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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仙宗》作者：瑞者
　
文案：
　　身中火毒，灵根尽毁，原本前途无量的药王宗弟子莫不乐被流放青阳山，依靠冰风谷的寒气压制火毒，受尽苦楚，苟活求生，全为心中一缕不甘，然而多少不甘，抵不过岁月流逝，寿元将近。
　　就在他预感到大限将至之时，一封来自九华仙宗的请柬，突然改变了他的命运……
　　
作品标签： 爽文、美男、唯美

    【第一卷】
　　
　　第1章 来自仙宗的请柬
　　
　　一只巨大的白鹤飞翔在天空中，雪白的鹤羽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色，展开后足有一丈多长的双翅，每挥动一下，都会发出有如雷鸣般的轰响，当地面上有人听到轰响声而抬头时，这只鹤早已经飞出不知多少里外。
　　“好端端的……晴天打雷……”
　　青阳山脚下，几个正在清扫山阶上落叶的道童被雷鸣声吓了一跳，其中有个脾气急一点的，忍不住抬头抱怨，然而下一刻，他就惊呼一声。
　　“啊，不是打雷……是一只奔雷鹤……”
　　“什么？奔雷鹤？”
　　几个道童齐齐惊讶，连忙抬头看去，果然正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鹤正收翅往青阳山主峰的青阳殿落去，阳光照映下，修长的鹤身显得特别的美丽。
　　“怎么会有奔雷鹤落到咱们青阳山，难道是有仙品宗门的上仙路过？”
　　道童们面面相觑，奔雷鹤是上品灵禽，擅使雷法，速度为所有灵禽之冠，极难被驯服，也只有仙品宗门才能拥有，青阳山不过是个无品小宗门，掌门和长老们就是腆着老脸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巴结不上仙品宗门，那些上仙们哪怕路过这里，也不会选择青阳山歇脚吧。
　　“不知是哪位上仙驾临青阳山，老夫青阳山掌门闵元道，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闻声而出的闵元道，一眼看到这只奔雷鹤，脸都白了，也没有看清鹤背上有没有人，赶紧就上前相迎，心里头的疑问，跟山脚下那几个道童几乎完全一样。
　　“吾乃九华仙宗护山使者，奉命来青阳山送请柬，汝自称为闵元道，可有证明？”奔雷鹤口中发出人言，声音十分尖锐，略带刺耳。
　　所谓护山使者，就是护山灵兽、灵禽，闵元道一听之下，这才知道鹤背上没人，来的就是一只奔雷鹤，心中的紧张顿时消去了八、九分。
　　“有有，这是老夫的掌门印信，请上使验查。”
　　闵元道赶紧取出掌门印信，恭恭敬敬地递到奔雷鹤眼前。青阳山是地品宗门药王宗的附庸，而药王宗又是九华仙宗的附庸，哪怕来的只是一只护山灵禽，闵元道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奔雷鹤眼中射出一道灵光，在掌门印信上绕了一圈，验证无误，方抬起左翅，轻轻一晃，便有一根鹤羽落在了闵元道的手上，随即灵光一闪，鹤羽就变成了一封红色请柬。
　　“请柬送到，吾还要去他处，告辞。”
　　没等闵元道看清楚请柬的样子，奔雷鹤就已腾空而起，半空中再次迸出一声雷鸣，已是走得无影无踪。
　　“上使留步”四个字卡在闵元道的喉咙里，噎得不上不下，最后化为了满面疑惑之色。
　　低头打开请柬看了一眼，疑惑之色瞬间又化为惊喜之色，闵元道大袖一甩，唤来自己的道童，道：“清风，速请四位长老到青阳殿议事。”
　　清风童子应了一声，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青阳山的传功、执事、执法、巡山四大长老便都到了。
　　来得这样快？闵元道先是一怔，转而便醒悟过来，恐怕在奔雷鹤落到主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动了四大长老，往主峰这里赶过来了。
　　“掌门，出什么事了？”巡山长老最是性急，没等落座，就问了起来。
　　闵元道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请柬交给座位离他最近的传功长老，道：“方才九华仙宗上使送来一封请柬，你等看看。”
　　请柬在四大长老手中传看了一遍，反应与闵元道几乎完全相同，先是疑惑，转而却是大喜过望。
　　“掌门，九华仙宗将在一年后召开立宗十万年庆典，遍邀明界同道同庆共贺，我青阳山也在邀请之列，这实在是……实在是……”
　　执事长老欢喜得几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实在是太给面子了，青阳山不过是个不入品的小宗门，哪里有被邀请的资格，恐怕腆着脸去凑热闹都凑不上，这等大事，九华仙宗居然派了护山灵禽来送请柬，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实在是荣幸之至啊……”闵元道笑眯眯地把执事长老的话接了下去，“不过有一件事，还要执事长老多费心，九华仙宗这样瞧得起青阳山，咱们青阳山总得有几件拿得出手的贺礼。”
　　执事长老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青阳山就是一个不入品的小宗门，哪怕把整个宗门的资源都拿出，恐怕也不入九华仙宗的眼，真要兴冲冲地去了，却拿不出一样能上得了台面的贺礼，这脸可不丢到姥姥家了。
　　“掌门……”
　　正在执事长老苦着脸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执法长老却突然指着请柬，道：“这个莫不乐是谁？”
　　“哪个莫不乐？”
　　闵元道一愣，拿过请柬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在请柬的最后，还有一份受邀名单，总共十人，当头一个名字，就是莫不乐，然后才是他这个掌门，再后面是四大长老，剩下的名额就没有指定人选了，只说可以携带四名真传弟子共贺盛举。
　　看到名单上还真有个莫不乐，除执法长老之外，在座其余四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片刻，异口同声道：“这个莫不乐是谁？”
　　这下出问题了，连掌门带四大长老，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莫不乐是谁。
　　“传功长老，咱们五人中，你入门最早，与弟子们接触最多，真不知道这个莫不乐是谁？”
　　半晌，闵元道把问题抛回给传功长老。
　　传功长老黑着脸，道：“老夫在青阳山待了一百五十余年，从未听说哪个弟子叫莫不乐。”
　　青阳山目前内、外门连同真传弟子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千余人，传功长老平日负责所有弟子的功法传授，手中自然握有一份弟子名单，别说是目前青阳山所有的弟子，即使是这一百五十年内，所有曾经拜入青阳山的弟子，传功长老都认得。
　　“难道是九华仙宗搞错了？”闵元道喃喃自语，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不信，九华仙宗怎么可能搞错，这个莫不乐的名字，还排在他这个掌门前面，显然九华仙宗很重视此人，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人，才特地遣了护山灵禽来送请柬。
　　可现在青阳山根本就没这个人，这下子问题大条了。
　　“会不会是十六代之前的弟子？”执事长老弱弱地猜测。
　　在座五人都是青阳山第十六代弟子，既然十六代弟子往后没有叫莫不乐的，那么再之前呢？这个莫不乐的名字既然排在掌门之前，说不定就是因为辈份比掌门高。
　　传功长老蓦然起身，道：“我去查以前封存的弟子名册。”话音未落，人便已不见了。
　　不到半天，人就回来了，脸色比之前更黑。
　　“青阳山自建宗起，总共收入弟子三万八千余人，其中并无一人名莫不乐。”
　　这可真是见鬼了。
　　“一定是九华仙宗搞错了。”巡山长老下了结论，然后继续愁眉苦脸，九华仙宗是搞错了，可青阳山哪敢去纠正啊。
　　青阳殿中，一片愁云惨淡，九华仙宗特地邀请的人，可青阳山却交不出这个人来，更不敢说是九华仙宗搞错了，这可怎么办呢？
　　“要不然……就不去了吧……”执法长老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
　　闵元道却有些不甘心，道：“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我们青阳山能借此出名……”他是掌门，有责任把青阳山发展壮大，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怎么舍得。
　　“总比惹恼了九华仙宗被灭门来得好。”执法长老冷冷道。
　　闵元道顿时就蔫了。
　　“等等，还有一份名册没查。”执事长老突然一拍大腿。
　　“什么名册？”闵元道连忙问道。
　　执事长老兴奋道：“你们忘了，药王宗经常会派遣弟子巡狩附庸门派，名为磨练，其实就是让我们这些附庸宗门替他们养弟子。”
　　他这么一说，闵元道顿时就想起来了，狐疑道：“这可能吗？那些被派遣出来的弟子，基本上要么是资质不好没有前途被送出来养老等死的，要么是得罪了人被流放的，这样的人，能跟九华仙宗有关系？”
　　有关系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像这样被放出来的上宗弟子，青阳山虽然不得罪，但也不会太重视，基本上都是随意打发一处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
　　“咳，查一查也不费什么事……”执事长老也反应过来，心中觉得掌门说得对，但他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错了。
　　闵元道一想也是，查一查又不费什么事，这份名册就在他手里，青阳山立宗不到八百年，被药王宗流放到这里的弟子总共也没几个。
　　“咦，真有一个叫莫不乐的……莫不乐，九华9821年自药王宗至青阳山，时年二十有二，男，筑基初期修为，自请掌管药峰一座……”
　　将名册上的资料念出来，闵元道与四大长老对视一眼，猛然惊跳起来。
　　“九华99821年，不好，执事长老，你速往药峰，看此人还在不在？”
　　明界广阔无边，并无统一的历法，在各大仙宗统治的范围之内，基本上都是以该仙宗建立的那一年为元年，青阳山是九华仙宗附庸宗门的附庸宗门，因此使用的也是九华历。从名册上记录的时间来看，这个莫不乐是一百七十八年前被药王宗流放到青阳山的，当时在座的五人都还没有拜入青阳山呢，难怪不认得。
　　筑基修士的寿元只有二百年，莫不乐二十二岁来到青阳山，如今已过去一百七十八年，加起来正好二百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寿尽了。
　　
　　第2章 冰风谷内莫不乐
　　
　　冰风谷内，终日寒风刺骨，四面高峰环绕，地面积雪三尺，每日只有正午一个时辰能有阳光照射进来，然而时间短暂，无法使积雪融化，时长日久，积雪都冻成了冰地。
　　此时正是午时，头顶上的阳光直射下来，冰地晶莹折射出点点金芒，瑰丽之极。而比之更美的，是一朵朵盛开在冰地上的黄蕊玉心莲，洁白的花瓣也似染上了点点金芒，莲蓬呈黄色，上面镶嵌着颗颗雪白莲子，温润如玉。
　　这是一种灵药，只有千年冰寒之地才能生长，生长期很短，一年生根，一年长叶，一年开花，故而每隔三年会成熟，花期在七月至八月之间，每到这两个月份，都是莫不乐最忙碌的时候。
　　他必须在这两个月内，采集一千朵黄蕊玉心莲及三百公斤的莲子上交给青阳山，并同时种下相同数目的莲子，以待三年后再次成熟采摘。
　　对于一般的筑基修士来说，这本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对现在的莫不乐来说，却负荷不起，原因很简单，他的寿元近了，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隐约有所感应，体内的真元不受控制地开始散逸，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短短一个多月，他的修为，就从筑基初期直线掉落，到现在，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了。
　　当真元散逸殆尽时，他的身体就会迅速老化腐朽，化为冰风谷内的一缕尘埃。
　　冰风谷内积雪千年，冰寒无比，当他还是筑基初期修为时，勉强还能抵抗一二，绕是如此，也生生受了一百七十八年的冰寒之苦，风刮在身上，像无数把细细的飞刀，不会真的割破血肉，但蕴藏在风中的寒意，却会时时刻刻地往他的身体里渗透，有若凌迟，痛入骨髓。
　　然而这痛，他必须承受，因为他的五脏六腑，经脉血管里，充满了火毒，火毒烧毁了他的灵根，使他的修为停留在筑基初期，永远也无法再进一步，更使他日日夜夜承受着火毒烧灼之痛，这火毒，不仅烧灼他的五脏六腑，更是痛入神魂，唯有冰风谷里的千年寒气，才勉强能压制住火毒，否则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经死在火毒之下了。
　　尽管命不久矣，尽管修为的流失让这里的寒风带来的痛楚更加深重，但莫不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没有叫一声痛，更没有绝望到忘记自己的责任。
　　青阳山提供了他一片苟涎残喘的地方，作为回报，他每年提供青阳山一千朵成熟的黄蕊玉心莲和三百公斤莲子，只要他还没有死，就不会毁诺。
　　在寒风中忙碌了半日，只采摘了十余朵黄蕊玉心莲和两斤多莲子，这个效率比往日低了一倍还多。
　　正午时，莫不乐坐在了谷口，休息的同时也欣赏着阳光下的冰风谷中的瑰丽美景。
　　这样的美景，看了一百多年，换成别人，早就腻了，但他却贪婪地看着，因为，再过不久，他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欣赏这样美丽的景色。
　　悲伤？
　　绝望？
　　愤怒？
　　不，一百多年的挣扎生存，这些负面情绪早已经被火毒烧毁殆尽，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世间的美丽，他的心中，平静无波，像这千年寒冷的冰地，晶莹冰冷。
　　唯一剩下的，只有不甘心而已，没有找到驱除火毒的办法，没能走上漫漫仙途的终点，没有找到那个害他身中火毒的仇人，他真的不甘心。
　　是这份强烈的不甘，支撑他在冰火两重天的痛苦中挣扎到了今天，如今，连这分强烈的不甘心，也被磨灭得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儿。
　　望着眼前的美景，连最后这一丁点儿的不甘心，似乎也离他远去了，寿元将尽，与其带不甘离开这个美丽世间，不如铭记眼前的美景，期盼来世或许能像这片美景那样美好。所以，他想笑着死去，而不是恨着死去。
　　可是风中的寒意太深太重，冻僵了他的五官，即使是想笑一下，都无比的困难。低下头看了看身体，点点灵芒不停地散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数天前他不慎晕倒一次之后，这些灵芒散逸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不少，五脏六腑内的烧灼感也似乎减弱了一些。
　　也许，是回光返照了。
　　“这破地方……好冷……”
　　执事长老在药峰里里外外转了三天，终于从一个负责清点药材的弟子口中知道，莫不乐长驻冰风谷那个没人肯去的地方，说起莫不乐的时候，那名弟子一脸的钦佩之意。他入门十年，就看着莫不乐在冰风谷里待了十年，那破地方，别人连一刻钟都待不住，修为稍低点的，恐怕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就会冻成人棍。
　　就连执事长老，以筑基中期的修为，乍到冰风谷，也被这里的寒风给刮得一个尥翘，差点没一头从半空中栽下去。赶紧稳住身体，居高临下目光往谷中一扫，就看到了谷口的一块峋嶙巨石上，坐着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模样。
　　“请问可是莫不乐莫师叔？”
　　执事长老连忙飞了过去，落在巨石一侧，语气柔和地问道。虽然莫不乐是被药王宗流放出来的，修为还不如他，但毕竟是上宗弟子，来到青阳山时执事长老还没入门，如今又不知与九华仙宗有什么瓜葛，所以执事长老很客气地叫了一声师叔。
　　“正是莫某。”莫不乐看了看执事长老腰间挂着的执事令，顿时明白来人身份，缓缓起身，拱手道，“不知执事长老所为何来？”
　　执事长老看到了点点灵芒，似星光，细如沙，正不断地从莫不乐的身体里散逸出来，顿时就脸色一变。这种情形，他见过，每个寿元将近的修士，在大限来临之时，体内的真元就会重新化为天地间的灵气。
　　“莫师叔，你……你的大限到了！”
　　坏了坏了，看这情形，莫不乐的寿元顶多就剩下月余，这怎么赶得上九华仙宗的十万年庆典，执事长老的脸色瞬间隐隐有些发绿了。
　　“长生路上，折戟者若恒河沙，数不胜数，莫某不过是其中一粒沙砾，不足为奇。”
　　莫不乐语气轻淡，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在这大恐怖中苦苦挣扎了一百七十八年，不说看穿生死，至少也不觉恐怖了。反倒觉得执事长老的脸色很有趣，好像快要死掉的人不是他，而是执事长老的亲娘老子。
　　这一番话，漫不经心，仿佛就像看到一朵花快要凋零了般，不经意，无所谓，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听得执事长老看着莫不乐直发愣。
　　眼前这位上宗弟子，并不似他见过的其他上宗弟子，那么骄傲，那么优越感十足，他的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将死的腐气，或许是因为在冰风谷待的时间久了，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挂着片片冻坏的死皮，血肉衰竭，筋骨毕露，看上去像一具干尸更多于像一个人。
　　可是这么可怖的模样，却不会使人感到害怕，这不是执事长老胆子大，而是莫不乐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来的平和气息，就连这冰寒刺骨的风，在刮近他的身边的时候，都会变得柔缓下来。
　　当然，这只是错觉，是因为莫不乐的平和气息冲淡了风中的凛烈之意，并不是真的柔缓了。而也正是这种气息，使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怖，甚至还有种使人想要靠近的吸引力。
　　一时看入了神，执事长老忘了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
　　莫不乐皱了皱眉，他一个人在冰风谷待了一百多年，习惯了孤独，乍然被人盯着看，难免有点不自在，但脸被冻僵了，这个动作轻微得几乎连他自己也感觉不到。
　　“执事长老，所为何来？”
　　他已经活不了多久，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执事长老这才醒神，老脸讪讪，好一会儿才问道：“不知莫师叔与九华仙宗有何关系？”
　　莫不乐一怔，九华仙宗？慢慢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师父是九华仙宗外派到药王宗的内门弟子。”
　　
　　第3章 上仙自远方来
　　
　　又是一个被流放的。
　　执事长老目瞪口呆，这师徒俩，可真是同病相怜，也怪不得莫不乐会被下放到青阳山这个不入品的小宗门来，他的师父在药王宗根本就没地位，所以无法为他争取到更好的地方。
　　看到执事长老惊讶的表情，莫不乐突然心中一沉，无端端的，执事长老突然提到九华仙宗干什么？他的师父是得罪了人之后被下放到药王宗的，难道是那人不肯干休，隔了这么多年还去找师父的麻烦？
　　“执事长老，是不是我师父出事了？”
　　“不不不……”执事长老连忙否认，心中隐隐有所猜测，换上一副笑脸，“明年九华仙宗举办立宗十万年庆典，咱们青阳山有幸接到了上使送来的请柬，莫师叔也在邀请名单之内，想来是令师已经回归了仙宗，思徒心切，这才特意想借庆典之机与莫师叔相见，呵呵，真是恭喜……
　　呃……”
　　本来是想恭贺一番的，但看到莫不乐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恭喜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瞎子都看得出，莫不乐撑不到那一天了。
　　“师父回仙宗了？”
　　莫不乐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想不出九华仙宗的邀请名单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师父不但回仙宗了，而且还掌握了一定的权利，在庞大的仙宗内部说得上话，这是唯一的可能。
　　沉下去的心情，终于泛出一丝轻松，回归仙宗一直是师父最大的愿望，现在得偿所愿，师父一定很高兴，只可惜，他们师徒无缘再见了。
　　“执事长老，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待到庆典之时，劳烦长老与掌门代我给师父道喜，就说……不乐不孝，不能承欢于师父膝前，让师父失望了，纵使魂归九泉，不乐也不会忘记师父抚育教导之恩，愿他老人家从此事事如意，长生极乐。”
　　见莫不乐黯然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和淡然，执事长老心中骤生无限惋惜与感慨。有了莫不乐这一番话，即使明年参加九华仙宗庆典的人中没有他，青阳山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莫师叔放心，我等一定替你把话带到。珍重！”
　　执事长老回到青阳殿把莫不乐的情况一说，闵元道等人也是各自叹息不已，便也不再放在心上，转而开始忧愁该准备什么贺礼。
　　转眼间，过了十二天，闵元道等人还没有商议出个章程，没办法，青阳山太不入流了，实在找不出能上得了台面的贺礼，连掌门带长老一个个急得心火上扬，嘴角都快起皮了，倒是四个真传弟子的名额定了下来，这个没什么难的，青阳山目前总共也就四个真传弟子，用不着挑挑捡捡，有一个算一个，全带上。
　　不过随着一只飞舟的到来，闵元道等人就再也没有心思为贺礼的着急上火了，没那工夫，因为来的是药王宗的一位长老，带着八名真传弟子，当然，这不算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同行的，还有一位来自九华仙宗的上仙。
　　“恭迎诸位上仙驾临青阳山……”
　　由于事前并没有接到消息，闵元道及四大长老没有做好迎接准备，乍然看到上宗飞舟，竟然是一位长老带队，而且同行的还有九华仙宗的上仙，怎么不由得他们战战兢兢。
　　“不用多礼，这位是九华仙宗明净上仙。”
　　药王宗来的这位长老，是个女子，名叫柳慧，修为为金丹初期，从外表看来，是个三十余岁的美妇，声音沉静，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对闵元道几人的战战兢兢不屑一顾，只是让他们给明净上仙见礼。
　　明净也是金丹期修为，甚至比柳慧还高一阶，是金丹中期，但他的外表看上去比柳慧年轻多了，只在二十余岁上下，相貌俊朗，是个难得一见的翩翩美男子。当然，修士的年纪与外貌无关，能修炼到金丹期的，基本上都超过百岁，即使是明界史上有史可查的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也有五十多岁，那可是万年难出的天纵奇才，也就是说一万年也未必能出一个这样的天才。闵元道等人看上去年老，其实真正的岁数，不见得比这两位金丹修士大。
　　“不知上仙驾临敝山，有何贵干？”
　　行过礼后，恭恭敬敬地将两位上仙连同他们带来的弟子请进青阳殿，奉上灵茶灵果，闵元道才小心翼翼地询问来意。
　　明净坐在上首，半闭着眼眸，并不理会闵元道。
　　柳慧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道：“药王宗曾下放过一名弟子到青阳山，名叫莫不乐，此人何在？”
　　闵元道心中一跳，连忙道：“上仙要见莫师兄？请稍候片刻，我这便命人去请。”
　　“不急，你先说说，此人近况如何？”柳慧阻止了闵元道的动作。
　　闵元道心里一咯登，斟酌了一下，小心道：“莫师兄的近况……不大好……”
　　明净蓦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他，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闵元道的身体，这位青阳山掌门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连擦一下都不敢。他才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哪里顶得住金丹修士的威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莫师叔寿元已尽……上仙若、若再晚来几日，只怕、只怕就见不到他了……”
　　话音未落，明净就突然一招手，一把掐住了闵元道的脖子，厉声道：“带我去见他。”
　　闵元道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只得伸手向冰风谷的方向指了指，下一刻，明净带着他就从青阳殿消失了。
　　“掌门……这、这……”
　　四大长老惊骇不已，他们哪里追得上元婴修士的速度，只得向柳慧哀求。
　　“柳长老，不知掌门如何得罪了上仙，还望柳长老代为周旋一二，我青阳山上下感激不尽……”
　　柳慧一瞪眼，道：“明净上仙只是有些性急，你们慌什么，莫公子是明净上仙特地来迎请的人，只要他无事，你们青阳山自然就无事。”
　　竟然用上了公子这样的敬称，四大长老顿时面面相觑，莫不乐的师父到底在九华仙宗掌握了多大的权利，居然能让九华仙宗派出一位金丹修士前来迎请不算，还让药王宗的长老用上敬称。
　　一时间，各自心中惴惴，但柳慧不动，他们也不敢追出去，只好硬着头皮陪笑在一旁。
　　明净抓着闵元道来到冰风谷的时候，莫不乐正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回光返照还没有结束吗？这十二天来，他体内真元散逸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今天，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细如星沙的灵芒了，修为也稳固在练气五层，再也没有下降的趋势。
　　这种情形很奇怪，没见过有人临死前，回光返照时间这么长的，普通凡人顶多能维持一、两个时辰，就算是修士，能维持三、五天就算是长的了，可这都十二天了，回光返照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这个念头一起，莫不乐就摇头失笑，寿元已尽，除非有药王宗的镇宗之宝延寿丹，否则，早晚还是一个死字。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看样子，比预计的，能多活几天呢，直到回光返照期结束。
　　可惜没有酒，不然该庆贺一下，今天就多采摘几朵黄蕊玉心莲当庆贺吧。
　　一朵，两朵，三朵……清点采摘下来的黄蕊玉心莲，是莫不乐这一百多年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四朵，五朵，六朵……第七朵没能采摘，因为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第4章 所谓师兄师弟
　　
　　“掌门？”
　　看着身着掌门服饰的闵元道被一个俊朗青年掐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莫不乐怔怔愣了片刻，才拱拱手道：“这位上仙，不知青阳山掌门有何得罪之处？”
　　他认得九华仙宗的弟子服饰，因为他的师父就有一套，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师父像宝贝一样收藏着，偶尔会拿出来抚摸，久久不语。
　　虽然跟九华仙宗扯得上点渊源，但莫不乐毕竟不是九华仙宗弟子，只能依照附庸宗门对上宗的惯例称呼，称为上仙。
　　明净松了手，上上下下打量几眼，见他虽然周身都透着一股腐朽之气，但并没有多少灵芒散逸，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才道：“你就是莫不乐？”
　　“正是莫某。”
　　莫不乐有点疑惑，看向闵元道，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闵元道摸着脖子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莫师叔，这位是九华仙宗明净上仙，特地来迎你前往九华仙宗。”
　　“呃……啊？”莫不乐越发疑惑了，“请问上仙……”
　　明净上前一步，打断道：“上仙之称万不敢当，小弟明净，拜见大师兄。”
　　话很谦卑，但表情却并不十分恭敬，隐隐也透着几分疑惑不解，几分不屑一顾，说是拜见，事实上，他只是略抬了抬手罢了。
　　“这个……令师是？”莫不乐满眼疑惑，不明所以，修士寿命悠长，若没有直接的师承关第，很难论清辈分，所以一般没有师承关系的修士相遇，都以修为分高下，修为相差不多的便以师兄弟相称，明净是九华仙宗弟子，而他是药王宗弟子，虽然因为师父的关系，他勉强也和九华仙宗拉得上一丁点儿关系，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何况明净的修为还高他那么多，这称呼怎么看都显得无比怪异。
　　而且更怪异的是，师兄之前，还带个大字，但凡带上排行，便是同出一师，以明净的修为，应该不大可能是师父在他离开药王宗之后收的徒弟吧？
　　明净自腰间取下一块玉牌，递到莫不乐的眼前，道：“这是师父所赐玉牌，大师兄应也有一块相同的。”
　　莫不乐伸手接过，轻轻抚着这块玉牌，眼中微起波澜，许久方才抬头道：“确是师父亲手所雕琢。”
　　当年在药王宗拜师时，师父程白眉确实曾经送过他一块玉牌，还是他亲眼看着师父一刀一刀地雕琢出来，式样与眼前这块玉牌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那块玉牌，背面有一个“眉”字，而明净这块背面，却什么也没有。
　　“真是师弟啊……”将玉牌递还给明净，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虑，但莫不乐眼中依然透出欢喜之色，“到屋里坐，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这朵灵花，你拿着玩去，就当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对了，嘴闲的时候，可以剥莲子吃，味道还不错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拉着明净的手，几步走到了冰风谷内那栋看上去十分破败的木屋中。这是他一百多年来的居所，里面确实可以用空空荡荡来形容，唯一的物什，就是一块打坐用的铺团。
　　闵元道在旁边看着，脸色顿时就绿了，一朵才值五块下品灵石的黄蕊玉心莲，给明净这样的金丹修士当见面礼，这、这怎么拿得出手？怕惹恼了明净，他赶紧自掏腰包，忍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聚元丹，凑上前道：“还有这瓶聚元丹，上仙勿要嫌弃……”
　　明净俊朗的面容，隐约微微有些扭曲了，一朵不值钱的灵花，加上一瓶对金丹修士毫无用处的聚元丹，这是在羞辱他吧，羞辱他吧，羞辱他吧。
　　怒气入眉上眼，但在看到莫不乐那双平静中透着真诚的双眼时，却无法发作出来，半晌，他才自齿缝中挤出声音：“多谢大师兄。”
　　一指弹飞闵元道添上的聚元丹，明净接过黄蕊玉心莲，强忍住一把揉碎的冲动，塞进了储物袋中。
　　闵元道赶紧把聚元丹捡回来，明净不屑一顾的东西，在青阳山而言，是宝贝。
　　明净根本就没理会他的动作，只是看着莫不乐又道：“大师兄寿元将尽，明净此次前来，一为迎请大师兄归宗，二则为大师兄求来药王宗延寿丹一颗，事不宜迟，请大师兄先服丹延寿。”
　　说着，他就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递了过来。
　　“延、延、延寿丹……”闵元道两只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小小的玉瓶，满脸的不敢置信。
　　药王宗凭什么能以地品宗门而巴结上九华仙宗，要知道，中间还隔着一个天品宗门呢，九华仙宗这样高高在上的庞大宗门，就是天品宗门想要巴结，还要被挑挑捡捡，药王宗能绕过天品宗门，直接成为九华仙宗的附庸宗门，靠的就是这五百年才出一炉，一炉才出一颗的延寿丹。
　　延寿丹，一颗可增百年寿元，乃是明界无价之宝。
　　莫不乐平静地看着明净掌心中的这只小玉瓶，不喜不乐，淡漠的眼神与看黄蕊玉心莲没有多少区别。
　　“如此重礼，莫某不敢受。”
　　这话一出，明净怔住，闵元道也怔住，哪有人不想延寿的？
　　“莫、莫师叔，别犯傻啊，若不服丹，你很快就会死了……”闵元道忍不住劝道。
　　“无功不受禄。”莫不乐微微摇头。
　　他是药王宗弟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颗延寿丹的分量，就算师父回到了九华仙宗，就算师父在九华仙宗中掌握了一定的权利，也不可能为他求来一颗延寿丹，哪怕师父成了九华仙宗的宗主，也没有权力随意支配一颗延寿丹的去向。每一颗延寿丹的出炉，都会在九华仙宗内部引起一场血腥争夺，一颗延寿丹的归属，往往伴随着无尽的白骨森森。
　　莫不乐灵根已毁，延寿百年又如何，他始终还是一个废人。这颗延寿丹来得蹊跷，如果真是师父为他求来，那么一定付出了他无法想像的代价，为他一个废人，不值得。
　　明净料不到他竟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脸色有些呆滞。修士最渴求长生，不求长生，修炼何用？这颗延寿丹若放在外面，足以引起无数血雨腥风，多少寿元将尽的修士愿意为它放弃一切，现在他眼巴巴地送来了，居然有人不要。
　　不要也就算了，还一脸云淡风轻，就好像摆在眼前的不是延寿丹，而是一朵不值钱的灵花……一念及此，明净的面容又微微扭曲了，他想起了自己刚刚收下的见面礼，还真是一朵不值钱的灵花。
　　吸气……继续吸气……眼前这位大师兄一身修为已经减退到只有练气五层，他哪怕重重吐一口气，都能把人吹飞。
　　“师父还安好吗？”
　　看着明净明显扭曲的表情，莫不乐叹了一口气，虽然玉牌作不得假，但是当年他离开药王宗时，师父才是金丹大圆满修为，而且还受了重伤，即使在这一百多年中侥幸伤愈，并且破丹成婴，还又收了明净为弟子，可这金丹中期的修为，也实在太夸张了。想当年他二十二岁筑基，已被师父夸赞资质上佳，又说他有望在一百五十岁时凝气成丹，也就是说，以莫不乐堪称上佳的资质，从筑基到金丹，也要勤修苦炼一百二、三十年。明净拜师多久了？就算是当年他前脚离开药王宗，师父后脚就收了明净，这才一百七十年就已是金丹中期修为，莫非明净的资质还要强过他许多？
　　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
　　
　　第5章 师恩重于三珍宝
　　
　　明净用力吐出一口气，忽然斜眼看了看闵元道，这位青阳山掌门十分知趣，连忙就道：“上仙与莫师叔慢聊，老夫就不打扰了。”
　　语毕，赶紧就退出了木屋，却又不敢走远，只好在冰风谷口守着，寒风凛烈，虽不能伤及他的身体，但到底不好受，忍不住搓了搓手，心中却对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的莫不乐暗暗敬佩起来。
　　闵元道一走，明净这才道：“师父很好，只是心中思念大师兄，却又分身乏术，这才命小弟前来迎大师兄归宗，这颗延寿丹，也是师父不知费了多少劲才弄到手，莫非大师兄要辜负师父一片苦心吗？”
　　“我灵根已毁，纵然延寿百年又能如何，依旧是废人一个。”莫不乐依旧摇头。
　　“大师兄多虑了，师父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自是早有准备。”明净自储物袋中又取出两件物品，一片玉简，一颗石球。
　　“石球内，是一滴万年子夜兰心露，可以替大师兄重塑灵根。万年子夜兰心露乃是水属性灵药，重塑的灵根也是水属性，大师兄原本修炼的功法都不能用了，这玉简内是师父特地为大师兄准备的仙级水属性功法烟波浩淼诀……”
　　莫不乐默默地看着。
　　这三样东西，没有一样是师父能弄到的。延寿丹就不提了，仙级功法一向是仙品宗门的不传之秘，只有真传弟子中的佼佼者才能修炼，师父不过是内门弟子，他自己都不够资格修炼，又从哪里替他弄来这一部仙级功法？
　　而万年子夜兰心露就更加珍贵，换成普通修士，或许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灵药，但莫不乐出身药王宗，虽然因为性情问题没能成为炼丹师，但对各种灵药的辨识，还是无愧于他的出身的。子夜兰本身就是世间罕见的灵药，天材地宝级别的，生于洞天福地之内，只在子夜开花，开花的那一瞬，若有月光正好映照，花蕊吸取月中极阴之气，会凝结成一滴露水。
　　露水之物，素来短暂，夜半而来，天明即散，连一朝都难以保存，何况是长存万年，故而这万年子夜兰心露位列传说中十大珍奇灵药第三位，一向是有其名而无其物。
　　看这滴露水被藏于石球之中，大致便可猜出它的形成，必定是于露水凝结而成的那一刻，忽遇异变，子夜兰花瓣自动收缩，将这滴露水藏于花蕊之内，而后沉于地下，花瓣吸取土中精气，结成石球，这才能保存万年。
　　看着眼前这三样东西，如果不是脸已经被冻僵，莫不乐此时的面色，必然十分古怪。
　　明净见他长久沉默不语，心下已是十分不耐，干脆便道：“大师兄，得罪了。”
　　语毕，但释出威压迫得莫不乐无法动弹，而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口，将延寿丹扔入口中。
　　料不到明净居然会用强，莫不乐心中也是惊愕，无奈修为不如人，莫说是反抗，连动一下都不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明净动作。
　　延寿丹一入口，便化做一股甘液，顺喉而下，落入腹中，轰地一身，化做一团强大的生机，在他的体内到处乱窜。
　　“大师兄，凝神静气，我助你疏通经脉，引导药力。”
　　屋内连张云床也没有，明净索性伸手一带，与莫不乐相对而坐在地上，四掌相对，一股精纯的真元顺着掌心相接处，涌入了莫不乐的全身经脉。
　　随着真元的深入，明净俊朗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吃惊之色。
　　太惨了，莫不乐全身的经脉，几乎完全干枯萎缩了。灵根与经脉的关系，正如鱼与水，灵根是鱼，经脉是水，有水，鱼便能活，无水，鱼便必死无疑。莫不乐的全身经脉都被火毒烧干了，便相当于河水枯竭，灵根得不到滋养，就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死透了，哪怕有一日河中重新贮水，经脉恢复原样，死去的鱼也无法再活过来。
　　真元通过干枯萎缩的经脉，自然处处受阻，免不了就要横冲直撞，才能冲破阻碍，继续深入。
　　莫不乐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惊慌，而是痛苦，干枯萎缩的经脉，哪里经得起这样粗暴的冲击。
　　“如果受不了，你就说，我会减少真元的输入。”明净皱了皱眉，必须尽快打通所有的经脉，让延寿丹药力通过经脉滋养全身，恢复生机，如果打通经脉的速度跟不上延寿丹药力弥漫的速度，那么有一部分药力就会被浪费掉。
　　莫不乐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无妨，你最好再快一些，药力已经涌上来了，否则最多十息，药力弥漫的速度就会超过打通经脉的速度。”
　　药已入腹，现在再说不要，似乎就太矫情了。一点点疼痛而已，与寒风凌迟之痛，火毒烧灼之苦相比而言，几乎微不足道。
　　明净脸色一僵，而后一言不发，更多的真元汹涌地输送过去，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接连冲开了三条经脉，将延寿丹的药力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不错。”莫不乐虽然无法动弹，但绝不吝啬言辞以表达对明净的赞许，金丹中期的真元力，果然好澎湃啊。
　　明净的面容再次微微扭曲，师父念念不忘大师兄，他心里一直有些不是滋味，大师兄跟着师父才十几年，而他跟着师父，整整百年，百年不及十几年的情义深重，让他怎么服气。这次主动助大师兄化解药力，除了有师父的嘱托之外，他自然也有私心，想给大师兄一个下马威，但结果却……好像反过来了。
　　差不多过了整整两个时辰，明净才打通了莫不乐体内所有的经脉。
　　这两个时辰中，除了最开始莫不乐的身体因疼痛而稍稍颤抖了片刻，之后也许是已经适应了，他的身体再也没有抖动过，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当然，后者可能是因为脸部冻僵了。
　　药力流过干枯萎缩的经脉，强大的生机滋润着所经过的每一处，他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晶莹，水润，充满弹性，甚至连经脉周围的血肉，都开始渐渐充满活力。
　　莫不乐身上的腐朽之气一点点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生机，像沐浴在阳光下的树木，郁郁翠翠。
　　“就是现在！”
　　尽管心里对莫不乐并不怎么服气，对这位大师兄也缺乏应有的尊敬，但明净不会辜负师父的嘱托，师父要他为莫不乐延寿，要他为莫不乐重塑灵根，他就会做到最好。
　　莫不乐的经脉中已经充盈着延寿丹的药力，强大的生机使经脉现在正处于最宽敞、最强健、也是最通透的程度，一旦过了这个最佳时机，恢复了生机的经脉就会自动收缩一部分，所以，必须趁着这个最佳时机没有消失的时候，为莫不乐重塑灵脉，这样塑出来的灵脉品质会相对较高。
　　石球被打开，沉封了万年、带着淡淡兰花香的露水，被明净一指弹进了莫不乐的体内，落入丹田中。同时，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整整八块极品水灵石，摆在了莫不乐的身边，真元振荡中，八股浓郁的水灵气就从水灵石中散逸出来。
　　经脉是河，灵根是鱼，而丹田却是产卵之地，这一滴露水，便如同沉睡了多年的鱼卵，在受到水灵气的吸引下，开始苏醒，辅一苏醒，就自发自动地吸收空间中的水灵气。
　　无数的水灵气通过经脉涌入丹田，融入了露水中去，而后露水又把水灵气转化为更为精纯的灵气，重新涌入经脉中。精纯无比的灵气，与经脉中的生机结合在一起，通过经脉的流转，开始向莫不乐的五脏六腑、血肉骨骼中渗透，一点点的，弥漫到他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直到这一滴露水全部化尽，这场灵根重塑才终止。
　　而此时，莫不乐的身周，已经留下将近一百块被吸干的极品水灵石。
　　
　　第6章 药王宗所图为何
　　
　　“怎么还没有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闵元道在冰风谷口一边搓手跺脚，一边伸头向木屋的方向张望。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位青阳山掌门心里七上八下，不敢闯进去，又不敢离开。
　　“掌掌掌门门门……”
　　清风童子跌跌撞撞地撞入冰风谷，小家伙修为尚浅，被寒风一刮，全身都冻僵了，像根人棍一样杵在谷口，只剩下嘴巴勉强还能上下张合。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闵元道连忙把这童子带出十数丈外，远离冰风谷口，而后才大袖一拂，输出一股真元拯救了自己的童子。
　　“掌门，是四位长老让我来找你，请你赶紧回青阳殿去。”清风童子喘着气急道。
　　“出什么事了？”闵元道一惊，柳长老还在青阳殿做客，四大长老负责招待，突然让清风童子来找他，肯定是出事了。
　　清风童子露出一脸气愤之色，道：“是药王宗欺负人，他们……他们居然想要我们参加九华仙宗十万年庆典的名额……”
　　闵元道怔了一下，表情骤然间变得十分愤怒。他想起来了，药王宗这次带了八名真传弟子过来，莫不乐的名额药王宗不敢抢，九华仙宗给青阳山下了请柬，青阳山不能一个人都不到，所以他这个掌门的名额也不能动，而剩下的八个名额，药王宗分明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
　　过分，太过分了。
　　“四位长老都借口说掌门不在，不能做主……掌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不成……”闵元道烦躁不已。来回踱了几步，忽而心中一动，眼神忍不住向木屋瞄去。
　　对青阳山来说，药王宗是大腿，可是对药王宗来说，九华仙宗是更大的大腿，莫师叔在青阳山待了一百多年，虽说青阳山没重视过，但也没有丁点得罪，这没有人情也有面子情，如果莫师叔肯说句话……
　　想到这里，闵元道立刻精神起来，对清风童子道：“你去回禀四位长老，就说老夫忙于伺候莫师叔与明净上仙，闲杂事等，待稍后再议。”
　　有莫师叔与明净上仙做挡箭牌，柳长老纵使要强夺名额，也不好逼他现在就点头。
　　清风童子“哎”了一声，转头就去回话了。
　　闵元道又在原地踱了几圈，强忍住心中的浮躁，继续在冰风谷口安静的等待。
　　稍后再议的话，很快就传入了柳慧的耳中，看着眼前点头哈腰的四大长老，这位金丹修士眼中闪过一抹愠怒之色，青阳山用这缓兵之计的意图何在，她岂有看不透的，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药王宗敢打这八个名额的主意，这一路上自然已经跟明净上仙通过气了，那个莫不乐虽沾了程白眉上仙的光，一下子就平步青云，变成高高在上的莫公子，但明净上仙也是程白眉上仙的弟子，难道莫不乐还能拂了自己师弟的意思不成。
　　“也罢，那就稍后再议。”
　　原本药王宗还准备了一些补偿给青阳山，但既然青阳山如此不知好歹，这些补偿不提也罢，总归这八个名额，他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且就让他们挣扎一时吧。
　　柳慧眼中的不悦，四大长老自然瞧得一清二楚，虽是个个心中叫苦，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撑下来，此时见柳慧同意稍后再议，自然是大松一口气，四人一番眉来眼去，执事长老败下阵来，上前一步，谄媚道：“客房已然准备妥当，就请柳长老与诸位上宗师兄师姐先休息一阵……”
　　药王宗这次来的八名真传弟子，五男三女，皆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比四大长老的修为都高，但终归还是处于同一阶中，所以执事长老与之平辈相称。
　　柳慧也懒得再跟他们罗嗦，便起身而去。
　　木屋内，一片寂静，明净正闭目调息，替莫不乐疏通经脉引导药力，消耗了他不少真元。莫不乐此时也无暇理会他，正在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身体里的腐朽之气已经全部被蓬勃生机所取代，血肉中处处透着活力，经脉虽较之前有所收缩，但韧性大增，新生的灵根与身体结合在一处，没有丝毫不适应的感觉，可见这由万年子夜兰心露转化而成的水灵根品质极高，最起码也是上品灵根，再想想为了促使灵根形成，还消耗了百块极品水灵石，甚至是极品灵根也有可能，只可惜眼下没有五元测灵石，否则测一测就能准确地评估了。
　　不过此时依然不是他高兴的时候，因为体内的火毒依然存在，并且无时无刻不在继续烧灼他的身体，新生的灵根因此显得极其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火毒烧毁。
　　莫不乐拿起了明净带来的那块玉简，贴在了眉心识海处。在明界，能重塑灵根的灵药，绝不止万年子夜兰心露一种，师父会为他选择万年子夜兰心露，无非是因为，这种灵药重塑出来的是水灵根。
　　水能克火，这个道理谁都懂。他所中的火毒，不止纠缠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更深入神魂，根本就无药可解，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炼水属性功法，利用水火相克之性，将火毒强行压制下去。
　　然而火毒在他体内烧灼了一百多年，火势何其烈也，普通的水属性功法不但无法克制火毒，反而会被火毒所克制，唯有仙级水属性功法，才能在火毒包围之下，为他带来一线生机。
　　延寿丹，万年子夜兰心露，烟波浩淼诀，这三样物品，完全都是为他量身订制，若不是师父，谁又能这么清楚地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呢？
　　一段功法口诀出现在莫不乐的脑海中，水属性功法与水灵根天生契合，二者的品阶越高，契合度就越高，仙级水属性功法遇上上品甚至是极品水灵根，自然便如干柴烈火……哦不，应该说是雪花融进了水中，迅速合二为一，几乎就在莫不乐一动念间，在灵根的吸引下，烟波浩淼诀自动开始在经脉中运转，不断地吸入天地间的水灵气。
　　冰风谷内的灵气，开始躁动起来，具体的表现就是本已经凛烈的寒风，越刮越大，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就是闵元道，这位筑基中期修为的掌门，竟然被寒风刮得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
　　紧接着，正在闭目调息的明净，也吃惊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莫不乐。
　　冰风谷内，千年积雪化为寒冰，虽然至寒至阴，但冰也是水的一种形态，冰层中千年积攒下的水灵气何其多也，只不过平时都被禁锢在冰层之下，难以逸出。而此时此刻，在烟波浩淼诀的吸纳之下，所有的水灵气都涌入了木屋中，争先恐后地向莫不乐的身体挤攘着。
　　这也太夸张了。
　　明净眼角微微抽搐，虽然他知道莫不乐重塑出来的灵根品质会很好，也知道烟波浩淼诀是仙级功法，可两者结合产生的威力，令他不由自主地生出嫉妒之意。
　　师父……好偏心！
　　莫不乐无暇顾及明净的心情，尽管他也吃惊于两者结合的威力，但随着无数水灵气涌入丹田，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更吃惊的事情。
　　丹田之内，居然盘踞着一股不属于他的真元，虽然不多，但异常的精纯浑厚，而且几乎与他的丹田融合为一体，如果不是这次外来的水灵水太多，让他一时措手不及，差点撑爆丹田，逼得这道真元不得不让出部分地盘，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发现。
　　这道真元像一道天堑，将他的丹田一斩为二，由于让出了部分地盘，所以现在他的丹田中，大半部分空空如也，小半部分里则是他以前修炼时产生的真元，虽说因为大限已至而散去了一大半，但剩下的小半，却被这道外来的真元死死地锁在了那小半的丹田中。
　　怪不得……回光返照的时间持续了十二天也还没有结束的样子，原来真相在这里，是这道外来真元，强行延长了他的回光返照。那次莫名其妙地晕厥，醒来后真元散逸的速度就变缓了，想来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在他的丹田内做了手脚。
　　新的疑惑产生了，是谁在他的丹田内留下了这道真元？师父吗？不，如果是师父，就不会这么偷偷摸摸。
　　莫不乐百思不得其解，好在他在冰风谷孤独地待了一百多年，性子早已经磨平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好了，太阳总是东升西落，青山枯了又绿，那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有一天会自动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7章 火毒自无明来
　　
　　全神贯注的修炼，整整持续了三天。
　　三天里，明净一动未动，闵元道尽管被冻得瑟瑟发抖，也寸步未离冰风谷。柳慧曾经来瞧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了。
　　终于，风声静止了，莫不乐结束了烟波浩淼诀的第一次修炼。
　　“你、你怎么还是炼气五层？”明净满心的期待，化为了无尽的惊愕，以至于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上品，甚至可能是极品水灵根，配上仙级水属性功法，加上三天不间断的水灵气供应，莫不乐的修为怎么可能一点进展也没有？这不合理。
　　“从头重修，三天内能到炼气五层，这个速度你还不满意？”莫不乐惊诧地看着明净，心里不免再次嘀咕，这个师弟的资质到底有多高啊，青阳山多少弟子，修炼七、八年也未必能到炼气五层。原先修炼的真元，被那道外来真元死死锁在丹田里，一丝一毫都动用不了，甚至连气息都被隔绝了，他这次真的算是从头重修了，所以才导致了他现在依然还是炼气五层的修为。
　　“你知道你吸入了多少水灵气？”明净有种头顶冒烟的恼怒，伸手一指地上，“十块极品水灵石，加上冰风谷内三成的水灵气，你才达到炼气五层？”
　　在他原来的设想中，是准备一鼓作气把莫不乐的修为堆回筑基初期，这样把莫不乐带回九华仙宗，才不会太丢师父的脸面。
　　莫不乐顺着他的指尖一看，这才发现地上多了十块水灵石的废石。怪不得修炼的时候，感觉吸入体内的水灵气时而精纯，时而杂驳，现在明白了，精纯的水灵气来自极品水灵石，而杂驳的水灵气，则来自冰风谷。
　　“其实……大半的水灵气被我用来压制火毒了……”莫不乐有些讪讪，忽而又惊讶，“师弟，你好富裕，加上之前的，整整一百一十块极品水灵石，都给我用了……师兄我暂时还不起啊……”
　　把青阳山整个打包卖了，值不值十块极品灵石，这是个问题。莫不乐心里忐忑起来，九华仙宗好有钱啊，随便出来一个金丹中期的弟子，拿出一百多块极品水灵石都不带眨眼的。
　　明净气结，没好气道：“谁要你还，这也是师父给你准备的，还剩下十块没用，你拿去。”
　　说着，他扔了一个小储物袋给莫不乐，转而想到什么，道：“大师兄，我给你把把脉，什么火毒这么厉害，竟然需要海量的水灵气来压制？”
　　莫不乐摇摇头，道：“没用的，你查不出来。”
　　顺手收起了小储物袋，既然是师父给的，当然不能不要，虽说他心中或多或少还存在着疑惑，但延寿丹那三样珍贵无比的东西都收了，十块极品水灵石又算什么。
　　一句话，让明净再次火冒三丈，这是看不起他吧是吧是吧，一个炼气五层的家伙，居然敢藐视他这个金丹中期，是这世道变了，还是莫不乐太犯二？
　　他板着脸伸手强行按住莫不乐的手腕，输入真元探查，一圈下来，脸色变得古怪了。
　　莫不乐早知结果，随他动作，也不甚在意。
　　明净探查了半天，一无所获，如果不是先前替莫不乐打通经脉时，亲眼看到经脉干枯萎缩有如火焚，他几乎就要以为莫不乐是在哄骗他了。
　　“大师兄，你中的到底是什么火毒？”忍了又忍，明净终于拉下脸请教。
　　莫不乐看了看他，慢悠悠道：“无明之火。”
　　明净顿时吃了一惊。
　　火有无数种，但归根到底，无非三种，一种是有实之火，如木中火，石中火，天外火、三昧火等等，皆是有形有质之物燃烧而产生；二是虚中之火，如业火，鬼火，孽火等等，多为造恶怨恨中诞生；第三种，便是无明之火，无有来处，无有去处，因动念生，也因动念灭，如怒火、心火、情火、欲火等等。
　　火本非毒，但若为害，自然便成了火毒。
　　有实之火，有水可灭之，虚中之火，以慧念善行可洗之，唯有无明之火，起心动念即生，生即燎原，一旦侵入五脏六腑，深及神魂，又会自动转化为有实之火，然而根源却在无明，故无药可解，无物可灭，即使是以水覆之，亦不过是稍稍能克制其燎原之势而已。
　　看着明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莫不乐继续慢悠悠道：“无明之火虽不可解，但亦不致命，明师弟不必为我难受。”
　　“谁难受了……”明净下意识地反驳，目光与莫不乐平静的双眼一触，后面的话就自动消音了。
　　这位大师兄确实有些凄惨了点，他也不是难受，只是稍稍有些同情而已，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些陌生，但到底是师兄弟一场，他还不屑于幸灾乐祸。
　　“这冰风谷内虽十分寒冷，但水灵气比外界充沛许多，大师兄暂且便先留在此处多修炼一阵。”
　　本想尽快赶回九华仙宗，但莫不乐此时的修为实在低得有些过分，哪怕没有恢复到筑基期，有个练气大圆满也行啊，可事先他也没有想到莫不乐体内的火毒如此厉害，十块极品灵石内蕴藏的海量灵气，竟然浪费了大半，无可奈何，明净只能打消原来的打算，让莫不乐再多修炼几个月。
　　师父眼下在仙宗内部位高权重，但也是众矢之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等着看师父的笑话。莫不乐的修为低得太不像话，必然会拖累师父，也会连累师父被人垢病，明净绝不能坐看这种情况发生。
　　“我听师弟的。”莫不乐从善如流，他也不想马上离开冰风谷，这里的寒气对他体内的火毒还是有一定的压制作用的，留在这里，更有助于他修炼烟波浩淼诀。
　　明净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转身出了木屋。
　　闵元道盘膝坐在冰风谷口，运转真元驱散体内的寒气，刚刚收功，就正好看到明净出来，心中顿时一喜，连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道：“上仙，莫师叔他……”
　　“已然无事。”明净皱了皱眉，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忽又止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极品灵石扔到闵元道手中，“大师兄这段时日要在此静修，你派人守在谷口，等闲不许打扰。另外，去燕山坊购一些品质上好的灵果灵茶供大师兄调养身体。”
　　闵元道手忙脚乱地接过灵石，当他看清楚这是一块极品金灵石时，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
　　“极、极、极品……”
　　青阳山如果整体打包，或许能卖出十块八块极品灵石，但是作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本身是不可能拥有极品灵石的，在青阳山的藏宝库中，最多的就是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也不过只有数千块而已，上品灵石则只有一块，虽不是镇山之宝，但也相差无几了，至于极品灵石，听说过，没见过，闵元道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有看到的一天，而且还捧在了手里。
　　极品金灵石上，闪耀着夺目的金色光芒，几乎晃瞎了他的眼，闵元道的双手都在颤抖。
　　虽然都是灵石，但是下品灵石与中品灵石内蕴藏的灵气太过驳杂，只能当作流通货币使用，而上品灵石与极品灵石却因为内蕴的灵气非常精纯，在充作大额货币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一种珍贵的修炼资源，很少有宗门舍得拿出来当流通货币使用。
　　可是刚刚明净上仙说什么？让他拿着这块极品金灵石去燕山坊购一些灵果灵茶？
　　有、有这么糟踏东西的吗？天打雷劈啊！
　　如果闵元道知道在这三天中，莫不乐为了重塑灵根和修炼烟波浩淼诀消耗了多少块极品水灵石，估计吐血晕死的心都有了。
　　
　　第8章 虽为小宗亦是极好
　　
　　“掌门……”
　　莫不乐从木屋内缓缓走出来，看到闵元道死死盯着手中的极品金灵石一副几乎快要崩溃的表情，不由失笑。
　　“啊……莫、莫师叔……恭喜莫师叔，贺喜莫师叔……”
　　闵元道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见礼，短短三日，莫不乐几乎如同换了一个人，腐气褪尽，身体虽仍是枯瘦如柴，肌肤上的死皮也不曾全部脱落，但总算看着不像干尸了，而是充满了生机，鲜活得令人感动，也更突显了他周身的平和之气，使人见而便生亲近之心。
　　“这三日多谢掌门寸步不离地看护。”莫不乐拱拱手，表示谢意。
　　“不敢，这都是应当的，应当的……”
　　闵元道想要拱手回礼，这才发现手中还捧着那块极品金灵石，顿时又手忙脚乱。
　　莫不乐眼中笑意更浓，他能理解闵元道手捧极品金灵石的感觉，也明白这块金灵石对青阳山意味着什么，有了它，青阳山就有相当大的可能出一位金丹修士，有金丹修士坐镇，青阳山就能向九华仙宗申请晋升为人品宗门，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掌门，这块极品金灵石用来修炼再好不过，拿它去交易，未免可惜了，不如青阳山以市价换成同等数量的下品灵石，再去燕山坊采购。”
　　“这、这……明净上仙那里如何交代？”闵元道瞠目结舌，心动不已，却又不敢。
　　一块极品灵石，按市价算，等同于百万下品灵石，然而真正拿去兑换，绝不会以市价来算，极品灵石毕竟是珍贵的修炼资源，真要拿出去兑换，起码溢价二成，如果青阳山真用市价来兑换，这二成的便宜就占定了。
　　“他若问罪于你，你只管拿我作挡箭牌便是，明净师弟财大气粗，既然肯拿出一块极品灵石采购灵果灵茶替我滋养身体，自然不会介意这区区一点溢价。”
　　莫不乐对青阳山感觉不错，毕竟待了一百多年，多少有感情不是，而且这几个月他还要继续在冰风谷修炼，等到他把这里冰层下的水灵气吸纳个七七八八，这冰风谷恐怕就毁掉了一半，以后能不能再种植黄蕊玉心莲还是未知之数，那多出来的溢价，就算是他借花献佛补偿给青阳山的。至于青阳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顺利晋升人品宗门，那就真要看闵元道的人品了。
　　闵元道能成为青阳山掌门，自然是精滑之辈，闻言哪里还不知道莫不乐是有心成全，心中大喜之余，亦是感激莫名。
　　“莫师叔，您在青阳山一百多年，多有怠慢，不周之处，还望您海涵宽宥。”
　　语毕，便要下跪，莫不乐伸手一拦，道：“掌门不必如此。”顿一顿，又道，“青阳山极好。”
　　虽是小宗门，但却上下和睦，弟子们团结一心，即使偶有摩擦，也只是意气之争，掌门与长老们更是一心致力于宗门发展，齐心协力，没有大宗门里的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当年他身中火毒，为药王宗所弃，师父替他选了青阳山，除了因为青阳山有个冰风谷能为他压制火毒之外，也是因为此地环境极好，人心相对单纯，绝不会有人因他没了前途而故意欺辱于他。
　　闵元道却坚持跪下，莫不乐此时修为不如他，竟也拦不住他。
　　“莫师叔，元道有一事相求，还望莫师叔为我青阳山做主，来日纵使当牛做马，元道亦心甘情愿。”
　　莫不乐一怔，道：“掌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说便是，莫某借居青阳山百多载，但使力所能及，自不会袖手旁观，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闵元道知道莫不乐性子好，却也不敢耍赖说什么若不答应就跪地不起的话来，顺势起身，便把药王宗想抢夺那八个名额的事情说了出来。
　　莫不乐皱了一下眉头，沉吟片刻才道：“药王宗乃是青阳山上宗，既然药王宗打了这八个名额的主意，若全然不给，对青阳山也不利，你可想好了，真是一个也不愿给？”
　　他是可以帮着替青阳山说情，但这对青阳山并非好事。青阳山一个不入流的宗门，能成为地品宗门的附庸，是因为青阳山开山祖师原就是药王宗弟子出身，后来因故离宗，自立宗门，与药王宗总算还有一份人情在，但数百年过去，人情再多，到现在也淡薄了，若青阳山在这个八个名额上寸步不让，恐怕转过头来，药王宗也不可能再庇护这个小宗门了。
　　闵元道哪里不懂这个道理，连忙道：“元道岂是这般不懂事的人，只是统共十个名额，莫师叔占其一，元道占其一，其余竟一个青阳山弟子也没有，这也有些说不过去，元道不敢贪心，但求能再保有两个名额，让青阳山最杰出的两名真传弟子出去见一见世面，也免得小宗弟子，坐井观天，唉，若不是仙宗邀请，元道身为掌门不敢不去，这一个名额让给弟子也是甘愿的。”
　　莫不乐微微动容，这位青阳山掌门真正是全心为青阳山的发展打算，全无半点私心，若不成全，自己倒反而心有不安。
　　“既然掌门知道其中的道理，那便最好，柳长老再提此事时，你便做些退让，不必提什么要求，只说我与青阳山四位真传弟子相交甚好便可。”
　　考虑了一下，莫不乐决定还是帮青阳山保住四个名额。他发了话，明净不会不给面子，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对药王宗重要，但绝不会放在明净眼中，否则药王宗也不会敢明目张胆地抢夺青阳山的名额了。
　　“多谢莫师叔。”
　　闵元道大喜，再次拜谢之后，方才离去，却并未立刻前往燕山坊，而是让四大长老到藏宝库中翻了个底朝天，给莫不乐送来了水玉云床一张，香松木桌椅家什一整套，把小小的木屋给装了个满满实实。上好的灵果灵茶暂时没有，先送了些低级的过来凑和着，然后才把藏宝库中收藏的所有下品、中品灵石一股脑儿全都装了起来，却还不够，又把青阳山几百年收集的资源装了一储物袋，这才去了燕山坊。
　　先是把一储物袋的资源统统换成灵石，勉强总算凑足了百万下品灵石，然后就在燕山坊大肆搜刮，把所有品质上佳的灵果灵茶一扫而空，这才回了青阳山。
　　“凤纹果二百斤……青玉枣五百斤……百年雪莲子一百斤……云雾茶三十斤……地心朱果三十斤……对了，还有淬元茶五两……”
　　这些上好的灵果灵茶价值相当不菲，尤其是淬元茶，更是十分珍贵的灵茶，少少的五两茶叶，就值十万下品灵石。闵元道采买的时候，心头都在滴血。
　　就这些，青阳山藏宝库就被掏了个底朝天，空得连老鼠都不肯光顾，不过换得了那块极品金灵石，还是非常值得的。只是可惜青阳山目前唯一有筑基大圆满修为的执法长老不是金灵根，否则用不了多久，青阳山就能出一位金丹修士了。
　　“辛苦掌门了。”
　　莫不乐把这些灵果灵茶收下，唯独留下百年雪莲子，随手推给闵元道。
　　“我这里攒了几百斤的黄蕊玉心莲的莲子，滋养之效虽不如百年雪莲子，但是败火解毒之效却犹有过之，正适合我服用，几百斤够我吃很久了，这些百年雪莲子，就送给青阳山。”
　　“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闵元道说什么也不肯要，以市价换下那块极品金灵石，青阳山已经占了大便宜，他虽精滑，却也知道凡事都须适可而止，便宜占得太过就会成祸。
　　莫不乐见他坚持不肯收，便也作罢，其实他是看这么多的灵果灵茶，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可惜在青阳山的地盘上，估计是想送也送不出去了。
　　“不打扰师叔静修，元道先告辞了。”
　　
　　第9章 掌门没有好惹的
　　
　　闵元道刚刚回到青阳殿，迎面就撞上柳慧长老从里面出来，四大长老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
　　“闵掌门，你可真是大忙人啊。”柳慧冷笑一声，她让青阳山拖了整整两天时间，够仁至义尽了。
　　闵元道连忙拱手施礼，脸上堆出笑容，道：“这两日替明净上仙跑了一趟燕山坊，让柳长老久等了，还望长老勿要见怪，请入殿一座，容老夫陪罪。”
　　“哼！”
　　柳慧重重哼了一声，但还是转身进了青阳殿。
　　“柳长老，贵宗的八位师兄师姐呢？”各自落座后，闵元道笑眯眯地问。
　　“我让他们服侍明净上仙。”柳慧冷冷道，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只要讨得明净上仙的喜欢，青阳山再挣扎也无用。
　　抿了一口茶，闵元道继续笑眯眯道：“能服侍明净上仙，乃是无上荣耀，青阳山家小业小，弟子们也不成器，即使是一心仰慕上仙风范，却也是自惭形秽，不敢冒犯分毫。”
　　“闵掌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柳慧嘲讽道。
　　“那是……那是……老夫别无优点，也就剩下这点自知之明了。”闵元道拱拱手，“柳长老，老夫有一事相求，此次蒙九华仙宗青睐，特地遣护山使者送来请柬，实是青阳山自建宗以来，最为荣耀之事，青阳山上下欣喜之余，却也忐忑之极，庆典之日，九华仙宗内必是各方云集，青阳山却是拿不出半件上得台面的贺礼，且弟子们也无拔尖的人才，只怕去了也是贻笑大方，凡此种种，还望上宗能照顾青阳山一二。”
　　柳慧眉尖一挑，听话听音儿，闵元道这话倒有几分意思，不像是要拒绝，反而还给了药王宗一个台阶，这八个名额不是药王宗要抢青阳山的，而是青阳山主动向贡献给药王宗。
　　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闵掌门希望药王宗如何照顾一二呢？”
　　只要青阳山知趣，药王宗也不会强硬撕破脸，毕竟是自己的附庸宗门，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这次九华仙宗给了青阳山十个名额，莫师叔那一个，是绝不能动的，老夫忝为掌门，也不能不去，剩下八个名额，定的是青阳山四大长老及四位真传弟子，原也是不得已才如此安排，但老夫见上宗诸位师兄师姐，修为皆是精湛，青阳山数遍人头，也只有执法长老堪堪能与之相比，故而老夫厚颜，想请上宗派下几位师兄师姐，暂且充作青阳山弟子，替青阳山撑一撑场面。”
　　闵元道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柳慧的脸色，见她此时面色已经相当和缓，这才暗暗一笑，而后话风一转。
　　“原是想劳烦八位师兄师姐，只是莫师叔却说，与青阳山的四个真传弟子相交甚好，前往九华仙宗的路途遥远，若身边人全都不认得，着实寂寞，这个莫师叔的话，老夫也不敢反驳……柳长老，您看这事儿……真教老夫十分为难是不是？”
　　他这里话音才落，柳慧已是完全明白过来，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闵元道，你敢拿莫公子压我？”
　　“不不不……绝不敢……柳长老若不信，只管问一问莫师叔……唉，柳长老有所不知，青阳山弟子皆庸碌，四名真传，只有练气大圆满修为，这点修为如何能带出去，老夫也是不愿的，哪怕是带着四大长老也好，可莫师叔的意思，老夫实在是不敢违逆……”
　　闵元道故作惊惶，满脸为难。
　　柳慧脸色十分难看，她当然不可能去向莫不乐求证，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九华仙宗的邀请名额，哪怕对药王宗来说，也是十分宝贵的，她一个也不想放过。谁知道闵元道是不是假借莫不乐的名义来压她，万一是唬她的，损失就大了。
　　想到这里，她一拍桌面，怒道：“闵元道，莫公子是何等样的身份，岂能与你这不入流宗门的弟子相交甚好，也不照照镜子，配么？”
　　“是是是，柳长老说得是，自是不配的。”闵元道也不反驳，“老夫也觉得这样十分不合适，就请柳长老帮着美言一二，让莫师叔打消念头吧。”
　　柳慧再次被噎住，半晌方自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此事，我会禀明明净上仙。”
　　语毕，她恨恨地拂袖而去。她前脚一走，四大长老后脚就围了过来，个个笑逐颜开。
　　“掌门，还是你行！”
　　“就是，这次好歹能保住四个名额了。”
　　“看到柳长老刚才的脸色，我心里就觉得好生痛快！”
　　闵元道笑了起来，转而又惭愧道：“老夫无能，终究只能保住四个名额，四位长老，你们……”
　　执法长老一挥手，道：“掌门你不必说了，我等都懂，这次盛典，我们四个老头子就留在青阳山看家。”
　　语毕，五人相视而笑。他们都是百来岁的老头子了，除了执法长老之外，其他四人估计突破金丹是没希望了，有生之年能达到筑基大圆满就是极限，青阳山的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虽然说四位真传弟子中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了，但毕竟他们还有机会，说不定这次出去见见世面，就会遇到好机缘，在长生途上迈出一大步。
　　柳慧一连等了三个月，才终于见到明净，她运气不好，跟闵元道谈完就恰好碰上明净闭关了，好在明净还记挂着莫不乐那边的修炼情况，不然她还要继续等下去。
　　“明净上仙，莫公子是什么身份，便是需要有人服侍，也轮不上青阳山的那些废物……”硬着头皮，柳慧小心地表达着她的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明净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随口就道：“既然是大师兄的意思，就照办吧。”
　　“可是……”柳慧顿时急了，还要再说什么，明净已是十分不耐烦地一眼瞪了过去。
　　“药王宗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当我看不出来？既然大师兄发了话，你们就不要太过分，否则，这次盛典药王宗就不必去了。”
　　柳慧只能悻悻地收了口。
　　明净转头又看了看给他当了三个月门柱的八名药王宗真传弟子，抬手虚点四下，挑了两个容貌清俊的男弟子和两个娇俏可人的女弟子，道：“就他们四个吧，长得还行，给大师兄做随从勉强够格。”
　　冰风谷依旧寒风凛烈，生长在冰地上的黄蕊玉心莲已然都凋谢了。
　　“师弟来了，坐。”
　　莫不乐正在指点张圣修炼，张圣就是青阳山四名真传弟子中最年轻的那一位。闵元道为人精滑，既然把莫不乐推出来挡了柳慧，就要把样子做到底，当天就让四真传到冰风谷来服侍莫不乐了。莫不乐一个人待惯了，又要修炼，不耐烦四个人总在眼前转来转去，就让他们四个人轮流过来，半个月一轮，眼下正好轮到张圣。虽说目前莫不乐的修为比四真传都差，但他毕竟曾经是筑基修士，修为下降经验不降，指点指点四真传还是能胜任的。
　　见明净来了，莫不乐很高兴，将他让进屋，让张圣用蕴含灵气的冰水煮了云雾茶，又拿出灵果招待。
　　“大师兄不一心修炼，理会那些闲杂人等做什么？”明净很不客气，认为莫不乐抽出时间指点别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莫不乐轻轻一笑，道：“师弟，别这么严肃，修炼也要有劳有逸，来，吃茶，吃灵果。”
　　三个月的修炼，有冰风谷充沛的水灵气，又有极品水灵石在手，莫不乐的修为进展飞速，眼下已是练气七层，随着修为的恢复，又日日有灵果灵茶滋养身体，他的气色明显比两个月前要好得多，身上被冻坏的死皮也都褪尽了，肌肤在水灵气的滋润下，渐渐恢复了几分润滑光泽。只是血肉并没有生长多少，身形依旧极瘦，宽大的衣袍因此显得空荡荡的，倒反而多出几分出尘之气。
　　
　　第10章 原来师父是傻子
　　
　　明净嘴角抽了抽，蓦然一瞪侍立在一旁的张圣，道：“你出去。”
　　张圣吓了一跳，看了看莫不乐，见他点头，这才慌忙退出了木屋。
　　明净轻轻哼了一声，而后才道：“大师兄，你可知师父在仙宗内的身份地位？此番归宗，你若修为太低，便是往师父面上抹黑。”
　　莫不乐心中一动，他心中疑惑多矣，只是实在不方便主动开口问，此时明净主动提起，他便立刻做出茫然之色，道：“我与师兄百多年未曾相见，记得当初在药王宗时，师父还是郁郁不得志，也不知这些年中得了什么机缘，不但如愿归宗，还能惠及弟子，就请师弟说一说。”
　　“机缘？你当机缘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得的么。”明净说着，已是换是崇敬仰慕之色，“师父能有今日威风，全凭一身本事，十年破丹成婴，五十年婴变化神，一百年散神成虚，进境之速，亘古未有，撼动仙宗。”
　　饶是莫不乐磨了一百多年，心性早已平和，闻言也不由目瞪口呆，如在梦中。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加起来总共一百六十年，师父竟然从金丹大圆满修士，一跃而成了化虚修士？
　　吃仙丹也没有这么快的，需知纵使是当年那位五十岁便成就金丹、资质可谓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修士，也是百多年苦修才破丹成婴，四百多年苦修婴变化神，九百年散神成虚，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一千五百年。
　　难道师父的资质十倍于那位万年一出的天才？真要这样，当初又怎么会被九华仙宗流放到药王宗，这样的天才，捧在掌心里还怕不仔细摔着了呢。
　　明净看莫不乐怔怔发呆，心中十分舒坦，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灵茶，才继续道：“还不止这些，因师父修为精进太速，仙宗恐根基不稳，蒙常华真人赏识爱护，收为亲传弟子，又委以师父落霞宫宫主之位，以凡务俗事为磨石，以打磨师父的心境。”
　　莫不乐倒抽了一口凉气，师父如今是落霞宫宫主，怪不得明净之前说师父位高权重，也怪不得能给他弄来延寿丹那三样珍贵之物，这下子便说得通了。
　　九华仙宗庞大无比，自然免不了派系林立，分支无数，最为出名的，当属三宫六院七十二世家，三宫，便是青云宫，落霞宫，紫霄宫，六院为万象院，宝器院，连山院，佰集院，天兽院，丹灵院，七十二世家，则是指七十二个或以血脉为核心、或以师承为核心的七十二个比较重要的派系。至于其他小派系更是数也数不清，便不多提了。
　　这无数派系中，以三宫势力最强，青云宫居首，为九华仙宗宗主一脉所掌握，宫主既为宗主亲传大弟子，主一宗之内务，落霞宫次之，为常华真人一脉，主一宗之外务，紫霄宫虽是屈居第三，但却掌管一宗之道统，地位却反而最为超然，这一脉弟子通常不理俗务，只专心修炼，因此显得低调许多，声势还不如某些世家来得强盛。
　　换句话说，师父程白眉眼下是除青云宫宫主之外的九华仙宗第二人，当然，这是明面上，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底蕴非常，退居幕后的老祖宗们不知有多少，而且宗主、长老们也是高高在上，素来不理俗务，这个却是不好算进来的。
　　“总之，你要心中有数，归宗之后，别丢了师父的脸面。”明净再次提醒，唯恐莫不乐不知道其中的轻重。
　　莫不乐渐渐省过神，摸了摸下巴，道：“一步登天，莫过于此，师父凭的是本事，我凭的却是运气，若然归宗，必会招来无数嫉恨……”
　　他这时大致明白了明净的心态，师父程白眉处于那个位置上，自然是万众瞩目，膝下所收的弟子，往往也就代表了师父的颜面，正如世间俗语所说的那样，老子英雄儿好汉，师徒之间的关系，与父子无异，若弟子太过窝囊，做师父的身上的光环自然就会减色不少，甚至还会被人置疑，师父程白眉能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可见人的内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声叹息，道：“师父真是个傻子……”
　　明净横眉竖目，怒道：“你说什么？”
　　莫不乐撇撇嘴，连忙撇清，道：“我什么也没说。”
　　“你若敢再对师父口出不敬之语，我就揍你。”明净冷冷地搁下狠话，“再给你三个月时间，然后启程归宗。”
　　语毕，拂袖而去。
　　“性子真爆！”
　　莫不乐抚额，这个师弟的脾气跟他以前有几分相似，大致能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收明净为徒了，其实以师父的性子，最不耐烦的就是教徒弟了，想当年，如果不是他死缠硬磨，师父也不会收下他，直到现在他都依然还记得当时师父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其实师父只是面冷而已，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他这个大弟子是在药王宗收的，拜师时又根本就无人见证，以师父现今的身份地位，大可以不认他，即使认了，给他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分就算全了他们一场师徒情分了，完全没必要承认他是大弟子，落霞宫宫主的首徒，是随便人什么可以当得的吗？
　　莫不乐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一点水分以表示对师父程白眉这个白痴决定的感激之情，可惜直到眼睛都眨得酸胀了，也没有半点水分挤出来。
　　无力地吐出一口气，一百多年的非人生活，大概他已经不能算一个人了，连正常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都如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能感觉得到，但却无法释放。
　　即使明净听了会生气，其实他还是想说，师父是个傻子，不傻的话，又怎么会承认他是首徒呢？还给他弄来了那么珍贵的东西，为他延寿，助他恢复灵根，使他重踏长生之途。
　　现在想想，明净真可怜啊，资质那么好，待在师父身边的时日也比他长，到最后却连个首徒的名分都没混上，心里该有多憋屈啊，难怪自来到青阳山后，这个师弟对他总是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却还尽心尽力助他恢复灵根，自掏腰包替他购买灵果灵茶调养身体。
　　是不是该把这个首徒的名分让出来？
　　莫不乐继续想着心思，老实说，若他没有身中火毒，这个首徒他死也不会让。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身中火毒，而且还是只能压制无法解除的火毒，每次修炼吸纳入体内的水灵气，至少有九成要用来压制火毒，剩下的一成才能转化为真元，纵使他有上品或是极品水灵根，有仙级功法，可真正的修炼速度，也就只能相当于一个普通资质的修士。
　　从储物袋中取出剩下的极品水灵石，他掰着手指估算如果吸尽这些水灵石中的灵气，有多大的机会能让他恢复筑基初期的修为。
　　因为这次没有明净帮着振荡水灵石中蕴含的灵气，只靠运转烟波浩淼诀来吸纳其中的灵气，三个月来，莫不乐勉强才吸干了两块水灵石，再加上冰风谷中那庞大而又驳杂的水灵气补充，不过是从炼气五层到炼气七层。
　　照这个速度下去，莫说再给三个月，就是再给一年时间，他也无法恢复筑基初期的修为，能到炼气大圆满就该偷笑了。
　　“只能辜负师父的一片心意了……”
　　长叹一声，莫不乐下定了决心，首徒固然好，但他修为不足，能力不足，运道又实在差得够劲，与其拖累师父，还不如混个记名弟子当当。这次归宗，拜见过师父之后，他还是回青阳山为好。不拖累师父，就是对师父最大的孝顺。
　　不过，就算只是当个记名弟子，炼气七层的修为也实在太低了，最好还是能在三个月修炼到炼气大圆满，总不能到了九华仙宗之后，他的修为还不如张圣吧。如果按部就班地修炼，三个月内修炼到炼气大圆满的可能性，大概就跟他体内的火毒突然不药而愈的可能性差不多，看来只能走走捷径了。
　　
　　第11章 出门第一件事
　　
　　考虑妥当，莫不乐才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张圣，进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张圣立刻就应声而入。
　　莫不乐抽了抽嘴角，尽管“公子”这个称呼是他主动要求张圣这样叫的，可听来始终不入耳，但总比张圣喊他“师叔祖”来得好，被修为比他高的人喊“师叔祖”，这种复杂滋味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尤其是他与张圣之间根本就没有师承关系。如果可以，他更喜欢“道友”这个既不疏离又不会显得太过亲密的称呼，可惜随着身份的变化，青阳山不会有人敢与他互称“道友”了。
　　“我要去燕山坊，你给我带个路。”
　　张圣一怔，连忙道：“公子想出去散心？是不是该支会掌门一声？”
　　莫不乐现在对青阳山来说，就是位活祖宗，一举一动都不能怠慢，出行更是大事。
　　莫不乐想了想，点头应道：“行，你去说一声吧，不过不许派人跟随。”
　　本不想惊动任何人，但也不想为难张圣，不过跟闵元道说了，就等于明净也知道了，想想一会儿又要面对明净横眉竖目的表情，莫不乐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不多一会儿，明净就又来了，进门就怒道：“你不抓紧时间修炼，乱跑什么？”
　　莫不乐微微一笑，拿早已想好的借口堵他，道：“师父待我如珠似宝，此番归宗，我总要为师父准备些礼物，不论贵贱，都是心意。”
　　明净嘴唇动了动，果然就被堵住了，半晌才拂袖道：“师父才不会在意你那点东西……哼，快去快回，别故意磨蹭。”
　　莫不乐不愿意多带人，明净也不想他太过招摇，闵元道头疼了一阵，到底还是派青阳山修为最高的执法长老悄悄地尾随在后面照应着，也就是防个万一，其实并不是很担心莫不乐的安危，燕山坊地处十八个大小宗门的中心，受十八个宗门同时照拂，治安素来良好，偷奸耍滑的奸商极多，但图财害命的大盗却是几乎没有的。
　　这是莫不乐自来到青阳山之后，第一次出门，心情还是相当惬意的。
　　青阳山离燕山坊的距离稍有些远，即使是筑基修士，也要飞上一整日，何况莫不乐和张圣现在都只是炼气修为，不能飞，只靠两条腿未免有些慢了，所以就借用了药王宗的那艘飞舟，驾驭飞舟的是药王宗八真传之中的一位女弟子，也是明净指定的四人中的一个，名叫王月蓉，长得极娇俏，长腿细腰，自有一股妩媚风情。
　　飞舟飞行速度极快，半日间就到燕山坊，只苦了悄悄跟在后面的执法长老，不计消耗卯足了劲追着，晚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累得差点成了死狗。
　　燕山坊的规模在明界虽然算不上大，但已经是青阳山附近最大的坊市，称得上人流如织，莫不乐一行三人走入坊内，便如石子投入湖中，连片儿水花都没有激起。
　　“公子，欲往何处？”王月蓉收了飞舟，殷勤献媚。
　　莫不乐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对燕山坊很熟？”
　　王月蓉顿时语塞，她素日待在药王宗，平时去的都是药王宗山名下的药王坊，又怎么会对这燕山坊很熟。原是想近水楼台献殷勤，不想却表错了情。
　　“张圣，知道哪里能兑换灵石吗？”微微摇了摇头，莫不乐转头问张圣。
　　“冷丹阁、致远斋、荣昌拍卖行等大铺子都可兑换，不过最方便、兑率、兑额最高的还是汇通灵石庄。”张圣恭恭敬敬道。
　　“那就先去汇通灵石庄。”
　　莫不乐一甩手，当先就往前走，这个不用张圣带领，就在前方不远，汇通灵石庄的招牌非常显眼。
　　“三位上仙，请问是寻石还是兑石？”
　　门口的侍者是个凡人，一看莫不乐三人腰间挂着储物袋便知是修士，赶紧便热情招待。
　　“兑石。”王月蓉抬起下巴，高傲地开口。
　　侍者连忙弯腰伸手相请，道：“三位上仙请随小人前往兑石厅。”
　　莫不乐抬步而走，王、张二人紧随在后，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人来人往的前厅，绕过一处花圃，转过一道月门，进入另一处院落，几步间已到了正厅，只见厅内十分宽敞，以铁木隔出数十个小间，每个小间内都一名伙计，中间是高高的兑台，以布帘隔出一片私密空间，左右设有一排香松木椅，上面铺着软垫，人多时，后来的修士就可以坐在椅子上等候。
　　此时每个小间内都有人正在兑换或是等候兑换灵石，多的有十数人，少则三、五人。
　　“人太多，有包厢么？”王月蓉眉头一皱，不满道。
　　侍者惯是察颜观色的，见她神情高傲，衣饰讲究，不像出自小宗小门，连忙点头哈腰道：“有，有……只是敝号有讲究，十万金额以上的兑换，方可进包厢。”
　　十万金额，当然是以下品灵石为单位，若是有人兑换十万中品灵石，莫说包厢，就是贵宾厢也有资格进了。
　　王月蓉脸色微微一变，她只顾着想要包厢，却忘了包厢都是有金额限制的，她身上只带上几十块中品灵石和数千下品灵石，怎么也够不上进包厢的资格。
　　莫不乐微微一笑，其实他是不介意在兑换厅里等一等的，不过好歹都是药王宗的同门，他也不想看王月蓉尴尬，轻轻拂袖，道：“我要兑换一块极品灵石，可够资格？”
　　侍者怔了一下，表情迅速变得极其谄媚，道：“够够够……小人该死，小人眼拙，上仙这边请……”
　　这是遇上大客户了啊，平日里的兑换，不过是下品灵石兑换成中品灵石，或是反过来，中品灵石兑换下品灵石，偶尔也有人拿出上品灵石来兑换，但是极品灵石却极少会有人拿出来，侍者在这里干了快十年了，还是头一回碰上来兑换极品灵石的。
　　包厢就在兑换厅的后面，一共有十间，此时正好有一间空着，侍者连忙就引着莫不乐三人进去。
　　包厢内有桌有椅有灵茶灵果，明亮的窗几上，还摆了一盆盛放的灵花，墙上挂了两幅字画，多宝架上摆了几个用废弃灵石雕琢的小玩意儿。灵花香气清雅，小玩意儿虽不值钱，雕工却不赖，拿在手中把玩也别有趣味，这一番布置颇用了些心思，令人一进门就感觉到十分舒心惬意。
　　侍者没资格进包厢，就在门口候着了，包厢里面，自然有一位专司兑换的伙计，这位可不是凡人，正经的炼气八层修士。包厢的待遇，自然比兑换厅要好得多，连伙计的档次也高了不止一筹。
　　“三位道友，请坐。本人周新，竭诚为道友服务，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周新笑容满面，一派的和气生财模样，心里面却直泛嘀咕。他的眼力自然不是侍者可比，一眼就看出，进来的三人中，以那个衣着讲究的女修士修为最高，然而看三人的表情姿态，却分明是修为最低的那个修士最为从容淡定，而其余二人，分明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真是诡异的感觉。
　　“兑换，要五十块上品水灵石，剩下的全部兑成中品灵石，溢价折半，以下品灵石相抵即可。”
　　莫不乐坐了下来，随手将一块极品水灵石放在了桌上。灵石之间，每差一品，以百计数，一块极品水灵石，就相当于一百块上品灵石，这是市价，鉴于极品灵石与上品灵石都是修炼资源，所以两者之间的兑换，按行情可溢价一成，若是兑成中品或下品灵石，则溢价二成。由于莫不乐要求一半兑成上品灵石，而且指明是上品水灵石，所以他很公道地把溢价折半了。
　　
　　第12章 换块石头来玩玩
　　
　　“这个……道友，按本庄的规矩，极品与上品灵石，素来是只进不出，您的要求，本人很难做主啊……”周新面现难色。
　　极品灵石与上品灵石都是修炼资源，极少有人舍得难出来兑换，所以汇通灵石庄才有这个规定，有人拿极品与上品灵石来兑换中品与下品灵石可以，但反过来，绝不行。
　　莫不乐挑了挑眉，正想说极品灵石比上品灵石难得得多，这样兑换，汇通灵石庄绝不吃亏，不料张圣却在身后开口道：“那就换能做主的人出来谈。”
　　这话说得硬气，可比王月蓉那令人不喜的高傲要来得高明多了，只这一句，就把莫不乐的地位给衬得高高的。
　　周新一下子更拿捏不准眼前三人的身份了，犹豫了一下，依旧满脸堆笑，好声好气道：“三位道友，并非本人不肯通融，实在是规矩如此，纵然请了大掌柜来，也依然是这个规矩。这样，若是这位道友……”
　　他看着莫不乐，语声微微一顿。
　　莫不乐笑笑，道：“我姓莫。”
　　周新脸上的笑容越发和气，继续道：“若是莫道友同意全部兑成中品灵石，本人做主，溢价再增半成，另外赠送道友一方本人私藏的灵矿原石，请道友放心，绝不是废石，这方灵矿原石经点石师鉴定，有五成以上的可能会出矿，这是鉴定书，请莫道友过目。”
　　说着，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卷兽皮纸，打开后便可见兽皮纸上盖着一方朱红印戳，上书“金不换”三个大字，这是点石师的名字，做不得假的。
　　莫不乐随手输入一道真元在印戳上，便见纸上浮现出一方灵矿原石，缓缓转动将每一处截面都显露出来，旁边还有一行字迹，写着：不周老坑灵矿原石一方，不规则椭圆形，长一尺有一，宽六寸有五，重一百六十七斤八两六钱，上有蟒纹五道，松花纹少许，经鉴定，可能蕴有金精、玉髓。
　　后面的落款，就是金不换，还附有日期，九华历9815年冬末。
　　“若真是蕴有金精、玉髓，这一方灵矿原石少说也值四、五千中品灵石，周道友真舍得？”莫不乐眼中有些玩味之意。
　　四、五千中品灵石，也相当四、五十块上品灵石了，若真让他解出来金精、玉髓，周新还不得哭死。
　　周新笑容可掬，道：“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本人的性子一向是胆小又谨慎，最不好赌，也不敢赌，这方灵矿原石虽说不错，但于我却与废石无异，平白落在手中，却不敢解开，若莫道友肯照应一番，白送道友也无不可。”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莫道友也应当知道，平素绝无人会拿极品灵石来兑换，若我做成这笔生意，转头便可被提拔为小管事了，这明打明的好处，岂不也强过一方灵矿原石。”
　　莫不乐闻言，不由失笑，道：“你倒也老实。”
　　“公子，他这哪里是老实，分明是奸滑，把赌石失败的风险全都由您承担了。”王月蓉不满道。
　　周新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不是因为王月蓉说他奸滑，而是震惊于她对莫不乐的称呼，公子，这可是敬称啊，一时间他心中七上八下，对眼前这个修为比他还稍差一点的修士，起了深深的忌惮之心。
　　“莫道友……不是，莫公子，不知者不罪，失礼之处，请勿见怪，若公子坚持要兑换上品灵石，还请稍侯片刻，容我去请大掌柜来为公子服务……”
　　要说王月蓉的话也不错，周新面相和气老实，但骨子里确实有几分圆滑，察觉到莫不乐的来历似乎极为不凡，他哪里还敢淌这浑水，立时便想抽身而退，把这烫手山芋给甩出去了。
　　“不必了，就按你说的办。”
　　莫不乐挥挥手，他就是来兑换点灵石而已，没必要劳师动众，关键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做落霞宫的首徒，那就没必要在外面招摇，真要把汇通灵石庄的大掌柜给招惹出来，未免有些麻烦，堂堂一位大掌柜，可没有周新这么好说话，到时候被人问起来历，答与不答都是麻烦。他现在又开始后悔让张圣和王月蓉用敬称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就当个名不符实的长辈，尴尬一点总好过麻烦一点。
　　“公子，十赌九输，五成的机率与半成、一成也没什么区别。”张圣也忍不住劝了一句。
　　“无妨，周道友有积极进取之心，我难道就没有成全之意，我倒觉得，周道友脚踏实地、步步进取的态度，比妄想依靠运气、一步登天要强得多。”
　　莫不乐很是豪气，他自己就是一步登天，自然知道隐藏其中的危机，别看周新的举动似乎有些冒傻气，但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长生之途上走得更稳更远，此时结下一份善缘，焉知他日不会变成一份机缘。
　　周新料不到竟会峰回路转，大喜之下，连忙向莫不乐深施一礼，道：“多谢莫公子，大恩不敢言谢，周新铭记在心。”
　　“办手续吧。”
　　周新办事利落，很快就完成了手续，将一万中品灵石和二十五万下品灵石交给了莫不乐，除了他私人附赠的那方灵矿原石之外，还代表汇通灵石庄免费赠送了一只灵石袋。灵石袋也是储物袋的一种，只是功能单一，只能装灵石，但胜在容量大，不要说几十万，就是几千万灵石装进去也没有问题。
　　“莫公子，隔壁就是寻石园，西北角上设有解石场，您这块灵矿原石要不要现在解开？”周新殷勤道，同时拍拍胸口，“我与解石场的李一刀交情甚好，若公子现在解石，有我说项，解石费全免。”
　　“成，你带路吧。”
　　莫不乐笑着一点头，如果这块灵矿原石真能解出金精、玉髓来，他给师父的礼物就有着落了，若是金精，可以请炼器师打造一只发冠，若是玉髓，就请器雕师雕琢成玉件给师父把玩。如果运气不好落了空，也可以顺便在解石场转转，看看有谁运气好解出点好东西，当场买下就成。
　　解石场相当热闹，虽不是人山人海，但也相差不远了。也是莫不乐来得巧，汇通灵石庄刚好到了一批灵矿原石，许多附近宗门的修士及一些消息灵通的散修都赶了过来，一些人购了灵矿原石当场就解开，自然会吸引无数人来看热闹。
　　“周道友……”莫不乐停下脚步，对周新笑了笑，“麻烦周道友，还以道友相称。”
　　又看向王月蓉和张圣，道：“你们也是，以后但凡在外面，都要如此。”
　　张圣服侍了莫不乐一段时间，知道他的脾气，听他如此说，忙便应了一声。
　　王月蓉却是反对，道：“这怎么可能，若让明净上仙知晓我等如此失礼于公子，怪罪下来，月蓉如何担当得起。”
