒的凌乱。   明昭伸手帮他压下头顶凌乱的头发:“我刚刚和主教见了一面。”   “什么?!”祁元眉眼一厉,立即褪去刚刚的放松。   “准确来说, 是他又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和我对话。”   祁元已经跳起来,迅速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刚要穿上发现衣服已经沾了脏东西,想也不想直接丢给明昭,打开行李箱也不管是谁的衣服随便拿了件出来, 一边穿一边道:“除了对话,没有其它的?”   明昭抓住丢到脸上的衣服,看着祁元系纽扣, 他记得这件衣服是他的,但他也没有提醒:“主教还倒流了一次时间。”   祁元停下动作,回头:“所以说,你和他的碰面是未来的?”   “或者说是平行时空。”   如果将他们的人生比作一条直线,那么从主教倒流时间开始,就有一条射线从直线上分散出去,即平行时空。   明昭走过去,垂眸帮他系上最后两颗纽扣:“这个小镇是他的大本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刻下了精神烙印,我们需要找出他的本体。”   维拉夫人说全小镇都信天主教,然而她也说过隔壁邻居去的是新教教堂,自相矛盾的说法证明了维拉夫人的记忆一定有问题,也许还不止她一个人的记忆有问题。   祁元沉思:“小镇的居民不少,精神烙印这种东西又很难察觉得到,如果按一个个排查的方式来做不太容易。”   知道主教已经倒流一次时间后,他沉下脸:“而且我们还要提防他的能力。”   如果把人抓到,但人家一个能力回到之前还没被抓到的时间,那相当于白费力气。发动能力的次数越多,就越难抓住主教,因为上一次抓住他的方法对他来说已经不管用。   明昭:“时间倒流这样的能力需要耗费的能量巨大,就算是SSS级天灾也有能量消耗完的一天,主教他用不了多少次。”   当然,明昭保守估计,按照SSS级天灾的污染能量来说,时间倒流这样的能力主教起码能用二十次。   “他真的是SSS级天灾了?”祁元面色沉重。   明昭摇摇头:“没有,但也不差什么了。”   临门一脚的地步,只要再吞噬掉S级天灾就能晋级,如果是SS级天灾那就更好。   “他是冲着我来的。”   主教的贪婪和垂涎丝毫不加以掩饰,眼神露骨。   明昭没有担心,主教想要将他吞噬,他何尝又不是这样想。   从S级晋升到SS级,期间需要的能量是A级到S级的十倍,而从SS级到SSS级,需要的能量却是百倍!   他卡在SS级已经有半年,如果不是需要的能量太过庞大,凭他做的那些任务,早就能够升级。   这世界上的天灾发展还没快到随地出现S级,SS级,眼看已经没有足够的食物,某天突然又冒出一头老虎来,冲他狂吼。和老虎搏斗需要承担风险,但如果成功了,也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面对这种情况,明昭当然是选择挑战。   祁元想了一下:“想要找到主教的本体,必须得先把他的信徒找出来,不知道路队那边进展怎么样。”   潜入小镇的不仅有他们两个,还有路修远小队。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去追查亚圣格威教堂,一个则是去看看斯沃教堂有没有其它线索。   毕竟这个小镇就两座教堂,如果一座收容的是邪神信徒,那另一边应该或多或少也会察觉到不对劲吧,还是说主教已经把两座教堂都收入囊中。如果是后面这种情况,那就更值得一探究竟了。   于是异管局的计划是,由明昭和祁元去吸引明面上的注意,路修远小队暗中调查。   在明昭和主教交锋的时候,路修远确实带领着小队伪装成一个旅行团进入了斯沃教堂。   比起亚圣格威教堂,这座教堂面积要小得多,气氛宁静,肃穆,教徒们低声诵念着圣经,虔诚地与上帝沟通。   大多数游客来到这里,被这种气氛感染都不由自主安静下来,静静地欣赏一会,无声地拍张照,就和来时一样悄悄地走掉,不去打扰教徒们的祈祷。   路修远他们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将斯沃教堂完完全全逛了个遍,领了探查任务的队员探查回来,都向路修远轻轻摇头。   这里就是个正常的教堂,没什么暗门,密室,伪装成手机的探测仪也没探查到任何污染能量。   比起教堂外面的世界,这里简直干净到令人不可置信,仿佛神座底下最后的一寸乐园。   路修远看着探测仪屏幕上为0的数值,招呼队员们离开教堂后才道:“这个斯沃教堂不正常。”   天灾时代降临,就是因为井喷式爆发的污染能量催生出大量天灾,就连空气中也携带着污染能量,无处不在。   异管局是靠着引出能量核里的能量为天赋者们塑造了一个纯净的空间,降低他们精神污染的可能,那么斯沃教堂又是怎么做到0污染的?   饶天纵:“如果斯沃教堂也被邪神组织控制,这里的污染能量值应该更高才对。”   “是的,这就是奇怪的点。”路修远拧眉。   饶天纵往教堂里面看,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圣洁而美丽。里面的人是最虔诚的信徒,不被外界的邪恶侵扰。斯沃教堂就像一道屏障,隔开了污染与人类。   饶天纵:“路队,我们需不需要试着和这里的神职人员接触一下?”   教堂里除了教徒,还有修女以及一位牧师。   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到牧师身上,牧师若有所觉地抬头,走了过来,他问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   明昭和祁元这边也没闲着,准备一下就出了门。   明昭见过了小镇的风景,重新再看一遍已经没什么情绪。祁元来到小镇之后还没出来逛过,小镇的风景确实秀丽,微风,流水,还有远处皑皑的雪山,让人想放慢脚步,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涤荡心灵。   但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主教,祁元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   明昭牵着他的手:“我们可以慢慢来,好好逛一逛小镇。”   他丝毫没把主教的话放在心上,非常淡定。   祁元:“还是先解决完这件事吧。”   他们又来到了小桥上,祁元往河边一看:“哪位是维拉夫人?”   河边,两位老妇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洗衣服,看得出来关系很亲近。   明昭:“右边那位。”   左边那个没见过,应该是上次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比现在要迟,老妇人已经洗完衣服回去了。   两人顺利地和两位老妇人搭上话。   花衬衫老妇人和维拉夫人一样的热情:“噢,你们好,我是艾娃,和维拉是邻居。”   是经常会去斯沃教堂做礼拜的那位邻居艾娃。   明昭和祁元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   明昭笑着问道:“我和我先生想在奥瑟马小镇举行婚礼,参观了镇上的两座教堂,但是在犹豫选哪个好,不知道两位夫人能不能给点建议?”   他腰间一痛,是祁元在后面狠狠拧了他一把。   明昭侧头,祁元暗暗瞪了他一眼:你来的时候没说是用这个理由!   明昭当看不见。   两位老妇人也没看见,听了明昭的话,艾娃夫人积极地提建议:“那当然得去斯沃教堂!那里有小镇最好的牧师!”   她常常去斯沃教堂做礼拜,因此也希望面前这对新人能够去斯沃教堂感受一下那里牧师的水平。   但是维拉夫人不赞同了:“还是得去亚圣格威教堂,那里地方大一点,能够邀请更多的亲人朋友。”   艾娃夫人不悦,竖起两条眉毛:“维拉,你得承认,斯沃教堂的神职人员水平就是比亚圣格威教堂的高,而且还尽职尽责。上次我经过那里,亚圣格威教堂门口的圣水钵可都是没水的。”   “圣水钵没水而已。”维拉夫人看起来毫不在意。   艾娃夫人抱怨一句:“噢,维拉,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用圣水净手可是你们天主教的规矩,你竟然都不遵守,既然这样当初你还不如跟我一起信新教算了。”   明昭装出惊讶的表情:“两位夫人不是信同一宗教吗?”   艾娃夫人注意力转移,向他们大倒苦水:“当然不是,我们小时候还说好了要一起去新教做礼拜,结果维拉突然间变卦了!”   艾娃夫人看起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维拉夫人反驳一句:“我一直都喜欢天主教,我家里人也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艾娃夫人无语:“上帝,你快闭嘴吧,你们家明明也是信新教,不对,是新教吗?”   艾娃夫人说到后面突然也有点不确定,表情疑惑。   维拉夫人趁机嘲笑她的老邻居:“我都说了是天主教,你真是人越老越糊涂了。”   两人就这件事吵吵闹闹,吵完后才不好意思地发现明昭和祁元一直在等着他们。   艾娃夫人整理整理和维拉吵架扯乱的花衬衫,对两人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总是这样吵起来就会忘记别人。”   明昭笑道:“没关系,这恰好是你们感情好的证明。”   祁元也点点头。   这对新婚夫夫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艾娃夫人心里过意不去,当即道:“两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去我家里坐坐,我和维拉给你们好好讲讲教堂的故事。”   “好的,感谢邀请。” 第158章   明昭和祁元欣然接受了两位老妇人的邀请。   艾娃夫人推开门进去:“家里有些简陋, 没什么喝的,你们要喝牛奶吗?”   明昭:“不用了夫人,给我们一杯水就好。”   维拉夫人看起来对艾娃的家很熟悉, 不仅帮她从柜子里拿了两个水杯给客人倒水,还扭头问艾娃:“你家里昨天不是还烤了鲜花饼吗?拿出来给客人尝尝。”   艾娃从冰箱里拿出储存的鲜花饼, 将它放进烤箱里重新烤热,然后端到明昭和祁元面前。   热乎乎的鲜花饼散发出玫瑰的鲜香,咬一口,外表酥得掉渣。   祁元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很好吃。”   艾娃夫人笑不拢嘴, 手肘捅了捅维拉夫人的腰:“你家里是不是还有点心?快叫乔治送过来。”   她要好好招待两位客人,维拉夫人和她做了多年邻居,在这种小事上也从不会计较, 连忙到窗边叫喊。   两家的小洋房离得很近,维拉夫人只是叫一声,对面的窗户立马就打开了。没过一会, 艾娃夫人的家门被敲响, 维拉夫人立即去开门, 笑盈盈地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回来。   明昭问道:“刚刚那位是?”   维拉夫人:“是我的儿子乔治。”   明昭听过这个名字,并将它和上次见到那个青年联系起来。   艾娃夫人帮忙把点心推到两人面前, 同时对维拉道:“乔治还没找到工作?”   提起这件事维拉夫人就有点忧愁:“没有,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艾娃夫人捏起一块点心来吃,表情不太赞同:“维拉,该看病还是得带他去看病,他都在家待了多久了。”   维拉夫人叹口气:“我回去再问问他吧。”   就着点心和水, 四人聊了很久,还被艾娃夫人热情地邀请共进晚餐,等明昭和祁元告辞的时候, 艾娃夫人还有些依依不舍,意犹未尽:“好久没聊得这么畅快了。”   明昭和祁元都是情商很高的人,营造出愉快的聊天氛围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艾娃夫人和维拉夫人一点都没发现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套话。   