　　莫不乐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不敢担当，那就不用担当，回青阳山后我自会与柳长老交涉，请她换一位敢担当的真传弟子来。”
　　王月蓉脸色一白，慌乱道：“月蓉知错了。”她跟了莫不乐小半日，只当他性情平和容易说话，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只是表象。
　　莫不乐又是一笑，道：“以药王宗内的辈分来算，其实你也算我的师侄。”
　　这一棍子又是一甜枣的，王月蓉算是彻底服软，打蛇随棍上，立刻叫了一声“莫师叔”。
　　周新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听到药王宗时心中一动，燕山坊周围大大小小十八宗门，倒有三家是药王宗的附庸，另外十五家，基本上分属两家天品宗门三家地品宗门，可以说，药王宗在燕山坊一带的势力不小，但药王宗的弟子却很少到这一带来，因为在药王宗的名下，有一家比燕山坊规模要大得多的药王坊，药王宗弟子平时都只去那里。
　　一时间，他对莫不乐三人的身份又有了新的猜测，不过面上自然不显，笑容满面地伸手一请，道：“莫道友，今日人多，前面太挤，请走这边，有个后门可以直入解石场，清静得很。”
　　
　　第13章 突然冒出小霸王
　　
　　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带领，莫不乐三人也就免去了接踵摩肩的苦头，轻轻松松从后门小径直入解石场，入眼就看到一块足有磨盘大的灵矿原石，一左一右两条黑蟒纹盘绕在石上，宛如灵蛇嬉戏，活灵活现之极，点点松花纹点缀其间，如祥云烘衬，即使是不懂点石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块灵矿原石有极大的可能解出好东西。
　　一个大汉正在用清水擦手，然后用双手抚摸灵矿原石，仔仔细细，像抚摸一个美丽少女的胴体一样，细致周到，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数米之外，几百人屏息静气地看着，一丝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唯恐惊扰了大汉的动作。
　　“莫道友，他就是李一刀，解石场上最好的解石师傅。”周新带着莫不乐三人，也在几米外站定脚，悄声介绍着，“咱们来的时间正巧，可以看到李一刀的绝技解衣刀法，这在燕山坊也是一绝，不是出了表现极佳的好石头，李一刀是绝不会使绝技的。”
　　莫不乐有了几分兴趣，仔细看了起来。
　　约摸隔了半柱香的时间，李一刀才停下动作，旁边早有伙计又端了一盆清水来，他再次仔细用水擦了手，而后才转头向身后一个中年男子道：“祁道友，你这块石头体积不小，但内蕴之物恐怕不大，依我判断，右侧的石内应为空，左侧石内倒还有几分希望，若由我出手解石，便是一刀两断，而后再细解左侧这半块，你若没有异议，我便要开始动手了。”
　　那位姓祁的中年男子点点头，道：“李道友只管出刀，祁某既然寻了你，便信得过你的判断，纵使石中内蕴之宝被李道友一刀两断，亦无悔。”
　　这也是解石场的规矩，若是信不过解石师，那还不如自己动手，既然请了解石师，不管是解好了还是解坏了，都是自己一力承担。
　　两下里说定，李一刀便自腰间抽出一把尺许长的短刀，五指轻轻抚过明晃照人的刀身，闭目凝神片刻，蓦然发出一声爆喝，便只见刀光亮起，一道青色刀气直直地斩在灵矿原石上，但听得“卡嚓”一声，那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果然就被一刀两断，断口处光滑无比，只见石层不见其它，可见李一刀的判断果然准确，这块石头的中心并不蕴宝。
　　“好！”
　　这一下干净利落无比，人群爆出一片叫好声，然而声音落下，李一刀便再次举刀，这一次却不是一道刀气，而是无数道青色刀气密密麻麻地落在石头上，转眼间已有一层雾气弥漫，将李一刀连人带石头都笼罩起来，却是灵矿原石受到刀气的切割，迸出的石粉，细小若尘埃，因此看上去便像一层雾气。
　　不过十余息间，便已解石完毕，李一刀向后一退，整个人离开了石雾笼罩的范围，浑身真元一荡，便把落在发间、衣上的石粉都荡落在地，而后收刀归鞘。
　　“祁道友，恭喜！”
　　他对那个姓祁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而后伸手一拂，一道清风把石雾统统吹散，只见解石台上，半块灵矿原石原样未动，而另半块石头，已被解成了一层层石皮，摊倒在一边，中心略偏下一点的位置上，一块如鸽蛋大小、霞芒闪烁的金属静静地躺在石皮上。
　　“是七色金……”祁姓中年男子激动地把金属拿在手上，满面喜色，“哈哈哈，这次赌中了，这块七色金能值数百中品灵石，赚了赚了……”
　　兴奋中，他也没忘了从怀里掏出五块中品灵石塞到李一刀的手上，按规矩，解石师出手一次就是一块中品灵石，解坏了，退回一半费用，解涨了，则按解出物品的价值，提成百分之一，祁姓中年男子一下子给出四块中品灵石的提成，倒也算是大方。
　　人群中也是一片哗然，有与祁姓中年男子熟悉的人，拥上前来纷纷道贺，也有眼红的不屑啐道：“那么大块灵矿原石，才解出这么小一块七色金，小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那酸溜溜的语气，被莫不乐听了个正着，一时忍俊不禁。
　　周新这时凑上来道：“一刀解涨，这是个好兆头，莫道友快随我来，莫让他人抢了先。”
　　莫不乐一怔，转而醒悟，这块石头解涨了，一会儿恐怕会有不少人想蹭运气，带着石头来找李一刀解石，自己若不趁这空档先下手为强，恐怕就排不上号了。他一会儿还有事，可不想在解石场耽搁太久。
　　这样想着莫不乐就赶紧跟着周新过去了。
　　“一刀兄，这位是莫道友，他有块石头，想请一刀兄出手……”周新来到李一刀的身边，一边介绍着一边又小声道，“就是我原来得的那块石头，给个面子，费用就免了，晚上我请你吃酒……”
　　李一刀与周新极熟悉，闻言顿时笑道：“你把那块石头卖了？”语气一顿，又道，“成，我就免费出手一次，那块石头的表相虽不如刚才那块，个头也小了些，但金不换那小子信誓旦旦说里面不是有金精，就是有玉髓，我倒要瞧瞧他的话准不准，若不准，我可得就逮着机会好好削他一回了。”
　　“多谢李道友。”
　　莫不乐适时地拱了拱手，离得近了，他才看出，这位李一刀的修为居然也在炼气大圆满，与张圣相差无几，一身真元振荡，甚至比张圣还强些，恐怕离突破筑基期只差临门一脚了，而看他面相，比张圣似乎要小上五、六岁，在燕山坊这一带，恐怕算是修为不错的小辈了。
　　把那块灵矿原石摆在解石台，李一刀再次用清水擦手，开始仔细抚摸起来。旁边正哄闹的人群见又有石头要解，马上又安静下来，却难免还有人拍腿懊悔，道：“刚才只顾着说话了，忘了抢运气，哎，让别人抢了先了……”
　　这话一出口，不知多少人都露出了悔色。
　　“莫道友，这块石头体积太小，不宜直切，李某还以解衣刀法，将石衣层层剥开，可否？”
　　莫不乐微微一笑，道：“李道友做主就好。”
　　李一刀再次净手，正欲抽刀，蓦然却有人喝道：“慢着！”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却见有一行人抬着一块巨大的灵矿原石往这边走来，领头的却是个青年，一身华服，头戴玉冠，瞧着颇有身份，方才那声“慢着”，显然就是出自他口中。
　　“是郑小霸王……肯定是来抢运气的……”有人认出了青年的身份。
　　果然，那青年几步走到近前，不屑地看了看解石上那块灵矿原石，道：“什么破石头，也配躺在这里，拿着赶紧滚……”
　　语毕，伸手一拂，就把那块石头拂落在地。
　　“你……”
　　周新大怒，上前抱起灵矿原石，正欲争辩，李一刀却拧着眉头开口道：“郑道友，凡事皆有先来后到，你若要解石，还请稍侯。”
　　“李一刀，你是不想在燕山坊待了吧，敢跟我这么说话。”郑姓青年冷笑一声，忽而又斜着眼睛一撇站在旁边的莫不乐，随手甩过一把下品灵石，“你就是那块破石头的主人，赏你了，赶紧带着石头滚一边去……”
　　“放肆！”
　　这一次王月蓉与张圣二人倒是十分有默契，上前一步，异口同声地喝道，同时还释出自身气势。张圣也就罢了，炼气期大圆满还做不到以威势压人，顶多也就是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罢了，但王月蓉是筑基期大圆满，这一股威势压下来，在场所有人顿时都骇然色变。
　　“天哪……是筑基大圆满……”
　　筑基大圆满，算不上修为有多高，但在燕山坊这里，周围大小十八个宗门，其中不入流的占一半，剩下的几个都只是人品宗门，金丹修士极少，一个筑基大圆满，基本上就可以在燕山坊横着走了。
　　郑姓青年首当其次，被威势压得差点没当场跪下，也是他横行霸道惯了，有恃无恐，这才硬撑下来，口中还叫嚣道：“一个筑基大圆满有什么了不起，我爹是金丹修士，我二叔三叔都是筑基大圆满，你若敢动小爷一个手指头，信不信小爷让你走不出燕山坊。”说着，两眼突然又一眯，“小娘们长得不错啊，今晚上陪小爷睡一觉，小爷亏待不了你……”
　　
　　第14章 解石场上见分晓
　　
　　“他是谁？”
　　莫不乐看着挺乐，这位郑小爷可比他这个莫公子要高调得多了，当然，他是刻意低调，不好这么比，不过就算是明净，呃……用明净来比较，也太欺负人了，干脆，就王月蓉吧，这个女修士虽然也挺有优越感的，但也没这么嚣张啊，这莫非就是俗话说的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周新早猜出莫不乐一行多半是药王宗弟子，因此并不十分忌惮那个郑姓青年，闻言连忙道：“他叫郑友和，是燕山坊坊主的独子，仗着其父宠溺，在坊内一向霸道惯了，因此我们都叫他郑小霸王，道友还请小心，郑坊主确实是金丹修士。”
　　王月蓉身为药王宗真传，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流的调戏过，顿时就气疯了，怒喝一声：“睡你的娘去！”
　　“噗……”
　　人群是冒出几声轻笑，有人还提醒道：“道友，郑小霸王的娘早死了，你让他上哪儿睡他的娘去。”
　　“这也容易，今儿姑奶奶就送他下黄泉找他娘睡觉去。”王月蓉怒火万丈，伸手一点，便要点破郑友和的天灵盖。
　　“咳……”莫不乐轻咳一声，“王师侄，你火气太旺了。”
　　一点小摩擦，不至于要人性命。
　　王月蓉动作一顿，指尖立时偏离方向，在郑友和的四肢上各一点，竟是生生把他的四肢全部截断了。
　　“啊……啊……臭娘们……你竟敢……啊……”郑友和疼得在地上连连打滚，“爹啊……二叔三叔……我要被人打死了，你们快来救我……”
　　“噗……”
　　这话喊得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人群中再次爆出几声轻笑。
　　莫不乐连连摇头，还小霸王呢，分明是小痞子，这么点儿能耐，让人连踩一脚的欲望都没有。
　　“这人太烦了，王师侄你把他拎出去处理一下。”随口吩咐了一句，莫不乐才看向李一刀，“李道友，没问题的话，可否继续？”
　　李一刀犹豫了一下，周新立刻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没事，那个女修士是药王宗弟子。”
　　燕山坊内，十八宗门的势力交相混杂，那位郑坊主能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坐稳坊主的位置，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再怎么不等闲，恐怕也不敢轻易得罪药王宗，没办法，药王宗背后的靠山太厉害了。
　　李一刀一惊，这才释然，向莫不乐拱了拱手，道：“没问题。”
　　周新喜滋滋地把灵矿原石重新放到解石台上。至于那位郑小霸王，此时已经被王月蓉一把揪起头发，拖着离开了解石场，去找那位郑坊主解决问题了。跟着郑友和来的那些人，面面相觑，连忙抬着那块巨大的灵矿原石，七扭八拐地追了出去。
　　看到一向横行霸道的郑友和居然也有落到这个下场的时候，围观人群里，不少人都大呼痛快，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到王月蓉居然敢这样对待郑友和，浑然不惧他身后还有位金丹修士，自然是别有倚仗，一时间引起猜测无数。
　　不过当李一刀开始解石的时候，人群便又安静下来。
　　这一次的石雾没有那么浓，莫不乐的这块灵矿原石毕竟体积要小许多，李一刀施展解衣刀法的时候，产生的石粉要少得多。
　　莫不乐眯了眯眼，他修为是下降了，但境界还在，可以清楚地看到李一刀的每一次出刀，那些青色刀气非常细薄，但也锋利无比，刀痕仿佛遵循着某种道法天则的轨迹，并非直来直往，然而当他想仔细去体悟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筑基初期的境界还是不够啊，当然，解衣刀法的品级也有些出人意料地高，看来，李一刀不是得了什么传承，就是有什么奇遇。
　　解石台上，一点绿芒若星光闪烁。
　　“你后不后悔？”莫不乐从石皮中捡起那点绿芒，在周新的眼前晃了晃。
　　“当然不会，早说了，这块灵矿原石在我手中与废石无异，这是莫道友自己的运气……哈……玉髓，真的是玉髓，金不换那小子的点石术还是挺靠谱的……”周新哈哈大笑，果然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玉髓也不大，跟刚才的那块鸽蛋大小的七彩金差不多，然而盘绕其上绿芒氤氲若雾霭，堪称是翠色生烟，可见这是一块品质极佳的玉髓，里面蕴含了丰沛的木灵气，虽然还比不上一块极品木灵石，而且由于木灵气太过凝炼，已经形成了玉质，根本就无法用来修炼，但如果请器雕师将之雕琢成饰品，随身佩戴，也有梳理体内气机的功效，当然，四、五千块中品灵石是不值的，但如果器雕师比较有名的话，一、二千中品灵石还是能卖到的。
　　莫不乐当然没有把它卖掉的意思，随手收起玉髓，先向李一刀道了一声谢，然后才向周新问道：“燕山坊有没有手艺好一些的器雕师？”
　　“致远斋有位高级器雕师，在燕山坊里独一无二。”周新答道。
　　“莫道友，还请多加小心。”李一刀走了过来，眉头依然拧在一起。
　　莫不乐知道他说的是那位郑小霸王，心中对这大汉又多生出几分好感，轻笑道：“李道友仁义，不妨事。”
　　转头又向张圣道：“有青阳同道牌吗？”
　　张圣一怔，连忙取出两块来。青阳同道牌，其实就是青阳山自制的一个身份标识，只有真传和掌门、长老行走在外的时候才会在随身携带，主要是用来结交同道的，将来宗门一旦有事，拥有同道牌的修士便可以引以为外援，当然，如果是拥有同道牌的修士遇到为难之事，也可以向宗门寻求援助。像这种性质的同道牌，各宗各门，不论大小，基本上都有。不过同道牌也不是随便发的，一定得是人品信得过、有结交价值的人，才可以得到。同样，如果不是心存仁义的人，也不会轻易接受同道牌。
　　莫不乐随手接过，给了周新和李一刀一人一块，笑道：“欢迎二位道友来日到青阳山一游。”
　　青阳山？不是药王宗？周新和李一刀都有些懵了。略为踌躇片刻后，周新一把接过青阳同道牌，道：“承蒙道友看得起，这块同道牌我接了。”
　　他是亲眼见到莫不乐拿出一块极品水灵石的，普通的青阳山弟子，能有这份阔绰？而且也亲耳听到莫不乐和王月蓉对话时提起药王宗，青阳山也是药王宗的附庸宗门，莫不乐拿出青阳同道牌，也不值得稀奇，再说了，以他和李一刀这点修为，也担当不起药王同道牌。
　　李一刀见周新这样痛快地就收了同道牌，心中虽是诧异不已，但也没说什么，跟着接了过去。他与周新认识十几年了，虽然论修为，是他高，但论眼力，论做人，论处事，却是周新比较强。
　　这时，解石场中人影一晃，却是王月蓉回来了。
　　
　　第15章 冷丹阁
　　
　　“解决了？”莫不乐冲她问道。
　　王月蓉妩媚一笑，道：“师叔放心，什么金丹修士，不过是纸糊的老虎，我一亮身份，他就怂了，当着我的面，又给了姓郑的那小子一巴掌，打得牙都飞出来几颗……这是他给师叔的赔罪礼，里面有两万块中品灵石，还有几块品质不错的材料，我瞧他诚意挺足的，就做主替师叔收下了。本来他还要过来拜见师叔，被我挡了，什么狗屁东西，也配来打扰师叔您的清净。”
　　李一刀和周新听得清楚，顿时又目瞠口呆。
　　莫不乐微微一笑，心知王月蓉是狐假虎威了，药王宗虽然是地品宗门，但在燕山坊这里，她一个真传弟子还至于能让一位金丹修士这么低三下气，只有九华仙宗才有这样的威势。
　　“我突然觉得，比起那位郑小霸王来，我要恶霸得多了。”晃了晃储物袋，他心中越想越觉得好笑，低下头来扫了一眼，灵石他现在不缺，看也没看，倒是在那几样材料上多留了点心，见其中有一截绿意盎然的藤枝，仔细辨认了一下，竟是采自不死藤，顿时便觉喜欢，这不死藤内生机十分旺盛，只要不是根茎完全烂成了泥，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都能存活，与他刚得的玉髓正相配，于是取了那截藤枝，顺手往储物袋中塞了数百块中品灵石，然后扔回王月蓉的手中。
　　“我做不来恶霸之事，赔罪什么的就免了，这截不死藤枝我喜欢，算我用市价买下了，东西给你，你随意处置。”
　　王月蓉一呆，道：“师叔，您这是？”
　　她满眼不解，哪有人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像她这样的药王宗真传，到了附庸宗门，有的是人主动孝敬，更不要说若有那不开眼的人得罪了她，破点财还算是轻的，若不把人整得半死，她就不姓王。
　　莫不乐眼下可是落霞宫首徒啊，这样的身份，放在哪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别说一个金丹修士，就是元婴修士也未必敢得罪他，哪有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的。知道药王宗现在流行什么吗？嘿，很多没有拜师的弟子，都寻思着是不是找那些被九华仙宗流放出来的弟子当师父，指不定百八十年后，他们就跟莫不乐一样，啥事儿也不用干就一步登天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莫不乐挥挥手，他就是字面的意思，这点便宜他犯不着要占，不过王月蓉到底还是被调戏了一番，所以他把东西交给她自己处置，是留下还是还回去，他不管也不问。
　　王月蓉哪里能明白他的心态，拿着储物袋还在苦苦思索，莫不乐却已向周新和李一刀拱手告辞了。
　　二人忙把莫不乐三人送出了解石场，直到完全望不见人影，李一刀才用力抽一口气，掐着周新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这位莫道友究竟是什么人？”
　　“放手……放手……要死了啊……”周新被掐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在李一刀手下挣扎脱身，气道，“晚上不请你吃酒了。”
　　见李一刀又要动手，他才连忙道：“你这人，能不能温柔点……算了算了，跟你这大老粗没道理讲……”说着，看左右无人，才凑近李一刀的耳边轻声道，“李兄，咱这次走大运了，这位莫道友身份绝不简单，你知道么，他先前在兑石厅，出手就是一块极品水灵石……这还不算，你知道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修士是怎么称呼他的？”
　　李一刀一怔，道：“不是师门关系吗？”他是听到王月蓉喊莫不乐为师叔的，虽然筑基期喊炼气期为师叔有点奇怪，但修为有时候跟辈分没关系，谁知道莫不乐是不是王月蓉的师祖新收的弟子呢？
　　“屁……”周新啐了一口，“那是人家刻意低调，我是亲耳听见了，他们称呼那位莫道友为……公子！”
　　郑小霸王在燕山坊霸道惯了，也只敢自称为小爷，公子这个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能用得起的。
　　李一刀再次倒抽一口冷气，眼都直了。
　　“师叔祖，致远斋在燕山坊北，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张圣可不敢与莫不乐以道友相称，既然王月蓉都喊师叔了，那么他这声师叔祖就喊得更加顺理成章。
　　莫不乐挠了挠头，没再纠正称呼问题，他不能只顾自己顺耳，就让张圣为难，只要不是当着人的面喊他“公子”，其他的就不用计较太多了。
　　想了想，他问道：“冷丹阁的丹药是不是最齐全？”
　　张圣连忙点头，道：“是，冷丹阁是燕山坊最大的丹药铺子，他们东家姓冷，据说也是药王宗弟子，那铺子就开前离这里不远的十字街口。”
　　“那就先去冷丹阁。”听到冷丹阁离得比较近，莫不乐就有了决定。
　　王月蓉紧跟在后面，脑子里还在寻思莫不乐把储物袋给她的用意，这时突然听到“药王宗弟子”，忍不住又开始寻思，宗内有哪位冷姓的弟子，会在燕山坊这种小坊市开药铺，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强记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个姓冷的弟子，炼丹天赋不错，可修为不行，几十年前在药王坊曾经开过一个小铺子，不过没多久就被同宗的师兄弟给挤垮了，后来就没了消息，没想到他居然跑到燕山坊又来开了个铺子，还经营得不错的样子。
　　“师叔，您若要丹药，我这里有不少，何必去买呢？就当是师侄孝敬您的……”
　　王月蓉没有炼丹天赋，但她修炼天赋没说的，不然也不会位列真传，平时自然有无数的弟子孝敬她灵石和丹药，她自己都用不完。
　　莫不乐一笑，道：“我要的丹药，你没有。”
　　还没说要什么丹药，怎么就知道一定没有。王月蓉不服气，正待再开口，冷丹阁却已经到了，莫不乐抬脚就走了进去，她也只好跟了过去。
　　“三位道友，请问要些什么丹药？”
　　冷丹阁内人挺多，伙计们都在忙着，坐在柜台里正在摆弄帐册的掌柜就亲自迎了上来。
　　“有培元丹吗？”莫不乐问道。
　　王月蓉一听，脸都青了，培元丹不过是炼气期修士用的丹药，她虽已是筑基大圆满，但身上也还有一些以前用剩下的，多的不敢说，三、五百粒还是有的。
　　掌柜笑道：“有的。”说着取过一粒样品。
　　莫不乐摆摆手，看也不看，道：“我不要普通的培元丹，三转培元丹有吗？”
　　掌柜一怔，道：“三转培元丹？”
　　炼制丹药时，有一道提纯工序，称作淬火，淬火一次，即为一转，可以将丹药中的一些杂质淬炼出来。培元丹的主要作用，是增加修士将灵气转化为真元的速度，这种丹药属于只有一品，也只对炼气期修士有用，炼气期修士吸收药性的能力有限，因此淬火一次就够了，还从来没有人把培元丹淬火三次的。
　　“一千粒三转培元丹，我照五倍市价购买，半日内交货。”莫不乐很爽快地扔下五十块中品灵石。
　　掌柜看着灵石，心动无比，这一笔可赚大发了，淬火三次，根本就耗费不了多少成本，但工作量确实要大得多，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客人请到里间稍坐，容老朽向东家请示。”
　　“你们东家姓冷，药王宗弟子？”王月蓉这时插了一句。
　　掌柜一怔，忙道：“东家正是姓冷，药王宗弟子，客人有何见教？”
　　王月蓉也不多废话，扔给他一块牌子，道：“给他看。”
　　掌柜低头一看，见牌子正面上有“药王宗”三个大字，顿时面色一变，连忙去了。
　　
　　第16章 反面教材典型
　　
　　不到片刻，便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里间，慌张拱手施礼道：“药王宗内门冷敬舟，拜见……”一眼看到有三个人，拜见后面的话便噎了喉咙里，一脸的茫然不知如何反应。
　　好在掌柜随后就跟了进来，一看到自家东家这副表情，苦笑之余，连忙附耳轻声道：“东家，是这位女客……”
　　冷敬舟顿时松了一口气，噎住的话也继续说了下去：“拜见真传师姐，不知师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王月蓉抬起下巴，淡淡道：“这位是莫师叔，还不快过来见礼。”
　　冷敬舟赶紧又给莫不乐施了一礼。
　　莫不乐看了看他，失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瘦？”
　　如果说莫不乐现在瘦得如竹竿一般，那冷敬舟就很有他三个月前的风范了，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一个堂堂的炼丹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也算本事。
　　“见笑见笑！”冷敬舟讪讪的，擦一把冷汗，“弟子常年炼丹，接触炉火久了，不知不觉便沾了一丝火毒，体内血肉都被耗干了，便成了这幅样子。”
　　没想到还是个同病相怜的，莫不乐倒是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柔声又问道：“炼丹积下的火毒，很容易清除，平日饮用些清火的好茶，间歇服用一些败火解毒的灵果就成，你既开了这样大的铺子，这点开销总不至于拿不出吧。”
　　冷敬舟“呃呃”了两声，一脸尴尬。
　　掌柜在旁边苦笑，道：“铺子里挣点灵石，都让东家拿去买灵草……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丹方……”
　　莫不乐一听就明白了，感情这位冷东家是个炼丹痴，赚了点钱就买草药试验各种丹方，这冷丹阁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应该全是掌柜能干的功劳，如果还是冷敬舟管铺子，估计早赔惨了。
　　“对了，莫师叔，你为何要三转培元丹？”冷敬舟没尴尬一会儿，满脑子就剩下炼丹的事，三转培元丹他能炼，但问题是，三转培元丹的功效跟一转培元丹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没必要费这工夫啊。
　　“因为我喜欢。”莫不乐微微一笑，顺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百斤莲子放下，“这个败火解毒很好，送你了。”
　　像冷敬舟这种因为炼丹积下的火毒，只要每天坚持吃上几颗，最多半年就可以祛尽了，当然，前提是冷敬舟这半年中不再炼丹，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莫不乐给他留了整整一百斤，足够他吃上两年了，至少能保证火毒不会越积越多。
　　“啊，是黄蕊玉心莲的莲子，这种灵花只有青阳山冰风谷能生长，一向都供给药王宗，外面买不到……”冷敬舟一眼就认了出来，忽然怔了怔，一拍脑袋，看向莫不乐惊道，“我知道了，你是莫炸炉……”
　　莫不乐一呆，莫炸炉这个外号，一百多年没听到人喊了，此时乍听冷敬舟提起，竟颇有隔世之感。
　　“你知道我？”
　　冷敬舟分明是他离开药王宗后才入门的弟子，怎么会知道他曾经的外号？忍不住又有些感慨，当年一起拜入药王宗的同门师兄弟，到如今不知还剩下几个，要么是晋升金丹，要么就是尘归尘，土归土，明界百亿修士，然而长生途上，能走到终点的又有几人？九成九的人，都倒在了半途中，甚至绝大部分，都止步于起始点。
　　“弟子在宗门内时，常听师父提起，据说当年师父初入门时，有位师兄为火木灵根，炼丹天赋非常出众，只是心性不定，每每炼丹，都会炸炉，气得丹房长老天天拿大棒子抽他……后来听说他离宗历练，不知为何受了重伤，连修炼天赋都毁了，就被宗门发落到青阳山，一直在冰风谷种黄蕊玉心莲……”
　　冷敬舟很老实，莫不乐却尴尬起来，当年的糗事就这么被说出来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不知道，原来他竟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反面教材。
　　“咳……三转培元丹需多久才能炼制好？”忍不住打断了冷敬舟的声音，再说下去，恐怕王月蓉都要偷笑出声了。
　　“啊？哦……这个不费事，铺子里有现成的一转培元丹，再淬两次火就行了，半日就好。”提到炼丹，冷敬舟又精神起来。
　　“那就快去吧。”
　　“是。”
　　两句话把冷敬舟给打发了，莫不乐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兴致坐在这里干等，跟掌柜交代了一声，便带着王月蓉和张圣前往致远斋。
　　才走不出多远，却见前面拥挤的人群突然自动散开，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出一条路来。
　　“应该是有大人物有来了……咱们也让一让。”
　　莫不乐无意跟人争风，便带着王月蓉和张圣走到路边，张圣倒是无所谓，青阳山真传到了外面，真不算什么，王月蓉虽不大乐意，但莫不乐都让了，她还能骄纵地硬要跟别人别苗头不成，只好也跟着让了。
　　不大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金丹初期修士施施然走来，步伐不快不慢，似闲庭信步一般，面色也十分详和，路边不少人纷纷拱手施礼，一口一个“郑坊主安泰”，他也不倨傲，居然还颔首回礼。
　　“他就是燕山坊坊主？”莫不乐听得清楚，不由有些惊诧，看这模样，这位郑坊主为人挺和蔼的，怎么能教出郑友和那样的儿子。
　　还是王月蓉心里头明白，轻啐一口，道：“装腔作势。这老东西真不是东西，我都明说了，不让他来打扰师叔的兴致，他还偏做出这等令人作呕的姿态。”
　　莫不乐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不由哑然失笑。这位郑坊主倒是机灵人，王月蓉不让他过来打扰，他就装出一幅巡视燕山坊的姿态，身为坊主，这再正常不过，等一会儿，大概就会上演一出偶遇的戏码了。
　　果然，那位郑坊主很快就走到了近前，一眼看到王月蓉在路边站着，连忙哈哈一笑，道：“王道友，真巧，不想这么一会儿就又遇上了。”
　　儿子被生生截断了四肢，这做爹的不但半点恼怒也没有，看王月蓉的眼神，几乎跟看到了亲娘一样热切亲近。
　　王月蓉翻着白眼不想理他，郑坊主也不在意，目光在莫不乐和张圣的身上一扫而过，立刻就看出他们的修为都只在炼气期，一时又有些迷惑，但面上半点不露，很是客气地拱手，道：“在下郑关山，忝为燕山坊坊主。”
　　张圣活了几十年，还没遇上过给自己见礼的金丹修士，一时脸都涨红了，下意识地看了莫不乐一眼，见这位师叔祖并没有特别表示，这才连忙拱手回礼，道：“弟子青阳山真传张圣，拜见郑坊主。”
　　青阳山？
　　郑关山笑意收敛了几分，但仍是客气，目光落在了莫不乐的身上。
　　
　　第17章 准备妥当
　　
　　“莫不乐，家师乃是九华仙宗弟子，姓程，讳白眉。”
　　莫不乐笑了笑，拱手回礼，郑关山既然找上门来，他也不能不有所回应，王月蓉已经漏了底，他也犯不着再遮遮掩掩，按明净的说法，就是不能丢了师父的面子。至于大大方方地报出师父的名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师父出任落霞宫宫主应该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他的名讳应该还只在九华仙宗内部传开，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像郑关山这个层面上的人物顶多也就是知道师父姓程，绝不会清楚师父的名讳，所以他不用担心报出师父的名字会引起轰动。
　　果然，听到程白眉这个名字，郑关山并没有什么异色，他肯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九华仙宗门下弟子无数，哪可能人人都很有名，不过他也没有怀疑莫不乐会假冒出身，敢冒充九华仙宗弟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再说了，王月蓉这个药王宗真传总不是假冒的，能让药王宗真传随侍在侧的，也只有九华仙宗弟子了。
　　“仙宗弟子，果然风采不凡。”郑关山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能溢出来，“燕山坊乃是穷乡僻壤，得尊驾驾临，实是蓬敝生辉，郑某府中收藏了一坛子冰桃酿，道友若是有暇，不妨共饮同欢。”
　　“坊主美意，莫某心领，只是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吧。”莫不乐饶是心境平和，也有些吃不消了。对一个炼气期修士这样热情客套，马屁拍得震天响，郑关山的脸皮厚度也着实教人叹为观止。
　　郑关山脸色一变，道：“可是小犬先前有所得罪，道友心中还有些许不快？郑某教子无方，还请道友赏脸，给他一个磕头赔罪的机会。”
　　“莫师叔岂是这等小心眼之人，这是你的赔罪礼，还给你。”王月蓉终于忍不住了，哪有这么不要脸的金丹修士。
　　郑关山接住储物袋，一时脸色十分难看，他已经当众拉下脸了，真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
　　莫不乐摆摆手，道：“郑坊主不要误会，之前的事，莫某并未放在心上，王师侄对令郎也下手太重，我心中本已过意不去，哪里能再收你的赔罪礼。”说着，他又歉意一笑，“并非莫某不给郑坊主面子，而是莫某不久即将归宗，今日到燕山坊来，是为了给师父准备一件礼物，确实不得空。郑坊主的储物袋中，有一截不死藤正好用得上，莫某便买下了，其他的，确实不便再收取。”
　　郑关山神识一扫，见储物袋中果然少了一截不死藤，多出数块灵石，又见莫不乐神态诚恳，并非故意推搪，心中顿时舒坦许多，忍不住暗道：仙宗弟子，果然行事有度，不是那等随意欺压之人，当下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丝惭愧，自己的儿子被宠坏了，平时是个什么德性，他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仗着自己的修为在燕山坊这一带算得拔尖，以为无论儿子闯下什么祸患自己都罩得住，故而平时也多有放纵，今日若儿子得罪的不是莫不乐，而是别的仙宗弟子，指不定就已经闯下大祸，莫说是儿子的性命，怕是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道友胸襟过人，郑某惭愧，日后必定对犬子多加管束。”说着，郑关山又掏出一块银质牌子递上前来，“这是我燕山坊的贵宾牌，持牌在燕山坊任一家铺子购物，皆有优先购买之权，还可得八折优惠，聊表区区敬意，还请道友不计前嫌。”
　　“多谢郑坊主。”莫不乐这次倒是没有拒绝，随手收了，等拜见过师父之后，他还打算回青阳山，有这块牌子，以后到燕山坊来能占不少便宜。
　　转头又看了看王月蓉，道：“王师侄，你身上有断续丹的话，给郑坊主拿一颗。”
　　礼尚往来么，郑关山这么上道，他也不好白占人家的便宜。郑友和被截断了四肢，正合用这断续丹。
　　王月蓉顿时气结，这么一来，感情她就白白地被调戏了。但莫不乐发了话，她也不敢说没有，只好不甘不愿地掏出一颗断续丹来，扔给了郑关山。
　　郑关山大喜，再次道谢，而后才不舍地告辞，离去时见王月蓉面色难看，自然猜得出原委，便派人悄悄地跟随在莫不乐一行后面，瞅了个空档，给王月蓉偷偷了一只灵石袋，里面装了整整一千块中品灵石。王月蓉得了实惠，心中这口气才算是消了，又怕莫不乐知道了会让她送回去，赶紧把灵石袋收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终于到了致远斋，那位高级器雕师见到玉髓，倒也颇为意动，在燕山坊这里，可很少能看到品质这么好的玉髓，莫不乐说了几句好话求了一求，又拿出刚得手还没捂热的燕山坊贵宾牌，器雕师便同意当场给他制作。
　　至于制作什么，莫不乐早就想好了，这玉髓品质极佳，但体积实在太小，若是拿在手中把玩，只合适给婴儿的小手用，还不如做成嵌物，恰好他又得了一截不死藤，二者相配，正好做一根发簪，不管是束发，还是固定头冠上都合用。
　　器雕师静心琢磨了一阵，依着玉髓天生的纹路，在上面雕出了一幅青龙腾空的图案，玉髓上的氤氲翠烟，便恰似云雾缠绕，为这条青龙增添了些许仙气，龙麟上，又以细针勾出一道可以催发玉髓中的木灵气的阵法，龙尾处又设置了一个隐蔽的传导阵法，将不死藤打磨光滑，同时在藤身上也以祥云纹勾出一道催发生机的阵法，把玉髓镶在藤身上，三个阵法同时启动，玉髓中的木灵气被催发出来，通过传导阵法涌入藤身中，而腾身中的生机就越发旺盛起来，通过阵法不断地散出。
　　这生机，一部分可以被人体吸收，用来调理身体，一部分则被玉髓吸收，如此循环，可使玉髓内的木灵气永远不会流失殆尽，凭此一点，这支发簪足可称得上中品偏上的灵器。
　　“多谢大师。”
　　高级器雕师已经可以担当大师的称呼，莫不乐对这支发簪非常满意，出手自然也就很大方，给了高级器雕师一大笔工费，再回到冷丹阁的时候，三转培元丹也正好出炉。
　　冷敬舟虽然是个炼丹痴，但其实人并不真的白痴，莫不乐要付灵石，他死活不收，如果硬要给，他就把那一百斤黄蕊玉心莲的莲子退回来。
　　莫不乐只得作罢，收了三转培元丹，临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下冷敬舟师父的情况，才知道早在几十年前，他的师父结丹失败，已经坐化了，一时心中再次感慨，又询问了一下记忆中比较熟悉的几十个名字，除了三人结丹成功之外，其他的人，不是和冷敬舟的师父一样结丹失败走火入魔而亡，就是寿元耗尽尘归尘土归土，还有几个，在外出游历时失踪，音讯全无，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长生途上，谁能并肩携手走到终点？随口吩咐王月蓉以后在药王宗内多照顾冷敬舟一点，莫不乐满怀感叹地离开了燕山坊。
　　
　　第18章 启程
　　
　　回到青阳山后，简单地向明净交代了一声，莫不乐就开始闭关，这一闭关，就又是整整三个月，当他再从木屋里走出来时，修为已是突飞猛进，离炼气大圆满仅有一线之差，再算上从青阳山到九华仙宗的日程，应该正好能让他进入炼气大圆满。
　　“大师兄，你出关了吗？”
　　明净来得非常及时，简直就是掐准了莫不乐出关的时辰，莫不乐正打算给自己泡杯云雾茶缓解一下三个月闭关的辛苦时，他的声音就在木屋外面响起。
　　“哈，师弟你来得正好，坐，吃茶。”
　　把茶叶放入杯中，倒入冰水，莫不乐握住杯底，在手轻轻一转，真元涌入，直接就把茶叶泡开了，阵阵幽香瞬间弥漫屋中。
　　明净坐了下来，吃了口茶润了润喉，再抬眼一打量，见莫不乐的修为果然大有长进，严肃的表情顿时缓和了很多。
　　“大师兄，准备准备，明日就启程归宗。”
　　“行。”莫不乐一点头，嫌茶味有些淡，又给杯中抓了一把茶叶，一阵更浓郁的幽香弥漫出来。
　　明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大师兄，茶叶放多了苦。”
　　“没事，我口味重。”莫不乐笑道。
　　好吧，个人口味问题，明净不好再说什么，放下茶杯，道：“大师兄，有件事我要先提醒你。”
　　“什么？”
　　“以后出门在外，虽然我等仙宗弟子，不可仗势欺人，但若被人欺到头上，也无需息事宁人，莫说一个金丹，就是十个八个元婴，也不必放在眼里。”
　　“嗯？燕山坊的事你知道了？”莫不乐一笑，“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没吃亏，吃亏的是别人，犯不着得理不让人，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风轻云淡，只要不丢了师父的脸就行，其他的无所谓了。再说了，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郑关山这个人，能成就金丹，就证明他资质不错，能屈能伸又够不要脸，燕山坊连带附近十八宗门中，他算个人物，将来也许会有大成就，何必把人往死了得罪。”
　　“哼，这是典型的弱者心态，大师兄，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不同了，有师父在，你纵使在修为上要弱一些，但地位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强者，是不需要在意会不会得罪人的，而是别人该考虑，是不是能得罪你。”明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落霞宫的首徒，就要有首徒的心态和行事标准，搞什么和和气气，反而会被人看低一等。
　　明净对莫不乐的要求已经是放得一低再低了，不要求莫不乐能像只凤凰那样高傲强大，但至少也要像只螃蟹那样懂得怎么横着走路吧。
　　“是是是，师弟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改。”莫不乐用力点头，顺手又给杯中添了一把茶叶。
　　明净挫败道：“你能不能出息点，我是你师弟，应该是你教训我，不是我教训你。”
　　“咱们师兄弟，谁跟谁呀。”莫不乐笑得见牙不见眼。
　　摆明是在敷衍，这样耍无赖了好吗好吗好吗……明净连吐槽都没力气了，算了，大师兄一个人在青阳山无依无靠地待了百多年，苦头吃尽，指望他短期内学会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走路是有点难度，这一路上慢慢教导就是，不急在一时。
　　“行了，大师兄你今日好好休息吧。”
　　明净起身欲走，行到门边，忽又微微吸气，转回身来，面带疑色道：“味道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师弟走好不送。”莫不乐推着他出去，然后关上屋门。
　　明净愣了愣，走了几步，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回来一掌劈碎屋门，一步迈入屋中，大袖一甩，甩出一阵风将屋内的茶叶幽香全都刮尽，而后再次用力吸一口气，神色暴怒道：“怎么有丹药的香气？大师兄，这三个月里，你服用丹药了？”
　　真是狗鼻子，要不要这么灵敏啊，满满一杯的茶叶幽香都没遮住……莫不乐捂了捂脸，然后语重心长道：“师弟啊，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是不对的……”
　　不用丹药走捷径，这三个月里，他的修为哪能提升得这么快。
　　明净额角上暴出根根青筋，脸色铁青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不能服用丹药你不知道啊，能不能少让人操点心，一下子没看住，你就给我闯这祸，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他气得几乎要疯了，但凡炼制丹药，都少不了用火，所以丹药出炉，必然都带有一丝火性，别人吃了也罢，点丁火性随便运功一个周天就排出了，但是莫不乐身中火毒啊，丹药中蕴含的火性再少，那也等同于火上浇油，这个家伙不但不能服用丹药，任何跟火有关的灵食也都不能吃，就是吃杯茶，也只能用真元将茶叶泡开，半点儿火星也沾不得。越想越气，明净几乎恨不得把当日跟着莫不乐去燕山坊的两个人一掌给劈了，他就少吩咐了那么一句，就给他捅出这么大的漏子。问题是，事后向他禀报的时候，居然只说了那个什么狗屁坊主的事情，莫不乐购买丹药的事，半句没提，如果早知道的话，他绝不会给莫不乐身上留下半颗丹药。
　　用丹药提升修为，莫不乐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助涨他体内的火毒，一旦他吸入的水灵气压制不住火毒，好不容易重塑出来的水灵根就毁了。
　　莫不乐被明净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无奈地抹抹脸，道：“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后果，安啦安啦，论修为你比我高，论对丹药的了解，你还没入门呢。为了最大限度地消除丹药中的火性，我特地请人炼制了三转培元丹，以淬火之法，将丹药中的火性去除了九成九，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你师兄我还撑得住……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师父，你也不想看师父丢脸吧？”
　　明净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堵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终于气得一拂袖，道：“随你……我管你死活……”
　　这回是真的走了，头也没回，莫不乐看着被他一巴掌拍破的门，犹豫着是修呢还是不修？也罢，明天就走了，还修什么，凑和着过一夜吧。
　　“师叔祖……”
　　听说莫不乐出关，青阳山四真传同时一脚深一脚浅地赶来服侍，被莫不乐挥手赶了回去，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一夜，他想独自一人安静待着，好歹是住了一百多年的地方，乍然要离开，他居然还有点舍不得。
　　在冰风谷的谷口，安静地坐了一夜。
　　现在的冰风谷，已经只剩下风而没有冰了，这三个月中，借助培元丹的功效，莫不乐加快了吸收水灵气的速度，整个冰风谷冰层下的水灵气，被他吸得七七八八，仅余的二三，支撑不住冰层，渐渐都化开了，冰水堆积成一个池塘，在月光的照映下，泛着银色波光，依然显得很美丽安静，只是可惜那些种下的黄蕊玉心莲，没有了冰层的滋养，无法再生长了。冰风谷想要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没有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青阳山也会为此断掉一块收入，好在莫不乐事先已经有所补偿，否则他心里又要不安了。
　　等见过师父之后，回到青阳山，可以考虑在池塘冰水中先养几年鱼，起码别白白浪费了这十年八年。
　　哪种鱼价值高又适合在冰水中养殖呢？莫不乐思考了一夜，人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在为回来以后干什么做打算了。
　　
　　第19章 一剑两断
　　
　　当阳光再次照耀在青阳山上空时，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飞舟，四大长老率领弟子们聚集在广场上送别，人人眼中都掩不住地透露着喜悦、羡慕、向往等等不一而足，青阳山四真传穿着崭新的道袍，个个昂首挺胸，执事长老往他们四人的手中一人塞了一颗留影玉。
　　“到了外头，记得看到什么稀罕的东西，就都留个影，回来让你们这些师兄弟、师姐妹们也跟着涨涨见识。”
　　真是一群乡巴佬、土包子……药王宗四真传冷眼旁观，面露讽色，浑身没觉得其实他们四个现在身上穿的道袍，跟他们眼中的乡巴佬、土包子都是一个式样的，既然顶了青阳山的名额，从现在开始，他们四个自然就都是青阳山弟子，哪怕是临时的。
　　而没有入选的另外四真传，人人都是一脸悻色，看着青阳山四真传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善。但是显然，此时青阳山四真传是根本就不会留意到他们的。
　　“莫师叔，掌门与弟子们就拜托您多多照应……”其他三位长老郑重地向莫不乐托付。
　　“放心！”莫不乐点头微笑。
　　“有完没完，走了。”明净不悦，青阳山这是什么意思，把大师兄当保姆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以大师兄现在的能力，连保姆也当不了，到最后还不是落到他身上。
　　柳慧长老闻言，当下双手掐出灵诀，飞舟腾空而起，钻入云层，转眼便已不见踪影。
　　“飞得真高……”
　　金丹修士亲自驾驭飞舟，这速度、这高度，显然不是王月蓉能比的。莫不乐看着自眼前飞速闪过的云朵，心中大感惬意，分青云，入九天，须臾千万里，这是长生途上，最逍遥自在的一道风景，唯一的遗憾就是，驾驭飞舟的人，不是自己啊。不过话说回来，没有筑基期的修为，想驾驭飞舟也是白日做梦。
　　所以，还是回舱中继续修炼，才是正途。
　　莫不乐刚打定主意，却忽听到明净开口道：“高度降低一半。”声音有些怪，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柳慧一怔，连忙依言把把飞舟的飞行高度降了下去。
　　“那里，就是燕山坊吧？”明净再次开口。
　　莫不乐心中一突，知道不妙，正要说“不是”，不料王月蓉已是抢在他前面应道：“禀上仙，正是。”
　　明净立刻手一挥，一道白虹自他的指尖射出，挟裹风雷之势，向着地面落去。
　　“师弟，手下留情啊。”莫不乐阻之不及，只能大喊一声。
　　白虹略偏了偏，而后狠狠地劈在了燕山坊的入口处，刹那间，尘土飞扬，无数正欲出、入燕山坊的修士骇然四散躲避，待到尘埃落定，才惊愕地发现，燕山坊入口处的界碑，被一分为二，倒在地上，断裂处，平滑无比，分明是被一道锋利无比的剑气强行割裂。
　　并无一人受伤，这道剑气分寸拿捏得极其精准，只割断了界碑，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泄，只是界碑倒下时激起的尘土，让不少人闪避不及，闹了个灰头土脸而已。
　　“这是哪位大能看燕山坊不顺眼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修士们议论纷纷，也有不怕死的，居然伸手去摸界碑的断口，哪里料到断口上居然还有剑气残留，一只手瞬间被无数的细小剑气给割得血肉糊模，没有把整只手掌都切下来，已经算是他反应快，收手及时了。
　　“妈呀……剑气凝而不散，附着在断口上，这位大能分明是位修炼出剑意的剑修啊……”几个稍有见识的修士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郑关山赶来了，正好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绕着界碑转了几圈，而后一声不吭，扭头就走，连个屁也没敢放。他是看出来了，这道剑气凝炼无比，可见出剑之人无意伤人，仅只是个警告而已，否则若是剑气威力全开，落在燕山坊正中心，估计就成血案了。
　　修士们还在议论。
　　“喂，谁看到这道剑气打哪儿飞来的？”
　　“我看见了，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一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只见晴空万里，云儿飘飘，一派大好晴天。
　　飞舟上，莫不乐拍着明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弟，男人太小心眼不好……”
　　明净的脸色，顿时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恰如调了个五色盘，煞是精彩。
　　“以后，我要是再给你出头，我就是猪！”
　　在心里恶狠狠地咆哮了一句，明净气得胸闷，一巴掌拍开莫不乐的手，转身回了舱房，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一脚把莫不乐从飞舟上踹下去。
　　转眼过去了二十多天，明净终于从舱房里走了出来，迎着朝阳彩霞，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离药王宗还有多远？”
　　一名药王宗真传就侍立在不远，闻言连忙恭敬答道：“回上仙，还有三日路程。”
　　明净心情又好了几分，到了药王宗，就可以直接通过虚空传送阵抵达九华仙宗外围了。心情好了，免不了就要关心一下他那个不着调的大师兄，目光四下一扫，没看到人影，便又问道：“这几日我大师兄可有认真修行？”
　　“莫公子已有十日未出舱了。”药王宗真传答道。
　　那就是有认真修行了，明净大感欣慰，这个大师兄虽然不怎么靠谱儿，但总算还分得出轻重。
　　“大师兄，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明净敲响了莫不乐的舱门，药王宗快要到了，他必须多嘱咐几句，要让莫不乐牢牢的记住，他现在已经不是药王宗弟子，而是九华仙宗落霞宫宫主的首徒，在见到药王宗那些人的时候，该摆的架子一定要摆起来。
　　“师弟啊……进来吧……”
　　莫不乐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微微有些异样，但明净并没有察觉，推开舱门就进去了。
　　这一进门，明净才发现不对，眼一瞪道：“才二十几天，你怎么又变回这幅鬼样了？”
　　莫不乐坐在云床上，刚从修炼中出来，神采奕奕，但这只是精神上，他的身体却呈现出一股颓败之势，原本用灵果灵茶滋养得不错的肌肤，重又变得枯槁，甚至连头发也隐约透着一股焦色，双颊赤红，眼底也带着红丝，分明是火毒又泛滥了。
　　“没事，还压得住……”
　　莫不乐的话还没说完，明净就已经伸手搭在了他的脉上，真元一探，便觉得阵阵烧灼之意附着在经脉外壁，不过并没有烧进经脉内，这才放下心来。
　　“活该，谁让你不知死活地服用丹药……”稍微一想就知道原因所在了，丹药中的火性再少，对莫不乐来说也是害，更重要的是，离开冰风谷，没有了千年积聚的寒气辅助压制，只靠他自己修炼烟波浩淼诀来压制，自然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想了想，明净忍不住又道：“你不疼吗？”
　　“习惯了……”莫不乐微微一笑，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疼的，但疼了一百多年，自然就没有多大感觉了。比起在冰风谷时，他现在还少受了一层寒意入骨之苦呢。
　　随手泡了两杯茶，他才道：“不必担忧，若我真压制不住了，自然要来向师弟你求援的。”顿一顿又问道，“师弟有何事要与我说？”
　　明净脸都黑了，无明之火啊，就是师父在也束手无策，他能有什么办法，明知道莫不乐又是在拿话敷衍他，心里一阵闷过一阵，偏偏发不出脾气来，只好把这茬儿甩到一边，开始说正事。
　　
　　第20章 又是一剑两断
　　
　　“再有三日就到药王宗了，我知道大师兄你以前是药王宗弟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纵使是药王宗宗主当面，他也要对你恭恭敬敬，你莫要顾着以前的情分，就让他们没个尊卑上下，更不要随便答应他们什么请求……”明净说了一通，抬眼再看莫不乐一脸“我就是好脾气”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阵颓废，“罢了，总之，到了药王宗，你就板个脸，别笑，也别多说话，其他的事，我来。”
　　“噗……”
　　莫不乐一听这话，当场就笑了，于是明净俊美的面容就又黑了一层。
　　“师弟的嘱咐，我谨记在心就是。”莫不乐嘬了一口茶，顺口道，“正好，我也有一事，要与师弟商议。”
　　明净直了直腰，道：“大师兄请说。”
　　“以后你就叫我莫师兄吧。”
　　莫师兄，大师兄，虽然都是师兄，但意义完全不同。明净一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一双剑眉拧起，目露怒色，道：“大师兄，你要违逆师父的意思？”
　　大师兄这个称呼，是师父让他叫的，就算心中再不服气，他也不会违逆师父的意思。
　　“别给我乱扣帽子。”莫不乐给他一个白眼，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名正言顺”四个字，“识字么？虽然师父有意让我当首徒，但只要我一日没有归宗拜见师父，就一日没有正名，对不对？”
　　这个……也是，明净怒气稍退，但还是瞪着他，等着下文。
　　“眼下我修为太低，给我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师父虽是让你来接我，可也没有让你大张旗鼓地迎我回去吧。我的意思是，干脆低调一点，既然这次归宗，我们要跟药王宗的人一起上路，反正我原本也是药王宗弟子，就还挂着这个身份，药王宗那边，还请师弟你交涉一番，别让他们把我当外人……”
　　明净再次黑了脸，他之前那些嘱咐算是都白说了。但转念一想，莫不乐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老实说，他还真有些嫌弃这位大师兄修为太低，带回去会让师父没脸，能悄无声息地带回去再好不过了。他也不傻，稍微多想了一下就发现，莫不乐一通说得好听，其实背后意思很明显，这位大师兄，是只想做莫师兄，不想做大师兄呢，能有这份自觉和对师父的体贴之心，明净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师父一直记挂着他了。
　　“那就依大……莫师兄的意思。”
　　当场就改了口，明净冲莫不乐拱拱手，便告辞了。先把飞舟上的人都叫到一起，按莫不乐的意思交代了一番。柳慧等人虽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反对，只得应了。
　　莫不乐去了一桩心事，自然更是神清气爽，对即将抵达的药王宗也充满了期待。尽管昔日的同门还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但那里，终究是他拜师学艺的起点，有他这二百年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药王宗，立宗于海崖山，此地本是一片大海，不知是何年何月，天地异变，有一条灵脉改变原本的走向，在这里盘踞下来，生生自海底拱起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后来这条山脉就被称做海崖山。
　　由于这条灵脉中灵气十分充足，千万年后，在海崖山上滋养催生了无数的灵草，后来药王宗开山祖师爷发现了这里，就在此开宗立派，至今已有三万多年。
　　年长日久，在海崖山周围数千里，渐渐形成了十七、八个大型城池和数百个中小城池，总计有生活着数亿的凡人，还有几万依附于药王宗的散修，后来药王宗又在最大的一座城池秦关附近建立了药王坊，来这里讨生活的修士就更多了。
　　飞舟在秦关城停了下来，出入城门的多是修士，这里离药王坊近，修士们从里坊里出来，基本上都在秦关城落脚休息，所以与别的城比起来，秦关城是修士最多、凡人最少的一座城，绝大多数药王宗弟子的家人也都安置在这座城里，所以也时常有药王宗弟子下山探亲。
　　柳慧等人一出飞舟，立刻就有药王宗弟子认出她的身份，一个个讨好地上前行礼。
　　“免了，都散开。”
　　柳慧不耐烦他们，挥手让他们散开。原本这次回来，有明净这位上仙在，飞舟是可以直接上海崖山的，但明净却突然要求先去药王坊，由于天色已晚，柳慧只能先在秦关城外降下飞舟，打算在城内休息一晚，明日先陪同明净去药王坊，然后再回药王宗。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明净就拖着莫不乐去了药王坊，药王宗一众人等要跟过来，被明净一眼瞪了回去。
　　“说了要低调，你们跟过来还叫什么低调……”
　　柳慧等人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莫不乐看他们可怜，随手点了王月蓉过来带路，明净这才没再说什么，一个真传陪同，总比一个长老陪同要低调得多。
　　药王坊的规模，比燕山坊要大得多，当年莫不乐在药王宗的时候，倒也没少跑药王坊，对这里算得上熟悉，然而时移事易，终究是已过去了一百多年，药王坊的格局纵使没有大变动，但在很多细微处，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以前这里是间杂货铺子……”指着一间规模不小的丹药铺子，莫不乐语中微带几分惆怅。
　　“做人要往前看。”明净鼻不是鼻，眼不是眼地冲他，不愿意看他这张惆怅的脸，转头就问王月蓉道，“这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
　　王月蓉在明净跟前半点不敢放肆，连忙道：“是留仙楼，就在坊中最热闹的中心位置。”
　　“留仙楼？苏留仙那小子，把生意都做到这里来了。”明净眉尖一挑，嗤笑一声，流露出几分不屑，对莫不乐道，“苏留仙是青云宫宫主的三徒，这小子修为不怎么样，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这几十年，青云宫名下的产业，差不多都由他在打理，留仙楼是他的私产，听这骚包的名字就知道了，这小子假公济私是做熟了的，也不知道占了宗门多少便宜。”
　　莫不乐琢磨了一下他的语气，笑道：“师弟与他不对付？”
　　“就他？我一只手能打三个……”明净嗤之以鼻，一个苏留仙，还不值得他在意，“这小子做生意心太黑，连同门都宰，总之以后你遇上他当心点，别让他坑了。”
　　莫不乐点点头，明白了，明净十有八九是被苏留仙坑过，怪不得这么大怨气呢。
　　“那你去留仙楼干什么？”等着再次挨宰吗？
　　明净脸一黑，道：“不是为你，我绝不踏入留仙楼半步。”
　　莫不乐愕然不解，不过他很快就解惑了，因为说话间，留仙楼已经到了，明净充分发挥了落霞宫弟子的特色，走进留仙楼，甩出一道剑气将柜台劈成两半，把正在柜台里数灵石的掌柜揪出来。
　　“你这里最好的厨修是谁？”
　　掌柜正要发怒，一看到明净那张俊美面容，顿时怒脸变笑脸，点头哈腰，道：“原来是明公子大驾光临……您稍待，小的这就给您叫人去……”
　　居然收到打赏了，好惊喜啊吼吼，努力努力！
　　
　　第21章 巧遇
　　
　　一会儿，掌柜就领了个修士出来，还没来得及介绍，明净就当头甩过去一块极品金灵石。
　　“跟我走，它就是你的。”
　　那个厨修捧着极品金灵石，眼都直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掌柜马上垮下脸，道：“明公子，肖大厨是留仙楼的招牌，您可不能挖他走啊……”又对那个厨修道，“肖大厨，你与我们东家是有契约的，没有做满五十年，你不能走。”
　　厨修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茬儿，顿时脸都拧成了苦瓜，依依不舍地正欲把手中的极品金灵石还回去，耳边却听得一声冷哼，旋即白虹一闪，一道剑气擦着他的耳边过去。
　　“你说一个‘不’字试试……”
　　“……”厨修脸色微微发白。
　　掌柜大急，道：“可是……”
　　“你再可是，我今天就把留仙楼拆了。”明净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契约拿来，苏留仙那里我自然有交代，否则……哼哼……”
　　这完全就是强盗行径，掌柜苦着脸，只能乖乖地奉上厨修的契约，比起强拆，被抢走一个厨修不算什么损失了。
　　从留仙楼里出来，莫不乐就一直保持着目瞠口呆的表情，他之前以为明净就是脾性稍有点爆，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师弟完全就是蛮横不讲理，想想燕山坊的那一剑，他忍不住擦擦额角，还好，总算当时明净还是给了他一点面子，不然……后果不敢想啊。
　　“莫师兄……”
　　“嗯……啊？”
　　“刚才的样子，学着点，咱们落霞宫弟子，出门行事，就要有底气。”
　　“……”
　　做强盗的底气吗？莫不乐再次擦擦额角，师父那种高傲又冷淡的脾气，是怎么教出明净这蛮横性子来的？想当年，自己在药王宗时，虽然时不时也闯个小祸，炸个小炉，打个小架，骂个小娘，让师父也头疼过一阵，但是总体上还是很温良谦恭让的。
　　“你姓肖？”
　　明净的注意力又转到那个厨修的身上。
　　“是，在下肖浮生，来自御香门。”
　　御香门与青阳山一样，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只不过这个宗门的功法，属于厨修一脉，因此基本上门中弟子的修炼，往往以入世为主，主要就是混迹于各大酒楼中，修为低的时候，只能在凡间酒楼混混，修为稍高一些，就可以到修士的酒楼中打个下手，像肖浮生这样，能混进留仙楼，还能成为主厨，就算是天赋极其出众了。
　　明净根本就没听过御香门，对肖浮生的来历也不在意，径自又问道：“真元烹食之法，你懂不懂？”
　　肖浮生一怔，答道：“略懂，只是味道上不如以灵火烹食。”真元毕竟是有限的，辛辛苦苦修炼出来谁没事舍得拿真元来练习烹饪，当然是用火最方便，真元一般都是在火候不够的时候用来加大火力的。所以一般的厨修都不会用真元烹饪灵食，肖浮生能懂略，就算是不错的了。
　　明净很满意，口味不是问题，关键是莫不乐能吃，这就行了。
　　一问一答间，莫不乐倒是听明白了，感情明净从留仙楼抢了这么个厨修来，是给他准备的，这是要以灵食替他滋养血肉，壮大精气，助他压制体内的火毒，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又有几分感动。这个师弟对他，倒是没说的，只是性子上，还要多加调教才行，做男人，霸气是一回事，霸道是另一回事，明净是误入歧路了啊。
　　“去采购一些灵谷和灵兽肉……”
　　王月蓉早在明净一剑斩了留仙楼柜台的时候，就已经看呆了眼，这时哪里敢多话，赶紧就领着往药王坊最大的商行去了。
　　一进门，莫不乐就是一呆，看到了两个熟人，正是李一刀和周新，这二人正跟商行内的伙计在那里讨价还价，李一刀倒是没怎么开口，主要是周新在那里还价，他一张老实和气的面孔，还起价来又是轻声细语，听上去更像是在哀求。
　　“师弟，我遇到两个熟人。”
　　明净扫了一眼，扔给肖浮生一只灵石袋，道：“你去采购，灵谷、灵兽肉，都捡最上等的各挑二百斤，另外，再加几十吨上等灵泉水……”
　　肖浮生接过灵石袋连忙去了。
　　“去要个休息间。”明净又看向王月蓉。
　　王月蓉赶紧伸手招过一个伙计，要了个上好的包间。这是大型商行，一般都设有供客人歇脚的地方，尤其是贵客，更可以享受包间，王月蓉身为药王宗真传，牌子一亮，自然是贵客无疑。
　　莫不乐笑了，这个师弟对他果然是没说的。
　　“师弟，你去坐会儿，我和他们聊聊就来。”
　　明净一脸的不耐烦，甩手道：“别耽搁太多的时间。”
　　“是是是，不会让师弟你久等的……”莫不乐随手抓了一把莲子塞在明净手里，“师弟你先剥莲子吃……”
　　明净的脸又黑了。
　　莫不乐假装没看见，乐呵呵地向李一刀与周新二人走去。
　　“李道友……周道友……真是巧啊……”
　　“嗯？啊……莫……莫道友，我们又见面了。”周新闻声回转过身来，一眼看到莫不乐，顿时露出笑容。
　　李一刀也拱拱手，道：“莫道友。”
　　旁边那个伙计见他们故人相聚，很是识趣地退到一边，垂手不语。
　　“二位道友怎么到药王坊了？”莫不乐问道。
　　周新笑道：“托了道友的福，周某晋职了，如今是汇通灵石坊的五管事，这次到药王坊来，是代表鄙坊与龙门商行洽谈一笔业务。”
　　莫不乐连忙拱手道贺，道：“恭喜，恭喜。”
　　李一刀却皱眉道：“你打肿脸充什么胖子，什么洽谈业务，根本就是有人不满你晋职，故意推你出来受辱。”
　　周新连忙拉了他一下，面上的笑容却尴尬起来。
　　莫不乐一怔，转而看到垂手立在一旁的伙计虽然态度恭敬，但眼底却有一抹讥讽之色，刹时间便明白过来。龙门商行能在药王坊里称尊，规模自不用说，周新说是来洽谈业务，其实是被汇通灵石坊推出来开拓业务的。刚才他远远看到周新对这个伙计陪尽笑脸，可见是连龙门商行的一个管事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洽谈业务了，汇通灵石坊把他推出来，摆明了是准备看周新的笑话。
　　“汇通灵石坊主要是做兑石和赌石生意，跟龙门商行能有什么业务往来？”
　　莫不乐有些不明白，龙门商行是做百货生意的，灵草、灵花、灵果、灵兽肉类、灵兽皮毛、甚至各种铸造、符篆、炼制阵盘的材料都有，但这些跟汇通灵石坊的生意搭不上线啊。
　　周新左右看看，拉着莫不乐走开几步，低声道：“莫道友你有所不知，龙门商行的背后，是天龙宗，前不久有消息传出来，天龙宗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灵矿原脉……”
　　了解，哪怕莫不乐不是很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也知道，一个储量丰富的灵矿原脉的发现意味着什么，不过天龙宗是九华仙宗名下附庸宗门中势力最大的天品宗门，没有之一，龙门商行也是遍布明界的超级商行，药王坊的这个，不过是龙门商行的分行之一。这个消息传出来，有的是大型灵石庄蜂涌而来，与龙门商行合作开辟赌石业务，汇通灵石庄这个么名不见经传只在燕山坊附近十八宗门中有点小名气的小灵石庄，委实是不入人家的眼，也难怪周新陪了半天笑脸也连这里的一个管事都见不到。估摸着汇通灵石庄也是知道这次的馅饼没他们的份儿，但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这才派了周新这个新晋管事过来撞个头破血流。
　　“节哀！”拍拍周新的肩膀，莫不乐言简意赅地用两个字概括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对周新的同情。
　　这对周新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哇，又有打赏感谢蔓蔓、小九久、天阙~~~~~~PS：蔓蔓是多点了一下咩~~~~~~~~~再PS：创世系统大神不识数，鄙视！
　　努力写文去也
　　
　　第22章 故地重游
　　
　　周新苦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没事，我就是不死心想试试，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再磨上两天，实在见不到龙门商行的管事就算了。”
　　“死心眼儿。”李一刀气骂了一句，“要我说，你就别在这儿白费劲了，大不了以后不回汇通灵石庄，我有解石手艺，你有做生意的天赋，再拉上金不换那小子，咱们仨组团去山里挖石头，也比现在看人的脸色强。”
　　周新继续苦笑，石头哪里是那么容易挖的，灵矿原脉都是主的地方，即使他们走运，挖到一些无主的野矿，也不见得能保住，修为摆在这儿，跑野外去就是挨抢的份儿，能保命就不错了。
　　“那可不好，周道友能做到管事的位子，凭的正经本事，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莫不乐道。
　　周新眼前一亮，道：“正是，还是莫道友知我。这里不行，我就去九华仙宗找找机会。”
　　“九华仙宗？”莫不乐一怔。
　　周新已是笑着解释道：“再过不久便是九华仙宗十万年立宗大典，天龙宗必然会前往道贺，我要试试能不能直接从天龙宗打开一条路子，反正就算事情不成，天龙宗的人也不能在九华仙宗的庆典期把我打杀了吧。”
　　他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龙门商行的管事不见他，他就直接找到天龙宗，若运气好，与天龙宗弟子搭上关系，慢慢地磨，用力地钻，指不定就成事了，就算不能成事，在九华仙宗的地盘上，又正值庆典，天龙宗弟子也不能把他怎么着，顶多就骂一声“滚”。周新不怕受辱挨骂，他但做事，必要竭尽全力，哪怕事情不成，也不会留有遗憾。
　　莫不乐被他的想法给震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竖起拇指，道：“周道友，好想法。”想了想，他又道，“过两日我正好随药王宗一起同往九华仙宗，周道友，李道友，可愿与我同行？”
　　生意上的事情，他帮不了周新，不过倒是可以顺手带他们一程，药王宗传送阵的费用可不便宜，如果周新和李一刀要去九华仙宗，光是传送费就能让他们两个破产。
　　“这个……”周新犹豫了一下，“不瞒莫道友，我们还有一位同伴……”
　　“是那位金不换金道友？”莫不乐略一想便猜了出来。
　　“正是，金兄家学渊源，于点石一道颇有天份，最是敬仰九华仙宗连山院抱素衣，所以欲借这次庆典，瞻仰抱大师的风姿。”
　　莫不乐一笑，道：“无妨，让金道友一起同行便是。”他对金不换的点石术很感兴趣，普通的点石师，可未必能猜出灵矿原石中的蕴含的是何种宝物。
　　“那就多谢莫道友……”周新深施一礼，以表感激。
　　莫不乐摆摆手，问清楚他们的落脚点，约好两日后派人来接，这才拱手告辞。
　　进了休息间，就看到明净一脸不赞同地瞪着他。
　　“多管闲事。”
　　莫不乐笑了，道：“师弟，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哦……”
　　明净悻悻地扭过脸。
　　“好啦好啦，我与周、李两位道友投缘，带他们一程，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莫不乐解释了一句。
　　“区区两个炼气期，前程有限，师兄还是不要与他们太过亲近为好，须知凤凰不与草鸡为伍。”明净冷冷地道，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不配”两个大字。高高在上的九华仙宗上仙，自然瞧不起两个修为不高的散修。
　　“若论修为，我也不配与你称兄道弟。”莫不乐笑呵呵道。
　　明净一滞，道：“那岂可混为一谈。”
　　“师弟，咱们师父虽然性情孤冷，不爱说话，教徒弟也教得不在份儿上，但是难道他就没告诉过你，交友贵在交心性，交品行，不在修为，也不在出身？”莫不乐一脸的语重心长。
　　明净：“……”
　　莫不乐又拍拍他的肩，道：“师弟，你未到青阳山之前，我在冰风谷中，不过是一废人，尚不如草鸡，师父让你来接我时，可曾说过凤凰不与草鸡为伍？”
　　他这个师弟心肠不坏，就是在九华仙宗那种地方，养成了目高于顶瞧不起人的臭脾气，这是病，得治。做为师兄，在修炼上，莫不乐指点不了明净什么，但是在做人处事上，他觉得他还是可以跟明净多多交流的。
　　明净一怔，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什么话来。师父贵为落霞宫宫主，自然如神人一般，若是师父也认为凤凰不与草鸡为伍，又哪里会为莫不乐费这许多心思，由他在冰风谷自生自灭便是了。
　　莫不乐见他露出几分思索之色，便呵呵一笑，不说话了，让他自己慢慢想去。
　　登上海崖山时，已是夕阳漫天，天地间最后一抹绚烂落在了海崖山的最高峰上。
　　“当年，师父就住在那边的飞鱼岭……”
　　甩开了药王宗那一众眼巴巴想往明净和自己身边凑的人，莫不乐带着明净来到了师父当年住过的地方。
　　飞鱼岭位于海崖山西侧的一处峡谷边上，整个山岭宛如鱼鳍竖起，底部腾空，恰如一条鱼飞跃半空，故名飞鱼岭。事实上，这里远离海崖山底的那条灵脉，灵气稀薄，药王宗弟子没人愿意在这里开辟洞府，当年程白眉被九华仙宗发落到药王宗，看中这里僻静人少，索性就跟药王宗要了整座飞鱼岭，从此安心在岭内潜修。
　　“师父就住这种破地方？”明净冷着脸，或许在凡人眼中，飞鱼岭算得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但在修士眼中，此地灵气稀薄，于修炼不利，与荒野无异。
　　“这里清静，师父很喜欢。”莫不乐笑了笑，目光有些迷离，来到飞鱼岭，他就会想起当年和师父在这里一起修炼的时光，虽然各种修炼资源都不足，但却很快乐，很自在。
　　“再清静也不适合修炼。”明净还是阴着脸，耿耿于怀，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头是不是把药王宗宗主、长老们都狠削一通解气，顺带也为师父多年的委屈出一口气。
　　“你呀……已经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师父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莫不乐失笑道。
　　明净一想也是，悻悻地打消了主意，然后倒是兴致勃勃地跟着莫不乐在飞鱼岭到处转悠起来。只见密林遍岭，野藤乱攀，飞鸟走兽时露踪迹，确实也颇有一番野趣，忽行至一处石壁前，却是景色突兀一变，方圆百丈内，寸草不生，只见碎石沙砾，明净顿时面上变了颜色。
　　“好强的剑气！”
　　他遥视那片石壁，但见壁上横沟纵壑，仔细看来，分明是一道道剑痕，痕迹中犹有剑气留存，时不时散逸出来，这才明白，为何这方圆百丈内会是这般荒凉景色，不管是什么树木野藤乱草坚石，都在这剑气下化为飞灰。
　　“这是师父昔日练剑处。”莫不乐停下了脚步，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试验师父留下的剑气还有几成威力。
　　明净将真元外放于身前三尺，试着走近石壁，未出十丈，他便身体微微一震，道：“师父的剑气好生厉害……”
　　心中真正是震惊不已，当年程白眉在药王宗时，也不过是金丹期修为，纵然境界比明净现在要高，但事隔百多年，再强劲的剑气，能剩下二、三成的威力就不错了，明净自问应该还是能抵挡得住的，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才不过走出十丈远，他的护身真元就差点被剑气戳成筛子。
　　石壁上残留的剑气，锋利得不可思议，而且后劲也足，半点也不像是已经存在了百多年的剑气。
　　仔细体悟了片刻，他又微微摇头，道：“不对，不是剑气厉害，是剑意……这剑意有些奇怪，好像能自动吸收天地间浮游的灵气，以补充消耗……”
　　说着，明净忍不住就陷入了沉思中去，浑然忘我。
　　莫不乐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跟师父一样，是个剑痴。”
　　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很是遗憾。当年师父曾经说过，等他筑基后就授他剑诀，然而天意难料，人有祸福，他才刚筑基不久，就出了那档子事，根本就没来得及学剑，现在也只能眼巴巴地看明净对着师父留下的剑气有所体悟，而他连靠近一步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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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无明火起
　　
　　明净这一体悟，不知要多少时候，莫不乐便通知了药王宗，派了两名真传过来替明净护法，他自己则又去几处熟悉的地方逛了逛，很是感叹了一番，景色依旧，物是人非，记忆中再熟悉的地方，可是当人已不是故人时，熟悉也就渐渐变成了陌生。
　　唯一的安慰是，丹阁长老，还是那个曾经拿着大棒槌追着他狠揍的那位，本以为这位长老已经不记得他了，不想当莫不乐在丹阁门口来回晃荡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根大棒槌从丹阁门里飞出来，砸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当场趴下。
　　“臭小子，仗着拜了个好师父，就看不起老头子了是不是，连门都不进，忘了挨揍的滋味了吗？”
　　“长老，您的棒槌神功还是那么的威猛无敌……”
　　莫不乐揉着后脑勺，蹭进了丹阁，满口马屁地拍着，眼圈却是红了一片，只是始终挤不出水分来，不然就能更煽情点。
　　丹阁长老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头发还是那样白，胡子还是那样长，吹眉瞪眼的表情还是那样让人觉得狰狞。
　　“坐。”
　　上上下下打量了莫不乐一通，丹阁长老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臭小子，本该寿元已尽，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害存千年。”
　　莫不乐的嘴角顿时一抽，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反正他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自发自动地拿了个蒲团坐下，他笑嘻嘻道：“长老，弟子满打满算，才二百岁，离祸害还远着呢，您老身为元婴修士，该有千年岁龄了吧。”
　　金丹修士有五百年寿元，元婴修士有千年寿元，当初莫不乐离开药王宗时，丹阁长老就已经是元婴修士，现在又过去百多年，纵使没到寿尽时，也相差不远了。
　　“咚！”
　　大棒槌神出鬼没，又给某个嘴上没把门的臭小子来了一下狠的。
　　“你是咒老夫死吗？”丹阁长老没好气道。
　　莫不乐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您老说的，祸害遗千年……”
　　“滚！”
　　“不滚。”
　　“滚！”
　　“就不滚！”
　　“臭小子你是很想念老夫揍你的滋味吗？”
　　“老头子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信不信我师父回来揍你一百遍……”
　　“呸！”
　　浑闹了一阵，丹阁长老才一把将莫不乐按在了蒲团上，仔细给他搭了脉，而后面色凝重道：“延寿丹只能延你百年寿元，若百年内不能凝气成丹，你小子还是个死字，万年子夜兰心露与仙级功法固然能助你重踏长生途，然而火毒肆虐，限制了你修炼的速度，如此下去，你永无结丹之望。”
　　“弟子明白，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莫不乐浑不当一回事，有了机会，他一定会努力修炼，但能修炼到什么地步，就看老天爷的心意了。
　　丹阁长老捋着胡子沉吟许久，道：“老夫倒是有一个想法，你或可一试，若能成功，长生可期。”
　　莫不乐精神一振，老老实实拱手长稽一礼，正正经经道：“请长老赐教。”
　　前头怎么胡闹都没事，但现在，却必须认真，丹阁长老绝不会无的放矢。
　　“老夫这一辈子，于修炼途上，只学了一种法门，便是炼丹，所以能教你的，也只有炼丹。”丹阁长老正色道。
　　莫不乐一愕，苦笑道：“弟子往日的火木灵根已毁，如今是水灵根，不适合炼丹。”
　　当年丹阁长老一心想让他继续衣钵，那时莫不乐身俱火木双灵根，正是最适合炼丹的资质，不过凡事总难尽如人意，他资质虽好，却性子跳脱，炼丹是个极细致的事儿，他沉不下性子来，每每炼丹都以炸炉告终，直把丹阁长老气得活蹦乱跳，后来他拜了程白眉为师，这才从丹阁长老的魔掌中脱逃出来。
　　如今丹阁长老旧事重提，莫不乐免不得就怀疑是不是当年自己把丹阁长老气得留下了阴影，已至于都成了执念。
　　好在丹阁长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估计又得给气得活蹦乱跳了。不过饶是如此，还是给了莫不乐一个白眼。
　　“老夫自然知道你如今是水灵根，炼丹不用水，用的是火，只要是火，便可炼丹，你可明白？”
　　“明白。”
　　只要是火，都可以用来当做炉火炼丹，这个道理，莫不乐被丹阁长老抓进丹阁学炼丹的第一天就知道，但问题是，火有千万种，却不是什么火都可以被驾驭的，最适合炼丹的火，必须同时具有温顺、稳定、纯净这三大特质，若不温顺，怎么能被修士驾驭，若不稳定，温度忽高忽低，炼出来的就只能是废丹，若不纯净，则炼出来的丹容易掺杂杂质，指不定救命丹就变成夺命丹了。
　　“既然明白，你怎地还不开悟？”丹阁长老的大棒槌防不胜防，一眨眼就又落在了莫不乐的后脑勺上。
　　“长老……”莫不乐正待叫苦，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怔怔道，“火……火……长老，你是说，我体内的火毒，也能用来炼丹？”
　　丹阁长老一副“总算还不笨”的表情，而后一摊手，道：“理论上，是这样。”
　　实际上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这就是一句废话。莫不乐哭笑不得，他中的是无明火毒，不知来处，不知去处，怎么驾驭？如果能驾驭，火毒也就不是毒了。
　　“总之，试试也无妨。”丹阁长老从怀中摸出一片玉简，“老夫这里有一套水火济丹法，乃是昔日老夫在九华仙宗的洞天秘境中寻得，此丹法十分神妙，以水淬丹，成丹后火性全无，也唯有以此法炼出的丹，你可以服用，然而修炼此丹法需要身俱水火灵根之人，故而从来无人能修炼此丹法，如不是老夫今日见你重塑灵根为水灵根，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若你能寻出驾驭体内火毒的法子，倒不妨修炼试试。”
　　莫不乐顿时呆滞，这是什么见鬼的丹法啊，居然需要身俱水火灵根的人才能修炼，这世间有这样的人吗？水火乃是相克之物，若真有人身俱水火灵根，早就被两下里给克死了，连娘胎都出不来。
　　不过……火乃是无形无质之物，其本质与灵根十分相似，如果他真的能驾驭体内的火毒，岂不就等于拥有了火灵根？
　　一念及此，莫不乐心动了，狠狠地跳动着，一股不知来处的火，随着他心绪的伏动汹涌袭来，刹那间，他体内火毒大涨，势如破竹地侵入五脏六腑，蔓延经脉之中。
　　不好！
　　当莫不乐察觉时，已经迟了，根本就来不及调动真元，运转烟波浩淼诀来压制，禁不住脸色就白了。
　　无明火起，这就是无明火起，他方才太过激动了，无法控制心境的平和，使得无明火起。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若灵根再次被烧毁，纵使有了水火济丹法，也是全然无用了。
　　正在他后悔莫及之时，丹田之中，那股潜伏不动的外来真元，仿佛知道寄主正处于莫大危机之中，突然沿着烟波浩淼诀的修炼路线自动运转起来。
　　这股真元虽然不多，但何其精纯浑厚，这一动，吸纳的水灵气之多，竟然在丹阁上空，形成了一处灵气漩涡，顿时将整个药王宗都惊动了。
　　“怎么回事……灵气似乎在向一个方向流动……”
　　“宗主，好像是丹阁方向……”
　　“难道是丹阁长老炼出什么神丹了？”
　　“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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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明净出关
　　
　　很快，丹阁外就聚集了一堆药王宗高层，不但长老们来了大半，连宗主唐洛宾都到了，只是被灵气漩涡阻住了去路，无法进入丹阁。
　　“奇怪，怎么都是水灵气？”
　　都是水灵气，就不可能是炼丹了。
　　唐洛宾仔细观察了片刻，沉声道：“似乎是有人在修炼……没什么大事，大家都散了，柳长老，你留下来看看情况。”
　　药王宗以炼丹为主，招收弟子本来就以火、木、土三种灵根为主，极少有水灵根弟子，尤其是丹阁弟子，火灵根是必备的，可见此时正在修炼的人，根本就不是药王宗弟子，这么一推测，里面的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眼下宗内的外来客只有青阳山那帮子人和一位明净上仙，青阳山弟子不可能随意进入丹阁，明净上仙现在还在飞鱼岭上悟剑，唯一能入丹阁的，只有莫不乐。
　　对这个曾经的药王宗弟子，唐洛宾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现在想起来，也只有感叹这个弟子的运道实在是好到了极点，拜了个了不得的师父，但也仅就是这样了，他可不是闵元道那没骨气的货，是个人顶着九华仙宗的牌子就毕恭毕敬。所以看到丹阁发生这样的情况，留个长老下来看看情况也就够了，还不值得大惊小怪。
　　柳慧苦着脸，不得不留下来，心里面也难免好奇丹阁里发生了什么，正在猜测间，忽见丹阁长老从里面出来，她忙迎上去。
　　“长老，里面……”
　　“一场造化，柳长老，劳烦你与老夫一起看护片刻。”丹阁长老笑眯眯的，气色很好，心情更好。
　　起先他也被吓了一跳，话说得好好的，莫不乐的脸上就突然现出痛苦之色，但下一刻异变突起，庞大的水灵气突然聚集而来，声势惊人，但丹阁长老是什么眼力，马上就看出这水灵气对莫不乐有益无害，反而还是一场造化，自然就暂且放下心来，在里面看顾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什么异变，这才放心出来，以防止外头有人不知就里，闯进来惊扰了莫不乐修炼。
　　柳慧连忙应了一声是，虽然大家都是长老，但丹阁长老是修为高，辈份也高，又掌管丹阁重地，远不是她这个空有头衔的普通长老可比的，自然只有听命的份儿。
　　丹阁长老则是仰头看着上空的灵气漩涡，心中啧啧称奇，他虽不知道莫不乐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但看这情景，隐约也猜出了几分，除了仙级功法，普通的功法可弄不出这动静，一时心中对莫不乐的好运道又感叹起来，臭小子带了个坏头，以后药王宗弟子恐怕都争着要拜九华仙宗流放出来的弟子的为师，这场风波，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息呢。转念心中又偷着乐，臭小子当年死活定不下心来学炼丹，兜了一个大圈子，可不还是要乖乖地回头走这条路，他这双老眼可不会看错人，这臭小子天生就是炼丹的料，只是不知到底能不能成功驾驭体内火毒。
　　这样想着，丹阁长老又忧虑起来，在这方面他没什么办法能帮臭小子，依然只能寄希望于这臭小子的好运道了。
　　一时喜一时又忧，丹阁长老此时的复杂心情，真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述，可谓是煎熬之极。
　　好在莫不乐并没有修炼很久，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半空中的灵气漩涡渐渐变小，直至消散。
　　“多谢两位长老护法。”
　　莫不乐从丹阁里走出来，神清气爽，这次算是因祸得福，火毒彻底被压了下去，就连他服用培元丹提升修为的后遗症也被消除了，整个人的气色都提升了一大截，关键是连修为也提升了一大截，彻底稳固在炼气大圆满。只是可惜这里是药王宗，火、木、土灵气旺盛，而水灵气不足，否则他恢复筑基初期的修为也不在话下。
　　另外还有一个收获，就是潜藏在他丹田内的这股外来真元，确实没有半点恶意，反而在危机关头还会救他一把。
　　“可有什么领悟？”丹阁长老满怀希翼地问。
　　“这个……没有。”莫不乐老老实实地回答，能保住灵根不毁，又提升了修炼就不错了，能指望他在水灵气中去领悟怎么驾驭火毒吗？
　　丹阁长老也不失望，笑道：“无妨，也不急在一时，你日后慢慢再体悟就是，总会找出办法来。”
　　莫不乐点点头，再次长施一礼，道：“长老再造之恩，弟子感激涕淋，铭记在心。”
　　不管怎么说，丹阁长老给出的都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一旦成功，莫不乐就再无后顾之忧，火毒也不再是阻碍他修炼的祸患，反而会成为助他长生的利器，此恩，等同再造，不可不谢，不可不铭记。
　　飞鱼岭内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本预订两天后启程，因明净悟剑而耽搁下来，一直到十天之后，明净才疲惫地走出飞鱼岭，二话不说，又闭关了半个月，这期间，莫不乐就让王月蓉把周新三人接到了药王宗，以免他三人以为自己放了他们鸽子。
　　周新、李一刀没什么可说的，那位点石师金不换倒是十分有意思，生得白白胖胖，五官又不似一般胖人那样浮肿，反而相当精致，还透着股稚气，便恰似凡人年画上的招财进宝童子放大了几号，怎么看都讨着股讨喜的气息，一到药王宗便十分受那些女弟子的欢迎，莫不乐好几次都看到他被女弟子们追得狼狈逃窜。
　　明净出关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变得锋利起来，甚至连他的眉梢眼角乃至于每一根发丝，都往外嗖嗖地冒着剑芒，无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内，不信邪的人都付出了血的代价，莫不乐就是典型，本想拍拍这个师弟的肩膀以表示祝贺，结果一只手生生受了一次凌迟的酷刑，被明净身上的剑芒割得体无完肤。
　　“师弟，你是剑修，心中有剑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体炼成一柄剑啊。”莫不乐捧着手欲哭无泪。
　　对此，明净只有翻白眼的份儿，道：“师兄，是个人都看得出我现在是生人勿近，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儿？”
　　“谁知道你这么差劲，闭关半个月，连剑芒都不能收敛，由着它往外冒。”莫不乐忍不住抱怨。
　　明净脸都黑了，嘴角抽了又抽，最后只能掏出珍藏的千年石乳扔给王月蓉替莫不乐洗伤口，同时心中怀疑这位师兄根本就是故意凑上来的，明知道不能服用丹药治伤，这是早就盯上他的千年石乳了吧。
　　闲话少说，明净出了关，药王宗立刻就开启了内部直达九华仙宗的传送阵，一应人等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明净一个。
　　继续努力
　　
　　第25章 钓鱼反被鱼钓
　　
　　传送阵设置在一座平坦的峡谷内，阵盘中心嵌上了足足三十块极品灵石，别人也就罢了，唯有青阳山众人与周、李、金三人看得眼都直了，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这一次传送的费用，实在是惊人啊。
　　传送阵上方，悬浮着一艘巨大的楼船，船上建有三层楼阁，雕梁画栋，十分精美，船身长有百余丈，宽有二十余丈，船首作龙头状，瞪目张口，神态狰狞。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首云楼船吧……”
　　青阳山四真传围在闵元道身边，忍不住小声轻语，得来的是药王宗一众人等的鄙视眼神，真是少见多怪，龙首云楼船是远行必备的代步工具，算不得什么稀奇。
　　药王宗这次得到的邀请名额，只比青阳山多一倍，二十人，除了宗主唐洛宾之外，还有八位长老及十一位亲传、真传弟子，抢了青阳山的名额的四人自然还不算在内，但真正登船的人，可远不止这些，不管怎么说，药王宗也是九华仙宗的附庸宗门，里子可以不要，面子一定要摆出来，所以还挑选了整整二百名年轻的男女弟子充作仪仗，这二百人，清一色俊男美女，而且都是有修炼资质的。
　　另外，还装了半船的贺礼，虽然闵元道等人并没有亲眼看到贺礼的名单，但是光是看着运上船的箱子，就足以让青阳山众人感到自惭形秽。闵元道一脸的苦涩，想着自己带出来的贺礼，真是寒酸得无法见人。
　　“掌门，青阳山本来就是小宗门，九华仙宗不会介意的，最重要的是心意。”莫不乐好心地安慰了闵元道一通，他相信，绝不会有人对青阳山的贺礼抱有什么期待。
　　闵元道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想了，不然还能怎么着。
　　传送的过程很平淡，三十块极品灵石在阵盘的激发下，同时释放出灵气，海量的灵气硬生生轰开一座虚空之门，刚好能容龙首云楼船通过。
　　庞大的船身，需要四位元婴长老共同操纵，以缓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穿过虚空之门，然而对莫不乐等人来说，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工夫，眼前的景色就已经为之一变，清新的风挟裹着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船身两侧，云雾弥漫，头顶上方，却是一方碧空，纯净得不染半分杂质，脚下，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蔚蓝，平静。
　　“这里的灵气好浓郁……”
　　这是李一刀情不自禁地嚷嚷声，其他很多人都在低喃，只不过他的嗓门儿最大，所以听得最清楚。
　　“九华仙宗，名不虚传……”
　　“这里只是九华仙宗外围，离仙宗还远着呢，至少还要再飞上半个月，我们才能见到九华仙宗的迎宾楼……”药王宗一名亲传弟子得意洋洋道。
　　许多人都倒抽一口气，包括大部分药王宗弟子，不是每个人都曾经来过九华仙宗的，即使是在药王宗，也只有宗主和几位老资格的长老曾经来过，那个得意洋洋的亲传弟子，其实也不过是听长老提过而已。
　　“师弟，九华仙宗到底有多大？”莫不乐听师父程白眉说过九华仙宗内部的一些事情，但却没听说过九华仙宗究竟有多大。
　　明净轻轻哼了一声，道：“别听什么也不懂的人瞎扯，这里不是九华仙宗，不过是仙宗内部的一些人，在外面建城设坊，挂着仙宗的名头而已。”
　　莫不乐愕然。
　　明净又横了他一眼，道：“明界有十三洞天，一处洞天便是一处仙宗，普通人又岂能窥见仙宗全貌，都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言下之意，却是让莫不乐不要多问，等到了九华仙宗，自然就知道了。
　　莫不乐心知他是故意卖关子，索性也就不问了，反正不用多久，自然就知道了。
　　这片海无边无际，平静喜人，为了省些消耗，唐洛宾下令降下龙首云楼船，在海面上行驶，速度虽比在空中飘行要慢了一些，但只要有一位元婴长老操纵就行。
　　肖浮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副钓具，坐在船尾开始垂钓，他决定今天给莫不乐准备一桌全鱼宴。
　　很快，周新三人就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也想垂钓，可肖浮生只有一副钓具，三人只好怏怏地在旁边看着。
　　“船行得这么快，能钓着鱼吗？”莫不乐很快也凑了过来，药王宗和青阳山的一众人对他知根知底，虽然他刻意想低调，但他们始终对他恭敬有余，还不如跟周新等人在一起来得自在。
　　肖浮生挠挠头，老实答道：“我用锦溪黑泥虫裹了灵谷磨的粉做饵，这种饵对任何鱼类都有着无可抵挡的吸引力，这片大海中水灵气充沛，必然有灵鱼生存，船行虽快，但对海中一些灵鱼来说，还是能追得上的。”
　　莫不乐眼前一亮，肖浮生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若有鱼吃饵，那必定是灵鱼，嘿嘿，今日有口福了。
　　“哎哎哎，快看是不是有鱼咬钩了……”金不换眼尖，看到鱼线突然一晃，连忙叫了起来。