出了门晚风带着凉意吹到脸上,祁元深吸一口气,沁人的花香和遥远的雪山的味道。   “听起来似乎只有维拉夫人的记忆被篡改了。”两人边走边道,“维拉夫人在某一年碰上邪神组织的人,也可能就是主教,记忆被篡改,从信新教变成了信天主教。在艾娃夫人那边看来,就是维拉夫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祁元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篡改维拉夫人的记忆?”   维拉夫人是邪神组织早就盯上的目标,还是无意间碰见的?   明昭遥望远处,亚圣格威教堂尖尖的建筑顶部若隐若现:“邪神组织在世界各地都广泛吸纳了众多信徒来维持他们组织内部的运作,以及为组织效力。他们的那些人类实验体,大部分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还有一部分却是信徒。”   就像理查德他们一样,最初因为各种原因加入了邪神组织,随后被主教新人类的伟大计划折服,心甘情愿地成为人体实验的一部分。   明昭:“这里是邪神组织的大本营,主教绝对不会放过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里的人全部变成邪神信徒。”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经过身边的人。   夜色和灯光下,这些人的表情全部都是鲜活的,或大笑,或生气,牵着狗散步的夫妇,打闹的小孩子,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谈恋爱的情侣,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明昭知道,他们脑海中可能全都被主教烙下了精神印记。   这是一座掌控在主教手中的小镇。   听了他的话,祁元恍惚中竟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用余光盯着他们,四面八方似乎都投来了不怀好意的视线,持续压迫着人们的神经。   所以调查员说的“他们都在看着我”是这个意思?   祁元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这个小镇应该没有完全被主教掌控。”   明昭和他对视一眼,同时说出:“斯沃教堂。”   奥瑟马小镇有两大教堂,最大的亚圣格威教堂明面上是天主教教堂,实际由邪神组织掌控。   较小一点的斯沃教堂却是新教教堂,没有被装作天主教的邪神组织吞并,连同它的信徒看起来也仍是正常的信徒,在整个奥瑟马小镇浓郁的黑色污染中犹如白点般醒目。   明昭站在斯沃教堂前,他的眼中倒映着斯沃教堂的影子,犹如倒扣大碗般的金色屏障笼罩着精致的建筑,牢牢保护着这里,威严而圣洁。   明昭将手触上金色屏障,指尖灼烧般剧痛,霎时间分解出黑烟般的污染,逸散开来,肉眼可见地,皮肤仿佛被强酸熔化般露出更深处的白骨。   旁边的祁元一愣:“净化之力?”   这道力量他很熟悉,仿佛和他体内的力量同根同源,却又要更加地无情,要将一切邪恶之物涤荡干净。   “这就是这里没有污染能量的原因。”明昭收回了手,金色的微光竟然附在了他伤口处,继续消融着污染能量,一直融掉了明昭大半根手指才慢慢停下来。   极其骇人的力量。   就算是主教想要闯进这里,也讨不了好处。   然而这道牢不可破的保护罩现在仅剩薄薄的一层,看起来像纸般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不难想象没有这层保护罩后,这里会怎么样。   明昭侧头问祁元:“这里我进不去,你要进去吗?”   他不是不能强闯,但强闯的结果是保护罩破碎,他自己也要受伤。在没弄清楚保护罩究竟是天赋者的能力还是某种宝物的效果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祁元看着斯沃教堂,点点头:“我进去看一下。”   和明昭一样,祁元也一直卡在SS级。   不比明昭只要吞噬主教就能升级,祁元找不到办法。吸收能量核里面的能量能让天赋者升级,但想让一个SS级天赋者升级,所需要的能量核起码也是SS级。   目前世界上出现过的SS级天灾都已经被解决,新的SS级天灾正在酝酿中。而SSS级天灾,很遗憾,他还对付不了。   所以面前这个斯沃教堂,有可能会是一条线索。   假如这个保护罩上的净化之力是天赋者的能力,那么同样拥有净化之力的祁元就可以向这位天赋者请教一下。   比SS级天赋者还要强的,只能是SSS级。   明昭看着祁元踏进保护罩内,金光屏障隔绝了他和祁元的身影。   突然,有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站到了他旁边:“这里主教一直没能进去。”   男人声音沉着,略微有点熟悉。   明昭没有偏头。   男人继续道:“但是现在这里的力量弱了,主教最近可能会动手。”   明昭终于有了反应,侧头问他:“理查德呢?”   男人,也就是莱斯利表情冷静:“在跟着主教藏匿之前,理查德把组织所有的据点都告诉了你,你们异管局这一年来基本也把这些据点端得差不多,现在主教很生气,他怀疑理查德是叛徒,对他严加看守。”   明昭轻笑:“明明在怀疑他,却不舍得将他弄死,看来理查德对主教来说相当好用。”   好用,但也怀疑。主教不是那么讲理的人,就算没找到证据也能折磨理查德。   莱斯利塞在口袋里的手握紧,双眸闪着寒光。   明昭:“那么你又为什么可以出来?”   “理查德掩护我,帮我制造了个机会出来,让我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明昭忽地叹了口气。   莱斯利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主教不知道你偷溜出来吗?”   莱斯利心头一紧,莫名有种心慌感:“我用我的血肉复制了一个我出来,理查德借着商量组织的事和主教待一起拖延时间,可以欺骗主教半小时,应该不会有问题。”   明昭伸出手,莱斯利身体下意识紧绷,但明昭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撩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在莱斯利身上的一缕污染能量:“你看。”   莱斯利看见那缕污染能量,脸一下子白了,惊惧:“什么时候……”   理查德!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理查德的身影,心头的不安放到最大。他慌张地转动脚步,想要赶回组织里去,然而一转身,他看见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啊!”莱斯利捂着脑袋,痛苦地跪下去,脸色涨红,额角青筋爆出。   通过刻印施下的惩罚仿佛要将他的大脑劈成两半,连灵魂都在颤抖的剧痛。   “莱斯利,你让我很失望。”   用着理查德身躯的主教静静地站在那里,怜悯地望着痛苦的莱斯利:“没想到连你都背叛了我。”   主教嘴边挂着笑,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早知道你们两个就像兄弟一样,但你们真的联合起来背叛我的时候,我还是很生气。”   他表情看起来越淡定,莱斯利脑中的剧痛就越激烈,到最后甚至痛得他开始双眼翻白,想要晕过去。   主教眼中的寒意越来越重,然后就看见一只手搭在了莱斯利肩膀上。   顺着那只手往上移,是明昭。   明昭:“又见面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主教眯了眯眼:“是啊,又见面了,不知道你找到我的本体了没有?”   两个手下背叛的消息显然让他很生气,连笑容都不愿维持,冷冷看着明昭。   明昭:“我不着急。”   精神触手强势闯进莱斯利的大脑,搅动一番找到主教的精神烙印,一点一点地将它抹除掉。   莱斯利的脸苍白如纸,汗水大滴地往下流,但痛苦的面色逐渐缓下来。   明昭向主教笑道:“我打算再和我的恋人逛一逛这个小镇。”   “是吗。”主教感受到莱斯利身上的精神烙印消失掉,也笑了,“看来你很有把握,不然也不会和两位老太太聊了一下午,鲜花饼好不好吃?”   他在告诉明昭,我知道你们下午都聊了些什么,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明昭笑容不变,坦然道:“挺好吃的,希望你也能尝试一下,不过得快点,迟了可能就吃不上了。”   主教冷笑一声:“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那个不中用的属下,是不是该还给我?”   明昭:“很遗憾,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能将他交给你。”   莱斯利沉默地听着他们两人交锋,此时心底松了口气。   “还有那个身体的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莱斯利猛抬头,惊愕地看着主教。   主教笑道:“没错,他已经死了。”他看着莱斯利,眼中恶意涌动,“我和他打赌,如果莱斯利没有背叛我,我就会打消怀疑,反之,我就会杀了他。”   他如同唱着咏叹调般道:“可怜的理查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是他的好兄弟害死了他。”   莱斯利现在的脸色惨白得像死人一样,身体不稳地摇晃两下,眼里某种光芒彻底地消失了,呆呆地,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生气。   明昭没有看他,而是像主教一样惋惜地道:“理查德可惜了,他告诉了我你们组织的据点,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虽然不能当面感谢他,但帮他报仇,我还是能做得到了。”   早已等待好的两条触手一左一右交叉着,从侧边迅疾地冲过来,一条贯穿了心脏,一条贯穿了腹部。   鲜血从身体里涌出来,大量染红了白色的西服。   主教仿佛没有感受到痛感,依然微笑:“看来这次我只能和你谈到这里了,下次见。”   他的声音随着这具身体生机的流逝而逐渐低下来:“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找到我的本体,因为,没有多少……”   最后的话没能说完,触手勾着理查德的尸体过来,落在莱斯利面前。   莱斯利怔怔望着这具尸体。   明昭笑容敛去,问道:“主教的本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莱斯利抱起理查德,轻声道,“我们原本以为殿内那个就是他的本体,但魔女告诉我们,1号就是主教,1号才是本体。1号很神秘,我们很少见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理查德身上的血好像流不尽般,一直染到了莱斯利身上。   明昭看了眼莱斯利身上的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主教逆转了时间,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杀了你们,这是你最后的时间了。”   莱斯利抱紧了尸体:“不,他不会杀了我们的,我们对他还有用处。”   主教能倒流时间,所以刚刚才会干脆利落杀了理查德。如果重来一次,他会留着两人的性命,发挥最大用处。   莱斯利冷静又坚定地望着明昭:“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的约定,杀死主教。”   这句话饱含无限的杀意。   “当然。”