　　肖浮生手腕一震，不料鱼线那头一股大力传来，他不但没把鱼线拽回来，反而被拖得一头向海面栽了下去。
　　龙首云楼船前行的速度何等快，就这一瞬间，肖浮生甚至还没有落入海中，二者之间就已经隔了数十丈远。
　　“坏了，停船……快停船……有人落海了……”
　　莫不乐反应过来，连忙向操纵船行的那位药王宗长老喊了起来。船速立刻就慢了下来，并没有完全停下，毕竟这么快的速度，冲力太强，只凭一位元婴修士操纵，不可能做到说停就停。然而肖浮生落海之处，却蓦然翻起了大浪，浪花下，一张狰狞大口向他狠狠咬去。
　　“肖道友，小心！”
　　李一刀眼明手快，抬手就拔刀向那张狰狞大口掷去。肖浮生此时已经完全晕了头，他是厨修，擅火，一落水就歇菜了，连一道火法都使不出来，好在储物袋里调料丰富，也不管是酸的辣的，一股脑儿往那张狰狞大口里扔去，还有当初在药王坊买的灵兽，约摸还剩下几十斤的样子，也被他扔进了狰狞大口中，总算把这张狰狞大口给暂时堵住了，让他有了抱头鼠窜的机会，可惜狗刨式的划水显然太慢了。
　　眼看那张狰狞大口再次袭来，李一刀的刀到了，狠狠地刺入了大口中，然后……卡嚓卡嚓，竟然被咬碎了。
　　“这是什么怪鱼？”李一刀的脸色变了，他的刀虽然不是什么法器灵器，但也算是百炼铁精所铸，坚固无比。
　　“救命……救命啊……”
　　肖浮生脸都白了，他的骨头绝对没有刀硬啊，这一牙口下去，绝对没命，生死关头，他四肢发力，一通狗刨愣是刨出了奔马的速度。
　　但是在水中，就算是马跑得再快，也不会比鱼更快。眼看着那怪鱼张着狰狞大口再次袭过来时，一道白虹穿空而来，将怪鱼直接刺了个对穿。
　　明净出手，干净利落，拥有剑意的剑气，锋利无比，一招致命，血花在海面弥漫，那条怪鱼挣扎了几息就翻了白肚。
　　肖浮生四肢发软地被救了回来，心里还惦记那怪鱼，叫道：“快把鱼尸捞上来。”
　　不用他说，早有药王宗的弟子去捞鱼尸了，湿漉漉地摆在甲板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怪鱼全身都布满鳞甲，鱼尾上的鳞甲甚至还生有倒钩，鱼头狰狞可怕，满口利齿，整个鱼身足有三丈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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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误会
　　
　　“坚鳞怪鲳，是这片海中最常见的一种灵鱼，除了鱼鳞坚硬，别无殊处。”明净看了一眼，就道出了这条怪鱼的来历，当然，他是说给莫不乐听的。
　　“能吃吗？”莫不乐很关心这一点。
　　明净脸有些黑，这鱼卖相太差，就是能吃，他也不屑入口。
　　“能吃能吃，绝对好吃……”肖浮生趴在鱼尸上又闻又摸，很快就判断出鱼肉最嫩的地方，兴奋地取出一把剃鳞刀，在鱼身上挖了起来。
　　“这鱼鳞似乎可以做炼器材料……”周新捡起几片被肖浮生撬下来的鳞片，仔细看了看，觉得鱼鳞十分坚固，上面隐约还有灵气流动，分明是上佳的炼器材料。
　　“师弟，这怪鱼你要不要？”莫不乐一听，就乐呵呵地跑去问明净。
　　明净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摆摆手，道：“不值几块灵石的东西，师兄随意处置就是。”
　　“师弟，你虽然出身仙宗，但这样大手大脚不好，行了，这鱼我做主，鱼肉大家分一分尝个鲜，其他的材料回头卖了灵石，都给你送来。”
　　逮着机会又教训了明净一通，莫不乐心满意足地回去帮着收拾鱼鳞，这么大一条怪鱼，收拾下来，足足有五、六百片鱼鳞，另外一对硕大的鱼眼珠子也被他鉴定为可以用来炼丹，挖出洗净收了起来。
　　鱼肉、鱼翅、鱼头还有鱼尾都被肖浮生喜滋滋地拿走，不多时，就成了全鱼宴，鱼头鱼尾熬了汤，鱼肉红焖，一船人全都到分到了一份，鱼翅最是美味，自然是被肖浮生经心烹调，由明净独享，莫不乐不能食用火烹的灵食，只分到了用最嫩的那几块鱼肉做成的生鱼片，虽然蘸着酱料吃也很美味，但是明净的那份鱼翅羹看上去更吸引人，莫不乐眼巴巴地看着，一脸馋相。
　　明净本来对鱼翅羹不是很感兴趣，他什么样的灵食没吃过，这碗鱼翅羹只能算最下等的，但被莫不乐眼巴巴地这么一看，他顿时就胃口大开，当着莫不乐的面，把一碗鱼翅羹吃了个干净，连点残渣都没留下。
　　“他绝对是故意的……”
　　莫不乐恶狠狠地啃着生鱼片，满心郁闷。直到生鱼片中蕴含的水灵气在体内弥漫开来，大大地滋补了他的身体，这才散去了心头的郁闷，转而开始进入修炼模式，不想浪费了一丝一毫。
　　最高兴的人是肖浮生，经此之后，药王宗弟子们对他的态度都十分友善，身上带了灵谷灵肉的弟子，还请肖浮生替他们烹饪灵食，一次两块下品灵石，倒是让肖浮生小赚了一笔。
　　不过之后唐洛宾却是下令禁止再有人垂钓，这片海域看起来平静，却并非没有危险，肖浮生的修为虽不算高，但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碰上海中最常见的一种灵鱼，都差点被咬死，若再碰上厉害些的灵鱼，恐怕救都来不及救。
　　明净倒是主动下海又抓了几条灵鱼扔给肖浮生烹饪，档次当然比坚鳞怪鲳要高得多，味道也更加美味，每次他都是当着莫不乐地面，把属于他的那份鱼翅羹吃光，气得莫不乐几乎得了暗伤，要不是考虑打不过明净，他都想扑上去把这个家伙胖揍一顿了。
　　半月的船行，顼事不提，倒是途中碰上几艘捕鱼船，莫不乐才知道，原来这片海域就是一处属于九华仙宗的灵鱼养殖场，怪不得随便捞一条鱼上来就是灵鱼呢，一时又暗暗咂舌，也只有在灵气这么充满的地方，才能用一片海域来养殖灵鱼了，换成青阳山，不，哪怕是药王宗的海崖山，也无法这么奢侈地使用灵气。
　　陆地遥遥在望，一栋百层楼阁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楼顶鲜明的旗帜飘扬在半空中，“迎宾”二字清晰可见。
　　这就是九华仙宗设置在外围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迎宾楼。
　　“好壮观……”
　　药王宗弟子们纷纷走上甲板，仰望那座高楼，只见飞檐翘拱，一只九头大蛇盘踞在楼顶之上，中间一只蛇头高高昂起，其余八个蛇头分视八方。
　　“以九头翼蛇镇楼，九华仙宗好大的手笔，这可是拥有上古血脉的超品灵兽啊……”
　　檐角下，悬以八只金黄色的大钟，钟身上雕刻着奇异的符文，每每有风拂过，符文上便闪烁一层灵光，随即迸散成一片灵雾，将整座迎宾楼笼罩在灵雾中，折射出瑰丽的七彩霞芒。
　　“看到没有，那八只大钟，是仿仙器镇天钟而制，一旦钟声响起，不但声传万里，而且八钟成阵，迎宾楼瞬间就会变成御敌楼，加上九头翼蛇，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又有人开始卖弄他的道听途说，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听的人都是津津有味，有大开眼界之感。
　　早有人看到龙首云楼船驶近，飞快地禀报给迎宾楼的管事。
　　“来者何人？”
　　一道浑厚的男音，自楼内传出，落在龙首云楼船上空，瞬间炸开，有若轰雷，胆小一些的药王宗弟子，莫不吓得脸色发白。
　　唐洛宾看了看明净，见这位上仙显然是打算低调到底，没有出面的意思，他这才提起凝声，不卑不亢道：“药王宗唐洛宾，携弟子前来贺仙宗大典。”
　　语毕，取出来自九华仙宗的请柬，输入真元，请柬便化做一道灵光飞入了迎宾楼内。
　　闵元道有些战战兢兢，但他也是掌门，虽不如唐洛宾那样沉稳大气，但也没忘记自己的责任，紧随其后也提气道：“青阳山闵元道，携弟子前来贺仙宗大典。”
　　他修为不足，自然无法做到凝声不散，声音很快就被海风刮散了，不过好歹还是传到了迎宾楼内，只是有些模糊不清。但随即他也取出请柬，有样学样地输入真元，将请柬送了过去。
　　“青阳山？哪里的宗门？”
　　迎宾楼内，几个管事拿着请柬面面相觑，连忙翻看这次仙宗庆典的邀请名单，总算在角落里翻出了青阳山的名字。
　　“不会吧，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谁给他发的请柬？”
　　“是不是发错了？”
　　“是不是向青云宫询问一下，万一真是弄错了，可就丢脸了……”
　　没人相信九华仙宗会向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发出请柬，几个管事都不敢擅自做主，商议了一阵，还是决定向青云宫发出询问讯息。
　　青云宫的回复很快，只有四个字：查无此事。
　　“妈的，敢假造请柬，这个什么青阳山是不是疯了……”
　　几个管事都气疯了，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分明藐视仙宗。
　　“敲钟，让楼卫将那些家伙全部抓起来……”
　　“药王宗的人怎么办？”
　　“既然是一起来的，当然是全都抓起来，先审问清楚再说。”
　　一通议定后，迎宾楼内，警钟长鸣，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楼卫如猛虎出山，蜂涌而出，转眼间就将龙首云楼船团团围住。
　　药王宗弟子大乱，这是闹哪一出啊？闵元道更是吓得腿软，他有直觉，这些人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诸位上仙，这是何意？”唐洛宾上前一步，拱手询问。
　　“全都拿下！”
　　迎宾楼一位管事根本就没理会，直接挥手下令。
　　唐洛宾面上变色，一众长老弟子更是骇然，完全不知道哪里惹恼了这些上仙们，眼看着他们逼上前来，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住手！包世济，你好大的胆子！”
　　明净从人群后缓步走出，俊美的面容上一片冷肃，周身闪烁的剑芒虽比刚从药王宗闭关出来的时候要收敛许多，但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是如剑出鞘，锋芒毕露。
　　感谢天阙、深蓝摩羯座打赏！
　　
　　第27章 下台
　　
　　包世济，就是下令的那名管事。一看到明净，顿时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明师弟……”语声一顿，“明师弟为何与这群骗子在一处？”
　　嘴里喊着师弟，但忌惮之意却非常明显。
　　“骗子？包世济，你一对眼珠子都是白长的，谁是骗子？青云宫怎么派了你这么个白目来主持迎宾楼，不问青红皂白给人乱扣帽子，青云宫就是这么招待前来道贺的客人的？”
　　明净脸色更加冷凝，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误会，而是青云宫对落霞宫使的拌子，故意落落霞宫的面子。就算包世济不知道他在船上，但起码也该知道，师父程白眉曾经在药王宗待了二百多年。当众指责药王宗是骗子，包世济这是什么意思？
　　包世济心里咯登一下，坏了，他确实忘记明净的师父，现在的落霞宫宫主，曾经流放过药王宗，怪不得这位落霞宫宫主的得意弟子跟药王宗的人在一条船上，分明是奉师命过去接人的，看来程宫主对药王宗很看重，他区区一个青云宫门下走狗，可不敢得罪落霞宫宫主。思量一定，语气顿时也就软了下去。
　　“明师弟，误会，都是误会，我要拿的是青阳山的人，并非药王宗……”
　　语毕，他又一挥手，示意楼卫们将药王宗弟子都放开。
　　“青阳山又怎么了？”明净冷冷地道，眼神如剑。
　　“咳……是不是那张请柬有问题？”莫不乐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主要是明净很不对，全身的剑芒在这一句话间居然又收敛了几分，然而这种收敛与平常不一样，更像是爆发之前的平静，他赶紧插话，以免明净一个控制不住，真就一剑劈了过去。
　　包世济胆气又壮了起来，道：“不错，我已向青云宫求证，并不曾向青阳山发送请柬。”
　　这下子明净总找不到由头发作了吧。正得意间，冷不丁一道白虹迎面劈来，包世济大骇，躲避已是不及，只得迅速激发腰间的一道瞬发防御符篆，释放出光盾保护自己，然而这一剑来得太快，光盾尚未完全成型，就已经被劈中，包世济胸前顿时出现一道剑痕血口，惨叫一声倒翻着飞了出去。
　　“冷静……冷静……师弟你太冲动了……”莫不乐哭笑不得，还是没拦住明净发飙啊。
　　“明净，你敢同门相残，我要向青云宫投诉你！”包世济伤得不重，然而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明净一剑劈翻，颜面大损，顿时恼羞成怒。
　　明净被莫不乐拦着，没有出第二剑，但脸色沉得可怕，骂道：“包世济，瞎了你的狗眼，我落霞宫发出的请柬，你去向青云宫求证，你投诉去呀，正好，我也要问问秦留情，怎么派了个没长眼睛的走狗主持迎宾楼。”
　　包世济一怔，连忙把青阳山的那份请柬取出来仔细一看，最后果然在背面发现了落霞宫的标记，一时间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青云宫主内，落霞宫主外，按照惯例，凡属九华仙宗统治下的宗门，无论是直接附庸的宗门，还是间接附庸的宗门，请柬一律由青云宫发放，而九华仙宗统治之外的那些宗门，请柬才由落霞宫发出。
　　虽然包世济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青阳山到底是个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但既然是跟药王宗一起来的，那么毫无疑问，必然也是九华仙宗统治之内的宗门，怎么这请柬竟然是从落霞宫发出去的？难道这青阳山竟然还不归九华仙宗统治不成？
　　正是有这先入为主的念头，所以包世济才没有仔细检查请柬，确认请柬不是由青云宫发出之后，他理所当然的认定这份请柬是假的，哪里会想得到这请柬是从落霞宫发出来的。
　　这一剑挨得真是冤枉之极，可偏偏他还说不出个理来，青云宫门下言之凿凿地指认落霞宫发出的请柬是假的，换了他是落霞宫弟子，肯定也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所以包世济这会儿还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道歉？他拉不下那脸，而且刚才这一剑，让他丢尽颜面，再上赶着道歉，就该换成是他丢了青云宫的面子了。不道歉？明净是什么臭脾气，仙宗上下谁不知道，这家伙是天生的剑修，宁折不弯，一句话不对，拔剑就砍，就连青云宫大师兄秦留情在他面前也要避让三分，何况是他这个普通弟子。
　　从辈份上来说，他好歹也算个师兄，但从地位上来说，一百个包世济加起来都没有明净的一根毫毛粗，要知道落霞宫宫主到目前为止，只有明净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虽然没有确立首徒的地位，但是落霞宫上下谁不把明净当成大师兄，得罪了明净，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落霞宫，到时候几千个剑修挥着长剑一拥而上……想到可能出现的情景，包世济就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冒寒气，妈的，今天走的是哪门子的霉运，偏就让他撞上这事了，真他娘的邪门，现在是进退不得，这事情该怎么解决？
　　包世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唐洛宾的身上，很希望这位药王宗宗主能上前打个圆场，明净都亲自去药王宗接人了，足以证明程宫主对药王宗的重视，唐洛宾的面子，明净总得给一点吧。
　　可惜唐洛宾不会读心术，他读不出包世济的心声，更要紧的是，就算他读出了包世济的心声，也不打算冒这个头，药王宗家小业小，两头都得罪不起，而且唐洛宾知道的内情比包世济多，明净这次出来，哪里是为了药王宗，他这张老脸，还不值那个价啊，真要冒头了，十有八九也是要被明净狠狠地踹回来。
　　见唐洛宾没有反应，包世济深深地失望了，但很快他就振作精神，重新找到了突破口。
　　“这位就是青阳山掌门吧……一场误会，请勿见怪……”
　　闵元道夹裹在一众药王宗弟子中，着实是不起眼得很，但他身上有青阳山掌门印信，还是很醒目的，被包世济硬是从人群里挖了出来。
　　“不敢见怪……不敢……”
　　虽然腿还在发软，但闵元道可比唐洛宾要精滑多了，一眼就看出了包世济的用意所在，他清楚自己的分量，点头哈腰之余，悄悄地看了莫不乐一眼。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让明净给面子的，只有这位活祖宗了。
　　包世济将闵元道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顿时一个激灵，心中大亮，恨不得直打自己一记耳光，明净骂得没错，自己果然就是个白目，刚才明净待要劈第二剑的时候，不就是这个不起眼的炼气修士给拦住了吗？偏自己还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却没想到真佛就在眼前。
　　对了，刚才这个炼气修士称呼明净为什么？如果没听错的话，是师弟？真是活见鬼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仙宗弟子，在明净跟前有这么大的面子？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包世济此时急于找个台阶下，哪里还顾得许多，忙又看向莫不乐，拱拱手道：“恕包某眼拙，不知这位……师弟是？”
　　“包前辈，在下药王宗莫不乐，不敢当师弟之称……只是在药王宗时，曾与程宫主有过一场师徒之缘……”
　　莫不乐连忙回礼，心中却是哀叹，被这么一闹，他想悄悄地来，等拜见过师父以后再悄悄地回的如意算盘是打不通了，包世济的意思他明白，考虑到影响，他决定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反正明净已经劈了一剑，把落霞宫的面子给挣了回来，没必要再闹下去。
　　于是又继续道：“明师弟一时情急，出手没个轻重，包前辈请勿要放在心上，莫某代他给前辈赔罪了。”
　　他跟包世济没有师承关系，现在也算不上是仙宗弟子，包世济修为远高于他，所以呼为前辈，这也是很正常的礼数。
　　但听在明净耳中，心情更是恶劣，在他心里，莫不乐已经是大师兄了，落霞宫宫主的首徒，有必要向青云宫一个普通弟子这么低声下气吗？还代他赔罪，呸，他包世济算哪号人物，也受得起？
　　感谢裔水打赏！
　　
　　第28章 入城
　　
　　“师弟！”
　　感受到明净蠢蠢欲动，莫不乐轻咳一声，以十分舒缓的语气道：“你看，天空这般晴好，大海这般蔚蓝，云彩这般洁白，不要辜负这般良辰美景，冷静，冷静，需知暴躁容易上火……”
　　“……”药王宗加上青阳山一众人等，目瞠口呆。
　　明净嘴角抽动，大师兄你还能更不着调点吗？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火气一点也没有降下去，但是那股想要挥剑的冲动，却奇迹般地消退了，总觉得他要是再劈一剑出去，就坐实了莫不乐口中的“暴躁容易上火”的说辞。
　　包世济已是大脑一片空白。居然……明净居然真的被劝住了？对了，程宫主在药王宗收过弟子吗？妈呀，这可是大消息啊。瞧这样子，这个莫不乐分明是归宗来了，落霞宫以后就有两名亲传弟子……可是，修为是不是低了点？程宫主真打算承认一个炼气修士为弟子吗？有点儿戏吧……
　　“包前辈，既然是一场误会，你看是不是该让龙首云楼船靠岸？大家伙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仙宗之宏伟……”莫不乐再次轻咳一声，他有说错什么吗？怎么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跟见了鬼似的。
　　“是是是……请……”
　　包世济回过神，总算记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顺着台阶就下来了，随手抓过两名楼卫，吩咐道：“快，按照请柬上的名单，准备客房。”
　　等到包世济灰头土脸地回到迎宾楼，其他几个管事都是一脸庆幸，还好他们慢了一步，远远瞧着不对就没有跟出去，不然就跟包世济一个下场了。
　　只有在请柬名单上的人才有资格入住迎宾楼，药王宗那些充作仪仗的弟子们，只能上岸到城中另找住处，于是很是忙乱了一阵，才算是安顿下来。
　　明净本打算直接带着莫不乐回落霞宫去见师父，被莫不乐好说歹说，才答应在迎宾楼休息一天。不是不想早点见到师父，而莫不乐想看一看各方的反应，落霞宫宫主又冒出一个徒弟来，他相信，这在九华仙宗绝不是一件小事，本来他是没打算这么快就暴露身份的，但计划总不如变化来得快，恐怕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仙宗内部激起不小的浪花。
　　莫不乐很担心，他的出现，会给师父带来什么麻烦，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扭头就走，永不再见师父，也不愿意拖累师父。
　　明净不知他的心思，只当他是有些情怯，还想安慰几句，结果敲门的时候，才发现莫不乐居然不在客房，而是带着周新三人出去逛街了。一时气得脸都青了，感情是他表错了情，莫不乐哪里是近师情怯啊，根本就是趁这机会出去玩了，没心没肺能不能有个限度啊，可恶！
　　事实上，莫不乐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落霞宫宫主还有一个徒弟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在仙宗内部传开了，普通弟子那里或许还没有那么灵通的消息，但是三宫六院七十二世家的核心层，却是纷纷接到了密报。
　　“哟，还真有这么个人啊……”
　　青云宫大师兄秦留情并不以为意，仅仅表示了一下小小的惊讶，其实莫不乐的身份不是秘密，程白眉在药王宗的那点事早被打探清楚，只不过谁也没有料到，程白眉居然真会把莫不乐接回来。
　　“大师兄，要不要派人留意一下？”陆留心将传讯玉简一巴掌拍碎，眉眼间留露出几分狠意，他是青云宫宫主的次徒。
　　“不用。”秦留情微微一笑，“竟然在明净面前为区区一个包世济圆场，这个莫不乐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气，哪里有落霞宫弟子的半分硬气，明净没被他气死真是个奇迹，等着看吧，落霞宫那帮子剑修，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落霞宫弟子的。”
　　“这倒是，那就等着看好戏吧。”陆留心也是一笑，眉间狠意消散，反而露出几分姣如女子的媚意。
　　紫霄宫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传讯玉简到了紫霄宫宫主的首徒何默手中，不过是“哦”了一声，然后悄悄捏碎，随即继续打坐修炼。紫霄宫弟子，都是苦修士，除了修炼，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落霞宫却很是热闹了一阵。
　　“明师兄好样的，这一剑劈得真痛快……”
　　“那个莫不乐谁呀？要不是他拦着，这次非得要那个包世济好看。”
　　“就是，早看青云宫的人不顺眼了，个个人模狗样，见了就想胖揍一顿……”
　　“算了算了，怎么说也是宫主收的弟子，虽然是个软骨头……”
　　显然，落霞宫里，都是一群暴力分子，幸亏此时莫不乐还不知道，否则估计他又该头痛了，落霞宫首徒，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当的，至少修为一定要高高高，不然怎么能压服这一群暴力分子。
　　此时，他正与周新三人站在一座雄城前面，满脸都是惊叹之色。
　　迎宾楼后面，就是九华仙宗名下的九华城，壮观宏伟，光是城墙就足有百余丈高，仰起头看得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看到头。
　　“好一座雄城啊……”
　　“不愧是仙宗，确是气派……”
　　“真奢侈，这片城墙全部以千炼赤铜精铸成……”
　　周新三人摸着城墙连连啧舌，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到墙面上去。
　　“进城吧，找地方先把你们三人安顿下来，城墙有什么好看的，城里面稀奇的东西更多……”
　　莫不乐笑呵呵地催促，药王宗安顿那些弟子的时候，周新三人并没有跟着一起，毕竟他们三人是莫不乐顺手捎带过来的，考虑到有始有终，所以莫不乐才陪他们一起进城，总要看到他们三人都安顿好了，才算完事。更重要的是，经过先前包世济的那一闹，这三人虽然知道莫不乐的身份比他们原来猜测的还要不简单，但与他相处的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也让莫不乐很喜欢。
　　九华城太大，为方便管理，因此分做内、中、外三城，以河道隔开，外城一般是散修集中地，周新三人都是散修，因此只能在外城寻找落脚点，这里人很多，平时就很多，现在正值九华仙宗十万年庆典之时，来凑热闹的人更多，只有收到请柬的人才有资格入住迎宾楼，那些不请自来纯粹是看个热闹的人，尤其是散修，当然只能在九华城的外城里自己找地方落脚，这也造成了外城内所有客栈几乎都客满的状况。
　　一连跑了七、八家客栈，周新三人都没有找到落脚点。
　　“怎么会都客满了，离庆典不是还有三、四个月吗？”金不换那张透着稚气的脸几乎鼓成了一个大白包子，带褶子的那种。
　　“不然还是租个小院子吧。”周新默默地估算着三人拥有的灵石，九华城不是燕山坊那样的小地方，这里寸土寸金，租费一定不菲，好在托了莫不乐的福，他们三人搭了药王宗的顺风船，省下了好大一笔传送费，应该够租个小院子落脚了。
　　“那就租个小院子，最好是有聚灵阵的，灵石不是问题，刚才经过的那条街，我看到有灵石庄，凭我的解衣刀法，去当解石师赚点租费应该不是问题。”李一刀沉声道。
　　“我可以点石……”金不换双眼发光，勾住李一刀的肩膀，笑嘻嘻道，“咱俩双剑合璧，赚灵石没问题。”
　　“别太自信了，九华城藏龙卧虎，你们还以为是在燕山坊呢……”周新可没有他们两人那样盲目乐观。
　　终于追上进度了，明日开始连续三天双更，以感谢对我不离不弃的亲们，谢谢！
　　
　　第29章 归宗之前（一更）
　　
　　这一点莫不乐很认同，道：“确实，九华城不比其他地方，能人无数，总之先落脚吧，灵石不够我借给你们……是朋友就别说拒绝的话，这不是施舍，是救急，我相信你们三人的能力，将来一定能赚足灵石还给我。”
　　这一路走来，他为九华城的繁荣而吃惊，来自明界各处的特产奇物，几乎摆满了街道两端，大铺子，小摊子，看得人眼花缭乱，很多东西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除了繁荣之外，九华城给他的另一个印象，就是秩序井然，街道两端的摊铺数不胜数，多而不乱，没有占位抢位的情况，人流如织，难免有不小心碰撞的时候，却并没有产生冲突，这在别的地方几乎不可想象，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一时口角的时候，但在这里，所有人都很克制。
　　管中窥豹，仅只一角，便可知九华城的统治者非常厉害，却不知城主是九华仙宗内哪一个派系的人。
　　“几位道友，可是在寻落脚处？”
　　一个年轻男子满脸堆笑地走过来，看他一脸笃定的模样，显然是盯着周新几人有一阵子了。
　　周新看了看他，见他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三层的样子，心中顿时有数，这人十有八九是在九华城中依靠给人跑腿、提供消息讨生活的散修，于是拱拱手笑道：“道友好眼力，在下周新，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小弟郝宝，自小生在九华城，对这里各门各行都很熟悉，人称‘好打听’，不管几位道友是要住客栈，还是租院买房，寻人找物，递信传话，小弟都可帮衬一二，所费不高，提供一次讯息只需十块下品灵石，若是需小弟跑腿办事，按日算，一天三十块下品灵石。”
　　周新抽了抽嘴角，这个收费是燕山坊的十倍，一时肉痛得很，自然就有些犹豫了。没等他下定决心，莫不乐已经掏出三十块下品灵石塞给郝宝。
　　“买你一天的时间，替我这三位朋友找一处租费适中、位置适中、有聚灵阵的小院子，同时帮他们办好入住手续，有问题吗？”
　　灵石入手，沉甸甸地令人无限欢喜，郝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绝对没问题，半日工夫便能搞定，道友出手大方，小弟也不白拿你的灵石，免费再附赠一个消息。”
　　莫不乐想了想，道：“替我这三位朋友留意一下天龙宗的消息……”
　　在迎宾楼的时候，他就向包世济打听过了，天龙宗的人还没有来，想想也是，离庆典还有三、四个月，这些道贺的宗门起码还要再过两个月才会陆续赶来，药王宗这次来得早，主要还是因为明净想早点带莫不乐回来见师父，药王宗为了巴结明净，才提前赶了来。
　　“天龙宗？”郝宝上上下下打量周新三人，摇头道，“中城内倒是有一些天龙宗弟子出入，小弟看几位都是散修，只怕是有了消息也进不去中城。”
　　周新一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天龙宗毕竟是天品宗门，在九华仙宗的附庸宗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但凡有天龙宗弟子来到九华城，当然是直接入了中城，哪里会涉足外城这等散修云集、鱼龙混杂之地。
　　“难道散修就不能进入中城了吗？”李一刀皱眉，若规矩如此严苛，歧视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若有元婴期修为，自然是可进的，要不然，就是接一些九华仙宗下发的任务，攒足一万贡献，可入中城，攒足五十万贡献，可入内城……如果能有百万贡献，甚至还可以获得成为仙宗弟子的机会……”郝宝嘻嘻笑道，显然，他不认为这几个散修有这能力。
　　这个规定倒还算合理，九华仙宗显然是鼓励散修们积极进取，同时又能利用庞大的散修群体去做一些仙宗弟子不愿意做或者是不屑做的任务，这也是一条稳定的资源收集渠道。
　　“难道没有第三条路吗？”莫不乐是不相信的，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走后门的。
　　果然，郝宝闻言又笑道：“自然有，几位道友要是有交好的仙宗弟子，自然就能沾光，莫说是中城，就是内城也大可来去自由。”
　　这就对了，就说嘛，不可能没有后门可走的。莫不乐看着周新三人，微微一笑，道：“这个忙我也能帮……”
　　周新沉默片刻，拱手道：“莫道友，大恩不言谢。”
　　“不用谢，你们能一直把我当朋友就好。”莫不乐拍拍他的肩膀。
　　从青阳山接到来自九华仙宗的请柬那一天开始，他的命运就改变了，同时改变的，还有人际关系，青阳山弟子对他毕恭毕敬，药王宗弟子对他巴结有余，想找个能正常交往说话、相处轻松自在的人都难。
　　李一刀是神经粗，金不换是没心眼，只有周新听明白了莫不乐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明白，莫道友……不，莫兄看得起我们，我们也仰慕莫兄的为人，与其他无关，所以，就拜托莫兄了。”
　　是朋友，才不拒绝莫不乐的帮助，周新三人虽然是散修，但是在他们的骨子里，有一股那些宗门弟子所没有的风骨，不是很硬，却自有原则。
　　所谓是无欲则刚，从一开始，周新三人就没想从莫不乐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尽管猜出莫不乐的身份不简单，但脱开在汇通灵石庄里伙计与顾客之间的关系之后，和莫不乐在一起时，周新三人的态度都很自然，当然，关键原因是，莫不乐也没有表现出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姿态，而且大家都是炼气修士，抛开身份，没有高下之分。
　　莫不乐笑了，周新改口称莫兄，就是承认他们是朋友了，没有比这更令人心情愉快的了。
　　郝宝那个“好打听”的外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哪里有小院子出租，他门儿清，果然不到半日工夫，就帮周新三人搞定入住，还留了一块传讯玉简，表明无论什么时候有需要，保证随传随到。
　　“等我归宗拜见师父以后，再来为你们安排进中城的事。”
　　莫不乐的时间不多，把周新三人安顿好后，就告辞了，一路上故意慢慢吞吞地走，还时不时停下来在摊铺上挑挑捡捡，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跟几个散修称兄道弟，一看就上不了台面……”
　　他并不知道，此时九华仙宗内部，对他已经形成了难登大雅之堂的印象，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落霞宫的笑话，尤其是那位新冒出头的程宫主的笑话。
　　直到回到迎宾楼，也没有遇上什么意外状况，莫不乐很满意，这表明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某些眼红的人的过激反应，显然，师父立他为首徒的意思，除了明净没别人知道，换句话说，那些人没把他放在眼里，估计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的缘故，等着看笑话的人一定多过想找麻烦的人，这样他可以放心地去拜见师父了，至于笑话什么的，只是一时的，等他回了青阳山，自然就会烟消云散。
　　略略摸清了情况，莫不乐自然是心怀大开，好好休息了一夜，养足精神，以期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师父，让师父知道他现在很好很快活。
　　第二天一早，莫不乐特意换了一身昨天从九华城顺手捎带回来的新衣，被来接他的明净横眉竖眼地扒掉，然后扔给他一套落霞宫弟子独有的剑袍。
　　“早说呀，我就不买衣服了……”莫不乐哭笑不得，虽然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啊。
　　“本来昨天要给你，谁让你乱跑。”明净没好气道。
　　莫不乐听出了他语声中浓浓的怨气，于是乖乖地去换衣服。落霞宫剑袍，是一件中品法衣，窄袖紧腰，腰间挂着一只金铸剑扣，莫不乐没有剑，当然用不上，但这不妨碍这只金铸剑扣成为精美的装饰。
　　但看到同样穿着剑袍的明净腰间那只剑扣是银精所铸之后，莫不乐隐约察觉到剑扣的材质很可能表明了地位的高低，于是他悄悄地把金铸剑扣摘下来塞进了储物袋中。
　　
　　第30章 仙宗所在（二更）
　　
　　“摘下来干什么？”明净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莫不乐嘿嘿一笑，道：“我没剑，用不着剑扣。”说着，好奇地看看明净腰间悬着的长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净把剑挂出来，之前明净两次出手，都是直接甩剑气，没有用剑，看剑鞘上流光闪烁的符文，若霞芒绚烂，这把长剑，至少也是上品灵器。
　　明净一撇嘴，这也算理由，罢了，反正这个师兄的心思他就没搞明白过，一直都是那么不着调。
　　剑袍是黑色的，上面布满符文，但光泽内敛，不仔细看只会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剑袍，但只有穿在身上，才会发现它的不简单，防水防尘寒暑不侵是最基本的功能，难得的是，剑袍上居然有一个小型聚灵阵，莫不乐一上身就发现身边的灵气流动速度加快，哪怕不运转真元，灵气也会主动往身体里渗透，虽然很微量，但若天长日久，不可小估。
　　这样一件剑袍，放在外面，必然是人人争抢，但在落霞宫，却是人手一件。莫不乐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真的是拜了位了不得的师父。
　　一时，思念若狂，归心如剑。
　　还真的是踩着剑回去的，明净能御剑飞行，出了迎宾楼，就直接纵剑升空，带着莫不乐一路狂飙，横穿了整个九华城上空。
　　“师弟，九华城上空禁飞吧？”莫不乐有些傻眼，他虽然归心如剑，但没真的想踩着飞剑回去啊。昨天在九华城外城逛了一圈，没看到有人在空中飞行，自然就猜出九华城禁飞。
　　“没事，昨天我传讯给师父，是师父命我带你飞回去，不用担心禁令，师父已经跟范师叔打过招呼了。”明净解释了一句。
　　“范师叔？”
　　“嗯，就是九华城的城主。”
　　师父真贴心，一定也是想早点看到自己。莫不乐满心满眼都是笑意，欢喜得如同飞在云端。
　　好吧，他现在确实飞在云端，脚下踩着剑，风光无限。
　　穿过了九华城，一直向北飞，差不多飞了整整三个时辰，明净停了下来。
　　“到了？”
　　莫不乐四下张望，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居高临下看去，还可以看到森林中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宛如点缀在森林中的颗颗明珠。飞鸟走兽，时有踪迹，但却没有半点人烟气。
　　这分明就是一处人际罕至的地方，哪里有九华仙宗？
　　“都说了，一洞天一仙宗，洞天是随便能看到的吗？”明净抬了抬下巴，一股子傲气流露。
　　“你是说，这片森林内，藏着一处洞天？”莫不乐终于惊讶了。
　　对一个修士来说，长生途上，最重要的是财侣法地，然而对一个宗门来说，想要传承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到一处灵脉，灵脉越大，宗门就能传承得越久，最顶法的灵脉，称作洞天，次之称为大、小福地，再次之以大、中、小区分。
　　唯有洞天，自成空间，不现世间。莫不乐无法想象，一处洞天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依稀记得师父，那里灵气非常非常浓郁，浓郁到随便一个泉眼，里面涌出的也是灵泉水。
　　当时师父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抱怨飞鱼岭的灵气太希薄吧。
　　“这不是森林。”明净取出一块玉简，一抖手，玉简碎开，化成一道光门，“这是万木定天大阵……这玉简就是通行符，可以临时在大阵外打开一道门……走吧，可以进去了。”
　　飞剑载着二人穿过那道光门。
　　眼前景色豁然大变，森林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乍看去，似乎与他们来时经过的那片海域没有多少区别，天空一样的澄净，海水一样的蔚蓝，东面烈阳高悬，西面一片海中莲花摇曳生姿，有三座大山自海中升起，直插云霄，数不清的大小岛屿环绕其间，却并不浮在海面上，而是飘浮在半空，远近各不相同，有些岛屿之间还有浮桥虹光相连，云遮雾绕，又有各种灵禽徜翔在其中，一派仙家气象。
　　海风扑面，满满的全是灵气，这风，全由灵气组成，几乎不带半点杂质，莫不乐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舒畅到了极点。
　　“蓬莱，方丈，瀛州……”明净指着那三座大山一一介绍，“落霞宫就在方丈顶上，我先带你去见师父。”
　　莫不乐点点头，落霞宫占据了方丈，那么青云宫和紫霄宫就分别占据蓬莱和瀛州，三山，对应三宫，剩下的六院与七十二世家就是那些岛屿了。
　　有很多人从岛屿间飞起，远远地观望着，没有人过来，不知道是好奇呢，还是不好奇，反正明净踩着飞剑过去，纵使有人不留神挡在了他的前路上，也会隔了老远就迅速地避开。
　　“师弟，我怎么觉得你很有点燕山坊郑小霸王的风采啊？”莫不乐四下张望，确认那些好奇观望的九华仙宗的弟子是惧于明净而不敢凑上前来。
　　明净的脸又一次黑成了锅底。
　　玩笑归玩笑，这似乎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剑修诸邪避易、万法不侵的特性，那么做为剑修集中营的落霞宫，显然在九华仙宗内就是无人敢惹的刺儿头，能有多招人恨，就有多招人恨，九华仙宗那些真正的掌权者以落霞宫主外，内圣外王的行事作风是如此明显，也充分展示出身为仙宗的那种肆无忌惮的霸气，敢招惹九华仙宗，就要做好被无数剑修打上门的心理准备，所谓同阶之下，剑修无敌的传言，绝不是只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明净也不是真的小霸王，所以还是有人不忤他的，这不，莫不乐刚开完玩笑，马上就有人站出来证明他的错误。
　　“明师弟，这么急，赶着向师父要奶喝吗？”
　　谁呀，这么毒舌？莫不乐从明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眼看到前方飘着一朵云彩，洁白胜雪，云彩上，一个白衣青年摇着一把同样洁白的鹤羽扇，英俊的面容上露出温煦若三月春阳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假如没有听到他开口的话。
　　明净面沉如水，还没来得及骂回去，莫不乐就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副乡下土包子进城，满脸都是好奇地问道：“师弟，谁家的狗长得跟一朵人形云彩一样，哟，还能说人话呢，太稀罕了！”
　　“咳……”明净被口水呛得直咳嗽，要笑不笑的表情，说不出的别扭。
　　白衣青年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重新又自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莫不乐几眼，道：“在下青云宫苏留仙，一不是狗，二不是人形云彩，阁下的眼神似乎不大好，该治一治了。”
　　一股金丹高期修士的威压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明净脸色微微一变，挡在莫不乐的身前，身与剑合，剑意环绕身前，死死地挡住了这股威压，然而他终究修为比苏留仙低了一阶，纵使一往无前，宁折不弯，也不禁胸中血气翻涌，一口热血被他死死地压在喉中，强忍着不喷出来，却是再无余力开口说话了。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要钱不要脸的青云宫三徒，失敬失敬。”莫不乐拱了拱手，似乎没有察觉二人间的交锋，一脸仰慕之色，“在下莫不乐，一向自诩世间无脸之徒我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今日得见尊颜，不禁仰慕之至，甘败下风，甘败下风……”
　　以金丹高期修为欺负一个金丹中期，嗯，这位苏公子确实是极不要脸的。
　　
　　第31章 “莫讲理”（一更）
　　
　　苏留仙精明之至，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一时脸都青了，他是兴师问罪而来，这正题还没开始，就先被扣了个不要脸的大帽子，剑修素有同阶无敌的美称，他以金丹高期的实力压迫一下明净，其实也算不上欺负人，明净要不是为了护着莫不乐，也不会应付得如此吃力，但这种事大家心知胆明，没有必要说出口，真要说出口了，苏留仙的修为比明净高一阶也是不争的事实。
　　偏偏莫不乐还加油添醋地又拱拱手，笑道：“莫某修为低下，见识浅薄，若有言语不当，苏公子多多包涵。”
　　好嘛，这下子连剑修同阶无敌的借口都不能说了，人家见识浅薄，不知道是正常的，反正在他眼里，就是苏留仙仗着修为高，欺负人了，连发作都不能，因为莫不乐的修为更低，他要是再不收手，这不要脸欺负人的名头就坐实了，再也挽不回来。
　　苏留仙再精明，也不能不要脸，收回威压，深吸一口气，笑容依旧温煦，道：“哪里，哪里，不知者不怪，莫道友言语风趣，我很喜欢。”
　　“真的？”莫不乐喜出望外，“苏公子白衣胜雪，风采翩然，莫某自惭形秽，亦是十分喜欢，你我一见如故，小小心意，敬请收下。”
　　他抓出一把莲子，想塞到苏留仙手里，可惜够不着，只好一把扔了过去。
　　明净抽了抽嘴角，想起初次见到莫不乐时，也是这么一把莲子做见面礼，一时心中郁闷，强压在喉中的那口热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苏留仙愕然地接住莲子，收也不是，扔也不是，这玩意儿，真心廉价好不好，他身为青云宫三徒，收过的孝敬无数，还真没见过有人拿这么廉价的东西送他。
　　“苏公子……礼尚往来啊……”莫不乐扔完莲子，手就没缩回去，伸在那里，一脸眼巴巴地等着收回礼。
　　苏留仙几欲喷血，感情这是拿莲子讹他的回礼呢，他堂堂青云宫三徒，身上肯定没这么廉价的东西，再怎么挑捡，给出的回礼价值也远胜过这把莲子。从他掌管青云宫名下产业以来，就没做过这么吃亏的事情。
　　明净这时也反应过来，顿时心头畅快，那口快要压不住的热血落回胸腔，冷冷开口道：“想是苏师兄今日出来得忙，身上没带礼物……”
　　语气中满是讽刺，青云宫三徒，还掌管着青云宫名下的产业，身上可能一点东西都没有吗？真要如此，青云宫恐怕早就破产了吧。
　　“咦？苏公子这么穷啊……抱歉，抱歉……”莫不乐一脸的过意不去，在灵石袋里翻了又翻，捡出七、八块下品灵石，“苏公子，莫某修为低微，身无长物，这些年就攒了这么点灵石，你先拿去应个急……还钱的事不急的，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有这么寒渗人的吗？明净几乎想要长笑出声。
　　苏留仙一向自认口齿伶俐，气死人不偿命，本来还想拿肖浮生的事情寒碜明净几句，不想居然反而被人寒碜了，偏还不能以势压人，莫不乐的修为实在太低了，低得不管他出手还是不出手，都他妈的丢脸。
　　“明师弟说笑了，为兄是身上携带的好东西太多，正不知挑哪件做为回礼……”
　　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苏留仙脸色难看地打开储物袋，捡了又捡，好不容易终于挑出一件最不值钱的，耳边却又听莫不乐道：“礼物重在心意，我与苏公子一见如故，不必太过计较，苏公子就捡我能用的几样随便给就是了……千万不要给太珍贵的东西，莫某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
　　这分明是反话吧。
　　苏留仙脸色又青了一层，委实丢不起这个脸，最后捡了一串颗灵果拿出来，莫不乐修为太低，他能用的苏留仙身上一样没有，只有这这串灵果，不论什么修为的人都能服用。
　　“这是天香浆朱果，勉强还算行吧。”
　　明净眼明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偏偏还装成差强人意的表情，心里却几乎乐开了花。师兄真行，几句话就挤兑得苏留仙大出血，这天香浆朱果可是极品灵果，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其色若血，其香若兰，常服用有驻颜之效，还可疏理经脉，调和血气，最受女修追捧，有灵石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多谢苏公子。”莫不乐收下天香浆朱果，笑眯眯地拱手作别，“今日还要随师弟去拜见师父，改日再与苏公子把酒言欢。”
　　苏留仙动了动唇，最后还是让开了路，眼神深处还有一丝茫然，这个亏是怎么吃下的？明明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茫然片刻后，他蓦然一个激灵，是了，是因为他还要脸面，而那个莫不乐却是根本就没脸没皮，所以他输得一败涂地。妈的，程白眉那么冷傲的脾气，怎么收下这样一个臭不要脸的徒弟？他用以往对付落霞宫那帮子剑修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不要脸的家伙，当然会输。这一次，他是输在对莫不乐的不了解，当引以为鉴。
　　就在苏留仙反省的这会儿工夫，明净带着莫不乐已经飞到了方丈山下，按剑落地。上山不能用飞的，这是为表对师父的尊敬。
　　“师弟，来，咱们一人一份……”
　　脚踏实地，莫不乐就笑呵地把天香浆朱果分成三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留给师父，剩下的就塞给了明净。
　　“师兄，你这张嘴真厉害。”明净神情愉快，第一次表达了对莫不乐的钦佩，能让苏留仙无话可说，真是太爽了。要知道，他在苏留仙那张嘴下，吃了多少暗亏啊。
　　“一般一般。”莫不乐笑眯眯地往嘴里塞了一颗天香浆朱果，随即就被一股飘飘欲仙的香甜滋味给爽得不知所以，“师弟啊，你知道当年在药王宗，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莫炸炉。”这个外号，明净在药王宗就已经听人提起过。
　　“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莫不乐眉开眼笑，“当年，我在药王宗时，遇到纷争时，我都与好与人讲道理，所以人称莫讲理。跟我斗嘴……哼！”
　　明净：“……”
　　“一般情况下，别人讲不过我，就跟我动手，特殊情况下，我讲不过别人，就主动出击……”莫不乐一脸惭愧，“那时年轻气盛啊……”
　　所以这才是“莫讲理”的真相吧，不管讲得过还是讲不过，最后都是大打出手，所以干脆就不讲理了。明净悄悄地翻着白眼，“莫讲理”，真贴切。不过话说回来，莫不乐这张嘴，还有讲不过别人的时候？明净突然觉得，药王宗似乎有那么点藏龙卧虎啊。
　　“可惜这里不是药王宗，修为比我高的人太多太多，动手我是不成了，以后呢，斗嘴我来，动手你来，没问题吧？”
　　他可以说有问题吗？明净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有莫不乐这么一个大师兄也不错，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是正好弥补落霞宫的不足，因为大多数剑修，都是动手能力强过动嘴能力，所以平时在外面真是吃了不少暗亏。
　　
　　第32章 剑阵（二更）
　　
　　“明师兄，你回来了！”
　　山门前，两个扫地童子一脸喜色地迎了上来，但看到莫不乐时，眼神中却充满了审视。
　　“这是大……”
　　明净的介绍被莫不乐中途打断，只见他笑眯眯地给两个扫地童子一人塞了一把青玉枣，自我介绍道：“我是莫不乐……两位师弟好，初次见面，来，吃个果儿……”
　　青玉枣当然比莲子要金贵些，对自家师弟，莫不乐比对那个苏留仙要给面子多了。其实他对苏留仙没偏见，错就错在，苏留仙不该当着他的面对明净毒舌，还挟带上了对师父不敬，莫不乐做不了高傲的凤凰，也学不会螃蟹的横行，他就是只老母鸡，天生的护犊子，无关修为、地位的高低，纵使是陆地真仙当着他的面欺负明净，讽刺师父，他也敢一口唾沫吐过去。
　　两个扫地童子捧着青玉枣发愣，莫不乐已是挥挥手，扯着明净往山上走去，一路遇上人就拿灵果开道，不是凤纹果，就是青玉枣，百年雪莲子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甚至还遗憾从苏留仙手里讹来的天香浆朱果太少，否则人手一颗，才够面子。
　　就这样一路走上了山腰，一道绵延无际的宫墙封堵了上山的路，只留有两扇紧闭的大门，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字：落霞宫。
　　从山腰到山顶，整整半座山，都是落霞宫。
　　师父程白眉的地盘。
　　莫不乐收起了笑脸，正一正衣冠，上前一步，对着宫门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响头。
　　“师父，不肖徒不乐，来了。”
　　眼圈不自觉的，已红透。
　　明净却是皱了皱眉头，扣响门环，道：“开门！”
　　落霞宫从来不大门紧闭，因为剑修无所畏惧，他相信绝不是师父让人关的宫门，显然有人自作主张了。
　　这让明净很不满。
　　落霞宫的宫门一叫就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铿！”
　　无数长剑出鞘的声响，汇聚在一处，如晴空炸雷，震耳欲聋。
　　莫不乐闷哼一声，他修为太低，剑鸣如雷，瞬间就震伤了他的耳窍，激得胸腔内血气翻涌，然而下一刻，隐藏在丹田内的外来真元又一次自动运转，悄无声息地抹平了他体内翻滚的气息，修复了他受伤的耳窍。
　　一条登山阶蜿蜒直入云霄，数千剑修沿阶而立，身姿挺拔，面容冷肃，一把把飞剑倒立于石阶上，刃尖朝上，组成了一条寒光逼人的剑道。
　　这是……下马威么？莫不乐摸摸鼻子，想要苦笑。谁说剑修脑子不会拐弯了，这些落霞宫弟子分明是知道，他的到来会威胁到明净的地位，给明净出头来了。
　　其实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证明，明净在落霞宫威望很高，是大师兄的不二人选，虽然他的修为不是这些弟子中最高的，但潜力一定是最大的，所以人人都服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明净喝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落霞宫剑修，迎接莫师兄归宗。”
　　声音很整齐，飘荡在石阶间，还有阵阵回音。
　　“胡闹！都给我滚回去。”
　　明净终于明白过来，脸色铁青。莫不乐是师父亲自开口让他接回来的，他们这么做，明着是迎接莫不乐，其实是赶莫不乐离开，胆子稍小一些的人，哪个敢走这条寒芒闪烁的剑道，一个不留神，整个脚底掌不得给削了去。
　　剑修们不吭声了，装聋，作哑，那条剑道依旧寒光闪烁。
　　莫不乐忍不住叹气，他就是想拜见一下师父，咋就这么难？
　　“师弟，没事。”
　　拍拍明净的肩膀，他一脸的坚毅不屈，大义凛然，深吸一口气，举步前行，若龙行虎步，气度非凡。
　　剑修们目光灼灼，见莫不乐毫无惧色，一时间人人都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同门有所改观，也不是那么软骨头嘛，到底是宫主的弟子，总算还有几分骨气。
　　“噗……”
　　眼看着莫不乐一脚就要踩在剑道上，冷不丁他突然脸色一白，一只手按住胸口，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身体晃了两晃，一头就要栽倒在剑道上。
　　“师兄……”明净大骇，一把扶住他。
　　“咳……师兄没用，刚才剑鸣太响，震、震伤了我的经脉……”莫不乐气弱游丝，挣扎着起身，“没、没事……我还可以坚持……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拜见师父……”
　　“少说废话，我背你上去。”明净将他负在身上，怒瞪了剑修们一眼，“你们满意了？”
　　飞身踏剑而去，转眼便已无影无踪。
　　剑修们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同门，修为也太低了吧，一声剑鸣也承受不住？
　　“等等，地上这口血怎么清香扑鼻？”
　　“香味很好闻啊……不对，这好像是天香浆朱果的汁液……”
　　“……”
　　这都是什么人呀，用这种没品的方法蒙混过关，太他妈的不要脸外加阴险了吧。
　　耿直刚正的剑修们一脸愤愤，他们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弄了，还惹得明净那么生气。
　　新来的同门，真贼精。
　　山顶已然在望，艳阳下，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坐落于山巅，朱墙碧瓦，流光溢彩，与天边云霞相映成辉。几只雪白优美的奔雷鹤落在翘檐顶上，或小憩，或梳羽，恬淡自然。
　　“这是正殿，师父平素就在这里……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明净心急如焚，别人受了内伤，随便服颗丹药就行，但偏偏莫不乐不能碰任何丹药，只能依靠打坐疗伤。
　　“哦，到了？”莫不乐精神一振，捅捅明净的背，“放我下来。”
　　声音中气十足，哪里有丝毫受伤虚弱的模样，明净怔了一下，蓦然醒悟，气急败坏道：“你骗我！”
　　说着，就要把莫不乐从背上用力甩开，但背上一轻，却是莫不乐见机得早，主动从他背上跳开，嘻嘻笑道：“多谢师弟送我上山。”
　　明净：“……”
　　肠子都悔青了，他早说过，再帮莫不乐出头他就是猪，言犹在耳，偏不记教训，又当了一回猪。
　　“师父就在殿中，你自己进去。”
　　恨恨地转过身，怕再多看莫不乐的笑脸一眼，他就会做出不敬师兄的举动。
　　莫不乐早知道他嘴硬心软的脾气，嗯，跟师父如出一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笑眯眯地再次正一正衣冠，然后迈步踏入了正殿。
　　人月两团圆，中秋节快乐！
　　
　　第33章 师父（一更）
　　
　　寂静无声。
　　大殿中，有一股诡异的安静。三十六根金龙盘柱伫立在殿中，龙头窜出柱顶，张口瞪目，狰狞无比。灿若云霞的帷幔，织就高傲圣洁的朱雀图案。红毯铺地，舒软如绵，脚步落在其上，一丝儿声响也传不出来。
　　高高的台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半卧在云床上，以手撑头，闭目养神。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莫不乐的眼圈再次通红，哪怕脚下其实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发出，他也情不自禁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行至阶下，轻轻地跪下，一声未吭。
　　“戏演得不错。”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程白眉缓缓睁开眼，眉若剑，目若星，神光内敛，目光锋利却不刺人。
　　莫不乐没有抬头，哼哼哈哈两下，才硬着头皮道：“师父明察秋毫，弟子给您丢脸了。”
　　“我有什么脸可丢的，你不是说，你若认无脸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么，有你这么个得意弟子，我还要脸做什么，自然是徒唱师随。”程白眉冷哼一声。
　　莫不乐大汗，感情从他进入九华仙宗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师父全看在眼里啊。
　　“师父……”
　　抬起头，正打算嘻皮笑脸地讨几句好，蓦然却见两抹白色，心中顿时一酸，什么无赖念头都没有了。
　　“师父，您的两鬓……怎么都白了？”
　　程白眉面容依旧，与百多年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头乌发，两端见白，银若雪，看得莫不乐眼花心疼。
　　师父已是化虚修士，照常理，返老还童绝无问题，纵使要维持威严，也没必要让两鬓斑白，鹤发童颜，从来就不是修为高深的表现，恰恰相返，只有修为不到家，或是修炼出了岔子，又或是受过无法治愈的伤害，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白了就白了，关你什么事。”程白眉表情冷冷淡淡的，眼中透着不耐烦，“让你回来，不是让你跪的，起来。”
　　“是，师父……”莫不乐无奈地起身，百多年未见，师父还是这个样子，就不能表现得激动一点吗？
　　才刚站直，冷不丁一道乌光落在了他的手中，定晴一看，却是一面寒心玄玉所制的腰牌，正面是“落霞宫”字，背面是“首徒”二字。
　　莫不乐顿时手一颤，差点把这面腰牌给扔回去，好歹记得这个举动未免对师父太不恭敬，赶紧牢牢抓死这面腰牌，而后哭丧着脸道：“师父，首徒之责，弟子肩窄力弱，担当不起。”
　　“你是本座的开山大弟子，首徒之责，你不当，谁当？”程白眉冷笑，“现在后悔，当初就别拜我为师。”
　　当年是谁死缠活磨要拜师的，现在知道厉害了，后悔也晚了。
　　“当初谁知道师父你还能咸鱼翻身……”莫不乐悄悄地嘀咕。
　　程白眉目光如电，喝道：“你说什么？”
　　莫不乐赶紧换上笑脸，道：“师父仙福永享，洪运齐天。”
　　“滚！”
　　好吧，师命如山，滚就滚吧，莫不乐赶紧放下腰牌，一溜烟地往外跑，打定主意就趁这机会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跑回青阳山，反正师父也拜见过了，虽然头发白了让人心疼，但是显然精力旺盛，身体倍儿棒，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小混蛋……”
　　程白眉一眼窥破他的心思，差点气乐了，还以为这一百多年的苦头，把莫不乐的性子给磨得差不多了，结果还是这么滑头。想溜，门儿也没有。
　　大袖一甩，一道旋风裹着那块寒心玄玉腰牌，追着莫不乐出了正殿，然后连人带腰牌一起，送入了方丈北峰的一处崖洞内。
　　明净侍立在殿外，他嘴上狠，其实人并没有离开，就在外头等着莫不乐出来，万料不到人是出来了，但却是被旋风裹着出来，再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旋风，分明是剑罡，一时大惊，连忙扑进殿内。
　　“师父，师兄他……”
　　“罚他在苦心崖思过十日。”程白眉冷冷道。
　　明净愕然，刚来就被罚去苦心崖思过，大师兄怎么得罪师父了？
　　“首徒腰牌本座已经给他了，你去宣布一下，然后带领全宫弟子，去刑堂自领十鞭，你，三十鞭。”
　　明净顿时苦了脸，感情一个也逃不过惩罚。心知师父是对师兄弟们在宫门前以剑道为难莫不乐的行为不满，他不敢求情，只得领命而去。
　　砰！
　　苦心崖洞内，莫不乐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
　　咚！
　　寒心玄玉腰牌砸在他的脑门上，一弹，又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父，你是故意的！”
　　抚着脑门，莫不乐满眼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洞口冲去，一股柔和的力道封锁在洞口，将他硬生生地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屁股差点没裂成八瓣。
　　所以说，讲不了道理的时候，就只能讲拳头，连拳头都讲不过的时候，下场就和他现在一样，除了悲催，还是悲催。
　　捡起寒心玄玉腰牌，莫不乐哀声叹气，烫手的山芋啊，不接还不行，师父做事太过随心所欲，既然一定要他做首徒，不说帮着他这个大师兄撑面子，好歹也别落他的面子呀，有第一天来就被关起来的大师兄吗？
　　本来就修为不如人，没见连方丈山脚下扫地童子都是炼气大圆满么，资质也不行，被火毒拖累得一塌糊涂，哪里有潜力可言，那群心高气傲的剑修谁肯服他呀。
　　莫不乐捏着腰牌想了想，做一个有威望、能服众的大师兄，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看来只能一条歪路走到底，成为史上最不要脸的大师兄，他自问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假如有人肯跟他竞争的话。
　　不说莫不乐在这里苦中作乐地规划自己未来的目标，却说落宫霞内，此时已是一片哗然。
　　“什么？让那个无耻的家伙当我们的大师兄？不行，绝对不行……”
　　“就是，修为低，没胆气，还骗人，这种品性怎么能当大师兄？”
　　“不服，我们不服……”
　　明净被吵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怒道：“吵什么吵，我服，你们有什么不服的……赶紧的，都去刑堂领罚。”
　　说着，他一马当先地往刑堂飞去，但没有飞出多远，就又被拦了下来。
　　“明师弟，我们甘心领罚，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说清楚。虽然那个家伙曾经在药王宗与宫主共患难过，但是仅凭这一点，他还不够资格做首徒……不是我们要违抗宫主的命令，实在是不想被人看笑话，尤其是青云宫那帮子人……”
　　一名老成持重的剑修站了出来，王烨生，元婴初期的修为，比明净要高得多，不仅修为高，资历也高，程白眉没当宫主之前，他就已经是落霞宫弟子，如果不是潜力不足，迟迟未能领悟剑意，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当首徒。
　　“王师兄，你放心，大师兄没有那么不堪，大家拭目以待……”明净力挺莫不乐，虽然这话里还透着几分心虚，不过想想连苏留仙都在莫不乐的嘴下吃了亏，他还是有些期待的，反正从一开始，他也没指望莫不乐动手，落霞宫，不缺少能动手的，就缺个能动嘴的。
　　“可是……”
　　“诸位师兄弟，你们不信我，难道连宫主都不信？”明净严肃起来。
　　一宫之主，岂会拿首徒来当儿戏。
　　剑修们沉默了，说实话，他们是不信，程白眉这个宫主冒出来太突兀，平日里又不怎么出来，有什么事出面的都是明净，说句难听的话，明净在剑修们心中的威望，说不定都比程白眉高一些。
　　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明说，明说了，明净一定会翻脸，他对宫主的敬仰爱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好，就按你说的，我们拭目以待……”
　　只要莫不乐做出半点抹黑落霞宫的事情，他们所有人就发动对首徒的弹劾，直接递交常华真人，就不信程宫主还能一手遮天。
　　明净擦擦冷汗，总算暂时搞定了。
　　感谢深蓝摩羯座、求缘人、天阙打赏
　　
　　第34章 大师兄（二更）
　　
　　十天时间，落霞宫首徒确立的事情传遍九华仙宗，其他两宫、六院、七十二世家都送来了贺礼，还有不少人特地跑来要结识一下这位“上不了台面”的落霞宫大师兄，当听说这位大师兄前脚进门后脚就被打入苦心崖面壁思过时，又一个个面色古怪的离去。
　　一时间，谁也弄不清，程白眉到底是太重视这位开山大弟子，还是太不重视。若是重视，哪有刚入门就被罚思过的，若是不重视，那巴巴地立他为首徒做什么？
　　不过对莫不乐来说，这是好事，他得了十天的清净，总算没被人当成耍猴戏的一样惨无人道地围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真对洞里的墙壁老老实实思过吧，所以莫不乐开始修炼。
　　不是修炼烟波浩淼诀，而是开始尝试着控制体内的火毒。从丹阁长老给他水火济丹诀后，他一直没有敢想这事儿，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了情绪，再次引起无明之火泛滥，丹田里的那道外来真元虽然能救命，但总是有限，用一次，少一点，省着点总没有错。
　　现在，到了九华仙宗，师父近在咫尺，随时能救命，所以莫不乐才真正开始尝试。药王宗以炼丹立足明界，自然少不了控火诀，光是莫不乐这个惯会炸炉的，学过的控火诀也不下十七、八种。以前他光想着压制火毒，从来就没有想过怎么去控制火毒，现在被丹阁长老一提醒，脑子里便有了不少想法。
　　可惜，十七、八种控火诀一一试验过去，没有一种管用。根源只有一个，任何一种控火诀，都需要通过经脉运转真元，才能做到控火，而莫不乐所中的火毒，遍布全身脏腑血肉，甚至深入神魂，却偏偏不入经脉，因为火毒一入经脉，他的灵根就毁了，还修炼个屁呀。
　　这就成了死结。
　　闭关十天，不对，是思过十天，莫不乐差点把自己挠成了秃子，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让火毒入经脉，那是纯找死，绝对不行。
　　死结，要怎么解？
　　这世间有没有不通过经脉运转真元来控火的控火诀？莫不乐虽然见识不算多么渊博，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和凡人不修炼就能长生不死一样，绝无可能。
　　明界任何功法，无非是道修、体修和器修三种，道修修的是道法，体修修的是肉身，器修修的是外物，如剑修就是典型的器修，一身修为，倒有大半是在剑上，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功法，都是通过经脉运转真元才能施展出来，无一例外。
　　想要解开死结，除非是别开蹊径自创一套新的控火诀，想到这里，莫不乐就蔫了，他即使修为没有下降，也就是个筑基境界的修士，对天道法则的理解有限，哪里能自创功法。
　　还是得问师父去，有困难，找师父，准没错。
　　好容易挨到了十天过去，莫不乐伸手在洞口摸了摸，不受阻碍，能出去了，顿时大喜，一冒头，又吓回来了，苦心崖高万丈，洞口开在崖壁上，下方是深渊，云气弥漫，一眼望不到底，根本就没路。莫不乐还不能飞，这要是一脚踏空，不知道师父救他来不来得及，如果成为史上第一个活活摔死的大师兄，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往嘴里塞了一颗莲子，莫不乐垂下双腿坐在洞口吹风，欣赏眼前的好风景，等着人来接他。
　　正是黄昏时分，落霞漫天，遥遥可见方丈山巅上，那座气势恢宏的正殿，正沐浴在霞光中，白鹤飞舞环绕，有若琼楼玉宇，宝殿真阁。
　　一道剑光从殿中飞出，须臾间已至苦心崖前，是明净。
　　“大师兄，师父命我来接你。”
　　明净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十天，莫不乐是清净了，但他却被人烦了个半死，不少人都目光怪异地看他，似同情，似幸灾，似乐祸，仿佛在问他稳当当的首徒就这么飞了是什么感觉，看得他好几次都差点拔剑了。
　　“有劳师弟。”莫不乐假装没看到他深幽幽的目光，笑嘻嘻地跳上飞剑，然后把首徒腰牌往明净手里一塞，“师弟辛苦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明净：“……”
　　就算是天下第一不要脸，能不能也有个限度。师父钦定下来的首徒之位，是随便能送人的吗？
　　“我不要。”他恶狠狠地把腰牌塞了回去。
　　莫不乐叹气：“师弟啊，做男人一定要有担当啊……”
　　明净的脸色又黑色，到底是谁没有担当，把首徒腰牌推来让去的。
　　再入落霞宫正殿，外面广场上满满当当都是人，偌大的地方，被数千人塞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就剩下中间一条道直通正殿大门。
　　似乎所有的落霞宫弟子都来了，全是剑修，清一色的剑袍，只是颜色上有所区别，站在最靠后的是白色剑袍，往前是青色剑袍，再往前是蓝色剑袍，最前方的是红色剑袍，人数不多，仅只三十余人。
　　莫不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剑袍，黑色的，再看看明净身上的剑袍，也是黑色的，黑色，大概是宫主亲传弟子的专用颜色。其实，他很喜欢白色啊，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白袍弟子，他无声地吐了出一口气，然后振作精神，笑眯眯地踏上那条独行道，一边走一边两面拱手作礼。
　　“诸位师弟们好。”
　　剑修们一个个都黑了脸，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再加上那怎么看都低得令人发指的修为，这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咳……”莫不乐转头看向明净，“师弟，你真的不打算收我这份礼物？”
　　贼心不死。
　　明净黑着脸，后退三步，屈膝下跪，高声道：“落霞宫弟子明净，拜见大师兄。”
　　“落霞宫弟子……拜见大师兄！”
　　剑修们紧随其后，齐齐下跪，行礼，只是汇聚在一起的声音，是那么地有气无力，显然个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
　　莫不乐一撇嘴，咕囔了一句“全都是死心眼儿”，他是多么希望这些剑修们能够群起反对他来做这个首徒啊，剑修啊，宁折不弯啊，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屈服在师父的淫威之下呢。
　　
　　第35章 莲岛仙境
　　
　　“还不滚进来！”
　　程白眉的声音，自正殿中冷冷地传出，知徒莫若师，他若再不开声，莫不乐就真敢在外面煽动剑修们造反。收了这么个滚刀肉一般的弟子，有时候程白眉自己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师父……”缩了缩脖子，莫不乐一溜小跑进了正殿，垂头丧气道，“牛不喝水强按头，师父你不讲理。”
　　程白眉盘膝坐在云床上，不似上次那样闲适，一身金色剑袍，头戴紫金冠，脚蹬青云靴，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庄重。
　　“本座什么时候讲过道理。”瞪视着自己的弟子，程白眉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莫不乐张口结舌，对哦，师父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奉行的一向是我老大，剑老二，天老三，自己这个“莫讲理”，不过才是跟师父学了点皮毛而已。
　　好半天，他才委屈道：“师父，立弟子为首徒，会给您丢脸的。”
　　程白眉冷笑，道：“本座的面子，本座自己挣，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为本座挣面子。”
　　莫不乐再次哑然。
　　“同样的，你的面子本座也不会给，想要面子，自己凭本事挣去。”
　　这才是师父会说的话呀，莫不乐几乎泪奔，果然，把他扔进苦心崖思过，从一开始师父就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师父，您英明！”
　　垂头丧气地把首徒腰牌挂在腰间，莫不乐认命了，师父师父，亦师亦父，他可以不肖，但不能不孝，师父既然铁了心，那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拿来。”程白眉伸出手。
　　“啥？”莫不乐一呆。
　　“你给为师准备的礼物。”
　　“师父，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莫不乐深深地郁闷了，从储物袋中掏出那支不死藤嵌玉髓的发簪，连带那几颗天香浆朱果一起递上前去。
　　程白眉指尖一勾，除了发簪、灵果被他收去，还从莫不乐的储物袋中勾出了一枚玉简。
　　“师父，这是丹阁长老给我的水火济丹诀，您拿这个做什么？”莫不乐意外道。
　　神识随意一扫，玉简中的丹法便已印入程白眉的脑海，唇角微微一勾，道：“你在苦心崖翻来覆去地研究的就是这个？”
　　“师父，偷窥弟子修炼而不指点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莫不乐忍不住抱怨，面上却笑开了花，“请师父多多指点。”
　　程白眉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道：“在冰风谷百多年，把脑子冻坏了吧，本座是剑修，你让本座指点你丹法？”
　　水火济丹诀，是典型的道修功法。
　　“师父，咱们久别重逢，您即使不与弟子抱头痛哭，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损弟子啊……”莫不乐几乎要哭了。
　　“本座有吗？”
　　程白眉面无表情，一指把玉简弹回莫不乐的手中。
　　“今日带你去拜见常华师祖，走吧，时辰不早了。”
　　“啊？”
　　没等莫不乐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程白眉带出了正殿，无视殿外那么多的肃手恭立的剑修们，径直升空而起。
　　“啾……”
　　一只奔雷鹤自空中俯冲而下，稳稳地接住二人，旋即在殿顶一个优美的回旋，转身直往那片莲海方向飞去。
　　明净仰着头远远眺望着，直到奔雷鹤飞得不见踪影，他方才挥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语声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绪低落。方才他离殿门最近，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都听到了，师父虽然面冷，但对大师兄的宠溺，是那么明显。他一直都是那么敬仰爱戴师父，可是师父对他，从来都是冷淡的，严格的，不可亲近的。他送给师父的东西，师父从来没有收过，更不要说，主动索取。
　　原来，只有大师兄是不同的。
　　“师父，师祖不住在方丈山吗？”
　　此时，莫不乐正满心好奇，那片海中莲无边无际，根本就望不到尽头，可是奔雷鹤一直都在往这边飞，显然，莲海之后，别有洞天。
　　“这不是海，这是混沌，分神之下，一旦失足落下，有死无生。”
　　程白眉根本就没理他这岔儿，指着脚下那边海，说着他想说的话。
　　莫不乐大吃一惊，顿时什么好奇都没有了。这片看上去广阔无际蔚蓝美丽的海域，竟然根本就不是海？怪不得他在苦心崖修炼十天，没感觉到水灵气有多浓郁，本来还奇怪呢，这么大一片海，水灵气怎么还不如来时的那片养殖灵鱼的海域充沛。
　　混沌，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所谓混沌，就是什么都没有，然而，天地万物，莫不自混沌中而生，有与无，在混沌而言，就是一片混沌，这是世间至高的天道法则，谁也无法去掌握。九华仙宗的洞天，竟然拥有一片混沌海，真是不可思议。
　　“混沌生金莲……这处洞天，便由这些金莲自混沌中释出的灵气而开辟……故这里又名为混沌金莲天……你若闲得无聊时，可以数一数，这些金莲总计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一朵凋，一朵生，数目永不会改变……”
　　莫不乐低头看去，奔雷鹤很通人性，似乎知道他修为低，目力有所不及，马上就降下了高度，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海面上那一朵朵金莲。
　　有大有小，小的金莲只有碗口那么大，而大的，却如磨盘，而且随着奔雷鹤的飞行，越往里，金莲就生得越大，金莲生得越大，莲叶便也越发显得壮观，如铺绿毯，甚为可人。
　　莲叶碧色可爱，但莲瓣却色泽各异，有白，有粉，有红，甚至连青、绿、黑、黄都有，有些半开，有些全绽，有些已呈凋败之势，有些却还是花骨朵儿，但无论是什么颜色，是开是败，在莲瓣上，都有道道金线穿插其中，阳光照射下，金光如星沙闪烁，使整朵莲花都笼罩在一层金色星雾中，故而这些莲花虽然颜色各异，却名为金莲。
　　渐渐的，莫不乐惊异地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朵几乎和一座岛屿差不多大小的金莲，连花带叶，占据一大片海域，瑰丽壮观，令人叹为观止，然而更令他惊奇的是，他竟然在莲心的位置，看到了一座竹屋。
　　金莲中，居然住着人。
　　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的像岛屿一样大小的莲花，每朵莲花中，都盖有房屋。
　　不但住着人，而且住着很多人。
　　“这里是莲岛仙境……金莲生于混沌，释放灵气，故而莲心中的灵气，是整个洞天中最纯净也最浓郁的，仙宗中的前辈，放下俗务后，大部分都会选择到莲岛仙境来潜修……到了，这里就是常华真人潜修的莲岛。”
　　
　　第36章 师祖
　　
　　奔雷鹤落在一处莲岛上，喜滋滋地收翅，将身体贴于莲叶上，不舍得动弹一下。
　　莫不乐却觉得胸闷，这里的灵气实在是太浓郁了，浓郁到他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到底还是修为太低的缘故，他的身体对灵气的接收有个限度，超过了，反而会引起不适。
　　程白眉一挥袖，打出一道剑罡笼住他，助他隔绝这里过于浓郁的灵气，而后上前一步，对着莲心位置的一间草屋躬身行礼。
　　“弟子程白眉，求见师父。”
　　莫不乐见状，连忙也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道：“徒孙莫不乐，给师祖磕头了。”
　　草屋内悄然无声，过了片刻，射出一把小剑，落在莫不乐的面前。
　　“这是师祖给你的见面礼，还不赶紧收下。”程白眉喝道。
　　莫不乐心知这是常华真人承认了他首徒的地位，一时心中糊涂，本来还以为这位师祖会对他很不满意呢，但面上却不敢显露，赶紧捡起小剑，道：“谢师祖赏赐。”
　　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弟子不打扰师父潜修，告退了。”
　　等候片刻，见草屋内还是没有动静，程白眉便知道常华真人没有出来的意思，当下便要带莫不乐离去，却才刚举步，便见东边一座莲岛上蓦然金光大盛，有如骄阳悬空，令人无法逼视。
　　“啊……”
　　莫不乐惊呼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站不稳了，周身无处不在的浓郁灵气，仿佛突然沸腾了起来，又像大海掀起巨浪，他被裹在浪头中，怎么也控制不住身体，情不自禁地被带着向后跌去。而后肩头一紧，却是被程白眉死死抓住了。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程白眉神情严肃，显然也在对抗这股沸腾冲击之力，片刻后才渐渐舒缓眉头，道：“无事，是有位前辈出关了，一时收敛不住威压，引起了灵气潮涌。”
　　只是出关，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哪位仙宗前辈啊，这么牛？莫不乐听得直咂舌，心中却是一片向往憧憬。长生路上，他可有走到这一步的可能？
　　“是小祖出关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程白眉一转身，连忙躬身施礼，道：“师父。”
　　徒弟带着弟孙来拜见师祖，没有让常华真人出关，而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却是让他出来了，不止是常华真人，附近数十座莲岛上，都有人从屋中走出来，飞身半空，眺目远望。
　　小祖？
　　莫不乐悄悄打量着自己这位师祖，白须白眉，一身儒装，怀中还揣了一卷书册，露出小半部分，看上去就像世俗间一个普通的老学究，一点儿大乘真人的气势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大乘又称返真，返璞归真，就自己这点境界，看不出来是正常，看出来了才叫见鬼。
　　连师祖都要称一声小祖的那位前辈，该是九华仙宗的辈份最老的老前辈了吧。
　　莫不乐忍不住踮起脚尖，对着金光大盛的方向眺望再眺望，活的老祖宗耶，这辈子都没见过，怎么也要开开眼界。
　　程白眉一个毛栗弹在他的脑门上，叱道：“看什么，不可对小祖不敬，站好。”
　　莫不乐捂着后脑勺，脸都皱成了一团。师父，您的“我老大，剑老二，天老三”的气势呢？一位活祖宗就把您给镇压了啊。
　　常华真人哈哈一笑，表情慈祥道：“无妨，碰上小祖出关，是徒孙的机缘，在这里看不清，要看，就上天看。”
　　语毕，便有一团灵气被常华真人摄过来，一压一凝，灵气化成一团五彩云气，落在师祖孙三人的脚下，托着三人升上半空。
　　莫不乐终于看清了金光内的情形，不对，不是看清，而是看到了金光折射出的一道人影，只是一道背影，因为金光太耀眼的缘故，甚至还有点模糊。
　　但模糊的只是瞳孔内倒映出来的身影，而在莫不乐的眉心识海中，却深深烙下了这道背影，清晰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一个普普通通的道髻，一根普普通通的青色束带，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道袍，双手负于身后，身形挺拔，头微微下垂，似乎正在看什么，又似乎在沉思。
　　莫不乐着重注意了一下他梳的道髻，没有一点白色，黑亮整齐，对比身前的常华真人，这位活祖宗似乎显得太年轻了。不过话说回来，修士不以外貌论年纪，返老还童全凭个人爱好，只要修为到了，就是反自己变成童子相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程白眉一眼，开始纠结师父的头发，究竟为什么白？难道师父也是个人爱好，就像常华真人一样，就喜欢白须白发的样子？
　　金光大盛的状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差不多只有半柱香的时候，就渐渐散去了，随着金光的散去，灵气潮涌也渐渐平息，然而却有一股异香弥漫在莲海中，清新扑鼻，仔细嗅来，却是阵阵莲香。
　　“多谢小祖厚赐。”
　　诸多莲岛上，陆续有声音传出，随即那些九华仙宗的前辈们便各展手段，收取莲香。
　　常华真人也没落于人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天外晶，随手一捏，天外晶化成一只玲珑球，莲纹作饰，中心悬球，一些莲香便被摄入了晶球中，无色无形，却时有莲香散逸。
　　“莲香，素称祥瑞，有凝神、清心、开窍、避邪之效，于我等修士而言，乃是驱除心魔之最佳神宝，徒孙你身中火毒，受熬不过时，难免会心浮气躁，这只莲香玲珑球你随身戴着，自然可以宁心静气，百邪不侵。”
　　“师祖您是大好人。”
　　莫不乐喜滋滋地收下了，虽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心浮气躁过，恰恰相反，自从中了火毒后，他反而不大会有情绪起伏，全部心神都用来对抗火毒烧灼带来的痛苦，哪里有精力胡思乱想怨天尤人，唯一的一次失控，还是丹阁长老给他水火济丹诀的时候。不过好东西谁会嫌多啊，看这么前辈都在忙着收取莲香，可见这真是好宝贝，他用不上，回头可以给师弟嘛。
　　常华真人失笑，道：“这是小祖厚赐，也是你机缘所至。”
　　莫不乐赶紧向远处拱拱手，下拜道：“弟子莫不乐，多谢小祖厚赐。”
　　也不知那位活祖宗是不是听到了，就在莫不乐拜完起身时，蓦然感觉身上一沉，似乎被人盯着看了一眼，然而当他完全直起身时，莲海中已是一片平静，金光没了，莲香也消散了，诸位前辈们纷纷回了岛上，只有几道神识有意无意地过来扫了一下，似乎跟常华真人还交流了片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退了回去。
　　再然后，程白眉和莫不乐就被常华真人赶回了落霞宫，彼时，夕阳已没入海中，繁星漫天。
　　“师祖真小气，咱们落霞宫上上下下几千人，他就给这么一个小球……”
　　没了外人在，莫不乐在程白眉面前，就又没大没小起来，开始抱怨常华真人小气。
　　“休要胡扯。”程白眉好气又好笑，这个徒弟是根本就不知道莲香有多珍贵，能有这么一小球，已经是常华真人舍出了自己那一份。
　　“是是是，师父教诲得是。”莫不乐没什么诚意地应和了一句，好奇心又起，“师父，那位小祖……为什么是小祖？”
　　活祖宗啊，该称做老祖吧，常华真人为什么称他做小祖？
　　“瞎打听。”
　　程白眉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脚把莫不乐踹出了正殿。
　　“滚回去休息。”
　　莫不乐惨叫一声，余音足可绕梁三日。不说就不说，何必用踹的，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看，还好，没人看见这一幕，他这大师兄的面子，总算稍稍保住一点。
　　走了几步，一想不对，他上哪儿休息去？再回头，却看见落霞宫正殿已然大门紧闭。
　　“师父，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好歹也先安排一下……”莫不乐哀嚎起来，一脸的凄凄惨惨切切。
　　
　　第37章 苍龙岭
　　
　　“大师兄……”
　　明净一脸黑线的出现了，事实上他本来就没离开，就在旁边的偏殿里打坐，莫不乐的那一声哀嚎，有如鬼泣，差点没吓得他走入火魔。
　　“师弟，师父太残忍了，他居然让我露宿山头……”莫不乐苦哈哈地扯着他的衣袖诉苦。
　　明净有种想吐血的冲动，用力把衣袖扯出来，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师父早就安排好你的洞府……跟我来。”
　　莫不乐立刻笑逐颜开，早说了，师父没那么残忍嘛。
　　明净御起飞剑，很快就把莫不乐送到了方丈南麓一处山岭间，只见整座山岭高低起伏，有若苍龙盘卧，气势非凡，岭间林木葱郁，鸟兽众多，于龙首位置，有飞檐拱出，只是此时夜色深沉，实在难以看清飞檐之下的情形。倒是龙首两侧，有两个大小相差不多的深潭，倒映星空，恰似龙睛，熠熠生辉。
　　“这里是苍龙岭。”
　　很快明净就按剑落下，带着莫不乐站在了一座洁白晶莹的白玉楼前。
　　“这就是师父给我准备的洞府？”
　　莫不乐抬头张望，这座白玉楼在繁星的点缀下，显得十分雅致幽静，楼高七层，上悬一块匾额，写着：漱玉楼。墙体都是白玉所砌，没有一丝接缝之处，看上去更像是一整块白玉掏空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靠近这座小楼，便有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冻得莫不乐一个哆嗦，心里便有些不妙的感觉。
　　明净面无表情道：“师父亲自往北境冰原采集深海寒极玉，请宝器院的董师叔出手，为你炼制了这座漱玉楼，深海寒极玉内的寒气，能助你压制火毒，而且其内水灵气充沛，更有助于你修炼。”
　　莫不乐嘴角一抽，他以为离开了冰风谷，就可以不再受那寒气入骨之苦，没想到……没想到没有了冰风谷，还有一座漱玉楼在等着他。总归是为了他好，师父的一片苦心，他也只能咬牙生受了，只是有一点还不太满意。
　　“师弟，这楼的名字能不能改一改？漱玉楼太娘娘腔了。”可见那位宝器院的董师叔，在起名这方面，水准远远低于他炼器的本事。
　　明净仍是面无表情，伸手一指门环上的两只龙头，道：“大师兄只需滴两滴精血入龙口，便可认主小楼，想怎么改名都行。”
　　这个倒是极方便，莫不乐连忙自指尖逼出两滴精血，一左一右滴入门环上的龙口中，原本玉雕的龙形门环，得精血滋养，瞬间便如活了一般，翘首甩尾，发出了两声龙吟。
　　没有风云变色，也没有惊天动地，龙吟确实是龙吟，只是太过清脆，显得十分稚嫩，这根本就是两条还没有断奶的幼龙，吓吓阿猫阿狗还有可能，想吓倒两位修士，没门儿，更别说撼天动地，使风云变色了。
　　莫不乐眼力不够，所以他看不出，这两条幼龙并不是玉雕所化，恰恰相反，是真正的幼龙精魄，被人以大法力封印在玉雕门环内，小楼认主之后，如果莫不乐肯花心思精心喂养这两条幼龙精魄，将来未必没有叱咤风云的一天。
　　龙吟过后，许是因为精血的缘故，两条幼龙精魄就亲热地一左一右盘卧在莫不乐的双臂上，摇头晃头，吐舌喷气，莫不乐只觉得一边炙热，一边清凉，顿时惊喜道：“有意思，这两个小家伙还有属性呢，一条属火，一条属水。”
　　一时心念电转，却是想到了水火济丹诀，然后又摇了摇头，功法是好功法，可修炼的条件实在是苛刻，这两条幼龙精魄除非能同心同念，否则绝无可能利用它们来炼丹。
　　“以后你就是阿火，你就是阿水……”
　　逗弄着两条幼龙精魄，莫不乐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起名字的水准，恐怕还不如宝器院的那位董师叔。
　　“换个什么楼名呢？”认真思索片刻，他拿定主意，“就叫烈火楼，冷冰冰的有什么意思，热烘烘的才暖和嘛。”
　　随着他这一动念，悬在楼上的匾额，瞬间自动变化，漱玉楼三字，变成了烈火楼。
　　明净的脑门上又挂出几条黑线，这是还嫌体内的火毒不够旺盛，准备用烈火再往上浇一浇？起名是图个吉利，不是起来咒自己的，大师兄你还能不能更不靠谱一点儿。
　　心中狠狠地吐着槽，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道：“今日晚了，大师兄先将就着，等明日我挑些杂役送来。”
　　“行，师弟你自便吧。”莫不乐挥挥手，正要把明净送走，忽然想起常华真人送的天外晶小球，连忙又道，“啊，等等，这个送你。”
　　明净愣愣地看着他塞过来的小球，玲珑精美的样子，看上去像一个香囊，不由得皱眉，正待拒绝，却又听莫不乐道：“今日随师父拜见师祖，正巧撞上小祖出关，师祖收集了一些莲香送我，说是能清心凝神，我用不上，师弟你拿去用吧。”
　　小祖？莲香？
　　明净怔了一下，鼻间突然嗅到丝丝莲花清香，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瞬间为之一清，只觉得整个人都心平气和，通达豁然起来，他顿时骇然色变，惊道：“这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
　　“咦？还有这么长的名字？”莫不乐笑了，“一听就是好东西，赶紧收好，赶明儿再遇上那位苏留仙，你就把它挂出来，眼红死他。”
　　“大师兄，这太珍贵……”
　　明净连忙把天外晶小球递回来，却被莫不乐狠狠地打了一下手。
　　“再珍贵的东西，对我没用就跟废物一样，你要是也没用，扔了就是。”
　　明净气结，哪里还维持得面无表情，急道：“大师兄，这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能镇压心魔的无价之宝，怎么可能是废物，整个仙宗内，也只有小祖才资格享用，你能得小祖厚赐，那是天大的机缘，你不要拿宝当草……”
　　莫不乐听他一口一个小祖，好奇心又起，道：“师弟，这位小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说着，他一手推开烈火楼的门，半拖半拽地把明净拉了进去，里面的家什倒是一应俱全。莫不乐把明净按进椅子里，径直泡了两杯茶，大有把烛夜聊的姿态。当然，烈火楼里没有烛，只是墙壁上嵌着两颗硕大的鲛人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明净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对这位大师兄彻底无语，好奇的重点完全错了好不好，小祖又有什么可聊的，小祖就是小祖，整个仙宗的活祖宗呗。
　　到底耐不住莫不乐的死缠活磨，他只得道：“小祖你不知道，天生仙骨你总该知道吧。”
　　莫不乐两只眼睛瞪成了铜锣状，惊道：“天生仙骨？你你你……是说这位小祖是天生仙骨？”
　　
　　第38章 天生仙骨
　　
　　只要是修士，谁不知道天生仙骨啊，这是明界最最最顶极的修炼资质，拥有天生仙骨的人，又有谪仙之称，据说这种人是真仙转世，哪怕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不用修炼，也能在某一日机缘到了的时候，白日飞升。
　　修士的资质太好，很容易惹别人红眼，但像天生仙骨这种资质，完全就是好到了连嫉妒之心都不敢有的地步，不修炼也能飞升的说法不是凭空来的，天生仙骨，生来就有自动吸收天地间的灵气的能力，一呼一吸，就相当于普通修士运转真元一个周天。换句话，普通修士辛辛苦苦修炼一整天，最多也不过只能运转真元十二个周天，而对拥有天生仙骨的人来说，就是十二次呼吸那么简单。
　　一天能有多少次呼吸？即使修士的呼吸比常人要悠长得多，一日也不会低于八百次，天生仙骨就算啥也不干，一天吸纳入体内的灵气，也相当于普通修士修炼两三年，五十岁成就金丹，资质好不好？那是没跟天生仙骨比，在天生仙骨面前，任何资质都只有一个字：渣。这种人不成仙，还有谁能成仙？
　　怪不得是小祖，而不是老祖呢，莫不乐明白了，天生仙骨拜入宗门，肯定直接被辈分最高的老祖收为亲传弟子，这辈份妥妥的，绝对高于绝大部分仙宗弟子，可是在修为相当的一众前辈高人中，他的年纪却肯定要小得多，辈分高，年纪小，自然就是小祖，谁有脸喊他一声老祖啊，喊了也等同于在骂人。
　　明净嗅着来自天外晶小球内的莲香，心境渐渐又平和起来，继续道：“小祖入门时，罗生老祖即将飞升，却为了小祖生生延迟了五百年，收小祖为徒，亲自指点，后来罗生老祖飞升时曾言道：天生仙骨虽然是最顶极的修炼资质，但是长生之途，千难万险，天道所限，是绝不会让人轻轻松松成就大道，得享长生的，因此天生仙骨，往往因为修为提升太快，心境无法跟上，动辄便有入魔之危，故而留下谕旨，命小祖到莲岛仙境潜修，依靠莲岛仙境中唯一的一朵十二品金莲所释放出的镇魔香来对抗入魔之危，未到举霞之时，不得出莲岛仙境半步。所以大师兄你该明白，能得小祖厚赐，是多么福缘深厚，你应心存感恩，而不该把小祖厚赐随便送人。”
　　明净一时没忍住，话到最后，就又教训起来。
　　“是是是，师弟教训得是……”莫不乐从善如流，“但是，这莲香对我真的没用。”
　　明净心中再次气急，奈何莲香萦绕，转而又心平气和，让他无法发作。
　　莫不乐瞧他面露纠结之色，心中一乐，哪还猜不出原委，懒得再跟他推来让去，反正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于是立刻一摆手，“阿火，阿水，送客。”
　　谁的地盘谁做主，明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股大力弹出了烈火楼，两条幼龙精魄变回门环模样，一左一右挂上门上，冲他喷火吐口水，大有“你敢闯楼我就敢用唾沫淹死你、火星子烧死你”的姿态。
　　明净只能干瞪眼，徘徊了许久，无奈地拿着天外晶小球离开，硬闯这种事，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太清楚董师叔的能力，董师叔亲手炼制的小楼，就是师父亲至，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闯进去。
　　踢走了了明净，莫不乐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观察这座小楼。
　　一楼没说的，就是客厅的布置，门窗桌椅齐全，不过墙上、几上都空空如也，除了两颗照明的鲛人珠之外别无他物，显然是让他以后按自己的喜好来布置这里。莫不乐绕了两圈后就兴趣缺缺了，直接晃悠悠地上了二楼。
　　几点雪花飘然落在他的脸上、脖子里，眼前所见，竟是一座巍巍雪山，一眼望过去，至少绵延百余里。此时，整座山都被笼罩在鹅毛大雪下，飘飘扬扬的景色，尉为壮观。
　　山脚下还有一大片冰湖，湖面结着冰，飘着雾蔼。
　　这、这是以大法力从哪里挪来的？
　　莫不乐眼都直了，忍不住呻吟一声，在冰风谷里待了百多年，冰天雪地的景色早看腻了，就不能给他换个风景如画的青山绿水？
　　哀声叹气地转了一圈，才意识到这一层居然就是个客房，雪山上，建了许多冰屋，隐藏在风雪下，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好壮观的客房啊！确认这一层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莫不乐重新振作精神，满怀期待地上了三楼，希望这次能看到点青山绿水。
　　空的。
　　三、四、五楼居然都是空的，显然都是留待莫不乐以后自己布置，面积看上去也不大，就是一间空屋的大小，不过他在地面上发现了纳虚阵的阵盘，只要有足够的灵石触发，这三楼的面积将会瞬间扩大，至于能扩大到多大，看一看二楼就知道了，容纳一座绵延百余里的山脉绝没问题。
　　师父好大的手笔啊！一边感动，一边感慨，莫不乐走上六楼，然后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撼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大手笔？前面几层根本连根毛都不算。
　　六楼内，容纳了一片海，起码也有数千倾面积，当然，大小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这片海，与外面的那片海一模一样，是混沌海啊。
　　可惜没有金莲，只有一座悬浮在海面上的岛屿，如果莫不乐没有猜错的话，这座岛屿很可能是从外面挪进来的，这分明就等同于把混沌金莲天挪了一角到楼内，如果不是没有金莲，这六楼几乎就等同于一个小型洞天了。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洞天雏形，只要莫不乐找到能如同金莲一样，可以将混沌转化为灵气的宝物置于海中，这一楼就会变成真正的洞天。
　　师父您怎么敢这么做？真不怕被仙宗以破坏洞天、毁损仙宗根基的罪名给抓起来吗？
　　莫不乐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封锁了这一楼，然后扭头上了七楼。
　　七楼很正常，就和一楼一样正常，只不过一楼是待客之所，而七楼是卧室，同时也是修炼之所，里面只有一张同样由深海寒极玉砌成的云床，地面上嵌着聚元阵的阵盘，随手在阵盘凹槽内嵌入一块中品灵石，输入真元，聚元阵瞬间启动，而后莫不乐敏感地发现，身边的水灵气浓度在缓慢地增加。
　　居然是专门用来汇聚水灵气的聚元阵，这可是高级货色，普通的聚元阵，做不到有选择地汇聚某一特定属性的灵气，都是不分金木水火土，一股脑儿地吸引过来，其纯净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自然是驳杂无比，远远比不上这种可以定向吸纳某一种属性灵气的聚元阵。
　　墙面上以阳刻的雕法，雕着两条龙，仔细看去，神情姿态与门环上那条幼龙一般无二，幼龙的口中，还各衔一颗硕大的珠子，珠子熠熠生辉，依然还是照明用的鲛人珠。
　　“阿水？阿火？”
　　试着唤了一声，便见那两条龙雕果然活了，绕着墙面游动一圈后，化成了两条幼龙精魄，亲热地向莫不乐扑过来，再次缠绕在他的双臂上。
　　“没事儿，你们回去吧。”
　　莫不乐挥挥手，心中一乐，想起在三、四、五楼的墙壁上都有类似的浮雕，证明无论在哪一楼，他都可以随时通过这两条幼龙精魄控制这座小楼，二楼和六楼他没有细看，但显然也应该有这两条幼龙精魄的浮雕。
　　两条幼龙精魄依依不舍地回到墙壁上，重新衔住鲛人珠，摆出二龙戏二珠的姿态，倒是活灵活现。
　　感谢绵羊君打赏
　　
　　第39章 侍剑童子
　　
　　莫不乐盘膝坐上云床，不是修炼，是沉思。师父为他花费了多大的心思，不提延寿丹那三样珍宝，只看这座小楼，便也知道了。直到现在，六楼那片混沌海带给他的震撼也依然没有消去。
　　脑子里有些乱，很多念头从心中闪过，来不及抓住就又散去，直到天光大亮，自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明晃晃地刺入他的眼中，他才豁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脑袋，然后愕然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这一夜到底思索了什么，居然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其实这也说明，他的思绪实在太混乱了，或许，是被师父的大手笔给吓到了。穷惯了，一朝暴富，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心态吧，所以有些无所适从了。虽然在师父跟前，他没脸没皮没心没肺地笑着闹着，可心底终究隐藏一种不安。
　　唯恐，是梦一场。
　　鲛人珠的光彩褪去，阳光明晃晃地刺得眼睛生疼，双龙浮雕，寒玉云床，还有这座小楼，和腰间的首徒腰牌……这不是梦。
　　莫不乐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不要怕，我已经是落霞宫大师兄……有一大帮子师弟要我照顾……振作，振作，努力修炼，长生途上，我可以走得更远，更远……”
　　心境渐渐平和，像窗外那轮初生朝阳，明朗堂煌，再没有半丝阴影。
　　天一亮，明净没过多久就来了，带了十几个杂役，其中居然还包括肖浮生在内，这个家伙显然是做为莫不乐的专用厨修被带进来的，对于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出身的修士来说，能入九华仙宗，哪怕只是做一个杂役，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肖浮生没有半点不甘愿，反而满脸喜气洋洋。
　　“以后你们就都是大师兄的人，自己找地方建屋子。”明净伸手一指烈火楼的周围，那里有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杂役们都是修士，苍龙岭上有树有石，就地取材，建房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李师弟，你过来。”
　　一个梳着双道髻作童子打扮的少年一溜烟地跑过来，差不多十三、四岁，唇红齿白，显出十分机灵的模样，但一身修为可不低，已经是炼气十层，仅差一步就是大圆满。
　　“李直，以后就让他给大师兄作侍剑童子，大师兄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拜见大师兄。”李直拱手施礼。
　　“多大了？”莫不乐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道髻。
　　“上个月刚满十四。”李直缩了缩脑袋，不乐意被人摸头发。
　　莫不乐收回手，笑道：“十四岁，炼气十层……这天赋，比我当年都不差了，怎么还做杂役？”
　　若换在药王宗，有这等修炼天赋的弟子，妥妥的真传啊。
　　李直脸红，道：“大师兄谬赞了，我的修炼资质一般，剑道天赋也一般，再过几年，等我筑基了，就可以做落霞宫记名弟子，跟师兄们学剑诀了。”
　　莫不乐一脸倍受打击，这样的资质还叫差？
　　明净一撇嘴，道：“大师兄，你不用妄自菲薄，混沌金莲天内，灵气比外界浓郁何止数十倍，在这里修炼，纵使资质普通，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大师兄你当年在飞鱼岭那等灵气荒芜之地修炼，二十二岁筑基，已是天资非凡，若是从一开始在这里修炼，八十年内凝气成丹绝无疑问。”
　　这是安慰吗？好吧，听上去很有道理，当年师父说他有望在一百五十岁时结成金丹，也是基于飞鱼岭灵气稀薄各种修炼资源都不足的前提下。
　　莫不乐一把勾明净的脖子，笑道：“还是师弟疼我，听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多了。”
　　明净的脸，黑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撇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莫不乐还是一脸偷着乐的表情，“师弟，搭个顺风剑，送我去落霞宫。”
　　苍龙岭离落霞宫虽然不远，但他现在还不能飞，靠腿爬山，起码得半日工夫。
　　“上来。”明净无奈地御剑。
　　莫不乐喜滋滋地跳上去，口中犹道：“顺路带我去你的洞府认个门，以后好串门。”
　　明净对天翻起了白眼，到底还是绕道让莫不乐认了门，他所居的出云涧，离苍龙岭并不远，当然，如果靠两条腿，也差不多是半日路程。
　　落霞宫内，莫不乐扑了个空，程白眉不在，正殿大门紧闭，上面直接贴了张黄纸，上书：本座闭关，一应宫务移交苍龙岭。
　　莫不乐几乎抓狂，这是啥意思？啥意思？感情大老远的把他从青阳山接回来，就是来给师父顶缸干活儿的啊。就算是干活儿，能不能给个期限先，师父这一闭关，是打算无限期把偌大一座落霞宫压在他脆弱的肩膀上吗？
　　“师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泪汪汪地看向明净，没等他把首徒腰牌塞过去，明净就连退三步，然后驭起飞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莫不乐目瞪口呆遥望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气急败坏。
　　“不帮就不帮，好歹把我送回苍龙岭啊……”
　　没奈何，他只能认命地一步步走出落霞宫，本来还想着路上随便逮位师弟再搭个顺风剑，谁知扫地童子看到不少，正儿八经的落霞宫弟子，却一个也没有。
　　不用问，也知道是自己这个大师兄不能服众，所以一看到他来，那些满心不服的剑修们就避开了，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充分展示了剑修们对于“无视大法”已经专精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
　　唉，大师兄，不易当啊！
　　莫不乐倒也没觉得沮丧，这种情形他早有所料，只是可怜自己两条腿，要受一番辛苦罢了，这也加大了他努力修炼的决心，不管怎么样，起码要先恢复筑基期的修为，以后总不能每次想上哪儿去，都要搭师弟们的顺风剑吧。
　　总算回到了苍龙岭，此时烈火楼附近的空地上，已经建起了十余栋房屋，有石有木，搭得都还似模似样。
　　“大师兄！”
　　看到莫不乐回来，侍剑童子李直，赶紧就带着杂役们迎上前来。莫不乐这才想起从今日开始，自己就要管着这十几张嘴了。
　　唤过阿火阿水开门，他懒洋洋地坐在客厅中，让肖浮生给他泡了杯云雾茶，而后才道：“我这个大师兄也是初来乍到，以前没被人服侍过，以后也不会习惯让人当祖宗一样供着，所以我也没打算养闲人，先说说你们能做些什么，我斟酌着看能留几个。”
　　明净巴巴地送了人来，他不能不收，不过莫不乐也实在想不出，这些人来了能替他做什么，索性就看他们能干什么，再按照他们的特长安排吧，实在什么也不会的，就只能不好意思给送回去了。
　　李直不算，这是明净明确说了做侍剑童子的，其实就是传话跑腿的，肖浮生也是必须留下的，莫不乐的身体状况，必须有灵食、灵果滋养。
　　剩下的十二人赶紧自我介绍，居然还都是各有所长的，其中四人擅长培植灵花灵草灵谷灵茶，又有四人懂得一些牧兽之道，至于还剩下的四人，都有剑道天赋，而且个个都有筑基修为，修为最高的那个，甚至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这四人摆明是来给莫不乐看守山门的。
　　莫不乐考虑了一下，就让懂培植的那四人，自己在苍龙岭选择合适的地方开辟灵田，懂牧兽的那四人也是一样，苍龙岭那么大，放养一批供食用的灵兽绝对没问题，这八人他通通交给肖浮云管理，不管是培植还是牧兽，总归到最后都是为了吃。
　　
　　第40章 打起来了
　　
　　肖浮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混了个杂役头当，心中大感志得意满，带走八个手下，就开始盘算要种些什么养些什么了。
　　“他们四个，是怎么回事？”
　　对剩下的这四人，莫不乐满脑子都是疑问，有筑基修为，在哪里混吃不开啊，就算三宫六院混不进来，七十二世家总能混进去吧，做个外门记名弟子，也比当杂役强，干嘛跑他这里当杂役？不懂就问，所以他直接问李直。
　　李直嘻嘻笑道：“大师兄有所不知，他们都是散修出身，因累积贡献达到百万，仙宗特地给他们一个拜入宗门的机会，先从杂役做起，是为了考察他们的品行心性，这四人剑道天赋极高，所以就分到了落霞宫名下。”
　　莫不乐顿时明了，感情做杂役也是拜入仙宗的一条捷径，他虽然是药王宗出身，但也能理解散修的不易，这四人也算积极上进，他当然不会不给机会，照单全收了，让他们分做两班，轮流巡山。
　　把杂役们安排妥当之后，莫不乐才开始闭门修炼，虽说师父程白眉很不负责任地把整个落宫霞的事务一股脑儿的都砸在他头上，不过莫不乐心中有数，不会有人真的跑来向他禀报请示，估摸着明净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哼，以为不接首徒腰牌就没事了吗？笨师弟，给他名正言顺的机会都不懂得要。
　　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莫不乐开始了他快乐悠闲的修炼生活。小楼内充沛的水灵气远比外界浓郁，这一修炼就停不下来，要不是莫不乐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周新三人，恐怕他会一直修炼到庆典开始。
　　答应要带周新他们去九华中城的，差点儿就忘了这事，莫不乐拍着脑袋，然后溜溜达达地去了出云涧，李直身为侍剑童子，自然是随行。
　　一直走出苍龙岭，李直就有些懵，问道：“大师兄，你该不会想一路走过去吧？”
　　一提这事儿莫不乐就郁闷，道：“能飞谁走啊。”这不是没法子嘛。
　　李直噗哧一笑，道：“大师兄，咱们有灵鹤代步啊。”
　　说着，他一溜烟跑回苍龙岭，很快就领回两只灵鹤，没奔雷鹤那么高级，这就是两只普通的灵鹤，神态温驯，显然是驯化了的。
　　莫不乐挠了挠头，一脸茫然问道：“哪来的？”
　　“当然是宗门派人送来的，统共十二只，一直由牧兽的四位师兄照应着，哦，送来的时候，大师兄你在闭关，所以不知道。”李直笑着解释道。九华仙宗这么大，很多地方还被混沌海隔开，像他们这些修为未到筑基的杂役弟子，没有灵禽代步怎么行。
　　莫不乐无语看天。
　　不管怎么说，出行的最大问题解决了，有灵鹤代步，很快就到了出云涧。深谷之中，清泉汩汩，云气弥漫，明净的洞府，就建在白云深处，一处看上去四四方方的院落，唤做夜照庭。
　　“师弟，我来了。”敲了敲门，莫不乐兴高采烈。
　　“大师兄，请进。”
　　门很快就自动开了，不过明净没有迎出来，而是派了自己的侍剑童子刘意前来引路。这童子的年纪和修为看上去跟李直都差不多，两个少年明显是熟识的，一见面就互相挤眉弄眼，感情很好的样子。
　　和烈火楼一样，夜照庭里，当然也是别有洞天，进门便是一座青石小拱桥，桥下流水潺潺，两岸桃林正值落英缤纷时，一叶轻舟系在桥墩上。
　　“大师兄，请。”
　　刘意将莫不乐请上了轻舟，解开船绳，轻舟便顺流而下。
　　“这片桃林是明师兄的练剑处，白日里看着没什么，到了夜里，整个林子里都是萤火虫，明师兄练剑，直刺萤火虫而不伤桃花半瓣。”李直附在莫不乐的耳边悄声说着，一脸的艳羡，什么时候他才能和明师兄一样，把剑诀修炼到这样的程度呢？
　　莫不乐鼓励道：“等你学了剑诀，我在苍龙岭也给你植一片桃林，养无数萤火虫……”
　　怪不得这里叫做夜照庭，夜照，可不就是指萤火虫么。
　　李直立刻眉开眼笑。
　　轻舟横穿整片桃林，停在了一处草坪前，此时明净正被几名落霞宫弟子围着，不知说着什么，只见他一脸的不耐烦，忽而一眼瞥见莫不乐到了，他赶紧甩开那几人，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拱手施礼道：“拜见大师兄。”
　　那几名剑修互相对视一眼，不甘不愿地也上前施礼。
　　莫不乐呵呵一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问他们在讨论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出去，还得麻烦明师弟送一程。”
　　明净一怔，哭笑不得道：“大师兄没有查看过首徒腰牌么？腰牌在手，大师兄随时可以出入混沌金莲天。”
　　莫不乐一窘，自从接过首徒腰牌后，他尽想着怎么把它送出去，倒还真没有仔细查看过，这时被明净一提醒，他连忙讪讪地把腰牌自腰间取下，往眉心一贴，连通识海，瞬间便有一大堆内容恶狠狠地贯入他的脑海中。
　　没有想到首徒腰牌内居然藏着这么多东西，莫不乐“啊”了一声，整个脑袋差点没被撑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仔细查看了一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嘛，居然是一整部仙宗法典，条条框框，详尽得让人两眼发晕，好一通梳理，他才在里面找到了关于首徒腰牌的说明。
　　原来这腰牌不仅是身份的证明，同时也是出入九华仙宗的令符，不过仅限个人使用，不能挟带人口。其实每个正式的仙宗弟子都有这样一块腰牌，明净也有，只不过上次进来时，因为带着莫不乐，所以明净就没用腰牌，而是用了通行符。
　　同时这腰牌内还有一部仙宗法典，每位仙宗弟子在得到腰牌的第一时间，都必须详细阅读法典，以保证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犯仙宗戒条，九华仙宗的刑堂，可没有不知者不罪这一说。当然，另外还有一些常识，如果莫不乐事先仔细查看了腰牌，就绝不会闹出现在的笑话。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让他碰上个不靠谱的师父，把首徒腰牌砸他脑门上的时候，压根就没提醒他这腰牌内有乾坤。
　　“我出去逛逛，你们忙……你们忙……”
　　正在莫不乐摸清了首徒腰牌的用途，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冷不防一道剑光自桃林上空直射而来，同时一个声音喳喳呼呼地响起。
　　“明师兄，不好了，打起来了……”
　　莫不乐脚下一停，两只耳朵竖起来。打起来了？谁跟谁？这是来叫救兵的，还是准备拉人去劝架？
　　“林师弟？”明净一愕，连忙问道，“谁打起来了？”
　　
　　第41章 与众不同
　　
　　剑光停落，从上面跳下一个蓝袍青年剑修，瞧他的修为，也有金丹初期的模样，比明净也不差多少，明显是一路全速疾飞而来，颇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
　　“是张平师弟和万里行那小子打起来了，姓万里的小子人多，六个打一个，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明师兄，咱们赶紧抄家伙上……”
　　话音一落，几个剑修就怒骂起来。
　　“混蛋，万里行是金丹高期，张平才只有金丹初期，还六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就是，林师弟你跑回来干什么？帮张平一起干他们啊，要拉帮手，传个讯符回来就行……”
　　说话间，剑修们已经纷纷亮出飞剑，一脚踏了上去，雄纠纠，气昂昂，大有马上就冲出去拼命的架势。
　　“等等！”明净一按手，将他们都唤住，转头看向莫不乐，“大师兄，这件事应如何处置？”
　　他的脸色并不太好，其实并不想征询莫不乐的意见，因为他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没办法，谁让林师弟咋咋呼呼，莫不乐又恰好在场，不管其他师兄弟们怎么不服这位大师兄，他却不能装作无视，起码在剑修们的面前，他必须表示出对大师兄的尊重，否则剑修们只会更加无视大师兄。
　　“你问我？”莫不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呵呵道，“万事和为贵嘛……”
　　明净白眼儿一翻，果然，他就知道大师兄会这么说。
　　“不过……大家是不是该听这位林师弟把话说完？”莫不乐没理会他的白眼儿，继续笑呵呵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一群只知道埋头往前冲的家伙，想来这位林师弟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根本就不会跑回来报信，而是像剑修们刚才嚷嚷的那样，跟那位张平师弟并肩作战了吧。
　　明净眉尖一挑，立刻意识到这其中还有蹊跷，没等他开口问，那位林师弟就又道：“是张平他自己受不了万里行那家伙的激将，答应要一挑六，我想帮忙也没办法，他们都上了试剑台，还有宝器院的大师兄做见证……”
　　“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明净怒骂一声，脸都气青了，上了试剑台，连他都没有办法，何况还有宝器院的首徒做见证，“走，去试剑台……”
　　随着这一声“走”，剑修们踩着飞剑嗖嗖嗖就没了影。莫不乐一撇嘴，对李直招招手，道：“我们也去看看。”
　　灵鹤的速度没有飞剑快，追是追不上了，所以莫不乐也不着急，坐在灵鹤背上，让李直带路，自己心分二用，一边听李直介绍着试剑台，以及那位张平与万里行之间的过往恩怨，一边快速过滤着脑海中的那部仙宗法典。
　　试剑台，在千岩岛上，这座岛屿位于方丈西侧数百里，属于宝器院所有，所谓的试剑台，其实是宝器院的炼器师炼出灵器后，由仙宗弟子手执灵器对战，以检验灵器的威力之所，不过时长日久，慢慢地这里也变成了仙宗弟子变相私斗的场所，当然，仙宗法典里禁止私斗，所以名义上，还是检验灵器威力，只要不被抓到把柄，刑堂执法弟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试剑台上也死不了人。
　　莫不乐抵达试剑台的时候，台上胜负已分，那位张师弟显然是输了，正一身是血地被那位林师弟抱在怀里，明净冷着脸，带领几名剑修正与另外几名仙宗弟子对峙，飞剑早已经不在脚底下，而是握在手中，剑芒闪烁，随时都有可能大打出手。
　　之所以没打起来，是因为有一位身着黑色炼器师袍的修士拦在双方中间，看上去也很年轻的模样，然而周身隐约威压散逸，竟然有元婴修为。
　　这位大概就是宝器院的大师兄了。莫不名从灵鹤背上跳下时，一眼瞥见这位元婴修士的腰间，也挂着一块首徒腰牌，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吸气，呼气，莫不乐努力板起脸，让自己看着显得威严一点，走上前去，一把拍在明净的手上，道：“干什么干什么，大家都是同门，怎么能拿剑尖指着同门师兄弟，都给我放下！”
　　“大师兄，你不要……”
　　明净愤怒，才一开口，就被莫不乐眼明手快地塞一颗天香浆朱果在嘴里，他怔了怔，蓦然想起苏留仙被大师兄拿一把莲子给坑得无话可说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愤怒顿时就减去几分，犹豫一下，他收起了手中的剑，同时一摆手，让身后几名剑修也把剑收起来。
　　“明师兄……”剑修们急了。他们看不到莫不乐往明净嘴里塞了果子，只当是明净要反对，被莫不乐捂了一下嘴。
　　明净阴沉着脸，道：“听大师兄吩咐。”语气不容置疑，剑修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剑。
　　场中对峙的气氛瞬间就为之一缓。
　　莫不乐这才换上笑脸，一脸无害地拱手向对面几名仙宗弟子道：“诸位同门，师弟们年轻冲动，莫某在这里代为赔罪了，还望多多海涵。”
　　“哼！”
　　剑修们再次大怒，什么大师兄呀，不给他们撑场子，反而还落他们的气势，吃里扒外也没有这么不着相的。
　　明净挥挥手，让他们稍安勿燥。
　　“原来是莫师弟大驾光临，在下宝器院薛诚。”
　　宝器院首徒目泛异色，拱了拱手。即使他没见过莫不乐，但看莫不乐身上的黑色剑袍再加那块首徒腰牌，自然便猜出来了。早听说落霞宫新任首徒是程宫主落难药王宗时收的弟子，颇有些上不得台面，今日一见，果然教人大失所望，虽是一身剑袍，修为低下且不说，这行事言谈可真是没有半分剑修傲骨，也难怪听说落霞宫弟子们无人服他。
　　“玉皇岛万里行。”
　　“玉皇岛陈月。”
　　“玉皇岛……”
　　薛诚身后的几名仙宗弟子，有男有女，也都一拱手，自我介绍，清一色玉皇岛弟子。
　　自报姓名后，那万里行便冷笑一声，道：“莫公子，贵宫弟子桀傲不驯，斗得起，输不起，一个输了便来了一群，如此小人行径，莫非只凭莫公子一句赔罪便要抹去了吗？”
　　“哦……”莫不乐长长地“哦”了一声，并不在意万里行对他这个首徒明显的不恭敬，反而不耻下问，“那么依万师兄的意思，莫某该如何做，才能以表诚意呢？”
　　万里行眼中不屑越发浓重，道：“只要莫公子当着薛大师兄的面，当面向我等说一句‘落霞宫弟子不如人’，再行个大礼，此事便算了，否则，我便要向全宗上下说明真相，让所有师兄弟一道来评理。”
　　薛诚微微一笑，道：“此事确是落霞宫有错在先，薛某可为见证。”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站出来，不过莫不乐的表现实在教人失望，他自然不会放弃踩落霞宫一脚的机会。
　　剑修们目眦欲裂，气到极处，反而发作不出来，倒要看看这位大师兄要丢脸丢到何时。
　　莫不乐挠了挠头，疑惑道：“大家份属同宗，师弟们以剑尖相对，失礼在先，莫某代为致歉，是应有之意，只是这‘落霞宫弟子不如人’又从何说起？莫非六个打一个，输的那个不如人，而赢的很光荣，这便是仙宗传统？”
　　说着，他又一脸不好意思地拱手道：“莫某新入门不久，实在不知仙宗传统居然是如此地……咳咳……与众不同……”

    【第二卷】
　　
　　第42章 闹大了
　　
　　薛诚的脸色微微一变，万里行几人也面色难看起来。
　　偏这还不算完，莫不乐居然转过身，对着明净几人躬身行了一个大大的赔罪礼，道：“诸位师弟，是我错了，我只道你们齐齐出手，有以众凌寡之嫌，未免丢了师父与落霞宫的颜面，幸得薛师兄与万师兄教诲，我才知原来以众凌寡乃是仙宗光荣传统，既然如此，莫某便以大师兄之名定下规矩，日后但凡与人砌磋较量，落霞宫弟子，以二打一者，奖贡献一百，以三打一者，奖贡献二百，以此类推，若能做到以百凌一，记名弟子可晋为正式弟子，正式弟子可奖上品飞剑一把。一会儿回去我就将正式提文报请青云宫批复，将此规矩列入仙宗法典中落霞宫宫规一栏。”
　　剑修们目瞠口呆。
　　薛诚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轻咳一声，道：“莫师弟，你误会了……”
　　话还未说完，莫不乐已是一脸感激地拱手道：“薛师兄，多亏得你提醒，不然小弟还要误会很久，稍后小弟将有厚礼奉上，以表谢意，还请师兄勿要推辞。”
　　“对了……”他又看向万里行，笑意盈盈，“万师兄为维护仙宗传统，以六打一，不徇私谊，不惧恶势，实为我辈铠模，莫某一定会向青云宫给万师兄报请奖励，将万师兄的行为通报全宗，以作榜样。”
　　万里行脸都紫了，仙宗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传统了，这要是让莫不乐闹开来，他还不得被抽筋扒皮，更恐怖的是，如果真让落霞宫立下这样的规矩，以后仙宗弟子一旦去找落霞宫弟子的麻烦，面临的将是两个、三个甚至几十、上百个剑修同时围攻，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围攻，想想那种情景，他就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莫公子，你真的误会了，仙宗没有这样传统，绝对没有……今日以六打一，乃是张师弟自己要求，剑修同阶无敌，我等六人，与张师弟一样都是金丹修士，张师弟为求公平，故而才要我六人与他一同上试剑台……”
　　剑修们立时就有人暗笑，万里行这是怂了。又有人暗中呸了一声，剑修是同阶无敌，可万里行这分明是偷换概念，金丹初期跟金丹高期，能算同阶吗？何况剑修同阶无敌，那是指领悟了剑意的剑修，和普通剑修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张平刚入金丹不久，也没有领悟剑意，哪里能做到同阶无敌。
　　莫不乐也微微有些惊诧，剑修同阶无敌的真相他当然知道，好歹也有位剑修师父嘛，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学剑，但对剑修的了解，不比别人少，他惊诧的是，这么无耻的理由，万里行也说得出口，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关键是，跟他比谁更无耻，万里行算是一头撞铁板上了。
　　“原来如此……”莫不乐一脸恍然大悟，如果不是影响形象，他现在很乐意在自己的脸上写上“傻子”二字，“原来剑修这么厉害啊，别的同门居然要六打一，才有信心打赢一个没有领悟剑意的同阶……哦，是同阶中的初期剑修……不行，我要向青云宫建议，以后新弟子入门，全分到落霞宫学剑吧，送去其他地方岂不是误人子弟？以后仙宗内全是剑修，哈哈哈……打遍明界无敌手，从此一统明界，唯我落霞……”
　　“噗……”
　　也不知是哪个剑修一时没忍住，笑喷了。这个建议好，太妙了，以后九华仙宗也可以改名了，就叫落霞剑宗好了。
　　万里行也料不到莫不乐居然能把话意曲解至此，脸色时青时白，终于忍不住怒道：“莫不乐，你算什么东西，不要太过分……”
　　他这一怒，身为金丹修士的威压，自然而然便向莫不乐压过来。明净一惊，正要抢上前替他抵挡，却不料莫不乐此时惊慌后退，有意无意就拦住了他的动作。
　　随即威压临身，莫不乐这点修为，哪里能经得住，一口血顿时喷出老远。
　　“不好！”
　　薛诚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挥手将万里行甩出去，而后又一指点在莫不乐的胸口，输入一股真元替他平复血气，好在他动作迅速，莫不乐除了胸口还有点发闷，并无大碍。
　　明净一手扶住他，怒气盈胸，却被莫不乐死死地按住，不让他发作。
　　“莫师弟，对不住，是我反应慢了。”薛诚苦笑，也不怪他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三宫六院七十二世家，任何一家的首徒最低也是元婴修为，偏落霞宫出了莫不乐这么个怪胎。
　　莫不乐一脸惊骇之色，指着被甩出去的万里行，惊恐道：“他、他、他威胁我，还要杀我……明师弟，我要告状，带我去刑堂，快带我去……”
　　明净一怔，转而就反应过来，亮出飞剑，扶着莫不乐转头就往刑堂方向飞去。
　　“拦住他！”万里行的声音响起，撕心裂肺，谋杀落霞宫首徒的罪名，谁敢担？谁能担？进了刑堂，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何况，莫不乐的身后，还有一位化虚修士。
　　“拦住他们！”
　　明净冷笑一声，头也没回，给还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剑修们下达了拦截命令。
　　剑修们仍是茫然，但却对明净一向信服，哪怕还没懂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到这种地步的，但明净一开口，他们毫不迟疑，一剑挥出，将万里行六人硬生生拦在了试剑台旁，半步不得寸进。
　　“怎么会闹大了？”
　　薛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个局面是莫不乐有心还是无意弄成的，反正，这位落霞宫首徒确实是吐血了，万里行这个始作俑者，这次是倒了血霉不说，他这个见证人只怕也要受到牵连，考虑到自身利益，他再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步跨出，追着莫不乐和明净而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闹到刑堂去，这件事，能私下解决最好。
　　剑修们没拦，也拦不住，薛诚到底是元婴修士，如果换成明净，还能拦一拦，领悟了剑意的剑修，同阶无敌，甚至越阶挑战的也不是没有，而明净正是能越阶挑战的怪胎，所以在落霞宫中，他虽然修为不是最高的，但却能服众。如果不是他未成就元婴，早就被落霞宫弟子推上首徒之位了，根本就不会便宜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莫不乐，还他娘的是个炼气修士，这根本就不合规矩，可谁会想到，程宫主偏就是个不讲规矩的人。
　　每每想到这个，剑修们就心头冒火，可冒火归冒火，还是要尽力把万里行六人给挡下，其实仔细想想，大师兄虽然窝囊了点，但是刚才那个建议提得真是妙啊，想想都觉得偷乐，落霞剑宗，这名字其实也挺好听嘛。
　　这时明净带着莫不乐已经飞出老远。
　　感谢=o=打赏
　　
　　第43章 讨价还价
　　
　　“大师兄，谋杀首徒这个罪名会不会栽赃栽得太狠了点？”明净觉得自己一向够横，从莫不乐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天香浆朱果时，他就有预感，这位大师兄绝不会轻易放过万里行，可是他没想到大师兄下手会这么狠，真要罪名成立，万里行就完了，以莫不乐一贯行事的风格，怎么会突然就心狠手辣了。
　　显然，明净还没有识破莫不乐老母鸡脾性的本质，虽然那个张平并没有性命之危，但既然让莫不乐看到他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万里行六人注定要倒了血霉，连薛诚这个见证人也跑不掉。
　　莫不乐用手肘捅捅他，惊讶道：“师弟，你心软了？不是你教的么，落霞宫弟子，要有底气。”
　　明净嘴角一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挖坑埋人、栽赃陷害算什么底气？
　　莫不乐这才嘻嘻一笑，道：“我才来，对仙宗里的情形不熟悉，这个罪名栽得狠不狠，就看师弟你的意思了，若不想闹得太大，你就飞慢点，一会儿自然有人来大出血，若你不想饶人，就再飞快些，到了刑堂，就没人能奈你何了。”
　　明净一挑眉，听明白了，现在这件事的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一时不由怔怔，想着若是大师兄没有赶来，他带着师弟们与万里行六人大打出手，纵使是打赢了给张平出了一口恶气，但到最后，肯定双方都会以私斗罪名被逮进刑堂，两下里都落不了好，哪里像现在，把柄拿捏在自己手中，想闹大就闹大，想息事就息事，还有机会敲诈大把的好处。
　　想了想，他低声问道：“大师兄，你的伤重不重？”
　　莫不乐眯起眼，乐道：“伤个屁，你没发现那口血还是天香浆朱果的汁液吗？可恶，那是最后一颗了……”悻悻了片刻，他又怀中摸出一把小剑，在明净眼前晃了晃，“师祖赏的，我随手塞在怀里都忘了，上面有师祖的一道神念气息护我周全，专门防止有人以威压欺我，除非有修为比师祖更高的大乘真人向我施压，否则谁来都没用。”
　　明净顿时嫉妒得都想将莫不乐一脚从飞剑上踹下去，他拜在师父门下百年，除了偶尔能得到师祖指点剑诀，从来就没有收到师祖的赏赐，莫不乐一来，可就从师祖手里得到两样，一样防身，一样镇心魔，无一不是至宝，同样是亲传弟子，他不就是比莫不乐晚了那么几十年拜师么，至于差别这么大吗？
　　他眼都红了。
　　“镇定，镇定……”
　　莫不乐正待再调侃他一句，却忽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莫师弟，明师弟，请留步”，他立刻头一歪，假做虚弱地倒在明净身上，同时对明净挤眉弄眼，这事情最后怎么处理，就全看他的了。
　　明净好气又好笑，但心底里确实痛快，主动权掌握在手里，进退自如，他自然就无所顾忌，板起俊美的面孔，并没有停下来，但不消一刻，还是被薛诚拦了下来。
　　“明师弟，莫师弟可有大碍？我与丹灵阁陆师弟交好，不如带莫师弟先过去让陆师弟看一看？”薛诚陪着小心，努力展现自己的诚意。
　　明净冷着脸，只不理他，半扶半抱着假装虚弱的莫不乐绕过他继续往前飞，当然，速度比先要稍慢一些，似乎为了照顾莫不乐的身体。
　　倒是莫不乐吃力地抬起头，勉强向薛诚一笑，道：“多谢薛师兄关怀，只是我体质特殊，吃不得丹药，伤得再重，也只能自己调养。”
　　薛诚愕然，也不知这话是真的，还是托辞，犹豫一下，终于苦笑一声，再次拦到前面，伸手深鞠一礼，道：“先前的事，都是薛诚之错，万师弟也并非故意，还请二位师弟赏个面子，就……私了吧。”
　　让堂堂宝器院大师兄主动说出私了二字，可见有多么为难，也难得薛诚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若是换成明净这种性子，恐怕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向人低头。
　　莫不乐又虚弱了，趴在明净身上哼哼唧唧不说话。
　　明净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才道：“不知薛大师兄要如何私了？若无诚意，就不必谈了。”
　　莫不乐一抹脸，这个师弟没救了，敲竹竿也要含蓄一点，哪有这么直白的，算了，头一回，要求不能太高，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薛诚倒是不意外，他跟明净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清楚明净的脾性，说实话，明净肯停下来跟他谈条件，已经让他很高兴了，自然不会计较明净的语气。
　　“万师弟疗伤的丹药，包在我身上，还有，日后凡是落霞宫弟子到宝器院来升级或是修理飞剑，费用八折。”
　　薛诚开出了非常有诚意的条件，至少他自认为这个条件对落霞宫来说，是非常丰厚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非常丰厚，明净面上虽没有表现出喜色，但心中已是应了，正待开口，冷不丁趴在他身上装虚弱的莫不乐幽幽地叹了一声。
　　“我的命才只值八折啊……”
　　声音很低，但薛诚身为元婴修士，五感早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又怎么会听不见。
　　明净眼角微微一抖，大师兄这是嫌薛诚开价开得低了，他扶着莫不乐的手轻轻捏了七下。
　　七折，怎么样？不能再低了，再低宝器院要发狂的，替落霞宫弟子升级、修理飞剑，一直都是宝器院对落霞宫最大优势所在。
　　莫不乐白了他一眼，虚弱道：“薛师兄，一位首徒的命价值几何啊？”
　　薛诚苦笑，他也是首徒，他的命价值几何？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无价，如果有人开价八折买他一条命，这简单就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可问题是，事情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莫不乐仅只不过是被万里行用金丹修士的威压给压了那么一下，甚至还没有压结实，只擦了个边而已。
　　“还请莫师弟开价。”把柄在别人手中，没奈何，他只能拱拱手，把开价的主动权都让了出去。
　　莫不乐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有气无力道：“明师弟做主吧。”
　　明净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扫了一眼，两指弯曲，三指竖起，这是三折的意思吧，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要价真狠，连他都觉得背上有些凉嗖嗖的。
　　“咳……薛师兄，那就三折吧。”明净想了想，总算没笨到家，又补上一句，“好在大师兄也没有性命之忧，薛大师兄其意诚诚，我等也不愿拂了你的面子。”
　　长进了……莫不乐大感欣慰。
　　
　　第44章 “大作”
　　
　　薛诚几乎跳了起来，差点就骂出一句“三你妈的折”，总算他养气工夫还不错，一个悠长呼吸强后忍下了跳脚骂人的冲动，苦笑道：“明师弟，莫要为难我，纵使我是宝器院大师兄，也不能把价格压到这么低，罢了，今日总归是我有错在先，我再让一步，七折，不能再低了，不然我宝器院弟子都要造反了。”
　　明净看了看莫不乐，而后面无表情地道：“四折，看在薛大师兄今日曾出手帮过我大师兄的份上……”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薛诚嘴角抽蓄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明净不是关键，关键是莫不乐才对，他干脆转过目光，直接看向莫不乐，道：“莫师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我今日初次相见，就算我送莫师弟一份大礼，六折，绝不能再低。”
　　莫不乐抬头看了看他，虚弱一笑，还没说话就又喷出了一口血，这回货真价实，忍痛咬破舌尖才喷出来的，心里还很是悲愤了一下，可惜天香浆果朱没了，改天碰上苏留仙，要再敲一串到手才行，以后有的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薛诚也想吐血，以为落霞宫大师兄就是个笑话，现在他才知道，程白眉实是阴险之极，弄了个炼气修士来当大师兄，分明是挖了个坑故意来坑人的，这哪是大师兄啊，这是活祖宗，擦着就伤，碰着就死，一不留神就只能自认倒霉。
　　“五折，绝不能再低，再低我宁可自己缚了自己去刑堂领罚。”
　　薛诚悲愤莫名，伤了莫不乐的又不是他，他不过是淌了趟浑水而已，早知道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就不贪图万里行那点薄礼来试剑台做见证了。
　　以后玉皇岛弟子来宝器院修理灵器、购买灵器一律双倍不二价。
　　莫不乐一撇嘴，这么快就到底线了啊，算了，同宗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给点面子，就给了明净一个眼色。
　　明净一个哆嗦，立刻道：“成交。”大师兄这一刀宰得实在是狠，他心中虽不自在，总觉得如此敲竹竿，未免落了下乘，但眼见薛诚一脸的莫可奈何，想起平日去宝器院修理飞剑时那副与此迥异的嘴角，又觉得十分痛快。
　　莫不乐这时也仿佛有了几分力气，从怀里摸出一块留影玉，道：“师弟啊，收好，这是凭证。”这块留影玉还是他当初从青阳山长老手里拿来的，从试剑台到这里一路的情形，他全记录下来了，专防有人过河拆桥，只要有这块留影玉在，他随时可以去刑堂告状。
　　薛诚也是一个哆嗦，阴险，太阴险了，谁说落霞宫大师兄是个笑话，这混蛋根本就是坑人不偿命。
　　“把师弟们都叫回来，咱们回落霞宫。”莫不乐拍拍双手，心满意足，直起身体，也不装病弱了。
　　薛诚再次瞪大双眼，妈的，这次栽狠了，这个混蛋啊啊啊……暴走中，明净已经掉转方向，一边给还在试剑台下拦截万里行六人的剑修传讯，一边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师兄，万里行他们就放过了？”
　　“你觉得呢？”莫不乐笑眯眯地反问。
　　薛诚一个淌浑水凑热闹的都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何况万里行那六个伤了张平的家伙，大师兄这分明是连开价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明净面沉如水，隐约带着几分悲悯，他大致可以猜出那六个家伙会有什么下场了。
　　师兄弟两个这一问一答传入了薛诚的耳中，不是他偷听，是因为明净还没有走远，所以自然而然就听到了，然后薛诚隐隐觉得自己背心发寒，甚至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落霞宫沸腾了。
　　“以后去宝器院修理、升级飞剑，一律五折，真的假的？”
　　最开始跟着去试剑台的几名剑修从明净这里得到证实以后，就兴奋地在落霞宫内奔走相告，然后更多不敢相信的剑修跑去找明净求证，直接把明净烦了个半死，索性关闭了夜照庭，学师父一样高挂闭关牌。
　　莫不乐那里倒是没人打扰，不过他也没闲着，让李直取了笔墨，唰唰唰两份大作新鲜出炉，一份是落霞宫新立的宫规，一份是向青云宫建议日后应大力鼓励仙宗弟子修剑，理由正是试剑台的那一场切磋，玉皇岛六名弟子加一块儿，才有胆量跟一名同阶中最弱的剑修而且还是没有领悟剑意的剑修比试，优劣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仙宗虽大，资源再多，也不该浪费在某些庸才的身上，总之，他是言辞恳切，字里行间全是为仙宗打算。
　　让李直把这两份大作送往青云宫等候批复，莫不乐就拍拍屁股，拿出首徒腰牌，激发上面的通行符篆，一道光门出现在眼前，他径直去九华外城找周新三人了，全然不管他这两份大作，在九华仙宗激起了多大的波澜。
　　薛诚得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冰水浇头，几乎从头寒到脚。好狠，万里行完了，还拖累了五个跟他一起的师弟师妹。同时他又无比庆幸，幸亏当时他追上去了，幸亏他咬着牙付出了代价，莫不乐递到青云宫的那份大作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否则，只要这位落霞宫在里面稍稍添上一笔，他都不敢想像后果。
　　莫不乐是答应不去刑堂告状，但这仅只是把薛诚从谋害首徒的罪名中给洗出来，而且从一开始，莫不乐就没打算用谋害首徒的罪名来打击薛诚和万里行等人，他栽这个赃，不过是为了敲诈而已，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他给青云宫的那份建议。至于落霞宫的新宫规，那是给落霞宫立威的，新宫规属落霞宫内部事务，他这个首徒完全可以做主，之所以要请青云宫批复，那是因为青云宫毕竟掌管仙宗内务，而他想把这份新宫规写入仙宗法典，必须通过青云宫，就算青云宫给驳回了，也就是不能列入仙宗法典而已，但在落霞宫内部，只要程白眉再点个头，这份宫规就算正式生效了。
　　首徒腰牌的通行符是直接连通九华城的，莫不乐从光门内一步踏出，人就已经到了九华内城，入目所及，是一处大厅，脚下踩着的是刚刚停止运转的传送阵盘。
　　略微一怔后，莫不乐就明白过来，这个大厅，应该就是仙宗弟子专用的传送点，从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形来看，还是落霞宫专用传送点，否则这里不可能空空荡荡，偌大一个九华仙宗，总不可能同一时间只有一个人出入吧。
　　他随手把首徒腰牌塞进储物袋，走出这处传送点，便见外面有两名杂役挺直腰板侍立着，一见有人出来，连忙躬身施礼：“拜见上仙。”
　　莫不乐冲他微一点头，笑道：“我要去外城，怎么走？”
　　其中一名杂役连忙道：“有水、陆两道，若从水路走，前方不远便有一处码头，乘船沿环水带一路前行，可直达外城；若是走陆路，上仙沿大道直行，需先通过内城与中城相连的虹光桥，到了中城，上仙还需穿过集仙坊与散仙林，再通过另一座虹光桥，便是外城了。”
　　“多谢。”
　　甩过几块下品灵石做打赏，莫不乐就直接往码头行去，走陆路太麻烦，还是水路方便，而且当初明净带他从九华城上空飞过时，他就注意到九华城的格局，环水带贯通全城，将偌大的九华城分成内、中、外三处，走水路还可以顺道浏览整座九华城的风光。
　　正在他登上一艘小船悠哉游哉地往目的地而去时，青云宫内，秦留情正对着莫不乐的两份“大作”，一脸的似笑非笑。
　　
　　第45章 处置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指尖在墨玉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悦耳又极富韵律的响声，然后落在左右两边垂手侍立的十几名青云宫弟子耳中，却有若炸雷，令人胆颤心惊。
　　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青云宫大师兄的威严，绝不是落霞宫大师兄可以比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落霞宫大师兄有威严可言吗？
　　“怎么，没人打算为我解惑？”
　　秦留情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像天际边传来的闷雷，并不响亮，可是却比手指敲击在墨玉案上的声响，更加有力与危险。
　　“大师兄……我等已经派人去查了……”
　　左下首第一个位置站着的那名青云宫弟子开了口，有些心虚，事实上，李直把这两份“大作”送来时，他们谁也没当一回事，落霞宫宫主闭关了，首徒毫无威信可言，落霞宫弟子都没把这位大师兄当成一回事，何况是青云宫，随手就扔在一边，直到秦留情在处理事务时眼尖，发现了这两份“大作”上，落霞宫首徒腰牌的印记闪闪发光，于是青云宫大师兄第一时间就把这两份“大作”给拿了过去。其他青云宫弟子这才察觉不对，赶紧打手势让人立刻去查，不过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秦留情已经阅览完毕，结果却没人说得出这两份“大作”的由来，总不可能是落霞宫大师兄心血来潮，一拍脑袋就给送来的吧。
　　“青云宫办事，什么时候效率如此低下了？”秦留情一掌拍在墨玉案上，脸如寒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一个炼气修士嘛，比青云宫一些杂役都不如，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行啊，要是哪天我秦留情修为突然倒退了，比你们都不如了，我这个大师兄在你们眼里，大概也就跟莫师弟是一个待遇了吧。”
　　“弟子不敢！”
　　十几名青云宫弟子大骇，齐齐躬身施礼。
　　“莫师弟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他也是落霞宫大师兄，跟我秦留情平起平坐，你们怠慢他，就跟怠慢我一样，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我秦留情可以一千一万个瞧不起他，但是你们不能。”秦留情沉着脸喝道。
　　“是，弟子知错。”
　　“这次是你们初犯，我不予追究，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不敬首徒，藐视宗规的罪名，会是什么处罚你们自己清楚。”
　　把这些师弟们狠狠敲打了一通，秦留情才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目光落在眼前两份“大作”上，心中不由冷笑。看来之前的判断错了呢，这位落霞宫大师兄可不简单，玉皇岛上六名弟子这次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六打一，打赢了很光彩吗？都是蠢货，不但蠢，还被落霞宫大师兄当场借题发挥然后狠狠地反击了，同是仙宗弟子，谁心里没点傲气，谁肯承认自己不如人，玉皇岛六名弟子六打一也就算了，偏偏还把人打伤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为，明明白白地说明他们不敢跟剑修一对一的打，还让落霞宫大师兄当场抓住，明里暗里都指着说其他修士不如剑修。虽然谁都知道这是借题发挥，但问题是，莫不乐他有恃无恐啊，人家刚归宗，不清楚状况，头一回碰上打群架，就是六个欺负一个，偏偏万里行还拿出剑修同阶无敌当群殴的借口，变相地承认其他修士不如剑修厉害，换成秦留情，他也抓住机会借题发挥啊。
　　万里行那六个蠢货，能代表全宗弟子吗？别的弟子不敢与剑修一对一，青云宫弟子也不敢吗？紫霄宫弟子也不敢吗？莫不乐这份建议一上报，青云宫能不给个交代出来吗？否则怎么向全宗弟子交代，难道还要承认剑修真的很厉害，其他修法都不如剑修的修法，那这以后新弟子入门，还不都奔落霞宫而去。
　　总之，万里行这六人被抓到了把柄，等同于犯了众怒，甚至连玉皇岛都要被牵连，要想平息众怒，这六人必须重重处罚。
　　还有那份落霞宫的新宫规，一旦被写入仙宗法典，以后还有谁敢惹剑修，以前得罪剑修，一对一谁也不怕谁，剑修们都是死心眼，他们一般不喜欢群殴，只喜欢单挑，可以后有了新宫规撑腰，就算再不喜欢群殴，也没谁会跟那大把奖励过不去，二打一算个毛，十打一还嫌奖励太少，要打就百打一，上品飞剑谁不眼红啊。
　　想到这里，秦留情都有想骂娘的冲动，面对一百个剑修，就算是他也很犯怵好不好。
　　“驳回！”
　　他把那份新宫规扔回去，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份新宫规写入仙宗法典，只要不写入仙宗法典，以后还有的是官司好打，他可以联合其他派系一起向落霞宫施压，取消这份新宫规，可一旦写入，再想取消可就难了。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青云宫弟子连忙把新宫规捡起来，放到身后的一个架子上，那架子上满满的，堆的都是被驳回的申请。
　　“大师兄……都打听清楚了……”
　　一名青云宫弟子满头大汗地跑进议事厅，顾不得其他，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从薛诚那里得来的一手消息，绝对没有任何加油添醋，事情的经过明明白白。
　　听到莫不乐还曾经栽赃过谋害首徒的罪名，把薛诚狠狠坑了一通，议事厅内的青云宫弟子都不禁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真他娘的狠辣透顶，幸亏这位落霞宫大师兄做事还算有分寸，没真打算去刑堂告状，否则必成大案、血案，落霞宫那位程宫主绝对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信不信他敢用剑一把将玉皇岛捅成蜂窝啊。
　　秦留情阴着脸，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师弟们，道：“你们都听见了，莫师弟修为是不如你们高，可他这份手段，你们谁敢跟他比，惹了他，一个谋害首徒的罪名，你们哪个扛得起？”
　　没人吭声，一个个都抬不起头来，现在他们知道了，能成为首徒的，绝没有省油的灯，不论修为高低。
　　“留中不发。另外，复制一份，崔师弟你亲自送去玉皇岛交给端木师叔，让他自己给落霞宫一个交代，如果交代不了，那他就要做好向全宗弟子交代的准备。”
　　“是，大师兄。”刚刚跑得满头大汗的青云宫弟子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地往外去了。
　　几乎同时，紫霄宫内，也有一位弟子往玉皇岛传话去了。紫霄宫虽然不理俗务，但是仙宗之内，三宫高高在上，一向同进同退，所以何默在闻讯之后，考虑了很久，觉得应该帮衬那位从未见过面的莫师弟一把，也向玉皇岛讨要一个交代。
　　玉皇岛弟子，什么时候能代表紫霄宫弟子了？紫霄宫弟子与落霞宫剑修切磋比试的时候，可一向都是一对一的，从来没有人认为剑修同阶无敌，其他修士就必须群殴剑修一个。
　　两宫的传话弟子几乎是同时抵达玉皇岛，直把玉皇岛岛主端木金给弄得焦头烂额？要什么交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到端木金弄清楚事情经过时，肺都快气炸了，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不就是弟子间打了一架，落霞宫那名剑修是受了点伤，顶多他这里赔点灵石和疗伤药就是，至于闹得这么大吗？
　　落霞宫首徒，实是欺人太甚。
　　玉皇岛弟子们也是义奋填膺，数百人集结在一处嗷嗷吵着要上落霞宫讨要说法，被端木金一声怒吼惊得作鸟兽散。
　　“找死啊……都给老子滚回去修炼，以后再有人找落霞宫的麻烦，就给老子滚出玉皇岛……”
　　
　　第46章 卖身还债
　　
　　别人不知道程白眉在九华仙宗的地位，端木金身为七十二世家之一的首座，他能不知道吗？一百五十多年间，修为一下三连跳，这是什么见鬼的速度，对仙宗来说，程白眉的修炼资质，仅次于莲岛仙境里的那位小祖。
　　谁敢惹？谁能惹？谁又惹得起？
　　一个莫不乐算什么东西，可是就是这么个东西，背后却有个程白眉，端木金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去找莫不乐算帐，反正他不敢，哪怕是肺已经气炸了百八十次，他也还是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只有认怂，乖乖地给落霞宫一个交代。罪魁祸首，通通罚面壁，十年不够，二十年打底，一应修炼资源全部停止供应，这还不算，还要通通拉去落霞宫，给莫不乐赔罪去。
　　这就完了？没完，没见薛诚身为宝器院首徒，都被敲诈得那么惨吗，玉皇岛又怎么可能一毛不拔，厚礼装了满满一储物袋。
　　然后端木金亲自领着万里行六人去了方丈山苍龙岭，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莫不乐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没办法，等着呗，这件事不解决，等程白眉一出关，端木金都不敢想像那个后果。
　　九华城相当美观，各种建筑错落有致，街道清理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商贩云集的坊市区，嘈杂有之，但绝不脏乱，可以说，乘一叶轻舟，于环水带上绕行一圈，绝对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心情上的抚慰。
　　莫不乐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从内城到中城，再从中城到外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修士，一个凡人也没有，这与其他地方修凡混居的情况完全不同。
　　“仙宗不愧是仙宗……”
　　他忍不住又感叹起来，按照九华城的规模及天地间灵气的浓度，至少可以容纳百万修士修炼、生活，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要知道像药王宗治下的方圆千里之内，总共也就不过数万修士，后来有了药王坊，来讨生活的修士增长了几倍，但也仅就十数万而已。
　　可九华仙宗之下，仅这一座城，就可以容纳百万修士，每一天消耗的修炼资源是极其恐怖的，然而比之消耗，这百万修士为了获得了在九华城内的居住权，而向仙宗供应的资源，又将会是一个怎样惊人的数字？
　　莫不乐无法想象，但这正说明了九华仙宗的强大之处，要知道向九华仙宗供应资源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座城，还有那些附庸宗门，每年向仙宗贡奉的资源，只会比这更多。
　　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积蓄了多么深厚的底蕴，更是令人不敢去想。莫不乐忽而对师父程白眉生出了深深的感激之心，从一个废人，一跃而成仙宗弟子，这种际遇，错非是程白眉，谁又肯轻易地给出。
　　外城依旧热闹无比，甚至比莫不乐刚来时更加热闹，离十万年庆典期越接近，九华城的外来修士就越多，有些是散修，有些是没能得到邀请名额的宗门弟子，都是自掏腰包一路赶来的，有些人纯粹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有些人却是盼着能撞一撞大运，指不定就被哪位仙宗大能看对了眼，收入宗门，也有一些则是带了大堆的灵药灵草灵矿灵兽来做生意的，人越多，商机就越多，这可是难得的发大财的机会。
　　小院没人，莫不乐扑了个空，随手抓了个人问“好打听”，很快郝宝就得了消息，一路哼哧着地赶了过来。
　　“我那三个道友现在在哪里？”
　　笑眯眯地给郝宝塞了三块下品灵石，这位“好打听”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道友和金道友搭档，在西街聚福灵石庄里谋了个生计，一个点石一个解石，过得还不错，周道友在隔壁坊市里租了个小摊，批些低级符篆每天赚点小钱……”
　　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莫不乐心里一乐，问清楚聚福灵石庄的方向，就晃悠悠地去了。这聚福灵石庄比起汇通灵石庄来，规模大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别的不说，光是解石场就有十处，莫不乐一处处寻过去，总算在第八处解石场找到了李一刀。
　　“莫道友！”
　　李一刀刚好解完一块石头，运气不太好，是块空石头，他一抹脸，给石头的主人退回了一半的解石费。由于落了空，别人都怕沾霉气，便都去别的解石师那里了，这处解石场就空了下来，李一刀正好歇口气，刚把身上的石屑抖落干净，一抬头就看到莫不乐站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道友，你这把刀不错啊。”
　　李一刀原来的刀，被坚鳞怪鲳给咬碎吞了，也不知他又从哪里弄了把刀，寒光闪闪的，一看就比原先那把刀还要好很多，至少能列入下品灵器的水准了。
　　“别提了，为了这把刀，我们哥仨可是负债了。”
　　李一刀垮着脸道，因为他原来的刀没了，周新和金不换就一心要给他淘把新的，这九华城里哪有次货，最差的刀也是下品灵器，两人一合计，狠狠心，就向这聚福灵石庄贷了一笔灵石给买下了，而作为抵押，李一刀和金不换就成了聚福灵石庄的临时解石师和点石师，啥时候还清灵石啥时候可以走人，还不清，那就继续在这里卖身还债吧。
　　莫不乐听明白原委，不由大乐，道：“不错啊，你们这是变相地得到九华城的居住权了，一天没还清债，一天就可以赖在这里，就冲这里充足的灵气，修炼起来怎么也比燕山坊那地方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多少修士能忍受没有自由和尊严呢，李一刀和金不换现在，可就相当于聚福灵石庄的修奴啊。
　　李一刀叹了口气，为了这把刀，修奴就修奴吧，好在是临时的，还清债就可以重获自由了，而且九华城的修炼环境确实一流，这才来了多久，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真元比往常要活跃得多，蠢蠢欲动地仿佛随时都可以去冲击筑基期了。
　　也算是有得有失吧，他和金不换现在的境况，不知多少散修都羡红了眼，如果不是聚福灵石庄看中了他的解石本事和金不换的点石术，他也得不到这笔货款，买不起手中这把刀，可不要说可以长久滞留九华城了。
　　像周新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他必须每天出外摆摊，兜售从九华内城批发出来的低级符篆，以换取贡献点，才能获得这里的居住权，否则，像他这种外来修士，最多就只能在九华城内居住一个月，就会被遣返。
　　家里出了点事，无暇管理书评区，请大家多担代。PS：今日大寿，求个祝福吧。
　　
　　第47章 金不换
　　
　　“可以请假吗？”莫不乐拐入正题，“我答应带你们到中城去，绝不食言。”
　　李一刀顿时精神一振，道：“没问题，走，找金不换去，我们俩个一起去请假。”
　　金不换在寻石园内，点石师嘛，都是当场点石，属于召唤兽类型，当来寻石的修士选定石头，付完款，然后手一招，点石师就得过去乖乖给为他服务。
　　这是莫不乐第一次看到金不换点石。
　　生得白白胖胖还有一张稚气娃娃脸的金不换，一脸严肃地站在石头面前，双手掐着灵诀，在石头四周转来转去，看上去更像原始的舞蹈，又像是祭祀天地，充满庄严肃穆的感觉。
　　“这就是金道友家传的点石术？”
　　莫不乐看得又是一乐，实在是这点石术的动作，与金不换的长相太不协调，优美庄重之中，硬是透出一股滑稽感。
　　李一刀面容一肃，道：“正是。金兄家传的，其实并非点石术，而是探灵术，只是可惜数百年前，金家突然遭逢变故，探灵术遗失了大半，后来金家几代先人不懈努力，终于从这探灵术残存的部分法诀中，研究出这探灵点石术，从此成为金家根基。”
　　莫不乐一怔，有些吃惊。探灵术，顾名思义，是一种探测灵脉的功法。灵脉是什么，是一个宗门立身的根本，拥有探灵术的修士，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地师，是所有宗门都渴求的人才，因为有地师在，才能探测到什么地方有灵脉，找到一处灵脉，就相当于又得到一个壮大宗门的机会，而在探灵术之上，还有一门定灵术，懂得定灵术的修士，也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天师。
　　灵脉不是死的，而活的，它会沉睡，也会醒来，它会游动，也会遁空，所以一个宗门想要保住灵脉不失，就必须请一位天师出手定住灵脉。
　　如果说地师是所有宗门都渴求的人才，那么天师就是所有宗门的定海神针，只可惜，地师常有，而天师难寻，在九华仙宗的统治范围之内，只有一支天师传承，那就是三宫六院中的连山院，连山院首座抱素衣，乃是当代天师，在宗门内地位相当超然，哪怕是三宫宫主，也要礼让三分。
　　金不换家传点石术，竟然是脱胎于探灵术，这也难怪他鉴定的石头，竟然能大致判断出石内蕴藏的宝物种类。探灵术连灵脉都能探查得到，何况是小小一块石头。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用探灵术来点石，结果还不一定比点石术更准确，俗话说得好，杀鸡焉能用宰牛刀，就算勉强用了，那也不顺手，效率还不如普通的菜刀呢，所以如果真有地师跑来自降身份地用探灵术点石，那结果一定会令人大失所望。
　　金家先人能从残缺的探灵术中研究出一种点石术，也算是别开蹊径，难得可贵了。只不过点石师的地位毕竟不如地师尊贵，倒也不能不说真是可惜，如果金家探灵术没有遗失，现在的金不换说不定就是一位尊贵的地师，成为某个宗门的座上宾了，哪能落到典身卖艺的地步。
　　这样一想，莫不乐就更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逆天，硬生生就从人生的最低点，转眼间就平步青云，不说叱咤九天，也算是能横一把了。
　　不过十几息间，金不换的点石术就已经完成，原本光滑的圆形石头表面上，渐渐闪现出一道黑色蟒线，还有大片的松花纹。
　　蟒线代表的是石头中蕴宝的机率，一道蟒线就是一成机率，最多只能出现九道蟒线，而松花纹则代表宝物的品质，松花纹越明显，覆盖面越多，则宝物的品质就越高。
　　总体来说，这块石头的表现还算是可以，虽然出宝的机率低了点，但是一旦出宝，就必然值钱。
　　“有没有人要赌一把？”
　　石头的主人很兴奋，在金不换埋头写鉴定书的时候，他已经冲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嚷嚷起来。他刚花了一百七十块下品灵石买下这块石头，就冲这表现，现在转手卖出去，翻个三、四倍没问题。
　　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蠢蠢欲动，但总体上，想出价的人并不多，毕竟这块石头上的蟒线太少了，只有一条，如果为其点石的是很有名气的点石师，冲那片几乎覆盖了大半个石面的松花纹，还值得赌一把，但金不换偏偏刚来不久，名气还没打出去，而且他那张天生白嫩稚气的娃娃脸，也很难有说服力。
　　“三百二十块……”
　　“三百八十块……”
　　“我出四百……”
　　“四百五……”
　　稀稀落落几个喊价的声音，喊到最后，也没有超过五百块下品灵石，石头主人大失所望，这个价没到他的预期，是卖呢还是不卖呢？
　　“我出五百。”
　　就在石头主人犹豫不决时，莫不乐笑眯眯地出价了。
　　金不换这才注意到他二人的到来，顿时眼前一亮，露出欢快喜悦的神情，不过却并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竞价之时，他这个点石师不方便冒头，否则莫不乐的出价，就有哄抬石头价格的意思了，这在赌石之时，是大忌。
　　场中顿时一静，石头主人却是大喜，高声道：“五百了，五百了，还有没有人出价，没人出价，这块灵矿原石就归这位道友所有……”
　　“五百一十块……”
　　终于，有人犹豫着抬了价，不是冲这块石头，而是认出了莫不乐身上的剑袍，虽然莫不乐故意把首徒腰牌收了起来，但他忘了没换衣服，黑色剑袍所代表的意义，也许这些外城散修们不知道，但只要在九华城待的时间稍长一点，应该不会有人认不出这剑袍的式样，属于落霞宫独有，除了落霞宫剑修，也没有谁敢在剑袍的袖口上纹上一片霞云纹了。
　　不管是莫不乐真的看好这块石头，还是有心抬价，总之，跟着出价是不会错的，如果是真心想要，那么接下来他肯定还会继续出价，那么其他人就可以抢着付帐以谋得一个亲近仙宗弟子的机会，如果是有心抬价，那帮着抬一抬价更是顺水人情，不管怎么说，讨好一位仙宗弟子总不会错的。
　　
　　第48章 天外天
　　
　　有第一个帮抬价的，就肯定有第二个，很快就又是一轮喊价，虽然每次加价的幅度都不高，甚至还有人一块一块地往上抬，但这一轮下来，石头的价格，无限逼近七百块。
　　莫不乐笑了，这些散修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不用猜也能看出来，其实他出价时，倒是真心想要这块石头的，主要是对金不换的点石术很好奇，想看看这次石头解出来，如果出宝，会不会又如金不换所鉴定的那样准确。
　　不过这些散修一抬价，他反而犹豫了，当然不是嫌贵，他现在又不差灵石，而是不乐意承这份顺水人情。君子之交淡如水，正如周新三人与他之间的往来，不刻意，不谄媚，不迎奉，自如平淡似清泉流于石上，明月照于松林间，而这些抬价的散修，行为虽能理解，但到底失于功利，与药王宗弟子和青阳山弟子没有什么差别，终归是不为他所喜的。
　　“其实这块石头表现也一般，李道友，我们走吧，莫让周道友久等了。”
　　话是对李一刀说的，但其实是说给金不换听的，然而莫不乐向那些抬价的散修们微微一颔首，然后转身便走了。没有见怪散修们多事，但也没给他们接近的机会，就此甩下身后一片失望的目光。
　　整条西街就是一个坊市，周新租的摊位就在聚福灵石庄不远处，不过片刻，莫不乐和李一刀就到了，一听是要去中城，周新二话不说，马上就收起了摊位，就这么会儿工夫，金不换也请完假，匆匆赶到了。
　　“多谢莫道友。”
　　一看到莫不乐，金不换就拱手道谢，白胖可爱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感激的笑容。
　　莫不乐一摆手，笑道：“那块灵矿原石卖出去了？”
　　金不换连连点头，道：“六百八十九块下品灵石，我分到二十块提成，多谢道友抬价帮衬。”
　　莫不乐最终没买下那块石头，金不换自然就以为他是刻意帮衬抬价来的，卖出去的价格越高，他这个点石师的提成也就越高。
　　“呵呵……”莫不乐又是一笑，倒也没纠正他的误会，毕竟抬价成了事实，“我对金道友的点石术极有兴趣，改日我来挑几块石头，再请道友出手点石，还要请李道友出手解石，不过费用我可不给了，就算在我借给你们租房的灵石里。”
　　金不换自然是连连应允，与周新和李一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全是感激，只当莫不乐是变着法儿减轻他们身上的债务呢。
　　把周新三人领到外城与中城相通的虹光桥处，莫不乐一抖身上的剑袍，就毫不费事地从守桥的仙宗弟子那里领来了三块入城符，虽然效期只有三个月，但也足够周新三人用了，也是莫不乐还不想抖出自己落霞宫首徒的身份，否则完全可以领到三块永久入城符，不过这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周新三人必须与他签订契约，成为他的仆修。
　　这个却是完全没必要了，莫不乐可不想把道友变成仆修，而且也不想引起轰动，毕竟一位首徒出行，没点排场怎么行，所以只以亲传弟子的身份，领了限期三个月的入城符，足以支撑到庆典期，这段时间内周新要是还没能搭上天龙宗弟子，那还是干脆放弃他那个管事身份，一切重新开始吧。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周道友，祝你心想事成。”
　　把入城符交给三人，莫不乐拱拱手就走了。不是他没能力帮周新与天龙宗弟子搭上关系，甚至只要他开个口，让天龙宗直接分一份蛋糕给周新也不是不行，但这种帮助没有任何意义，周新也不会接受。做为朋友，他需要做的，只是给周新一个拼一把机会，再多，那就不是帮助，而是施舍。
　　这就和师父程白眉把他带入落霞宫，授予他首徒之位，但却绝不帮他去压服那些落霞宫弟子的道理一样，机会有了，能不能坐稳这个首徒之位，终究是要看莫不乐自己的本事。
　　师徒之间是如此，朋友之间，亦是如此，否则，无论是师徒还是朋友，都难得长长久久。
　　与周新三人分开后，莫不乐顺道又往迎宾楼走了一趟，不管怎么说，他和药王宗、青阳山都有一段香火情，当初刚到这里，又与迎宾楼闹得不太愉快，也不知道他和明净走后，迎宾楼那些人会不会刻意刁难药王宗与青阳山，既然出来了一趟，怎么也要去镇镇场子不是。
　　事实证明，莫不乐多想了，药王宗和青阳山的人，在迎宾楼的日子，过得十分舒爽，事实上，就算迎宾楼想刁难他们都不行，因为这些人全都闭关加紧时间修炼呢。这里的灵气是如此的浓郁，离庆典又还有一段时间，傻子才会浪费，等庆典结束了，再想找个灵气这么浓郁的地方修炼都找不着。
　　结果，莫不乐白白跑了一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面，还镇个毛的场子啊。倒是那个包世济得了消息，赶紧迎了出来，他是青云宫弟子，消息灵通，当然知道莫不乐已经是落霞宫首徒了，不敢怠慢，只是场面话还没顾得上说一句，便有一道灵光自迎宾楼外飞了进来，落在包世济手中，化为一份红色请柬。
　　“咦？是天外天的请柬，怎么来得这么早？”
　　打开请柬后，包世济面露惊讶之色。天外天，也是明界十三仙宗之一，九华仙宗十万年庆典，除了邀请了自身的附庸宗门及统治范围内一些知名的散修高人，其他十二仙宗，自然是一个也不会落下。不过毕竟离庆典期还有二、三个月的时间，按理来说，十二仙宗的人，不会这么早就到来，这天外天来得这么早，甚至比绝大多数附庸宗门都早，未免有自降身份之嫌，实在是显得太怪异了。
　　“莫公子，关管事眼下正在闭关，无法出迎，您看该怎么办？”
　　迎宾楼总共有三位正管事，包世济出身青云宫，关乃亭出身落霞宫，柳成荫出身紫霄宫，另外每人手下还有四位副管事，按照九华仙宗一贯的传统，青云宫主内，落霞宫主外，紫霄宫不管事，所以这迎宾楼里也是一样，像上次药王宗和青阳山来人，就是由包世济和手下的副管事出面相迎，当然，那次是闹了误会就不提了，而这次天外天来人，则应该由关乃亭出迎，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天外天会来得这么早，所以关乃亭还在闭关，这份请柬没找着正确的地方落下，便落到了包世济的手中。
　　按常理，关乃亭在闭关，包世济应该把请柬交送到关乃亭手下的副管事手中，但偏这么巧，莫不乐在场，他身为堂堂落霞宫首徒，就是关乃亭没闭关，收到请柬也要先请示莫不乐，所以包世济就理所当然地把请柬递给了他。
　　
　　第49章 安排
　　
　　然后莫不乐就傻眼了，拿着请柬莫名所以，这关他什么事？该不会是让他出迎吧？他是落霞宫首徒没错，可是才刚出任几天啊，连落霞宫到底有多少弟子他都没认清，相关宫务更是两眼一抹黑，这就要他代表落霞宫出来迎接天外天来宾，责任是不是太重大了？
　　其实最大的关键，还是修为。他的修为太低了，由他出迎，落霞宫会很没面子的，怎么着身边也要有位高手镇一镇场子吧。
　　可是眼下的情形似乎由不得他退缩，至少在包世济面前，他不能，手中请柬重逾千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包师兄，莫某初来，还不太懂得这迎宾的规矩，就请包师兄随我一道出迎，在旁提点一二。”
　　随手就把包世济给筐住了，怎么说这也是位元婴初期的修士，虽然曾经挨了明净一剑，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摆出去也是个面子，天外天才不会计较包世济是青云宫弟子还是落霞宫弟子，反正往外面一站，大家都是九华仙宗弟子，这个错不了。
　　包世济自然不能拒绝，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莫不乐要是在天外天闹出什么笑话，丢的可是整个九华仙宗的脸面，他当然要多提点。
　　于是莫不乐一整剑袍，把首徒腰牌重新挂上，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始履行他身为落霞宫首徒的责任，直把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四名落霞宫副管事看得两眼发直，妈呀，原来咱们落霞宫的新首徒，修为真他妈的这么低啊。
　　他们面面相觑，欲哭无泪，这可怎么见人啊。
　　不管能不能见人，反正总是要见人的，俗语说得好，丑媳妇终要见公婆，正好用在莫不乐的身上，当然，他不是丑媳妇，天外天来宾也不是公婆，但那种尴尬却是实打实的没二样。
　　对此，莫不乐很坦然，不坦然也不行啊，难道还能去把将他陷于如此尴尬境地的师父程白眉狠揍一顿不成？他倒是想呢，可惜没那本事，既然没那本事，那也就应了凡人的另一句俗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始终会来，既然躲不掉，就随他去吧，学一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别人可以震惊尴尬不屑藐视，他也可以昂首挺胸从容淡定，反正他不靠别人的眼光过日子，别人也不靠他的修为来瞻显自身的优越。
　　总归一句话，大家各自将就一下，就你好我好他也好了。
　　落霞宫四名副管事面面相觑，被莫不乐这一身“王八气”亦或是“死猪气”给震得哑口无声，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恨不得找块面巾把脸都蒙起来，至于包世济，早就见势不妙，甩手溜了，宁可事后补救，他也不想跟着莫不乐一起出去丢脸啊，修为这么低，就不能有点低调的自觉性？
　　一出迎宾楼，莫不乐就被天外天的排场给震住了，娘呀喂，这是啥？直接降下了一座岛屿吗？
　　停驻在海面上的，当然不是岛屿，而是一艘宝船，然而这艘宝船的规模，实在是太骇人了。
　　怎么个骇人法？
　　船体的高度，竟然与迎宾楼持平，迎宾楼可足足有百层之高啊，可这艘宝船上的楼阁，也差不多有百层之高，能承载这么高的楼阁，那船身自然也是非常非常非常大，究竟有多大，莫不乐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有机会去丈量，反正就入目所及，这艘宝船根本就看不出船的形状，停在海面上，倒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岛屿，药王宗的那艘龙首云楼船委委屈屈地被挤在边上，看上去和一叶轻舟没啥两样。
　　宝船上的楼阁，是按照宫殿形制建造的，看上去金璧辉煌，宏伟壮观，同等高度下，比之迎宾楼更显大气威严。
　　莫不乐暗暗数了数，宫殿没有一百层，而是九九之数，但每一层宫殿都有围栏，以游龙顶盖为廊，红木巨柱为支撑，宛似一条真龙盘绕在整座宫殿上，气象十分惊人。每根红木巨柱下，便有一名天外天弟子侍立，恰也是九九之数。层高九九，每一层弟子九九，这便是将近六七千人。
　　道贺而已，天外天带了这么多弟子来干什么？这还是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还隐藏着几千人乃至于几万人？
　　莫不乐沉默了，他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有所动，只好都跟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天外天的宝船。
　　宝船上，天外天的人也在发呆，请柬已经送出去了，怎么九华仙宗还没有人来迎接？
　　“咳……莫公子，莫要怠慢贵客……”
　　包世济猫在后面，终于看不下去了，苦着脸过来低声提醒。
　　莫不乐指了指宝船，轻声道：“包师兄，好像不太对劲，天外天……有点来者不善啊，该不是会想对仙宗不利吧？”
　　要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天外天带这么多弟子来干什么。摆排场吗？拜托，在九华仙宗的地盘上摆这么大的排场，这是炫耀还是炫耀还是真炫耀？
　　包世济被莫不乐丰富的想像力给震了一下，脸都紫了，连连摇手道：“莫公子玩笑了，不是包某自傲，就凭这一艘宝船，天外天想对仙宗不利，门儿也没有，莫说是后头的九华城，就是这座迎宾楼，他们也打不下来。”
　　天外天的排场是大了点，但人家爱摆排场是人家的事，就凭这么一艘宝船，想打下仙宗，那无异于天方夜谭，还是趁早洗洗睡吧。在包世济看来，天外天的排场越大，对仙宗的示好之意就越是明显，要不然他们搞得这么隆重干什么。
　　好吧，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莫不乐摸摸鼻子，有些讪讪，认真请教道：“包师兄，该如何迎接天外天来宾？”排场太大，他有点犯懵啊。
　　包世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碰上位什么也不懂的首徒，他也很头疼啊，管得太多，有僭越之嫌，不管嘛，又怕徒惹笑柄。关乃亭啊关乃亭，你什么时候闭关不好，偏这个时候闭关，真可恨可恼啊。
　　“莫公子站在这里就行，一应往来，交由包某与落霞宫四位师弟处置便是。”
　　
　　第50章 谢不言
　　
　　没奈何，包世济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天外天也是仙宗，迎接打点之事，没有正管事出面不行，只靠四个副管事出面，就是明显的怠慢了。至于莫不乐，一个啥也不懂的首徒，也就是站在后面当个吉祥物的份儿，好在他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落霞宫首徒，除了程宫主，就属他最有资格正面跟天外天对话，往这儿一站，就算是对天外天非常礼遇了。
　　这样的安排甚得莫不乐的心，于是笑呵呵地一拱手，道：“那就拜托包师兄……还有四位师弟了……”
　　落霞宫四位副管事嘴角抽抽，他们四个金丹修士被一个炼气修士叫师弟，这其中的滋味，真教一个百转千折荡气回肠，可没办法，生受吧，谁让人家是大师兄，一个大字，压得多少人欲哭无泪啊。
　　包世济此时似乎很能体会他们四人的心情，想当初，他堂堂一个元婴初期，被明净这个金丹中期的剑修，一剑劈得倒飞出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憋屈，一样的欲哭无泪，一样想大声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眼看着四位同僚一脸如同吞了米田共的表情，他心中只剩下庆幸二字，还好青云宫叶宫主不是像程宫主那样的不靠谱，如果青云宫大师兄也是个炼气期，估计所有青云宫弟子这辈子都休想抬头挺胸了。
　　行至宝船前，顶着那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包世济一躬身，道：“九华仙宗迎宾楼正管事包世济，前来相迎天外天诸位同道……”
　　态度恭敬，却不会显得谦卑，同为仙宗，包世济也没有必要谦卑，尽到礼数就好。
　　宝船中，飘出八名修士，当头一人是个白衣修士，看上去还是少年模样，粉面朱唇，笑若春花，缓缓落在包世济的面前，星眸一转，还礼道：“天外天第九重天谢不言，见过包管事。”
　　身后七名天外天弟子，也一同见礼，但并没有说话，显然是跟过来打酱油的。
　　包世济一骇，惊道：“原来是第九殿下，有失远迎，万请见谅。”语气间，比先前恭敬了不少。
　　天外天一共有九重天，以第九重天为尊，谢不言是第九重天的大师兄，身份就相当于九华仙宗青云宫首徒秦留情，只不过九华仙宗称首徒，天外天称殿下，其实是一回事。
　　按说天外天来贺九华仙宗十万年庆典，来一位殿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天外天的九位殿下齐至，也很正常，这之外，起码还要来两到三位九重天之主，才合理。
　　但是包世济出迎，第九重天殿下出面还礼，这就不合理了。仙宗与仙宗之间的往来，讲究一个平等，换句话说，如果是莫不乐跑到宝船外来，说一声“九华仙宗落霞宫首徒莫不乐，前来相迎天外天诸位同道”，那么谢不言出来还礼，这就是平等。
　　可莫不乐还在后头仵着当吉祥物呢，天外天也不知道外面有一位首徒，九华仙宗才出动一个包世济，天外天就出来一个谢不言，这明显不合理，所以也无怪乎包世济反应过度了，不仅是反应过度，连肝胆都发颤了。
　　包世济在迎宾楼这么多年，就算没炼就一副火眼金睛，起码也算见多识广了，天外天到贺，来得早，排场摆得大，这还可以说是示好之意，但再出来一个第九殿下谢不言，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这就分明不是示好，而是恭维，傻子也看出有问题了。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天外天此来，除了道贺，恐怕也是有所求而来。
　　包世济不是傻子，相反，他很精明，也能屈能伸，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不是他一个青云宫普通弟子能扛得起的，他心念电转间，就做出了决定，马上伸手做出相请的姿势，道：“鄙宗落霞宫首徒莫公子听闻天外天同道到来，特来相迎，第九殿下，请！”
　　是哪个层面的人物，还是由哪个层面来接待好了，他包世济没那个金刚钻，不敢揽这个瓷器活，二话不说就把莫不乐给卖了，至于这位落霞宫大师兄会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天下塌下来有程白眉顶着，他一个青云宫弟子怕什么，大不了回去面壁几年呗，又不会少块肉。
　　后头跟着的落霞宫四壮士……哦不，是四个副管事脸都白了，奶奶个熊啊，这包世济忒不是东西了，把这烫手山芋往莫不乐手里扔，这不是摆明要看落霞宫的笑话。
　　“快，去通知关管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闭关中挖出来……”
　　“傻了吧，这种时候通知关管事有什么用，赶紧去找明师弟啊……”
　　这个对头，四个副管事立刻悄悄留走了两个，一个去挖去关乃亭，一个径直去给明净传讯。
　　动静虽不大，但谢不言是什么人，自然是全都看在眼里，不过这个不归他管，看到了也是假装没看到，依旧笑如春花，道：“莫师兄在哪里，快快引我去相见……”
　　虽然很意外会这么快就有一位仙宗首徒来接待，不过谢不言还是很期待，仙宗首徒与天外天殿下，孰优孰劣？尽管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但身为第九殿下，谢不言又岂能半点傲气都没有，明着不好一较高低，但暗里，总还是要有个比较的。
　　但很快谢不言就面色古怪起来，因为在包世济的引领下，他终于看到了那位莫公子。
　　第一眼，他以为包世济指错了人。
　　第二眼，他看到了那块首徒腰牌和落霞宫独有的剑袍，还是黑色的，然后他以为他看花了眼。
　　第三眼……哦，没有第三眼了，因为谢不言不由自主地揉起了眼睛，最后，他笑不出来了，面色微带呆滞地看着包世济，问道：“他真是贵宗首徒？”
　　包世济老脸一红，郑重点头，道：“落霞宫莫公子，如假包换。”
　　好一个如假包换，谢不言哑口无言，心中不知是气是笑，一个炼气修士当首徒，九华仙宗怎么做得出来？
　　无论如何，那一声“莫师兄”他是死活喊不出来了。
　　谢不言喊不出来没关系，莫不乐的脸皮可要厚多了，不对，他自从当上落霞宫首徒以后，压根就没打算要脸皮，看到谢不言突然止步，他自然知道原因，抱着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念头，乐呵呵地主动迎上前，正待开口，不料宝船上蓦然传出一声嘶吼。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但却充满了凶戾之气，骇人之极，谢不言几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已经习已为常，但九华仙宗诸人却是毫无准备，被嘶吼声中的凶戾之气给吓了一跳。
　　“莫……公子，包管事，受惊了，谢某在这里赔罪了。”谢不言拱手告罪。
　　包世济定了定神，道：“莫公子，这位是天外天第九殿下。”
　　谢不言又对莫不乐施礼，道：“谢不言见过莫公子。”
　　
　　第51章 登船
　　
　　“落霞宫莫不乐，见过第九殿下。”
　　莫不乐连忙还了一礼，仔细一打量谢不言，又是一个元婴修士，他突然觉得很忧心，这么一对比，落霞宫的形势很不妙啊，他这个首徒拿不出手，明净又才只有金丹中期，虽然领悟了剑意的剑修能越阶挑战，但修为不如人，到底还是很吃亏啊。
　　不过话说回来，落霞宫前任首徒是哪位啊，就算卸任了，也不能说没影儿就没影儿，好歹留下来先帮衬着几年呀。
　　一不留神，莫不乐就走神了，这个问题其实没法追究，前任首徒，肯定跟着前任宫主跑了呗，至于前任宫主是哪位，显然就不是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晚辈能去追究的了。
　　想也白想，所以他很快就回了神，伸长脖子向着宝船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终究没忍住好奇心，问道：“第九殿下，方才那是？”
　　谢不言对着他腰间的首徒腰牌看了又看，终于认清现实，眼前这位他平时都懒得看一眼的炼气修士，真他娘的是落霞宫首徒。
　　“莫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不乐一愣，转而颔首笑道：“迎宾楼内有清净处，第九殿下请移步。”一顿之后，又道，“可否让包管事先安排贵宗弟子休憩？”
　　同属仙宗，九华仙宗当然不可能给天外天限定前来道贺的名额，不管来多少都照单全收，迎宾楼内，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别说是几千人，就是几十万人也能容下，纳虚阵盘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当然，要扩容出能容纳几十万人的空间，支撑纳虚阵盘的灵石消耗也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但就九华仙宗的底蕴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完全支撑得起。
　　“莫公子费心了，不必如此麻烦，天宝宫船上有足够的空间。”谢不言婉言谢绝，天外天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来向九华仙宗示好，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让九华仙宗承担这六、七千天外天弟子的消耗。
　　而后又道：“恕谢某冒昧，想请莫公子移步天宝宫船。”
　　莫不乐又是一愣，前者也就摆了，兴许人家天外天弟子觉得住在宝船上自在，这个不好强求，可是在九华仙宗的地盘上，谢不言要私下跟他交谈，不去迎宾楼，反而要去宝船上，又是为什么？
　　“事关方才莫公子所听到的声响，还请多多体谅。”谢不言又道，粉面之上，表情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好吧，来者是客，身为主人，当然得体谅。莫不乐心中虽然惊诧，但也没拒绝，跟包世济说了一声，就随谢不言登上了宝船。
　　绕廊而上，直入穹顶，步步行来，莫不乐已是看花了眼。先前在外面看，已觉宝船气象恢宏，此时身在其中，才知何止是恢宏，根本就是难以言述的震撼，其他的不提，就说方才他在外面所见的游龙为顶、红木巨柱为支撑的围廊，此时身置其间，才发觉，这顶上游龙，并非神似，而真是一条蛟龙盘绕，身有鳞，额有角，身体微微起伏，似在沉睡，活脱脱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蛟龙。
　　而这红木巨柱，远看时还不觉什么，近观方知粗壮无比，每一根巨柱都需十人合围，柱身上亦有龙形浮雕，或作嬉戏状，或作沉睡状，或作游龙入海痛快淋漓，或作神龙穿云难见首尾，如此种种，无一相类。
　　这是天生天长的栖龙木啊，上面的龙形浮雕，非是人为，而是天生，栖龙木秉龙气而生，一株栖龙木要长到这么粗，没有千年光阴不可能，一艘宝船而已，再宏伟再壮观那也是代步工具，要不要这么奢侈啊。
　　莫不乐在心中暗暗咆哮，这些栖龙木要是放在药王宗，能炼出多少丹药啊，天外天居然拿来当柱子，这等暴殄天物的行为，可耻得令人发指。
　　当然，这些想法他只能放在心里，面上不露分毫，昂首挺胸地跟着谢不言一路走来，他只作高深状，偶尔对着柱子上的龙形浮雕一点头，以示对其形态的欣赏。
　　栖龙木算得树中奇珍，珍就珍在木身上的龙形浮雕，要判断一株栖龙木的好坏，就看木身上的龙形是否全须全尾，所谓真龙，必得头有角，腹有足，身有鳞，下巴上还要有龙须，少一样都只能算蛟龙，不能算真龙，莫不乐身为曾经的药王宗弟子，自然懂得怎么分辨栖龙木的好坏，凡是他驻足点头的栖龙木上，龙形浮雕都是全须全尾的真龙，其他缺胳膊少腿……哦不，是缺角少足无鳞没须的，他都不带正眼儿瞅的。
　　谢不言看在眼里，果然就收起了对这位莫公子的几分轻视之心，修为是低了点，但人眼力不差，勉强还值得高看一眼，当然，眼下天外天是有求于人，就算莫不乐跟个土包子一样，对着栖龙木哇哇乱叫，上窜下跳，他也必须表示，这不是土包子进城，这是真性无邪，真情流露。
　　总之，废话少说，绕着这条龙廊直上顶层宫殿，刚到殿门外，一眼瞥见殿内情形，莫不乐顿时就又是一骇，差点儿就没崩住他那张故作高深的脸。不是他太大惊小怪，而是殿内情形实在是出人意料。
　　只见当中立着一只红色巨鼎，直径足有十丈方圆，鼎中装满了地火岩浆，发出了沸腾时气泡崩碎的声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莫不乐当场就倒退三步，他一身都是火毒，最怕的就是这些火性浓重之物。
　　让他惊骇的当然不止于此，而是在巨鼎的上方，正悬着一个人，头下垂着，头发散乱掩住了面目，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全身被赤炼金精打制的金链给缚了个结结实实，地火岩浆蒸腾出的热气，将他烘得整个人都如一只烧红的虾子，痛苦得身体都扭曲了。
　　如此也就罢了，却偏偏在巨鼎四周，还有一位老者，双手掐诀，正不停往鼎内输入真元，让地火岩浆沸腾得更加厉害。
　　莫不乐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牙根都疼了，天外天得有多恨这人，才如此折磨他。
　　谢不言迈入殿中，对着那位老者弯腰一礼，道：“师祖，九华仙宗落霞宫莫公子，正在殿外候见。”
　　莫不乐听得清楚，牙根又是一抽，只觉得疼得更厉害。里面那位老者，给他的感觉与常华真人相差仿佛，周身气息淡若凡人，分明也是位已然返璞归真的大乘真人，又是谢不言这位第九殿下的师祖，那身份不言而喻，在天外天的地位，至少也跟常华真人在九华仙宗的地位一样，甚至有可能更高，毕竟落霞宫在九华仙宗，比青云宫还要略低半分，而第九重天，却在天外天为尊，这位老者，不会是天外天的宗主吧？
　　如果真是天外天的宗主，那他这个首徒的分量就根本不够看了，起码也要师父程白眉出面亲迎，否则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两宗宗交问题了。
　　
　　第52章 裴香圣
　　
　　正在莫不乐胡思乱想的时候，老者微微抬起眼皮，看了莫不乐一眼，然后一皱眉，又阖上了眼皮，不过下巴却微微向谢不言点了点，显然，莫不乐的分量实在太轻了，人家不乐意理会。
　　谢不言明白老者的意思，躬身受命，而后退出大殿，对莫不乐道：“莫公子，这位是我师祖摇光真人，眼下有所不便，免去见礼，请随我往偏殿一叙。”