明昭道。   周围的事物又开始倒流,明昭没有再理会他,触手疯狂地攻破保护罩,卷住还在里面和人说话的祁元。   下一秒,两人一睁眼。   祁元:“我们又回来了?!”   。   还是酒店的房间,祁元和明昭面对面坐在床上,开始交流情报。   明昭:“你进去后莱斯利来找我,把主教也引来了,他杀死了理查德占据了他的身体,然后我把他杀了,时间倒流。”   “这座小镇到处都是主教的眼线,他知道我们在艾娃夫人家里都做了什么。”   祁元皱眉:“是通过维拉夫人看到的?”   “大概是,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说到这个,祁元立马想起自己手里握着什么,张开手,一颗金色的能量核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上。   “天灾的能量核?”   祁元摇头:“不,是天赋者的能量核。”   他目光中带着惊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赋者也有能量核。”   拥有能量核的只有天灾,这是世界各地普遍的认识。然而斯沃教堂那位神父郑重地将能量核交给他的时候,非常确定地道:“这是天赋者的能量核。”   祁元不能理解:“如果天赋者也有能量核,那他们应该是天赋者,还是天灾?”   明昭捏起那枚能量核,透明的晶体里面,浓郁到几乎流淌出来的金色光芒闪着耀眼的光芒:“也许,天赋者就是天灾。”   “你说什么?!”祁元惊愕,“不可能!”   明昭这句话几乎推翻了天赋者和天灾的界限,祁元肃着脸道:“天赋者和天灾诞生的方式根本不一样,他们的力量也完全不同。”   “这是有可能的。”明昭依旧冷静道,“天赋者也是天灾的一种。”   他把能量核放在两人之间,两个人都望着它。   “如果把人体比作一种容器,污染能量和能量核是两种物质,那么人体吸收了什么物质,就会变成什么。吸收污染能量,就会变成天灾,吸收能量核里面纯净的能量,就会变成天赋者。”   “天灾的形成需要浓烈的情绪,足够的天赋,一定的事实传播。只要满足了这三个条件,污染体就会自动吸收污染能量,变成天灾。除了最后一点,其它都和天赋者一样。”   迄今为止出现的天灾,要么是由死人变化而来,要么是由动物变化而来,绝大部分天灾属于前者。   就连特殊天灾“风暴眼”,在经过国家不断的调查后发现,其污染体是一名永远追逐着龙卷风的狂热摄影师,哪里有龙卷风哪里就有他,在一次近距离观察龙卷风的时候不幸死亡,也许是临死的时候都还想着龙卷风,最后也真的变成了能够席卷一切的风暴。   明昭看着祁元从惊疑陷入沉思:“可能这就是充满污染能量的天灾体内,为什么会有能够被人类吸收的纯净能量核,以及天赋者精神污染过重会异变成和天灾一样的怪物的原因。”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事物,只是往不同的方向走。   既可以称天赋者是天灾,也可以将天灾称为堕落的天赋者。   祁元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深深地震撼,但他还是扶着头痛的额头问道:“等等,那为什么天灾不管是什么级别都会有能量核,而天赋者直到SSS级才有?”   明昭:“大概是异变的方向不同,但最后都殊途同归。”   祁元还是震撼,因为这完全推翻了他的认知,也将天赋者和天灾之间敌对的界限变得模糊。   “那你呢?”他深深望着明昭。   如果说特殊,没有天灾会比明昭更特殊,他一生下来就是天灾,除了天赋这点,其它都不符合天灾的形成条件。   明昭手指揉捏着祁元的耳朵,将它的颜色变得通红,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无声地发泄内心的某种情绪。   他道:“我不知道,但我正在寻找中。”   只要另一个“明昭”的记忆完全呈现,也许他就能找到答案。   祁元沉默了,明昭也不说话,两人静静地对坐着,不发一言。   过了很久之后,祁元才深吸一口气:“我脑袋还是很乱。”   思绪混乱,心情也说不出的烦闷。   他将明昭推倒,跪在他身体两侧,利索地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俯身认真道:“来一场。”   祁元并不排斥和明昭负距离接触,他只是不太能适应那种因为太深,太久,到最后脑袋和灵魂都被明昭掌控的快感,那会让他失去理智,无法自已。   可是当心情烦闷,不想思考的时候,一场负距离接触往往是最有效的。   他先意动,然后在明昭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欲望,两人一拍即合,便滚在了一起。   祁元咬着明昭的唇,炙热的手摸索进明昭的衣服里面。   明昭:“正经事怎么办?”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祁元含糊道:“先放着吧,反正主教还会再时间倒流。”   明昭笑了,亲亲他的耳朵:“听你的。”   他将祁元的腿拉到自己的腰上:“夹紧了。”   两个人内心的情感都不断地深入,直到灵魂都纠缠在一起。祁元昂高了头,脖颈的线条拉到极致,喉结急促地滚动,充满难言的张力。   汗水滴到他眼睛里,眼睛微微刺痛,他闭了闭眼,透过模糊的水雾看着明昭。   明昭也在看他。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大得就像在耳边疯狂跳动一样,湿热的呼吸气流,灼热的体温。   一秒,两秒,明昭低下了头。   。   完事之后,两个人盖着被子,头抵着头,脚抵着脚,不说话也莫名地温馨。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稀奇的体验,从前基本都是祁元昏睡过去。   祁元似乎想起了什么:“等结束之后,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说的是结束,而不是回去,因为他有预感打败主教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答案。   明昭在被子底下玩着他的手指:“什么东西?”   祁元笑了一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笑意明亮,明昭亲了一口,也没有继续追问:“好。”   之前他都能猜出祁元想要做什么,但这次观察祁元的表情,竟一时没想到,这让他心里也升起期待。   祁元会给他什么?   “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祁元有些犹豫。   明昭:“你把那枚能量核吸收了,就能知道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了。”   一块SSS级的能量核,就算被斯沃教堂使用了这么多年,里面剩余的能量被祁元吸收之后也足够他升入SSS级。   祁元握紧了能量核,认真思考过后缓缓道:“好。”   就算不是为了验证明昭的话,单是提升实力,对付主教,也需要他这么做。 第159章   祁元进入了明昭的空间里, 吸收能量核的能量,专心冲击SSS级。金色的能量核握在他手中,丝丝缕缕的金线无形中牵引出来涌入他的体内。   按照估计, 祁元需要四个半小时的时间。   和异管局小队联系的人从祁元变成明昭,对面的电话一接通, 他就直接道:“主教又将时间倒流了一次。”   还在准备带队潜入斯沃教堂的路修远一愣:“什么?”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了一段记忆。路修远皱着眉将记忆浏览完毕,才缓缓道:“所以,这是第二次时间倒流了?”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身后队员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路修远干脆让他们先停止行动,和明昭道:“第一次时间倒流之后,你们和我对接了情报, 去了斯沃教堂,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明昭将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路修远的表情从镇定变得震惊, 久久的沉默, 仿佛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饶天纵感到疑惑, 正想说些什么,脑海中同样出现一段记忆。   饶天纵捂着脑袋, 眼神惊愕。   半晌,路修远才哑着声音道:“这件事很重要,我会尽快报告国家的。”   明昭:“暂时不用报告,我们需要先让主教不能时间倒流。”   只要主教一直发动时间倒流,无论路修远报告多少次, 那些人都不会记得。   路修远:“你有思路?”   明昭问道:“你两次恢复记忆用了多长时间?”   时间倒流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能力,发动后能力覆盖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回到主教想让他们回到的时间,并且失去那之后的记忆。   但在第一次时间倒流之后, 明昭和祁元发现天赋者会逐渐恢复记忆。   路修远仔细想了想:“第一次是和你们挂断电话后我就想起来了,第二次是刚刚想起来的。”   第一次时间倒流,还在酒店房间里他们就和路修远沟通了。按这么说,第一次时间倒流大概半小时后,路修远就恢复了记忆,而第二次,是将近三小时。   明昭回想两次时间倒流,发现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可能是时间的长短。第一次主教发动时间倒流是在白天,第二次则是在晚上,但回到的时间起点一样,都是在他刚踏出酒店的时候。   以踏出酒店的时间为起点,以发动时间倒流的时间为终点,显然第一次倒流的时间比第二次的要短。   明昭:“倒流的时间长短影响了恢复记忆的速度,时间越短,恢复记忆的速度就会越快。”   路修远也已经询问过一遍队员们:“我是第一个恢复记忆的,饶天纵是第二个,现在还有一些人没恢复记忆。”   这次带队,路修远实力最强,其次是饶天纵。   明昭:“没恢复记忆的都是什么等级?”   路修远看了一眼队员们,沉声回答:“B级或者C级。”   也是小队里面最低的两个等级。   这次不用明昭说,路修远自己也能明白:“天赋者等级越高,恢复记忆的速度就越快。”   恢复记忆的快慢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恢复得快一点就能占据先机,尽量缩小时间倒流对他们造成的影响。   这是主教的能力,他肯定也明白这里面存在时间差,如果主教打着这个时间差来做些什么,他们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明昭听到电话那边一瞬间沉重的呼吸声:“着急的不是只有我们,再多倒流几次,我们能获得信息越来越多,主教那边的优势就越来越小。”   明昭猜测第二次时间倒流前,主教那句未尽的“没有多少……”后面接的应该是时间。   他开始催促明昭快点找到他的本体。   路修远:“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我们拖得时间越长,主教也更难倒流时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倒流的时间越长,天赋者恢复记忆的速度越慢,但反过来想,难道主教付出的代价不会更大吗?撬动蚂蚁和撬动大象,哪个付出的力气更大?   同样的道理,越高等级的天赋者越快恢复记忆,反过来就证明了主教不能轻易影响他们,因为那样付出的能量更多。   明昭:“你没办法将时间拖得更久,掌握时间倒流能力的是主教,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倒流时间。”   