　　果、果然是天外天宗主，莫不乐倒抽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就在殿门口郑重一礼，而后跟随谢不言向偏殿走去，方才走出七、八步，耳中蓦然再次听到那声凶戾无比的嘶吼，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便见那只巨鼎上，被缚之人此时仰头长嘶，面容痛苦扭曲，身上青筋根根爆起。
　　谢不言也回首望来，朱唇失色，粉面凄然，半晌方轻声道：“莫公子，他是我师叔，姓裴，讳香圣…”
　　莫不乐一怔，心中若有所思，跟着谢不言迈入偏殿内，各自落座，其后便有两名天外天弟子奉上灵茶灵果。
　　“第九殿下，裴前辈为何会如此？”莫不乐开门见山，天外天既然让他看见了这一幕，所求不外乎便是与裴香圣有关了，他也不与谢不言打太极，索性直接就问了。
　　谢不言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九华仙宗与天外天一向亲近，若莫公子不介意，你我便师兄弟相称，谢某托大，自认为兄，如何？”
　　莫师兄他叫不出口，莫师弟勉强还是能喊一声的，即使如此，在谢不言看来，他这也是自降身份了，若不是方才见得裴圣香这般模样，只怕他仍是过不去心中这个坎。
　　“那是小弟占便宜了。”莫不乐倒是一乐，他又不是天外天弟子，以修为论，他还要喊谢不言前辈呢，不过他身为首徒，与谢不言地位相等，所以喊前辈也不合适，才直接以第九殿下相称，不想谢不言居然主动放下身份，与他套近乎，他要是还不懂打蛇随竿上，就是二傻。
　　莫不乐如此上道，谢不言自然十分喜欢，暗暗改变了对落霞宫剑修都是直肠二愣子的固有印象，粉面荡漾起如花笑颜，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不瞒莫师弟，裴师叔他落得这般境地，全因修炼不慎，走火入魔，如今唯有以地火之炽烈，强行压制裴师叔心中魔念，不使他因发狂而自爆丹田血肉。然而这只是治标之法，非治本之道，裴师叔心中魔念日深，如今连地火岩浆也渐渐难起效用。故而天外天此来，除了道贺之外，亦想向贵宗求得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助裴师叔驱魔正念，恢复本心。”
　　“原来如此。”
　　莫不乐这才恍然，走火入魔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就爆体而亡，这裴香圣的命也真够大的，难为天外天居然想得出以地火岩浆中来克制他心中的魔念，火性过炽便也为毒，取的便是以毒攻毒之效，倒也巧妙……想到这里，他忽地心中一动，火毒能够压制魔念，这又是何道理？
　　所谓魔念，也有一称为心魔，心中起念，念头不纯，既为魔，换句话说，人有贪嗔痴三恶念，亦有求不得之悲、伤别离之怨、爱憎难之恨，七情使人苦，六欲使人狂，心境不明，灵台蒙弊之时，凡此种种便皆成魔念，修炼之人，欲得长生逍遥，便要将这种种魔念都自心中斩去，做到心清若冰，心明如镜，心静若死水。
　　入魔，就是魔念逆袭，百川之水自东向西涌入海中，可一旦风水流转，海水也会自西向东倒灌回百川，魔念也是如此，斩去了，会回来，一旦修士心中有了破绽，冰不再清，镜有了缝，死水起了微澜，魔念就会趁虚而入。
　　可是修士心中的破绽是怎么来的？
　　莫不乐的思绪有些发散，走火入魔是所有修士谈虎色变的一种恶障，以前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修为低下，还没有能到入魔的地步，本来就没有斩尽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逆袭之祸，至少也要修炼到分神期，才会有此种祸患。
　　如果说入魔是结果，那么走火是不是就是起因？是不是走火造成了修士心境上的破绽，才导致了心魔的趁虚而入。
　　那么问题又来了，何谓走火？
　　莫不乐会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对火很敏感，无论是谁，被火毒折磨了一百多年，都会听到火字就反应过度。
　　冥冥之中，他依稀有种直觉，似乎这个走火之谜，对他很重要，对他的修炼很重要很重要。
　　莫不乐想着想着，不免就又一次走神了。谢不言没在意，他以为莫不乐是因为他的要求而震惊，于是再次诚恳道：“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乃是贵宗镇宗之宝，我天外天也不会白白相求，愿以天外陨金相换，还请莫公子代为转告贵宗。”
　　天外陨金是个什么东西，莫不乐不知道，听名字像是铸造所用，既然天外天拿出来换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自然可见是同等层次的宝物。不过他现在心思不在此处，满脑子还都是“走火”，随口就应道：“这个不用转告，小事而已，换了就是。”
　　谢不言瞠目结舌，甚至隐隐有抓狂之心，什么叫小事而已，什么换了就是，这不是过家家酒，这是正儿八经的换宝，要知道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是九华仙宗的镇宗之宝，从不外流，就是九华仙宗的宗主，也不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吧。
　　莫不乐哪里能体会得到谢不言的抓狂之心，不就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嘛，他有啊，哦不对，是明净有，不过明净有和他有有什么差别吗，就是说一声的事儿，有什么难的，倒是那块什么天外陨金，说不定能给明净打造一柄好剑呢，值得一换。
　　“谢师兄，你说走火入魔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忍不住就问了出来，然后莫不乐一拍脑袋，问岔了，谢不言又没有走火入魔过，他哪里能答得出来，真想问，该问那位裴香圣前辈才对。
　　于是他马上就补上一句：“当我没问，谢师兄稍坐片刻，我这便去取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来。”
　　谢不言彻底无言，这一刻他对这位落霞宫首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啊，他是凭什么以这么低的修为坐上落霞宫首徒之位的？
　　但怀疑归怀疑，他心中终是满怀期待，正待起身送莫不乐离开宝船，蓦然却忽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锐气十足的声音。
　　“落霞宫次徒明净，请见第九殿下！”
　　
　　第53章 交换
　　
　　明净来得飞快，迎宾楼自然有法子直接把讯息传到落霞宫去，若真靠那名副管事的两条腿，一时半刻哪里来得及，好在明净闭关前早就吩咐过刘意，若大师兄有事，不管是大事小事，都立刻喊他出关，而后又用腰牌直接一步到了九华内城，不顾禁令，踩着飞剑横空而来，这才有了莫不乐还没有走出宝船，明净就已经赶到的情况出现。
　　谢不言长身而起，一步迈出偏殿，朗声道：“谢某在此，请明公子登船。”
　　语毕，他一甩大袖，自袖中径直抛出一件白玉如意，迎风便长，化做一架如意长桥，横架半空。
　　不过几息之间，明净就已经顺着如意长桥直上殿顶，剑光一收，双足落地，而后如意长桥重又缩回一柄小巧白玉如意，回到了谢不言的袖中。
　　“大师兄，你没事吧？”
　　明净一步就冲到了莫不乐的面前，上看下看，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道：“大师兄，迎宾之事，自有迎宾楼主持，你何必劳这个神。”
　　莫不乐感受到他的关心之情，不由一乐，笑道：“胡说八道什么，落霞宫主外，天外天同道不远万万里前来道贺，我身为首徒，自当倒屐相迎，还不快去与谢师兄见礼。”
　　明净这才看了谢不言一眼，拱手道：“见过谢殿下。”他固执地不肯称师兄，自然是因心中存着几分傲意。
　　谢不言赶紧还礼，道：“明公子不必多礼，请入殿一坐。”
　　对明净的态度，明显要比对莫不乐慎重多了，谢不言修炼一门慧眼识金术，能清晰地看出明净周身隐约有剑芒环绕，那不是普通的剑芒，而是蕴含剑意的剑芒，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不是一道剑意，而是两道。才只是金丹中期，却领悟了两道剑意，明净的剑道天赋，实为他此生所见同辈之中第一人。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深重的疑惑，明净天赋如此出色，为什么没有成为落霞宫首徒？莫不乐到底哪里强过他了？
　　谢不言忍不住又深深地看了莫不乐一眼，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炼气修士，换在别处遇见，他都不会多看半眼。
　　看不透啊看不透，不是这位首徒隐藏得太深，就是他的慧眼识金术还修炼得不到家。
　　“师弟，我给你的球呢？”一落座，莫不乐就迫不及待伸手向明净要那天盛装着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天外晶玲珑球。
　　明净一愕，顺手从袖袋中掏了出来，道：“在这儿呢……”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莫不乐一把夺过去，转手送到了谢不言的面前。
　　“谢师兄，天外陨金呢？”
　　谢不言下意识地接过天外晶玲珑球，鼻间轻轻一嗅，就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莲香，瞬间心境清明，如冰似镜，通透若无物，只是这份空明的心境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他就被瞬间冲上脑海中的念头给惊两眼发直。
　　“这、这、这就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
　　他失声道，声音竟然不由自主地高了半调，旋即羞愤起来，这辈子他都没有这样失态过。本以为要放低姿态千请万求，也不一定能从九华仙宗求到这样珍宝，可是方到九华仙宗，甚至连混沌金莲天都没进去，也不曾见到仙宗宗主，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就摆在了眼前。
　　看到谢不言震惊得粉面上热血上涌，红得几乎快要变成猴屁股了，莫不乐不由得有些疑惑，悄悄地问明净道：“师弟，用天外陨金换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咱们不吃亏吧？”
　　问清楚为好，万一吃亏了，他还要补加条件。
　　明净：“……”在他没赶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交换是怎么达成的？
　　天外陨金换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当然不吃亏，但能不能占到便宜，却也两说。天外陨金，其实也是灵矿原石的一种，其含蕴宝，称做定天石，天外天所处之洞天，唤做天罡地煞天，因灵气过于浓郁，而成罡风煞气，终日横行，不但于修炼无补，反而有害，是十三洞天中环境最恶劣的，幸而天外偶有陨石落入，石中含宝，可定罡风煞气，返本还源成纯净灵气，所以石中之宝，便又被称为定天石。
　　莫不乐之前以为天外陨金是铸造材料，其实是被名字误导了。天外陨金本身并没有任何用处，有用的只是定天石，几乎每块天外陨金内都蕴藏有定天石，不过大小就很难说了，但只要能超过指甲片大小，这次交换就赚大发了，就算没有指甲片大，至少也不亏。
　　“请、请二位稍坐片刻，谢某……这就去请师祖示下……”
　　莫不乐的声音再低，也瞒不过谢不言的耳目，一时哭笑不得，倒也把他从震惊中唤醒过来，连忙告了罪，捧着手中的天外晶玲珑球匆匆出了偏殿。他毕竟没有见识过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这玲珑球中散逸出来的莲香，是不是真货，只有请摇光真人去鉴定。
　　其实也怪莫不乐把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拿出来太过轻松容易，定天石也是天外天至宝，可谢不言身为第九殿下，就从来没有见过，而属于同等档次……不对，其实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档次，比定天石其实还是低了半筹，真要比较，也该直接自混沌金莲天中，取出一朵金莲来才算能相提并论，可就算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档次略低半筹，但论珍贵与稀罕，却又胜过金莲，混沌金莲天中，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金莲，然而却只有最大的那一朵十二品金莲中，才有这镇魔香，这位落霞宫首徒怎么能跟玩儿似地就给拿出来了呢？
　　所以，谢不言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哪怕他嗅过莲香后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就是真正的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可还是忍不住要去确认一下。
　　“痴儿，何以无礼至此。”
　　却在谢不言捧着天外晶玲珑球刚踏出偏殿门的一瞬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在他耳边严厉地响起，旋即天外晶玲珑球便嗖地一声，被隔空摄去，而后又有一块足有车轮大小的黑中泛着金芒的石头自正殿内飞出来，砰地一声正好砸在谢不言的脚边。
　　正是摇光真人出手，仅一墙之隔，偏殿内发生的事情，又岂得瞒得过一位大乘真人的五感六识，在明净把天外晶玲珑球拿出来的那一刻，老者就已经激动得全身都微微颤抖，若不是自持身份，只怕当时他就出手将玲珑球摄过来了，偏偏谢不言还弄了这么一出，直把摇光真人气得胡子都打颤，这孩子平时行事滴水不漏，怎么这会儿就乱了方寸，若是九华仙宗这两名弟子觉得受了侮辱，反悔了怎么办。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这等至宝，是随便什么人能拿得出来的吗？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仙宗弟子是怎么得到的，但不外乎是师长所赠，估计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珍贵之处，所以才会儿戏般地答应交换，此时不赶紧趁机落手为安，等他们的师长反应过来，再想交换可就难了。
　　所以，摇光真人再怎么自持身份，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手，一手拿钱一手交货，反正是生米先煮成熟饭，就不怕有人事后反悔。当然，摇光真人也是要脸的，自觉行为实在是……有欺负小辈之嫌，所以他又严厉地斥责了谢不言一句。
　　
　　第54章 清凉台
　　
　　谢不言本是玲珑剔透之人，之前失态，也是震惊太过的缘故，被摇光真人这么一斥，他瞬间恍悟，连忙转身，长揖及地，道：“莫师弟，明公子，谢某心中太过欢喜，一时思虑不周，失礼之处，万请海涵。”
　　他这里低声下气地赔罪，明净压根儿没理会，只拿眼睛瞅莫不乐，看大师兄是个什么态度，而莫不乐呢，来不及理会，这会儿正围着那车轮大的天外陨金转来转去，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个小球换这么大块石头，天外天的诚意很足嘛，值了。
　　“这石头真漂亮……”
　　通体黝黑，黑中却又泛着点点金光，便如夜幕遮天，群星闪耀一般，充满了静谧、幽深之感，这确实是一块漂亮之极的石头，就算不把它剥开来，放在那里当摆设，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谢不言：“……”
　　没看到他长揖及地吗？能不能先理会他一下，等会儿再看那块天外陨金？
　　好在莫不乐也没看多久，就让明净把天外陨金收入了储物袋中，而后扶起谢不言，一脸认真道：“谢师兄，小弟也有一事相求，只怕有些冒昧。”
　　谢不言缓过一口气，忙道：“莫师弟但请直言，谢某力所能及，绝不推托。”
　　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啊，要不然他巴巴地把送给明净的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又要过来做交换干什么。莫不乐也是心中大松一口气，道：“裴前辈恢复之后，小弟斗胆，欲请教前辈走火入魔之详情，以为前车之鉴。”
　　这个要求合情，只要是修士，谁不想多知道点走火入魔的详情啊，将来以防万一，但不合理，莫不乐才多点儿修为，离分神期早着呢，现在就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走火入魔，也太早了，再说了，碰上走火入魔这种事，基本上一万个修士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当场就爆体而亡，哪里是想防就能防得了的，就算提前知道了详细也没用，像裴香圣这种特例，只是入魔还没有爆体的，说是万中有一还是夸大了的，其实万中无一才对。
　　不过莫不乐既然这样要求了，这也不是十分为难之事，谢不言自然也没有说不行的道理，当场就点头道：“只要裴师叔能够恢复本心，谢某自然代为转达莫师弟之所请。”
　　这时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道：“老夫摇光，可代徒香圣应允，请莫小友放心。”
　　摇光真人发话，事情就这样当场敲定下来，莫不乐倒是还想留下来看看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怎奈明净却被“老夫摇光”四字给骇着了，这才知道竟是天外天宗主亲至，遥遥一礼，然后立刻就拖着莫不乐回了落霞宫。
　　天外天宗主亲至，绝不是莫不乐一个首徒就能出面接待的，此事，必须禀告师父程白眉，说不得连九华仙宗宗主也要出来露个脸。
　　不料这边屁股还没有坐稳，执法弟子就上了门，将明净请去了刑堂，谁让这家伙在九华城上空踩着飞剑狂飙的，爽够了，就到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对此，莫不乐表示没有办法，总不能再栽赃执法弟子一个谋害首徒罪吧，何况人家也没冤枉明净，正正经经、光明正大地来执法，并非仗势欺人，好在这个罪名也不算严重，不过是面壁几天的事。
　　以万分同情地目光目送明净远去之后，莫不乐就溜溜达达地去了落霞宫正殿之后的清凉台，这里，就是师父程白眉闭关之所，也是历代落霞宫宫主的洞府。
　　清凉台，名副其实地就是一块凸出山巅的岩石平台，几乎整个石台都悬于空中，光秃秃，寸草不生，仅只在山壁上挖出一个山洞，便是洞府了，余者，别无他物，唯云雾缭绕，山风猎猎，置身于其上，真真可谓是清凉之极。
　　“师父……师父……弟子有事禀告……”
　　莫不乐站在清凉台外，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道，不是他想作此小儿状，实在是修为太低，山风太猛，若不如此，声音一出喉咙就被吹散了，即便是拢手于嘴边，其实效果也不大。
　　若说再靠近点，他也不敢，山风如此猛烈，连声音都能吹散，却吹不散缭绕在清凉台上的云雾，可见这云雾并非天生，而是某种防护阵法，师父程白眉可是不拆不扣的剑修，万一在这云雾中隐藏几道剑气，自己一旦踏入云雾中，可真就应了一句话，不知死活。
　　好在程白眉虽在闭关中，但六识并未全闭，莫不乐才喊了两声，但有一道剑光刺破云雾，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却是一把飞剑，朴实无华，并不起眼，然而剑身之上，却有剑罡流转，锐意逼人。
　　“进来！”
　　程白眉清冷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莫不乐连忙跳上飞剑，呼地一声就被飞剑带入了清凉台内。没等他站稳身体，就见有万道剑气在清凉台上肆无忌惮地乱刺，若不是剑身上那道剑罡一直护在他的身周，他早被捅成筛子了。
　　虽是明知不会有事，但莫不乐还是吓得小心肝砰砰乱跳，实在是太危险了，师父的闭关之所，简直就是一座鬼门关，此地有风险，言行需谨慎，他一动不敢动，唯恐一个小动作就要与筛子亲亲热热地称兄道弟去。
　　“何事？”
　　程白眉盘膝坐在山洞中，眼也没抬。
　　莫不乐定了定神，连忙把天外天的到来说了，其实他并不想拿这件事打扰师父闭关，不过明净说得也对，天外天宗主亲至，落霞宫负责接待，程白眉怎么着也要过去拜见一下的，这是礼节，九华仙宗身地主，就要有地主的气度，天外天虽说是有求于人，但宗主亲至，怎么说也是很给面子了。
　　程白眉沉默，半晌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面容显得严肃了很多，眼神也有些幽深，似乎在回想什么，又似乎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自己的弟子。
　　莫不乐等了半天，心里就忍不住犯嘀咕，莫不是师父“我老大剑老二天老三”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个天外天宗主都不放在眼里。剑修就这点不好，练剑练成痴，一不留神就总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裴香圣走火入魔……”终于，程白眉有了反应，可只说了半截话，就刹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又道，“此事，本座知道了，你且去吧。”
　　嘎？这就完了？
　　莫不乐正要再说什么，身前飞剑却已将他一裹，将他送出了清凉台，而后剑身一震，将他甩下，又飞回了清凉台内。
　　师父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给个明示成不成，一句“本座知道了”，鬼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
　　
　　第55章 嘴碎
　　
　　莫不乐站在原地呆了半晌，心中一阵气苦，被带回来做苦力也就算了，可师父你也不能真的撤手啥也不管吧，弟子弱小的肩膀真的不是啥时候都能扛住的啊。
　　好吧，拜错师父入错门，这个结果全是自己求来的，怨也没地儿怨去，眼瞅着程白眉半点儿出关的迹象也没有，莫不乐也只能掸掸剑袍，如同掸去一粒微尘，管他事大事小，就这么着吧，师父不急徒弟急，世上没这样的道理。
　　他哼哼哧哧地跑回自己的烈火楼，端木金还带着六个倒霉催的在那里等着给他赔罪，莫不乐此时哪有心思理会他们，赔罪礼照收，人随口就打发了，万里行六人已经受足了处罚，面壁二十年能让人发疯，犯不着他再落井下石了，不管怎么说，端木金这位岛主的诚意还是很足的。
　　喊了李真来，让他把这份分量十足的赔罪礼给明净送过去，入落霞宫的私库，而后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外头一个似乎挺有威严的声音传来。
　　“莫师弟可在？青云宫秦留情来访。”
　　咦，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哦对了，是同辈之中，唯一一个地位比他稍高丁点儿的青云宫大师兄。
　　他来做什么？
　　“秦师兄光临，蓬壁生辉，快请进……”
　　抱着满肚子的疑惑，莫不乐将秦留情迎入烈火楼。落座后，他便打量着这位秦大师兄，面容不算英俊，然而却一身威严气息，坐在那里，如烈日高悬，众光皆暗，纵使是身处万万人中，他也必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人。
　　这才是大师兄的范儿啊，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一瞬间，莫不乐泪流满面。
　　“莫师弟，天外天宗主亲至，事关重大，落霞宫万不可轻忽怠慢，损我仙宗颜面。”秦留情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莫不乐嘴角又是一抽，这消息传得好快，但师父程白眉不出门，他这个首徒确实分量不够，而且初来乍到的，对各种事务都不熟悉，秦留情特地来关照一声，当然不会是来看他笑话的，而是为了提点他而来。
　　九华仙宗同门，还是挺友爱的，心里嘀咕一声，他也很上道地虚心求教，道：“请秦师兄指点。”
　　师父靠不住，有个师兄靠一靠也行啊。
　　“指点就算了，只是给莫师弟提个醒，衣食住行，照应周到便可，勿管闲事，勿应闲话，勿交闲人，有不能决之事，可向程宫主通禀，再不然，直接禀告宗主亦可。”
　　这是在责怪他没支会一声就用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去换天外陨金吗？
　　莫不乐琢磨着这几句话，隐隐约约似乎听出几分话外之音。这才刚发生的事，怎么秦留情这么快就知道了，谁这么嘴碎？
　　谁嘴碎？当然是摇光真人嘴碎，否则在宝船上发生的事情，哪能这么快就传到秦留情的耳朵里，事实上，这件事传到秦留情耳中时，已经转过两道手了。
　　第一个知道的，是九华仙宗宗主碧华真人。
　　摇光真人毕竟是一宗之主，之前一时激动，从莫不乐手里换了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但事后仔细一想，总有种大人从小孩子手里骗糖果的负罪感，难免有愧于心，终归是给碧华真人传了一道讯息，详述事情经过，再三表示歉意。同为大乘真人，自然有能力以神识隔空直接交流，方便得很。
　　初来时摇光真人没有直接通知碧华真人，是担心九华仙宗不肯交换，他若亲自出面相求，一旦被拒绝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两下里都为难尴尬，所以才只派了谢不言出面，他则躲在宝船上不露面。如今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到手，虽有瞒骗之嫌，但到底是莫不乐自愿交换，碧华真人总不好再从他手里讨要回去，所以摇光真人也就大方坦然地去告罪，顺便通知碧华真人，天外天宗主亲自道贺来了。
　　碧华真人收到摇光真人神识传讯，当场就哭笑不得，一为摇光真人以宗主之尊行此鬼祟之事，二为落霞宫首徒自作主张。
　　事已至此，碧华真人还真拉不下脸做出把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再要回来的事情，跟摇光真人不哼不哈地寒暄了几句，表示等裴香圣大好之后，再请摇光真人到混沌金莲天一游，然后转头就把徒弟叶艳飞叫了过来。
　　叶艳飞，就是青云宫宫主，秦留情的师父。
　　“白眉师侄不是个会教徒弟的，他才立了首徒，就闭关去了，可怜那孩子从外头刚进来，一头雾水的，恐怕连落霞宫究竟有多大都没有摸清，让他扛起整个落霞宫的担子，未免有些为难他了，艳飞徒儿，你得闲时，要多提点他。”
　　“是。”
　　叶艳飞一脸无谓地点点头，转身离去，身上红袍翻飞，若云霞迤俪。
　　然后，就有了秦留情到访烈火楼之事，在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一点上，叶艳飞与程白眉，显然很有共同语言，其实碧华真人也是如此，只有摇光真人显得很可怜，他是弟子有事师父服其劳，一张老脸卖得不能再卖，堪称孝父，孝顺徒弟的师父。
　　秦留情在烈火楼并没有久留，说完要说的就走了，庆典筹备事宜，全都要由青云宫安排，这段时间他都忙翻了，事实上整个青云宫弟子都忙得脚不踮地，要不是师父叶艳飞的交代，他才没工夫跑这一趟。
　　莫不乐很是热情地目送这位青云宫大师兄离开，然后……然后就又溜溜达达地去了天外天的天宝宫船。
　　还是很想知道，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能不能立刻帮裴香圣恢复本心，走火入魔的走火，究竟走的是哪门子的火？这个问题勾得莫不乐百爪挠心，坐立难安，恨不能立刻就知道答案。
　　关乃亭也忙得脚不踮地，天外天整整几千人，哪怕是吃住自理，但总还是要殷勤招待的，灵果灵茶一应待客之物，不管人家需要不需要，做为地主，总要按人头供应上去，光是调度这些东西，就不是件省心的事。莫不乐来了又去，挥一挥衣袖没带走半丝云彩，只把天外天这么一个大摊子，扔给了刚从闭关处被挖出来的他，似乎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不是一个烂摊子。
　　可是几次接触下来，让他头疼的是，两边主事人身份不对等，与谢不言这位天外天第九殿下交涉的时候，人家对他爱理不理的，随便打发了两名天外天弟子跟他交接事务，可这两名普通弟子没有决定权，事事都要向谢不言回禀以后才能拿主意，这一来二去的，哪有效率可言。
　　于是关乃亭开始真心地希望自家大师兄能靠谱一回，赶紧回来尽一尽落霞宫首徒的责任。
　　他这里才起念，就看到手底下一名副管事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道：“不好了，大师兄又来了……”
　　
　　第56章 意外发生
　　
　　关乃亭顿时大喜，什么不好了，这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修为低算什么，刚来的又怎么样，只要有首徒这个身份镇着，用不着莫不乐有多高的修为，他跟在后面帮衬一把就能跟谢不言直接对上话，不用再由那两名天外天弟子跑来跑去来回传话，办事可就利索多了。
　　“走，我们去迎接大师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莫不乐这次来，直奔天宝宫船，根本就没有在迎宾楼停留，等关乃亭迎出去时，他已经跟谢不言相见言欢了。
　　莫不乐心里如百爪在挠，与谢不言拉扯了没几句，就忍不住问道：“裴前辈他现在如何了？”
　　谢不言倒也不意外，笑道：“虽还未完全苏醒，但师叔他已然平静了。”
　　所谓的平静，就是裴香圣不再发出痛苦的嘶吼，这说明，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果然起作用了。
　　莫不乐两眼闪闪发亮，道：“小弟能否去探望一下？”
　　“当然可以。”谢不言一笑，粉面含春，乍然生色。
　　莫不乐心情正好，看谢不言就分外顺眼，见他如此姿容，在心中暗赞一声，不免就跟自家师弟比较了一下。明净俊美若神人，谢不言绰绰若处子，皆是一时俊杰，难分高下。
　　裴香圣此时已经挪了地方，安置到了一处僻静房间内躺着，为防万一，他身上的金精锁链并未解开，那只盛装了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天外晶玲珑球被搁置在他的眉心处，眉心三寸为识海所在，识海定则神智清，万魔不侵。
　　平静下来的裴香圣，面容不再显得扭曲狰狞，五官舒展开来，虽然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依然难掩那份清俊，只是从眉心正中蔓延出来的无数道黑线，弥漫在他整张脸上，形成了一朵形如鬼脸状的黑色纹路，为这份清俊增添了几分诡异恐怖。
　　这就是魔念外在显形吗？
　　莫不乐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看这些黑色纹路又从脖颈间一直蔓延入衣内，可见身上也必然处处都被魔念所附，若是黑色纹路遍布全身，只怕就没救了吧。
　　谢不言轻声道：“这些魔念原本已经蔓延到裴师叔的下体，眼看着就要淹没脚心，幸而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神效非常，置于师叔眉心后，魔念退去了不少，如今在心口处徘徊，却是两下里僵持着。”
　　莫不言一愣，在心口处僵持，难道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的份量不够？
　　“小弟可否亲眼看一看？”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具体情形，总要眼见为实。
　　谢不言感激他拿出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来交换，且心中也有些疑虑，是不是份量不够，想到可能还需要再向莫不乐交换一次，自然是一口答应，不让莫不乐亲眼看个明白，怎么好开口再求呢，万一被当成是得寸进尺就不好了。
　　解开裴香圣的上衣，露出了筋骨峋嶙的胸膛，在心口位置上，果然可以看到无数的黑色纹路，集结成团，仿佛在与什么东西作殊死搏斗一般，时而越过心口半寸，时而又后退七分，僵持不下，始终就在心口处来回争斗。
　　“谢师兄，此处……”
　　莫不乐看得心惊胆颤，伸手指着裴香圣心口那团黑色纹路，正要再问详细，不料刚刚开口，却不防异变横生。
　　裴香圣的双眼，蓦然睁开，死死盯着莫不乐的手，准确地说，是盯着莫不乐指着他胸口那团黑色纹路的指尖，两者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寸。
　　“裴师叔？”谢不言一惊，转而却是惊喜，裴香圣自从走火入魔后，并非总是昏迷着，但每次清醒时，都是发狂如疯魔状，而这一次，却很平静。
　　莫不乐的感受却与谢不言恰恰相反，尽管裴香圣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盯着他的手看，但他却仿佛被某种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凶兽盯上一般，全身瞬间动弹不得，背心处嗖嗖直冒寒气。
　　“裴、裴、裴前辈，您感觉如何？”
　　莫不乐寒毛倒竖，难免就有些口吃起来，虽然知道裴香圣全身都被金精锁链缚着，纵然疯魔也不会伤到他，但到底心中发毛。
　　裴香圣的眼珠子动了动，从莫不乐的手，移到他的身上，却依然沉默不语，然而目底深处，却依稀有一团漩涡在转动，时快时慢，时聚时散，仿佛与他心口处的黑色纹路一样，在作着殊死之争。
　　莫不乐越发感觉得毛骨悚然，却又摸不清情形，想后退，又被裴香圣以目光死死压制，根本就无法动弹，这就是修为低的悲哀啊，连大修为者的一记目光都禁受不起。
　　“谢师兄……”他忍不住向谢不言求助。
　　谢不言这时心中也是一沉，惊喜过后，终于察觉出裴香圣的异样。这不像是神智清醒的模样，反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到这里，他粉面微微变色，连忙上前一步，按住莫不乐的肩膀，便要将他拖开，却不料裴香圣目光又是一转，轻轻瞥了他一眼，巨大的压力如山罩顶，谢不言身体一僵，顿时也不能动了。
　　“不好！”
　　对裴香圣眼底的隐约漩涡，谢不言的感应要比莫不乐清晰得多，刚一接触，他就惊呼一声，只觉得识海之中剧震，连自身的意识都几乎要被那漩涡吸走，所幸谢不言能成为九重天殿下，自是意志坚定之辈，大骇之下，当机立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舌尖精血，一则借剧痛拉回意识，二则以“精血示警”之法，向摇光真人求救。
　　然而这个举动，却让裴香圣目中凶光大盛，低吼一声，四肢猛力一挣，只见金精锁链被拉得直挺，发出了近乎于断裂的声响，然而随即链身上灵光流转，却是形成一道镇压符文，将他挺起来的身体，重重地压回云床之上。
　　虽则挣扎失败，未能挣断金精锁链，然而到底是让裴香圣觅得一线之机，分出一道神识……不，因魔念附着，神识早已变成魔识，自眉心中射出，一击弹飞了天外晶玲珑球，而后又向谢不言扑去。
　　满室都是莲香，天外晶玲珑球竟是被这一击直接击碎了，落地时已然是千万碎片，然而此时莲香纵使再浓郁，却对裴香圣没有任何用处，仿佛他的魔识此时已经彻底陷入莫种狂暴中，其暴戾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莲香的镇压之力。
　　
　　第57章 无救
　　
　　谢不言粉面失色，煞白如纸，一旦被魔识击中，只怕他也要被魔念附体，变得如裴香圣一般模样，惊骇之下，下意识地将全身真元涌入按住莫不乐肩膀的那只手中，终于勉强得以动弹，本意是想借力把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往一侧扯过去，然而未料到莫不乐常年受火毒烧灼，血肉精气难以积存，身形消瘦不说，就连骨头都比一般修士来得轻飘，谢不言借力不成，反而把同样不能动弹的莫不乐给硬生生拉了过来，恰巧挡在了他的身前。
　　莫不乐顿时脸也青了，奈何他修为更低，挟在裴香圣和谢不言之间，别说有所动作，就是连破口大骂一声也是不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魔识向他扑来，一瞬间就要刺入他的眉心识海内。
　　“锵！”
　　却在这千均一发之间，他怀中那柄常华真人所赐的小剑蓦然爆出一声清脆剑鸣，自他怀中破衣而出，剑尖与魔识正面相撞，只听得一声闷响，小剑当场落地，剑身上流转的光华瞬间就黯淡了许多，而那道魔识也缓了一缓，似乎即刻间就要消散的模样，然而裴香圣此时口中却发出一声凶戾之极的嘶吼，魔识顿时再次暴涨，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凝实，几乎幻化出了一张如同鬼脸的实体，张开大口，向着莫不乐扑来。
　　完了！
　　莫不乐乍喜又惊，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地，连附有师祖神念的小剑都挡不住这道魔识，还有谁能救他？转念又愤怒起来，有没有搞错啊，师祖可是大乘真人啊，裴香圣才是分神修士，就算入魔会让修士的修为凭空暴涨一大截，可终究是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啊，大乘真人的神念居然输给了分神修士的魔识，究竟是他见识太少，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其实关于这一点，还真是莫不乐见识太少，不是大乘修士的神念不厉害，而是被魔念附着后的魔识，天生就是所有修士神识的克星，何况小剑上附着还只是常华真人的一道神念，连神识都不是，尽管神念的境界高，可碰上克星，自然就没有办法了，事实上也幸亏神念的境界比较高，否则连挡一下魔识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莫不乐倒霉就倒霉在，裴香圣醒了，不但醒了还很疯魔，虽然魔识差点就被小剑给击散了，但却被他及时又凝练起来了。
　　所以，要怪就只能怪莫不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注定是要倒霉的。
　　“孽障！”
　　就在魔识幻化出来的鬼脸，张着大嘴一口把莫不乐整个头都咬住的时候，摇光真人的怒喝声在房间内炸开，一道粗若儿臂的雷光狠狠地击中了裴香圣。
　　九霄正法神雷，也称天雷，天外天特产之一，与定天石同属天外天至宝，专克各种邪魔歪道。可惜九霄正法神雷只克外魔，不克心魔，否则天外天也不至于要向九华仙宗来求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了。
　　这一下打得极狠，裴香圣闷哼一声，魔识离体，便也算外魔了，顿时被雷光击散，双目紧紧闭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莫不乐和谢不言同时恢复了行动能力，二人齐齐向后踉跄着退去，谢不言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而莫不乐则拿他当了肉垫。
　　摇光真人大袖一挥，发出一道柔和的气劲，将二人齐齐托住，免得摔倒在地。
　　“莫师弟，你没事吧？”谢不言终于恍过神来，满面愧色地看向莫不乐。虽是无心将莫不乐当了挡箭牌，但到底事实在此，抵赖不得。
　　莫不乐揉了揉眉心，隐约有些刺痛，似乎是在魔识扑到他头上的时候，有人拿针在他眉心处狠狠刺了一下，然而痛感却并不十分强烈，他怔愣了片刻，转而明白过来，他在冰风谷受寒风入骨之痛百多年，又有火毒焚身之苦，对痛感早已经麻木，纵使是将他千刀万剐，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多痛苦，何况才是被刺一下。
　　“谢师兄，我没有被魔念附体吧？”
　　顾不得追究谢不言拿他当挡箭牌的事情，莫不乐有些惊恐地问道。
　　谢不言嘴角一抽，被魔念附体，当场就会走火入魔，根本就来不及问出这话。
　　想到莫不乐差点被魔念附体，终究是因他一时不慎之故，谢不言心中越发惭愧，禁不住后退一步，一揖及地，道：“莫师弟，方才是谢某之过，心愧难言，他日莫师弟但有所遣，谢某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谓修者，修心尚在修炼前，但能有所成就之人，必然都是风光霁月、心胸磊落之辈，方才之事，虽非有心，终是有过，谢不言知错认错，二话不说就许下承诺，否则一念之愧，长存于心，天长日久，必然就会成为他心中的破绽，裴香圣此时之惨状，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莫不乐一愣，想了想，伸手扶起谢不言，笑道：“事起突然，小弟相信谢师兄并非有意，索性你我都无事，谢师兄也不必太过介怀。”
　　反正也无法追究谢不方刚才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不愿以恶度人，便选择了相信谢不言。这不是他胸怀宽广，而是就事论事，如果他与谢不言立场倒置，恐怕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随手抓个什么东西挡一下，而当时谢不言的手正好抓着他的肩膀，所以，有心也罢，无意也好，都是人之常情，考验的不过是谢不言这个人本身的心性罢了。
　　可是，谢不言心性如何，那是天外天应该关心的事情，跟他又有多大的关系，顶多就是此人可交不可交的问题。
　　而且，莫不乐仔细考虑了一下，还真没什么立场来责怪谢不言，何况谢不言认错也认得坦坦荡荡，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了，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大大方方地把这份承诺收下来，指不定他日就真能让谢不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种白占便宜又能显得自己大度的好事，干嘛不做。
　　起码，谢不言的认错态度相当良好，说明此人的心性还不至于太差，纵使不值得深交，也可当做普通朋友嘛。
　　这时摇光真人已是检查了裴香圣的身体状况，回身释出两道神识，在莫不乐和谢不言的身上来回扫了几番，见二人都安然无恙，方才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香圣为何突然醒来，又为何攻击你二人？”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谁知道是为什么啊？莫不乐一缩脖子，谢不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而后才道：“师祖，弟子与莫师弟什么也没做，不知师叔为何突然醒来发狂。”
　　摇光真人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沉思半晌，无有所得，最后只能眉头深锁，长叹一声，道：“罢了，这是香圣的命，他入魔太深，纵是有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也救不得他，反而是弄巧成拙，激起了他心中的凶性，整个身体都被魔念占据了……”
　　“什么？”
　　谢不言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只见裴香圣裸露于外的手脚皮肤上，都布满黑色纹路，再无一处是完好的了。
　　“这、这……师祖，师叔真的没救了吗？”
　　他粉面无色，两眼失神，满面都是凄然之色，却仍暗含一丝希望，忍不住向摇光真人求证。
　　摇光真人黯然不语，扭头望向他处。
　　谢不言顿时面丧若死，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若春花凋零，满是枯落。
　　
　　第58章 小秦子
　　
　　莫不乐满目惊愕，之前还是在僵持中，怎么会一下子就……他心中纷乱，百念杂陈，最后只得道：“前辈，谢师兄，莫要灰心，我再向师祖求一些莲香来……”
　　摇光真人看了他一眼，目中有些许复杂，半晌方轻叹道：“满室莲香都压不住我徒魔念横生，纵使再求些来，也是无用，罢罢罢……你且去吧，老夫这里稍加安置，明日将往混沌金莲天拜访碧华真人，就烦请莫小友代为安排。”
　　语毕，又从袖内飞出一方玉简，落在莫不乐的手中。
　　“今日小友受惊不浅，此物可为压惊，不言，你送送小友。”
　　摇光真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下了逐客令，莫不乐自然也不好再厚颜留下来，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出了宝船，就撞上关乃亭，没等这位迎宾楼执事诉苦，莫不乐就先告诉他，明日摇光真人要拜访碧华真人，关乃亭一听，脸都紫了，两大仙宗宗主会晤，这可是大事，时间这么短，哪里来得及安排，这欢迎仪式要有吧，行程安排要有吧，是云霞铺路从天上直接飞过去，还是净水扫街鲜花铺地从九华城内穿行而过，总得有个章程吧。还有两大宗主会晤，总得有陪客捧场吧，请谁？不请谁？名单总要拟一个吧。
　　不就是两个老头儿见面侃大山，需要这么麻烦吗？听到关乃亭大倒苦水，莫不乐很是惊诧，原来两位宗主会面有这么多的事要安排。
　　谢不言却是苦笑一声道：“不用如此铺陈，师祖的意思，应该是私下会晤。”裴香圣如此情形，他相信师祖也没有摆排场的心情。
　　关乃亭终于松了一口大气，私会啊，这就好办法多了，直接一纸呈文通报到青云宫，再由青云宫请示碧华真人，然后安排个时间地点就成了。
　　在这等待的工夫里，莫不乐就被关乃亭拖着，把与天外天交涉中产生的那些问题统统解决，反正谢不言这会儿正心中有愧，自然是莫不乐开口，他就应下，也不管关乃亭的那些安排对天外天是不是有所疏漏，把关乃亭乐得忍不住私下感叹：有个大师兄出面就是好啊。
　　跟落霞宫里那些弟子不一样，关乃亭在迎宾楼久了，性情自然就有了几分圆滑，不似一般剑修那般刚直，行事上更知道变通，所以对莫不乐的反感度只是一般，现在承了莫不乐的情，那点反感就更是如雪消融，化得一干二净，反而却是好奇，不知道莫不乐是怎么把谢不言给弄得服服帖帖的，就凭这份交际能力，这首徒之位让莫不乐占了，也算值了。
　　把迎宾楼的事情理顺了，又得了青云宫的回复，明日午时后，碧华真人静候摇光真人大驾光临，介时青云宫宫主叶艳飞将亲自前来为摇光真人引路，莫不乐这才一甩手，带着一门心思回了烈火楼，脑中还不停地想着裴香圣的状况，之前事出突然，他没有时间细思量，此时一个人安静下来，却总觉得自己似乎疏漏了什么。
　　到底疏漏了什么呢？
　　一时也想不出究竟，索性就不想了，莫不乐干脆就修炼起烟波浩淼诀来。水灵气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清凉而又柔和的气息抚慰了他纷乱的心情，很快就静下心去，沉浸于修炼之中。
　　而此时，秦留情却正坐于青云宫正殿内，指尖轻叩椅手，一手托于腮边，望着殿外天空上飘过的一朵云彩，满面都是肃然之色。
　　摇光真人为什么突然要见碧华真人？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原本双方已经有默契，等裴香圣恢复一些，碧华真人再邀摇光真人到混沌金莲天一游，其实真正的含义，就是不对外公布摇光真人到来的消息，等到庆典期来临，其他诸仙宗的人陆续到来时，摇光真人再出面替九华仙宗捧场，自然更能带来震撼感，也显示两宗亲密无间，如此，对彼此都有利。
　　是什么让摇光真人突然改变了主意？一定有什么突发状况，但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秦留情的思绪就转到了莫不乐的身上，似乎只要莫不乐往天宝宫船一跑，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第一次，他把十二品金莲镇魔香送了出去，结果摇光真人腆着老脸来致歉，这第二次，他又干了什么？与摇光真人突然改变主意是否有关？
　　想想莫不乐自归宗后干的几件事，怎么都有种惹事精的感觉，秦留情突然觉得头疼起来，落霞宫弟子本来就都不是省油的灯，再添上个惹事精大师兄，以后可怎么管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莫不乐修为还很低，大概……也惹不出什么太大的祸患吧。
　　“小秦子……”
　　慵懒的声音乍然在殿内响起，叶艳飞红袍翻飞，若一片灿烂云霞飘了进来。
　　“师父！”
　　秦留情长身而起，敛气凝神，垂手相迎。
　　“你在想什么，一张脸皱成老头子。”
　　在主位上懒懒地坐下，叶艳飞曲指释出一道劲气，打在秦留情的额头上，如敲毛栗，瞬间就鼓起了一个小包。
　　秦留情垂手恭敬道：“在想落霞宫莫师弟。”他没理会额头上鼓起的小包，依然是一脸严肃。
　　叶艳飞轻哼一声，甩袖道：“程白眉的徒弟很好吗，值得你放下手中那么多事务，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想他？”
　　不满之色溢于颜表，这位青云宫宫主人如其名，名也迤逦，人也迤逦，迤逦太过，便谓之风情无限，懒懒坐在那里，如猫，亦似豹，优美中透着危险，慵懒到极致就成了不羁散漫，完全没有一宫之主的威严，反而更像那些浪荡散仙。
　　相比之下，倒反而秦留情更有宫主之相，若不论修为，他们师徒俩走在外面，绝对不会有人把叶艳飞当成青云宫宫主。
　　对叶艳飞的不满，秦留情只是道：“落霞宫亦属仙宗一脉，青云宫掌管仙宗内务，落霞宫之安定亦属青云宫管辖范围，弟子并非不务正业，而是出于通盘考虑，莫师弟初来乍到，已沾惹诸事，若放任下去，恐落霞宫将会混乱不堪，故而弟子才颇为上心。”
　　叶艳飞与程白眉不对付的事情，整个九华仙宗几乎无人不知，所以自程白眉出任落霞宫宫主之后，两宫之间的气氛就一直很微妙，闹点小摩擦更是常有之事，其实秦留情是很希望落霞宫能有一位强势的大师兄的，这样才能管束得住那群动不动就拔剑的暴力分子，只是可惜他到底还是失望了，所以如何与落霞宫相处，就成了秦留情目前最头疼的问题，总不能两宫弟子一见面，就火光四溅吧，小打小闹的还无妨，就怕万一两边都没收住火气，闹出点两宫群殴的事来，可就成大笑话了。
　　而这份担心，在莫不乐弄出那份落霞宫新宫规之后，就更是扩大了百倍，那位新任落霞宫首徒，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笨蛋！”叶艳飞一曲指，又是一个毛栗落下，“落霞宫乱就乱吧，他程白眉都不操心，你操的哪门子的心，有这闲工夫，赶紧把撞天亭整治干净，别让摇光真人来了，笑话咱们待客不周。”
　　“师父，按惯例，会见地点应在落霞宫。”秦留情皱起眉头，仙宗法典早有规定，凡属对外招待、会见等事务，皆由落霞宫处置。本来由叶艳飞为摇光真人引路，已算是越线了，但程白眉在闭关，这一点小小地越线还说得过去，可如果连地点都改在蓬莱山撞天亭，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说你笨，真就笨得没边了。”
　　堂堂青云宫大师兄，在叶艳飞嘴里，除了笨还是笨。
　　“既然是私下会晤，那就跟落霞宫没关系，行了，你去准备吧，下次再让本座撞上你不干正经事，这个首徒之位就换人做好了。”
　　斜睨了一眼自己这个大弟子，叶艳飞红袍翻飞，又如一朵云霞飘了出去，转眼没了踪迹。
　　秦留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揉额角，将两个包抚平。他突然深深地羡慕起莫不乐来，有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师父多好啊，远远强过有一个心血来潮就乱来的师父。
　　
　　第59章 论徒
　　
　　三山之中，以蓬莱最高，而蓬莱最高处，曰摘星岩，摘星岩上建一亭，可将整个混沌金莲天内三山诸岛尽收眼底，因其势高，有仰头撞天之危，故称为撞天亭，其实也有一别称，唤做撞天听，据说若真有人能在撞天亭里仰头撞天，便可听到天上仙乐。
　　当然，没有人真正撞过天，所以也就没人真的听到过仙乐声，撞天听也好，撞天亭也罢，总归，这里就是一处风景这边独好的待客之所，用来招待天外天宗主，也是恰如其分。
　　午时刚过，碧华真人就已经坐在撞天亭内，盘膝坐于一石椅上，吸一口浓郁灵气，吐一口兰麝芬芳，撞天亭外，光秃秃的岩石上，便无端生出无数碧草嫩花，于劲风中微微摇曳。
　　大量云气受到吸引，匆匆漫来，却又被劲风狠狠吹散，而后又匆匆漫来，不待聚集，便又散去，如此反复，撞天亭上，始终碧空万里澄澄，与海面上金莲相映成彰。
　　不久后，一片灿烂云霞若烈火燎原，自天际边一路蔓延，在万里碧空中铺就一条瑰丽云路，来到摘星岩近前，便化做一阶阶云梯，直抵撞天亭。
　　叶艳飞步步相引，摇光真人微笑着踏阶而下，与碧华真人互作一礼。
　　“碧华老友，数百年未见，风采依旧。”
　　“哈哈哈，摇光老友，别来无恙否……请入座。”
　　叶艳飞侍立在一旁，只有端茶递水的份儿，虽是做着这样的事，却也依旧不改他慵懒不羁的本色，慢吞吞地提壶，慢吞吞地倒水，慢吞吞地奉茶，最后懒洋洋地一句“师父，前辈，请用茶”，端的是一副无赖相。
　　碧华真人吹胡子瞪眼，嗔骂道：“狂妄，哪里学来的这等无赖作派，还不赶紧与我退下。”
　　当谁爱伺候呢，叶艳飞眼一翻，立时二话不说，转身便化做红云一朵，遁去无踪。
　　碧华真人倒真气了个仰倒，这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得给人留面子。
　　摇光真人却是乐了，笑道：“令徒这脾气，与我那香圣徒儿倒有几分相似，都是被你我宠坏了。”
　　语气之中，却是半分自责也没有，仿佛把徒弟宠成这般任性，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碧华真人无奈道：“哪里是我宠他，这劣徒，天生就是这脾气，幸而我还打压他几分，不然他连天都敢捅几下……”
　　摇光真人一脸羡慕，道：“我那徒儿若还安好，纵使把天捅破了，老夫也替他兜着。”
　　语毕，不由长叹一声，神色又落寞起来。
　　碧华真人神色一动，知道正题来了，见摇光面上落寞如斯，显然是难以开口，索性便直接挑明，道：“摇光老友，裴小友入魔已深，纵使再有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也救他不得了。”
　　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始终只是镇魔，并非驱魔，入魔不深时，尚有可救，如今魔念遍布全身，纵使有再多的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也没有用处。
　　摇光真人沉默许久，才缓缓道：“老夫自然知晓莲香无用，但只要还要有一线生机，老夫便要竭尽所能。长生之途，本就多舛，能走到你我这一步的，又有几人，即便如此，你我又有几分可能走到终点？成仙梦难成，唯系后来者，我对香圣徒儿的期望，与你对叶小友的期望，皆是一般无二，若是叶小友落得如香圣徒儿一般模样，你又将如何？”
　　碧华真人轻叹一声，也是沉默了，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最终走到长生途终点迈出那一步的修士，不过五指之数，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都夭在半途中，每一个最后决定接过宗主之位的大乘修士，都是自知已经无望再走到终点，唯有以余生之年，倾注心血于宗门弟子，盼其中有一、二人能走得比自己更远。
　　叶艳飞就是碧华真人系望之人，同样的，裴香圣也是摇光真人系望之人，所以，若叶艳飞也如裴香圣一般，于碧华真人来说，必也是不计代价倾全力相救。
　　“碧华老友，老夫与你相交多年，彼此相知，今日老夫便在此舍下一张老脸，请你给老夫一句真话，昔年贵宗罗生老祖飞升之时，曾自那位天生仙骨之人的胸口取下一截仙骨，凝飞升之时自天外所泄之仙气，炼成一枚慧心宝鉴，此事，确实否？”
　　摇光真人的话让碧华真人面色微微一变。
　　“据传，那枚慧心宝鉴正是为弥补天生仙骨心境破绽所炼，有不沾一切心魔邪念之效，使得心境始终处于空明慧境之中，此事，确实否？”
　　碧华真人沉吟许久，终于轻叹一声，道：“摇光老友，你是想借慧心宝鉴为裴小友驱除魔念？”
　　言下之意，已默认了摇光真人所问。
　　“不错。”摇光真人眼中透出喜色，“碧华老友，只要能借出慧心宝鉴，我天外天珍宝，任尔所取。”
　　“纵使让出天罡地煞天，也可以？”碧华真人笑问道。
　　摇光真人一怔，而后苦笑，道：“碧华老友，此言玩笑了。”一处洞天，又岂是他说让就可以让的，毕竟，天外天并不独属他一人，何况，没有了洞天，天外天也就不是天外天了，他虽救徒心切，却也不会为了裴香圣一人，而断了天外天所有弟子的根基。
　　“摇光老友，此茶产自蓬莱山中，终日以灵泉浇灌，又受风雪磨砺，分外香醇，你且品一品。”碧华真人微微笑着转了过话题。
　　摇光真人默默饮过一盏茶，香透唇舌，然而心中却是百味陈杂，终是忍不住又道：“碧华老友，且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
　　碧华真人摇了摇头，默然片刻才道：“摇光老友，你我相交多年，如今我便也向你讨一句真话，当年我宗小祖外出游历，于西陵州附近被人伏击，当时伏击小祖的人中，可有裴小友？”
　　
　　第60章 天道冥冥
　　
　　摇光真人神色一变，半晌，终于苦笑道：“原来你已猜到了，不错，香圣徒儿也是一时岔了念头，那次伏击过后，他带伤回到天外天，闭关静养，后又面壁百余年，以思己过，却不料仍是一念不正，被心魔所侵，终至走火入魔。”
　　九华仙宗的人，永远也不会体会到，那位天生仙骨的小祖，给其他仙宗的弟子，尤其是那些天赋出众的佼佼者，所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同时起步，别人刚刚筑基，那位小祖已经是元婴，别人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到了元婴，那位小祖已是一骑绝尘，分神化虚，如喝水一般容易，等到别人终于化虚了，他却已一步迈入大乘，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大乘，登堂入室，返璞归真，白日举霞，得道飞升，大乘四境，他已入举霞，仅差一步便可以永证长生，这教人如何不妒、不嫉、不恨、不怒，需知别人可没有慧心宝鉴这等仙宝来镇压心境，一念不正，行差踏错，便致憾终身。
　　摇光真人满面唏吁，幸得他比那位小祖长了一辈，幸得他早入大乘，心境修炼也达到空明圆满的境地，更是早早地就明白自己无缘踏出那最后一步，否则，他的压力未必会比裴香圣小。
　　碧华真人深深凝视他一眼，道：“我辈修士，初入门时，便都得师长教诲，云：天道不仁，天道大公，天道轮回，天道冥冥，故人不可欺万物，犹不可欺心，欺万物者，为万物所欺，欺心者，终误己身。不错，慧心宝鉴确实可救得裴小友一命，然而……”
　　他语声轻轻一顿，而后意味深长道：“当年小祖遭受伏击，亦受伤不浅，那枚慧心宝鉴便就此遗失了，小祖勉强撑着归宗后，便一直在莲岛仙境中静养，全靠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这才无恙，否则，亦早已被心魔所噬。”
　　可怜小祖，原本随时都有可能迈出最后一步，可自从遗失慧心宝鉴后，修为远超心境的弊端便暴露无遗，幸而九华仙宗内还有十二品金莲镇魔香，勉强可以替代慧心宝鉴，虽则如此，到底还是只能困坐莲岛仙境，不能离开半步，形如囚徒。
　　碧华真人心境亦是空明无物，不怨亦不恨，只是惋惜，亦是感慨，裴香圣的路，几乎可以说是他自己斩断的，他若不曾参与伏击小祖，兴许慧心宝鉴就不会遗失，纵使一念入魔，也不会落到无物可救的地步。
　　天道不仁，天道大公，天道轮回，天道冥冥，果然是世间至理。
　　摇光真人全身一震，如遭雷轰，许久，终是苦笑，道：“修炼之途，果真是半步都错不得，昨日种因，今朝得果，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怨不得人，皆是命也。”
　　整个人，瞬间都似苍老了，眉须皆白，与有若白面中年模样的碧华真人相比，凋零了许多。
　　“碧华老友，老夫想求见贵宗小祖，代我那香圣徒儿，为昔年一念之差致歉。”
　　碧华真人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了，修炼之人，上修天心，下炼己心，但使己心似天心，便是得道了，裴香圣已无救，但摇光真人心境空明，却难免因裴香圣而镜心染尘，唯有此法，方可洗尘去垢，恢复空明之境，否则，今日裴香圣，未必就不是他日摇光。
　　莫不乐一夜修炼，丹田内真元饱满，自然是神清气爽，从云床上下来，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惬意得几乎要呻吟出声，舒服过后，才想起还有事情未做，伸手在储物袋中一摸，将摇光真人送给他的压惊礼拿了出来，贴在眉心中。
　　玉简内是一段法诀，大抵摇光真人看出他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因此这段法诀，主要就是用来收集露水，叫做淬煞凝露术，所谓淬煞，便是淬炼煞气，自各种煞气中凝聚出一种名为极阴寒露水的天材地宝。
　　这是天外天独有的淬煞法诀，因此极阴寒露水也素来是天外天特产的一种珍贵材料，多用于炼器，莫不乐琢磨半晌，却是心中一动，这极阴寒露水来自煞气中，再是阴寒纯净不过，若在水火济丹诀中作淬丹之水，倒是极为合适。
　　只是可惜对如何修炼水火济丹诀，他至今都没有头绪，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收起玉简，又取出常华真人给他的那柄小剑，仔细察看，只见剑身上的光华不但比原先黯淡了许多，而且连剑身都出现了几道裂缝，一时不由后怕起来，忍不住摸了一下眉心三寸，暗忖道：若不是这柄小剑先挡了一下，只怕他也撑不到摇光真人过来，只怕当场便要被魔念附体，小命玩儿完了。
　　指尖在眉心三寸处轻轻按了按，突然一顿，终于想起自己疏忽了什么。
　　不对，不对，当时裴香圣的魔识分明已经扑到了他的头上，纵使摇光真人来得及时，但魔识已入了他的识海，便会如附骨噬魂一样，缠之不去，那时他都感觉到眉心处刺痛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儿事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骇然起来，好不容易延寿百年，他不想这会儿莫名其妙就栽了，不仅辜负了师父一片苦心，也对不起自己这百多年咬牙所受的苦，若真有魔念潜藏在他的识海之中，他定要立刻驱除出去，绝不重蹈裴香圣的覆辙。
　　不行，他得把识海内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不过却需要找人帮忙。炼气期还不能做到内视识海，筑基后才能将神念凝练成神识，内视识海，金丹后才可神识外放，所以必须找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以神识外放之法帮他内视识海。
　　最佳人选当然非明净莫属，可惜这个家伙现在还在刑堂面壁，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师父……还是算了，他已经够倒霉了，不想再送上门被师父损一通，就……谢不言吧，赴汤蹈火就不用了，帮个小忙总不好意思推拒吧。
　　莫不乐捂了捂脸，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实在是太不称职，除了明净，偌大一个落霞宫，他居然找不出别人来帮自己内视识海，惭愧啊。
　　
　　第61章 黑影
　　
　　第三次来到天宝宫船上的时候，天外天弟子已经对莫不乐很熟悉了，连通报都免了，径直指路，道：“第九殿下在船顶殿台上望风。”
　　船顶殿台，就是楼船宫殿的屋顶，莫不乐还无法飞行，只好站在下面冲着坐着翘檐上凝望远方、明显云游天外的谢不言用力挥手，喊道：“谢师兄，下来。”
　　连喊了两声，谢不言才回神，从翘檐上飞身而下，道：“莫师弟，对不住，方才是我走神了。”
　　莫不乐见他形容明显比昨日相见时憔悴许多，不由得吃了一惊，道：“谢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谢不言揉了一下额角，长叹一声，道：“只是想起我初入天外天时，曾蒙裴师叔关照指点，一时有些伤神，略作调养便无事了，莫师弟不必担忧。”
　　他虽尽力掩饰神情中的痛楚，但憔悴的面容与通红的双眼，又怎能骗得过人去，想来裴香圣当初对谢不言绝不仅只有关照指点之恩，大抵师叔、侄两个感情也甚笃，如今裴香圣眼看着无救了，谢不言如此情状，也在情理之中。
　　莫不乐无言以慰，唯只有柔声道：“节哀。”
　　谢不言抹了一把脸，粉面之上勉强提起几分精神，道：“莫师弟此来，不知还有何事？”
　　莫不乐这才把来意道明，一听他是怀疑有魔念潜藏在识海中，谢不言顿时神色凝重起来，眼中愧色一闪而过，随即一把握住莫不乐的手腕，拉着他匆匆向下走去，不多会儿便来到一间静室。
　　“这是我平日打坐修炼之所，很是清静，不会有人来打扰。莫师弟，你且凝神静心，我助你内视识海。”
　　莫不乐一点头，主动坐上云床，双腿盘于膝上，五心朝天，凝神静心，片刻间就已锁心猿，缚意马，排除了所有的杂念。
　　谢不言看得一愣神，幽深双眸内，精光连闪，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能这么快就进入玄玄之境，需知人之心念最为灵动迅捷，一瞬间之间脑海中便可转过千百个念头，故而也称为心猿意马，心猿者，灵动也，意马者，迅捷也，要做到凝神静心，清除一切杂念，纵使天才如他，亦要花个一柱香的时间，方可进入无思无想无念无识的玄玄之境。
　　莫非这就是莫师弟以炼气修为成为落霞宫首徒的原因所在？他一边思忖着，一边将神识外放，小心翼翼地探入了莫不乐的眉心三寸间，轻触即退，意在叩门。
　　需知识海乃是与丹田、经脉、灵根并称修士四大根本，乃是要害之所在，伤其一则前途皆毁，四者俱全才可入长生之途，岂是轻易能让外人探查的，莫不乐肯来找谢不言帮忙，足见信任，故而谢不言也是再三小心，唯恐一个用力过猛，那就悔之晚矣。
　　莫不乐并未有所动作，依旧沉浸在玄玄之境中，谢不言这才轻吁一口气，识海最为敏感，若莫不乐心怀警惕或是抗拒，那么方才这一触，便会将之惊醒，而此时莫不乐未醒，便是敞开识海之门，任他进入了。
　　莫师弟，谢某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谢不言感动隐于心中，他与莫不乐相识不久，而且之前还行为有愧，莫不乐却如此信任于他，真正是胸怀磊落、风光霁月之人，他岂能不感怀于心，暗暗发下誓言，大有将莫不乐引为知己之意。
　　莫不乐要是知道谢不言在想什么，大抵也会惭愧，他哪里是信任谢不言，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为地主，吃定谢不言绝不敢在此时此地对他不利，何况害了他，对谢不言又有什么好处，心有成算，自然就无畏无惧了。
　　以上，都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让莫不乐放心的是，以谢不言远高于他的修为，要害他什么手段不能用，至于在识海中动手脚吗？这不是摆明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么，谢不言又不傻，有必要吗？
　　总之，一个放心，一个用心，自然也就配合得默契十足。元婴修士的神识，已经能够凝聚成形，肉眼虽不可见，却可被感应得到，很快，莫不乐就察觉到有一股神识进入了自己的识海中，小心翼翼，如误闯他人屋宅的孩童，用力捂着眼睛，不敢乱看。
　　莫不乐没有修炼过神识，故而识海之中，没有神识，只有神念，无形无相，却似海水遍布各处，神念虽不能外放，但有识海之内，却是当之无愧的主人，于是他向那个“孩童”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孩童”终于移开手，张大了眼睛，让主人带领着在屋宅里欢快地乱跑乱跳乱看乱摸。
　　好吧，这只是形容，真正的情形是，谢不言的神念与莫不乐的神识在彼此默契的配合下暂时融合在一起，借助谢不言凝练的神识，莫不乐的神念终于能“看”清自己的识海了。
　　如初生婴儿第一次睁开眼望向这个世界，又似混沌初开时，世上第一朵花绽放于荒芜，世界瞬间生出光明与色彩。于莫不乐而言，却有一种深深的感动荡漾于心中，正如他便是那婴儿，便是那花。
　　识海名为海，一因其宽广无际，二因其内神念如水，微微荡漾，即如水波，若是不小心触动，瞬间便起涛天巨浪。所以无论是谢不言还是莫不乐，都很小心，尤其是起主导作用的谢不言，不过才片刻时间，他已是满身皆汗，全为这小心二字。
　　莫不乐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借助谢不言的神识，他得以“开眼”，哪里顾得上新奇，自然是一寸寸地在识海内搜索着，识海虽是宽广，但神念所过，只在动念之间，再怎么小心，其实每一息所掠过的距离，也难以计数。
　　一柱香后，已搜索至识海深处，隐约可望见如雾蒙蒙的识海内壁，至此并未察觉有异，莫不乐已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再欲退出识海，却忽听得一声惊咦，却是自谢不言的神识中震荡而出，他不由心中一紧。
　　“莫师弟，再往前些，有些不对。”
　　再往前？莫不乐疑惑了一下，不敢迟疑，依言往识海深处再探了过去，眼瞅着便要撞上雾蒙蒙的识海内壁，便觉一股巨力强行将他勒停，却是谢不言的神识发力了。
　　“莫师弟，你看那里，是否有一道黑影？”谢不言很是凝重。
　　莫不乐闻声望去，奈何他的神念实在太弱，纵使借助了谢不言的神识之力，也无法看清那雾蒙蒙的识海内壁。
　　“你莫动，我传你一道神识凝练的小法诀，可使神念在一息之间凝练成丝，不过一息之后就会散去……”
　　
　　第62章 怎么是你？
　　
　　谢不言的神识震荡，果然很快就传给莫不乐一道短短数十言的小法诀，浅显易懂，莫不乐稍一体悟，便顺利将自己与谢不言融合在一起的神念给凝练成一道比发细还要细小十倍的丝线状神识。
　　虽然依旧是细弱无比，却比他之前的神念要凝练百倍，已经算得上是一缕神识了，尽管只能维持一息的时间，但却让莫不乐“看”到了隐藏在识海内壁上的那道黑影，事实上，莫不乐看到的黑影，依然没有谢不言看到的清晰，他看到的，只是一个黑点而已。
　　这莫非就是魔念？
　　他心中惊骇，一时控制不住，识海剧震，瞬息便掀起了涛天巨浪，一个浪头扑过去，便听谢不言一声惨叫，竟然硬生生被打散了神识，整个人瞬间就萎靡不振，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
　　而莫不乐此时已是顾不上他，失去了谢不言的相助，他的“眼前”重归黑暗，看不到，然而毕竟是识海主人，识海之内，他的感应依然存在，此时令他惊骇的，已不是那团疑似魔念的黑影，而是识海内，冲天而起的无明之火。
　　念动火起，便如当日在药王宗丹阁内听到丹阁长老说起水火济丹诀时一样，这是莫不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应到火毒蔓延的情形，往日他只知痛，却不知这火毒是如何蔓延起来的，今日机缘巧合，他才知，火起之处，即在识海之内，自识海内汹涌涛涛，而后顺着经脉烧遍全身。
　　也许，这是一个窥透火毒起源的机会。
　　一念起，便再也按耐不住，莫不乐来不及细思，再稍拖延，不是火毒烧毁了他的灵根，就是丹田内隐藏的外来真元引导烟波浩淼诀将火毒全面压制，他的机会，只在这一念之间。
　　拼了。
　　刚刚学会凝练神识的小法诀瞬间便派上大用场，虽只一息，凝练出来的神识仍细小微弱，但依然让莫不乐勉勉强强再次“开眼”。
　　眼前情形十分模糊，远不如有谢不言相助时清晰，火毒在识海内幻化出熊熊烈焰，仿佛连那掀起的涛天巨浪也要被烘干，莫不乐试图找出这些火毒的源头，然而短短一息，不，其实只有半息，因为仅仅半息之后，无数清凉柔和的水灵气就在那股外来真元的吸引之下，冲入了他的经脉中，逆流入识海，将火毒全部扑灭。
　　莫不乐只看到了一幅模糊不清的画面，火灭，浪平，有什么东西从识海内壁中破壁而出。
　　可是，他没有看到那是什么东西，甚至不能确定，破壁而出的，是不是之前所见的那团黑影。
　　睁眼时，神情依然怔怔，沉浸在方才所见的那一幕中不能自拔。
　　“莫师弟……莫师弟……”
　　谢不言连唤几声，终于把莫不乐从失神中唤醒。
　　“谢师兄，啊……你受伤了！”
　　看到谢不言面色苍白，不再之前那样粉嫩红润，莫不乐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谢不言的神识是被硬生生击散的，顿时心中老大过意不去，要知道谢不言肯帮他，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未修炼到分神期之前，神识都是极为脆弱的，一旦受损，很难修复，若不是拿捏着谢不言那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凭他和谢不言之间的交情，恐怕根本就请不动谢不言相助。
　　“只是意外，未伤根本，调养一段时日就好，无妨。”
　　谢不言白着脸宽言安慰，其实心中是极惊诧的，论理来说，以莫不乐那点修为，纵使是识海掀浪，也不可能击散他的神识，事实上，他隐隐有所察觉，自己的神识，根本就不是被莫不乐的识海巨浪给击散的，在那巨浪内，隐藏了一股力量，故意借着巨浪的遮掩，把他震出了莫不乐的识海。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识海最是排外，他为了帮助莫不乐，尚且要小心再小心，恐一不小心就误伤了莫不乐，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怎么能隐藏在识海内不露痕迹，甚至连击散他的神识的时候，都没伤了莫不乐分毫呢？
　　两个不可能之间，谢不言宁可相信，自己的神识是被莫不乐的识海巨浪给击散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神识虽是被击散了，但却散而不消，一退出莫不乐的识海，就又凝聚回来了，所以他确实伤得不重。
　　“对了，莫师弟，你现下感觉如何？方才为何突然吸纳了大量水灵气？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
　　谢不言用一连串的问题，表达了他对莫不乐的关怀之情，同时还拉开了莫不乐的注意力，减缓他的歉疚之情。
　　果然，莫不乐顿时就忘了追问谢不言的伤势，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而后轻松道：“还好……还好……”
　　只是丹田内的那股外来真元，又少了几分，看这情形，若再来两三次无明火起，就会消耗光了。莫不乐心中生出阵阵紧迫感，必须尽快找到修炼水火济丹诀的方法，他不能总指着这股外来真元过日子，谁知道真元的主人，会不会在真元消耗光了以后，再次出手救他呢？
　　还有识海之内，破壁而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莫不乐有心再以凝练神识之法去观察，然而眉心处隐隐胀痛，能让他感觉得到的痛，那应该是痛得极厉害了，今日把识海折腾得不轻，只能改日再说了，否则把识海给折腾坏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师兄，今日多谢你了，小弟先告辞……”
　　谢不言欲言又止，最后勉强一笑，道：“我送送你……”
　　他想起了在莫不乐识海内壁中见到的黑影，但见莫不乐不想提，他也只得强自按耐下来，心中却暗暗决定，等师祖回来，必要求师祖出手再为莫不乐探查一次，若真是魔念，趁着还没有发作附体之前，必须驱除，否则……想到这里，谢不言只觉得心都揪紧了，看着莫不乐的脸，渐渐却变成了裴香圣的模样。
　　两人心中各自有事，便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走出这间静室，沿着游龙围廊一直走到船甲板上，谢不言停下脚步，正待回身与莫不乐拱手道别，不防却又乍然生变。
　　“哗……嚓……”
　　甲板下蓦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手自洞中伸出，一把抓住了莫不乐的脚踝，将他拖到了舱底下去。
　　莫不乐还在想着识海内的事情，心思恍惚，待他察觉有异时，整个人已经完全被那只手拖到了底舱内。
　　“莫师弟？”
　　谢不言堪堪回转身来，手还未拱起，只来得及看到莫不乐的一叶衣角自甲板上破开的洞中闪过，大骇之下，连忙向破洞中追去。一落地，看清眼前情景，他惊骇更甚，失声呼道：“裴师叔，怎么是你？”
　　
　　第63章 一声叹息
　　
　　将莫不乐制住压在地上的人，竟然是被摇光真人亲手镇压在舱底中的裴香圣，谢不言心中又惊又疑，惊的是裴香圣抓了莫不乐不知意欲何为，疑的却是裴香圣如何冲破师祖亲手布下的封印。
　　昨日裴香圣全身被魔念所附，摇光真人心痛之余，始终不忍下杀手，怀着一丝侥幸之心，将他镇压在舱底，以防他发狂走脱，却不知为何，裴香圣竟然挣脱了封印。
　　莫不乐被裴香圣一只手掐住喉咙死死压在地上，几乎已经快要上气不接下气了，却始终无法挣脱，只得拼命去呼唤隐藏在丹田内的那股外来真元。
　　那股真元果然是居家出游、阴人救命的必备良药，被莫不乐一唤，就自丹田内窜出，而后狠狠一震，化为一股真元波，荡出他的体外，将裴香圣震得倒跌出七、八步。
　　“九霄正法神雷！”
　　谢不言终于从惊骇中回神，一出手就是天外天绝学，只是他的雷法，明显比摇光真人逊了不止一筹，击出的雷光仅有手指粗细，打在裴香圣的身上，仅仅使他再次跌出三、四步。
　　接连挨了两下，明显激怒了已然魔化的裴香圣，只听一声戾气十的怒吼，直冲云霄，而后他目泛凶光，再次向莫不乐扑去。
　　“莫师弟，快走！”
　　谢不言大喊一声，伸手拂出一道柔和劲气，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莫不乐自破洞中送出舱底，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件白玉如意，紧随其后封住了甲板上那处破洞。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给我封！”
　　他封印的不是裴香圣，而是这处底舱，四面墙壁、脚下舱底连同舱门都被他封死，同时又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出底舱，回荡在整个天宝宫船上空。
　　“天外天弟子听令，九九至阳至阴封魔阵，启动！”
　　他竟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和裴香圣一起封印在这底舱内。必须这样做，一旦让裴香圣闯出去，将魔念四下散溢，船上的天外天弟子们恐怕谁都逃不过，后果不堪设想。
　　“谨遵第九殿下令！”
　　天外天弟子反应极为迅速，无数的法诀灵光自指间射出，整座天宝宫船上瞬间符篆之光闪烁，一个巨大的虚幻阵符渐渐自甲板上升起。
　　莫不乐在甲板上堪堪站稳，便被眼前所见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艘宝船，不仅只是代步工具，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阵盘，九九殿阁，九九栖龙木，还有每一层都是九九之数的天外天弟子，再联系九九至阳至阴封魔阵，一听就知道专门是封印完全入魔后的裴香圣的，怪不得天外天这次到来，随行的弟子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是为了摆什么排场，而是为了启动大阵压制裴圣香的。
　　可是，摇光真人不在，只靠谢不言一个人，顶不顶得住？
　　废话，肯定顶不住，裴香圣是什么修为，谢不言又是什么修为，何况裴香圣完全入魔之后，修为更是暴涨，即使是摇光真人在场，只怕也要费一番手脚方能将他压制在九九至阴至阳封魔阵中，何况谢不言刚刚还神识受损伤得不轻。
　　必须去请援兵。
　　一念已定，莫不乐二话不说，拔腿就往迎宾楼跑。
　　然而未及跑出多远，便听到身后轰然一声巨响，骇然回头望去，整整九九八十一层，看上去宛如庞然巨物一般的硕大宫殿全被掀翻了，斜斜地自一侧滑落入海。
　　他嘴一张，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裴香圣这是吃错药了，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就算入魔后修为会暴涨，这也太夸张了。
　　谢不言的身影，如一片无根落叶，随着被掀翻的宫殿一起飞了出来，于半空中喷出一口血，高呼道：“快……请长老出关……”
　　话音未落，就失去意识，整个人直坠入海。
　　天外天弟子瞬间大乱，有人来不及逃逸，随着宫殿一起滑入海中，有的机警，及时逃开，手忙脚乱地下海去救谢不言及其他弟子，有人拼命打出法诀试图维持甲板上的阵法符文以镇压裴香圣，还有人拼命往倾倒的宫殿上层打出传讯法诀。在宫殿上层的一座殿宇中，还有四位同行的天外天长老在闭关修炼，值此宗主不在的危急时刻，唯有长老出关才能力挽狂澜。
　　“怎么回事？”
　　转眼间，从掀翻的宫殿中，就飞出四道身影，一出现就威压四溢，齐声暴喝，让慌乱的天外天弟子瞬间有如找到了主心骨。
　　“长老……不好了，第九殿下落海了……”
　　“长老……裴师叔他……他又发狂了……”
　　许多天外天弟子同声禀告，七嘴八舌的，让浮于空中的四位天外天长老难以听得清楚，不过也不必听得清楚，因为眼前的情形，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宫殿掀翻，落海后激起了巨大的海浪，正向着仅存的船甲板扑来，一位天外天长老低喝一声，挥袖压下那浪头。只凭这一手，这位长老至少也是实打实的化虚修为。
　　又一位长老出手，把像下了锅的饺子一样的落海弟子凌空一把摄了回来，扔到岸上，其中便包括失去了知觉的谢不言。
　　“尔等都撤手！”
　　剩下两名长老，瞅瞅快要散了架的九九至阴至阳封魔阵的阵盘，和几乎快要冲出阵中的裴香圣，立时同声一喝，双双接手阵盘，浑厚的真元源源不断地涌入阵盘，瞬间阵中符篆所化的虚幻光影大盛，将已经从舱底飘出近十余丈高的裴香圣生生又压制回去。
　　裴香圣目中魔光凶狠，一声戾嚎冲霄而起，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瞬间暗了下来，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戾气仿佛都被一声戾嚎吸引而来，于刹那间汇聚成大片浓密乌云。
　　轰隆……闷雷声响，戾气形成的乌云开始缓缓旋转，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转越快，竟形成了一大片戾云漩涡。
　　“唉……”
　　一声幽幽叹息自漩涡中传出，依稀仿佛有人在漩涡的另一端哀声叹气。
　　四位天外天长老相顾骇然，而后同声厉喝：“所有弟子，速速离开……快走！”
　　最后一声，竟是声嘶力竭。
　　天外天弟子二话不说，开始四散奔逃，有修为低的，奔逃的速度较慢，还被修为高的弟子顺手一把捎带着，没命地逃走，就连昏迷中的谢不言，也被两名天外天弟子抬着往远处遁去。
　　
　　第64章 天魔临世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仅只发生几息之间，此时，莫不乐才刚刚从船甲板上跳下，往迎宾楼的方向跑出几十丈远，就被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厉喝声给惊到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再次深深地倒抽一口冷气。莫不乐觉得，自己这回出门，果然是又忘了看黄历了。
　　天空中的那团戾云漩涡，几乎每个拥有完整传承的修士都在拜入师门的那一刻，都会被告知，如果有一天看到这样的异象，不要回头，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这不是异宝出世，也不是天象示警，这是天魔投影，也叫做天魔临世。每一次天魔临世，于明界而言，都是一场滔天大祸，无数心志不坚、心有破绽的修士，都会被天魔引诱而身死道消，所以天魔临世，往往也被视作明界大清洗，能活下来的修士，往往证道的机率很高，每当天魔临世后，明界也会出现一次修炼高潮。
　　因此，明界有很多修士，都暗暗期盼着有生之年能碰上一次天魔临世，因为这意味着，不用多久，就会出现大批破阶晋升的修士。当然，这纯属叶公好龙，真正碰上天魔临世，绝大多数修士的表现，肯定也跟现在这些天外天弟子一样，撒丫子没命地跑，有多远跑多远，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一直躲到天魔被那些大修为的真人给打回域外。
　　每个修士都想在长生途上更进一步，但绝对不会有人想成为晋升者的奠基石，一个入了魔的裴香圣，就让天外天弟子落海的落海，惊慌的惊慌，如果真正的天魔临世，那又怎是一个惨字得了。
　　这对莫不乐和所有九华仙宗的弟子也是一样。
　　发生在大门口的事情，岂能不惊动包世济、关乃亭等人，一眼瞅见了天宝宫船上空的天魔投影，几位管事齐齐“啊”了一声，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而后转身就飞上楼顶，分布八处檐角，举起震天锤，随即迎宾楼的八只仿镇天钟，各自发出了九声短促而宏亮的清响，如石破天惊，瞬间传遍九华城，而后以通过符篆之力，穿透空间的隔膜，传入了混沌金莲天。
　　就连那只镇守在迎宾楼顶的九头翼蛇，此时也九头齐昂，十八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戾云漩涡，充满了警戒之色。
　　也就在仿镇天钟响起的同一刻，又是一声叹息自戾云漩涡中传出，与之应和的，是被阵符压制在舱底的裴香圣，修为再暴涨，双手托空，狠狠一掀。
　　卡嚓！
　　几声破裂的细微声响自巨大的阵盘中传来。
　　“不好！”
　　四位天外天长老大惊失色，未及应变，九九至阴至阳封魔阵的阵盘就轰然而碎，化作漫天碎片，巨大的破碎之力如同冲击波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四长老同声闷哼，被轰得倒飞出数百丈，而后狂喷一口老血。
　　挣脱出来的裴香圣，再次发出一声戾吼，目中魔光闪烁，竟是转头又望向了莫不乐。
　　莫不乐大骇，扭头就跑，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位裴前辈怎么尽盯着他不放了？百思不得其解，就不用再多想了，眼下还是逃命要紧，只要跑到迎宾楼中，应该……暂时能安全吧？
　　念头方起，但感觉到脑后风声响起，莫不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魂飞天外。
　　魔识，又见魔识，裴香圣身形未动，竟然是自眉心中射出足足九道魔识，幻化成鬼脸模样，向他扑来。
　　莫不乐几乎要哭了，分神修士了不起啊，一道魔识就能放倒他这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好不好，要不要一下子来九道魔识啊，给点活路行不行啊。
　　想是这么想，他手底下可不慢，师祖赐下的小剑，扔出去啊，这个时候还管什么长者赐不可扔的大道理，还有啥能保命的？对了，丹田里的外来真元，祖宗，救人救到底啊，赶紧出来啊……
　　那股真元很够意思，虽然几次三番已经消耗得仅剩下一丝了，但依然肯为莫不乐鞠躬尽粹，死而后己，再次化为一道真元波，在他的身前布下重重防御。
　　还有什么？
　　法到用时方恨少，莫不乐这时很后悔，自己重修烟波浩淼诀后，没再修炼几门攻击性的水属性道法，虽然以他和裴香圣之间修为的差距，学什么道法都是白搭，但关键时刻，能挡一挡也是好的。
　　总算，他还有一门临时的神识凝炼术，尽管只有一息时间，但好歹也是门道法，管它有用没用，这个时候不用，等死了想用也想不上了。
　　也不知是生死关头，潜力爆发，还是运气好，这一丝神识，竟然真让他凝练成功了，而后像挤奶一样地从他的眉心识海处挤出来。
　　痛痛痛痛痛……
　　本来就被折腾得不轻的识海，被莫不乐这样用力地压榨之下，产生了剧烈无比的痛感，以致于他几乎怀疑，就算这次逃得一条命来，恐怕他的识海也会受伤不轻，甚至就此毁掉也不一定。
　　不过此时莫不乐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后果了，师祖赐的小剑，一瞬间就被九道魔识给击得粉身碎骨，鞠躬尽粹的外来真元，勉强挡了一下后终于被消耗光了，在九道魔识的攻击下“啵”地一声如泡沫迸裂，实现了它死而后已的梦想。
　　好在它们的牺牲，为莫不乐争取了时间，那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百倍的神识，终于挣扎着挤出了识海，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茫然向前冲去。
　　“噗……”
　　青烟乍现，九道幻化成鬼脸的魔识，其中一道魔识正撞上莫不乐拼了命才挤出来的神识，如遇克星，鬼脸露出痛苦到极点的表情，然而就这样如雪消融，除了留下一声“噗”地轻响和一道青烟，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剩下的八道魔识，鬼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惊骇表情，然后……齐齐刹停，扭头如丧家之犬，惶惶逃回。
　　整个过程，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就发生在一息之内。莫不乐傻住了，按着痛得几乎要炸裂的眉心，目瞪口呆。
　　“蛟龙，醒！”
　　天外天四长老此时已又飞回天宝船宫上空，嘴角犹带着来不及擦拭掉的血迹，对着随同宫殿一起坠入海底的游龙围廊同时打出法诀。
　　
　　第65章 逃走
　　
　　“嗷……”
　　一声龙吟穿透云霄，那条被当成围廊顶盖的蛟龙，终于自沉睡中苏醒，巨大的身体从海底窜出，而后张开大口，一脸狰狞地向裴香圣咬去。
　　此时，恰巧是八道魔识惶惶逃回，一道魔识被毁，裴香圣如遭重创，全身僵直，眼中魔光忽闪忽灭，蛟龙张开大口一口咬来时，他竟没有丝毫反应，就这样被蛟龙一口吞入了腹中。
　　天外天四长老二话不说，再次打出法诀，喝道：“龙血为牢，龙气为锁，封！”竟是意欲把裴香圣就这样封印在蛟龙的腹中，以蛟龙血脉中的龙血龙气来镇压裴香圣。
　　“唉……哟……”
　　戾云漩涡中，第三声叹息隐约传出，甚至带上了转折，叹息声一波三折，婉转曲折如泣如诉，然而听在人耳中，却诡异恐怖之极。
　　“噗……”
　　天外天四长老再次喷血倒飞出去。蛟龙长声痛吟，长长的身体竟在海面上打起了滚，一息之后，裴香圣全身浴血，自蛟龙体内破腹而出，竟是一转身，再次向莫不乐扑去。
　　还来？莫不乐脸都青了，忍着痛拼命施展神识凝练术，然而眉心中的剧痛让他直打哆嗦，别说是施展神识凝练术了，就连凝神静心都做不到。
　　“哼！”
　　便在这时，一声冷哼自天际边传来，同时白虹一闪，竟有一剑东来，锐不可挡，以迅雷之势一剑将裴香圣捅了个透心凉。
　　还傻在原地的莫不乐身体微微一震，听出那冷哼声来自师父程白眉，顿时热泪盈眶，关键时候，还是自家师父靠谱儿，可是师父您为啥不再早片刻出手，刚才那千钧一发，差点没吓死他好不好。
　　裴香圣惨嚎一声，身形暴退，双手捂住胸前的伤口，身体直直地往海中坠去。却在此时，戾云漩涡中，蓦然暴发出一股吸力，将他的身体往漩涡中心吸去。
　　“魔孽，尔敢！”
　　虚空中洞开一门，摇光真人与碧华真人一步踏出，眼看此情此景，摇光真人大骂一声，甩袖便是九九八十一道神雷轰出。
　　“嘻……迟了……”
　　戾云漩涡中，一声轻笑传出，只见漩涡挟裹着裴香圣的身体，迅速收缩，越缩越小，若隐若现，竟是随时都会消散的模样。八十一道神雷，全都落了空。
　　“魔孽休走！”
　　两大真人脸色一变，心知不妙，同时出手欲拦，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见那戾云漩涡“砰”地一声，已是烟消云散。
　　摇光真人身形一闪，瞬间已是不见踪影，片刻后，又自虚空中遁回，脸色灰败道：“追不上了。”转而又恨道，“我早把香圣镇压于舱，是谁解开了他的封印，招来了天魔降临，惹此天大祸患。”
　　碧华真人深吸一口气，道：“谁料到魔孽如此狡猾，竟是趁你我不曾防备之时，附身令徒，依老夫之见，恐怕是那天魔一早就盯上了令徒，这才将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事情已然发生，追悔无益，须早早知会各大仙宗，早就防备。”
　　摇光真人摇首道：“此事由你办吧，我必要查明经过，给明界所有修士一个交待。”
　　看看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天宝宫船，以及四散奔逃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的天外天弟子，一时心中说不出的颓丧。裴香圣被天魔摄走，他本就入魔已深，定会被天魔附身，再次出世时，滔天大祸已是无可避免，此事因天外天而起，无论如何，摇光真人都必须弄清事情经过，向天下修士交待。
　　“也罢，此处残局，便由你来收拾，若有什么所需，只管向迎宾楼索要，我自会命弟子们全力配合。”
　　碧华真人也不好插手天外天之事，交待了一句便一步迈入虚空，离去了。
　　直到此时，迎宾楼的人才匆匆赶到近前，一眼看到莫不乐站在那里，连忙就靠拢过来，还未开口，便见这位落霞宫大师兄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没事，大师兄只是力竭……”
　　关乃亭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莫不乐的手搭了脉象，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当即喊来两名楼卫，将莫不乐送回去。
　　“真是惨啊……”
　　包世济看着眼前的惨景，不由得长叹一声，天宝宫船已毁，天外天弟子们没有落脚之处，他一挥手，带领楼卫们主动上前，引着天外天弟子去迎宾楼内安歇。
　　摇光真人正和四长老说话，他不敢打扰，倒是昏迷中的谢不言被妥善安置到迎宾楼贵宾房内，还特地从迎宾楼的收藏中，找出三寸安神香，点燃了放置在屋内。安神香有安定神识之效，谢不言被裴香圣打成重伤，但身体上的伤再重，也不如神识受损来得严重，可以说迎宾客这次是大出血了。没办法，谁让事情发生在家门口，不能当成没看见。
　　就在谢不言被安置好不久，摇光真人与四长老就来了，包世济很是识趣地告退了。
　　四长老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也伤得不轻，但到底修为深厚，撑得住，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弄个明白他们也无法安心去疗伤。
　　摇光真人伸手搭了谢不言的脉，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宗主，他伤得如何？”一名长老关心地问道。
　　“五脏移位，神魂震荡，神识受损……还好，他心志坚定，毫无破绽，没有被魔念侵入，算他命大了……”
　　伤得重，但未损根基，摇光真人自怀中掏出一颗洁白若雪的莲子，塞入了谢不言的口中。同样是莲子，这一颗，乃是来自昆仑仙宗的瑶池仙莲，与莫不乐见人就塞一把的莲子不可同日而语，瑶池仙莲子，生死人，肉白骨，于内外伤有奇效，对神魂也十分有益。
　　不过片刻，谢不言呻吟一声，眼皮微微眨动几下，缓缓张开。
　　“师祖……师叔他……怎么样了？”
　　摇光真人心中一酸，徒孙自小就与香圣徒儿要好，重伤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问的香圣徒儿，奈何天意弄人……重重地按了一下谢不言的肩膀，他不答反问：“不言，当时发生了什么？香圣他是怎么打破封印的？”
　　谢不言的面色，一下子苍白得近乎透明。有时候避而不答，就足以说明一切。
　　“当时，莫师弟来找弟子……”
　　感谢遇见百分百、帛胄打赏
　　
　　第66章 三宫会审
　　
　　莫不乐感觉自己似乎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头脑昏沉沉的，按着额角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散发着寒气如冰山一样的俊容。
　　“师弟，你从刑堂出来了？”
　　莫不乐欣喜地扑上前去，捏捏明净的脸，按按他的肩膀，而后欢喜笑道：“还好，没磕着碰着，囫囵着出来了。”
　　明净寒着脸，一巴掌拍开他的毛手毛脚，气急败坏道：“我才面壁三天，你就弄成这样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
　　“我怎么了？啊，三天……这么说我睡了足足两天？”莫不乐莫名其妙，眉心处又开始疼了，他马上哼哼唧唧躺回云床上，“我也是受害者，师弟你不能给点好脸色安慰我一下啊……”
　　明净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肖浮生和李真带了进来，两人手中都端着托盘，堆满灵食灵茶灵果。
　　“还是师弟心疼我……”莫不乐又来了精神，从云床上跃起，眉开眼笑。
　　“吃吧，吃完了跟我去正殿。”明净冷冷瞥了他一眼，有几分幸灾乐祸。
　　莫不乐塞了满嘴的灵食，含糊不清地问道：“去正殿干什么？”
　　“三宫会审。”明净的语气凉凉的，幸灾乐祸的意味更加明显。
　　“噗……咳咳咳……”
　　一通手忙脚乱，最后硬是灌了一杯灵茶才顺过气的莫不乐满脸惊愕地指着鼻尖。
　　“审我？”
　　“审你。”明净很是明确地指明。
　　“我什么也没干，师弟你要相信我。”莫不乐咬一口灵果，泫然欲泣。
　　“可事实是，你当时在天宝宫船上。”明净一针见血。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可事实是，裴香圣几次三番攻击的目标都是你。”
　　事情的经过，经由谢不言之口，自然传回了九华仙宗，虽然普通弟子不可能得知内情，但明净却在面壁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找谢不言问了个清楚。
　　所以他的话完全就是一针锥心，莫不乐咬牙切齿，怒道：“我也很莫名啊……都说了，我什么也没有干……”
　　他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被三宫会审啊。就他这点修为，能从裴香圣手下逃出一条命来，现在最需要的是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安慰好不好。
　　“我相信。”明净点点头，而后斜着眼睛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你这点修为，想干点什么也不容易，天宝宫船上随便抓只阿猫阿狗也比你修为高……”
　　“喂喂……我是你师兄……”莫不乐抓狂，有这么看不起人的吗？关键是，哪怕是事实，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不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啊。
　　总之，不管莫不乐是抓狂还是跳脚，半个时辰后，他还是乖乖地到了落霞宫正殿，还没有进门，就已经能感受到里面一股沉重的气息透出来，忍不住一缩脖子，在殿门口探头探脑。
　　吓！真是三宫会审……
　　主位上坐着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修士，盘着道髻，简单地插着一根桃木簪，一身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青色道袍，手里拿着雪白的拂尘，这要是搁在凡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士，可他现在坐在落霞宫正殿的主位上，那就不可能是普通的道士。
　　重点是，天魔临世时，莫不乐亲眼看到他和摇光真人并肩自虚空中踏出，两下一结合，这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九华仙宗宗主，大名鼎鼎的碧华真人。
　　坐在碧华真人左侧的，是个黑脸中年修士，一身肃杀之气，虽然莫不乐没见过他，但却见过他那身袍子，黑色劲服，前胸纹着一个“执”字，后背纹着一个“法”字，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活阎王真判官，刑堂执法长老啊。
　　还好，三宫会审的地点不在刑堂，所以大概没有认为他真的有过错意思，总算宗门还给自己留了一份脸面，刑堂执法长老应该只是来旁听的。
　　再往下，坐着一位红袍修士，面容看上去年轻多了，也就三十上下的模样，面容非常美丽，气质却像一只豹猫，充满危险的感觉，却又优雅慵懒。
　　应该是青云宫宫主吧。
　　莫不乐做出如上推论的原因，一是因为秦留情就站在红袍修士身后，这师徒俩站在一块儿，跟兄弟俩似的，外表年纪相差不大；二是因为自己的师父程白眉，正与他并肩而坐，但位置却稍落后一些，按照三宫的排名，显然除了青云宫宫主，也没人能坐那个位置了。
　　以此类推，那么旁边另一位闭目养神、五官平平无奇的灰袍修士，应该就是紫霄宫宫主，站在他身后同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年轻修士，就是紫霄宫首徒何默，这两位看着不像兄弟，倒像父子，眉宇之间都有几分神似，都是搁人群里找不着的那种类型。
　　三宫的主要人物都到齐了，现下就差一个被审的，也就是自己。想到这里，莫不乐又皱起面容，好想转身就走啊，假如能跑得掉的话。
　　“还不滚进来。”程白眉的声音自殿内传出。
　　在场谁不是大修为者，就算是两位首徒，也是元婴期的实力，莫不乐在殿门口探头探脑，他们都不用眼睛看，神识早感应到了。
　　“弟子拜见宗主，诸位前辈……”莫不乐哭丧着脸，溜达着进了正殿，一圈拜下来，最后到了程白眉跟前，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师父……”
　　程白眉鼻间重重一哼，道：“就在中间站着，把那天的经过说一遍。”
　　“是。”
　　莫不乐站直了身体，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一边慢慢讲述出来，末了，忍不住还是添上一句：“宗主，诸位前辈，还有师父，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碧华真人与刑堂执法长老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这边说出来的经过，跟谢不言说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入。
　　“天魔临世，事关重大，你不用害怕，这次只是问一问经过，并非要降责于你。”碧华真人面上露出微笑，安抚了莫不乐一句，而后又道，“只是裴小友几次三番都冲着你去，颇有些怪异，就让你师父替你检查一下识海，看是否有异。”
　　“过来。”
　　程白眉一招手，莫不乐赶紧屁颠颠地过去，而后被程白眉一指按住眉心三寸，一道剑元窜入他的识海中，有如狂风过境，瞬间就横扫了整个识海。
　　“师父……轻点儿啊……”莫不乐惨叫一声，捧着脑袋两眼直冒金星，几乎快要疼哭了。
　　“喊什么喊，一点痛都忍不住，出息！”程白眉瞪了他一眼，收回手，而后冷冷道，“没有被魔念侵入，识海里是空的，就剩下了水。”
　　莫不乐再次抓狂，师父你这是变着法儿骂弟子脑子里进水是吧是吧是吧，识海里除了神念，哪来的水啊。还有，说他忍不住痛，师父你亏心不亏心啊，莫不乐敢发誓，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能忍痛。
　　“嗤……”叶艳飞轻轻笑了起来，眸光流转，“程师弟，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笑话了，真稀奇啊！”
　　程白眉理也没理，置若未闻，完全把这位青云宫宫主当成了空气。
　　谢谢遇见百分百、天阙打赏
　　
　　第67章 天生克星
　　
　　碧华真人目中透出深思之色，裴香圣入魔已深，本身修为又高，会引来天魔投影并不奇怪，但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一个修为低微的小辈下手呢？莫非……他察觉了什么？
　　“啊……对了，师父，我的识海中真的没有什么异样吗？”莫不乐在心中狠狠吐槽了一番，突然想起识海中有什么东西破壁而出的那一幕，忍不住追问起来。
　　程白眉一瞪眼，冷冷道：“你怀疑本座的能力？”
　　“弟子不敢……”莫不乐一缩脖子，蔫了，好吧，师父说没有那就没有，也许当时是他“看”错了，毕竟短短半息时间，说实话，他“看”得也模模糊糊的，难保不是“看”花了眼，“但是有件事很奇怪啊，我的神识好像能克制魔识……”
　　此话一出，殿内诸人皆是一怔，碧华真人更是一挑眉，道：“此话怎讲？”
　　莫不乐连忙把自己当时受到九道魔识攻击的经过说了出来，而后一脸迷惑道：“弟子当时还以为死定了，不曾想竟是侥幸逃得一命，现在想来，是不是谢师弟传给弟子的神识凝练术有问题？”
　　“你且施展来。”碧华真人道。
　　莫不乐连忙凝神静心，只是苦于识海刚被搅了一通，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才勉强施展成功，使足吃奶的劲儿，把那一丝神识从眉心处挤出来，不过只维持了一息时间，就“噗”地一声，散逸了。
　　“咦，这神识是有点异常……”
　　发话的是刑堂执法长老，这位长老对神识极有研究，所以最先感应出异样来。
　　碧华真人微微一叹，道：“原来如此。”显然，他已是完全明白了。
　　“师父，您看出什么来了？”叶艳飞懒洋洋地问道，他是压根儿就没观察，反正自然有人会去观察的，直接问结果比较省力。
　　碧华真人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己这个徒弟一眼，缓声道：“与神识凝练术无关，是这弟子的神识本身有异，其内蕴含了一丝火性。”
　　莫不乐“啊”了一声，下巴张大差点没掉下来，什么火性，分明是火毒啊，识海为火起之地，虽然水灵气可以压制它，但却无法真正扑灭它，所以在识海内自然而然会有一丝火性，不止是识海，包括他的血肉、骨头、乃至于神魂之内，也都蕴含火毒，真是万万也想不到，原来救了他一命的，居然是折磨了他一百多年的火毒，世事难料，太难料了。
　　“不对，火虽可怖，然而魔念并不畏火，此事没有道理。”刑堂执法长老摇头否定了碧华真人的推论，看向莫不乐的目光，已是大为怀疑，似乎动了要把他的识海剥开看个究竟的念头。
　　莫不乐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忍不住往程白眉的身边悄悄移了两步，这才稍稍有了一丝安全感。
　　“不，长老错了，此事大有道理。”
　　虽然在教徒弟这一点上，程白眉有些不靠谱，但是在护短这一点上，他就靠谱多了，当场就把刑堂执法长老的话给驳了回去，直言其错，半点没给这位比他还高一辈的前辈留面子。
　　好在刑堂执法长老修养高，胸襟广，也没生气，只是板着一张死人脸道：“何解？”
　　“小徒身中火毒，来自无明，敢问长老，心魔何来？”
　　“心魔自无明来！”
　　刑堂执法长老几乎是脱口而出。一言惊醒梦中人……好吧，其实被惊醒的只有碧华真人和刑堂执法长老，其他诸人只是意外，目光纷纷落在莫不乐的身上，无法想像这具看上去如竹竿一样消瘦的身体，是怎样承受火毒肆虐的。
　　“果然是这道理。”碧华真人重重地点头，一只手忍不住抚上长须，看向莫不乐的目光，竟是充满惊喜之感。
　　裴香圣一念之岔，被心魔所趁，导致魔念附体，这心魔之所来，明界早有公认，无有去处，无有来处，一念起而生，一念起而灭，恰与这无明之火同源，同源之物，若不相生，便必然相克，心魔无相无形，除非修士心志坚定毫无破绽，否则世间无物能相克，却不想原来这无明之火，竟就是心魔天生克星。
　　现在事情便说得通了，裴香圣为何要对莫不乐出手，盖因魔念本能地察觉到莫不乐体内火毒，正是它的克星啊，故而才要先下手为强。只可惜早未曾察觉，否则裴香圣当时可能就被救回来了。
　　碧华真人实在是扼腕之极，不过莫不乐的机缘，却又令他感慨，身中火毒，当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情，然而却又因此永无入魔之忧，这是利是弊，还真是十分纠结的一件事。
　　“今次你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既然常华赐与你的小剑已破碎了，这件凤血玉佩便算做补偿……”
　　事情弄清楚了，碧华真人自然要安慰一下这名弟子，出手很是大方，凤血玉佩，以昆仑玉为主体雕琢成一只凤隼的模样，神态间充满桀骜不驯之态，栩栩如生，隼眼处，封印了两滴真正的凤血，凤凰浴血而生，故而这两滴凤血内充满了浓郁的再生之力，换句话说，假如莫不乐很倒霉地又一次火毒泛滥，把经脉给烧毁了，一滴凤血便可为他再生经脉，两滴凤血便等同于又给了他两次机会，这对丹田内的那股外来真元已经耗尽的莫不乐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多谢宗主。”
　　接过凤血玉佩时，莫不乐还小小地惭愧了一下，刚才述说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出于私心，把体内有外来真元的事情瞒下没说，一是因为说也说不清楚，二却是怕碧华真人要追根究底，会给师父程白眉惹来不必要麻烦。
　　三宫会审至此算是结束了，碧华真人又深深地看了莫不乐一眼，方才离去，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是陆续离开。
　　程白眉不通人情，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莫不乐只好担起地主的责任，点头哈腰地一一送客。
　　“你，不错！”刑堂执法长老离去按按他的肩膀，一句“不错”让莫不乐一头雾水，而后又听到一句让他骇然失色的话。
　　“有没有兴趣试一试刑堂的各种刑罚，有些很能锻炼忍痛能力……”
　　莫不乐当时就觉得自己全身都隐隐作痛了。
　　“弟子无福，消受不起，您老留着自己慢慢享用。”
　　满头大汗地把刑堂执法长老送走，一转身，就瞅见那位身着红袍、迤逦非常的青云宫宫主，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师伯，您走好，弟子恕不远送……”
　　莫不乐小心肝砰砰直跳，青云宫里该不会也有很能锻炼忍痛力的刑罚吧，应该没有……私设刑罚是违反仙宗法典的。
　　好在叶艳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他几眼就转身飘走，秦留情落后一步，经过莫不乐的身前时，压低声音道：“莫师弟，以后你就好好修炼吧……”
　　这个惹事精，出一次门就惹出一件事，一件比一件来得严重，在这大典临近整个青云宫都忙翻天的时候，秦留情实在不想再去兼顾落霞宫。
　　啥意思啊？莫不乐听得一头雾水。
　　然后送走了从头到尾就没开过声的紫霄宫宫主和首徒何默，望着他们默默远去的背影，莫不乐摸摸后脑勺，这两位到底是来干啥的？就为了占个座儿打个酱油？
　　
　　第68章 又见小祖
　　
　　“师父，弟子没用，给您惹麻烦了。”
　　送客完毕，莫不乐回到殿内，在程白眉的身前老老实实地跪下。天外天到贺，都没有让程白眉从清凉台里出来，如果这次不是他遇险，师父依然在闭关。
　　“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程白眉冷淡道。
　　莫不乐连忙起身，狗腿地捧来灵茶，眉开眼笑道：“师父，吃茶。”
　　程白眉神情稍缓，星眸微眯，横了他一眼，道：“有时间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这种端茶递水的小事，用不着你。”
　　“是，弟子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一定努力修炼。”莫不乐暗下决心，确实要努力修炼了，最好再修炼几样实用的法诀，以后再遇到危险，打不过起码也得跑得过。
　　“这份剑道真解，是本座这数百年来练剑心得，你拿去，先看一看，等你的修为恢复到筑基期，再开始修炼。”
　　“弟子谨尊师命。”莫不乐接过玉简，一时眉开眼笑，算起来，这还是程白眉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履行身为人师的责任，以前他是药王宗弟子，修炼的是药王宗的功法，程白眉没什么好教他的，白当了一个师父的名义而已，一直到他筑基，如果不是当时出了意外，本来在一百多年前，这份剑道真解就该到他手上了。
　　一时难免唏吁，尽管迟到了一百多年，但是他的，到底还是他的。
　　“还有……等会儿你到莲岛仙境走一趟。”程白眉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才嘱咐道。
　　“啊？”莫不乐一怔，转而反应过来，“是，弟子一会儿就去向师祖赔罪及谢恩。”
　　常华真人赐下的小剑，本该当宝贝一样供起来，谁知这才没过多久，就毁掉了，去给师祖赔罪也是应该的，也要谢过师祖的救命之恩，说到底，小剑救了他两次。
　　程白眉瞥了他一眼，道：“师父在闭关，你就不用去打扰他了，在岛外磕个头就够了。”
　　“是。”莫不乐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师父这么说，那么让他去莲岛仙境就不是去见师祖的，一时满眼不解。
　　“去给小祖问一声安吧。”程白眉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诶？”莫不乐瞠目结舌，给小祖问安？理由呢？
　　“刚才本座隐瞒了一件事。”
　　程白眉眸子幽深，看着莫不乐，可是目光却越过了他，落到了殿外那片蔚蓝的天空上。
　　“你的识海里，有一道小祖的道烙……裴香圣第一次对你出手，是小祖的道印替你挡下了魔识。”
　　裴香圣第一次出手时，魔识幻化的鬼脸已经咬住了莫不乐的头，虽然摇光真人出手很快，但事实上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一次，莫不乐已经被魔念侵入了识海，而当时他还没有学会神识凝练术，即使是学了，也来不及凝练神识抵挡。
　　抚着自己的眉心，莫不乐越发惊愕，忽而想起当日跟着程白眉去见师祖时，正遇上小祖出关，当时他的眉心中确实被印下了一道身影，还以为是错觉，却不想竟是小祖在他的识海里烙下了道印。这样说来，隐藏在他识海内壁里的那团黑影，其实就是小祖道印。
　　原来，当时小祖的馈赠，并不止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一样。
　　“师父，只是一次碰巧，小祖为何如此厚待弟子？”
　　惊愕过后，就是疑惑，小祖给他的馈赠，实在太丰厚了，可问题是，他并不是小祖一脉的直系弟子，连常华真人这个亲师祖所赐，都没有小祖的馈赠丰厚，这不合常理啊。
　　“休要胡思乱想，小祖辈份太高，与宗内小辈们并不亲近，你也只是运道好，正碰上小祖出关，想是小祖修炼有所得，心中高兴，这才对你格外宽厚些，你莫要太过在意，本座替你隐瞒，也是不想你被人眼红，无端招人嫉妒，你过去问个安，谢一声就立刻回苍龙岭闭关修炼，不到筑基不许出关。”程白眉横眸斥道。
　　“是，弟子知道了。”
　　师父说得也有道理，莫不乐当下应道，果然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程白眉已面露不耐之色，这才知趣地告辞，却是先回了烈火楼，取了一些灵果让李真给谢不言送去，然后才招来一只灵鹤代步，晃悠悠地往莲岛仙境去了。
　　哪怕外面闹翻了天，莲岛仙境也依然平静安详，过于浓郁的灵气，让莫不乐全身都不舒坦，没有师父的剑罡护体，他也不敢降下灵鹤随意踏足任何一座莲岛，要是一不留神让灵气给活活憋死，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好吧，其实很多时候，莫不乐也没打算过要脸，不过也犯不着选择这样一种窝囊死法不是。所以找到了常华真人闭关的那座莲岛后，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岛外磕头，先赔罪，再谢恩。
　　岛上没什么反应，想来师祖闭关修炼也顾不上他，莫不乐一拍灵鹤的背，让这只仙禽载着他继续往莲岛仙境的深处去。
　　小祖潜修的莲岛具体位置在哪里他不知道，但却知道方向，在这片莲岛仙境中，只有唯一的一朵十二品金莲，也是最大的一朵，所以沿着这个方向，看到最大的那座莲岛，那就是了。
　　灵鹤整整又飞了三个多时辰，终于让莫不乐找到了那朵十二品金莲，整整十二层的莲瓣，半开半合着，让莲心看上去就像是被重重叠叠山峦给包裹住一样，莲叶铺在海面上，就像大片青翠草原，几声“呱”叫传来，莫不乐才发现，莲叶上还生活着三只巨大的金背蟾蜍，两大一小，看上去像是一家仨口，关键还都只长着三条腿。
　　三足金蟾啊，传说中能招财的灵兽，据说三足金蟾生活的地方，天上都会凭空掉灵石……他咂咂舌，这是小祖养的灵宠吗？真教人眼红。
　　“你下来！”
　　正在莫不乐犹豫着是不是跟这一家仨口打声招呼套套近乎顺便蹭蹭财气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莲岛上传来。
　　“啊……”
　　莫不乐一探头，看到莲岛中心位置上，一个青袍道士手里扛着一把药锄，正向他招手。
　　“弟子拜见小祖！莲岛上灵气太过浓稠，弟子修为低微，不敢下来，望小祖体谅。弟子此来，是为谢过当日蒙小祖赐与道印，救弟子免陷魔念入侵之劫。”
　　赶紧叩拜，虽然他只看到过小祖的背影，还有些模糊，但是看到道士身上的青袍与碧华真人身上的青袍宛如一件，便知道青袍道士的身份了。能穿上和宗主身份地位一样的道袍的人，又在这座莲岛上，除了小祖不会有别人。
　　青袍道士微微一笑，道：“下来吧，我在莲岛上种了许多灵药，灵气都凝于药根中，闷不死你。”
　　好吧，小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下去吧。
　　感谢遇见百分百、帛胄打赏
　　
　　第69章 绛朱果
　　
　　莫不乐一拍鹤背，灵鹤通灵，便收翅落了下去。一落地，果然没有被灵气压迫的感觉，他这才认认真真上前行叩拜大礼，还未跪下，便被一股柔劲扶起。
　　“不用谢我什么，那是你的机缘，机缘天定，与人无由。你即来了，就坐下陪我说说话，我这里难得有人来，不拘什么礼数，随意些就好。”青袍道士随手一拂，落下两只玉凳。
　　“是，小祖。”
　　莫不乐本就不是十分拘礼之人，在程白眉跟前别提多跳脱了，青袍道士神情随和，语声柔缓，他自然也就少了拘谨，一屁股坐下，还扭了几下，这玉凳不是凡品，有丝丝清凉之意透体而入，仿佛将他全身都清洗了一遍，说不出的舒畅。
　　青袍道士又微笑起来，如青云乍破，日光漫天，有种极其炫目之感。他随手放下药锄，便也坐了下来，指着脚下一株灵药道：“这株灵草，当年我师父自昆仑之巅移至此处，道是它果熟之日，便是我飞升之时，如今这果儿青青，离熟透已是不远，却也不知我是否能如师父之言，果熟之日，即为飞升之时。”
　　莫不乐只觉得目光被那炫烂笑容所吸引，难以移开，费了好大的劲力，才终于看向那株灵药，却见是一株半尺来高的九叶灵草，九叶之间，环拱着一颗青豆大小的果子，怔了片刻，方瞳孔一缩，惊道：“啊……这是九千年绛珠草……”
　　药王宗的药典中，有几页专门记载世间各种天材地宝，不管是曾经出现过的，还是只有传闻从来没有人见过实物的，九千年绛珠草和万年子夜兰心露都名列其中。
　　其实绛珠草并不罕见，恰恰相反，它是明界最常用的药材之一，因其药性温和，包容力强，很多种丹方中，都用它来中和一些药性偏激的灵药，因此又号称炼丹万金油。
　　绛珠草对生长环境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是有灵气之地，浓些淡些无所谓，旱些涝些不妨事，冷些热些都不怕，给点阳光它就能灿烂一季。
　　没错，是灿烂一季，这也是绛珠草最大的弱点，它的生长期，只有三个月，一年十二个月，足够收割四茬儿，生长期短，药效就弱，灵药以品划分，绛朱草是最低一品。所以别说是千年绛珠草，就是能长足一年的，都是稀罕，何况是九千年份的。
　　莫不乐现在能明白为什么这株唯一的十二品金莲上的灵气，反而不如其他金莲浓郁，就这一株九千年绛珠草，起码就能吸掉十份之一灵气，错非有这样浓郁的灵气供应，它也不可能九千年不败不凋，反而还结了果。
　　绛珠草本身只有温补调和之效，无管是生长了一季，还是生长了九千年，哪怕这温补的药效足足累积了九千年，它也不会改变药性，如果此时把它摘下拿出去，其作用也就相当于数万株普通绛珠草而已。然而它所吸取的这庞大灵气，却在这九千年中，全都凝结成了这一颗绛珠果，真正达到天材地宝级别的，正是这颗果子。
　　绛珠草，长满一年便能结出果子，而需万年才能成熟，总计算来，竟是要日日不间断地吸取这庞大灵气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尽全功。如今草生九叶，便是九千年，算来离成熟也不过就剩下九百年而已。
　　莫不乐看看这草，又看看青袍修士，心中只剩下了对天生仙骨的无限羡慕。如果罗生老祖一语成箴，那么至多九百年，眼前这位看上去跟自己一样年轻的青袍修士，就能飞升成仙。
　　人比人……果然还是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会比较痛快啊。
　　“不要胡思乱想……”
　　青袍道士一指点在了他的额间，表情认真道：“无需羡慕，也无需嫉妒，天生仙骨固然修炼如喝水一般容易，然而欲要飞升，却难如登天，天道不仁，天道大公，天道轮回，天道冥冥，万物众生在天道眼中，皆是平等，岂会故意偏爱于某一人。尔等证道，无非是多走些路，多翻几座山，多淌几条河，而我欲证道，却要开路，移山，引水，何其难也……”
　　莫不乐一想，果然是这道理，心中顿时就平衡了许多，笑嘻嘻道：“小祖得入仙宗，便是造化，也是机缘，我仙宗弟子必然倾全力，为小祖建一座登天梯，何需开路，移山，引水，一桥飞架，自然便过去了。”
　　好吧，这个时候表忠心、拍马屁，难免显得有些贱格，不过莫不乐认准了小祖出手大方，又见他为人随和，自然是免费的马屁不要钱，有多少拍多少，小祖指缝里随便漏漏，可不就够他享用一辈子？虽说修炼走不得捷径，可莫不乐仅有百年寿元，又被火毒拖累，怀着上等的资质可是修炼的效率却与普通修士无异，难保能不能在寿元耗尽前结成金丹，所以眼瞅着一根白白胖胖的大腿摆在眼前，他岂有不抱之理。用师父的话说，这也是他的机缘嘛，不要白不要啊。
　　青袍修士又笑了，笑容依然是那样的炫目，也不知他是久隔人世听不出莫不乐是在拍他马屁，还是听出来了却不在意，居然认真点头道：“承你吉言。”
　　莫不乐顿时就受宠若惊了，又被那笑容炫花了眼，忍不住道：“小祖，你笑得真好看。”
　　其实青袍修士的五官分开来看，并不精致美丽，反而显得极清淡，淡眉，淡眼，连嘴唇上的色泽，也偏淡红色，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是怎么瞧着怎么舒服，不是如明净那种如画般的俊美，也不是谢不言那种如白玉般的秀美，更没有叶艳飞那样慵懒危险的迤逦风采，许是因为天生仙骨的缘故，他的气质便如传说中的仙人一样虚无飘渺，清净无为。
　　然而当他微笑时，那清净飘渺的气质就仿佛如碧波荡漾，令人沉醉，清淡的五官，瞬间便似染上了一层春色，说不尽的炫丽动人。
　　唯有四字足以形容，风华绝代。
　　青袍修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浓致极处，醉人心魂。
　　“谢谢。我这里有灵酒一壶，小酌一番如何？”
　　于是莫不乐彻底醉了，甚至忘了自己一身火毒，沾不得酒，也不知是醉在酒中，还是醉在笑容里，反正很快就迷迷糊糊没了意识。当他再清醒时，人已经回到了烈火楼里，阿水阿火两条幼龙精魄正兴奋地在墙壁上游来游去，嘴里戏的不再是颗鲛人珠，而是一颗如同青豆一样果子，一会儿吞入，一会儿吐出，一会儿拱起，玩得不亦乐呼。
　　莫不乐直接从云床上滚了下来，一把将那颗青豆一样的果子夺过来，放在眼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像那株九千年绛朱草上结的那颗还没有成熟的果子。
　　
　　第70章 筑基
　　
　　“妈呀，我我我……不会吃醉了酒就手贱将这颗绛珠果给摘下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莫不乐脸都青了，然后团团转，惨了惨了，他又闯祸了，摘了小祖的证道之果，怎么办？
　　正在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却有一只纸鹤自窗外飘来，落在了他的眼前，化成一行由灵气凝结而成的字迹。
　　相见即有缘，赠尔绛珠果，可助修炼。他日若有暇，来我莲岛，小酌畅饮，任君选取。
　　下面的落款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云舒。
　　字迹飘逸若仙，望而使人舒心，莫不乐的眼前依稀便出现了青袍道士的身影。原来小祖名云舒，果然是字如其人，人如其名。
　　一拍脑袋，也是，在小祖跟前，他就是喝得再醉，也不可能摘下这颗绛珠果，刚才真是急糊涂了。既然是小祖所赠，那他就不必惊慌了，收好就是，仔细想一想，自己的机缘还真是不错，小祖的馈赠，确实够他享用一辈子。而后又想到，幸好小祖不常出来见人，若是见一个就送一个，身家再厚也早就破产了吧。
　　小祖说这绛朱果可助修炼，莫非是指果子内蕴藏的灵气？九千年灵气滋养，才结出这么小的一颗果子，如果一口吞下去，估计自己马上就被撑得死透了。若用来炼丹，倒是再恰当不过，可是普通的丹法炼出来的丹，他根本就不能服用，而水火济丹诀的修炼，却还没有头绪。就算有了头绪，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用得上这颗绛珠果，罢了，还是找个机会给小祖还回去。
　　“阿火，阿水，从现在开始，我要闭关，你们俩守好烈火楼。”
　　两条幼龙精魄点点头，一摆尾回到墙壁，转眼间已回到了门环上。
　　收起绛珠果，莫不乐回到云床之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静气凝神，须臾间已入玄玄之境。
　　曾经学过的各种控火诀在脑海中浮现，一次次地解析，一次次尝试，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不知过了多久，莫不乐轻轻叹了一口气，自玄玄之境中退出来，这样的尝试，他已经做过很多次，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所有的失败都再一次证明，这些控火诀根本就无法操控火毒。
　　同样都是火，为什么控火诀可以控制其他任何一种火，却偏偏控制不了无明之火呢？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错了，再换个角度想一想，无明之火和别的火，有什么不一样？
　　要说不一样，还真有，无论是实中火，还是虚中火，一旦燃起，都是肉眼可见，然而无明之火，无有来处，也无有去处，既使烧灼猛烈，却无象无形，肉眼根本不可见，只有神识能感应得到。
　　想到这里，莫不乐突然心中一动，隐隐约约有什么跃之欲出，可是一时半刻却又无法明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气凝神，再入玄玄之境，只有在玄玄之境中，脑中才会清明如境，不受各种杂念干扰，能够直指本相。
　　对了，是神识感应，不但神识能感应，魔识也能，所以裴香圣才会盯着他不放，甚至魔识对无明之火的感应更胜于神识。碧华真人也说过，无明之火与心魔同根同源，都自无明中来，这么说来，无明之火是否也能视作一种比较特殊的、不会使人入魔的心魔？
　　若这个推论成立，那么无明火起，恰如魔念附体，魔念为何物，与神念类同也，而神念却是神识的初始形态，也就是说……在他五脏六腑乃至于神魂之内燃烧的无明火毒，其实就是另一个特殊的“识海”，只不过这个“识海”内，没有神念，只有类似于魔念的火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神识凝练术，或许有用，反过来说，如果神识凝练术有用，那就证明他的推论是正确的。
　　识海微微震动，因为激动，但这一次无明火却没有泛滥，仿佛有什么东西镇压住了一般。玄玄之境果然能直指本相，莫不乐微微怔愣了一下，就迅速反应过来，是小祖的道印。
　　小祖的道印，原本应该是隐藏在他的识海内壁中，上一次在天宝宫船上，他不慎引得无明火起，那时“看”到在识海内破壁而出的，正是小祖道印，如今小祖道印镇压在他的识海中，既使他一时心境失守，也不会再引起无明火泛滥了。
　　小祖真是个大好人啊。暗自感谢了一下，莫不乐就收敛心思，开始施展神识凝练术。
　　“滋……噗……”
　　短短一息内，两声轻响，带给莫不乐的，是无法抑制的狂喜，以至于识海内再次震荡起来，只是他现在却无暇顾及，反正有小祖道印镇压着，不怕。
　　滋，是火毒被扯动的声音，噗，是火毒散开的声音，当然，事实上，施展神识凝练术时是没有声音的，这两个声音，都是莫不乐自己幻想出来的，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激动兴奋的心情。
　　滋……噗……滋……噗……滋……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他再没有足够的真元来施展神识凝练术，才一个后仰，四肢大张地躺在云床上呼呼喘气。
　　半晌，狂笑出声，状如疯魔。
　　过了许久，莫不乐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重新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静气凝神，开始修炼烟波浩淼诀。水火济丹诀是要修炼，但眼下当务之急，却是先恢复筑基期的修为，无论是师父给的剑道真解，还是神识凝练，都需要足够的真元支撑，炼气期的真元始终还是太少了，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还缺少一门合适的修炼神识的法诀，谢不言传授给他的，是神识凝练术，一种应急的小法诀，不是真正的神识修炼术。
　　这一次闭关，莫不乐真正沉浸下去，烈火楼中，水灵气充沛，深海寒极玉不仅能蕴藏水灵气，而且还会自动吸收天地间游离的水灵气，无论他怎么吸纳，也不会有吸尽的那一天，所以放开了心怀，敞开了丹田去吸纳，即使是大部分水灵气都被用来压制体内火毒，但依然有相当一部分被转化成真元。
　　那股外来真元耗尽后，丹田里空出一块，被这些新转化的真元一点点填满，终于，这一日，他的丹田里到处都充盈着真元，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一处空隙，甚至都有了一种饱胀的感觉。
　　是时候了。
　　莫不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如此反复三次，丹田内的真元仿佛受到了吸引，也跟随着三胀三缩，有如蓄力，而后，他全身微微一震，放开经脉，任由真元自丹田内冲出，如泛滥的河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经脉，把经脉中残留的一些杂质统统逼出体外，甚至包括血液骨肉中的杂质，也都一起逼了出去。
　　筑基，是为构筑修炼之基础，这基础，一则身基，便是洗髓伐骨，将修士自出生以来，因食五谷、吸浊气而积聚在体内污浊杂质尽可能地全部排空，排得越空，这基础便打得越牢靠，将来修行自然益处无穷。二为心基，炼气修士还算得半个凡人，而筑基之后，便要斩断凡缘，一心向道，若心基不坚，则筑基必然失败，纵使机缘巧合勉强成功，他日也难再有寸进，甚至因凡缘不断而惹上祸事饮恨身死的也不是没有。
　　
　　第71章 剑道真解
　　
　　这已经是莫不乐第二次筑基了，对他来说，心基早已稳固得不能再稳固，在冰风谷一百多年修身养性，不是白养的，若说别人筑基时，心基只垒了一层，那他至少垒了三层。而身基更不用说，第一次筑基时，就已经洗髓伐骨了一次，在冰风谷里一百多年，不食人间烟火，全靠莲子充饥，体内本就没有多少杂质存留，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火毒炽盛，就是身体里还攒了些杂质，也早就都被烧光了。
　　现在经脉中被真元冲了一遍又一遍，排出体外的，居然是在青阳山时他因服用三转培元丹而遗留下来的一些丹毒，丹毒也属火性，这才没被火毒烧掉，一直附着在经脉中。于是不过片刻工夫，莫不乐就已经筑基完成，速度快得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
　　没错，就是完了，第二次筑基，以闪电般地速度完成，不过莫不乐并没有结束修炼，而是开始凝练盈满丹田的真元。筑基只是开始，凝练真元才是进一步地修炼，一边凝练，一边继续转化，直到有一天，他把这些真元从气态凝练成液态，才算步入筑基中期，从液态再凝练成半固态，便是筑基高期，半固态更进一步，压缩成卵状，便为大圆满，再有朝一日，卵破丹现，金光万丈，他就再无寿元不够之忧了。
　　当然，这需要漫长而勤苦的修炼，眼下，他凝练真元，为的只是巩固一下修为，初入筑基，真元还处于震荡中，一个不小心，就会溢出丹田，冲击五脏六腑，留下暗伤，所以需要花几天时间巩固。
　　巩固完成，莫不乐依然没有出关，他要一鼓作气，修炼剑道真解，既然身为落霞宫大师兄，他不能半点剑术都不会，从拜师程白眉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决定要走剑修之路，即使已经找出了修炼水火济丹诀的方法，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丹诀于他而言，只是解决火毒之苦的一条途径而已，剑道，才是他修炼的根本。
　　将剑道真解的玉简贴于眉心间，有十二幅剑图缓缓浮在他的脑海中，图中各有一式剑招，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招式，而是每个剑修初习剑道时，必练的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等十二得基础剑招。图旁还有数行小字，将每一式基础剑招的修炼要点一一指明。
　　要从基础开始练起啊，莫不乐有些泄气，挠挠后脑勺，搞不明白为什么剑道真解内只有基础剑招，虽然真正的剑道要筑基以后才能开始修炼，但这些基础剑招，炼气期就可以练习了啊，师父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给他呢？
　　念头方起，脑中便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咄！”
　　莫不乐顿时一骇，差点没从云床上跳起来，这是师父程白眉的声音啊，转而又反应过来，不是师父亲临，而是留在玉简中的声音。
　　“劣徒，可知何为剑道？”
　　“弟子不知，请师父赐教。”莫不乐恭恭敬敬地应着，虽然明知其实师父根本听不到，这声音也是事先就留下的，即使他不应，程白眉也会继续说下去。
　　“剑道万千，唯在一字，敛。”
　　莫不乐凝神听着，这是师父对剑道的理解。
　　“世人皆以为，剑者一往无前，锐不可挡，狭矣。剑出鞘则锐，入鞘则敛，知锐而不知敛，莽夫之辈，十之八九，皆殒身于长生途中，余之一二，亦无飞升之望。故而凡行剑道者，未学出剑，先学收剑，出剑易而收剑难，敛尽剑华则长生途通畅无阻。劣徒蠢钝，为师不指望你能尽解剑之真意，能记住此话便是大善。”
　　莫不乐顿时泪流满面，师父你怎么啥时候都不忘损弟子一句。碰上怎么这个师父，他也只能认了，自发自动地把程白眉最后一句话给撇开，把那个“敛”字琢磨了又琢磨，没琢磨出啥来，他现在连剑道的边都没摸着，指望他去体悟剑之真意也太异想天开了。
　　好吧，师父是对的，他确实蠢钝不堪，只能把这段话记在心中，转而去看那十二式基础剑招。
　　千里之行，起于硅步，这十二式基础全招，就是他剑道之路的起始，剑之真意离他太遥远，先抓住眼前的才是道理。
　　莫不乐在储物袋里摸了摸，而后呆滞，忘了没准备一把剑。当然，这是小问题，直接去了烈火楼一楼的客厅，拆下一根椅子腿握在手里，暂且先凑合着用吧。
　　然后他去了二楼，其他楼层，除了被他封起来的六楼，空间都太小，不适合练剑，虽然有纳虚阵盘，但莫不乐懒得启用，反正二楼还空着，百里雪山环绕着一个冰湖，空间足够大，冰天雪地里练剑，对意志也是一种磨练嘛。
　　“大师兄还在闭关？”
　　明净站在烈火楼外，门环上两只幼龙精魄尽忠职守地一个对他喷火星子，一个对他喷口水，半点面子没给这位落霞宫宫主的次徒留。
　　“是。”李真毕恭毕敬地站一边，悄悄地擦汗，明师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来探大师兄了，身上的寒气一次比一次浓。
　　“你确定他没说什么时候出关？”明净低头算了算时间，莫不乐闭关已经两个多月了，如果换成平时，大师兄这么用心上进，他高兴还来不及，可是这次莫不乐上进得不是时候，再有三天，九华仙宗十万年大典就正式开始了，几乎所有邀请的各宗各门都派了长老弟子前来道贺，到时候大典之上，主客皆齐，就差一个落霞宫首徒，知道的是他在闭关，不知道的还以为落霞宫出啥事了。
　　李真忍不住又擦了一把汗，道：“确实没有。”
　　明净脸上的寒气又浓了几分，眸光如剑，落在那两条幼龙精魄上，最可恶的就是两条小龙，让它们去叫醒大师兄出关，它们装聋作哑，他欲闯门，它们立刻就生龙活虎，喷火吐水，把他弄得非常狼狈。
　　真想一剑劈了这两条幼龙精魄。
　　明净几次蠢蠢欲动，但终于还是按耐下来，对李真嘱咐道：“大师兄一出关，你立刻来报我。”
　　“是。”
　　看着明净脚踏飞剑远去，李真终于吁出一口气，明师兄虽然不是首徒，可是给人的压力，比大师兄要大得多。
　　此时的九华城，比之两个月前，更加热闹百倍，甚至颇有些人满为患了，为此，九华城主不得不临时加派了数千城卫日夜巡视，饶是如此，还是每日都有至少数百起冲突发生，小到言语口角，大到大打出手。
　　天魔临世的消息，被九华仙宗和天外天联手压了下去，不想引起明界修士恐慌，但这并不意味着不重视此事，此时九华城主范河明正坐在城中翻看这些冲突案卷。
　　
　　第72章 纠纷
　　
　　“范师叔。”
　　明净自外面迈入，弯腰施礼。
　　范河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点头，道：“明师侄，坐。”
　　有侍者来上茶，轻手轻脚，很快就又退了出去。
　　“城中情形如何？可有天魔的踪迹？”明净抿一口茶，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
　　范河明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明净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由一笑，道：“天魔最擅潜伏隐匿，岂是那样容易暴露，明师侄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虽说近来城中冲突颇多，但人多了，自然难免就会有纠纷，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特别恶性的事情，所以有天魔挑唆的可能性极小。”
　　明净并未放松，道：“天魔最为狡猾，如今天下无数修士聚集于九华，正是大兴风浪的最佳时机，我等当防患于未然，若待真出了大乱子，再收拾残局，已是迟了。范师叔，我已决定，派出落霞宫剑修，协助巡视全城，还望师叔应允。”
　　“那自然最好，我正愁人手不够用呢。”范河明答应得爽快，转而又道，“怎么，程师兄还是不管事，莫师侄还在闭关？”
　　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明净来做出这个决定，虽然从威望上来说，明净的决定倒反而比那位莫师侄来得更有效。
　　明净脸色一僵，扭头不语，师父太冷漠，大师兄不争气，他这个徒弟兼师弟也很难做。
　　范河明大笑起来，道：“后悔了吧，当初让你拜在我门下你不肯，非要去学剑，现在悔也晚了。”
　　明净的脸顿时就黑了，做师叔的这样挖苦埋汰师侄好吗好吗好吗？
　　“行了，不用太担心，天塌了有高个儿顶，你头上有师祖、师父，怕什么。再说了，当日裴香圣被你师父一剑穿心，纵然不死，也必然重伤，天魔附于他身，正值最为虚弱之时，在两位宗主的联手之下唯有立时逃走，未来得及释出心魔，侵染当时在场的修士，此时天魔首要之事必是养伤，若以重伤之身还敢混入九华伺机搞乱，真当我们是吃素的不成，天魔狡猾，摆明找死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明净沉默片刻，才点头道：“但愿如师叔所言。”
　　“以往天魔临世，明界混乱，皆是因事发突然，来不及阻止天魔释出魔念侵染人心，而这一次机缘巧合，天魔未能得逞，如今各大仙宗皆有防备，已在暗中布下明界天罗地网阵，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魔不冒头还好，一旦兴风作浪，立时便可被大阵监察，到时十三仙宗联手出击，容不得他搞风搞雨。”
　　范河明语气轻松，这一次该算那天魔运气不好，恰逢九华仙宗大典，十三仙宗齐聚一堂，明界天罗地网阵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建成，若非如此，待到将天魔临世之事一一通知到各大仙宗，而后再聚集人手，布下明界天罗地网阵，只怕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休想，这段时间，已足够天魔惑乱世间了。而这一次，只用了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就已经布下明界天罗地网阵，而天魔又是重伤之身，想作乱都没那时间和精力。
　　这话也不错，明净点点头表示认可，而后便告辞离去，不久便来到迎宾楼。
　　各大仙宗齐聚，九华仙宗名下的附属宗门也全都到齐，此时迎宾楼内的纳虚阵全开，每天消耗的灵石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但对九华仙宗而言，这样的消耗不过是九牛一毛，完全支撑得起。
　　“明师弟！”
　　正忙里忙外照应的关乃亭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务，迎上前来。落霞宫大师兄闭关不出，程宫主又不管事，所以对外招待一应事务，全落到了明净的头上，这几日他天天都要到迎宾楼走一趟，处理一些关乃亭做不了主的事情，而后还要跟其他仙宗弟子应酬一番。
　　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对生性冷直不擅交际的明净来说，简单就是一种痛苦，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期盼莫不乐出关了。
　　“今天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处理？”
　　关乃亭苦着脸，道：“正有一件事等着师弟。白玉京的弟子，与鬼门关的弟子因口角起了冲突，天外天第九殿下前往调解去了……”
　　谢不言的伤早就已经好了，整天在迎宾楼里无所事事，也不知他是天性爱调解呢，还是出于对莫不乐的愧疚，几乎把自己当成迎宾楼半个主人，哪里有纠纷，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一开口就是“我与落霞宫首徒交好，他不在，自当为他分忧”，然后就彬彬有礼地为纠纷双方调解。
　　凭他天外天第九殿下的身份，一般仙宗弟子当然不敢不给他面子，还真让他成功地安抚了十数起纠纷，当然，也因为他的行为，让莫不乐的名字，在各大仙宗弟子中传了开来。
　　能与天外天第九殿下交好，并且还能让这位第九殿下放下身份代为分忧解劳的人，该是何等的风采呢？
　　要知道，身为天外天第九殿下，尽管谢不言粉面朱唇，貌若处子，看上去可亲可爱，可实质上绝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平日里能跟他有往有来的，哪个不是各大仙宗内的佼佼者，可就算这样，也没见谢不言对那些人另眼相看，不过是礼貌上的往来而已。
　　但明净显然是不会感谢谢不言为他分忧，哦不，是为莫不乐分忧的，别以为大师兄叫他一声师兄，他就可以插手管落霞宫的事了，落霞宫的弟子还没死绝呢，就算死绝了，也轮不到他谢不言。
　　当下就是冷哼一声，冲关乃亭瞪了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带路。”
　　关乃亭被瞪得背心上寒毛倒竖，虽然明净的修为比他低一个境界，但是周身剑意笼罩，这剑道修为可比他强得多了，这一个眼神，几乎化作了实质性的剑光，刺得他全身都隐隐感到刺痛。
　　连忙转身带路，傻子都看得出明净心情不好，他可真不想去触这个楣头，同时也越发怀念起莫不乐的好来，还是大师兄平易近人啊，笑呵呵的，有求必应。恐怕除了明净之外，关乃亭是唯一盼着莫不乐早日出关的落霞宫弟子。
　　
　　第73章 起因
　　
　　白玉京弟子住在迎宾楼第八十六层，鬼门关弟子住在迎宾楼第八十七层，这个安排不是按照两大仙宗的实力而来，而是以他们到来的先后顺序而来，从八十九层到一百层这十二层，就是九华仙宗特地给其他十二仙宗弟子预留的空间，一个仙宗占据整整一层楼，按到来的先后顺序，绝无偏颇。白玉京弟子只比鬼门关弟子晚到了半天，所以住的楼层比鬼门关弟子低了一层。
　　按理来说，迎宾楼这样的安排，绝对没有歧视白玉京的意思，只是事有不巧，白玉京与鬼门关，是老冤家，于是这么一来，倒显得好像鬼门关踩了白玉京一头似的，偏偏两家之间就隔了一层，整天进进出出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本来就互看不顺眼，这碰上的次数多了，难免就会产生冲突。
　　本来，在九华仙宗的地盘上，两大仙宗弟子多多少少也要给地主一些面子，彼此克制一些，可是大家毕竟不是真人境的老怪物，已经修炼到心境空明的地步，既然心境修炼不到家，就难免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所以产生冲突也是早晚的事。
　　这次冲突的起因，是鬼门关弟子欲下楼拜访一下住在八十九层的龙虎仙宗弟子，而白玉京弟子呢，恰好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到九十七层拜访一下昆仑仙宗弟子。
　　两大仙宗弟子，恰好就在八十六层和八十七层之间的连通口撞上了。若是别的仙宗弟子这样撞上，熟悉的肯定是停下来寒暄一番，不熟悉的也是颔首致意，然后各走一边，反正出入口大得很，能容得下十人并肩而行，分作两拔各走一边绝不会嫌拥挤。
　　可偏偏这是两宗弟子冤家路窄迎面撞上，更巧的是，两边都恰恰各有十名弟子，这一并肩，可不就没路了么。谁先让开，谁先走过去，这是个大问题，绝不会有人认为，我先让了就是谦虚恭让，此时在他们的脑子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谁先让了，谁就是示弱。
　　这可怎么行，大家同为仙宗弟子，凭啥我要示弱，当然是死也不让，要让也得对方先让。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双方都不肯退让，那就得看哪方势强，于是两宗弟子很是“友好”地砌磋了一下，结果以各自五胜五败的结果来了个势均力敌。
　　这个结果双方都不接受，自然是各自派人去把其他师兄师弟都叫了来助阵，转眼间，就又各来了近百名仙宗弟子，从二十人对峙，变成了二百人对峙，这场面一下子就上规模了，把两层连通的出入口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关乃亭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一看到这规模，冷汗都下来了，娘的喂，这是准备在迎宾楼里上演一场小规模械斗吗，那谁谁谁，灵器都亮出来了，不要命了是不是，迎宾楼里可是设有防护阵法的，你这灵器一个控制不住，碰触到迎宾楼的防护阵法，光是反噬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好不好。
　　“诸位道友……冷静……冷静……关某有照应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勿要上火……更勿要动手……还请给关某一点薄面，有什么不满，大家私下协商……”
　　“关管事，这是我鬼门关与白玉京的恩怨，与你九华仙宗无关。”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十分渗人。
　　没人买关乃亭的帐，开口的是鬼门关的十八鬼子之一九冥，鬼子，也是首徒之意，关乃亭只是落霞宫一个普通弟子，与鬼子身份不对等，人家不买他的帐也在情理之中。
　　“关管事，你忙你的去，我白玉京弟子行事，自有分寸。”
　　这位是白玉京十二首徒之一陆云海，虽然他的语气比九冥要缓和得多，声音也好听得多，但话里的意思，却都一样，你关乃亭算老几，轮得到你来调解，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关乃亭只有泪奔的份儿，好在这个时候，谢不言来了，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道袍，衬上他粉面朱唇的秀美面容，再加上分量十足的身份，这让他从顶楼飘下来时，整个人都显得华贵雅洁，卓尔不群，只从卖相上来看，就已是远胜鬼子九冥和陆云海二人。
　　“九公子，陆公子，不知谢某可有资格为二位调解？”
　　九冥和陆云海当场就哑然，早听闻谢不言好管闲事，不想今天居然就管到他们头上了，还真不好拒绝。
　　一则，天外天与两宗的关系，虽不亲密，但也不恶劣，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否则岂不是平白把天外天推向对方，因一时意气而助长对方实力的蠢事，他们自然不会干。
　　二则，天外天以第九重天为尊，所以谢不言虽然为第九殿下，但事实上在天外天内，他是当之无愧地年轻一代第一人，而九冥在十八鬼子中，排第九，这个第九可不如天外天的第九，十八鬼子中，他只居中游，陆云海倒是在白玉京十二首徒中排第三，可不管是第九还是第三，他们都当不得各自宗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所以面对谢不言，他们始终要略矮半个头。
　　见他们不言语，谢不言这才对关乃亭微微一笑，若春花绽放，纯美非常。
　　“关管事，你自去忙，此处交给谢某，当可放心。”
　　同样是你忙你的去，谢不言这话听在关乃亭耳中，真如及时雨、雪中炭一般，直接暖到了心，当下拱手一礼，道：“多谢第九殿下仗义出手。”
　　于是谢不言又笑意盈盈地道：“谢某与贵宗莫师弟相交甚笃，他不能亲来理事，我自当多多帮衬，何用言谢。”
　　这一句话，几乎成了谢不言每次管闲事的招牌，仿佛不说这么一句，他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老实说，关乃亭听着也觉得别扭，咱家大师兄跟你的交情真有这么好？统共才见了几面啊。可他也没法儿反驳，谁说这世间没有一见钟……啊不对，是一见如故的事儿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人与人之间的交情，除了当事人自己又有谁说得准，神交已久、缘悭一面却可生死相托的交情，在明界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总归大师兄在闭关，也没谁能反驳谢不言，毕竟，这两位说起来，还真是共过患难的，当时天魔临世，大师兄和谢不言可是同时受到裴香圣袭击的呢。
　　于是关乃亭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了，迎宾楼人多事也多，当他爱当调解人吗？这种事儿，就让能者多劳去吧。不过因此而惹得明净不悦，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了，他也摸不着头脑，第九殿下肯仗义帮忙，这不是挺好嘛，也显得两宗关系亲密无间，明师弟有什么不满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路还是要带的，片刻间，他已经引领着明净来到八十六层与八十七层之间的出入口，却已不见了白玉京和鬼门关的弟子，显见谢不言的调解相当成功。
　　于是，明净的脸更黑了，冷哼一声，拂袖欲走，却听身后传来谢不言的声音。
　　“明公子，请留步。”
　　
　　第74章 狼狈
　　
　　关乃亭看看明净的脸色，立刻悄悄地脚底抹油了。
　　明净懒得理会他，回过神，淡淡道：“第九殿下，有事？”
　　“莫师弟出关了么？”谢不言笑意盈盈，并不在意他的脸色。
　　明净一挑眉，神色不善道：“大师兄出关不出关，关你什么事。”
　　谢不言笑意不改，道：“我与莫师弟交好，自然关心他。明公子似乎对谢某有所不满？”
　　明净神情越发冰冷，道：“自然。”
　　“为何？”谢不言有些不解。
　　明净指尖一动，弹出一道剑气，疾如闪电地射向谢不言。
　　谢不言微微一怔，后退一步，侧身避过，却见耳边一缕发丝缓缓飘落，眉目间顿时带出一丝愠怒，正待质问时，明净却已拂袖离去，只有声音徐徐传来。
　　“你若敢打大师兄的主意，下次见面，生死立分！”
　　谢不言怔然半晌，忽而一笑，依旧面如春花，轻声自语道：“这个明净，性子虽冷傲，但心中倒是明白。”转而轻叹一声，“身怀天魔克星，是救出裴师叔唯一的办法，纵使下次见面，生死立分，我也依然……”
　　其实他也很好奇，明净的剑道修为，真如传闻中一样出众吗？指尖挑起那缕被剑气斩断的发丝，谢不言的眼中，隐约战意流动，指尖的发丝，被不经意散溢出来的几分战意一扫，瞬间化为飞烟。
　　烈火楼的大门，终于大开，在大典正式开始的前一天黄昏时分，一个消瘦的身影几乎爬着从里面出来。
　　“啊……大师兄……”
　　一直留着烈火楼动静的李真几乎是飞窜过去，看着莫不乐这副狼狈模样，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得是怎么折腾，才能把自己折腾得站都站不起来？
　　“叫……叫肖浮生赶紧给我……弄吃的……”
　　莫不乐有气无力地搭着李真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理论上，筑基之后，就可以辟谷了，光是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就足以提供修士最基本的生存能量。
　　但理论之所以是理论，是因为它与现实还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比如说，要维持基本生存，必须将五行灵气均等地吸入体内，维持体内五行平衡才能达到辟谷的目的。而这座烈火楼里，只有水灵气，所以莫不乐在修炼之余，是靠当初明净自掏腰包给他买的那些灵果来维持身体的五行平衡。
　　价值一块极品灵石的灵果，数量当然不少，可再多也经不起他刚到落霞宫时，见人就塞一把，一下子就塞出去了大半。于是这两个多月闭关，剩下的几十斤灵果不知不觉地被吃光，练剑练得浑然忘我的莫不乐在差点把手里的椅子腿给啃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体内五行严重失衡，不得已终于出关了。
　　原来是饿的。李直目瞠口呆，哭笑不得地把莫不乐扶进烈火楼，而后才去找肖浮生。
　　肖浮生正坐在苍龙岭两处“龙眼”之一的潭边钓鱼，自从来到九华仙宗后，他的日子一直过得悠哉闲哉，虽然是签了修奴契约以杂役的身份才来到这里，可对出身于一个不入品的小宗门的修士来说，这已无异于一步登天，在遇到莫不乐之前，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修炼，唯一需要他花心思的，就是在真元烹食的方法上多加改进，尽量能用真元烹制出不下于以火烹制的灵食。
　　这两个多月，他正有所心得，可惜莫不乐闭关了，让他无施展之地，只好拿出钓具，权当休憩。
　　“浮生，浮生，大师兄出关了，你的事儿来了，快点弄点好的，大师兄饿得都站不住了……”
　　这段时间，李真和肖浮生已经混得相当熟了，李真为人很有些机变，而肖浮生却是个清淡逍遥的脾性，也不知怎么就投了缘，从最开始客客气气的道友相称，到现在直呼其名，算得上真朋友了。
　　肖浮生赶紧把钓具收起来，吃惊道：“怎么会饿成那样子？”
　　李真抿嘴笑道：“还用问，修炼过头了，忘了进食了呗。”
　　肖浮生一想莫不乐平日里行事，不由也是一笑，这位落霞宫大师兄，有时候做事很不地道，有时候却马虎得很，闭关也不知道在身上准备足够的灵食灵果。
　　“刚好钓到两条雪鳞无骨鱼，做鱼脍最是鲜嫩，李真，回头你让陈道友他们多放些鱼苗养着……”
　　“行啊……”
　　莫不乐一通狼吞虎咽后，摸着肚子摊倒在椅子里，满足地叹息：“终于活过来了……”
　　“莫公子，以后闭关前，我会为您准备足够的灵食。”肖浮生笑着道。这次莫不乐闭关太突然，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本来还以为莫不乐自己有准备，没想到竟然会饿得爬着出来。
　　“你好像在笑话我。”莫不乐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觉得很郁闷。
　　“没有，绝对没有。”肖浮生马上收起笑容，一脸的“我没笑”。
　　李真却是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得直捧肚皮。
　　莫不乐坐直了身体，把首徒腰牌拿在手中，随意地把玩了两下，而后斜着眼睛瞥了李真一眼，道：“李真，真的很好笑吗？”
　　这一眼，不带恶意，也没什么恼怒之意，疏淡遥远得像苍龙岭上飘过的云彩，但却让李真心中一颤，完了，他忘形了，说到底，莫不乐也是落霞宫大师兄，他只是侍剑童子，笑话大师兄，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大师兄，我错了。”李真俊俏稚气的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知道错了，还不给我泡杯灵茶。”莫不乐又斜瞥了他一眼。
　　“啊？哦……”
　　李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泡茶，才跑了两步，就听到莫不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以后要笑躲起来偷偷笑，人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李真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大师兄，不带这么吓虎人的。
　　吃饱喝足之余，又听李真说了这两个多月的情况，莫不乐才知道，自己出关得正是时候，再晚些，就错过大典了，一时也是庆幸不已。
　　看看天色，夜幕已然降临，点点星光将苍龙岭上的夜空妆点得十分幽远寂静。是先去拜见一下师父呢，还是先去找明净？
　　考虑了片刻，莫不乐决定去夜照庭逛逛，天都黑了，去打扰师父静修不好，一准会被踹出来，至于师弟那里，嘿，咱去看萤火虫不成么，大白天的可看不到。
　　想到了理由，莫不乐就爬上灵鹤的背，晃悠悠地往出云涧去了。筑基后，是有了飞行的能力，但刚刚吃得太饱，骨头里全是懒洋洋的感觉，还是坐在灵鹤背上舒服啊。
　　夜照庭很热闹，明净把所有落霞宫剑修都召集起来，正在作最后的安排，十人一组，剑修们被分成数百组，作两班轮值，在混沌金莲天内各处巡逻，从明天开始，维持大典期间秩序的职责就落在落霞宫的头上，要防止有人捣乱，更重要的是，防止天魔趁机作乱。
　　莫不乐已经来过夜照庭一次，第一次还需要人来开门引路，之后明净就对他彻底开放了夜照庭，除非闭关，否则出入自由，所以他溜溜达达走进夜照庭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
　　
　　第75章 揩油
　　
　　“很有意境……”
　　爬上一株桃树，莫不乐一边听着明净在那里指挥安排各组剑修明日的巡视路线，一边尽情地欣赏着流萤飞舞于桃花间，夜风轻拂，落英缤纷，伴着流萤飞舞，实在是极美的风景。
　　这片桃林，经过阵法加持，花开四时不败，风拂永不落尽，简直就是世人心中最唯美的一处风景，如梦，似幻，看着看着莫不乐就走神了。
　　明净的性子，最是倨傲冷淡，为什么却在自己的洞府里移栽上这样一片四时不败、流萤永存、明媚鲜艳的桃林呢？其实烈火楼里那处百里雪山环绕一片冰湖，才更符合明净的喜好吧。别拿练剑当借口哦，随便在什么林子里点上成千上万根香，夜幕中那丁丁点点的火星子，一样能当流萤劈，何必如此大煞苦心呢？
　　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啊，还是自己疏忽了什么，没有察觉明净隐藏的另一面呢？也是，明净的心肠，其实可没有他的表面那样冷傲，有时候也挺软的。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就在莫不乐想得入神的时候，明净的声音在耳畔冷冷的响起。
　　“诶……啊？”
　　莫不乐一骇，这时才发现，随着明净这一声质问，数千剑修的目光也随之同时落到他的身上，灼灼如电，烈烈似风刀，刺得他全身皮肤都快要起鸡皮疙瘩。
　　“咳……大家好……好久不见，都很精神嘛……”
　　他尴尬地坐在桃树上，向剑修们挥挥手，忽然就有了底气，唔……居高临下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虽然剑修们修为都比他高，但是他坐的位置比剑修们都高，这样也算扯平了吧。
　　“大师兄，你也很有精神。”明净抽了抽嘴角，想要暴走，大师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得这么若无其事，甚至是理直气壮，仿佛他这样无所事事、把首徒的责任全扔在师弟的肩上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如果不是看在莫不乐周身真元充盈，气清神凝，明显已入筑基，闭关没白闭，明净真的会二话不说一剑抽过去。
　　“呵呵……师弟你们继续，我就看看……听听……你们当我不在好了。”莫不乐一脸笑容，神态悠闲，顺手还抓了一只流萤在指尖把玩，完全把自己当成路人甲，顺便打了瓶酱油。
　　冷静……冷静……天空一片漆黑，我却心如沸水……明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而后面无表情道：“基本上明日大致安排已定，大师兄听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意见？”
　　“我能说我其实啥都没听到吗……”莫不乐喃喃嘀咕一声，然而一脸赞许地看着明净，“师弟的安排，甚合我意。”
　　明净牙齿咬得咯吱一响，可恶，以为他没听到大师兄的嘀咕吗？还有，这里的剑修绝大部分都能听到好不好，就算真的没听见，能不能放在心里别嘀咕出来。
　　对这位大师兄，他有种彻底绝望的感觉，丧气地挥挥手，道：“诸位师兄师弟，都散了吧。”
　　剑修们彼此看看，而后脚踏飞剑，纷纷离去，绝大多数人，理都没理落霞宫这位大师兄，只有一小部分人，在经过莫不乐身边的时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嗯，这些都是十分注重礼节的人。唯一一个真心诚意对莫不乐施礼的剑修，大概就是那位当初以一敌六的张平，不管怎么说，莫不乐出面，不但给他狠狠出了一口气，还给他讨到不少好处，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向这位大师兄致谢，这次就算完成心愿了。
　　人都走光，莫不乐才从桃树上跳下来，笑道：“师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施了一个谢礼。
　　明净扭过脸，轻轻哼了一声，道：“大师兄知道就好。”总算这两个多月他没白辛苦，还能落一声谢。
　　莫不乐又笑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师弟只管吩咐。”
　　明净又是一哼，仍是扭着脸不看他，只道：“大师兄能及时出关就好。”该做的事早就都做完了，现在才来，迟了。只要莫不乐明天能出席大典，在落霞宫首徒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待着，直到大典结束，他就谢天谢地了。
　　“真不用我做什么？”
　　“不用！”
　　“那我走了。”莫不乐拍拍屁股，转身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明净瞪着眼，一伸手把身边的桃树生生挠下一块树皮来。可恶，他就知道，大师兄根本就是来打酱油的，其实从一开始他没准备帮着做点什么是吧是吧是吧。
　　“对了……师弟，你有多余的剑没有，借我一把用用……”莫不乐走出没两步，一拍脑袋，差点儿把正事忘了，于是又回头了。
　　明净抓着树皮，表情呆滞了。
　　“咦……师弟，好端端的，你剥树皮干什么？唉……可怜的树……”
　　东方吐白时，莫不乐穿上代表落霞宫宫主亲传弟子身份的黑色剑袍，挂上代表落霞宫首徒的腰牌，佩上昨夜从明净那里要来的玄铁剑，自觉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于是叫上李真这名侍剑童子，脚踩飞剑……啊不对，是脚踩灵鹤，虽然有了剑，但离脚踩飞剑，还早得很，金丹期的剑修，才有御剑飞行的能力。
　　落霞宫里里外外，早由杂役童子们打扫得一尘不染，正殿中门大开，程白眉端端正正坐于首位，两侧一溜排的剑修侍立，全都是身着红色剑袍，个个至少也是元婴期修为。
　　“弟子拜见师父。”莫不乐上前大礼参拜。
　　程白眉星眸轻轻一扫，微微颔首，道：“起来。”
　　“师父，弟子筑基了。”莫不乐起身，喜滋滋地上前显摆自己的进境。
　　程白眉又扫了他一眼，道：“不容易，一百七十多年前是筑基初期，现在还是筑基初期，就是只猪，大概修为也比你精进得快些。”
　　又来了……莫不乐瞬间蔫了，师父咱不揭疮疤成吗？
　　身着红色剑袍的剑修们，眼观鼻，鼻观心，肩膀微微颤动，忍笑很辛苦。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不问眼下衰，莫不乐重新抖擞精神，道：“师父，我找到修炼水火济丹诀的办法了，只是还欠一门合适的神识修炼法诀……”
　　所谓师父，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让徒弟揩油的，所谓徒弟，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让师父毒舌的，所以莫不乐被损的时候，乐在其中，因为这表示他也可以狠狠地揩师父的油。
　　程白眉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紫金贡献牌，扔了过来，口中淡淡道：“本座是剑修，只懂剑道，需要什么，自己去道法碑林中换。”
　　莫不乐顿时眉开眼笑，这油揩的，太足了，一块紫金贡献牌，相当于百万贡献，如果是去做任务，顺风顺水起码得十年八年才能攒到，这还是仙宗弟子，别有优待呢，要是换成九华外城的那些散修，没有百八十年，休想。
　　“多谢师父！”
　　喜滋滋地把紫金贡献牌收起来，今天是大典之日，不适合去道法碑林，等明天再去。
　　
　　第76章 步莲台
　　
　　“吉时将至，尔等即刻随本座前往步莲台。”程白眉冷声道。
　　“是！”
　　红袍剑修们齐声应诺。
　　莫不乐却是一愣，紧跟在程白眉的身后，奇道：“师父，不等明师弟了吗？”
　　程白眉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他身负巡察之责，要不，你去替了他来？”
　　莫不乐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认真道：“弟子还是侍奉在师父身边比较合适。”
　　开玩笑，让他带着剑修去去巡察，别人脚踩飞剑嗖来嗖去，他趴在灵鹤背上死命地追，别跟他说筑基期就能飞行了，那速度还没灵鹤快呢，总之这样的场面怎么想都只会落人笑柄。他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丢师父的脸，对吧。
　　步莲台，是一座巨大的云台，在九华仙宗初建时，不知是宗内哪位大能者，采集万千云彩，炼制成这一座七彩云台，平时，它化做一片洁白的云朵，飘浮在混沌金莲天的空中，随风东飘西荡，而在宗门举办各种大典时，它就会自空中落下，停在蓬莱、方丈、瀛州三山的中心位置，浮于海面百丈之上，似一大片云毯铺开，伸展出三座云桥，衔接于三山山脚处，而后又自三山山脚处延伸出无数的云路，阡陌纵横，将各处岛屿全部连通起来，使整个混沌金莲天都四通八达。
　　云台上，亭台楼阁，宫墙殿宇，皆可随心所欲由云彩幻化，乌云筑成基石，红云凝成朱墙，青霞聚成碧瓦，白云铺就一片空阔的广场，场中桌椅俱全，皆由紫霞所化，光晕流转中，恢宏庄严。
　　此时，正有无数的青云宫弟子往来于白云广场之上，手托灵果、灵食，往桌案上摆放，每行一步，白云之中，便有一朵莲花自脚底幻化而出，却是由七彩云霞所化，脚落莲生，脚起莲灭，正所谓步步生莲，故而此云台名为千幻万云步步生莲台，这个名字太长，所以仙宗弟子们更喜欢称它为步莲台。
　　好一座步莲台，仙宗气象，尽现于此。
　　莫不乐一边赞叹着，一边跟随程白眉自云桥上缓步而下，路遇青云宫弟子，皆是躬身行礼，当然，不是向他，而是向程白眉行礼。
　　“师父，好像咱们来得最早啊！”
　　看着空荡荡的云台大殿，所有的坐席都没有人，莫不乐不由道。
　　啪！
　　程白眉弹出一道劲气，打在莫不乐的脑门上。
　　“哎哟……”
　　这一下有点狠，莫不乐揉着脑门，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才发现跟着一起过来的红袍剑修们已经四下分散，昂首挺胸地侍立在云殿周围，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来得早，是过来站岗的。
　　“落霞宫首徒，就是装你也要给本座装出点样子。”程白眉瞪了他一眼，至少别忘了落霞宫的职责。
　　“是是是，弟子明白。”
　　莫不乐按了按腰间的玄铁剑，一挺胸，双目圆睁，虎视眈眈，鹰视狼行，一幅“大典期间哪个敢捣乱休怪你莫爷爷剑下无情”的表情，果然是很努力地装出了点样子。
　　啪！
　　“哎哟，师父你怎么又弹我？”
　　“等人都来了再装，现在装给谁看，浪费表情。”
　　“……”
　　师徒间的一点小情趣撇开不谈，就在程白眉落座不久后，紫霄宫宫主也领着一众弟子，缓步自云桥上现身，看到落霞宫已到，紫霄宫宫主微微一怔，而后向程白眉点点头，就挨着旁边的座席坐下了。
　　程白眉也只是颔首回应，未出一言，而后继续闭目养神。那位紫霄宫宫主双手置于膝上，亦闭上双眼作养神状。
　　除了紫霄宫首徒何默之外，其他一众紫霄宫弟子，也如红袍剑修们一般，四散着在云殿中各自侍立，大概是早有惯例，他们所侍立的位置，恰巧与红袍剑修们相邻，中间只隔着约摸三尺的距离。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红袍，好在剑修们身上还佩着剑，而且剑袍的式样也与道袍有所区别，否则猛一打眼还真难分清他们谁是谁。
　　云殿中寂静得有些诡异，莫不乐左瞧瞧，右瞧瞧，这些紫霄宫弟子都是修的闭口禅吗？怎么一个吭声的也没有。正好奇间，却忽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地回望过去，才知是紫霄宫首徒何默在向他点头致意。
　　“何师兄……”
　　莫不乐拱手回礼，一开口才觉得突兀，连忙又闭上嘴，冲何默一笑，而后退回程白眉的身后，按剑挺胸，作鹰狼四顾状。
　　何默先是莫明其妙，而后恍然，古井无波、八风不动的心中，倒是微微一乐，这位莫师弟真好玩。
　　又过半柱香后，青云宫叶艳飞姗姗来迟，轻轻一挥手，一众红袍青云宫弟子们纷纷垂手四散，混入了站岗的队伍中，原本手捧灵食灵果往来于白云广场间的青云宫弟子们，已是完成了布置席面的任务，于每处席面间都垂手立着一人，这些弟子一水儿的蓝色道袍，清新自然，容貌也是一水儿的漂亮，男俊女俏，再加上一水儿的脉脉微笑，瞬间就为这安静空旷的步莲台，添上了七、八分动人风情。
　　莫不乐马上就看花了眼，再瞅瞅那些表情严肃、杀气腾腾的红袍剑修们，他顿时就觉得，落霞宫该多招些女剑修为弟子，有道是孤阳不长，打他入宗以来，就没见过女剑修，剑修们为啥都这么冲动暴力，全在于落霞宫阴阳失衡啊。
　　“本座忙得不可开交，两位师弟倒是挺清闲……”叶艳飞一屁股坐到了程白眉的上首，慵懒无比地伸了懒腰，从云桌上取了一颗灵果，随手扔进了嘴里。
　　没人理他，程白眉动都没动，紫霄宫宫主也只是睁开眼，向叶艳飞颔首一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只有莫不乐悄悄地、鄙视地看了这位师伯一眼。身为青云宫宫主，这会儿不是应该带着首徒在混沌金莲天的入口处迎客吗？明明是躲懒来了，把重任都扔给了秦留情一个人，还好意思说师父和紫霄宫师伯清闲。
　　“喂，那个谁……”叶艳飞没有半点被冷落的尴尬，指尖直指某个来不及收回鄙视眼神的家伙，“过来，给本座斟酒。”
　　莫不乐愕然地一指自己的鼻尖，而后屁颠颠地上前，积极地给叶艳飞倒酒。
　　“乖，真听话。”叶艳飞得意地瞅了程白眉一眼。
　　程白眉仍是闭目养神。
　　“谢师伯打赏。”
　　一只手很不客气地伸到了叶艳飞的面前，拇指与食指轻轻搓了几下，然后掌心朝上。酒不是白倒的，师侄不是白使唤的，初来乍到时，用一把莲子莫不乐就可以让苏留仙差点吐血，何况是现在，空着手他都要从叶艳飞身上抠两块肉下来。
　　叶艳飞眼中微露愕色，一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程白眉这时却睁了开眼睛，不带任何神色地扫了他一眼，眸子幽深无比。
　　“果然有其师就必有其徒……”
　　叶艳飞咕囔了一句，在怀里摸了摸，随手摸出一把符篆，差不多七、八张的样子，一股脑儿塞过来，细长而显得风情迤逦的眸子饱含深意地看了莫不乐一样。
　　“小子，凡事多长个心眼，这是本座给你的忠告。”
　　“师伯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莫不乐眉开眼笑的退回程白眉身后，虽然符篆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是青云宫宫主出手，绝对张张都是精品，这回赚大发了。
　　感谢遇见百分百打赏
　　
　　第77章 大典开始
　　
　　陆续又有修士到来，六院、七十二世家的头面人物，差不多都来齐了，只是除三宫之外，六院、七十二世家到底差了一等，不够资格坐入云殿，被青云宫弟子们带着在外面广场上入了席。
　　莫不乐倒是特意打量了一下那位连山院首座抱素衣，可惜隔得远，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楚容貌，只能看出亦是身着青色道袍，举止风姿相当的出众，举手抬足都别有一股灵气环绕在身周。
　　差不多人都来齐之后，碧华真人才终于到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位长老，莫不乐只认得出其中一位，就是刑堂执法长老，其他的几位，应该就是守护道法碑林的护法长老们和负责派发宗门任务的执事长老们。至于在莲岛仙境里潜修的那些前辈们，则是一个未见，显然，除非是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否则任何事情都不会惊动到他们了。
　　“当……当……当当……”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钟响，足足响了二十一下，九华仙宗十万年大典，正式召开。
　　九华城的天空上，升起了整整十万朵灵气凝聚而成的烟花，在钟响之后，瞬间爆开，五颜六色的灵光，化成一片浓郁的灵雾，飘飘洒洒地降下。
　　“天哪，这得消耗多少灵石才能做出这么多烟花……”
　　无数赶来凑热闹的修士们纷纷咂舌，有的窜到大街上，仰面感受着灵雾洗身的畅快，忽而又有人惊呼：“啊……我……我好像要突破了……”
　　“咦？我也是……”
　　“我明白了，这些烟花里蕴含了大乘修士对天道法则的感悟，我滴个奶奶个魂啊……九华仙宗好大的手笔……”
　　一位大乘修士对天道法则的感悟，是随随便便能甩出来的吗？即使是亲传弟子，也不一定能得到好不好？
　　所有的修士都撒着丫子往街上跑，管他九华仙宗的手笔大不大，关键是，不能错过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尤其是那些被困在瓶颈中许多年的修士，更是为了抢占一个好位置，卯足了劲。虽然对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灵雾中蕴含的感悟太过深奥，也太过分散，根本就不是他们现在能体会得到的，但只要稍稍能感应到一丝，便是他们这一生所能遇到的最大的机缘。
　　“我突破了……”
　　“我也突破了……”
　　陆陆续续都有充满惊喜的声音自街上传出，让修士们的情绪更加激动，一个个忙于感悟，自然便没有人注意到，一辆又一辆云车，被灵鹤牵引着从迎宾楼中驶出，循着一条宽阔的七彩云霞大道，飞速地直往混沌金莲天而去。
　　万木定天大阵已在悄然间撤除，秦留情率领着陆留心、苏留仙以及一众青云宫弟子，履行着迎宾、唱名及收取贺礼的职责。
　　“昆仑仙宗瑶池大长老琼玉真人率弟子贺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之喜……贺礼瑶池仙莲子五瓶……金风玉露十滴……”
　　“白玉京月轮真人率弟子贺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之喜……贺礼筋斗云一朵……”
　　“龙虎仙宗百伽真人率弟子贺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之喜……贺礼白羽幼蛇一对……似凤稚鸟一对……”
　　“妖仙宗九尾真人率弟子……”
　　“鬼门关……”
　　“上清仙宗……”
　　“五观台……”
　　“云梦泽……”
　　“罗浮圣地……”
　　“水晶宫……”
　　“普陀仙宗……”
　　“广寒宫……”
　　十二仙宗的宾客陆续到来，每一家至少都有一名大乘真人和三、四名化虚修为的长老，再有近百的门人弟子，仆役则不计数，唯有天外天是宗主亲至，弟子更是达到六、七千人之数，不过摇光真人当然不会把所有的弟子都带过来，他一家之数都比其他十一家仙宗的人加起来还多，即使九华仙宗不嫌弃，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当初带这么多弟子来，是为了能够启动九九至阴至阳封魔阵，并不是来白吃白喝的，所以真正跟随来到混沌金莲天的，也不过是其中佼佼者，约百人左右而已。
　　再加上九华仙宗名下的附庸宗门，但凡收到请柬的，少则十人，多则四、五十人，如此也有千余人，至此步莲台上，已是座无虚席。
　　“值此大庆之日，九华仙宗承蒙诸位同道抬爱，不远万里前来……”
　　宾客满堂，碧华真人面露微笑，起身致辞，浑厚的声音传遍整个步莲台。
　　莫不乐装了许久的鹰狼之态，也觉累了，趁所有人都倾听碧华真人致辞的时候，忍不住伸长脖子往云殿外看，之前唱名的时候，他依稀听到了药王宗和青阳山的名字，可却没看到人，这俩个宗门，夹在一众天宗、仙宗里面，实在太不起眼了，坐席位置也排在最后。
　　“莫师弟……”
　　正在他快把眼珠子都从眼眶里瞪出来的时候，一个柔缓细弱却又极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莫不乐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谢不言的声音，连忙向右侧张望，天外天的坐席离这边隔了十余丈远，谢不言的声音能传到他耳中，自然用的是某种凝聚声音的法诀，否则在碧华真人致辞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可就是大大的失礼了。莫不乐没那本事以同样的手段把声音传到谢不言的耳中，所以只好用眼神表示心中的疑问。
　　“那日在天宝宫船上，令师弟遇险，都是谢某疏忽所至，今见师弟安然无恙，修为更精晋一步，心甚喜之，稍后你我私聚，当畅饮一番，如何？”
　　见莫不乐的目光向自己望来，谢不言的粉面上，荡起如花微笑。
　　请他喝酒啊，莫不乐一咽口水，他忌口百多年，本来也不馋酒，可自那日在莲岛仙境一时糊涂，跟小祖共饮之后，肚子里的酒虫儿就似自沉睡中复苏了一般，要不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修炼，恐怕就早忍不住溜出来偷酒吃了。
　　已经喝过一次，没出啥事儿，那么再少少地喝一点，应该也没有事吧。就算有事也无妨，有小祖道印镇压，识海中的火毒也发作不起来。
　　这样一想，莫不乐就有了底气，向谢不言微微点头，答应了他的邀请。
　　碧华真人的致辞并不冗长，就在莫不乐与谢不言眉来眼去的工夫，已经结束，各大仙宗领头的真人纷纷拱手祝贺，彼此都是积年老妖怪……咳，不对，都是无限接近得道的高人大能，谁跟谁不熟悉啊，没两三句话就从公式化的客套转入热切的寒暄，其中既有交情不错的，也有相看两相厌的，前者如天外天与九华仙宗，昆仑仙宗与白玉京，龙虎仙宗与鬼门关等，后者如白玉京与鬼门关，妖仙宗与龙虎仙宗、水晶宫与广寒宫等。
　　尽管气氛有些微妙，但好在大家都很给九华仙宗面子，大体上还是非常融洽，彼此间笑语嫣嫣，哪怕是骂人的话，都绝对不会吐一个脏字出来，以至于有些悟性低的，根本就听不出其中的好赖。
　　
　　第78章 诸弟子
　　
　　“诸位同道，敝宗略备水酒，还请畅饮，今日吾等，不醉不休……”
　　碧华真人举起手中的酒盏，所谓大典，无非就是地主摆摆排场，宾客混吃混喝，只要没有在席间当场闹起来，就算是宾主尽欢，大典成功落幕。
　　“哈哈，碧华老友，就怕你准备的好酒不够喝啊……”摇光真人率先捧场笑道。
　　碧华真人微微一笑，道：“诸位道友若能喝光敝宗所备美酒，老夫便做主，开放道法碑林，让诸位道友的弟子，观法三日。”
　　话一出口，跟随而来的诸仙宗弟子顿时就精神一振，虽然他们各自都早有功法，九华仙宗收藏的万千功法未必适合他们修炼，但修炼讲究万法归一，所谓道法三千，皆可证道，不能修炼，不代表不能借鉴，多见识些别的功法，对自身的修炼极有好处。
　　弟子们眼中的兴奋，哪里瞒得过这些积年老……咳，大乘真人，一时人人皆笑，撸袖解衣，有豪气者，直接就挥手吼道：“给老夫上坛子。”
　　好嘛，连酒盏都不用了，嫌太小，喝起来不过瘾。
　　也有斯文者，则面带微笑，举樽向碧华真人一敬，道：“道友慷慨，老夫便先干为敬。”
　　这一干，转眼便空了三只酒坛子，人是斯文人，可这酒量当真是一点也不斯文。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拎着坛子上桌的，未必比拿着酒盏的能喝。
　　倒是妖仙宗的九尾真人和昆仑仙宗的琼玉真人、广寒宫的木樨真人，这三位都是女修，不为所动，浅酌慢饮，优雅美丽，若仙子临凡。
　　只是苦了随侍在旁的那些首徒、殿下、鬼子们，云殿之上，没他们的坐位，哪怕心中痒痒，腹中空空，也唯有干瞪眼，看着师长前辈们痛饮。
　　叶艳飞懒懒一笑，把秦留情叫了过来，道：“后殿还留了席面，你领了那些小家伙们，都去吃酒吧。”
　　秦留情应了一声，果然就出面把一众首徒、殿下、鬼子们都邀了出来，往后殿而去。真人们也不管，放手由他们去了。
　　“师父，弟子去了。”莫不乐离开前，向程白眉禀报了一声。
　　程白眉星眸微微一扫，道：“不许沾酒。”
　　莫不乐顿时脸色一苦，道：“师父，弟子就吃一点成不成？”
　　程白眉冷冷地看着他。
　　莫不乐立时矮了半截，耷头耷脑地去了，没走出两步，一抬头，便看到谢不言向他招手，连忙快赶几步，又换上笑脸，道：“谢师兄，你的伤都痊愈了？”
　　“有劳莫师弟关爱，已经都好了。”谢不言微笑，越发显得可爱亲切。
　　“这位就是第九殿下常挂在嘴边的落霞宫莫公子？”旁边有人插了一句，随手作礼，“久仰了！”
　　莫不乐扭头一看，却是龙虎仙宗的一位首徒，名字叫做云从龙，之前唱名的时候，他就听到龙虎仙宗来了两名首徒，云从龙，风从虎，这两位的名字都很好玩，更好玩的是，云从龙的腰间缠着一条雪白小蛇，背身双翼，头生双角，明显是具有真龙血脉的灵宠，而风从虎的肩头，则蹲着一只额有王纹通体雪白的幼虎，十分引人注目，所以就记住了。
　　“云公子。”莫不乐还礼，发现云从龙过来与他说话的时候，那位风从虎却是站在不远处冷哼了一声，扭头与鬼门关的九冥鬼子说起话来。
　　这是看不起自己呢，还是龙虎仙宗的这两位首徒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和？莫不乐玩味地暗忖，然后再看眼前的云从龙，就觉得分外有意思起来。
　　云从龙看了一眼谢不言，而后笑道：“公子相称，太过见外，若不介意，你我亦如第九殿下一样，师兄弟相称如何？”
　　“善，大善！”莫不乐笑呵呵地，这会儿他看明白了，云从龙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谢不言来的，跟他打招呼不过是借机会交好谢不言而已，于是悄悄地向谢不言挤了一下眼睛。
　　谢不言旦笑不语，当先往前行去，私下却是把声音又凝成一线，于莫不乐的耳边轻声道：“云从龙盯上了妖仙宗的胡灵儿，欲结成道侣……”顿一顿又道，“昔日胡灵儿渡天雷劫时，机缘巧合，我曾出手助了一把，大概他是想我帮他说些好话吧。”
　　莫不乐恍然大悟，龙虎仙宗与妖仙宗关系不好，但这种不太好的关系却是单方面的，准确地说，是妖仙宗看龙虎仙宗百般不顺眼，而龙虎仙宗对妖仙宗的态度，却要复杂得多。
　　龙虎仙宗，以御兽为主，门中弟子，绝大多数是都是兽修，以人手一只灵宠为荣，多多益善。而妖仙宗呢，则是明界中唯一的妖修集中营，这个宗门里，没有人类修士，清一色的，不是草木土石化形，就是禽兽鱼虫得道。
　　所以妖仙宗厌恶龙虎仙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其实说是厌恶，不如说防备更恰当，不离远点儿，保不准哪天就落了算计被龙虎仙宗弟子逮了去当灵宠。
　　当然，大家同为仙宗弟子，修炼讲究你情我愿，龙虎仙宗弟子也不会强迫妖仙宗弟子当自己的灵宠，他们一身修为全在灵宠上，弄个非暴力不合作的灵宠，对自身修炼也没啥好处不是，所以龙虎仙宗弟子更喜欢找那些已经启智开窍但还没有踏上修炼之途的灵兽、灵虫当灵宠，宁可培养期漫长，也不乐意去贴妖仙宗弟子的冷屁股。
　　但凡事总例外，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难免有些性子急燥、心性不过关满脑子都想走捷径的人，对妖仙宗弟子坑蒙拐骗，许诺结成道侣，实质上灵宠契约一签就翻了脸。
　　这样的事情不需多，百年内出这么一件两件，就足以让心性相对比人类修士都要更单纯一点的妖仙宗弟子把龙虎仙宗弟子打入黑名单了，天长日久，这梁子就这么慢慢结下来了。
　　当然，有坑蒙拐骗的，自然也就有真心实意的，其实龙虎仙宗的御兽修法对妖仙宗弟子的修炼大有好处，一旦结成道侣双修，于双方都大有助益，所以两宗弟子结成道侣于长生途上携手并进的，每百年中也有那么三五七八十对，常言道瑕不掩瑜，可落到龙虎仙宗这里，就成了瑜不掩瑕，两宗弟子结成道侣的人再多，也挡不住其中总有那么一些不怀好心的，结果只苦了那些满怀真心实意的，想找个妖仙宗的道侣，难上加难。
　　云从龙是属于坑蒙拐骗之流，还是属于真心实意之流，这个莫不乐不好评价，不过对云从龙的决心，他是深表佩服。
　　妖仙宗的那位胡灵儿，之前唱名的时候他也见到了，就是一只白狐狸，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妖修的修炼比较特殊，只有渡过天妖劫，也就是修炼到大乘期时，才能完全化为人形，所以当妖仙宗来贺时，几乎就是一群禽兽登殿堂，狐狸、狼、牛、鹿、鹰、蝶、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只有领头的那位九尾真人一个是人形，这要在凡间，指不定就被那些肉眼凡胎之人当成是杂耍班子了。
　　正在莫不乐想明白云从龙为什么会主动凑过来跟他套近乎的时候，脚下白影一窜，竟是那只白狐狸径直来到谢不言的跟前，只见它通体洁白胜雪，双眼中却寒光闪动。
　　
　　第79章 彪悍
　　
　　“谢师兄，你若为这条贱蛇说半句好话，你我从此割袍绝交。”
　　白狐狸的声音清清冷冷，却若天簌动听。
　　莫不乐看了看面现尴尬之色的云从龙，有些想笑。贱蛇？这个称呼可真是委屈了这位龙虎仙宗首徒了，他名中带龙，腰间缠绕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带有真龙血脉的灵宠。
　　谢不言苦笑，摸摸鼻子，道：“胡师妹，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白狐狸胡灵儿轻哼一声，踩着优雅的步伐又走到莫不乐身前，打量了几眼，而后直起身体，两只狐爪往腰间一搭，作行礼状。
　　“既然谢师兄对你推崇有加，那么我勉强就认你做个师弟，以后有谁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很是端庄贤淑的一个女子福身礼，只是这话，听上去却极有大姐头的风范。
　　莫不乐一时哑然，不知说什么好，唯有拱手回礼。
　　白狐狸前爪落地，转过身去，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扫，瞧也没瞧云从龙一眼，几步窜到后殿的席间，蹲坐下来，爪子在桌案上一拍：“总算没老头子们盯着了，上酒，今儿本姑娘要喝个痛快，谁敢过来拼酒，拼赢了，本姑娘就把衣服全脱光，愿赌服输，绝不食言。”
　　一众首徒、殿下、鬼子们个个绝倒，这只白狐狸太彪悍，她一只狐狸，全身只有一层皮毛，就算拼输了，有衣服脱吗？
　　唯有广寒宫的常夕殿下，微微不悦。广寒宫是唯一只收女弟子的仙宗，常夕素重礼仪，最看不惯的就是白狐狸这样的行为。
　　谢不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云从龙，道：“你真认定了要她当你的道侣？”
　　云从龙摸摸腰间缠着的白色翼蛇，嘴角微抽，道：“不是我认定了她，是小白认定了她。”
　　白色翼蛇吐着殷红蛇信，一双蛇眼盯着白狐狸，晶亮若星。
　　“好吧……胡师妹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帮不了你。”
　　谢不言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是瞧出来了，这条白色翼蛇是云从龙的神魂所化，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滴真龙血，融入了蛇身，让蛇现龙形，可惜这滴血并不纯净，大概只有真龙血脉的千分之一浓度，想要凭此化身真龙，几乎没有可能。
　　而胡不灵的血脉中，也掺杂了一点九尾灵狐的血脉，真龙为天生地养之神兽，要将白色翼蛇的真龙血脉全部激发出来，就必须借助同等级的神兽血脉来修炼，恰好，九尾灵狐也是天地自然生成的灵兽。同样的道理，胡灵儿如果想要得到完整的九尾灵狐血脉，最好的办法也是借助同等级的神兽血脉来修炼。
　　可以说，如果胡灵儿与云从龙结成道侣，她的九尾灵狐血脉和白色翼蛇的真龙血脉，都有得到进一步纯化的机会，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
　　长生途上，有四大外因可助修炼，财侣法地。
　　财，就是指灵石，有灵石，可以购得功法，可以购得丹药，可以购得灵器，可以购得阵盘，可以购得符篆，虽说灵石并非万能，但对修士们而言，没有灵石却是万万不能的。
　　侣，则是指对修炼有助益的同道，明界之中，最常见的侣，就是师徒，师父指点弟子，使弟子有所进益，于弟子而言，师父就是侣，不过只能算半侣，因为这种关系，师父本身是得不到好处的，徒弟不可能指点师父，使师父修为精进。所以对修士而言，真正的道侣，是于双方都有好处，互助互惠，才有可能长视久生。正所谓灵石易得，道侣难觅，所以四大外因中，侣是最难得的。
　　法，是功法，好的功法绝对可以让修士的修炼事半功倍，但如何在修炼初始就得到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却是要看机缘，要看天意，即使是仙宗弟子，也未必能一开始就得到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摸摸索索，不知要走过多少弯路，才能最终摸到正途。
　　地，就是风水宝地，凡是有灵脉的地方，都可以称之为风水宝地，对宗门弟子来说，这是最易得的，因为但凡宗门，都建在这样的地方，越大的宗门，占据的灵脉等级就越高。
　　于仙宗弟子而言，财、法、地皆易得，唯有一个可助修行的道侣，却是十分难得，可遇而不可求。偏偏胡灵儿对云从龙半点好感也没有，哪怕明知对自己的修炼有极大的好处，她就是不肯。云从龙本来还想从谢不言这里走走门路，扭转一下胡灵儿对自己的印象，眼下看来，是没戏了。