只要他发现不对,立马就能启动能力,打乱他们的计划。   “信息还不够,这些都不是关键因素,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   世界上不存在无懈可击的能力,时间倒流也一定有其限制的条件,什么样的情况下主教才不能将时间逆转?   挂断了电话,明昭盯着祁元手里握着的能量核,它本该待在斯沃教堂里,但时间倒流的时候,它被祁元不小心带了出来。   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东西。   按理来说,时间倒流之后,时间长河就又分出了一条射线,那已经属于另一个时空,而另一个时空的东西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被带过来。   但祁元就是做到了。   明昭猜测是因为第二次时间倒流的时候,他用触手抓住了他,两个人捆在一起,在时间长河中占据的重量加重,不仅更难被影响,甚至反过来影响了时间。   祁元说这是枚SSS级天赋者的能量核时,他就有疑问:之前从未听说过世界上有SSS级的天赋者,那这枚能量核是从哪里来的?   不仅是他没听说过,连另一个“明昭”的记忆里也没出现过这个SSS级天赋者,仿佛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凭空冒出来。   明昭细细嚼着这几个字,这枚SSS级天赋者的能量核,难道也是像今天这样,被人带到斯沃教堂的?   邪神组织在这个小镇至少发展了几十年,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将一个SSS级天赋者送回到几十年前?   起码不是现在的主教。   明昭起身,趁着祁元在升级,他出门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仍然是沿着前两次的路线,他先去了小桥,这次维拉夫人已经洗完了衣服,扛着洗衣盆从河边走回来。   维拉夫人身体不错,扛着笨重的洗衣盆仍然脚步有力。   一只手突然从侧边伸过来,帮她扛起洗衣盆:“夫人,需不需要我帮忙?”   维拉夫人转过头去,看见明昭伪装过后平凡清秀的脸,下意识脱口而出:“尤尔?”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明昭目光加深,笑意不变:“夫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维拉夫人捂住嘴,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像有点面熟,然后就把名字说出来了,天哪,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我确信我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也没有见过夫人你。”   维拉夫人认为这是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然后热情地邀请明昭去她家里做客:“这真是太有缘分了。”   明昭礼貌拒绝她:“谢谢夫人,不过我还有事情,就不去了。”   “难道你要去找举行婚礼的教堂?”维拉夫人突然又说道,看着明昭的表情,她觉得更加神奇了,“我又说对了?!”   对维拉夫人来说,这是个神奇的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之前从没见过的男人,神奇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和他来这里的目的。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维拉夫人嘀嘀咕咕地回到家,想要找人分享这件事,但她的好邻居艾娃此时应该在准备午饭,所以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维拉夫人高高兴兴:“那就先准备我的午餐,吃完后再去找艾娃吧。”   她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   明昭看着维拉夫人走进小洋房里。   时间倒流之后,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维拉夫人潜意识里对他仍感到熟悉,但是细说起来,却又不知道这种熟悉到底是哪来的。   时间倒流这种能力太过作弊,普通人失忆之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时间曾经被倒流,但在冥冥之中会察觉到一点异样。   比如一颗树,时间倒流前它长在那里,时间倒流后它消失了。有些人会记得那里明明曾经有过一棵树,但另一部分人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有,久而久之,前者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并且接受了后者的说法。   时间倒流了两次,这是第一次维拉夫人对他感到熟悉。   这是不是说明时间倒流的次数越多,普通人也更容易察觉到异常?   如果发生了一件足够重大的事,让普通人时间倒流后都察觉到不对劲会怎样?   小洋房的二楼,窗户被打开,维拉夫人的儿子乔治从里面探出头来。   明昭对他笑了笑,乔治似乎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对他笑了笑。   “抱歉了。”明昭道。   乔治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下一秒,楼下那个男人不见了,天空之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乔治抬头望去,只见触手遮天蔽日,将天上的太阳衬得黯淡无光,庞大沉重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镇所有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个笼罩住整个小镇的天灾,嘴巴微张,惊惧和恐慌在心底咆哮着:逃!快逃!   乔治也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没能说出任何单词,小镇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得掉。   这个突然出现的天灾,完完全全将整个小镇吞噬掉。   第三次时间倒流。   “我的天哪,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酒店前台不再像前两次那样站起来对明昭投以关注的目光,她正激动地和同事分享她做的噩梦,“我好像梦见我们小镇出现了一个天灾,将我们全部吞掉!”   同事笑她:“你这个梦确实挺吓人的,那么被天灾吞噬是什么感觉?”   酒店前台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没什么感觉,一口就没了,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在梦里……”   明昭推门走出去,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   今天的奥瑟马小镇比之前还要再喧闹一点,到处是议论声,婴儿啼哭声。   有人激动地叫喊:“这一定是上帝给予我的旨意,让我拯救这个小镇!”   明昭从他身边经过,没有投以一丝目光。   路边的花坛,年轻的妈妈抱着不断哭嚎的孩子手足无措:“宝贝,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如让我来试试?”   年轻妈妈抬头,见是一个笑容亲和的男人。她感到犹豫,但怀里的孩子哭得脸都红了,她只好一咬牙,将孩子交到男人手上:“麻烦你了。”   明昭接过孩子,学着年轻妈妈摇晃的姿势微微晃两下:“别哭别哭。”   甚至连起伏都没有的语调,年轻妈妈惊异地看着孩子就那么安静下来,直到孩子还回来,躺在她臂弯的时候,她都还回不过神来,眼看着男人就要走,她急忙道谢:“啊谢谢你,好心人!”   明昭摆摆手,示意不用谢。   走了没几步,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对面是路修远着急的声音:“你做了什么?!”   明昭没回话,而是捡起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的皮球,还给哭喊不停的小男孩。   “谢谢谢谢!”小男孩的父亲感激地道谢,只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不出的担忧和思虑。   明昭笑道:“不用谢。”   那边路修远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努力压抑下来,维持冷静,再开口时镇定了许多:“你是想做什么?”   明昭:“我在做一个实验。”   “然后呢?”   “然后得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结果。”明昭站到河边,倚着栏杆,在他的正对面,一个穿着整齐黑色西装的男人阴沉着脸望他。   知道明昭并不是无缘无故现出本体将奥瑟马小镇全部吞噬,路修远松了口气,额头上泌出细汗都来不及擦去:“什么结果?”   明昭边打电话,边对着阴沉男人微笑:“到时候再说,我和主教先叙一下旧。”   “什么?等等,祁元呢?”   “祁元还在晋级。”明昭说完,路修远愕然,然后就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   “路队,怎么样?”饶天纵上前一步,问道。   他清楚明昭的身份,尽管心里头震惊,但还能稳住表情。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那么淡定了,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   “路队,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出现天灾!”“刚刚那个是不是主教?”“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是不是要联系祁队?”   还有几个没接收到记忆的天赋者茫然:“什么天灾?你们怎么都知道?”   路修远感到头疼,被明昭吞噬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阴影袭来,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心跳加快,神经绷紧。   现在被队员们围成一圈,声音环绕在耳边,他脑袋更疼了:“行了,先安静。”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齐齐望着他。   路修远:“那个天灾明昭和祁元会处理,我们先完成我们的事。”   他撒了谎,让队员们暂时放下心来。   只是回头望着明昭在的方向,他心里仍止不住的忧虑:祁元在晋级,如果出了事,谁来阻止明昭?   希望一切都不会变得糟糕。   。   明昭挂了电话,朝主教招招手,如果不看主教阴沉的脸的话,旁人只会以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周围很吵闹,但是明昭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仍然精准清晰地送进主教的耳朵:“看来你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出现在这里,也证明他的方向没错。   主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一点都不担心这群人的命?”   明昭觉得好笑:“你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   说到底,这座小镇可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是主教的信徒,就算全死光了,损失最大的也是主教自己。   “难道你指望我会有什么怜悯之心?”明昭笑了,“别忘了,我也是个天灾。”   主教直直看着他:“你不像个天灾。”   这也是他判断失误的地方。   明昭:“可我就是个天灾,怎么?后悔没有倒流时间回到最开始发现我的时候,亲自来杀了我?”   对面主教的脸更加黑沉。   明昭:“其实我也挺好奇,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主教也很好奇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没忘记当初看到手下传回来的消息时,他是有多激动。   诞生在这个世界八十三年,他遇到的同类只有2号一个,想要吞噬2号,但吞噬之后他又怕找不到人做事,因此留了他一命。   他亲手创立起邪神组织,试图培养出人造天灾,然后吞噬他们。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几乎用了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最开始制造人造天灾的污染也是从他身上分割出来的。   他靠着吞噬这些人造天灾,实力慢慢增强,等到一定境界,依靠吞噬人造天灾没办法获得更多力量时,邪神组织已经发展到全世界。   实力不能提升,一定是吞噬的人造天灾不够多。   他暂时按捺下烦躁,将目标转换成制造更多的人造天灾,然后去占领人类世界,或者说,让全世界都变成他的养殖场。   然后他就看到了明昭。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和他一样的自然天灾,并且还是个潜力极大的自然天灾。   他几乎要忍耐不住内心的贪婪和渴望,迫不及待地就想抓住明昭,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   但马上,他又想到更好的主意。   他要亲手将这个天灾培养起来,等他实力足够之后,再一举吞噬他,发挥他的最大用处!   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就愉快起来。   最开始计划确实是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的,他将手下亲自送过去,明昭一个个吞噬他们,实力壮大。   他唯一没预想到的是,明昭成长得太过迅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威胁到了他,甚至到了他需要暂避锋芒的地步。   主教阴沉着脸,都想回到过去将那时候的自己打清醒,让你贪心,让你贪心!   现在听到明昭的话,他冷笑一声:“你觉得为什么?”   他不是没想过倒流时间,但是没成功,那需要的能量太多太多,就算是现在的他都不能做到。   明昭成长起来的这段时间,也是世界发生足以载入历史的重大变化的时期,在时间长河中的分量太重,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我觉得为什么?”明昭沉吟一声,很快给出了答案,“我觉得是你不能倒流那段时间,因为它们对于时间来说太重要了。”   他说对了。   主教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惊肉跳,面前这个天灾过于敏锐,也过于疯狂。毫不犹豫地吞噬了整个小镇,只是为了验证那一丝可能。   就算知道他可以倒流时间,正常人面对昔日的同类,难道不都会留几分怜悯,下不了手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昭笑道:“可惜我不是什么正常人。”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答案对不对。”他的声音轻快,听在主教耳朵里就像条毒蛇,不紧不慢缠绕住他的身体,绞紧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寒意窜上身体。   “你说的对。”主教沉默片刻后,也笑了,他放松姿态,好整以暇看着明昭,“就算知道这个,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明昭成长的速度是快,但现在更强的是他。   主教站起来,目光里的贪婪毫不掩饰:“我改主意了,游戏依旧进行,但我会加一个条件,那就是在我的追杀下,找到我的本体。”   明昭目光微沉,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主教的身体。   下一秒,时间倒流,主教轻轻松松往旁边一站,躲过了触手。   “我说了,现在更强的是我。”主教道。   。   “滴滴滴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声在空荡的空间内响起,正在和牧师说话的路修远一愣,将天灾探测仪拿出来,上面的数值已经飙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好!”他想也不想道,“我们快去疏散人群!”   这种时候,只能是明昭和主教已经打起来了。   “饶天纵,赶紧联系顾局,将这里的情况说明!”路修远开始安排各自的任务,被遗忘的牧师站到一边,担忧地望了眼外面的天空,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低声道:“上帝保佑。”   他和路修远商量:“你们可以将居民们安排来这里。”   明昭和主教打起来,波及到的地方绝不止奥瑟马小镇,四处无路。斯沃教堂有保护罩在,确实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斯沃教堂太小,容纳不下太多的人。   牧师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又道:“不用担心,我们这里还有密道。”   他说着就将挂在墙上的壁灯摘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地面缓缓分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   队员忍不住好奇:“你们这里怎么会有地下空间?”   正常的教堂会有密室吗?不过这里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教堂,这里是拥有不知道哪来的SSS级天赋者能量核的教堂。   牧师垂眸道:“教堂建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意思是这是和教堂一起建立的。   大家更加好奇当初建造者的想法了,但现在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询问更多。   路修远点点头道:“我会让我的队员们将居民引向这里,到时候就麻烦你们教堂安排了。”   牧师:“我明白。”   将事情交代清楚后,大家便四散开,准备引导居民。   出了斯沃教堂,奥瑟马小镇的混乱局面完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四处逃散的居民,在街道中心相撞的汽车,路边的小摊被逃跑的人群撞散,货品掉了一地,可小贩却没有将它们收拾回来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在疯狂逃窜。   尖叫声,哭喊声,警笛声,咒骂声不断。   “啊啊啊!快逃!”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呜!”   “嘿!嘿!别挤我!小心我揍你!”   与居民相反的方向,路修远他们把头仰到最高,都不能完全看清天灾完整的身体。   漆黑粗壮的触手遮天蔽日,奥瑟马小镇完全笼在它的阴影之下,无数条触手如同海浪般翻涌着,沉重的气势呈压倒性地袭向所有人。   它的身体高耸入云,人的眼睛无法测量它的高度,也无法丈量它的宽度,密密麻麻的粗壮触手像是深海里的巨怪,粘稠的透明液体垂落下来,汽车那样大的吸盘一翕一张,让人精神狂乱的景象。   不可直视,不可名状。   没有人敢抬头望那里看多一眼,全都疲于逃命。   路修远把眼睛看到刺痛,才将头垂下,耳边听到有队员弯腰狂呕的声音:“呕!”   SS级天灾对人类造成的精神污染太大,就算是天赋者也不例外。   他们面前一个居民跑着跑着,身体突然融化成一滩烂泥,像是仍然有生命力那般,执着地往前移动,留下拖拽的长长痕迹。   路修远握紧了手,沉声道:“我们要快点。”   祁元,再快点,我怕来不及了。 第160章   面前这个天灾庞大到不可思议, 最令人震惊的是它和上次记忆里吞噬了整座小镇的天灾一模一样。   众人呆呆站在教堂门口,有队员小声又茫然地问道:“这个触手天灾也就算了,另一个天灾又是哪里来的?”   是的, 除了触手天灾,小镇上方还有一个天灾。   它比明昭的本体略小, 奇形怪状的身体上长着八条粗壮丑陋的触手,硕大的眼睛中闪着兽性的凶光。身体每移动一下,沉重的鼻息都会变成火焰喷射出来,点燃了小镇的建筑, 冲天的火光带着燃烧后的黑烟向上升。   丑陋的,凶残的。   如果说触手天灾带着一种诡谲的神性之美,看一眼就像直面了黑暗的神明, 心神动荡,那么另一个天灾就像是最原始的怪物,毫无美感可言, 粗糙可怖。   迫人的威势仿佛能凝结般互相对抗着, 无形的气场猛烈碰撞形成的冲击波横扫出去, 将房子撞得碎裂,残体飞出去重重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地面动荡, 众人身形不稳地晃动两下。   “那是主教。”路修远沉声道。   他看得分明,明昭的触手攻击主教的时候,分明是必定会击中的攻击,却被主教好似预判般躲过。   队员惊讶:“什么?是主教?”   顾不得精神会受到污染,他们匆匆抬头看仔细一点, 又连忙把头低下:“好像真的是主教,他和照片上那个雕塑长得很像。”   队员们说的照片,是调查员拍下的。照片上的东西就是明昭曾经在亚圣格威教堂看到过的那个雕塑, 明明是丑陋的触手怪物,偏偏维拉夫人被篡改了记忆,只记得那是圣母玛利亚。   “那岂不是说邪神组织信仰的那个邪神,就是主教自己?”很快就有人联想到。   把自己当神明,让信徒们信仰,狂妄又自大。   “那和主教对打的那个触手天灾又是谁?”   那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天灾,按理说能和主教打得有来有回,至少也是个SS级天灾,之前竟从未听说过。   路修远打断他们的讨论:“先不用管那个天灾是谁,趁他们打起来,我们尽快疏散居民!”   “是!”   天上的云层被激烈地打散,地面也在不停震动,队员们一方面要承受两个顶级天灾的沉重压迫感,一方面要躲过高速飞来的碎石,在地震般的震动下稳住身体,另一方面还要努力疏散居民,在一片狼藉之中寻找被困住的人。   每个人心头都绷着一根弦,紧迫感追在身后,促使他们不敢停歇。   在用金红火焰将飞过来的巨大建筑碎体融化过后,路修远搬起倒塌的树木,将压在下面的老妇人扶起:“你没事吧?”   老妇人苍白着脸,颤抖着嘴唇,紧紧抓住路修远的手臂,哀求地望着他:“求求你……艾娃,她、她还在房子里面!”   “艾娃是谁?”   “我的邻居……”维拉夫人伤心地道。   她看起来下一秒就能昏厥过去,路修远让她打起精神来,询问艾娃家的地址。   维拉夫人勉强振作:“就、就在这条街不远的地方,她家门口有一颗紫色花树……”   “好,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邻居救出来的。”路修远将惊慌失措的维拉夫人交给队员,让他背着她赶往斯沃教堂,自己则沿着这条街道飞速赶去。   高空之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仿若惊雷一样的声响时不时在天上炸开。   路修远赶路的同时抬头望去,正好看见明昭的触手密密麻麻一拥而上将主教包裹住,仿佛在吞噬他一般。但很快,主教就突围而出,触手缠住触手,疯狂地将它扯断,然后贪婪地吞吃入腹。   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几下就将那条粗壮的触手嚼碎,几块碎肉挂在嘴边,主教朝明昭张开嘴,让对方能够看清楚他的触手是怎么被自己吃干净的,挑衅意味明显。   看起来明昭像是落在下风,但路修远一点都不担心。   他恐惧前世那个SSS级的灭世天灾“混沌”,另一方面,他又对他的实力抱有绝对的信任。只有真正见识过“混沌”的模样,才能明白那种令人战栗的强大。   路修远收回了视线,专注地奔跑。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响起冷然的声音:“去找到主教的本体。”   是明昭!   路修远惊得一下子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两个顶级天灾还在犹如野兽般争斗,丝毫没有注意地面上的事物,他脑子里的声音好像是幻听一样。   就在震惊之时,明昭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冷静而沉稳:“待会我会开始攻击主教的精神,他的精神连接着本体,精神受到攻击反应到本体上会出现特殊的反应,你仔细找找有没有这类人。”   “如果他躲起来了怎么办?”路修远问道。   “他不会躲起来的,他的自信会让他藏在人群中静看事态的发展,说不定还会故意到你面前去晃。”   明昭已经看明白主教,无论是主动引诱他前来奥瑟马小镇,还是故意提出要玩一场游戏,让他找到他的本体,都彰显了主教恶劣自大的性格。他站在高处太久,深信自己不会失败,傲慢得不可思议。   因此明昭抓住他这点,每一次攻击都看似精准有力,让他一次次地时间倒流。   每一次时间倒流,明昭的精神触手都会一次比一次更加靠近主教真正的本体。   第一次和主教见面时,他的精神触手就已经追寻到主教精神的尾巴,只是那时还没有把握完全抓住。现在他的实力比那时更加强大,做这种事更加简单,主教沉溺在吞噬他触手的贪婪中,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在逼近。   明昭看了他一眼,继续对路修远说道:“还有他的信徒,尽量带去斯沃教堂,实在不行也要杀掉。”   淡定的语气中带着森然的杀意。   “……我明白了。”   明昭不想去理会路修远是怎么想的,目前看来,主教的信徒分为两种,一种是像维拉夫人那样,被篡改了记忆的普通信徒,这种信徒一般是起到装饰作用。   还有一种信徒是类似6号那样的狂信徒,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一部分,信仰高于人类利益,危害更大。   明昭建议杀掉的就是后者。   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响起,路修远深吸一口气,再次往前走。   他内心对明昭的决定还是抱有一部分疑虑,虽说是邪神组织的信徒,但从前端掉那么多邪神组织的基地,从抓到的成员们来看,他们很大一部分都属于人类。   对同类下手,路修远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很快,这种犹豫就被果断和冷酷取代。   路修远一枪将高喊着“为了神,我要将你们这些异端通通杀掉”,向他冲过来,面容兴奋狰狞的男人杀掉,子弹穿透了脑袋,将男人的表情定格在狂热上。   “你是对的。”路修远这样道,然后将子弹装满弹夹,目光冷然地望着他的对面。   那群即便身边天塌地陷也丝毫不在乎,仍然向着主教跪拜的信徒目光狂热地望着天灾,随后青紫色的血管爬满全身,眼球凸到最大,看起来就像青蛙的眼睛,诡异而狰狞。   他们的手脚逐渐往地面坠,□□变成了果冻一样的固体,随后扭曲,变形,变成一头头怪物,嘶吼着朝路修远冲过来。   他们受到的精神污染太深,异变成了怪物。   路修远收起了枪,火焰出现在手中,他对着这些异变的怪物道:“我会尽快解决你们的。”   轰!   燎原的大火咆哮着将整条街变成炙热的火场,怪物们痛苦地嘶吼着,逐渐化为灰烬。   而路修远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怪物全部死去,大火逐渐熄灭,他才抬起脚步走进满是灰烬的焦黑色街道。   。   触手被吃掉,体内的力量往伤口涌动,很快就催生出一条新的触手。   明昭挥了挥这条颜色比其它要浅一点的触手,让它退到触手里面,暂时藏起来,挥动其它触手迅疾地缠住主教,猛地一扯,将他扯倒在地。   庞大的天灾身形不稳,重重倒下,将倒塌的建筑彻底压碎,激起一大片尘埃。   主教下意识挣扎起来,明昭制住他,硬生生拖动他,在地面上留下醒目的痕迹。   周围的事物变化,时间倒流。   两人再次回到刚刚的情景,这次主教躲过了明昭的攻击,沉重的鼻息变成火焰灼烧着明昭的触手。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变成天灾后,主教的声音带着某种让人精神混乱的韵律,“你打不倒我的。”   八条触手像是面对战败者那样高高地扬起来,耀武扬威。   主教贪婪地望着明昭:“你打不倒我,而我会吃了你,让你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砰!明昭的触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挥来,雷霆一击将主教的脸抽裂,长长的鞭痕横贯整张脸,碎肉迸溅。   “你话太多了。”明昭道。   主教愤怒至极,时间倒流,他脸上的伤消失不见,八条触手一下子出现在明昭面前,簇成一团冲向明昭的胸口,那里是他能量核在的位置。   “我不仅要吃了你,我还要将你的恋人撕碎!”主教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气到发狂。   “啊!”脑袋突然如同被斧头劈开一样剧痛,主教的动作一下子停住。   触手因为剧痛发泄般推平周围的建筑,胡乱地挥舞,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藏身到斯沃教堂的人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摇摇欲坠的屋顶。   大脑神经好像被一只大手硬拽出来一样,主教忍着这种剧痛,咬牙切齿问明昭:“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一方面愤怒,一方面又心惊不已。   明昭什么时候攻击他的精神的?   “猜不到吗?”庞大深沉的天灾抬起粗壮的触手,一拥而上撕咬主教的身体。   他的触手数量太多,在主教的眼里犹如海洋般望不到尽头。   这也是他讨厌明昭的原因之一,两人同样拥有触手,同样是天灾,但是明昭看起来比他更像他杜撰出来的邪神。   底下那些信徒跪拜的究竟是谁?   脑袋剧痛,身体又被触手撕裂,主教咬咬牙,再次将时间倒流。   他忘记这是第几次时间倒流了,只知道体内的力量又被抽走一部分,这样下去就算是他也撑不住。   该死的明昭!   主教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明昭的实力,因此想要速战速决,时间一倒流,脑中的剧痛一消失,他立马就攻击明昭。   然而他的触手还没碰到明昭,下一秒剧痛再度袭来。   主教愤怒地仰天嘶吼,巨大的天灾仿佛要将地面轰碎一般。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倒流时间了吗?一定是倒流的时间太短了,再往前看看。   主教这次将时间再往前一点,然而剧痛如影随形,仿佛黏在他脑中一样。   他震惊地看着明昭:“你!”   面前的天灾像极了神话传说中不可直视,不可名状,不可吟诵其名的外神,深沉的威压持久地四散,仿若深海之下,不见一丝光亮的世界,给予人静寂的绝望。   面对着主教的震惊,他缓缓开口:“你说,你要杀了谁?”   在这一刻,主教的脑袋像被人用锤子重重击打一样,震得脑袋动荡。   “你要杀谁?”   平静的话语,带着最凛然深切的杀意,汹涌咆哮着冲向主教。   。   “唔哼!”面色苍白,虚弱的青年似乎哪里又不舒服,闷哼一声。   艾娃夫人立马扶住他,紧张地问道:“乔治,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治朝艾娃夫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艾娃夫人心里着急,安慰他:“再等等,马上就能见到维拉了。”   “好。”   路修远在前面勘察情况,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按照维拉夫人给的信息,他顺利找到了艾娃夫人,但离开之前,艾娃夫人又道她的好邻居还有个儿子,不知道离没离开。   于是他们进入维拉的家,在二楼找到了生病,裹着被子熟睡中的乔治。   路修远手指摩挲着枪支,眯了眯眼。   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儿子,但是那个老妇人却丝毫没有提到他,反而是让他救一个邻居?   脑袋在思考着,心脏突然一跳,察觉到危险来临,立马护着两人撤退:“有危险!”   三人伏倒在残破的墙壁后面,一条粗壮的触手从天而降,狠狠将马路断开,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延伸到三人脚下。   艾娃夫人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跌倒在地,还是乔治及时扶住她。   那条好似胡搅蛮缠的触手在地上愤怒地翻滚几下,将一颗大树撞翻,朝着三人这边倒过来。   路修远眼神一厉,拎着两人迅速换了地方躲避。   轰!大树倒在地上,又有几条触手从天上追来,撕咬那条触手,凶残地吞吃干净。   眼前一花,时间倒流。   路修远站在路中间,还没反应过来,等脑海中的记忆恢复,他立马带着两人换个方向:“往这边走!”   艾娃夫人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路修远。   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专业人员,人家好心来救她,她就别添乱了。   然而乔治有点愣,指着刚刚的路问道:“为什么要换方向走?那边不行吗?”   艾娃急得拉拉他的袖子,低声嘱咐道:“孩子,别问那么多,我们只要跟紧这位好人就行了。”   乔治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不妥,挠挠脑袋:“好的。”   他们换了个方向,离两个天灾交战的地方远一点,很快就到了斯沃教堂。   比起其他地方,有保护罩在的斯沃教堂简直是鹤立鸡群。   “进去吧。”路修远道。   艾娃夫人感激道:“非常感谢你,好心人!”   他将两人送进去,见到有新人进来,困在教堂里面气氛沉闷的人们都懒得看一眼,唯有一个老妇人惊喜地站起来:“艾娃!”   “维拉!”