　　不过他也不气馁，哂然一笑，道：“无妨，道途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
　　莫不乐听着不由一乐，这心态好，大有死缠不休之风。
　　云从龙看看他，倒是颇为羡慕道：“还是莫师弟的道侣易寻。”
　　其实器修一脉，都不用为道侣发愁，莫不乐走的是剑修的路子，所以他将来的道侣，便是他的本命灵剑，相比而言，道修与体修一脉修士的道侣，必须在功法上彼此契合，又能互补不足，虽说明界中各种功法千千万万，难以计数，但在有生之年能不能遇上合适的道侣，就全看运气了。
　　云从龙是兽修，兽修也属于器修一脉，只是与剑修不同的是，兽修的道侣，只能是他的本命灵宠。从某种角度来说，龙虎仙宗与妖仙宗天生就适合互为道侣，两宗要是合二为一，绝对能横扫明界，没有敌手。
　　“哪里，哪里……”莫不乐含糊应着，他连剑道的边都没摸着，现在就想道侣的事情，太遥远了。
　　说话间，三人已都入了席，秦留情看了看莫不乐，见这位落霞宫首徒全然没有出面应酬的意思，他索性就撇开了莫不乐，举杯开始一一敬酒。
　　后殿的动静哪里瞒得过前面的那些大乘真人，白狐狸的彪悍，让几位真人会心一笑，妖修虽通了人性，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人类修士，天真烂漫有余，于礼义廉耻等伦常上，却只学了皮毛，骨子里仍是兽性不改。
　　九尾真人当场冷下了脸，道：“尔等人修，惯会惺惺作态，若乐，何不大笑。”
　　得，笑话了小的，惹来了老的，当然，若只论外表，九尾真人不但不老，反而年轻貌美之极，若将她放入凡间，足以惑倒众生。只是若知道她的真身，大抵便欲念全消了。此九尾，并非九尾灵狐之九尾，九尾真人的真身，是一只守宫，即俗称壁虎者也，因她渡天妖劫时，断尾九次方得以化形，故而自取道号九尾。
　　那几个笑了的真人立时告罪，道：“道友误会了，我等是喜爱那只小狐狸的爽利，并非笑话……”
　　九尾真人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却又听一人道：“妖修若不惺惺作态，道友何必学人小盏浅饮，还不如小狐狸痛快。”
　　“老娘偏爱小盏浅饮，你又能奈我何。”
　　真人们亦是为之绝倒，九尾真人浅饮慢嘬，仪态之美，犹胜过那位仙气十足的昆仑琼玉真人几分，可这一句“老娘”，却委实大煞风景，教人哭笑不得。
　　广寒宫的太阴真人也是微微一皱眉，明确表示出对九尾真人的不悦。
　　唯有龙虎仙宗百伽真人抚掌恭维道：“九尾娘娘喜笑嗔怒，皆出自然，浅饮也好，痛饮也罢，干他人何事，他人又能奈得娘娘如何。”
　　九尾真人却并不领情，道：“少拍马屁，我妖仙宗的弟子，不是随便什么人一番花言巧语便能骗去的，你家弟子，若是真心实意，自然经得起灵儿的打磨，若无撞破南墙不回头的决心，趁早死了这条心，灵儿天姿出众，纵无道侣，亦是长生有望。”
　　这是摆明态度，她不阻挠云从龙，但也绝不会替他制造机会，妖仙宗的弟子，不借外因也能得道。
　　百伽真人碰了个硬钉子，撸着胡子一笑，也不觉尴尬，找着机会再接再励。
　　碧华真人看在眼底，不由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摇光真人，心中一阵好笑，却又感慨万分，百伽真人这般恭维九尾真人，稍稍明眼之人一望便知，无非是为了门下弟子，殷殷情状，却正如摇光真人为了裴香圣而亲至九华仙宗。
　　摇光真人却是大生同病相怜之意，心有戚戚地举樽遥遥敬了百伽真人一盏。百伽真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为了不失礼，亦是回敬了一番。
　　
　　第80章 相争
　　
　　后殿中，此时也已是酒至酣时，小辈们没有老妖怪们……咳咳，没有真人们那么空明的心境，喝点小酒，发生点小口角，做不到一笑置之，虽不至于好勇斗狠，但也绝无人肯甘落下风。
　　“光是喝酒无趣，陆某学了点小把戏，就献丑搏诸位道友一笑，以助酒兴。”
　　白玉京陆云海的席位，正好跟鬼门关九冥面对面，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了几轮酒，未分输赢，陆云海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新点子，话音未落，却是随手招来一朵云彩，顺手一甩，云彩便化成十余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儿，每个席面上恰好落下一个，摇摇晃晃，吃力地抱起酒壶给大家斟酒。
　　旁人瞧得清楚，那云彩化身的巴掌小人儿，容貌清晰传神，竟与鬼子九冥一般无二，哪里还不明白陆云海那点狭促心思，一时目光便向鬼子九冥看去，看他如何回应。
　　却也有少数几个，窥清其中的门道，暗中为陆云海这一手本事暗暗吃惊。白玉京精于机关之术，名下一座云中城，可谓集天下机关术之大成，据说，云中城不落凡间，城中并无一个凡人，所有劳力皆为机关傀儡，故而白玉京的机关傀儡冠绝明界。陆云海用云彩所化的小人儿，便是最为初浅的一种机关傀儡，不过搏人一笑，并无大用，但陆云海信手拈来，挥洒自如，足可见他的机关傀儡术，令人不可小视。
　　鬼子九冥神色一阴，其实他的脸色本就阴沉，惨白白的没有人色，即使再阴沉些，别人也瞧不出来。
　　“陆道友的机关傀儡，也不过如此，徒具其形，而无其神，九某今日便也小露一手，为诸位添些酒兴。”
　　语罢，鬼子九冥便轻轻吹了一口气，后殿中，刹时间阴风阵阵，修为稍低些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而后真元一转，心中大骇，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阴气入体，若不及时驱除，日后便成隐患。
　　“喂，九冥，你跟陆云海争斗，何必波及旁人。”白狐狸胡灵儿一拍桌子，大为不满，然后一瞪坐在谢不言身边的莫不乐，诧异道，“你怎么没事？”
　　原来竟是给莫不乐打抱不平呢。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莫不乐是极受人注意的，毕竟谢不言在迎宾楼开口闭口就是“我与落霞宫大师兄交好”，这教人怎么不好奇，只是闻名不如见面，莫不乐筑基期的修为，让这些人的好奇心瞬间就打了水漂，也就只有一个白狐狸因为顾念谢不言曾经对她有恩，才跟莫不乐打了个招呼，至于云从龙，这位是别有所图，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秦留情也是冤枉莫不乐了，他不出面招呼这些人，无非是看出这些人的心态，心知若自己出面，只怕这些人还自觉是受了侮辱，一群最低也是元婴初期的天之骄子，难道九华仙宗竟然让一个筑基修为给他们劝酒招呼吗？所以莫不乐才故意把这差使推给了秦留情，青云宫大师兄出面招呼，总不至于辱没了这些人吧。他这个名不符实的落霞宫大师兄，还是躲在一边清静清静吧。
　　白狐狸胡灵儿乍然发怒，说是为莫不乐打抱不平，其实也只占了一半，她真正恼怒的是，鬼子九冥这一股阴气，竟然让她也打了个哆嗦，别人哆嗦也就罢了，她一身厚厚的皮毛，居然没扛住鬼子九冥的阴风，她当然觉得没面子，又想起自己说过要罩着莫不乐的话，连她都扛不住的阴风，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自然就更扛不住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莫不乐受了伤，她不是说话等于放屁，更没面子。
　　两下里一加，白狐狸就理直气壮了，发作了，拍桌子了，拍完了桌子才愕然发现，莫不乐居然是少数几个没哆嗦的人之一，顿时一对漂亮的狐眼差点瞪出了眼眶。
　　见鬼了？
　　莫不乐此时正盯着自己席间的那个巴掌小人儿看呢，拂面而过的阴风，对他而言没啥感觉，当然也不会有感觉，体内火毒至阳至刚，阴风一入体，就如老鼠到了猫嘴里，瞬间悲剧了。不过那个巴掌小人儿显然没这本事，阴风一入体，小人儿就浑身一颤，洁白的身体，瞬间就若隐若现，变得虚幻了，而原本酷似九冥的面容，却蓦然透出一股阴森森的神情，将酒壶一扔，小人儿就飘了起来，落到了席间那片空地上。
　　十几个小人儿聚在一处，交头接耳地不知捣鼓什么，莫不乐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终于抽出心思对着白狐狸一笑，道：“胡师姐，你说什么？”
　　感情压根儿就没听清白狐狸的话。
　　“九某的幽冥阴风，采自地下万丈，等闲修士，擦个边就会死。她是问你，为何能无视幽冥阴风。”鬼子九冥阴森森道。
　　“刚才的那股凉风？挺凉快啊。”莫不乐装傻充楞，他身中火毒的事，会主动告诉别人吗。
　　秦留情轻咳一声，插入其中，道：“莫师弟，不要乱说话。幽冥阴风至寒至阴，若是入体，血肉真元，皆会化为寒冰。”
　　“原来是这样！”莫不乐一拍大腿，然后冲着身侧的谢不言拱拱手，“多谢谢师兄援手。”
　　谢不言：“……”
　　这黑锅背的让他无话可说，总不能当众拆莫不乐的台，说他没出手相助吧。
　　鬼子九冥轻轻一哼，倒也没怀疑谢不言背了黑锅，一是因为谢不言离莫不乐最近，而且谁都知道他与莫不乐交好，出手相助理所当然；二是谢不言修为精湛，是少数几位没在幽冥阴风下打哆嗦的人，他有那个能力相助。
　　其实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鬼子九冥的身上，还真没有看到谢不言到底有没有出手帮忙，莫不乐这个理由，除了秦留情和谢不言自己知道内情，还真就让他这么蒙混过去了。
　　白狐狸一撇嘴，矛头继续直指鬼子九冥，怒道：“九冥，你到底想干什么？”
　　鬼子九冥森然一笑，指了指空地，道：“且看。”
　　这时候，那些小人儿不再聚成一团，而是各自散开，分作两排，有一个小人儿，不知从哪里搬了桌椅，居中踞案而坐，手中惊堂木一拍，口中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升堂！”
　　“威武！”
　　除了刚才落到没哆嗦的几人席间的小人儿只是张口没发出声音之外，其他的小人儿都发出了呼喝声。
　　“嘶……”陆云海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大变，“这是阎王升堂……九冥，你我要生死相见吗？”
　　
　　第81章 僵局
　　
　　白玉京和鬼门关是有旧怨，但这旧怨并没有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无非是遇上了，双方你损我几句，我踹你几脚而已，意气之争不涉生死一直都是两宗默认的事实。
　　陆云海弄出来的小人儿，形容栩栩，但无魂无魄，本不该能口出人言，但鬼子九冥的幽冥阴风，却从在场诸人的神魂中，吹出一缕魂魄来，融入了小人儿的身体中。只有没哆嗦的那几人，神魂无恙，所以落在他们席间的小人儿依然无魂无魄，混在其中纯属烂竽充数。
　　阎王升堂，也叫言死术，是直接攻击神魂的一种道法，一旦使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鬼门关凭此术横行明界，故而一般人遇上鬼门关弟子，都是小心再小心。
　　只是言语上的一些争风，陆云海怎么也没有想到鬼子九冥一出手，竟然就是生死之争。
　　“你若怕了，何不告饶？”鬼子九冥又是森然一笑。
　　陆云海一滞，回过味儿来，差点破口大骂。混蛋，真是阴险啊，弄出这么一手，原来是想让他认输讨饶，这是一个赌局，赌的就是鬼子九冥究竟敢不敢发动言死术。
　　其他人皆是心思活络，这时也明白过来，不由纷纷暗呼鬼子九冥果然是个人物，这一手使得极高明，言死术引而不发，就看陆云海是退让还不退让。
　　若退让，这一局无疑是鬼子九冥赢了。若不退让，就要看鬼子九冥到底敢不敢发动言死术，其实即使他不敢发动言死术，陆云海也依然输了半筹，因为从手段来看他不够狠，不够绝决，云彩化成容貌酷似九冥的小人儿，折辱有之，但玩笑的意味更浓，一旦两人真要生死相搏，恐怕也无人会看好他。
　　陆云海面沉如水，盘算着破局之法。
　　酒席间一时竟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考，如果是自己面临陆云海此时的境地，该当如何选择。
　　只有莫不乐若无其事，主要是他根本就不懂阎王升堂是什么道法，自然就看不出其中的微妙之处。
　　“鬼门关这一代的鬼子，不简单啊……”
　　前面的云殿中，不知是哪位真人悄然传出一声赞叹。这还只是十八鬼子之中的一个，其余十七鬼子，不知又是何等样的人物。
　　白玉京的月轮真人则淡然微笑，长生途上，不争一时长短，无论陆云海怎么选择，一时输赢又算得了什么，多些挫折，也是一种磨练，笑到最后的，才是真仙。
　　“碧华道友，贵宗那位落霞宫首徒，似乎身体有些不妥？”
　　终于有人提出疑问，莫不乐的身体状况，哪里瞒得过这些大乘真人的眼睛，其实早就有人看出问题了，只不过忍不到现在才问而已。一个筑基修士，成为落霞宫首徒就已经很令人意外了，而身体状况又是这么的差劲，无论怎么看，这名弟子也没有多少前途可言。
　　碧华真人微微一笑，道：“老夫虽为宗主，但素来不插手落霞宫之事。”
　　程白眉抬起眼看那个提问的真人一眼，微微欠身致礼，而后淡淡道：“他为晚辈的开山大弟子，晚辈执掌落霞宫，他自然就是首徒。”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容置疑，哪怕置疑的人是位大乘真人。
　　那位真人被程白眉扫了一眼，忽而全身寒毛倒竖，竟似有万千道剑意擦身而过，一时不禁心中大骇，深深地看了程白眉一眼，拱手向碧华真人道：“九华仙宗好福气，先有天生仙骨，如今又得浑璞剑胎。”
　　能让大乘真人都为之毛骨悚然的剑意，岂是寻常剑修得拥有的。
　　一言激起千重浪，程白眉瞬间成了殿中焦点，再也无人去关注后殿那些小辈们的争斗了。对一个宗门来说，后殿的那些弟子是宗门的未来，而如叶艳飞、程白眉这样的人，才是宗门的现在。
　　浑璞剑胎并非最顶尖的修炼资质，当然不能与天生仙骨相提并论，但却是最适合剑修一道的资质，拥有浑璞剑胎的人，是天生的剑修，初时不显锋芒，一旦修炼大成，胎破剑气冲霄，纵使不能得道飞升，亦可纵横明界无敌，这种人，往往能庇护一个宗门长达万年的兴盛。
　　碧华真人捋着胡子谦虚道：“哪里哪里，与昆仑仙宗的先天剑体比起来，程师侄还差得远，差得远……”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面有得色，显然心中绝不会这样认为。先天剑体虽然是明界公认的剑修第一资质，但锋芒太过，往往夭折于半途，昆仑仙宗藏着的那位先天剑体，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可长生途上多艰险，一味的保护，即使不曾夭折于半途中，亦难成大器。剑乃利器，不经磨砺，何以成锋，哪里能比得程白眉在药王宗二百年的磨练，始能破胎成剑。
　　琼玉真人美目微抬，轻笑一声，道：“先天剑体与浑璞剑胎孰优孰劣，他日一战，自有分晓。”
　　虽是女修，可话里话外，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若有机会，自当领教。”程白眉冷冷的，面无表情。
　　水晶宫的真人忽道：“机会么，倒是有一个，琼玉道友，贵宗那位先天剑体虽未至，但他不是有位弟子跟来了，就让先天剑体与浑璞剑胎的弟子之间，先比过一场，如何？”
　　“不错，就让小辈们为我等助助酒兴。”立时便有人附和。
　　诸仙宗们来贺九华仙宗十万年庆典，随行弟子都在百人左右，皆为宗门内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所为何来？一则，是让这些弟子出来长长见识；二则，自然也暗含一较高低的意味。真人们未必有争胜之心，但人可以不争，宗门不能不争，若不借此英才云集之机，一展宗门底蕴，震慑天下，则天长日久底下难免有些宗门便会生出妄心，日后仙宗弟子出门游历，暗中窥伺、心起歹念的人也会更多，虽则长生途上多艰险，但既入我门，宗门也自然要尽力为这些弟子们保架护航，让他们尽可能地走远一些。
　　这本也是应有之意，对此，九华仙宗早有准备，开放道法碑林只是大典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自然是要给这些弟子们一个亮相的机会，只不过碧华真人还没来得及主动提出，倒是先有人开口了，自然便顺水推舟，笑道：“九华城中，原有一座试天擂，诸位既然皆有此意，不妨就移步九华城，让小辈们都上去试试手。”
　　话音落下，步莲台便开始移动，似缓实快，不过数息间已是飘出混沌金莲天，来到了九华城的上空。
　　此时，九华城中的灵雾已尽皆散去，无数的修士正在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洒酒相庆。
　　“我突破了……哈哈哈……突破了……”
　　差不多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处，形了成滔天的声浪，袭卷而上，以至于整个九华城，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真人们神识一扫，便知道为何会如此，顿时对九华仙宗的大手笔也生出几许钦佩之心，一位真人道消前留下的对天道法则的感悟，是何等的珍贵，若留在宗门内，将来择一位天资卓越的弟子继承，便有极大的可能让宗门再诞生一位真人，可九华仙宗却拿出来，洒遍九华城，得益的数百万的修士中，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这次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外来修士，并非九华仙宗弟子，这又是何等胸襟才肯舍得将此福祉惠及万众。
　　
　　第82章 破局
　　
　　“碧华道友，佩服！”
　　碧华真人微微一笑，道：“彼等不远万里赶来，为我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庆，当得此报。”语毕，自丹田中逼出一缕真元，回荡于云层间，化成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试天擂今日开启，诸仙宗弟子登擂较艺，凡九华城中，非仙宗弟子者，但有雄心壮志，亦可登擂！”
　　城中的声浪瞬间被压了下去，安静片刻后，一股更加强烈的声浪再次腾霄而上。
　　“试天擂开启了？”
　　“仙宗弟子要登擂较艺？”
　　“我等也可以参加？”
　　“傻站着干什么，快跑啊……”
　　“跑什么？你我这点修为，上去丢人现眼不成？”
　　“说你傻还真傻，跑快点抢个靠前面的好位置观看，迟了就只能在外围看镜像了。”
　　“对啊……快走快走……”
　　一时间满城人流，尽向九华内城涌去，值此庆典之时，内、中、外三城的虹桥早已经大开，畅通无阻，任人来去。
　　“哈……要打擂吗？谢师兄，胡师姐，秦师兄……咱们快点过去，哈哈哈，我都迫不及待了……”
　　云殿后面，莫不乐顿时乐得跳了起来，拉着谢不言，招呼着白狐狸，又去喊秦留情，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所有人看着他兴奋的模样，顿时都忍不住有抽嘴角的冲动，就他那么点修为，在场随便哪个出手，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至于吗？
　　只有白狐狸很是喜欢，从席间窜出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莫不乐背上一扫，道：“久闻试天擂上，可试尽天下英才，嘿，我喜欢！”
　　“咳……诸位道友，请！”秦留情轻咳一声，以掩饰因为莫不乐的举动而带来的尴尬，而后起身，向所有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陆续有人起身，只有鬼子九冥和陆云海没动，这二人还在较量中，陆云海未做出选择，九冥就不撤言死术，对持不下，形成僵局。
　　秦留情微微皱眉，他倒是有能力强行断绝九冥与那十余个小人儿之间的联系，破掉言死术，但如此做，就明摆着是偏帮陆云海，平白要得罪九冥。何况今日他是地主，立场必须公平公正，实在不好随意插手鬼门关与白玉京之间的恩怨争斗。
　　却在这时，已经快要走出去的莫不乐和白狐狸说了几句，又转回头来，笑呵呵地对陆云海道：“陆公子，胡师姐十分喜欢你这几个傀儡小人儿，小弟就来讨个好，这些傀儡小人儿，送给小弟如何？”
　　白狐狸瞠目结舌，刚才莫不乐问她，之前说的“有事报她的名”还算不算数，她这才说算数，他转眼果然就顶了她的名头去管闲事了，问题是，这闲事他管得了吗？
　　陆云海微微愕然，他哪知莫不乐是扯了狐狸皮当大旗，虽瞧不上莫不乐的修为，但却不能不给主家和白狐狸面子，于是随口应道：“区区几个傀儡小人，算不得什么……却不知九公子意下如何？”
　　这十余个小人儿被九冥打入幽冥阴风，种下了言死术，莫不乐这点修为，恐怕一碰就会被阴风冻成冰。如果他真要想这些傀儡小人，就得看九冥肯不肯撤去言死术。
　　九冥阴冷一笑，道：“陆公子的东西，自作主张便是，与九某何干。”
　　说是与他无关，但却并未撤去言死术，摆明不会轻易饶过陆云海。
　　莫不乐只当听不出两个人话中意思，喜笑颜开道：“陆公子这是答应了？多谢多谢，回头再请你喝酒……”
　　说着，他伸手一兜，把十余个小人儿全抱在怀里，兴冲冲地来到白狐狸身边。
　　“胡师姐，你一半我一半，哈哈，留着玩儿……”
　　白狐狸胡灵儿从他手中接过几个傀儡小人，入手之后，却是诧异非常，只觉小人儿通体绵软，如棉花一般，却是温润得很，哪里还有一丝幽冥阴风的寒气，尽是皆被化尽了。
　　这时才知自己竟小视了这位落霞宫首徒，之前阴风入体，也绝不是谢不言出手相助。刚才莫不乐兜起傀儡小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谢不言绝对没办法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偷偷助他。
　　九冥亦是脸色微微一变，只有他最清楚情形，就在莫不乐兜起傀儡小人的那一刻，一股至阳至烈的火热之气横扫而入，傀儡小人体内的幽冥阴风消失殆尽，言死术不攻自破。但他先有言在先，道是不干他的事，因此心中虽是震惊，却不好出尔反尔地质问，只是深深地看了莫不乐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其余人却是不知其中究竟，就连陆云海也没有看出蹊跷，只当是鬼子九冥不欲得罪九华仙宗，在莫不乐兜起傀儡小人的那一刻，撤去了言死术，当是暗自一乐，忖道这位鬼子也不如先前表现出的那样狠绝，果然是作戏的成分居多，于是一笑便皆不在意，便也和他人一起，三三两两地混作伴，径直往试天擂去了。
　　秦留情心中落下一块大石，赶上几步，来到莫不乐身边，道：“莫师弟，多谢。”
　　若不是这样儿戏般的浑搞，只怕还真难以打破九冥和陆云海之间的僵持。
　　莫不乐哈哈一笑，道：“秦师兄该谢过胡师姐才是。”如果不是打出白狐狸的名头，他冒然出面，一则陆云海未必给他这个面子，二则也难免有偏帮之嫌，于是又对白狐狸挤挤眼睛，“试天擂后，胡师姐赏个脸，去小弟的烈火楼坐一坐？”
　　“有酒就去。”白狐狸率真自然，一口就应下了。
　　秦留情轻咳一声，道：“胡师妹若要喝酒，秦某在四方阁扫榻以待，就莫要去扰了莫师弟的清净。”
　　“秦师兄……”莫不乐哀嚎一声，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沾点酒星子。
　　秦留情正色道：“你身有暗疾，不能沾酒，若出了岔子，岂不是让胡师妹过意不去，即便你与胡师妹交好，也该爱惜些自己的身子。你我虽非一脉，到底份属同宗，莫嫌我管得多。”
　　大师兄的范儿一经流露，让莫不乐无话可说。
　　白狐狸惊疑一声，盯着莫不乐左看右看，脱口便问道：“是什么暗疾？要紧么？”
　　若换了旁人，自是不好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但妖修天性始然，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狐狸出了名的通人性，这么问还算是有些分寸，若换了那更不通人性的妖修来问，恐怕直接就让莫不乐节哀顺便了莫不乐一摆手，浑若无事地笑道：“小问题，过些日子便无碍了，那时再请胡师姐吃酒。”
　　等到他开始修炼水火济丹诀时，这些火毒虽仍不能除根，但却可将火势引出体外，到那时候，便不会如此忌讳那些火性之物了。
　　白狐狸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秦留情，见秦留情一本正色之外，隐有几分严厉，心知事情绝不如莫不乐表现的这般乐观，于是伸出一只爪子在莫不乐的身上轻挠几下，亦是严厉道：“秦师兄说得是，不可轻忽大意。”
　　得，大姐大的派头出来了，莫不乐顿时露出一脸无奈，惹得谢不言在一旁轻笑不已。
　　
　　第83章 试天擂
　　
　　秦留情倒是好笑，也不知道这位莫师弟怎么就与妖仙宗的白狐狸这么投缘，心中暗忖，莫非是赤子之心，特别能得妖修的青睐？再想莫不乐初至时，他评之为“小家子气”，如今看来，却是他自己太过妄断了。
　　反省片刻，他才凝神道：“今次试天擂，莫师弟旁观即可，勿要受人相激，冲动出场。”
　　如此叮嘱，并非秦留情杞人忧天，按说这一众首徒、殿下、鬼子都是非常人，绝不会明知莫不乐修为低微，还故意要他上场比试，但问题是，今次参擂者，并非只有这些天之骄子，还有不少诸仙宗的普通弟子，及一些外来凑热闹的修士，谁不想在试天擂上露个脸，出点小风头啊，这一众首徒、殿下、鬼子中，无疑属莫不乐为最佳踏脚石，不找机会踩上几脚都对不住自己。
　　“是是是，秦师兄且放宽心，小弟一向崇尚以和为贵、以德服人……”莫不乐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他一向喜欢做捏柿子的人，绝对不喜欢变成被人捏的柿子。
　　白狐狸很是义气地拍拍胸，道：“没事，要是有人欺负你修为低，回头我打爆他！”
　　“胡师姐仗义！”莫不乐大拍马屁。
　　白狐狸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甩来甩去，昂首挺胸地拽着莫不乐就往试天擂去了。
　　秦留情和谢不言互望一眼，皆是抚额无语。
　　试天擂伫立在九华内城的西北角上，此处有一峰直插云天，形如剑鞘，故名为剑峰，其存在于此处多久已是无据可考，总之在九华仙宗立宗之前，便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剑峰虽然形如剑鞘，但本身并无特殊之处，真正使人乐道的，是位于剑柄位置上凸出来的两块石台。
　　石台无甚出众之处，唯有两行字，豪气干云，令人敬服。右侧石台上书云：曾与天公试比高；左侧石台上则书云：一腔碧血染青天。
　　铁划银勾，气吞如虎，纵使不知经受多少万年风雨磨砺，依然气势逼人，胆气稍弱的修士，一旦靠近，便是双膝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便要摔下石台，纵使有人不惧此势，站得上石台，一身真元亦要在此气势压迫之下而变得迟滞晦涩，运转不开。
　　故而，敢登台者，必然都是胆壮气足之辈。有好事者，便将右侧石台称之为试天擂，左侧石台称之为碧血崖。试天擂为较技之所在，登台者仅止于切磋，不涉生死，而碧血崖则是生死斗场，一旦上台，不死不休。
　　此时，试天擂一侧，已是人满为患，挤满了来瞧热闹的修士，那些迟到一步，挤不到试天擂近前的人，就只能骂骂咧咧地在剑峰脚下找了空处，从镜像中观看擂中情景。
　　步莲台飘在试天擂的上方，不过片刻，便有数千朵云彩幻化的莲花，载着那些参擂的仙宗弟子们纷纷飘浮于试天擂周围数十米的空中，这是九华仙宗予以这些仙宗弟子们的特权，无需在下面与人拥挤，不论是观擂还是参擂都方便之极。
　　“谁来主持试天擂？”碧华真人看了看自己的徒儿，见他一脸慵懒之色，便知道不能指望他，只得开口询问。
　　按惯例，三宫宫主是最佳人选，可惜叶艳飞指望不上，程白眉干脆就闭目养神，至于紫霄宫，就更指望不上了，整个紫霄宫，都是出了名的不理俗务。
　　碧华真人瞅着这三位，也觉得头疼，九华仙宗这一代三个最杰出的弟子，一个赛一个的懒，各有各的性格，不好管束，无奈，只能又看向六院首座。
　　“我来吧。”
　　万象院首座柳正道应声而出，自告奋勇。
　　“诸位前辈，这第一场，就该是先天剑体与浑璞剑胎的弟子较技吧。”叶艳飞眸中光芒一闪，笑意盈盈道。
　　柳正道顿时一滞，颇为哀怨地看着叶艳飞，他这正儿八经的主持还没说话，被叶艳飞这么横插一扛子，很难堪的好不好。
　　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顺着叶艳飞的话，向昆仑仙宗的琼玉真人一点头，道：“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琼玉真人轻轻哼了一声，九华仙宗都摆明车马了，她又岂有不应战之理，当下便扬声道：“贞儿，你出战第一场。”
　　声音传出步莲台，试天擂周围环绕的数千朵云莲中，立时便飞出一人，稳稳落在试天擂上，被气势一压，身形微微一屈，但随即就抗住了压力，挺直若剑，只见其身姿矫健英气中又不失婀娜多姿，身后负有一剑，长穗飘扬，分明是位女剑修。
　　“此女名常贞，是昊天师侄于百年前所收的弟子，修炼日短，剑道不精，就请程小友多多指教了。”
　　语气轻描淡写，但意味却极为深长，莫不乐的修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常贞的对手，她倒要看看，这位浑璞剑胎要如何应对。
　　程白眉眼也不抬，道：“明净，出战。”
　　白痴，谁说他只有莫不乐一个徒弟了。
　　叶艳飞这时又笑道：“真人，明师侄亦是随程师弟修炼百年，修炼日子也不长，剑道嘛……马马虎虎，勉强可堪入眼而已……”
　　又抢我的话头……柳正道继续怨哀，心知叶艳飞这是跟程白眉在较劲，没奈何，只能继续忍了。
　　明净正在附近带着落霞宫剑修们巡视，一听到程白眉的声音，马上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不过数息，已是脚踏飞剑，化做一道虹光，直落试天擂，还未站稳，便觉那“曾与天公试比高”的字里行间，有无穷气势压迫下来，他冷冷一哼，周身剑芒不再收敛，瞬间外放，竟是与那气势形成了对峙。
　　“剑意？”
　　云莲之中，传出不少惊咦声，金丹中期便已领悟剑意，剑道天赋自是不言而喻，令人惊诧的是，其中竟然蕴有两道剑意，这份天赋，委实骇人了。
　　“好，好一个小辈剑修……”
　　步莲台上，已有真人赞叹起来，九华仙宗剑修一脉，真是人才辈出，试天擂上的小辈，虽不是先天剑体，也并非浑璞剑胎，但悟性之强，真可谓是骇人听闻，只怕是先天剑体，在同样的修为时，所领悟的，也不过就只有两道剑意罢了。
　　名为常贞的女剑修，傲气逼人的美丽面容上，终于露出几许凝重之色，当下行了一个剑礼，道：“剑女常贞，请道友指教！”
　　“明净。”
　　回了一礼，明净便收回心思，对他来说，眼前的女剑修没什么压力，反而是试天擂上那一行字间的气势，让他更有兴趣。
　　“完了！”云莲之上，莫不乐捂脸。
　　“什么完了？”白狐狸好奇地问道。
　　莫不乐依旧捂着脸，道：“我不忍见明师弟辣手催花。”
　　谢不言轻轻一笑，道：“常道友虽还未领悟剑意，但看她周身锐意逼人，已是摸着了剑意的门径，这一战，她虽不能赢，但却有极大的可能在战后彻底迈入剑意之门。再者，明师弟傲骨铮铮，必不会以剑意欺人，纯以剑术而论，常道友也未必会输于他，所以，辣手催花之事，应不会发生。”
　　“借你吉言。”莫不乐还是捂着脸，对谢不言的话不置可否。
　　
　　第84章 天赋
　　
　　秦留情严肃着脸，道：“有些不妙，莫师弟，明师弟比较听你的话，你劝一劝他吧。”
　　他比谁都更清楚落霞宫剑修的性子，明净的脾气可以说是其中的典型，其实谢不言的话也没错，明净有傲骨，不会以剑意欺人，但问题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明净现在十成的心思，有九成九不在常贞的身上，等到比试正式开始，指不定他懒得应付，直接就一剑把人劈落试天擂了。
　　“我？”莫不乐一愣，一想也是，劝一劝比较好，当下就大声喊道，“明师弟，对美人儿要怜香惜玉啊！”
　　试天擂内外为之一静，而后爆出一阵轰笑，许多修士都乐不可支。
　　明净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秦留情摇晃了一下身体，哭笑不得道：“莫师弟，你……唉……”
　　筑基后，应该已经能将声音凝成一线了吧，要不要当众这样喊出来，这岂不是火上浇油，让人家女剑修的脸往哪儿搁？
　　却也有人轻笑出声，道：“不想这位落霞宫大师兄，竟是同道中人……”
　　常贞涨红了脸，气得几乎就想给莫不乐一剑。
　　“肃静！”
　　柳正道及时出场，抬手一压，分神修士的威压震慑全场。
　　“试天擂第一场较技，昆仑仙宗常贞，对战九华仙宗明净，开始！”
　　两道剑光同时亮起，若贯日白虹于半空中交汇，发出一声脆响，而后倒飞而回。
　　“诶，势均力敌？”
　　“白痴，只是礼节上的试探，在剑修一脉中，这叫‘剑和’，表示切磋之意，若是生死相斗，另有一式‘刎颈’礼，哪日碧血崖开放，你就能看到了。”
　　就在观擂的修士们窃窃私语时，试天擂上，已是剑光漫天，“剑和”之后，才是真正的较量，也不知明净是不是真的听了莫不乐的话，反正他既没有一剑将常贞劈飞，也没有直接拿剑意欺人，以一套落霞宫入门的两仪剑诀，跟常贞有来有往地过了十余招。
　　两仪剑诀，讲究阴阳互转，动静相和，做为落霞宫入门剑诀，招式自然以简洁流畅为主，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不会使人生出眼前一亮之感，但正所谓大道至简，若修炼大成，威力却绝不弱于任何剑诀。
　　而常贞所使的，却是并非整套剑诀，而是一些零散的剑招，如天女散花、仙鹤指路之类，姿态优美之极，难得的是，这些零散剑招之间的衔接极为巧妙，承接转合，暗劲汹涌，恰如静海生浪，一浪高过一浪，她身前的剑光，便如浪头，初时不显威力，但渐渐地，威力越来越大，到后来竟然压过了明净的两仪剑诀。
　　步莲台上，真人们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先天剑体和浑璞剑胎的弟子，前者，剑感相当强，能把这些流传在明界中十分常见的不入流剑招衔接得如此完美，并且另僻蹊径，融入浪劲，使威力层层递进，几乎可以当成一套不错的自创人品剑诀了。
　　而后者，剑意如何且不去说他，只看这套两仪剑诀，一招一式，阴阳互转毫无迟滞，动静之间令人赏心悦目，虽未到大成之境，却也将基础打得极为扎实，常贞的剑光固然看上去更加强盛，但明净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应对轻松自如，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实际上，还是明净略占上风，盖因为除去剑意之外他明显还留有几分余力，而常贞却已是每一剑都全力相搏。
　　不过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如真人们这般眼明心亮，瞧得出其中端倪的，因此观擂者中，不免便有些私语。
　　“落霞宫剑修好像不行啊，已经被压制得几乎看不到多少剑光了……”
　　“该不会真看昆仑仙宗的那位是个美人儿，就怜香惜玉了吧……”
　　“说不准啊，明界中，女剑修本来就少，何况还长得这么漂亮……”
　　“你就扯吧，剑修全是一群疯子，眼睛除了剑，还是剑，再漂亮的女修在他们眼里，也和石头没什么两样。”
　　“这倒也是……咦，你不是兽修吗？在你眼里，恁他怎么漂亮的女修，也是禽兽不如吧……”
　　“那是，我的本命灵兽，比她漂亮多了……”
　　有些家伙讨论着，明显就跑题了，当然，这只是插曲，在发现观擂者中绝大多数人都面露不解时，柳正道一正衣冠，总算轮到他这个主持出场了，还是忍不住左右看看，这回该没人抢他的话头了吧。
　　有柳正道这位分神期大修士讲解，很快观擂的修士们很快就纷纷恍然大悟，知道了其中的微妙，再看试天擂上，果然隐约就发现，似乎还真是明净挥剑的动作更显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一些。
　　云莲上，诸仙宗弟子们也是彼此交头接耳，他们的眼力自然远胜那些观擂的普通修士，即使没有柳正道的讲解，也能窥出几分微妙。
　　“昆仑仙宗的常仙子似乎坚持不了太久啊……”
　　仙宗真传，男修以公子为敬称，女修以仙子为敬称，若是熟识的，则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不熟识的，多用敬称，关系欠佳的，干脆就直呼其名，恶感强烈的，索性冠以侮辱性的代号，如白狐狸把云从龙喊做“贱蛇”一般。
　　显然，说话的这位，与常贞并不相熟。
　　“她的修为与明公子在伯仲之间，可惜剑道天赋略逊一筹，而且女子生性柔和，而剑性刚烈，两者禀性并不相和，女子修剑，坚韧有余而锐意不足，难成大器。我倒奇怪，昆仑仙宗的先天剑体为何要收一女子为徒，而且这一战竟还让她出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奇怪，明公子剑道天赋如此出众，比之先天剑体也未见得差多少，如何落霞宫首徒之位却落在他人头上，莫非那位莫公子的剑道天赋，更为出色不成？”
　　“若要知道究竟，却也容易，第二场你去挑战莫公子，马上便可知分晓。”立刻就有好事者唆掇起来。
　　“少来，我一个金丹去挑战筑基，丢不起那脸，要去你去。”
　　“嘻嘻……干脆咱们在下面的散修里面，挑个筑基修士，许他几颗丹药，让他去试一试那位莫公子……”
　　“善！”
　　“大善！”
　　此言迅速获得不少赞同，当下就有人不再关注试天擂，将注意力转移到擂外，那一众观擂的修士中，挑挑捡捡起来。
　　这些话语，根本就不瞒人，除了就近十数朵云莲上的仙宗弟子都听到了，那一众首徒、殿下、鬼子都是五感融天地的元婴修士，用不着刻意去听，声音自然也就传入了耳朵里，立时便有一些人以看好戏的眼神向莫不乐扫过来。
　　
　　第85章 彩头
　　
　　白狐狸脸一沉，还未开口，谢不言已是一拍莫不乐的肩膀，笑道：“莫师弟，一会儿有人挑战你，你莫理他，我替你挡下。”
　　此言一出，那些看好戏的眼神迅速退去，谢不言出面，基本上就不可能有好戏看了。
　　“嗯？”莫不乐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知道谢不言应该是听到了什么，眼神顿时一亮，“谢师兄，是谁要挑战我？”
　　秦留情却是眼前一黑，他为什么突然有种惹事精又要惹事的预感？错觉，一定是错觉，这种场合下，莫不乐这点修为，有那么多的大乘真人在上头盯着，应该……没那个能力惹出什么大事。
　　谢不言又侧耳听了片刻，失声笑道：“总算他们还有分寸，找的是个刚筑基的修士……喏，你看，就是站在那边一颗树下，腰间插双刀的大胡子……”
　　难为那些家伙居然能找出这么个人来，用刀的修士，毫无疑问也是器修一脉，莫不乐既然是落霞宫首徒，自然是剑修，亦属器修一脉，同样的修为，同属一脉，那人若真站出来挑战，莫不乐还真不好拒绝，总不能堂堂仙宗弟子，怕了一介散修吧。
　　莫不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大胡子，插双刀，标志明显，挺好认，也挺好找，不过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再仔细一看，那个大胡子左边站着周新，右边站着娃娃脸金不换，顿时他就乐了，难怪看着面熟，这不是李一刀嘛，啥时候长出一脸大胡子，差点没认出来。
　　哦，这家伙居然筑基了，看来在自己闭关这段时间，他们三个也很努力，不但李一刀筑基了，周新的修为也精进了一层，金不换全身真元振荡，离筑基也不远了。
　　挑战啊……好像变得很好玩很好玩很好玩啊……
　　莫不乐眼珠子转了两下，看看谢不言，移开，看看秦留情，略过，最后落在白狐狸的身上。
　　“胡师姐……”
　　“啊？”白狐狸莫名的一颤，全身的毛都竖得笔直。
　　“借一步说话行不行？”
　　白狐狸狐疑地看着他，莫名觉得，此刻莫不乐的笑脸，比狐狸还狐狸。
　　“莫师弟……”
　　秦留情脸色一板，还没来得及教训，却听见谢不言轻声一笑，道：“我对莫师弟要说的话，也很有兴趣，秦师兄，不介意的话，借青云帐一用。”
　　青云帐，是青云宫独门的结界术，一经施展，青烟缭绕，恰似一顶云帐，因此而得名。眼下这情形，莫不乐要借一步，当然是不可能的，突然离场，别人还当他真怕了挑战，但有青云帐一挡，也不虞说话被旁人听去。
　　“既然谢师兄有兴趣，那我自然也有兴趣。”白狐狸无条件地力挺谢不言。
　　“不知云某可否掺和一脚？”云从龙笑眯眯地凑过来。
　　白狐狸头一撇，无视，谢不言却是笑道：“欢迎，欢迎。”
　　“九某也有些兴趣。”鬼子九冥阴冷的声音传来，竟是神出鬼没一般，谁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秦师兄……”莫不乐合掌作恳求状。
　　秦留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莫不乐的话也就无法再出口，只能沉着脸打出青云帐，将众人团团围住，而后才厉颜道：“莫师弟，不可胡闹！”
　　“放心，我有分寸。”笑眯眯地安抚了秦留情一句，莫不乐一转头，就对谢不言等人道，“诸位师兄、师姐，试天擂上光是切磋，输赢实在无趣得很，不如下点彩头如何？”
　　秦留情瞬间面沉如水，这就叫有分寸？赌擂啊，头顶上一众真人的眼皮子底下，亏他想得出。
　　“莫师兄……”
　　“秦师兄，他们要试我有没有本事，总得许我也试一试他们有没有押宝的胆量吧。再者，试天擂有不许赌擂的规矩吗？”
　　没等秦留情表示反对，莫不乐就理直气壮地打断了他的话。
　　秦留情顿时语塞。
　　“善！”鬼子九冥阴森森地一点头，竟然是头一个表示赞同。
　　谢不言瞥了瞥他，别看这位鬼子一脸惨白之色，瞧着鬼气森森的，那只是他修炼的功法造成的，其实骨子里最是好事。
　　“莫师弟说的是，堂堂落霞宫首徒，岂是别人想挑衅就挑衅的，总得让一些人付出代价才好。”他笑若春花，声若煦风。
　　白狐狸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可是看她那副满眼发光的样子，就知道这位狐仙子二话不说肯定是要掺和一爪的了。
　　“谢师兄言之在理。”云从龙风度翩翩地应和。
　　鬼门关、天外天、妖仙宗、龙虎仙宗，不算九华仙宗在内，余者十二仙宗，倒有三分之一表示了支持，秦留情也不好再说反对的话，只是严肃地看着莫不乐，问道：“你有赢的把握？”
　　“输输赢赢这种事，哪有说得准的……”莫不乐一脸风轻云淡，“秦师兄，你心境修炼还不够啊，是非成败转头空，赢在眼前的未必能笑到最后，输在当下的，也许终成大道，不用太在意……呵呵呵……”
　　秦留情沉默许久，才道：“还好，你我同宗不同脉。”
　　如果陆留心和苏留仙都跟莫不乐一个德性，他这个大师兄早当不下去了，早晚得被气死。
　　莫不乐却是十分惆怅，如果他也是青云宫一脉弟子，就不用顶着这个大师兄头衔了，以后有事直接关门放大师兄，而现在，只能关门放师弟，这气势上总差了一截。
　　“我输了……”
　　试天擂上，常贞的声音响起，女剑修的声音似金玉相击，清脆动听之余，亦是出人意料地干脆利落，甚至隐约还有几许兴奋。
　　“多谢明师兄指教！”
　　输也输得这么高兴，自然不是因为女剑修受虐成狂，而是她获益良多，明眼之人，都可以看出，这一战后，女剑修周身环绕的锐气，越发地锋利逼人，隐约已可成形，待到锐气化为剑芒的那一刻，便是她一步迈入剑意门径中之时，也许，只需要片刻沉淀。
　　步莲台上，琼玉真人微微一笑，心境平和中隐有喜悦，胜负输赢本就无所谓，关键是，这一战中门中弟子有所磨砺，有所进益，更关键的是，考验了女剑修的心性。
　　剑修身属器修一脉，通病就是于修炼之初，重器不重心，所以易怒易燥易生得失心，其实从场面上来看，常贞并没有输，不过她自知已力尽，而明净却仍游刃有余，所以干脆坦坦荡荡地收剑认输，并不痴缠下去，足见剑心坚定，这在剑修中是极难得的，也怪不得她能以女子之身，拜在昊天师侄门下，纵使女子修剑，天生有劣势，但使得剑心坚定不移若精钢磐石，总有大发异彩的一日。

　　【第三卷】

　　第86章 下注
　　
　　“嗯……师弟赢了?”
　　莫不乐在青云帐内听得清楚，一时喜逐颜开，索性走出青云帐，一看之下，顿时失笑。
　　明净压根儿就没注意常贞认输的话，还在那里若行云流水地施展两仪剑诀，只是没了对手，他这一番动作，便显得在唱独角戏一般，已是惹得观擂的修士们纷纷窃笑不已。
　　“嘶……”
　　这时，却有人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惊呼道:“人剑合一境!”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还让不让天下剑修有活路了，才金丹期，就已领悟两种剑意，如今又入人剑合一境，这悟性简单逆天了……”
　　一时，观擂的修士们皆尽哗然，纵使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并非剑修，甚至也不属器修一脉，但“人剑合一境”在明界赫赫有名，谁还没听说过。
　　“此子悟性，堪称妖孽!”
　　步莲台上，一众真人们也不禁动容，已是看出，明净此时的心神，根本就不在剑上，而是在试天擂那一行字中气势的压迫之下，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中，虽则心不在剑，然而剑在手，印于心，以剑主心，是为“人剑合一境”，此时人即剑，剑即人，有心无心根本就无关紧要了。这是天下所有剑修都渴望而不可及的一种境界，哪怕是修炼到大乘期也未必就一定能领悟。
　　常贞的剑心坚定，固然让人欣赏赞叹，然而明净的悟性，却令人膛目结舌。
　　“也不瞧瞧他是谁，我的师弟嘛……”莫不乐与有荣焉，挺了挺胸，向身边的几位首徒、殿下、鬼子得瑟。
　　“你们九华仙宗真是人才辈出……”白孤狸掰着爪子，愤愤道，“两千年前，出了一个天生仙骨，八百年前，出了一个清净琉璃体，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浑璞剑胎，这也就算了，反正都比我辈分高，可是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剑道天赋出众也就算了，为什么悟性还如此之高，这是要压得同辈人不能抬头的趋势吗?”
　　秦留情轻咳一声，道:“胡师妹，贵宗也有上古神兽血脉。”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白狐狸，可不就活脱脱拥有一丝九尾灵狐血脉么，不过是现在血脉还没有激发，一旦提升了血脉纯度达五成以上，绝对也是力压同辈的存在好不好。
　　“那怎么能比，我们妖仙宗三千年里才出了我这么一个奇葩，你看看你们九华仙宗，两千年里就冒出一串……”
　　“灵儿，奇葩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而且只要你做了我的本命灵兽……”
　　云从龙凑了过来，话还没有说完，就让白狐狸一爪子拍开。
　　“贱蛇，这儿没你的事，滚开口”
　　挨了一爪子的云从龙捂着脸，怏怏地闪人。
　　谢不言看着试天擂上的明净，眼神闪烁，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动人。果然是个强劲的家伙，手好痒，真想立刻就下去试试手。
　　念头方起，明净却突然自“人剑合一境”退了出来，两仪剑诀顿止，长剑横空一划，爆出一声尖锐剑呜，剑尖直指此方。
　　“天外天谢不言，可敢一战!”
　　谢不言微微一愕，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啊!虽然他不太想抢莫不乐的风头，不过明净只是金丹中期，主动挑战他这个元婴修士，他也不好不应战。
　　“莫师弟，这第二场，便让于谢某如何?”
　　莫不乐摸摸鼻子，一摊手，道:“谢师兄请随意，不用给我面子。”
　　“多谢。”
　　谢不言又是一笑，粉面朱唇，赏心目悦，心中却是微晒，他若真不给莫不乐留面子，对明净下狠手，恐怕回头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坑在等着他了。
　　不过，他会怕吗?
　　袖中白玉如意横空而出，迎风便涨，一头搭在云莲上，一头搭在试天擂前，白衣少年秀美如玉，缓步节节而下。
　　“明师弟盛意拳拳，谢某岂有不应之理。”
　　温缓轻柔的声音，回荡在剑峰间，融入风中，渐渐飘渺。
　　观擂者们再次哗然。
　　“他就是天外天第九殿下谢不言?好风采……”
　　“这次天外天可真给九华仙宗面子，不但宗主亲至，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也带来了，试天擂上第二场就登擂……以前没听说这两宗的关系特别好呀?”
　　“怪哉，为何九华仙宗不是首徒出场?这样不是故意落天外天的脸吗?”
　　“是明公子自作主张吧，以‘人剑合一境’挑战天外天第九殿下，也不知他是胸有成竹，还是自不量力……倒是第九殿下极有风度，竟然应战了。”
　　“看下去就知道了……”
　　修士们议论纷纷，没人看好明净，毕竟修为差距太大，不过话说回来，有两道剑意打底，对上晋通的元婴修士，明净也有一战之力，何况他现在又领悟了“人剑合一境”，确实有点堪称变态，也难怪他有底气挑战天外天第九殿下。
　　“师弟，别客气，狠狠打，打赢了回头哥请你吃鱼!”
　　嗯，这是莫不乐的声音，关键时刻，他还分得清内外，坚定不移地站在明净一边。
　　明净一脸黑线，他又不是描，吃个毛的鱼，敢不敢有点实质性的奖励。
　　一群乱来的家伙。秦留情默默地撤去青云帐，开始考虑，如果明净输了，他这个青云宫大师兄是上场还是上场还是真的上场呢?只是这样一来，试天擂就提前进入首徒、殿下、鬼子们的争斗中，其他仙宗弟子估计就没人敢登擂了，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少数人如明净一样主动挑战的。
　　白狐狸兴奋地搓爪子，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道:“这一场，我赌谢师兄赢。”
　　诶，这就提前赌上了?
　　莫不乐眨眨眼睛，有些意外，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过是个乐子。他在储物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从叶艳飞那里坑来的一张符篆，啪地一声拍在那颗珠子上。
　　“我押明师弟。”
　　云从龙笑眯眯地从灵兽袋里抓出一只红毛兔子，道:“我随胡师妹。”
　　“谢不言。”鬼子九冥扔出一根骨头。
　　秦留情面无表情扔出一只灵石袋，道:“我坐庄。赔率……师弟一赔一，明净一赔三，若不分胜负，庄家通赔。”
　　之前明明商量要坑别人的，这就自己赌上了，算不算内哄?没奈何，既然大家都这么凑趣，他也不能扫兴，青云宫掌管九华仙宗所有产业，财大气粗，这个庄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坐。
　　“还有没有人要押的?”莫不乐兴冲冲地向周围嚷嚷。
　　
　　第87章 如意乾坤
　　
　　陆云海踩着云莲飘了过来，扔出一只傀儡鹤，道:“我押明净.”说着，还看了鬼子九冥一样，摆明就是跟他对着干。
　　“我也押明净。”风从虎扔出一只幼狼栽，抬着下巴一瞪风从龙，嗯，这也是对着干的。
　　“无聊。”广寒宫的常夕仙子轻啐一声。
　　“不过是个乐子而已，莫非常仙子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水晶宫的一位殿下嘲笑起来，顺手还扔了一对龙眼珍珠过来，“我押谢不言，另一颗代常仙子押了。”
　　常夕俏面一寒，翻手托出一颗灵丹冷冷道：“不必了，我押明净”
　　眼瞅着近半仙宗都参与进来，其他人自然不好置身外，纷纷过来凑趣下注。秦留情索性把一挥手，把苏留仙叫了过来，让他清点这些赌注，折算成灵石。
　　苏留仙过来后，一看居然开了赌局，再看莫不乐的眼神，跟见了鬼没两样，他已经算是青云宫里最钻钱眼的人了，没想到这个当初坑了他一把的落霞宫大师兄，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开赌局，可谓是胆大包天，他真是自愧不如啊。
　　莫不乐一看人越来越多，顿时乐了，冲着试天擂就喊道:“师弟，谢师兄，等一会儿再开打!”
　　说着，他又兴冲冲地踩着云莲，一头撞进那些普通的仙宗弟子中去。
　　“快了快了，赶紧下注，一会儿就开打了，谢不言一赔一，明净一赔三，现在只收灵石，丹药灵器符篆一概不收啊……”
　　时间有限，清点丹药灵器符篆什么的，太耗时间了。
　　明净脸色一片青黑，他后悔了，闲着没事挑战谢不言干什么?哪怕以后私下套麻袋打黑棍也比现在好啊。
　　谢不言倒是一脸无谓，还笑着回应了一声:“不急，莫师弟你慢慢来，别少收了赌注……”
　　闻言者，顿时倒下一大片。
　　步莲台上，一位真人忍笑不俊，道:“碧华道友，贵宗这位弟子倒是……生财有道啊……”
　　碧华真人轻咳一声，道:“道友谬赞了……”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看了一眼程白眉，如此奇葩，难为程师侄竟然忍得住不加以斥责。
　　摇光真人却很给面子，居然赞叹了一句，道:“莫小友性情中人，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一言出，真人们都忍不住瞪他，这都是哪儿跟哪儿，那胆大包天的小辈，难道跟天外天还有什么特殊的渊源不成，一宗之主，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程白眉微微躬身，道:“小徒顽劣，真人过奖了，他也就会些坑蒙拐骗而已。”
　　“噗……”却是叶艳飞轻声嗤笑，而后方懒懒道，“听说程师弟在药王宗时，曾受过重伤，全靠这个弟子四方奔走，赚来灵石奉养，寻来丹药疗伤，想来这些坑蒙拐骗的伎俩，也都是那时学的吧。”
　　“休得胡言。”碧华真人没好气地瞥了自己这个徒弟一眼，心道程师侄那脾气也是你撩拔得起的，指不定当着众真人的面，九华仙宗就要上演兄弟暱墙的戏码，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叶艳飞又是一笑，眼角挑起，见程白眉仍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便也觉得无趣，遂住了口。
　　不过这话却让真人们隐有所悟，想来程白眉得势之后，立这弟子为首徒，大抵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莫不乐此时已经兴冲冲地兜了一袋子的灵石回来扔给秦留情，首徒、殿下、鬼子们都参与的赌局，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自然不能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这是不对的，于是多多少少都凑了个热闹，虽说每个人拿出赌注都不是太多，但千多人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秦师兄，赚了也要算我一份子。”他挤眉弄眼，按惯例，不论输赢庄家都是可以从中抽一份的。
　　秦留情哭笑不得，道:“份子都给你，我不要。”
　　莫不乐大乐，这才冲着试天擂上大喊道:“谢师兄，师弟，可以了。”
　　“收到。”谢不言挥挥手，而后一舒袖，摊开手掌，白玉如意轻轻巧巧地落入他的掌心。
　　“明师弟，谢某数百年苦修，只习得两种功法，一则为慧眼识金术，观人看物，鲜少走眼，此术不宜于战，故今日谢某所施展者，便只有这一门如意乾坤诀，此诀观法于天地，天地万象，无所不容，无所不纳，为我天外天中第一等强大功法，只是谢某资质愚钝，修炼得还不到家，天地万象，仅成其三，勉强登擂，献丑于人前。此战你我不计较胜负，但只求互相印证即可。”
　　语毕，白玉如意上，顷刻间绽放明光无数，耀眼夺目，竟将整个试天擂都笼罩住，自成一个封闭小空间，周围观擂者，无不掩目以避强光，也有仗着修为高的，以真元护眼，勉强睁目欲探入强光内一探究竟，然而终究力有未逮，双目刺痛淌泪，不得不放弃了。
　　此时，除了步莲台上，真人们还能洞若观火之外，余者，皆是无法看清试天擂内情形，一时尽皆骇然。莫看谢不言自谦“资质愚钝”云云，实则这个如意乾坤诀已修炼至相当精深的地步，天外天年轻一辈中第一人，委实不是虚称。
　　“看不到里面，怎么判定输赢啊?”白狐狸不满地嘀咕，其实心中在意的不是输赢，而是无法看到双方交手的过程。
　　“放心，我家师弟脾气倔，性子傲，不会假意认输的。”莫不乐安慰她，显然，话不到点子上。
　　秦留情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知莫不乐多半并不知道如意乾坤诀的厉害，便道:“莫师弟，莫小看了如意乾坤诀，这天地二道本就是三千大道中的第一等法则，如意乾坤诀观法于天地，本属上上等的道法，谢师弟又是难得一见的先天道胎，最是贴近天地之道，此诀一经施展，自成一界，便有山崩、地陷、天漏、洪泄等诸多天地万象齐现，这天地之威，岂是人力能硬抗的，修炼如意乾坤诀，最是契合不过，只怕明师弟此时处境已是大大不妙……”
　　就在秦留情提醒莫不乐如意乾坤诀的厉害时，柳正道也正履行着他的义务，向观擂者们解释试天擂内的情形，旁人看不清内中情形，他这分神期的大修士自然不会看不清。
　　“谢小友果然道法精湛……山崩之状，惊天动地……”
　　“咦……好好好，明师侄这一剑竟能直接斩断山峦，果然锐不可挡……”
　　“山易斩，而水难断，谢小友引洪浪滔天，威势铺天盖地……”
　　柳正道的讲解，并非只在嘴上，而是一边讲述，一边打出数道法诀，却是玉苍宵之上，以一道镜像，将他所观之情形，全部映射出来。
　　此时但只见镜像中，一道洪浪几乎掩盖了半边天空，那浪头高达数百丈，果然是铺天盖地，威势惊人，谢不言白衣飘飘，立于浪头之巅，便.洽似神人临凡，居高临下，有脾眠众生之态。
　　这才是天外天第九殿下应有的风范啊，当场便有无数人心折。当然，更多人关心的是，明净要如何与这滔天洪浪相抗?山乃实物，固而可一剑斩之，可水本无形，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如何斩得。
　　
　　第88章 天漏
　　
　　明净一动未动地站着，于滔天洪浪前，身影微小若尘。他的脚下，已是一片汪洋，只露出一小截尖尖的山头，正是被他方才一剑斩断的那座山峦。
　　手中长剑，斜指苍天，无数的剑芒，自体内涌出，汇聚于剑尖处，初时若星光点点，转瞬便似月光皎皎，再一眨眼，已如日光灼灼。
　　“剑意一一无坚不摧!”
　　水又如何，谁说无形之水，不能斩断?明净紧紧抿着嘴角，眼神如剑尖上的锋芒一般，亦是灼热得足以融化世间一切至坚至硬至冷至刚。
　　剑光若慧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顷刻之间，已斩至洪浪之上。
　　“滋……嘶……”
　　只斩得一半，剑光便有力竭之势，眼看着就要被洪浪扑灭，却听得明净冷喝一声，体内真元不留余地涌出。
　　“第二剑意一一生生不息!”
　　原本已逞力竭之势的剑光，瞬间如吞大补丸，“铿”地一声，剑鸣响彻天地，借此后继之势，剑光如露如电，再次狠狠斩下。
　　“哗啦……”
　　铺天盖地的洪浪竟然就此被生生腰斩，上半截洪涛失去了支撑，轰然倒下，巨大的浪头砸在汪洋里，再次涌起了阵阵浪涛，然而其势分散，到底不如先前威势，激起的水柱，于空中四散溅开，又纷纷落下，化做了漫天的水珠。
　　谢不言飘于空中，看着被斩断的洪涛，伸手接住几颗溅到身边的水珠，眼中微有意外。
　　“好，好一个无坚不摧，好一个生生不息!明师弟，再试试谢某的天漏之相!”
　　他屈指一弹，水珠疾射向高空，转眼间化做一个黑忽忽地巨洞，有如天漏，漫天雨水自漏口处倾泻而下，雨势疾重，又有大风助威，雨珠打在水面，啪嗒啪嗒，声音越来越响亮，渐渐地竟然宛如雷鸣一般，每一滴雨水竟然能在水面打出水桶大小的漩涡来，可见其势之重，这要是落在人身上，怕是骨头都能打断了。
　　明净释出真元护体，面色也转向凝重。滔天洪浪还可以剑意断之，可这漫天雨珠，本就如断珠一般，又如何斩断?即使斩去一片雨帘，半空中那若天漏之处，依旧不断地有雨水倾泻而下，又如何能断绝。
　　观擂的修士们看得目不转睛，几乎连呼吸都要停顿。
　　诸仙宗弟子们亦是屏气凝神，天地乾坤诀的天地万象，威势固然惊人，然而明净的表现却也令他们吃惊，修为差距这么大，竟然能支撑到谢不言使出天漏之相，若是换成他们，恐怕连第二相洪泄都坚持不到。
　　“好可怕……”白孤狸双眼圆睁，想像着如果是自己在天漏之相前，有什么手段能破之?思来想去，只觉得除非以强力将漫天雨帘倒卷，便只有抱头狐窜了，根本就不可能正面相抗。
　　“胡师妹，你若为我道侣……”云从龙见缝插针，又凑了过来。
　　“滚 !”
　　“明师弟吃亏在修为较低，他的真元不多了……”秦留情叹息一声，否则，以两道剑意再加上“人剑合一境”，来必不能破掉天漏之相。
　　他这里话音才落下，却忽见明净自储物袋中扔出一块石头，随即挥剑连斩，将那块石头击得粉碎。
　　“咦？”
　　刹时间，步莲台上，传出了数道惊咦声，真人们目光如电，一眼便看出那是唯有天外天才有的至宝天外陨金。一时人人目光在碧华真人和摇光真人之间连连扫视，心中无不暗忖:莫非这二宗真要结盟不成?
　　“败家的师弟!”莫不乐却在云莲上跳脚，他用十二品金莲镇魔香换来的天外陨金，就这么被斩成了碎石沫子，心疼死他了。
　　诸人闻言，顿时无语，看莫不乐的眼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秦留情抚额，道:“莫师弟，明师弟这是明智之举。”转而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战，明师弟若胜，莫师弟居功至伟。”
　　“诶?”莫不乐一脸莫名。
　　这时鬼子九冥冷幽幽道:“天外陨金内的定天石，正是天漏之相的克星。”顿了顿，他终于忍不住道，“明净身上为何会有天外陨金?”
　　他原本押明净胜，不过是跟陆云海唱反调而已，没想过能赢。谢不言若是最后败在自家的至宝手上，恐怕得找块豆腐自杀才能一解胸中憋闷了吧他这一问，恰也是旁人想知道的，无不竖起耳朵倾听。
　　“哈哈哈哈……”莫不乐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乐不可支，就差没手舞足蹈了，“我送的，我送的，我拿十二品金莲镇魔香跟谢师兄换来的……”
　　他忙不迭地表功，一脸得意。
　　众人一愣，想起了裴香圣，顿时便明白过来，再看镜像中的谢不言时，都有啼笑皆非之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挖坑埋人不成想掉进坑里的是自己，也不知谢不言此时心中做何感想。
　　其实谢不言此时还真没有什么憋闷的感觉，他一早就知道，天外陨金多半就在明净身上，只是没想到明净反应这么快，居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关键处，毫不迟疑地就把天外陨金斩成碎石沫子，取出了里面的定天石。
　　那是一粒只有黄豆大小的银色半透明晶石，晶莹剔透，若星辰闪烁。
　　这块定天石的体积很小，小到根本无法定住一方天地，但是谢不言以天地乾坤诀自成的这个封闭小空间，还称不上一方天地，所以这块定天石已足够用了。
　　谢不言眉尖微整，很快就又舒展开来，微笑道:“明师弟，看来你我之间的胜负，便在这颗小小的定天石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你若真能破掉天漏之相，谢某当场认输!”
　　明净没说话，他此时正在试图借着先前一场比擂的余韵让自己再次进入“人剑合一境”。
　　定天石虽然能破天漏之相，但前提是，他要把这颗小如黄豆的定天石，送上半空，堵住那天漏之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此时他面临着漫天的雨水，越是靠近天漏之眼，雨珠内蕴含的真元就越多，击打在他的护体真元上的威力就越大，若冒然行动，以他现在所余不多的真元，恐怕还没有接近天漏之眼，护体真元就会被彻底击散。
　　所以，必须将两道剑意与“人剑合一境”结合起来，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一鼓作气破开漫天雨帘，靠近天漏之眼。
　　但“人剑合一境”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他才刚刚领悟，还是上一场对擂时，靠着试天擂上那一行“曾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压迫，又被常贞的剑道触动，这才领悟到“人剑合一境”，此时再想进入，却少了一丝契机。谢不言的那柄白玉如意，阻隔了那行字里透出来的气势。
　　
　　第89章 胜负
　　
　　“摇光老友，你这徒孙，心思挺鬼啊……”
　　步莲台上真人们也看出其中的奥妙，嘴上说什么不动用慧眼识金术，事实上，谢不言那一双慧眼，早就看出明净进入“人剑合一境”的关键所在。从一开始谢不言以白王如意释出无数明光，为的不是阻隔观擂者的视线，而是要阻隔明净对那行字的感应，破坏他再次进入“人剑合一境”的机会。
　　“一般，一般……这小子欠磨砺，以后的路长着呢……”摇光真人很是谦虑，面上却笑得合不拢嘴。
　　此时，观擂的修士们也是交头接耳，纷纷好奇明净手中那颗石头，待听得柳正道的讲解之后，才明白其中奥妙。
　　“这就是定天石啊……看上去真小……”
　　“这么小一丁点，却是明界数得着的无价之宝……今天没白来，真是长见识了……”
　　“可惜了，不能入‘人剑合一境’，有定天石怕也赢不了第九殿下……”
　　“我瞧也是，明公子的修为毕竟不如人，能支撑到现在已经不易了，定天石虽好，到底无力回天……”
　　谢不言的白玉如意能阻隔视线，却不阻声音，听着外面议论纷纷，明净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他心有傲气，岂能容人如此看低于他，不能再入“人剑合一境”又如何，他有一剑在手，自当一往无前，纵是粉身碎骨，又如何?
　　当下强提真元，将剑意凝于剑尖，正欲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天而起，却忽听得耳边有一线声音响起，虽是微弱，却十分清晰。
　　“师弟，师父说，剑之真义在于一个‘敛’字，剑出鞘则锐，入鞘则敛，你细细思量，莫要冲动!”
　　竟是莫不乐的声音。
　　明净身体微微一震，原本已凝于剑尖处的剑意，忽地散弱了几分。正在入神细思时，却又听到莫不乐继续道:“我在你身上押了一张符篆，价值纹十中品灵石，你若输了，可要照价三倍赔我……对了，你的赔率是一赔三哦……”
　　眼前一黑，明净差点跳脚，这都是什么人啊……什么人啊……
　　“你跟他说什么了?”
　　白狐狸看着莫不乐一脸狐狸般的笑容，忍不住好奇间道。
　　这次莫不乐没有咋咋唬唬地大声喊出来，不过夹在这一圈天之骄子中间，他以筑基期的修为，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试天擂的小动作，自然也瞒不了人，只不过旁人听不出他在说什么而已。
　　“我说，他要是输了，得赔我灵石。”莫不乐一脸笑容，又转头间秦留情，“秦师兄，你看我这激将法如何?”
　　秦留情:“……”
　　这是哪门子的激将法，生怕气不死面临绝境的明净吗?
　　莫不乐只是笑，他对剑道的理解，当然比不了明净，甚至可以说，他连入门都还差了很远，但是，“人剑合一境”在明界内声名赫赫，正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还看见过猪跑，更何况他还有师父程白眉的剑道真解。
　　事实上，从明净进入“人剑合一境”的时候，他就莫名想起了师父说的那个“敛”字，人即剑，剑即人，人剑合一，其实不正是活脱脱一个“敛”字吗?敛剑华于一身，敛剑心为己心，是为“人剑合一境”。
　　莫不乐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对不对，但不妨碍他把师父的原话转达给明净，如果明净能悟出其中一二，也许瞬间就能破局而出。
　　他坚信，以明净那妖孽到变态的悟性，说不定能完全理解师父所说的“敛”字真意。唉，有这么个妖孽师弟，他这做师兄的压力好大啊。
　　就在莫不乐一不小心稍稍走神了片刻，试天擂上，已是风云突变。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破出了白玉如意释出的无数明光，冲出数百丈之遥，堪堪就斩在了步莲台上。
　　真人们自然看得清楚，不由面面相觑，此子真是逆天了。
　　“发生什么了?”
　　观擂者们满目茫然，剑光太盛，夺目摄神，就连柳正道的镜像也无法映照出试天擂上的情形，他们只能看到，试天擂上，剑光冲天，那柄白玉如意被剑气从中斩过，断为了两截。
　　“此战，天外天谢不言胜!”
　　柳正道在短暂地惊愕过后，宣布了此战的结果。
　　“啊?白玉如意都断了，怎么还是天外天第九殿下胜?”
　　茫然的观擂者们，更加茫然了，只可恨试天擂上，剑光来散，他们依旧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倒是云莲上，陆云海没忍住好奇心，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条傀儡蛇，甩手一声“去”，傀儡蛇疾如电射，窜入了试天擂上，还未到十分之一息的工夫，就被剑光绞了个粉碎。
　　不过心神相系之下，到底还是让陆云海看到了内中的情形，当下失笑道:“原来如此，明净真元耗尽，油尽灯枯之下晕倒了，无再战之力，故而是谢师兄胜。”
　　这场赌局他虽胜了，但对明净却是真心有几分钦佩，一介剑修，以金丹中期的修为，把谢不言的本命灵器都斩成两截，虽则最后还是输了，但谢不言也受伤不轻，可谓只是惨胜而已，实在厉害，以明净此时的战力，足以名列他们这些首徒、殿下、鬼子之中了。
　　莫不乐微微拧起了眉，明净若是晕倒，那这剑光又是怎么回事?迟迟不散，委实诡异。
　　柳正道一招手，将困在剑光中只能勉强支撑的谢不言摄出试天擂，笑道:“谢殿下辛苦了，且回步莲台上休息。”
　　语毕，随手一甩，因白玉如意被毁报而显得面色苍白的谢不言就身不由己地飞回了步莲台上，还来立稳，摇光真人屈指弹出一道真元，打入他的丹田内，瞬间就让他面上好看了许多。
　　“多谢师祖。”谢不言连忙上前拜谢，而后才道，“明师弟他如何了?”
　　摇光真人笑道:“你这傻子，自顾不暇，何必管及他人。”说着，又伸手凌空将那两截的白玉如意摄入手中，向碧华真人道，“老友，你如何赔我?”
　　碧华真人乐了，道:“切磋之中，难免失手，斤斤计较，太过有失风度了。”
　　摇光真人故做愠恼，道:“你家的弟子，两战之下，先入‘人剑合一境’，再悟剑之真义，天大的好处，都教他占了，怎么我的徒孙，就活该要破毁了本命灵器不成。”
　　谢不言闻言一愕，这才恍悟，原来这冲天剑光，竟是因明净领悟剑之真义而起，怪不得迟迟不散，也怪不得竟能一剑斩断白王如意。随即又忍不住微微吸气，明净这个家伙，真是……要招人妒恨不成。
　　碧华真人大笑，道:“你这老儿，什么时候变得胡搅蛮缠起来，也罢，就请董师弟出手，替谢小友修复灵器。”
　　“乐意之至。”
　　云殿外的席间，宝器院首座董三金大笑着应道，随即宝器院大师兄薛诚便小跑着过来，恭恭敬敬地从摇光真人手中将那两截白玉如意接过，又向谢不言笑道:“殿下请放宽心，吾师出手，必使此宝复原如旧。”
　　谢不言拱手一笑，道:“有劳。”而后又遥遥向董三金深躬一礼。
　　
　　第90章 不服气
　　
　　此时，柳正道已向观擂的修士们解释了判定谢不言胜出的缘由，而后宣布道：“因明师侄悟剑不容打扰，今日比擂到此结束，待到剑光散时，试天擂方可重开。”
　　明净虽因真元枯竭而晕倒，然而心神却深深地沉浸在剑道真解之中，柳正道身为九华仙宗的人，自然是不遗余力保护自家弟子，当场就封了试天擂，不容任何人去惊扰他这一场天大的造化。
　　云莲纷纷返回步莲台上，原牵跃跃欲试的仙宗弟子们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对明净得悟剑道真解的羡慕与嫉妒。
　　观擂的修士虽是意犹未尽，却并不觉失望，尤其是那些同属器修一脉的修士，在试天擂前久久不愿离去，心中充满了对修炼的向往与憧憬。
　　看着这些反应不一的弟子们，碧华真人微微一笑，道：“试天擂暂封，道法碑林即日开启，为期三日，诸位小友及我九华仙宗所有弟子，皆可任意出入观法。”
　　言出，仙宗弟子们瞬间大喜，齐齐躬身道：“谢宗主！”
　　虽然事前说什么喝尽美酒才开启道法碑林，不过是笑言而已，这本就是早已定下之事，诸仙宗不远万里来贺，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九华仙宗开启道法碑林，亦有与同道交流印证之意，再是开明不过，也显出仙宗的气度，只有那些没根没底的小宗门，才会把自家的功法道诀当成宝贝一样深恐藏得不够隐秘，固步自封，只会使得宗门越显落后，唯有常与同道交流印证，不断推陈出新，才是长生正道。
　　步莲台就此返程，须臾间已回到混沌金莲天内，看着一众弟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往道法碑林处涌去，碧华真人方笑道：“诸位道友，我等移步撞天亭，继续畅蚀，如何？”
　　喝酒聊天而已，何用移步，在场真人哪个不是心如明镜，当下便知，碧华真人是有他事要谈，不宜外扬，撞天亭高居蓬莱之巅，一峰独耸，左右皆为峭壁深崖，无有立足之处，不虞有人经过听到。
　　“久闻撞天亭内撞天听，诸位，不若就部去试试我等可有那份仙缘，能于撞天亭内，撞得仙音缈缈。”
　　摇光真人凑趣了一句，引得真人们都笑了起来，自是都没有异议，随着碧华真人往撞天亭而去。叶艳飞、程白眉及紫霄宫那位宫主，并不随行而是微微躬身相送，然后各自离去。
　　就在仙宗弟子们都往道法碑林而去时，谢不言却缓了一步，被董三金叫到一旁，问了他一些关于修复白玉如意的问题，待他再脱身出来时，却已不见了莫不乐，正欲往道法碑林去寻，行到半路却突然停住，想起莫不乐的性情，当即便转往试天擂，远远的，果然看到莫不乐的身影，正在试天擂前徘徊。
　　已经封闭的试天擂，被笼在一层透明光罩中，风雨难侵，只有剑光透过光罩，直冲九霄，不见半丝衰减之势。柳正道盘膝坐在剑峰之上，竟然是以一院首座之尊，亲自为明净护法。旁边还有一人，却是九华城城主范明河，亦是在为明净护法。
　　徒弟悟剑，程白眉不出面，竟是这二人为之护法，真是怪哉。谢不言一时颇觉诧异，但也未多想，来到莫不乐身边，唤了一声莫师弟。
　　莫不乐正看着那道剑光怔怔出神，闻言回转身来，展颜一笑，道：“谢师兄无恙？”
　　“灵器被毁，已蒙贵宗董前辈出手修复，董前辈乃是明界数一数二的炼器宗师，算来，我不但无损，反还占了些便宜。”谢不言笑着答道，而后语声一顿，又道，“莫师弟可是在担心明净？放心，他无伤，只是在悟剑而已。”
　　莫不乐笑了起来，道：“我才不担心他，只是嫉妒他的好运道。”而后向谢不言深施一礼。
　　谢不言连忙侧身避开，诧异道：“莫师弟这是何意？”
　　“多谢谢师兄对明师弟手下留情。”莫不乐一脸认真诚恳。
　　谢不言不由失笑，道：“此话何来？我可不曾留手半分，明师弟的剑道，着实令人震惊啊……”
　　莫不乐轻笑一声，道：“我虽修为不深，但侥天之幸，得复水灵根，所修功法亦为水属性功法，于修炼之时，隐有所悟，水之势，在于绵绵不绝，在于可刚可柔，谢师兄的洪泄之相，刚猛无比，却也不失柔绵之性，分明已将刚、柔二性尽握掌中，明师弟的剑意，虽是无坚不摧，但碰上至柔之水，终归是力有未逮，他虽悟有另一道生生不息的剑意，但领悟还浅，纵使可弥补无坚不摧力尽之后的不足，但到底还是差了火候，怎此得水性之绵绵不绝，一浪还比一浪高，若不是谢师兄有意留手，此时，明师弟已输矣，哪还会有之后的造化。故而，我代为谢之，谢师兄若是不受我这一谢，莫非是要等明师弟亲自来谢？”
　　谢不言一晒，终于受了莫不乐这一礼，道：“这一战，明师弟虽败犹荣，只是可惜他修为略差一些，若同为元婴，我不如他。”
　　剑修同阶无敌，这话绝非恭维，谢不言此时也只有庆幸，幸好明净拜师才百年，若再早百年，不，哪怕是再早数十年，这一战的胜负，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
　　师弟被夸，莫不乐先是与有荣焉，但很快就苦下脸来，叹气道：“有这么个师弟，以后我可难做了。”
　　谢不言顿时一乐，道：“明师弟对你可是维护得很。”
　　“不过是看在师父的面上罢了，若有一日，师父的面子不好使了，只怕他都懒得瞧我一眼。”莫不乐挠挠头，心想自己是要再加倍地努力修炼了，不说追上明净，也不能被落得太远，否则他这个大师兄，在师弟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
　　“那可未必。”
　　想起当初明净警告他的那一幕，谢不言粉面含笑，意味深长。
　　“嗯？”莫不乐一愣，看了看他，只觉得谢不言的语气中暗含着什么，只是再仔细一看，却是笑容温煦之极，若春花烂漫，好看之极，哪有什么异常。
　　而后又听谢不言问道：“道法碑林已启，莫非莫师弟要在这里陪着明师弟直到他醒来不成？”
　　莫不乐看了看在剑峰之巅上为明净护法的两位大修士，微微一摇头，道：“此处不需我，即使我留下，对明净也无益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长生之途苍茫无尽，我辈不欲折戟沉沙，便只有奋起向前，明师弟已悟剑，我身为师兄，又岂有在此沉沦的道理，自当是穷我之力，奋勇直追，终有一日，我要他心服口服，唤我一声大师兄。”
　　也不知是听到了这番话，还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试天擂那道剑光，忽地一闪，竟然越发明亮了几分。
　　谢不言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看来，明师弟果然很不服气啊。”
　　莫不乐双掌握成拳用力一碰，道：“谢师兄，走，去道法碑林！”小样儿，以为他这个大师兄不发威，就真成了病描不成，走着瞧！
　　谢不言大笑，应道：“好！”语毕，甩袖一卷，带着莫不乐径直往道法碑林而去。
　　
　　第91章 修炼神识
　　
　　道法碑林，坐落在一座岛上，因岛形如龟，名之为万寿岛，万寿岛上光秃一片，唯有座座石碑成林，常言说大道有三千，然而每一条大道所衍生出的道诀功法又何止三千之数，故而天下的道诀功法数不胜数，只九华仙宗立宗十万年，所收集的道诀功法，便不下十数万，每一座石碑上，刻印着一份道诀功法，十数万的石碑汇聚成林，森然林立，巍为壮观。
　　平素，这片道法碑林都有阵法防护，由五位护法长老其同看守，使人不得轻易进出，但今日大庆，碧华真人又有言在先，故而五位护长老已撤去阵法防护，只以神识笼罩整片碑林，非为监视，而是以防有人一时观法入迷不慎毁损了石碑。
　　“啊啊啊，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法炼天地的道诀啊……”
　　“哇，这就是明公子之前所使的两仪剑诀……”
　　“有谁看到御兽的功法？看到了招呼一声，龙虎仙宗万湘子感微不尽……”
　　谢不言和莫不乐抵达万寿岛的时候，就看到道法碑林里一片叫声此起彼伏，有人为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功法而喜不自胜，有人则因为道法碑林太过庞大而迟迟找不到自己心怡的功法而着急，还有的人根本就默不作声，只在道法碑林里慢慢踱步，一块石碑一块石碑地看过去，看到与自己所修功法契合的，则停下来细细观摩，若不合，则直接略过。
　　二人才刚落地，白狐狸嗖地一声窜过来，抱怨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说着，她一双美丽的狐眼充满希冀地看着莫不乐，“你是地主，带我去看有妖修功法的石碑。”
　　莫不乐双手一摊，道：“胡师姐，我入宗才几个月，这才是头一回来。”
　　白狐狸大失所望，尾巴一甩，嗖地一声又没了影儿。
　　谢不言一乐，道：“胡师妹想走捷径，可修炼之事，一凭勤奋，一凭缘法，又哪有什么捷径可走。莫师弟，谢某先行一步，去林中寻自己的缘法了。”
　　看着谢不言身影一晃，便如飞鸟投林一般没入了碑林内，莫不乐也是一笑，挥挥手大声道：“祝谢师兄好运。”
　　而后他却是不紧不慢地来到龟首之处，五位护法长老所在的地方。
　　“弟子落霞宫莫不乐，欲求一份合适的神识修炼术。”
　　说着，他把程白眉给他的紫金贡献牌取了出来，别人只能入林观摩功法，他有贡献牌在手，随时都可以刻印功法，其实这才是捷径啊。
　　五位护法长老全神贯注地守护着道法碑林，只有盘膝坐在右侧龟眼处的一位护法长老，稍稍分出一缕神识，在紫金贡献牌和莫不乐的身上扫了一下，而后轻启唇道：“西方，第三排第九十九碑，第六排第二十五碑，第十八排第一百七十四碑，此三碑上的神识修炼术品级高，修炼要求却低，你都可修炼，自己挑去吧。”
　　“多谢长老提点。”
　　莫不乐笑呵呵地去了，就知道师父给的牌子好用，要不然，这位护法长老顶多就是提示一下去西方碑林寻，哪会如此明确地指出几排第几碑。
　　星辰粹神术。
　　烈火锻神术。
　　水琢炼神术。
　　三种神识修炼术的名字部挺简单，但正如护法长老所说的，品级都很高，星辰粹神术是天级顶阶功法，余下两种，也都是天级低阶功法，仙级功法毕竟是稀少的，若不是仙品宗门内，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天级功法。
　　莫不乐先看的是星辰粹神术，功法的核心，就是引星光粹炼神识，优点是以此法修炼的神识，异常纯粹，缺点是只能在夜里星光璀灿时才能修炼。
　　烈火锻神术，则是以火锻神，以此法修炼的神识，最为凝练，缺点是修炼时神识会受烈火炙烤，异常痛苦，没点毅力恐怕很难有人能持之以恒地修炼下去。
　　若说修炼最舒适的，就是水琢炼神术，此法的核心，就是仿效流水冲刷石头一般，以水流动的力量打磨神念，使之渐渐凝练为神识，优点是如此打磨出来的神识，分外坚韧，缺点是见效太缓，水磨的工夫，素来是出了名的慢。
　　莫不乐现在是水灵根，修炼的也是水属性功法，如果说最适合他的，非水琢炼神术莫属，他也沉得下性子，不怕水磨的工夫太枯燥。不过他身体暗藏火毒，那烈火锻神术的缺点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如果能以火毒来修炼神识，是不是会别有奇效呢？
　　这个念头一起，自然不免踌躇，两种都是他想要的，选哪种好呢？至于星辰粹神术，则完全不考虑了，虽然功法品级更高，但只能夜晚修炼，未免太过局限了。
　　要不然，全带刻印回去，先试试烈火锻神术，不行的话，再修炼水琢炼神术。
　　想到这里，莫不乐不免讪笑，自己好像有点过于贪心了，不过管他呢，反正贡献够，两门天级低阶功法，刻印一门需五十万贡献，凭手中这块紫金贡献牌，正好打包了。
　　当下二话不说，先将紫金贡献牌贴在烈火锻神术的石碑上，只见牌上紫金光芒一闪，瞬间黯淡了一半，而石碑之上，却有一道灵光透入他的识海中，正是完整的烈火锻神术。而后依法炮制，把水琢炼神术也刻印下来，那块紫金贡献牌已是黯淡无光，通体变成灰白色，显然连一点贡献也没有了。
　　挠挠头，莫不乐转身对着落霞山正殿的方向拜了拜，虽然程白眉至今只授了他剑道真解中的十二式基础招法，然而师恩深重，却是半点不假，这百万贡献，也不是凭空得来的。等解决了体内火毒的隐患，他便要在修炼之余，努力多接些宗门任务，赚些贡献，好好地孝敬师父。
　　那些仙宗弟子们还在道法碑林中寻寻觅觅，他们没有贡献，无法刻印自己想要的功法，只能站在石碑之前，一句一句地看，一句一句地体悟，唯有悟通了上一句法诀，才能再继续体悟下一句，否则纵有过目不忘的记性，也无法将所有的法诀都背下来。
　　莫不乐也不去管他们，溜溜达达径直回了烈火楼，对李直道：“我要修炼几日，勿使人打扰，但试天擂上，明师弟醒来，一定要告诉我。”
　　顺带着还对守门的两条幼龙精魄交待了一番，免得到时候李直想进来通知都进不来。
　　门一关，他就一步窜上了七楼，兴奋地跳上云床，盘膝坐下，几次都没能入玄冥之境，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得有些过头了，连忙深吸几口气，再徐徐吐出来，而后先运行了一周天的烟波浩淼诀，清凉柔缓的水灵气抚平了他最后一抹燥动，而后，才开始默默地体悟烈火锻神术。
　　他的悟性没有明净那么变态，但也算得上非常好，否则在飞鱼岭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也不会那么快就修炼到筑基期。半天之后，他已经悟通了整个法诀，在心里再三斟酌几遍，确认没有误解的地方之后，才开始正式进入修炼。
　　烈火锻神术中所述的烈火，不是实中火，而虚中火，准确地说，是肝火，修炼的主要方法就是引肝火逆行人经脉，再由经脉上冲入识海，火锻神念。
　　不过莫不乐情况特殊，他全身血肉脏腑，早被火毒浸透，即便是肝火，也已被火毒取代，所以完全没必要引肝火逆行，事实上，烈火锻神术未成，他也引不动被火毒取代的肝火。不过他的识海本就是火毒起源之处，小祖道印也只能压制火毒泛滥，却不能扑灭火毒，因此他只消借助识海内的火毒即可火锻神念，也不需要引动肝火。要说论火性之烈，无明火毒可比肝火还要厉害几分，想来修炼的效果也应当更佳才对。
　　当然，火灼的疼痛感也更加痛苦，不过对莫不乐来说，习惯了，现在他担心的是，在利用火毒修炼时不会引来小祖道印的压制。
　　光想无用，先试一试烈火锻神术。打定主意，莫不乐便开始火锻神念，识海之中虽有小祖道印压制，但仍有火毒残留，他不能引动火毒，便只有把自己的神念往火毒中推动。
　　神念一碰到火毒，便如遇蛇蝎，忙不迭地要避开，但莫不乐却强自推动，压着自己的神念不使它本能退缩，由此产生的剧痛，若换了普通修士，只怕当场就会痛晕过去，但莫不乐却只是眦了眦牙，便不当一回事了。
　　小祖道印并未有所动作，显然只要不是火毒泛滥，其他的它压根儿就不管。
　　神念在火毒的炙烤之下，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差不多整整三个时辰之后，一丝细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神识诞生了，像个懵懂的婴儿一样，茫然地飘在火毒之内，它浴火而生，本身就蕴含了一丝火性，不但不惧火毒，过了片刻后，反而还自在地在火毒内打起了滚，似是快活之极。
　　快活的当然不是神识，神识反映，无非是莫不乐此时的心情，虽然这一丝神识细弱得实在可怜，但却相当凝练，不但凝练，而且也非常纯净，想来这便是无明火毒的特殊之处，若只是肝火，绝做不到这一点。莫不乐喜悦之余，还想再接再厉，不料丹田内阵阵空虚感传来，却是修炼这一丝神识，已耗尽了他的真元，只得暂且放下心情，转而开始修炼烟波浩淼诀，努力恢复丹田内的真元。
　　
　　第92章 二赌
　　
　　差不多小半天后，丹田内真元又充盈起来，正欲继续修炼烈火锻神术，莫不乐忽又一动念，火炼神识，固然凝练，却失之过刚，若再以水打磨过又将如何？
　　总归是修炼之初，不怕出错，莫不乐便又开始领悟水琢炼神术的法诀，因与自身灵根契合，领悟起来也特别容易，竟比烈火锻神术还快些，果然他最初判断得不错，水琢炼神术才是最适合他的神识修炼术。
　　不过真正修炼时，就发现这水磨的工夫果然极为缓慢，幸而莫不乐已经修炼出一丝神识，这为他节省了大量的水磨时间，直接以水灵气冲刷这丝神识即可。
　　初生的神识本能地在抗拒，因为它的体内蕴含了火性，水火不相融，火毒固然厉害，但水灵气胜在量大，两下里拉拉扯扯，你推我拒，恰如流水中挟裹了大量的泥沙，竟将这水磨的效率大大提升，当然，那份痛苦也不足以为外人道，真是有如凌迟一般，除了莫不乐之外，恐怕明界之中，再也无人能忍受下来。
　　当他的真元再次耗尽时，这一丝神识已经完成了打磨，虽然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细了一半，但是却再也没有弱的感觉，不仅变得更加凝练，而且韧性十足，似乎怎么折腾都不会断裂。
　　意外之喜，完全是意外之喜，事前莫不乐怎么也想不到，火锻之后，再辅以水磨，修炼的效果竟然会这么好，百万贡献没白花，值！
　　不知修炼了多久，直到李直通过两条抽龙精魄，告诉他明净已然醒来的消息，莫不乐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烈火楼，一问才知已经过去了三天。
　　“怎么比他领悟第二剑意时，时间还短了些？”
　　郁闷地嘀咕了一句，然后莫不乐还是为明净感到开心起来，不管剑道真义能领悟几分，这三天对明净来说，无疑是在剑道之上迈出了一大步，值得庆贺。
　　当莫不乐赶到试天擂时，明净已经不在那里，他连忙又哼哧哼哧赶去出云涧，结果夜照庭大门紧闭，侍剑童子刘意紧守门前，正向着一圈儿赶来的落霞宫剑修们解释：“明师兄初悟剑道真义，还需闭关沉淀一段时日……”
　　莫不乐没到近前就听见了，一撇嘴，扭头就走，重又回到试天擂天前，此时仙宗弟子、还有那些观擂者们都陆陆续续聚集过来，等着柳正道宣布试天擂重开。
　　“怎么诸位真人都未至？”
　　一个声音自身侧传来，莫不乐扭头一看，却是几名仙宗弟子在私语，他连忙抬头一看，果然，试天擂上空一片暗碧，步莲台并没有飘来，自然真人们也都没来。
　　“听说是去撞天亭吃酒了，这部三天了，怎么还没喝够？”又有人轻声应着。
　　什么酒一喝三天都没散，这是要醉死的节奏吗？
　　首徒、殿下、弟子们都沉默着，显然，他们意识到，真人们在撞天亭内，绝不仅只是喝酒那么简单。
　　“应该是探讨关于天魔临世的事情……”
　　谢不言徐徐飞至莫不乐的身旁，神情微微沉黯。
　　莫不乐看了看他，安慰道：“真人们修为通天，一定能将裴前辈救回来。”
　　谢不言一晒，沉默不语。若能救，当初就不会让天魔逃掉了，若能救，裴师叔也不会入魔至深，以至被天魔所趁附身。
　　“试天擂重开，欲登擂者，且上前来！”
　　柳正道的声音，在试天擂上空回荡，瞬间压得所有的议论声都为之一静，片刻后，自观擂者中跳出一人，道：“在下施横，一介散修，欲向仙宗弟子请教一二，还望诸位上仙不吝赐教！”
　　诸仙宗弟子中传出几声嗤笑，随即便有一人飘上擂去，阴森森道：“鬼门关陈婴，愿与兄台共证所学。”
　　施横是金丹高期，陈婴也是金丹高期，纯以修为论，可谓是旗鼓相当。
　　“鬼门关的家伙，都是这幅德性。”
　　陆云海轻声咕囔，自然瞒不过鬼子九冥的耳目，冷森森地飘过来一眼。
　　“吾等鬼修，天然本色，总强过尔等操傀儡以欺天道。”
　　回击很犀利，鬼门关弟子，本来绝大多数都是鬼修，身无阳气，自然清一色的阴森苍白，而白玉京中人，擅长机关傀儡之术，每临生死常以傀儡替之，故而为鬼修所不耻。总之一句话，就是白玉京弟子看不惯鬼修这副缺少人气比傀儡还不如的德性，而鬼门关弟子则看不惯白玉京弟子遇事拿傀儡开道自己则躲在后面的怕死样子，两大仙宗间的过结，基本上就是由于彼此看不过眼而来，除此之外，白玉京高居云天之上，而鬼门关深藏九幽之下，八竿子都打不着，哪有什么恩怨可言。
　　在两人的争吵声中，白狐狸甩着尾巴踱了过来，一脸失望地对莫不乐道：“还以为重开试天擂，第一场能看到你的好戏。”
　　莫不乐嘴角一抽，道：“师姐想看我挨揍么？”
　　白狐狸笑眯眯道：“怎么会，我还打算押你赢呢。”感情是之前那一场她赢上瘾了，打算在莫不乐身上再赚一把。
　　被她一提醒，莫不乐才想起上一场自己押明净，输了，立时心疼得眦牙裂嘴，咬牙切齿起来。
　　“莫师弟，我也押你赢。”谢不言笑眯眯的，一副我挺你的表情。
　　莫不乐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师兄师姐抬爱，我可以押我输吗？”如果所有人都押他赢，那他若输了，岂不就赚大了。
　　“别这样……”谢不言大笑，意味深长道，“连裴师叔的魔识都能挡下，你不会输的。”
　　“借谢师兄吉言。”
　　莫不乐其实并不太在意输赢，他在意的是能不能坑那几个想试探他的仙宗弟子一把，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精神开始亢奋，向周围大喊一声道：“下一场我上，秦师兄，开赌盘！”
　　秦留情刚刚才赶到，脚下还没站稳，就听到莫不乐这一声吼，顿时脸都紫了。
　　“我押莫师弟。”白狐狸头一个窜过去响应，扔下赌注还不算，又窜进那几个最开始提出试探莫不乐的几个仙宗弟子中间，一尾巴把他们全部扫到秦留情身前。
　　“你们也押，不准押莫师弟，只准押你们挑中的那个散修。”
　　这几个仙宗弟子脸色也紫了，他们虽然想试探莫不乐，但心中也觉得最后赢的多半还是莫不乐，一则是因为明净之前的表现太过逆天，身为他的师兄，而且还成为首徒，硬生生压了他一头的莫不乐，怎么也不会差他太远吧；二则是莫不乐毕竟是仙宗弟子，同样的修为下，总要强出那些没有传承的散修，眼前正在进行的这场比试就是例证，那个名叫施横的散修，已经被陈婴压得快要抬不起头了。
　　奈何白狐狸太蛮横，他们几个向自家大师兄几次投去救助的眼神都未获回应，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注，本还想少下点注，谁知白狐狸狐视眈眈，趁他们打开储物袋的一瞬间，狐爪子闪电般地连伸几下，竟然直接掏空了他们的储物袋。
　　“姐啊……”
　　几个仙宗弟子几乎哭了，这是要倾家荡产的节奏吗？
　　
　　第93章 登擂
　　
　　秦留情默不作声地把这些赌注通通收下，连让他们自家的大师兄来说情的机会也没给，赌盘上的规矩，买定离手。不管怎么说，莫不乐也是自家师弟，不是谁想试探就随便能试探的。
　　“还有下注的吗？”
　　白狐狸吼了几声，却再也没有人过来凑热闹，主要是在九华仙宗的地盘上，怎么也要给主家一些面子，莫不乐毕竟是落霞宫大师兄，而且又有那么妖孽的一个师弟，如果全都押他胜，没赚头，不押他胜，就得防着那妖孽出关之后，替师兄来找场子，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事。
　　只有谢不言实现承诺，笑眯眯地过来押了莫不乐胜。鬼子九冥不知为什么，也凑了个趣，押了莫不乐，做为对头，陆云海自然要来唱一回反调。云从龙倒是犹豫了一下，看到白狐狸冲他眦牙裂嘴，就没动，他不动，风从虎自然也没动，应者了了，其他人索性便都作壁上观。
　　莫不乐又郁闷了，修为低没人权是不是，连凑热闹的人都少了。
　　白狐狸又吼了几声，见再没人下注，这才嘿嘿笑着，一屁股坐下，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拔拉了几下，居然从尾巴根部脱下一只玉环，扔给莫不乐道：“这是我的灵器，先借你用用。”
　　被迫押了全部身家的几个仙宗弟子，当场就惨嚎起来，道：“作弊，作弊……”
　　妖修一般不用灵器，因为他们本身的爪、齿就是最厉害的法宝，但如果他们用了灵器，那灵器就一定非同一般，绝对是世上少见的宝贝。
　　“别嚎了，我不用灵器。”莫不乐对白狐狸笑了笑，而后一脸自信道，“免得有些人输了身家还不服气。”
　　“有志气，姐喜欢！”白狐狸也不勉强，把玉环套回尾巴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了对莫不乐的欣赏。
　　莫不乐咧咧嘴，自然不会告诉白狐狸实话，灵器也是用火锻造出来的，和丹药一样，天生带着火性，就连他从明净那里要过来的那柄玄铁剑，也只能用来练习，无法用于实战，一旦他往剑中输入真元，就会引动剑中的火性，到时候即使不会引得火毒泛滥，也会非常麻烦。
　　“我去去就来！”
　　既然要登擂，总得有把趁手的兵器，玄铁剑只能用来练习，真想拿它当兵器，死就一个宇。
　　莫不乐一溜烟回了烈火楼，左看看，右看看，从窗棂上拆下一根玉棒，试了试，挺趁手，深海寒极玉，本就是极佳的灵材，真元流动中几乎毫无凝滞感，而且内蕴的冰寒之气，还能让他的真元多出一层寒性，这一剑……啊不对，是这一棒若是打在人身上，绝对可以让对方的动作因受到寒气侵略而变得迟缓，当然，如果面对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对手，这点寒气所能起的作用就几近于无了。
　　只可惜时间不够，否则就去宝器院请人把这棍玉棒打磨成宝剑的样子，拿在手上就威风多了。
　　莫不乐一边略带遗憾地想着，一边提着玉棒兴冲冲地赶回试天擂，还未站稳，就听到试天擂中，一个阴森森地声音响起。
　　“承让！”
　　伸长脖子一看，那位散修施横半跪在地上，呼呼喘气，周身环绕着一股阴风，显然是毫无抵抗之力，若是陈婴不收手，这股阴风就会直接侵入施横的身体，即使不要了他的命，也要他躺上三、五个月。
　　施横满脸不甘，挣扎了几次，也未能摆脱阴风，终于只得低头，道：“道友高明，施某认输！”
　　这一场比擂让观擂的散修们心中各自警醒，施横在九华外城已经生活了三十多年，颇有名气，至少在九华外城中，他的修为已经属最拔尖的层次，但在仙宗一名普通弟子面前，败得毫无挣扎的余地，这其中的差距，季实让散修们有些气馁。
　　不过也有一些不太服气的，悄声私浯：“切磋而已，大家都有留手，散修的野路子，比不上有师门传承的也属正常，若是上了碧血崖生死擂，大家都不留手，什么阴私手段都拿出来使，输的就未必会是散修……”
　　散修没有师门庇护，所有的修炼资源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搏，在城中还好，若到了野外，那真是满目全是陷阱，步步皆有危机，缺心眼儿都死光了，活下来的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就是沉稳机警远胜常人，所以但凡能修炼到金丹期的散修，基本上都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保命手段，当然，绝大多数手段都是上不得台面极不光彩的，所以在试天擂上，根本就不能使出来，就算是上得了台面，也不会使出来，保命的手段，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保命的手段，而是要命的手段了。