艾娃也很惊喜,两人迅速地拥抱在一起,劫后余生般亲吻着对方的脸颊。   等她们的激动稍稍褪去,乔治上前一步:“妈妈。”   维拉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就震惊地捂住了嘴巴:“噢,天哪,乔治,我把你忘了!”   “天哪天哪!”维拉夫人愧疚得团团转,仔仔细细将乔治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还好吗?我真的很抱歉。”   乔治和她拥抱一下:“我还好,只是烧还没退。”   说完他就咳嗽一声。   艾娃同样担心地问道:“乔治烧了几天了?”   维拉五官都皱在一起:“有四五天了,一直退不下来。”   看着他们叙旧,如影子一样的路修远慢慢退下去,他招招手,示意留在这里保护大家的队员过来,低声询问道:“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队员摇摇头:“没有。”   “有人突然不舒服什么的吗?”   “也没有。”   路修远目光一扫,大概将这里的每个面孔都看了一遍,点点头:“盯紧一点,有不对立刻报告给我。”   队员点点头。   “对了,还有那个人。”路修远看向乔治,认真嘱咐道,“重点要盯住他。”   乔治进入斯沃教堂毫无异样,刚刚和老妇人的对话也能将他身上的疑点解释清楚,但路修远还是怀疑。   他脑海中响起明昭说过的话“……说不定还会故意到你面前去晃。”   路修远目光沉下来,看着乔治的背影。   太巧了,巧到他不能放松警惕。   路修远没有再出去,斯沃教堂外面的世界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两个顶级天灾的存在连信号都模糊了,发不出任何信息。   不过这种时候,就算国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天灾之间的战斗。   他们能做的只有像路修远他们那样疏散人群,将伤亡降到最低。   路修远想的没错,此刻奥瑟马小镇外面确实是在紧急疏散人群,M国政府收到华国的信息后简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怎么这些天灾净盯着他们国家,这叫什么破事!   总统试着让人调动卫星,看看奥瑟马小镇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卫星传回来的影像模糊一片,想要知道目前局势如何,只能通过肉眼或者望远镜远远地观看。   这种方式带有一定的风险,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办法了,所有现代的工具对上天灾,都会变得模糊。   两头庞大的黑色天灾疯狂地缠斗在一起,像是两头拼死搏斗,势要分出胜负的野兽。   尘土飞扬,地面开裂,震感传遍了附近几个州。   他们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庞大的身躯猛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要顶破天空。触手愤怒地挥舞下去,能令河流改道。身体移动过程中,巍峨的山脉也轻而易举被推倒。   一个奥瑟马小镇已经容不下他们,斯沃教堂内路修远焦急地指挥着众人躲入地下,因为斯沃教堂外面的保护罩快撑不住了,闪烁着金光。   躲入地下也不是个安全的法子,路修远让一个金属天赋者将通道加固,不至于天灾一脚下去塌陷。   众人面上已经是绝望一片,牧师手握着十字架,虔诚地祈祷上帝保佑他们。   头顶上尘土纷纷扬扬洒下来,震动不停。   路修远紧张地望着外面,脑中突然又出现明昭的声音:“我会将主教引走。”   路修远一愣,身体霎时放松下来。随后意识到这点,他的表情又复杂起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混沌的话而放松。   他紧盯着头顶,像是能透过天花板看见明昭的模样。   重来一世,结局究竟会不会改变?其实过程已经改变了很多,几乎面目全非,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无法放下心来。   地面传来的震感越来越轻,像是两个天灾的战场离他们越来越远,路修远甚至听到有人终于忍受不住煎熬,崩溃地哭出来,更多的人是在啜泣。   路修远目光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乔治的身影,结果一圈下来,他身体顿时绷紧,面色肃然。   乔治不见了!   。   两头SS级天灾在M国打起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世界,令世界震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M国。   而被众人急切关注的两头SS级天灾之一,主教咬牙再次倒流时间,两条被吞噬的触手和遍布全身的伤痕瞬间恢复如初。   但主教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松,因为他感到倒流时间需要的能量越来越多,换言之越来越费劲。   这说明这里的事情在时间长河里占据的份量越来越重,已经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时间。   主教心下骇然,一时不察又被明昭的触手抽倒在地,愤怒地望着明昭。   明昭收回触手,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主教:“你的能力,现在只够用在你自己身上了吗?”   刚刚主教倒流时间,他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但明昭的没有。   他的伤势看起来比主教严重得多,七八条触手断裂,身体上还有个被贯穿的洞,透明的粘液从伤口溢出来,滑落在地。   他体内的能量涌到了伤口处修复伤势,但速度比之前要缓慢许多。   看到这一幕,主教郁闷的心情终于缓解一些:“哈,看来你快撑不住了。”   他幸灾乐祸:“你又还有多少能量?”   明昭:“应该比你要多吧。”   主教的笑容一顿,他现在是天灾模样,表现出来就是狰狞凶残,闪着寒光的利齿收了收。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明昭,庞大的身躯竟显现出一丝犹豫。   明昭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比他弱的天灾,怎么可能体内的污染能量比他还多?!   脑中的剧痛又一次提醒主教,也许明昭说的是真的,毕竟他现在都还不知道明昭究竟是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精神力,顺着精神力攻击他,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顺着精神力找到他的本体。   杀死他,要杀死他!   感觉到巨大威胁的瞬间,主教杀意飙升到最高。   他丝毫没有征兆地再次将时间倒流,鼻息喷出,腾烧的火焰顺着明昭的触手攀爬,剩余的触手扭成一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准确地袭向明昭的心脏!   快,要快!   必须抓住这个时间!   主教眼睛睁到最大,令人不寒而栗,眼看触手离明昭的胸口越来越近,他目光中残忍的兴奋也越来越炽热。   触手接触到明昭胸口的那瞬间,主教都已经想好穿透之后,明昭的能量会怎样源源不断地涌向他。   他眼神贪婪,已经准备好迎接盛宴。   然而面前忽地出现一条白线。   主教眯起了眼睛,努力去看那条白线是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刀光。   惊艳的刀光,安静而凛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可是等到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裹挟着惊人的杀意瞬移到主教面前。   主教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眼睛一痛,世界变得黑暗。   “啊啊啊!”触手捂住眼睛,痛苦地嚎叫,“是谁!”   他愤怒地咆哮。   没有让他等太久,数道和方才一样的刀光来势汹汹,接连斩在他的身体上,最狠厉的一刀几乎将他的一条触手斩断,半掉不掉地垂落。   主教眼睛受伤后立马恢复,睁开眼睛便见明昭抬起触手,一个人类奔跑在他的触手上,随后高高跃起。   仿若弯月的刀光从天而降,纯净神圣,不可侵犯,它放大了十倍,百倍,锁定了主教的气息,无可抵挡地落下来。   !   主教想也不想,转身就要逃。   但是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后面。   主教惊恐地睁大眼睛:“时间……”   他的话没能喊出来,明昭的触手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喉咙,掰开两边的牙齿。而在这时,刀光也已经落下。   仿若劈成两半的剧痛,不,是几乎劈成了两半。   刀光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从后面分开,就像是切成两半,但没切到底的水果,底部还有一小部分连着,这时候只要明昭挥动两条触手一掰,就能将他彻底撕成两半。   可明昭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指挥着触手,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吞没。   “唔!”不!   主教不甘地看着视线被黑暗占据,发不出任何声音。   触手将主教完全包裹起来,鼓鼓囊囊,涌动吞噬着他。   明昭留了一条触手,轻柔地接住落下的祁元,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看着祁元,明昭一笑:“你现在好小。”   天灾的身体太过庞大,祁元站在他面前,甚至没有他瞳孔高。   祁元伸出手,明昭轻轻地将头靠过去,像羽毛一样,挨住他的手。   “下次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他听到面前的人咬牙切齿道。   明昭:“我也不能预料到会这样。”   他最初只是想试探一下,然后发现主教比他想的还要弱。   祁元气急:“那你就不能慎重点行事?!”   天知道他刚晋完级,正要高兴地告诉明昭这个好消息,结果眼睛一睁看见两头天灾拼死搏斗那种心悸感。   明昭:“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赶上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祁元和他大眼瞪小眼,心里的火不知不觉熄灭了,叹了口气,警告他:“没有下次!”   暂时将这件事揭过,祁元看了看被触手包裹住的主教,面色严肃:“那你现在是要吞噬他?”   明昭同样望去:“是。”   “清心铃带了吗?”   “一直在身上。”   祁元:“我要陪着你。”   “不。”明昭拒绝了他,声音轻柔,但丝毫没给祁元反驳的余地,“你要离开这里,离我远远的。”   祁元猛转头:“你要是失控了!”   “不会了。”明昭认真看着他,“这次我不会再失控。”   “所以祁元,至少让我安心一点,你都要离我远远的。”   。   躲在地下的人们发现,来自地面的震动似乎停止了,外面寂静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期盼和忐忑之中,通往地下的门被人打开,光亮争先恐后地泄进来,众人不由自主往后退,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进来的会是什么。   路修远站起来,站到众人面前,声音有一分激动:“祁元!”   祁元将门彻底撑开,听到声音抬眼望去,见是路修远,笑了:“路队。”   “祁元!”“祁队!”   其他队员们纷纷惊喜地围过来:“祁队,你没事吧?你跑去哪了?”   “我没事,我躲在其他地方。”祁元解答完他们的疑惑,路修远走过来问他:“外面情况怎么样?”   祁元:“主教在被另一个天灾吞噬。”   这个另一个天灾是谁,路修远很清楚,眼神一变:“那你……”你没有陪在他身边吗?   祁元轻轻摇摇头:“他不让。”   明昭十分郑重地让他离他远一点,祁元猜测他可能是担心失控的时候伤害他。   路修远无言,这样似乎也是正确的做法,毕竟前世明昭将他送回来,就是为了阻止祁元死亡的命运。   到了这时候,路修远也能大概猜出祁元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了。   也许也是一次失控,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明昭亲手杀死了他,将他吞噬干净,然而清醒之后又后悔,那种后悔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难熬地折磨着他的心。   祁元和路修远沉默。   其余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队员一头雾水:“另一头天灾在吞噬主教?那我们是不是要趁这个机会解决他,不然等到他晋级了,那可就是SSS级天灾!”   祁元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那个天灾就是明昭,他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主教还没死透,我们要找到他的本体。”   说到这个,路修远面色一肃:“我们应该发现了他的本体,但是被他逃了。”   乔治不知道跑到了哪去,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祁元皱眉:“什么?”   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得人群中一声尖叫:“杀人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到两个老妇人气喘吁吁地拖着一具尸体回来,发现众人都在看着她们,连忙把尸体丢下,结结巴巴:“我、我们,我们杀的不是人。”   祁元他们走过去,发现死的人正是乔治,他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两个普通人手里,怨恨又不甘,但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地下一片寂然。   。   地上,明昭正在吞噬着主教,某一瞬间发现阻挡他的力量消失了,于是他明白,是主教的本体终于死亡了。   似有所感,明昭低头看去,见到了相互搀扶着的理查德和莱斯利两人。   “你们还没死?”   理查德一笑:“托你的福,主教没来得及下手,让我们捡回了一条命。”   压在头上的大山终于移除,莱斯利沉默的脸上这时候也显露出轻松的神情:“你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们逃出来,顺便帮忙寻找主教的本体。刚刚在私斯沃教堂附近,我们发现有个人从斯沃教堂逃出来,于是好心地把他送了回去。”   外面两个天灾在打架,人类在斯沃教堂不好好躲着却要逃出来,当时他们对视一眼,立马就怀疑这是主教。   真正让他们确定这种怀疑的,是跟着出来寻找那个男人的两位老妇人。   她们气喘吁吁地追上男人,想要将他带回去,但男人急切又不耐烦,和她们对视片刻后,老妇人们安静下来,就像收到什么命令一样。   这就是主教。   理查德和莱斯利无比确定,这种能力他们见主教用过无数次,那两个老妇人一定也是被他篡改了记忆。   于是他们现身。   主教的本体看到他们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屑。   这种时候了,他仍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傲慢地命令他们护送他离开这里。   理查德和莱斯利对视一眼,没有接话,而是拿出了武器。   但是比他们动手更快的是两位老妇人。   不仅是主教震惊,连他们两个都惊讶万分。   谁都没把这两位普通的老妇人放在眼里,然而也正是这两位普通的老妇人,从主教的能力里挣扎着醒过来,愤怒地将匕首从后面送进了主教的胸膛。   “你骗了我们!”其中一个老妇人尤其愤怒又伤心,“你是怪物!”   然而老人的力气还是小了点,匕首都没有完全插进去。   理查德好心帮了忙,将主教往匕首方向推了推。他笑着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你杀死过我一次吗?”   主教惊恐地睁大眼睛。   理查德笑着,残忍地打破他的希望:“现在,我要诅咒你,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永远地死去。”   主教死了,死在了两个普通老妇人和理查德诅咒之下,莱斯利帮忙将茫然的老妇人和主教的尸体送回斯沃教堂地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主教虽然虚弱了,但理查德诅咒他仍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现在和明昭说话,他就感觉脏器在翻涌,喉咙里出现血腥味。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很高兴:“等你彻底吞噬完主教,我们的约定也就完成了,感谢你的帮助,合作愉快。”   “是啊,合作愉快。”   “那我们就告辞了,希望再也不见。”   逃离了主教的魔爪,理查德和莱斯利现在只想离这堆破事远远的,谁也不想再见面。   他们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明昭道:“等等。”   “请问还有什么……”   一条触手贯穿了理查德的心脏,鲜血溢出,很快就将衣衫染红。   理查德和莱斯利震惊地看着明昭。   明昭叹了口气:“合作很愉快,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杀死你,但是你还欠我一条命。”   “为……”理查德目光不可思议,他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呕出了一大滩血,于是他将那句为什么收起来,死死盯着明昭,“我,诅咒……”   “诅咒我不得好死,还是诅咒我痛失所爱?”明昭笑了,他对上理查德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他,“可惜你的能力现在对我没有用了。”   触手吞噬主教,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体内,他能感觉到他即将触碰到那片通往SSS级的壁垒。   明昭收回触手,没有支撑后理查德瘫软在地,被终于回过神的莱斯利抱住,他愤怒地望着明昭:“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分明,分明还差一点,他们就能一起永远地离开这里。   痛苦和悲伤在心里不断聚集,促使着莱斯利拿出武器,想要向明昭攻击,即便这是螳臂当车,他也要为理查德报仇。   但是很可惜的,他没能站起来,因为理查德向他开了枪。   莱斯利茫然地回头,看着理查德。   理查德胸口破了个洞,已经是虚弱得连呼吸都快断了,但就是这样奄奄一息的他,还是坚持着拿出枪,对准他,艰难地开了枪。   “为什么……”   这次这句为什么是对着理查德。   理查德牵动一下嘴角,温柔地看着莱斯利,眼神执拗又不甘:“陪……我吧……”   他们倒在了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   明昭冷漠地看完这一幕,对于这种结局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上一世也是这样,理查德死了,莱斯利执着地为他复仇,最后也死在他手上。   这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在邪神组织里沉沦,早已经是不能独活的关系。   说起来,莱斯利和祁元的死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也本想留他一命,但理查德自己做出了选择,他绝不会让自己一个人死去,他要莱斯利陪着他。   明昭闭眼,不再去看地上的两具尸体。   他专心冲击着体内的屏障,如海浪扑打礁石,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直到最后一次,他听到了屏障碎裂的声音。   明昭睁眼,始终带在身上的清心铃尽最大努力散发出稳定理智的清辉。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记忆如飓风般过境,蜂拥进明昭的身体里,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明昭眨了眨眼睛,仿若叹息一声:“成功了……”   。   在地下待了许久的人们久久听不见动静,开始躁动起来。   祁元也担心明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外面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风拂过脸颊,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阳光照在身上,人们恍然劫后余生。   “我们这是,活下来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随后是更大的一声:“我们活下来了!”   寂静之后是一片欢呼声,大家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就连队员们脸上也止不住的高兴。   祁元也高兴,但他高兴之余,四处转头寻找明昭的身影。   就在这时,头顶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祁元抬头,随后震惊地看着明昭,他浮在空中,身后是多条粗壮可怖的触手,微笑着看着他。   欢喜的人群又静了下来,惊恐地望着半空中这个天灾。   队员们张大了嘴巴。   “祁元,过来。”明昭的视线丝毫没有分给他们半点,只是专注地看着祁元,然后向他伸出手。   祁元脚步一动,衣袖却被路修远扯住。   他回头,路修远对他摇摇头:“别去。”   明昭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祁元看了看其他队员,他们同样是担心和惊恐,他顿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松开路修远的手,大步走向明昭。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明昭仍然是微笑地看着他,张开双臂,最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祁元亲上明昭的唇。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