　　在燕山坊时，莫不乐对那位郑坊主之所以不愿太过得罪，一则是他百多年修身养性，脾气可以算得是相当平和了，二则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到底，当时他压是打算回青阳山的，得罪了这么一位金丹期散修，没必要。
　　九华仙宗给外城的这些散修一个进入仙宗的机会，却在他们攒足贡献之余，还要到宗内充当仆役为考验，也是因为在散修身上，多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习惯，必须将这些多年养成的劣性全部打磨掉，才能让他们正式成为仙宗弟子。
　　咳，岔题了，总之，在观擂的修士们议论声中，莫不乐已经提着他那根临时找来的玉棒，慢悠悠地飞到了试天擂上，而后，冲着李一刀咧嘴一笑勾了勾手指。
　　仙宗弟子们眼见此情景，无不抚额捂眼，心中悲嚎：敢有点仙宗弟子的气度成不成，好歹让李一刀先上啊，哪有仙宗弟子主动挑战散修的。虽然他们大多也清楚，这一场是事先就定下的，而且还是几个胆子够肥的仙宗弟子故意安排了想试探这位落霞宫首徒，可试探归试探，规矩总压是要讲的吧。
　　李一刀持了持刀，正欲大步上场，周新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道：“小心，留点神！”
　　点点头，李一刀表示明白。
　　其实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已经看到了莫不乐，不过谁也没有上前招呼，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仙宗弟子，可是三人还真没想到，这位莫道友居然是落霞宫首徒，身份落差太大，一时间三人都不太好意思过去；再则居然有人出灵丹让李一刀跟莫不乐斗一场，这可有意思了，李一刀答应的时候，还不知道对手是莫不乐，等知道了以后，就更不能反悔了。没办法，他需要灵丹，不，准确地说，是需要把灵丹卖了灵石，然后将自己和金不换从聚福灵石庄里赎出来。反正他不登擂，也有别人登擂，所以也没必要便宜了别人。
　　本来，李一刀三人私下都商量好了，打归打，不能伤了跟莫不乐的情分，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干脆就认输，只要小心点别让人看破就行。不过到底还是有点心中过意不去，怕莫不乐会介意。
　　但此时见莫不乐一副早就知道了样子，还主动挑战李一刀，三人便知道这位莫道友果然是性子极好，一点也不介意，所以李一刀心中欢喜，周新也忍不住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示意他一定要给足莫不乐面子，千万别让莫不乐太难看。毕竟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很清楚，就在不久前，莫不乐还只有炼气期的修为，虽然现在已经筑基了，但是也未必斗得过李一刀。
　　因为，李一刀不是寻常的散修，他是有传承的，只不过修炼资源不像仙宗弟子那样供应充足罢了，可莫不乐归宗才多久，修为是上来了，可要论真正的实力，反正周新和金不换都不看好他。
　　“莫道友，李某献丑了。”
　　登上试天擂，李一刀一拱手，亮出刀来，这对靠卖身才换来的短刀，是下品灵器，刀身上一抹寒光，沿着符篆的刻痕流动，灵气逼人。
　　莫不乐正了正脸色，被这么多人盯着，他也不好意思嘻皮笑险，回礼道：“早就想见识李道友的解衣刀法，只是一直未得机会，还请李道友全力出手，莫要留情。”
　　柳正道轻唼一声，道：“第四擂，落霞宫莫不乐，对散修李一刀，开始。”
　　除了早知内情的仙宗弟子，当着无数的观擂散修，这位万象院首座也不好意思说，此时登擂的，是落霞宫首徒，相比明净的妖孽，莫不乐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李一刀有些犹豫，是自己先出刀，还是让莫不乐先出剑……咳，先出棒呢？
　　这时莫不乐又道：“李道友，在下归宗不久，只习得一剑，未得精髓，今日登擂，亦只出一剑，故还请李道友先出招，一招后，胜负立见，也不必讲究什么礼让了。”
　　这话一出，不光李一刀有些发怔，诸仙宗弟子和观擂修士也都发怔，就出一剑，胜负立见？蒙谁呢，都说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但那起码也得是分神以上修为的大修士，俩筑基修士也来这套，谁信？就算是实在打不过，撒着脚丫子满擂跑，再来个什么懒驴打滚之类的无赖招术，那也能撑个十招八招的不是，至于一招就分胜负吗？
　　
　　第94章 一剑
　　
　　“这不会是打算一会儿输了给自己找理由吧？”
　　有人轻声嘀咕，随后一只狐爪子伸来，将他拍了个狗吃屎。待看清楚拍自己的是谁，这人一捂嘴巴，不吭声，认倒霉了。
　　“谁敢再说半个宇，我狐狸一爪拍死他！”
　　白狐狸双眼冒绿光，威压全场。
　　诸仙宗弟子们打了个寒颤，没办法，那双冒绿光的狐眼太寒渗人了，妖性凶猛，还不爱讲规矩，万一来个秋后算帐，能挡住她的没几个。算了，闭上嘴巴就是，没必要为一时嘴快，同时得罪了九华仙宗和妖仙宗，心中也难免纳闷，天外天谢不言都没吭声呢，也不知道这只白狐狸胡仙子怎么就对莫不乐如此维护，难不成这只白狐狸看中他了不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有些人悄悄看向云从龙的眼神，就不免显得有些同情兼怪异了。
　　云从龙却仿佛无所觉，笑着对秦留情道：“莫师弟这一剑，怕是不简单吧，常言道，诸法千万，一剑可破，剑修之一剑，往往胜过千剑万剑。”
　　秦留情嘴角一抽，勉强道：“过奖过奖！”别人不知道，他却再清楚不过，莫不乐在药王宗时，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跟程白眉学剑，归宗之后，程白眉第二天就闭关了，也不可能教他什么，即使教了，这才几个月，莫不乐又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老实说，他根本就不看好莫不乐。
　　试天擂上，李一刀已经回过神来，双刀一振，竟是当场迸出一声浑厚低沉的刀鸣。
　　“咦？”
　　立时许多修士部吃惊地发出惊咦声，刀鸣声如此浑厚低沉，显然李一刀的刀法造诣相当精纯，那双刀绝对不是摆着好看的。就连柳正道也是双目微凝，身为分神修士，他的眼力远高于在场所有人，仅只从李一刀振刀的劲力中，就瞧出这名散修所习的刀法，恐怕品级不低，至少也是地品功法。
　　两道青色刀气随着刀鸣声，自刀尖窜出，薄如叶，迅如电，以螺旋之态旋转着向莫不乐劈去。
　　“刚柔二劲，互补不足……好刀法！”
　　有识货的人高声呼喝，充满了对这一刀的赞美。刀乃兵中霸，故而刀气往往凌厉刚劲，霸道无比，所谓刚猛有余，而灵巧不足，指的就是刀，明界绝大多数以刀为器的修士，都是走将刚猛发挥到极致的路子，但李一刀这一刀，以螺旋之态，把刚柔二劲结合在一处，使得挥出去的刀气，不仅威力大增，而且在空气中划出的弧度，完美无比，充满了灵动之态，正是霸道之中不失柔巧，可见他的刀法造诣，已达到相当高的程度，远胜他的修为。
　　刀气扑面而来，莫不乐几乎感觉到面上肌肤被压得有迸裂之感，心中却不觉害怕，反而隐隐有兴奋之感，当初在汇通灵石庄时，他就对李一刀的刀法很感兴趣，今日能正面对上一招，说来他还要感谢那几个想试探他的仙宗弟子呢。
　　“剑道真解一一刺！”
　　莫不乐没说谎，他真的只学了一招，不是什么厉害的剑法，而是程白眉给他的剑道真解中的十二式基础剑招之一“刺”。
　　这一刺，他在月余时间内练了整整一百万下！
　　李直以为他是饿得不行了才从闭关中爬出来，事实上，饿是一回事，但毕竟已经筑基了，有充足的灵气打底，再饿，也不至于要落到爬出来的地步，其实，当时他会爬着出来，是因为不间断地连“刺”一百万下，耗干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付出，是有收获的。
　　这一“刺”，没有什么花哨，甚至半点变化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刺，看上去速度也不快，平淡无奇，毫无威力，但是从玉棒那四四方方的顶端，却窜出一道剑芒，很小，恰如一点星光。
　　“嗤！”
　　剑芒与螺旋状的刀气相撞，发出一声微响，而后，便从刀气一穿而过。
　　两道刀气忽地分离，如同散了架，刚者一头撞地，柔者一飘冲天。
　　那一点剑芒，看似也缩小了三分之二的体积，细弱得几乎难以看清，但在穿透刀气之后，它依然坚定不移地，向着既定的目标窜过去。
　　李一刀双眼瞳孔猛缩，身形向后疾退，同时双刀又是一振，挥出第二道刀气，这一次，不是刚柔并济，而是纯粹的刚猛无比的刀气，如同平地刮起一股烈风，发出了剧烈的呼啸声，向那一点几乎已经看不清的剑芒刮去。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压力，那一点剑芒聚然间加快了速度，若说之前它向前窜行的速度，迅如闪电的话，此时却是根本就无法以速度去形容，前一刻它还在刀风面前颤抖，下一刻它已到了李一刀的身前，准准地刺中了他的咽唯。
　　寒意浸透全身，李一刀呆若木鸡，执刀的双手不自觉地垂下。
　　“滋……”
　　直到此时，剑芒穿透刀风的声音才晌起，将李一刀从呆滞中惊醒，下意识地一抹脖子，别说鲜血了，连皮都没被刺醴半点，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多谢莫道友手下留情！”
　　若不留情，这一点剑芒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顿一顿，他又拍腿后悔道，“我错了，我不该以刚劲挡剑芒，剑芒锋锐无比，最擅长的便是以点破面，若我以柔劲来挡，此时输的便是莫道友。”
　　李一刀果然极有刀道天赋，一瞬间已经明白过来，还是经验不够，他自习解衣刀法以来，大多都是在灵石庄里对着石头练习刀法，与人交手的经验太少，更没有与剑修交过手，若是多些经验，就绝不会在修为相当的情形下，以刚劲去破剑芒，这纯属吃力不讨好，正如盾与矛相对，硬度相当的情形下，肯定是盾吃亏。
　　“哪里哪里……是我运气好而已……”
　　莫不乐微微一笑，没好意思说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他的修为有限，这剑芒本来就支撑不了太久，还有，准头也不太好，其实他本来是瞄准李一刀的胳膊刺的，抱着万一刺中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的念头，谁知道这一偏，居然就偏到了李一刀的咽喉处，如果不是剑芒连经两道刀气，被耗尽了内蕴的真元，他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虽然心中笃定这剑芒就算刺中了咽喉要害，余力也不会给李一刀造成太大的伤害，顶多就是入肉一分，刺破一层皮而已，但误伤道友，总是有愧。不过莫不乐也是无奈，他苦练这一“刺”百万下，能练到刺出剑芒已是不易，毕竟修炼的时候太短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练准头。
　　
　　第95章 不该说
　　
　　说起来话多，其实从莫不乐出剑，到李一刀认输，也就是短短一瞬间的工夫，观擂者们才刚抬眼看擂台，就见胜负已分，一时无人不惊诧，这就结了？真是一招定胜负？可问题是，这一招他们还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呀，就只看到莫不乐刺了一剑，然后李一刀就认输了，哪有这么快的，不会是假打吧？
　　眼力差一些的人，压根儿就没有看到那一点微若星光的剑芒。
　　“上仙，吾等不明，还请讲解一二。”终于，有人忍不住向柳正道要求道。
　　柳正道一点头，双手掐出法记住，把倒映在天空中的镜像，放大了一倍，终于将那一点剑芒给显露出来。
　　不必多说，许多人立刻冼然大悟，不过也有浑闹不浩的，不解道:“一点剑芒，如何能破李道友的刚猛刀风？”
　　“莫师侄与李小友修为相当，剑芒虽锐，然而刀风刚猛，本应是两者相当之局，或可说，还应是李小友胜面更多一些，毕竟李小友刀法品级高，且沉浸多年，于刀之一道的造诣，胜过莫师侄初习剑远矣……”
　　柳正道缓缓地点评着，将普通修士看不透的地方一一点出。
　　“然而莫师侄这一剑刺得极妙，恰是一举击中李小友所使出的螺旋刀风中的破绽处，未费多少力气，便将螺旋刀风击破……”
　　李一刀心中一怔，他的螺旋刀风有破绽？
　　“李小友……”柳正道这时看向他，指点道，“刀行霸道，刚猛有余而灵巧不足，小友以筑基修为，能将刀之柔劲修炼出来，且与刚劲结合，使之威力大增，确有值得称道之处，然而螺旋之力，虽则能结合刚柔二劲，但到底只是以外力强行结合，而非刚柔并济，相辅相承，所以二劲结合之处，亦是破绽之所在，小友若欲在此道更进一步，或可参考本宗的两仪剑诀中阴阳转化之道。”
　　李一刀全身一震，脑中辖然开朗，深躬一礼，道:“多谢上仙指点。”他虽因奇遇而得刀道传承，但终究缺乏指点，全靠自己摸索才修炼到今日柳正道一席话，无疑对他益处良多。
　　柳正道微微一笑，继续道:“其后李小友又以刚劲相阻剑芒，想来是因平日里多用刚劲之故，故而危机之前，下意识地便使出来，确如李小友自己所言，当时剑芒余力不足，若以柔劲反弹，更为恰当，不过以道理而言，李小友的刀法造诣极高，纯以刚劲，也应能挡下剑芒，这其中的缘故，本座却也瞧得不甚分明，不如请莫师侄自己说吧。”
　　理论上，莫不乐刺出的剑芒，在破去第一道螺旋刀风之后，就已经余力不足，即使李一刀应对不当，也应该能挡下，为什么剑芒却会突然加速，以至于劲力大增，竟然直接以点破面，刺穿了李一刀的第二道刀风。柳正道心中也挺好奇，他本以为，莫不乐这一场是输定了。
　　莫不乐笑了笑，道:“无他，向常仙子偷法而已。”
　　他说的常仙子，当然不是广寒宫的那位殿下常夕，而是与明净打过一场的昆仑仙宗那位女剑修常贞。
　　“原来是剑芒之内，暗藏了两重劲，前劲不足，后劲发力，颇有出奇不意之效，好，很好。”柳正道恍然，而看莫不乐的目光，亦是充满了赞赏，这偷法之说，说来容易，做来却是极难，别人的功法，岂是看过一遍就能偷去的，若如此，天下道诀功法，早就不值得稀罕了。
　　莫不乐能做到此点，亦可见他的修炼天赋之佳，纵使没有明净那变态的。悟性那样让人难以置信，却也是非常难得了。关键是，这前后两重劲，体现出的是莫不乐的战斗经验，明显比李一刀要高出不少，这才是最难得的。
　　“师叔谬赞了。”
　　莫不乐向柳正道施了一礼，又对李一刀悄悄地挤了一个眼神，示意过后有工夫再来寻他三人，而后才飘悠悠地离开了试天擂。
　　“哈，想不到你还挺有一手的！”
　　白狐狸又赌赢了一次，兴高采烈地对着他摇尾巴。
　　莫不乐看着那几个输了全部身家的仙宗弟子，见他们脸都白得没人色了，这才哈哈一笑，附在白狐狸耳边道:“其实我真的就会这一剑，而且剑劲不足，刺中了也不伤李道友分毫，若李道友继续出招，我便只有认输了。”
　　说是附耳，其实声音不低，基本上谁都听得到，那几个仙宗弟子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恰如一个调色盘，什么色儿的都有。
　　“啊……那我不是差一点就输了？”白狐狸抬爪擦擦毛茸茸的额角，居然真甩出几滴冷汗下来。
　　莫不乐这时又附耳继续道:“不会啊，这一场我必赢的，告诉你，李道友和我是朋友，他不会让我没面子的。”这次是真的说悄悄话了，直接以真元将声音凝成一线传音。
　　李一刀是何等讲义气的人，当看这么多修士的面，怎么可能会让莫不乐那么没面子，别说什么好兄弟，不作弊之类的傻话，莫不乐是落霞宫首徒，这一战，他无论如何都是输不起的。其实就算对手不是李一刀，莫不乐也有杀手铜，他刚刚修炼出来的一丝神识，暗藏火毒之力，且无形无相，用来阴人无往不利，与他修为相当的人，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当然，代价也大，非不得已不能用。除此之外，还有从叶艳飞那里坑过来的几张符篆，叶艳飞出手，岂有次货，随便一张恐怕就能横扫这里除了柳正道之外的所有人了。
　　不过早在莫不乐发现那几个仙宗好死不死地挑中李一刀来试探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自己必赢，所以杀手锏也不用拿出来，要不然，他岂能想出做赌局的法子来坑那几个仙宗弟子。
　　白狐狸顿时一双狐眼变得幽怨起来。
　　“你不该说的……”
　　害得她一点赌赢的喜悦都没有了。
　　莫不乐哈哈大笑，这只狐妖真可爱。
　　
　　第96章 做客
　　
　　“莫师弟，你这一剑，颇得精髓，厉害！”谢不言微笑着过来，对他竖了竖拇指。
　　“谢师兄这是在寒渗我吧。”莫不乐想起明净和谢不言的一战，那天地三相的威势，他虽只是旁观，也有余悸之感。与之相比，他这一剑，只能算小孩子过家家酒。
　　谢不言轻笑出声，道:“纯以剑道而论，师弟这一剑，自然平平无奇，但那暗藏两重劲，却颇为精妙，与谢某的洪泄之相，倒是有几分息息相通之处，我正想与师弟探讨一二……”
　　没等他说完，莫不乐的眼睛就亮了，没错，虽然当时谢不言并没有把洪泄之相的重重暗劲施展出来，不过傻子也知道，谢不言对暗劲的掌握绝对要比女剑修常贞高明得多。
　　“谢师兄，不如移步到我的烈火楼里，你我坐而论道，如何？”
　　“那自然好。”
　　白狐狸有些犹豫，她想留下看热闹，又觉得跟莫不乐相处，很好玩儿，一时难以取舍，忽见云从龙又有凑上前来的趋势，顿时便觉心中犯堵，一甩尾巴，高喝一声“等等我”，撒着丫子就追了上去。
　　“还有哪位道友想下注吗？”
　　苏留仙清点了赌注，而后笑眯眯地向众人道，却被秦留情狠狠瞪了一眼。
　　“大师兄，小赌怡情嘛，不用太在意……”有莫不乐榜样在前，苏留仙竟是难得的没有发怵，大有接过庄家的盘子一坐到底的姿态。
　　秦留情抚额，再一次庆幸莫不乐没入青云宫，否则这一对儿绝对是狼狈为奸的货。
　　“烈火楼……这就是莫师弟的洞府？”
　　此时，莫不乐二人一孤已经到了苍龙岭，看着伫立在岭间的这座七层白玉小楼，精美之中不失雅致，符篆纹路以一种相当巧妙的形式刻印在楼身上，数种阵法相互嵌合，以谢不言的眼力，在仔细观察过后，竟然也只认出其中三种阵法，而剩余的两种，怎么也瞧不分明。
　　一阵固若金汤，一阵强锁天地灵气，一阵可遁于天地，这三种符阵都是最为实用的阵法，可见炼制此楼的人，真是下了大工夫。
　　“家师所赐，疏于打理，谢师兄，胡师姐，莫要见笑，请进。”
　　门环上，两条幼龙精魄见来了客人，立时精神一振，甩着尾巴打开门，一个喷水洒地，一个喷火射天成烟花，四只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摆足了热情好客的架子，替自家主人撑门面。
　　白狐狸顿时乐了，道:“这两个小东西，才丁点儿大，倒把你们人类的那一套给学全了。”
　　莫不乐大有面子，却还一脸不好意思道:“见笑见笑，平时也没怎么调教过它们……”
　　“这客斤倒是简洁之极……”谢不言一步迈了进去，眼见空荡荡地就只有几张桌椅的客厅，心知莫不乐说的疏于打理还真不是自谦，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莫不乐顿时干咳一声，面色微微发红，道:“哪里……也就只得干净二字而已。”
　　什么布置都没有，确实是干净之极。
　　白狐狸没听懂他们话中的真意，尾巴在一张椅子上扫了一下，然后甩到眼前看了看，洁白胜雪的尾巴，依然洁白胜雪，当下就跳了上去，点头道：“确实干净。”
　　谢不言闷笑起来，粉面朱唇，笑若春花，瞬间照亮简陋的客斤。
　　莫不乐说不出话来，干脆抬起头看屋顶，仿佛屋顶的雕花特别漂亮。
　　只有那条水属性的幼龙精魄欢快地在墙壁上游动，它每天都会喷水把小楼从里到外清洗一遍，自然是干净无比。
　　好在尴尬并来多久，李真便奉了灵茶进来，肖浮生紧随其后，送进来几样用灵果灵谷做成的点心。
　　白狐狸贪嘴，没等莫不乐这个主人开口，就一口吞了一盘点心，又用灵茶海灌一气，最后砸了砸舌，道:“不爽，你这里就没有酒肉么？”
　　莫不乐一脸黑线，最后还是吩咐李真，弄了些酒肉过来。白狐狸这才痛快了，自己蹲在一边胡吃海喝，竖着耳朵听谢不言和莫不乐交流道法，自己并不插言，妖修功法和人类修士的功法差异巨大，而且她也不懂暗劲，所以只听不说。
　　听一会儿，便觉得无趣，酒肉又吃净了，更加无趣，见他二人论得入神，白狐狸纵是再野性不羁，也不好意思打断他们让莫不乐再给她上些酒肉，便甩着尾巴跳下椅子在客厅里转起圈子，然而客厅里空空荡荡，委实没什么好瞧的，白狐狸实在闷坏了，一转眼看到隐在一角的楼梯，干脆就一步窜了上去，待见到二楼内空间豁然开朗，一座百丈雪山傲然耸立，漫天雪花飘飘洒洒，好一派冰天雪地的美景，立时惊喜地大叫一声，撒开四足就在雪山间纵跃奔跑起来。
　　白狐狸自小就生在一片霄山里，摸爬打滚十余年，才被妖仙宗一位修士发现，带回了妖仙宗，修炼之途漫漫，她亦记不请自己有多少年未曾回到故乡去望一眼，只大略估算，怕不有数百年了，此时乍见这仿如家乡的一幕，心中雀跃之情，实在难以言语描述。
　　却说谢不言虽与莫不乐说得投机，但注意力却仍一丝在白狐狸身上，此时见她耐不住寂寞，跑到二层玩耍去，粉面之上，立时透出些许笑意来。
　　“莫师弟，有一事谢某心中好奇，欲问又恐冒昧……”
　　莫不乐正在推敲如何将两重暗劲化为三重暗劲，刚有所得，一时喜欢，正待谢过谢不言的指点，却忽听得他转了话题，心中也未在意，随口应道：“谢师兄直言便是，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如此，那愚兄就冒昧一回……”谢不言端起茶盏，略一润喉，方道，“不知师弟体内火毒，从何而来？”
　　“嗯？”莫不乐怔愣片刻，心思终于转了回来，苦笑着摸摸鼻子，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天降横祸，哪里有什么由来。”
　　谢不言抬眉看他，不语。
　　
　　第97章 往事
　　
　　莫不乐的神思又开始有些飘忽，当年那一场祸事，埋藏在他心中百多年，不想，不思，若说是刻意遗忘，那也不是，只是每每想起，难免心痛若锥刺，再深思，便痛入骨髓，比火毒燎身，比寒风刺耳，更加难以忍受。
　　那一场祸事，几乎绝了他的长生途，若真知道由来，他又岂能安心在冰风谷里一待百多年，需知那时他正值年少气盛，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又跟程白眉学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气，哪怕拼却一死也要咬下仇人一口血肉来。
　　倒是这百多年还真把他的性子磨淡了许多，乍被谢不言提起此事，他竟还能平静地坐在这里。
　　谢不言见他神色恍惚。心中一动，道:“既是天降横祸，自然也无由来，是谢某冒昧，便以茶代酒告一声罪，莫师弟勿要见怪。”
　　莫不乐握住茶盏，在掌心中轻轻转动，思忖片刻，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才道:“谢师兄欲知详细，想来是为裴前辈吧。”
　　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裴香圣入魔，谢不言为之憔悴悲伤，感情如此之深，旦凡有一线希望，谢不言必会倾力为之，当初发现火毒能克制魔念，莫不乐就知道，早晚谢不言必会来问他，只是没想到谢不言能忍住到现在才问。
　　“今日承情，来日谢某必有所报。”谢不言也不搪塞，坦坦荡荡地应道，顿一顿，又道，“若实在不能说，谢某也不强求，只请莫师弟他日修炼有成，再遇上裴师叔时，莫要痛下杀手，且先试一试能否救回裴师叔。”
　　火毒能克制魔念，这已是被验证了事实，这本是好事，但九华仙宗和天外天同时做出密而不宣的决定，却是为了保护莫不乐，无他，就怕有些人恐惧天魔，联手逼迫莫不乐去除魔，莫不乐此时修为太低，让他现在对上被天魔附身的裴香圣，除了死还是死。
　　谢不言也是清楚这一点，不敢强求，只希望等到莫不乐的修为强大起来时，再对上天魔，能把裴香圣完好无损地救出来。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其实这是奢望。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莫不乐这里得到如何引来无明之火的方法，求人终归莫若求己。
　　莫不乐沉默许久，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语声坚定道:“今日与谢师兄论道，小弟大有所得，他日修为有成，定然战天魔，竭力救出裴前辈，若有违此言，便如此盏！”
　　他将茶盏摔于地，瞬间便碎成无数片，却是以一种令谢不言无话可说的姿态，婉拒了他欲知详情的请求。
　　“多谢！”
　　谢不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拱手告辞。
　　“时已不早，愚兄叨扰多时，告辞。”
　　“谢师兄慢走，小弟不送。”
　　说是不送，其实莫不乐还是将谢不言送出了苍龙岭，望着飘然远去的白色身影，隐约显出的落寞，他遥遥长揖一礼，心中极是愧疚。非是不言，实在是不能言，耻于言。
　　心口有一团火在烧，不是火毒，而是他压抑了百多年的愤怒与怨恨。什么叫天降横祸，彼时他虽年少气盛，但也从未得罪过天，天为何要降横祸于他这是人祸，从一开始，莫不乐就坚定地相信，是有人暗害了他。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正是这个信念，让他在冰风谷里坚持到今日，峰回路转，重踏长生途，也意昧着，总有一日，他能找出那人，亲手为自己报仇雪恨。
　　莫不乐自幼失怙,混迹于凡俗市井间，难免学了一身油滑嘴贱，可骨子里，却又有几分天生傲性，这样的性格，混在凡俗中倒还显不出什么，反而因为他极讲义气，而受到不少小混混的敬捧，不因他年幼而看轻他，如果一直这么混下去，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可以率领一帮子小混混称霸一条街，可世事难料，十岁那年，一位游历世间的药王宗弟子无意中发现他身俱火、木灵根，正是最适合炼丹的资质，自然就以一个弹指生火的小法术，将他连蒙带骗地拐到了药王宗。
　　也是他运道好，入宗当日，恰好丹阁长老要在外门弟子中择一人去替他照看炉火，这可是一条外门升入内门的青云直径，运气好还能成为丹阁长老的亲传弟子，那些拥有火灵根的外门弟子几乎为此抢破了头，但丹阁长老放着那些已经修炼了几年的外门弟子不选，偏偏就选中刚入宗一天的莫不乐。
　　丹阁长老当然有丹阁长老的道理，虽然莫不乐刚入宗一天，可以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儿，背景清白，心地清白，最重要的是，他的资质实在太好了，丹阁长老突破元婴无望，当时心中已有寻一资质上佳的弟子承其衣钵的念头，乍然在外门看到莫不乐这么个什么条件都符合的小童，当然是一眼就看中，什么都不懂不怕什么，正好可以从头开始调教，免得在外门待久了，学了一些不好的习惯，走了歪路。
　　当然，丹阁长老一时的决定，是绝对不会想到，此后两年的日子里，他过得是多么的活蹦乱跳。不过对莫不乐来说，一步登天，绝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几乎得罪了大半的外门弟子，那时他虽年幼，但混迹凡俗市并之中，早通人情，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轻易也不往外门去。修士修炼，虽然讲究断凡情，斩俗念，但未到大乘，谁又能真的斩尽凡情俗念，即使是化虑境、分神境的大修士亦有嗔怒嫉恨之时，何况是这些才修炼了没多少年、心境根本就不过关的外门弟子。
　　不过当时的莫不乐毕竟年纪小，性子浮，没有在外门经过两年的定性磨砺，纵使天赋再好，再适合炼丹，他始终无法定下心来修炼丹法，一天炸两三回炉那还是少的，多的七、八次都有，炸得丹阁长老脸都紫了，也炸得莫不乐更没有耐心学炼丹，这一天他炸了炉，被丹阁长老追着跑出了丹阁所在真炉峰，一时心里腻歪，干脆就不回去了，就在药王宗里到处晃荡，可他忘了，外门弟子有多恨他，这一晃不打紧，却恰恰撞上了几个冤家。
　　“是你？臭小子，终于从真炉峰里出来了，站住……站住……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贼……“快追！”
　　那几个外门弟子原本摩拳擦掌，打算爆揍莫不乐一顿解气，哪里知道莫不乐如此精滑，一看到他们，话都没落一句，扭头就跑，他人小灵活，几个外门弟子才一愣神，他就已经跑得几乎快要不见人影了。
　　“救命啊……救命啊……”
　　莫不乐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本以为路上遇到一些药王宗弟子会看在丹阁长老的面子上，替他拦住后面追来的那几个外门弟子，谁知竟无一人相助。他哪里知道，自己天天炸炉，搞得丹阁里面一团乱糟，丹阁长老也无心炼丹了，导致今年药王宗弟子领到的丹药都少了两成份额，谁不把他这个捣蛋鬼恨得牙痒痒的，此时见到他被人追，没掺和一脚就算心境修炼不错了，哪可能过来帮他。
　　就算跑得再快，他终归还是个童子，没过多久就被那几个外门弟子追上了，但那几人也狡猾，不敢当着人面揍他，故意有意无意地把他逼着往僻静无人的地方逃去。
　　这一逃，便到了飞鱼岭。
　　飞鱼岭灵气稀薄，素来没有人烟，那几个外门弟子虽然知道有位仙宗弟子被发落到这里潜修，也没当回事儿，那位汕宗弟子自来到药王宗，就没出过飞鱼岭，都道他是在洞府内修炼，哪可能出来管这点芝麻闲事。
　　莫不乐被逼到了一处山崖上，再也无处可逃。
　　“小子，乖乖地过来让咱们几个揍一顿出出气，放心，打不坏你……”
　　几个外门弟子嘿嘿冷笑，揍一顿出气就够了，真要把眼前这个精滑的小子打坏了，丹阁长老怪罪下来，他们也吃罪不起。
　　莫不乐看了看脚下，飞鱼岭其实并不太高，说是山崖，整个山壁也不过就十几丈高，不过对他来说，足够摔死他了。
　　既然无路可走，他也不着急了，干脆就转过身，冲那几人做了一个鬼脸，道:“别逼我，再逼我，我就跳下去，看丹阁长老晓得过你们谁。”
　　人小，不代表胆子小，能在凡俗市井里混得开的人，又怎么会没点儿急智和悍勇。
　　只是那几个外门弟子哪里信他这小小童子有那样儿的宁死不屈的悍气，何况他那个鬼脸儿委实扮得活灵活现，更让人好气又好笑，当下就有人上前欲抓，口中还道:“臭小子吓唬谁，有种你跳啊……你要跳了，咱兄弟几个就敬你，倒过来给你下跪赔罪，任你打骂……”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莫不乐本来也就是吓唬他们的，不过是做个姿态，让这顿跑不掉的揍能挨得好看一些，谁知听这人这么一说，他骨子里那份傲性就冒了出来，吃定他不敢跳么，偏还就跳给你看，倒看你们几个跪是不跪。
　　十几丈就这么跳下去，当然是必死无疑，但方才他探头往下看时，发现这片崖壁并不是完全垂直的，而是略有些坡度，而且崖壁上还生着几株野松，斜斜作迎客之姿，只要跳下去的时候调整好角度，也不一定会死，当然，受伤肯定是难免的。
　　于是冲着那几个外门弟子一咧嘴，道:“我等着你们下跪赔罪。”然后一转身，就跳了下去。
　　
　　第98章 往事（2）
　　
　　其实说跳也不准确，莫不乐虽然人小气性大，但还是很惜命的，崖壁是倾斜的，角度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他一路滑行下去，再调整好角度，借着那几棵野松的阻挡，十几丈滑下去，问题不大。
　　那几个外门弟子哪里想到他竟然真敢跳下去，而且还是说跳就跳，连点拉扯姿态都不做，顿时都惊呆了，尤其是伸手打算抓住他的那人，更是面色煞白连点血色都没有。
　　说白了，他们也就是想出口恶气，哪里真敢逼死人，虽然莫不乐现在只是丹阁长老的烧火童子，属于杂役的名义，但谁都知道，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修炼到炼气一层，凭他的资质，成为内门弟子是妥妥的，一旦筑基，直接就能升真传了。而且要不是他天天炸炉，亲传弟子也绝无问题。
　　“快、快走……反正这里没有人烟，不会有人看到……”
　　终于有人反应讨来，一声颤颤的呼嚎，让其他几人也跟着反应过来，对呀，飞鱼岭僻静无人，根本就不会有人看到他们把莫不乐逼下山崖，只要抵死不认就好了。
　　正在几个人散腿要逃时，飞鱼岭内，一道剑光翩若惊鸿，自崖壁上一晃，带起一个小小的身影，而后又冲天而起，剑身一震，数道剑光疾射，准准地击在几个外门弟子的膝盖上，未伤皮肉，却让他们的腿脚一片酥麻，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莫不乐趴在剑身上，整个人都愣了。
　　“小小年纪，气性倒不小，哪里学来这一股子莽夫之勇，摔死在崖下，倒脏了我的飞鱼岭。”
　　一个冷峻的声音自飞鱼岭深处传出来，语气平淡毫无起伏，听来颇有几分怪异。
　　这山岭中居然还隐藏着一位高人，莫不乐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人虽在半空，随着剑身摇摇晃晃，但心中完全不知害怕，反而兴奋无比。
　　“前辈太小看人了，我又不傻，哪能不惜命，纵使前辈不出手相救，也必不死……”
　　他本以为自己无畏无惧，必能讨得高人喜欢，哪知话音才落下，便听那声音又冷冷道:“哦，竟是我多事了……”
　　而后剑身一晃，竟是飞问崖上，又将莫不乐扔回了崖上，哪儿救下来的，扔回哪儿，位置竟是半分不差。
　　莫不乐哪里料得竟还有这一出，只来得及，“啊”了一声，整个人就又顺着崖壁往下滑落，连经两株野松的阻拦，撞得他头晕眼花，而后啪地一声落地，没被石头磕着，仔细一看，原来长剑还在崖底下拷着他呢，离地只隔半尺。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这下子，莫不乐真老实了，市并里那些传说是对的，所谓高人，都是脾气古怪不近人情。认清差距，他骨子里那点傲气就全收敛起来，换上了一派油滑精怪外加几分谄媚。
　　剑身一抖，带着他又飞回了崖上。那几个外门弟子还跪在地上，一个个脸色煞白，全身发颤。
　　莫不乐从飞剑上跳下来，给了他们一人一脚，然后喝道:“跪也跪过，打也打过，滚吧。”
　　几个外门弟子仍不敢动，只是看着那柄飞剑，却见剑身突然倒转，向飞鱼岭深处飞回，这才从地上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哎，前辈……前辈……容弟子当面拜谢……”
　　莫不乐一见飞剑走了，哪还顾得上嘲笑这几个外门弟子，撒开脚丫子就往飞剑飞回的方向追去，只是那剑一闪便已没了踪影，哪里是他光靠两只脚就能追上的，不死心地又跑了一阵，终因对飞鱼岭不熟悉，最后迷了方向，兜兜转转，直到半夜三更，才不知怎么地走出了飞鱼岭，其间他多次大呼“前辈”，却是未得回应，让他心中惆怅不已。
　　回到丹阁后，见他灰头土脸，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丹阁长老自然是翘起胡子又将他痛骂一顿，莫不乐心在不焉，自然浑不在意，笑嘻嘻地道:“不过是无意滑了一跤，差点摔下山崖，幸得飞鱼岭里有位高人甩出飞剑相救……”顿一顿，他又双目蹭亮地问道，“长老，那位前辈是咱们药王宗哪位高人？”
　　啪！
　　一棒子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丹阁长老没好气道:“问这许多做什么，以后少往飞鱼岭去，那也是你去的地方，这次是你运气好，若有下回，哼，看老夫不打断你这双腿……”
　　虽然口气极凶，但莫不乐早摸清了丹阁长老的脾性，哪里吃他这一套，死缠硬磨，到底让他给打听出来。
　　原来，是从九华仙宗发落出来的获罪弟子啊，而且还是位剑修，怪不得当时一剑飞来，翩若惊鸿，令人惊艳无比。
　　彼时，莫不乐还不懂得九华仙宗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但想要成为一个剑修的念头，却在那一刻自心底生根萌芽。
　　从这以后，莫不乐就更没有心思学炼丹了，满心满脑都是那惊鸿一剑，三天两头地就往飞鱼岭跑，高人当然不乐意理会他，连个声儿都没响过，但飞鱼岭统共就那么大，哪里经得起这小子天天过来东钻西富，到底让他找了高人修炼的洞府，一处天然山洞。
　　“止步！”
　　洞中，传出那熟悉的冷峻声音，隐约还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只是被语气中的冷然掩盖住，难以使人察觉。
　　“前辈……请收我为徒……”
　　一听到这声音，莫不乐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哪里管那“止步”二字，兴冲冲地就往山洞中扑去。
　　砰！
　　洞中飞出一道剑光，射在他脚下，进射出来的剑气，将他震飞出几十丈远，落地倒是不疼，有一股柔柔的劲气托住了他，然而余力却十分绵长，带着他又滚出十几丈，那里，却又是一处山崖，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下已是一空，整个人就往崖下摔落，却是半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高人虽然脾气古怪，心好着呢，绝不会任他摔死。
　　果然，人还在半空时，又是一道剑光飞来，托着他直往岭外飞去，待到莫不乐再站稳时，人已经在飞鱼岭外了。
　　“嘿嘿，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他也不气馁，拍拍屁股，一边道谢一边扭头就跑，跑出几步，又扔下一句“明天我还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二天果然又去，却发现那天然山洞只导人去洞空，莫不乐就又乐了。
　　“前辈您是要考验我的决心吗？我不会放弃的！”
　　
　　第99章 往事（3）
　　
　　如此反复七、八回，莫不乐倒是乐此不疲，全当在飞鱼岭玩捉迷藏的游戏了，程白眉却是受不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想他堂堂剑修，竟然被个小毛头给逼得跟耗子似的到处打洞，忒没面子。这一日再次被莫不乐找到后，他也不躲了，直接提溜着这小子的衣领，带着他在天上玩了一圈疾速飚剑，把这小子摆弄出一个“风中凌乱”的造型，这才稍稍解气，又把他提溜回岭上，往地上一扔。
　　“赶紧滚，以后再来，程某便将你从天上扔下去。”
　　“不怕，前辈心善，还会接住我的。”
　　虽说这还是莫不乐第一次跟程白眉打上照面，可这些日子里，他早把这位高人的脾气给摸透了，一句话，鸭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狠，听听就好，甭往心里去，信他就傻了。
　　“这次程某是说真的。”程白眉冷着脸，不怒而威，“你道程某是谁，与你一小小童子玩笑么？程某一生修剑，从来说一不二。”
　　换成别的童子，大抵也就让他给吓着了，可莫不乐在凡俗市井中混了多少年，察颜观色，揣摩人心，绝对强过许多一心只知修炼的修士，要看清一个人，不在于听他怎么说，而在于看他怎么做，纸老虎的模样也挺凶，可谁见过它咬人来着。
　　“前辈，真巧耶，我也是说一不二，正是修剑的料子，难怪与前辈这么投缘，这是上天注定，咱们有师徒之缘。”
　　“滚！”
　　投你奶奶的缘……程白眉差点就爆了粗口，他真后悔，当初让这臭小子摔死就好了。
　　“成，前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滚……明天我还来……”
　　莫不乐深暗“缠”字诀的要领，绝不硬来，让他滚他就滚，而且还要滚得好看，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接再励，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咦，这话好像不对，应该是这句，铁杆磨成针……
　　一句“明天我还来”让程白眉几乎崩溃，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这臭小子又提溜回来。
　　“你知道程某是什么人吗？”
　　莫不乐一听，有门儿，忙笑嘻嘻地答道:“知道，前辈是上头下来的，犯了错，被罚了。”
　　程白眉微微一挑眉，原来这臭小子知道啊，冷着脸又道:“既然知道，你便该明白，拜程某为师，没有好前程，程某为宗门所逐，修炼资源供应全部断绝，更无力拿出资源培养弟子……”
　　一句话，穷呗，程白眉连自己修炼的资源都欠缺，哪里拿得出资源来培养弟子，好在他是剑修，对灵石、丹药的依赖性不大，不然早在飞鱼岭过不下去了。
　　“前辈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咱们成了师徒，自然该是徒弟孝敬师父，只要您肯收我为徒，以后您修炼所需的资源，弟子包了。”莫不乐用力拍胸膛，浑然不觉一位金丹修士修炼所需要的资源，对他这个小小的烧火童子来说，是何等的恐怖庞大。
　　程白眉真让他给气乐了，思忖片刻，一点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成，程某就收下你了……”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莫不乐大喜，连忙跪拜下来就要行拜师礼。
　　“且慢！”程白眉手一托，把他拉起，“收徒乃是大事，岂有那么轻率的，你且先在程某座下行杂役之事一年，待程某考验你的品行，若无行差踏错，再行拜师礼。”
　　这一年中，他自要让这臭小子知难而退。
　　“是”
　　“再者，剑道一途，基础为先，待你筑基之后，方可得授剑道，在此之前，我不传你任何功法。”
　　“是”
　　莫不乐一一应下，反正他现在已经修炼了丹阁长老传授的功法，既使程白眉不传他功法，他也能修炼到筑基期。
　　自此之后，莫不乐还真就一板一眼地当起了小杂役，程白眉故意为难他，时常指派他东奔西跑，不是采灵药，就是挖矿石，还隔三岔五就索要一些莫不乐根本就买不起的灵丹灵器，本以为顶多两、三个月，这臭小子就坚持不下来，打退堂鼓了，哪里料到，莫不乐在凡俗市并中，别的没学到，坑蒙拐骗的招数却没少学，程白眉索要的那些东西，不管是坑是蒙是拐是骗，他总能搞得来，偶尔被人逮了个正着，便祭出丹阁长老这块牌子，在药王宗地界上，这块牌子委实好用，竟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如此一来，他得罪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被人告到了丹阁长老那里。
　　丹阁长老本对他寄予厚望，一心是要他传承自己的衣钵，乍听闻还不信，一查之下，才知全部属实，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把莫不乐抓过来质问。
　　莫不乐受丹阁长老照顾良多，哪里敢瞒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了，丹阁长老一听他竟然一心要修剑，而且还是为了程白眉才打天他的牌子到处坑蒙拐骗，立时气了个仰倒，却不怪莫不乐，只怪程白眉居心不良，连个孩子都骗，哪里还管那是位上宗弟子，抄起捣药棒就打上了飞鱼岭。
　　结果很惨烈，程白眉当场被打成了重伤，丹阁长老也被一剑洞穿了腹部。
　　莫不乐当时都吓傻了。
　　整个药王宗也被惊动了，幸亏宗主唐洛宾出手，及时救下了二人，才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丹阁长老为此养了整整五年的伤，这五年里，药王宗的高级灵丹也因此断炊了五年，虽说药王宗以丹药起家，宗内不缺炼丹师，与丹阁长老水平相差不多的炼丹师，还是能找出几位的，纵使丹阁长老这五年内不能炼丹，对药王宗的影响也不算太严重，可是丹阁长老之所以位高权重，是因为他是炼制延寿丹不可以或缺的一员，少了丹阁长老，延寿丹也为此整整推迟了五年才出炉。
　　当然，那时也没有人会想到，那一颗晚了五年出炉的延寿丹，最后居然会被用在莫不乐的身上，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做为罪魁祸首，莫不乐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罚，但整个药王宗从上到下，基本上没几个看他顺眼的人，纵使他修炼资质出众，更难得的是兼俱炼丹资质，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加上他自己又不喜炼丹，一心要修剑，最后，宗主唐洛宾出面，说服了丹阁长老，将莫不乐逐出了真炉峰，发落到了飞鱼岭。
　　事情到了这一步，程白眉不收下这个弟子也不成了，否则，整个药王宗都将没有莫不乐的立足之地。
　　有道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此后，莫不乐在凡俗市并里学来的那一身油滑嘴贱，被磨去了不少，又被程白眉揪着衣领，冷颜疾色地狠狠教训了一通，瞅着那张因受重伤而显得苍白无比的英俊面容，莫不乐乖乖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坑蒙拐骗，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修炼，为成为一位正直、勇敢、刚强、永不退缩的剑修而努力奋斗。
　　就此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在这僻静少人、灵气稀薄的飞鱼岭上，莫不乐正式拜师，无人见证，遂以天地为证，清风为盟。
　　受礼的时候，程白眉几次都想一脚把这个褐事的臭小子给踹出飞鱼岭。还没有正式拜师，就让他遭了无枉之灾，受了重伤，若真收下这么个弟子以后是不是会为了这个臭小子而断绝长生途？
　　到底还是没有。
　　究竟是因为心软，还是因为，几百年的孤独修炼，让程白眉心中充满了寂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或许，他只是想有个人说说话而已。
　　回忆往事不是莫不乐的风格，他更喜欢做人向前看，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当年他在药王宗得罪的人太多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有些人会记在心中，伺机报复。后来他身中火毒，一直就怀疑，是否是得罪过的人在背后暗下毒手，在燕山坊的时候，他向冷敬舟问起的那些故人，除了少数几个，与他关系真的还算不错，绝大多数，都是被他坑蒙拐骗过的。
　　可惜那些人差不多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若真是他们中某一个人暗中下的毒手，他就是想报仇也没机会了。
　　相对而言，其实自己还是幸运的，也许仇人已经化为尘土不知何处去，而他侥天之幸，依然行走在长生途上，论怨，论恨，究竟谁会怨恨更深，更不甘心？
　　所以，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让自己在长生途上，越走越远，走到让仇人踮着脚尖也难以企及的地方，无论那个王八蛋现在是死还是活，都得气得百爪挠心，气得活蹦乱跳，气得死去活来。
　　想到这里，莫不乐便觉得神清气爽，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像被戳破的泡沫，噗地一声消失了，感觉全身都说不出的轻松痛快，禁不住就哈哈大笑三声，便在这笑声中，体内真元骤然自行运转，无尽的灵气被吸引而来，化作滔滔洪流，渗入肌肤，穿透血肉，往他的经脉丹田中涌去。
　　
　　第100章 破障
　　
　　“咦？”
　　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莫不乐失了神，只觉得全身都似裹在一层柔软的棉花中，温暖又舒适，飘飘欲醉，待他再清醒过来时，却发现丹田和干活真元竟然已经完成了初次凝练，自气状变成了浓稠如水银的液状。
　　筑基中期？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竟从筑基初期一举迈入筑基中期，搞什么，他双没吃什么仙丹灵药啊。
　　“傻愣着做什么，到落霞宫来。”
　　程白眉的声音，凝成了一线，在莫不乐的耳边冷冷地响起。
　　“师父……师父……你看弟子的修为又精进了……”
　　片刻后，莫不乐一头撞进了落霞宫正殿，这回师父该夸了两句了吧，别人进阶，总要靠日复一日地候选，花费大量的水磨工夫，他就笑了三声，然后，过阶了，这是怎么的天才啊，师父收到他这样的天才徒弟，真是赚大发了。
　　“破障而已，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早在一百多年前，你就该破障了，拖到现在，也有脸卖弄。”程白眉冷着脸，将一盆冰水给自家弟子兜头淋下。
　　“啊？破障？”
　　破障，说起来和明净在试天擂上的顿悟差不多，都能在短短瞬间内，让修为爆涨，只不过破障相对要比顿悟容易得多，所以修为爆涨的幅度也小得多。
　　所谓破障，其实就是心境提升，生而为人，要受诸般之苦，苦自何来？无非是贪嗔痴、爱憎恨、求不得、伤别离，苦自其中来，魔自其中生，所以修士修炼，除却修为的增长，也要将这些诸苦之源、魔之本念自身体里驱逐出去。
　　莫不乐自幼失怙，苦不苦？自然是苦的，只是那时他年幼，兼之天性有一股傲气，不以苦为苦，所以那时候的他，其实是有些没心没肺的快乐。
　　拜师后，只守着程白眉一人，没有灵石，没有灵丹，什么资源都要自己去挖去赚，俩师徒过着穷哈哈的日子，苦不苦？自然还是苦的，可那时他一心修炼，全无杂念，就更加不以苦为苦，反而以苦为乐，待到终于筑基了，更是全然一片欢喜，心境上几圆满。
　　而后，在他的欢喜上升到最极点时，祸之天降，乍然之间，在他自己都没搞明白空间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心中的欢喜，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倒栽葱姿态，狠狠扎进了地下。
　　心境几近圆满，毕竟不是真正的圆满，这一下，就戳破了他的圆满，怨恨、愤怒埋藏在他的心底百多年，若不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些怨恨、愤怒并没有爆发出来，恐怕莫不乐早就支撑不住变得疯狂了，甚至说像裴香圣那样引得魔念入体而走火入魔也不是没可能。
　　谢不言的青秋，就像一把锥子，突然捅开了莫不乐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怨恨、愤怒，连他自己也以为会因此而失控，所以他不敢对谢不言说出当时的情形，怕愤怒怨恨会冲毁他的神智。
　　然而事情出人意料，百多年的修身养性，竞使他平平静静的送走谢不言，没疯，没狂，甚至回想起一些往事时，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破障了。
　　破的是“恨”障。
　　对那个不知是谁、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仇人，他竟再无一丝仇恨之心，反而却借此再次鉴定了长生之念。
　　天道酬勤，天道大公，天道冥冥，他的心境，向极圆满迈出了一大步，所以天道也降下了对他的奖赏，让他省却不少水磨时间，从筑基初期一步迈入筑基中期。
　　这本是大喜事，莫不乐喜不自胜，但被程白眉一泼冷水浇下来，他整个人都蔫了。
　　老实说，百多年里，他才想通这一点，破了“恨”障，真要说起来，确实……没啥了不起的，换个角度来说，就是他狠狠的钻牛角尖，钻了一百多年，这得多蠢的人，到现在才醒悟过来。
　　“行了，闲着没事就去数数莲花去，少在这里碍眼。”
　　没等莫不乐再说什么，程白眉就甩着袖子把这个大弟子轰出了落霞宫。
　　真是拜错师傅了，不给奖励也给点安慰行不行。
　　莫不乐愤愤然的离开，气不过，还真跑去数了一会儿莲花，当然，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金莲。一时半会儿也数不完，数到一万朵的时候，他就溜溜达达的跑到小祖所在的那一朵十二品金莲附近探头探脑，师父不给奖励和安慰，小祖可大方了，说不准今日又能满载而归。
　　“呱……”
　　一声蟾叫乍然在耳边响起，莫不乐转头一看，原来是上回见到的一家子三足金蟾中的那只小金蟾，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特别喜人，腮帮子一股一缩，更是招人掐一把。
　　正欲伸出“咸猪手”在小金蟾的腮帮子上捏捏，冷不丁又觉得后背寒意逼人，莫不乐连忙回头一看，妈呀，那两只大金蟾只悄无声息的蹲在他的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啊……哈……幸会……幸会……”
　　悄悄的收回“咸猪手”，莫不乐挤出一点笑容，忽见其中一只大金蟾缓缓张了嘴，似有吐舌之意，他顿时骇然，扭头就往莲岛中心飞去。
　　“小祖，救命啊……”
　　“呱呱呱……”
　　小金蟾抱着肚子，在莲叶上打起了滚，笑得全身打颤、四足抽搐。两只大金蟾互视一眼，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人性化的笑意。
　　“你来了，坐。”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两张玉凳，一张玉案，周围灵花仙草环绕，云舒依然是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袍，头发随意的挽成了道髻，以一根桃木簪固定着，仙风道骨，整个人于平凡中透着不凡。
　　他正在烹茶，水是自莲蕊深处渗出的灵气直接液化而成的灵泉，茶叶是普通的灵茶，但隐有莲香入鼻，显然是用十二品金莲镇魔香以特殊手法泡制过，即使它原本只是普通的灵茶，此时也已经不再普通。
　　没用火，云舒将茶叶置入两只青瓷茶碗里，茶碗外侧画着老梅斜枝，极尽虬劲之美。他以双手扶着碗沿，轻轻一转，灵泉瞬间沸腾，热腾腾的白色水雾蒸腾而起，将老梅笼罩于其中，若隐若现，梅枝上原本似绽未绽的几朵红梅，竟然受此灵气滋润，缓缓绽开，怒放绽姿。
　　莫不乐坐在玉凳上，看得眼都直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茶叶如何且不说它，光是这两只茶碗，怕也是难得的宝贝，若早让他得了，先前招待谢不言和白狐狸的时候，就不会被赞以“干净”二字了吧。
　　是讨呢还是讨呢还是真的讨呢？
　　
　　第101章 蝗虫
　　
　　“请！”
　　云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
　　“咳咳……多谢小祖！”
　　这一眼，让莫不乐瞬间有被人从头到脚都看透的感觉，这时才想起，小祖修为通天，只怕还在常华师祖之上，自己在他面前打这些小算盘，岂有不被看得通透之理，一时大感尴尬，只能装作咳嗽以掩饰，端起茶碗，还未品尝，就已是满鼻莲香，脑中顿时一片清明，些许尴尬也退去了。
　　再轻嘬一口，略有苦意，在舌尖缓缓化开，还未及入喉，莲香漫来，苦意顿时就化作了无比的甘甜，打着旋入往喉咙里涌去。
　　通体有若被灵气梳理了一遍，说不出的痛快。
　　“好茶！”
　　云舒闻赞，微微一笑，清淡化为明媚，道：“你方破障，心中障恶犹未舒解干净，这一碗清心茶，正好能为你扫荡杂念，坚定道心。”
　　莫不乐这才直起身，认认真真向他一礼，道：“多谢小祖关爱弟子。”
　　云舒随手一托，摆手道：“不必谢，是你机缘到了，今日我方动念要品一品这清心茶，你便正好来了。”
　　鬼才信。
　　莫不乐自然不信自己真有那么好的机缘，一次两次三次，恰好次次都碰上这等好事，多半是小祖关爱晚辈弟子，却也不愿施恩居功罢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在这上头纠缠，只是取出绛珠果，道：“上回来时，弟子醉酒无撞，请小祖恕罪，此果乃是小祖证道之宝，弟子愧不敢领……”
　　其实很想拿这颗绛珠果炼丹，只是这颗果子内蕴的灵气实在太过恐怖，恐怕百八十年内，他是派不上用场的，还不如从小祖这里换点别的东西，比如这两只茶碗，比如那顶级的灵泉，比如这清心茶……咳，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云舒默默的看着他，耗子进了油缸，这是不撑死绝不出来的架势啊。
　　一时好气又好笑，却还是笑多过于气。他辈分高，任谁了见他，都是毕恭毕敬，纵使是平辈之人，也碍于他的天生仙骨，对他客气多过亲近，近两千年来，莫不乐是第一个敢到他这里来打秋风的人。
　　莫不乐被他看得微微不安，小祖生气了？不像。再说了，也不能生气啊，他又没打算白拿不是，拿绛珠果换的呢，正所谓欲取之，先予之，买卖不成交情在……唔，这一句不合适，总之，话糙理不糙啦，就算小祖不乐意，也不会怪他。
　　好吧，其实他忘了一点，这绛珠果也是小祖赏的呢。
　　“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云舒缓缓的开了口，果然没生气，声音清清淡淡，却隐约还透着一丝笑意。
　　有门儿。
　　莫不乐精神一振，忙不迭道：“您问，弟子一定直言不讳。”
　　云舒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根手指在脸上轻轻刮了几下，道：“你的脸皮，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莫不乐：“……”
　　这是被吐槽了吧，是吧是吧是吧？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师父与小祖合体的错觉，虽然两个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在挖苦埋汰自己这一点上，惊人的一致。
　　看着他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就蔫了下去，云舒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套老梅茶具是我常用的，素来珍爱，你若喜欢，增你一只茶碗，只许你自用，不可予他人。”
　　莫不乐顿时又振作起来，双眼放光，赶紧将面前的这只茶碗收入储物袋中，方笑嘻嘻道：“小祖的话，弟子一定听。”
　　反正就一只茶碗，除了自用还能干什么，招待人也不够用啊。
　　“这一套富贵牡丹茶具，是我意外所得，爱它精美，厌它艳丽，正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便拿去做个场面，用来待客，倒还有些面子。”
　　显然，云舒完全看穿了莫不乐打这茶具主意的真正目的，顺手一招，自药田不远处的竹屋中，又摄出一套茶具，壶、碗、盏、茶叶罐、匙一应俱全，真正是一整套茶具，白瓷为底，瓷面极薄，对着眼阳光看，几近于半透明，外侧又绘有大红牡丹图案，虽是半合拢状，但可以想见，若放入茶叶，倒入灵泉，以真元一催，牡丹绽放时，将是何等的精美绝伦，大气堂皇，果然最适合拿来待客，绝对能撑得起场面。
　　云舒还顺手往茶叶罐中装了满满一罐清心茶，约莫有七、八两之数。
　　莫不乐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口不对心道：“太多了……太多了……这茶太珍贵，弟子怎么好意思……”
　　一脸的虚伪相。
　　散财散到底，云舒又扔给他一翁灵泉，而后才轻品香茗，缓缓道：“大金一家子，最喜食虫，你往后出入此间，可得多加小心。”
　　“大金？”
　　莫不乐喜滋滋的把东西全部收入储物袋，随口反问了一句，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是说三足金蟾吧……最喜食虫……呃……这是把自己比成蝗虫了吗？
　　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小祖，您的嘴比咱师父可厉害多了……莫不乐白了白脸，一拱手而后抱着储物袋狼狈而逃。待到远离了莲岛，他方又欢喜起来。被埋汰了又怎么样，今儿又是满载而归，小祖果然是好人。
　　翻了翻储物袋，咦？怎么绛珠果还在，明明留在玉案上了，难道是自己太高兴，没留神把绛珠果连同茶具一起又扫回了储物袋里？
　　莫不乐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也回想不起来，怪只怪小祖拿三足金蟾吓唬他，算了，下次去的时候，再还给小祖，说不准还能又捞些好处。
　　欢欢喜喜的回了烈火楼，莫不乐在客厅里来回转了两圈，才把那套牡丹茶具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嘿，等下次谢不言再来时，让他大吃一惊。
　　然后自往七楼上去，入定修炼不提。
　　修炼不知时长，转眼便已过数日，烈火锻神术与水琢炼神术轮番上阵，终于让识海中那一缕神识，壮大到发丝粗细的程度。莫不乐才心满意足的结束修炼，打算出去看看明净出关没有，顺带也去看看试天擂进行得如何了。
　　未料到才睁眼，便看到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啊……”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才终于看清，原来是白狐狸，百般无聊的趴在云床前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一只爪子还人性化的托着腮帮子。
　　可笑的是，她半边身子焦黑一片，半边身子湿漉漉的，像是被火烤过，又像是被水淋成了落汤鸡。
　　“你终于醒了……”
　　看到莫不乐睁眼，白狐狸自地上一跃而起，前爪搭在云床上，半个身子都仰立起来，一脸抓狂的表情。
　　“混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本狐狸给忘了……”
　　“呃……”
　　莫不乐摸着后脑勺，满面冷汗。那什么……他真忘了。
　　~
　　
　　第102章 又是顿悟
　　
　　“胡师姐……咳咳咳……你怎么这样了？”看着白狐狸一身狼狈的模样，莫不乐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敢问？还敢问……”白狐狸眼中都含着泪了，一指墙壁上雕刻的两条龙，怒道，“问它们。”
　　好吧，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出来了，多半是白狐狸在二楼玩腻了，想出去，又打不开门，就来找莫不乐放她出去，哪里料到，莫不乐居然在修炼，阿水、阿火两条幼龙精魄自然不会让她打扰到主人的修炼，于是……可怜的白狐狸。
　　“是小弟一时疏忽，忘了交代下去，请师姐恕罪！”
　　莫不乐直起身，深施一礼，老老实实的赔罪，没办法，真是他错了。心中却是微诧，白狐狸可是妖仙宗的首徒，她一身修为，纵使不如谢不言，也绝不会比明净差，居然被两条幼龙精魄搞成这副狼狈样子，看来自己是有些小瞧了这两条看门龙了。
　　“你看我的毛啊，怎么出去见人？”
　　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是母的，就没有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的。白狐狸天性爱干净，眼瞅着自己这幅样子，要不是她一向性情彪悍，恐怕当场就哭出来了。
　　莫不乐嘴角一抽，被水淋湿的地方好办，弄干就行，可是烧焦的地方，该怎么办？总不能剃光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狠狠瞪了阿火一眼，而后开始头疼。
　　剃光这个馊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的，否则抓狂的白狐狸当场能将他生吞活剥。
　　“师姐，坐，请坐，先别着急，喝杯茶，咱们慢慢想法子……”
　　无奈先行个缓兵之计吧。
　　好在刚得的茶叶、茶具，都十分拿得出手，正好用来转移白狐狸的注意力。
　　“咦？”
　　本来还想对茶叶嗤鼻的白狐狸，突然闻到一抹淡淡莲香，心中的烦躁、恼怒瞬间就消失了，只觉得十分陶醉，整个人……哦不，是整个心灵都仿佛被灵气冲刷了一遍，舒服极了。
　　她顿时讶然，问道：“这是什么茶？”
　　“清心茶，师姐觉得心情好点了吗？”莫不乐见她的表情明显和缓多了，心中顿时略松一口气，小祖是大好人，送的茶也是极品好茶。
　　白狐狸不答，接过他泡好的灵茶，先是仔细看了一眼被灵泉沸腾时蒸腾而出的水汽所笼罩的牡丹，只见那半合拢的花瓣，在水雾的滋润下，缓缓的绽开，虽明知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春风化雨术”所致，然而牡丹绽放时，那一股勃勃生机，却鲜明而真实。
　　这是三千大道之一，生之道。
　　白狐狸血脉禀异，天资过人，一眼望去，便顿时沉溺于其中，一动不动，若泥胎木雕。
　　一缕莲香始终淡淡的围绕在她身侧，令她不被杂念所浸。
　　莫不乐张口结舌，这这这……是顿悟吗？什么狗屎运啊，他都喝了两回茶了，怎么这样的好事，就没落到他头上。
　　一时感慨万千，虽则悲愤，虽则眼红，但并不生气，个人有个人的机缘，羡慕可以有，但嫉妒大可不必，若论机缘，他险死还生，重踏长生途，岂不又强过天下无数修士许多。
　　白狐狸顿悟不知需要几日，好在烈火楼内安全无比，倒也不虞会有人误入打扰，莫不见了一口饮尽碗中茶，向两条幼龙精魄交待了几句，一是不可放人入内，二是守护白狐狸，若有不对，及时通知他，三是若白狐狸自顿悟中醒来，可打开大门任她离开。
　　见两条幼龙精魄答应得好好的，他这才离去。
　　出云涧的夜照庭依旧大门紧闭，侍剑童子刘意紧守在门口寸步不离，还有一些剑修特意过来观望一下，然后离开，莫不乐便也没有靠近，确认明净还没有出关后，他便转身欲出混沌金莲天，去看一看试天擂的情形。
　　“大师兄，请留步！”
　　身后忽传来一声唤，随即一道剑光落了下来，却是一位身着青色剑袍的剑修，剑眉星目，英气非凡。
　　“你是……”莫不乐看他面熟，一拍脑袋，想了起来，“你是林师弟？”
　　正是当初那个为救人以一敌六的张平匆匆赶来搬救兵的林姓剑修，说来惭愧，到现在莫不乐还不知道他的全名。
　　“在下林敏修，拜见大师兄。”
　　剑修很识趣，主动报上姓名，虽然表情里依然还有一股子剑修傲气，不过总算在大面上，还是给莫不乐足够的尊敬。
　　莫不乐一笑，道：“不必多礼，不知林师弟唤我何事？”
　　心中也挺奇怪，这些剑修们平素可不爱搭理他，远远看到都是绕路走。
　　“正有一事，欲请大师兄示下。”
　　林敏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莫不乐微微一怔，再见他是自出云涧的方向而来，便醒悟过来，应该是有事要禀报给明净，但明净没出关，所以才找上他。
　　怕是什么要紧事，莫不见了自然不会推托，大典期间，落霞宫剑修负有巡卫之责，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便是大事，于是很干脆道：“行，那就边走边说。”
　　事情其实不大不小，但很蹊跷，林敏修所在的这一支巡卫小队，在巡视九华内城时，抓了一个撒酒疯的醉汉。
　　修士不禁口腹之欲，有人贪杯，吃醉酒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灵酒，更是甘醇易醉，醉中还能提升修为，但凡储物袋里灵石充足的修士，谁高兴的时候不爱喝个几口。
　　但稀罕的是，这个醉酒的修士，修炼之道走的是明界少见的以酒入道，以酒入道的修士，讲究的就是一个熏而不醉，醉而不迷，于半醉半醒间体悟天道法则，从来没听说过以酒入道的修士，会吃醉酒后还耍酒疯。
　　这一撒酒疯不要紧，顿时就有十几名无辜修士遭了池鱼之殃，轻者被打成重伤，重者直接道消，总共死了三人，重伤九人，还有一人更倒霉，没死，但丹田被毁，长生途断绝。
　　幸运的是，因为试天擂，目前九华内城里散修远远多过宗门弟子，所以死去的三人，五一是宗门弟子，全是散修，所以这次事件，起码不会影响九华仙宗与其他诸仙宗之间的关系，但棘手的是，那个丹田被毁的修士，是九华仙宗内连山院弟子。
　　连山院首座抱素衣已经出面，没啥要求，只有一条，肇事者必须处死。
　　“证据确凿吗？”
　　听到这里，莫不乐只问了一句。只要证据确凿，抱素衣的要求无可厚非，凡人都知道杀人偿命，何况会死修真界，更是讲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
　　
　　第103章 仇仁
　　
　　“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另九名重伤之人，却异口同声指责，是我仙宗弟子打伤了他们，并杀了三名散修，可是那名醉酒修士清醒之后，却又一口承认是他动的手……”
　　林敏修满面疑惑，这事儿怪了，受伤的人把罪名推倒了丹田被毁的人身上，而醉酒的人，却又承认是自己干的，到底是哪一方说谎？按理来说，没人会硬往自己的头上安罪名，还是必死之罪，可是经过调查，那九名重伤者，往日并无往来，没道理一起说谎吧，何况他们为何要说谎，放过真正的凶手，而去栽害一个无辜的人。
　　“此事报与九华城范师叔了吗？”
　　莫不乐问道，话音才落，一看林敏修不自在的脸色，就知道白问了，肯定是没禀报呗，否则也不会来找自己，这件事情虽然是被剑修们抓到，但一旦报到九华城城主府那里，就没剑修们什么事了。范眀河，是青云宫的人，九华城，也归属青云宫管辖。
　　“咳……所以才来请大师兄示下……”
　　林敏修大概也知道这事儿是剑修们自作主张了，按理来说，在九华城内发生的事情，应该报到城主府处理，剑修们到不是为了争功，落霞宫弟子出手，自然要把事情搞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才能交到城主府，剑修们争的就是一个面子，若是这样一团浆糊的交过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他们无能。
　　莫不乐嘴角一抽，连抱素衣都知道了的事情，范眀河那里能不知道？恐怕已经向剑修们要过人了，剑修们没有理由阻拦，所以才来拉他这个大师兄顶缸。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哂，得幸亏明净在闭关，否则以剑修们的脾气，范眀河要是敢强行要人，早打起来了，剑修们死心眼子，说不放人就不放人，现在是眼瞅着没谁打得过城主府的范眀河，所以才轮到他出面，好歹也是落霞宫大师兄，地位摆在那里，剑修们不能代表落霞宫，但他能，即使范眀河辈分高，修为高，也不能强行压制他这个落霞宫大师兄。否则就是两宫大战的前兆了。
　　谁说剑修们就没心眼了，这算盘还不是打得精精的。
　　“人都在什么地方？”
　　剑修们做事不地道，可始终是自家师弟，没辙，莫不乐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们擦屁股，顶缸。
　　“在倚天坞。”
　　倚天坞位于九华内城东，临着环水带，是落霞宫剑修们外出时，在内城里的一个落脚点，地方不是很大，但位置极佳，正处于要道上，由此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方便之极。
　　当然，这也是藏人的好地方，盯着落霞宫的名头，几十个剑修往墙头上滋溜一站，剑芒闪烁，杀气腾腾，任谁也不敢往里硬闯。
　　这阵仗……准备闹内讧吗？
　　“老天爷给了你们剑修的天赋……”莫不乐闭目沉默了片刻，整部仙宗法典在脑中大致浏览过一遍后，他才拍拍林敏修的肩膀，很是感叹道，“你们却用来闯祸……”
　　林敏修：“……”
　　在倚天坞里，莫不乐先去看了看哪位丹田被毁的倒霉鬼，不管怎么说，也会死同宗师兄弟。
　　倒霉鬼姓仇，单名一个仁字，这个姓很有些苦大仇深的味道，怪不得这么倒霉呢，一个苦大仇深的姓，配上一个含义深远的名字，仇仁，从谐音上来讲，其实很有些背运的味道。当然，莫不见了是不会先入为主的，名字而已，父母给的，自个儿做不了主，就像他自己，得多么缺心眼儿的父母，才会给他起“不乐”二字为名，这不是咒自家孩子一辈子不快乐么？好在祖宗给力，传下一个莫姓，连一块儿，就成了不要不快乐，马上就整个意思就都变了。
　　筑基初期的修为，让莫不乐在这位倒霉仁兄的面前很快就是有了“哥果然是天才”的暗喜感，尽管他也不过是刚刚才晋升筑基中期。
　　只这一眼，莫不乐就确定了，杀三伤九这事儿绝不是仇仁干的，死了的仨不算，重伤的那九人，在来的路上林敏修就说了，两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五层，三个炼气八层，一个炼气大圆满，还有两个筑基初期。
　　也就是说，重伤者中，至少有两人与仇仁修为相当，实力悬殊到这份上，说仇仁能杀三伤九，除非他和明净一样妖孽。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连山院首座是抱素衣，抱素衣是干啥的，定灵天师，收的弟子，当然也是定灵天师，就算不是，最少也是寻灵地师，这一脉弟子，虽受人尊敬供奉，但若论战斗力，恐怕还不如炼丹师呢，最起码丹阁长老发飙的时候，还能仗着高一个境界的修为，将程白眉这个能越级挑战的剑修给砍重伤，而抱素衣，就算他修为已臻至大乘，能不能打赢分神期的程白眉，恐怕还得两说呢。
　　所以真不是莫不乐小看人，实在是仇仁的修为摆在那里，想高看也高看不了。
　　“仇师弟……我是莫不乐……”
　　出示了落霞宫首徒腰牌，莫不乐在仇仁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用多说什么，他能理解仇仁此时的心情，一如当初他身中火毒灵根被毁之时，甚至不用看仇仁的脸，也知道此时这位仁兄肯定是如丧考妣，心死如灰。
　　仇仁的容貌生得极好，若说谢不言是貌若处子，但至少眉宇之间并无柔弱之气，而仇仁的五官，精致之处不下于谢不言，气质更显得柔弱无助，若不是看他勃颈处有喉结，便真如女子一般了。
　　“大师兄，从他醒来，就一句话都未说过。”林敏修在一旁低声道。
　　仇仁如泥偶一般呆坐在那里，令人心生怜悯。
　　莫不乐挥挥手，道：“林师弟，你先出去，我与他单独聊一聊。”
　　林敏修犹豫片刻，依言退了出去。
　　“仇师弟，你我随时初次相见，但你的心情，我理解……”莫不乐将首徒腰牌缓缓挂回腰间，而后身体前倾，与仇仁四目相对，“你不认得我，但至少应该听说过，我曾与你同病相怜……一百多年前，我受人暗算，身中火毒，灵根尽毁，长生途断……”
　　仇仁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了几分活力，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但是你看，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就在前日，我已进阶筑基中期，呵呵，比你还高了一阶，天才就是天才，这一点你就不用羡慕了……”
　　莫不乐缓缓站起身，不再收敛周身气息，筑基中期的修为一下子展露出来，虽然气息还显得有些不稳，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本来是劝慰人的话，说道后面却情不自禁的变成了炫耀。
　　仇仁的双手一下子捏成了拳，好想揍人。
　　“你有一个好师父！”
　　他开了口，一字一顿。看他五官精致柔弱，然而声音却出人意料的低沉，阳刚气十足。
　　“你羡慕吗？还是嫉妒？”莫不乐似笑非笑，表情却是很欠揍。
　　仇仁又沉默了，只是双拳捏得更紧。
　　莫不乐仔细观察他的动作，而后又笑道：“莫某确实有一个好师父，这就是机缘，我得了，所以今日我可以站在你面前洋洋得意。”
　　依旧是极欠揍的语气。
　　“你……”仇仁大怒，精致的面容张成一片紫红色，哪儿冒出这么气人的家伙，自己与他有何怨仇，竟巴巴的跑来落井下石。
　　“生气么？这就对了，我若是你，早就气炸肺了。”
　　莫不乐这才悠闲地重又坐下，掏出清心茶，那套牡丹茶具没带出来，不过这间客房自有茶具，他随手翻开两只茶碗，在掌心中一转，便以真元泡开了茶叶。
　　“如何，现在有心情与我聊聊了么？”
　　淡雅的莲香在空气中弥漫，仇仁愤怒的心情顿时为之一缓，面容上的涨红色也渐渐退去，恢复了原本的白皙，他定定的看了莫不乐一眼，若有所悟，眼前这个气人的家伙，是故意惹他生气的？
　　不管怎么说，仇仁现在还真不似方才那样如泥偶、心似死灰，一股气血在胸腔中翻腾，可是情绪却又意外的平静。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莲香将心情平复，然后才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一个问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仇仁瞪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不问别人？”偏偏来问他这个已经没有希望的人。
　　“我只相信你的话。”莫不乐认真道，此时他的表情不再那么欠揍，相反，充满了诚恳之色，令人感觉信赖。
　　仇仁愕然：“为什么？”他们素未平生好不好？
　　“因为我们是同宗啊。”眉眼一弯，莫不乐笑得非常柔和，恰似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因为我们是同宗，所以，不信你，信谁？
　　“我说的也未必是真话……”仇仁转过头，不看他一眼。
　　“反正找不出真相，报不了仇，也是你吃亏，我无所谓的……”
　　仇仁回头怒视，混蛋，没说两句就又开始气人了。
　　~
　　
　　第104章 陈最
　　
　　事情的起因、经过，并不复杂，当然，这个复杂，指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指仇仁的叙述，真的一点儿也不复杂，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跟久别重逢的朋友喝了一场酒，他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丹田破碎，长生路断，任谁遭到这样的巨变，都只有一个反应，发懵，除了发懵还是发懵。
　　顺带一提，跟仇仁一起喝酒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位以酒入道又自认是喝醉了耍酒疯导致杀三伤九还废掉了朋友丹田的修士。
　　此人名叫陈最，因走的是以酒入道的路子，又自号无忧道人，虽是一介散修，但性情豪爽，仗义耿直，偶与仇仁相遇，一醉成友，只是平日各自修炼，难有相见之机，这次借着九华仙宗庆典，特地赶来，一为凑个热闹，二为与好友见上一面，把酒言欢。
　　还要顺带一提，仇仁不好热闹，所以是在自己的私宅里宴请陈最，说是私宅，其实也就是他自己攒下的灵石，在九华内城里买下一处独门小院，里面连个服侍的童子都没，因仇仁一直在连山院里修炼，都有两年没来过这小院里，还是知道陈最要来，他才临时抽工夫，自己动手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所以说，两人把酒言欢时，旁边是没有旁人的，至于那死了的仨，重伤的九人，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仇仁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你酒醉之后，突然狂性大发，干出了这惨无人道的事情？”
　　听完仇仁的话，莫不乐最后问道。
　　仇仁犹豫了片刻，道：“是。”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以前也曾经喝醉过，但从来没有因醉而撒酒疯，更不要提伤人了，换句话说，仇仁自认他的酒品好得很，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可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也不敢完全说，就跟自己没关系。
　　“不介意我检查一下你的丹田吧？”
　　仇仁很合作，没再给莫不乐甩白眼儿，虽然他觉得，莫不乐的这个要求，还是有嘲笑他的味道在其中。
　　好在莫不乐这回没说什么废话，搭了搭他的脉，释出一股真元在仇仁的体内转了一大圈，然后不声不响的收回了真元。
　　“陈最自认杀人伤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冷不丁，莫不乐又问了一句。
　　“这不可能！”
　　仇仁想也没想，就否定了。
　　“你相信他，倒远胜过相信自己。”莫不乐听他语气斩钉截铁，不由失笑。
　　“他走的是以酒入道的路子，怎么可能会醉，更何况是醉后杀人伤人。”仇仁再次犹豫了片刻，而后深色略带迷茫，“他若认罪，多半……是在替人顶罪……”
　　此话一出，仇仁的面色就又变了几变，而后明显情绪低落下去。陈最若是替人顶罪，替的又是谁？答案显然是唯一的。
　　难道真是自己杀人又伤人？仇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然而莲香环绕鼻间，转瞬又将他自混乱中拉了回来，用力甩一下头，他深吸一口气。
　　事情真相未明，岂可如此颓废，吾信吾友，亦应信吾之道心，不因酒而狂乱，不因挫折而丧志。
　　一念及此，心中顿觉通达，忽有所悟，仇仁蓦然瞳孔一缩，看着面前的茶碗中蒸腾而出的热气，惊道：“这是什么茶？”
　　此时，莫不乐已悄然走到门口，正待拉门，闻言回首一笑，道：“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道心还坚定吗？我有我的机缘，你又何尝没有你的机缘，我有一个好师父，难道你就没有师父了吗？即使没有，总也想法子去找，机缘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师父也不是坐在这里发呆就能得到的，仇师弟，保重。”
　　语毕，也不等仇仁反应过来，他便已大步走出，林敏修正站在门口处，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表情复杂的看着莫不乐，还未开口，便听莫不乐道：“那个陈最何在？”
　　陈最被关在地窖里，他的待遇，显然比仇仁要差远了。
　　“给我一个以酒入道的修士会喝醉撒酒疯还杀人伤人的理由。”
　　对陈最，莫不乐开门见山，直接就提出陈最认罪的最大疑点，这个疑点说不通，就趁早省省吧，谁信啊。
　　更让莫不乐惊讶的是，这位无忧道人居然有金丹初期的修为，气息很不稳定，看样子才晋升没两天，多半就是前几日九华仙宗大手笔的受益者，困局筑基大圆满多年，突然一下子就破关晋升了，想来这位无忧道人在那几日里，真正是无忧无虑，欢喜得紧吧。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是才入金丹，也是金丹，倒是完全有能力做到杀三伤九。
　　对于来审问自己的居然是一个刚入筑基中期的修士，陈最明显露出了惊讶的深色，但他是散修，在明界摸爬打滚了多年，于人情世故早已通达，瞬间就又恍悟过来，眼前这身着黑色剑袍的修士，恐怕身份地位不低。
　　“请问……”
　　莫不乐一摆手，道：“先回答我的问题，再问我是谁。”
　　对陈最，可没有对仇仁那么客气，一则，陈最不是九华仙宗弟子，所以莫不乐没必要与他表示亲近，二则陈最的精神状态明显很正常，这就说明，要么他真是替仇仁顶罪，要么他就是城府极深，搞出这件事来，大有图谋，若是后者，莫不乐就更不想对他客气了。
　　陈最怔了一下，半响才道：“我认得阁下……阁下是九华仙宗落霞宫首徒……”说着，他忽地一笑，机具逍遥之态，“莫公子在试天擂上，那一剑虽不惊人，陈某却是佩服的……”
　　莫不乐一哂，摸了摸鼻子，感情他登上试天擂时，这位无忧道人竟在台下看着。
　　“过奖……”
　　被拍了小小一记马屁，莫不乐的态度好多了，不是他俗，而死短短几句话间，已可见这位无忧道人知情识趣，又懂得说话，即使在散修中也是个人物。
　　换句话说，就是小小的一场言辞交锋，陈最没输，反而稍占了上风，莫不乐也就顺势退让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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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出行
　　
　　“陈某是想问，仇贤弟的伤势，可还有治愈之望？”陈最拱了拱手，很是诚恳地问。
　　莫不乐似笑非笑，道：“你承认是你醉酒打伤了他，莫非还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陈最微微一滞，苦笑道：“酒醉之中，哪里知道下手轻重……”一顿，又道，“在下散修出身，意外悟得酒道，奈何无人指点，功法又有缺陷，多年来自我摸索，不得要领，一直卡在筑基大圆满的关碍处，不得寸进。前日蒙贵宗赐下灵雾，偶有所惑，关碍顿破，此本是极喜之事，谁知世间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乐极易生悲。陈某所修功法有缺陷，若乍突破时，变闭关静修数月，还可安然渡过，然而陈某却与仇贤弟痛饮达旦，功法缺陷瞬间爆发，致使陈某醉酒成狂，失手铸成大错。”
　　这确实解释了莫不乐一开始提出的疑问。
　　莫不乐沉吟片刻，若陈最的话属实，那么杀人伤人者为此人，倒是完全合情合理。
　　“那么为何另外九位伤者，齐齐指是仇师弟伤人杀人？”
　　这才是事情中最蹊跷的地方。
　　“这，也正是陈某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还请莫公子详察，陈某铸成大错，甘愿领罪，但不愿坐看仇贤弟受人诬赖，否则，陈某纵成黄泉之厉鬼，亦绝不甘心。”
　　陈最此言极厉，不复逍遥之态，让莫不乐微微吃了一惊，点头道：“此事莫某自然要详察，绝不使人蒙冤，亦不容有人诬赖本宗弟子。”
　　“如此，陈某就拜托了！”陈最神态缓和下来，再次深施一礼。
　　“还有一问，被你所杀所伤之人，是自何而来，你可认得他们？”
　　陈最摇首，道：“全部素不相识。”忽露思索之态，迟疑道，“当时陈某酒醉，记得不是十分清楚，此时细细思来，忽觉得，这些人出现的十分蹊跷。”
　　莫不乐精神一振，追问道：“怎么说？”
　　“莫公子还不曾到过事发之地吧？”陈最随口反问了一句，而后便继续道，“陈某醉酒时，已知不妙，遂就地打坐，欲就此潜修，可正在此时，墙外有人声响起，说些什么……陈某现在已经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心中勃然大怒，全然忘了修炼之事，跳起来便冲杀出去，当时仇贤弟正醉倒在陈某对面，因他阻路，陈某怒极便打了他一掌，全然忘却他是吾友，而非吾仇……”
　　话到这里，陈最不免露出悔恨之色静默片刻后才又继续道：“仇贤弟喜好清静，故而他的私宅，位置极偏，左右皆无房舍，一不靠近水带，二不受人打扰，仇贤弟沿墙外种了一圈荆棘铁树，此树虽不高大，然而却极其粗壮，其树枝四周延伸，树上遍生荆刺，尖若利刀，等闲有人即使无意间走近，也会望而生畏，远远避开，怎可能近到墙下，说话让陈某听见？现在想来，倒仿佛是故意说与陈某听的……”
　　“果然蹊跷……”莫不乐暗暗点头，如果陈最所言无一字虚言的话，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疑点。
　　“仇师弟丹田被毁，你这一掌，真实害苦了他……不过我见他道心未死，将来未必没有机缘，你若心中有愧，不妨好好保重，他日相见，或可求其谅解。”
　　丢下最后一句话，莫不乐便离开了地窖，林敏修依然在门口等候，忍不住道：“大师兄，他既认罪，必将偿命，你又何必劝他保重。”
　　“说句好话又不掉肉……”莫不乐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愁眉苦脸道，“若能长肉，我愿天天说一千句好话。”
　　他近来修炼顺利，又得烈火楼中水灵气的滋养，辅以灵石灵果灵茶，身体上血肉渐丰，虽然比常人仍偏清瘦些，但已远胜过当初在冰风谷时，不过显然，作为男人，还是更希望自己能高大壮实一点。
　　“……”林敏修一阵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
　　“仇师弟的私宅，你去过没有？”莫不乐哈哈一笑，话归正题。
　　林敏修一点头，道：“去过，与陈最所述一致，那些人确实出现的很蹊跷，按常理，没人会往荆棘铁树边凑过去，更不要说越过这些树，接近墙边了。”
　　“带我去看看。”
　　林敏修顿时犹豫了。
　　“怎么？”莫不乐回头看他。
　　“大师兄，你不先问问那九名伤者吗？”林敏修道。
　　“不急，回头再盘问他们。”莫不乐挥挥了手，见林敏修仍是面有难色，便又问道，“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林敏修见躲不过去，只得道：“那里已经被城主府的人看管住了。”
　　莫不乐一愣，即便哭笑不得，道：“仇师弟他们几人，是你们从城主府那边抢出来的吧？”如果那座私宅能搬得走，恐怕也早被他们抢回来了。
　　林敏修脸色微红，扭过头不吭声了。
　　一群坑师兄的货。
　　莫不乐摸摸鼻子，再次认命，而后向着墙头招招手，道：“来几个能打会骂、脸皮比墙厚的。”
　　剑修们：“……”
　　落霞宫大师兄出行，阵容浩浩荡荡，其实人不是很多，毕竟没几个剑修脸皮能厚到自认为自己是脸皮厚的，所以真正跟出来的，连林敏修在内，满打满算才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与林敏修关系好被他硬拉出来的，唯一一个主动跟来的，只有张平，嗯，这人心地不坏，始终记得莫不乐曾经帮过他的事情。
　　人是少，但阵势不差，剑修们一亮剑，那气势真叫一个锐不可当，所以区区四个人，硬是摆出了浩浩荡荡的排场。
　　仇仁的私宅外，几个城主府的修士正在巡视，乍一看剑修们气势汹汹而来，顿时面面相觑，立时便有一人便往城主府里传去一道讯息。
　　“少府，落霞宫又杀来了！”
　　少府，即是范明河的大弟子，名叫范潼，生的又高又胖，据说曾一顿食过三十斤灵谷烹成的饭食，故有人取消他，称之为“饭桶”。
　　不管是范潼还是饭桶，既然能成为九华城少府，自然是很有几把刷子的，一收到讯息，这位少府立时就大喝一声。
　　“反了他娘的落霞宫，还敢来，真当老子的府修们是吃素的不成。”
　　当即就点齐二十名府修，杀气腾腾地往这边来了。
　　
　　第106章 小院
　　
　　一路之上，不少修士望之则避，却也不乏有些傻大胆的，难抑好奇之心，蹑手蹑脚地远远缀在后头，打算看个究竟。
　　只是仇仁的私宅到底位置偏了些，九华城内又禁飞，范潼虽是少府，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反城规，所以还是迟到了一步，此时莫不乐已经让剑修们压制住那几个巡视的府修，自个儿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进仇仁的私宅。
　　真是个很幽静的小院。
　　小院的布置让莫不乐很喜欢，看得出，仇仁是个很有品味的修士，整个小院的布置，错落有致，相当讲究天人合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恰到好处，一眼望去，仿佛天生地成，全无半点雕琢痕迹。当然，这也和他的出身有关，连山院弟子，学的就是定灵寻灵之术，对天地的感应最为细致入微，但凡有一丁点不协调之处，都能察觉。
　　小院内不设聚灵阵，但花草木石的摆放，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灵之所，光凭这一点，就不知比周新三人所租的那栋小院不知高明多少倍。
　　若让金不换来了这里，怕是要喜欢坏了。
　　莫不乐一边转着不知所谓的心思，一边就在院中转悠开了。打斗的痕迹并不十分明显，院中石桌上，酒、食留存，一丝不乱，只有一张石凳似是被人一脚踢翻，滚在地上，几乎没断为两截。
　　对面墙上开了一个大洞，也似是被人一脚踢穿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真元，其性似火非火，似水非水。
　　莫不乐微微一点头，从这里的痕迹来看，陈最倒是不曾说谎话，他对水、火别有体悟，这似火非火、似水非水的真元之性，正合酒性，酒者，谷之精也，属木性，然而其形如水，其性若火，故而表现出来，却同时兼具水、火之性，又似是而非，陈最以酒入道，所以真元中比含有木性，他一脚踢穿院墙，真元震荡，便呈水火之态，所以才会在空气中残留下着似火非火、似水非水的一丝真元。
　　从墙上破洞处钻出，一排荆棘铁树拦腰折断，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这里打斗的痕迹就明显多了，空气中残留的真元属性也十分混杂，难以分辨，有些来自修士本身，有些却是来自灵器，还有一些则是符篆使用后留下的痕迹。
　　“大师兄，如何？”林敏修亦步亦趋地跟着。
　　莫不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起来，陈最所言属实。”
　　剑修们早就来过此地，说他们没有看出什么来，未免也太小视他们了，心眼直，不代表缺心眼儿，林敏修此问，倒是考验他的意味更多。
　　林敏修脸色微红，不过他既然被剑修们推出来为代表跟着莫不乐，自然也是属于拉的下脸的那种人，只作看不出莫不乐笑容中的深意，又道：“如此说来，此事可做定论了？”
　　只要莫不乐点头，仇仁自然就从此事中脱出身来，剑修们对城主府和抱素衣都有了交待，陈最认了罪，给死去的散修偿命，他身上所有的财物，则赔偿给那九个受了重伤的修士，此事就了结了，至于那九个重伤修士所指认的，一句重伤之下，认错人也未必可知就可以搪塞过去。
　　“不急，我还未盘问过那九人呢。”莫不乐摆摆手，事情似乎很明显，但蹊跷的地方仍有蹊跷，最重要的是，这间小院隐约有些不妥之处，只是一时间，他说不出所以然。
　　他不是连山院弟子，对天地的感应没有那么准确，但从进入小院以来，他的识海之内，那一缕头发细的神识，就莫名地蠢蠢欲动，似乎想冲出识海似的，这让莫不乐感到奇怪，忍不住又回到小院内，才兜了两个圈子，范潼就杀到了。
　　“请落霞宫大师兄出来一见。”
　　看到派驻在这里巡视的府修被几个剑修压制着，范潼几乎气炸了肺，总算他修养够好，一时压住了气，只是声音未免就有如炸雷一般，震得莫不乐耳膜嗡嗡做响。
　　可惜天香浆朱果没了，不然还敢吐血给你看，看你还敢不敢大吼。莫不乐一边惆怅地想着，一边迈出了小院。
　　“这位是？”
　　莫不乐没见过范潼，不认识。林敏修连忙附在耳边介绍一下，他才拱手施礼。
　　“原来是范师兄，不知有何见教？”
　　客气，却不因修为比对方低而低声下气，落霞宫大师兄的谱儿摆出来了。这一点让剑修们还算满意，所以也就很给这位大师兄面子，齐刷刷死站到他的身后，剑芒四下环绕，显得锐意逼人，给自家大师兄撑起了场子。
　　“见教不敢当，请问莫公子，为何让落霞宫门下，压制我府修？”范潼瓮声瓮气道，一付不给个说法，别怪老子发飙的表情。
　　“有吗？”莫不乐一脸的莫名，而后又装出恍然的模样，“想是误会了，原来这几位是城主府的府修啊，你看你们，先前也不说清楚，我见你们仇师弟的私宅跟前晃来晃去，还以为是想行不轨之事的宵小呢，这才让师弟们出手将你们拿下，误会，真是误会，莫某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
　　先给对方载个宵小的名头，然后才落落大方地赔不是，噎得府修们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说你不知道我们是府修，骗鬼啊，就算你不知道，你背后那四个剑修能不知道？可真没地儿说理去，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主动报上身份，谁想到落霞宫大师兄会如此装痴卖傻啊，无耻。
　　范潼显然也没见过这等敢做不敢当的人，被噎得好久没话说，人家都当面赔罪了，还能怎么着，把莫不乐抓回城主府问罪吗？这就是他没道理了。
　　半晌方道：“此事揭过不提，魔莫师弟，九华城内事，应由城主府处置，就请师弟把仇师弟、重伤之人以及犯事之人，都交由范某带回城主府审理。”
　　“好说，好说，范师兄既然开了口，这个面子莫某自然要给。”莫不乐答应的非常爽快，但马上去、语气又是一转，“不过在此之前，莫某有一事要请教。”
　　“请说。”范潼见他居然答应了，一肚子怒火自然更加无从发作，只得应道。
　　“请进院中说话。”
　　莫不乐做了个请的手势，范潼迟疑一下，他人虽粗胖，心思却很有几分细腻之处，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但忽地又省道，我一个金丹修士，怕他一个筑基修士做什么，纵有什么猫腻，还怕他玩出花样来。
　　当下便大步走入了院中，也没让府修们跟进来。剑修们彼此互视一眼，好奇这位大师兄又有什么花招，便全跟了进去，如此一来，府修们又怕范潼会吃亏，少不得，都跟了进去。
　　
　　第107章 交人
　　
　　仇仁的小院，本就地方不大，二、三十余人一涌而入，立时显得拥挤起来，不过莫不乐显然是不会在意，倒是范潼自觉有些弱了气势，狠瞪他们一眼，道：“都进来做什么，连站脚的地方都没了，出去。”
　　府修们无法，只得又退了出去，不过到底还是留下修为最强的四人，与四名剑修隐隐相峙。
　　“范师兄，请看！”莫不乐指着墙上的破洞道，“那陈最初入金丹，一脚便将此墙踢穿，想来范师兄做来，也是不难吧。”
　　范潼看了看那破洞，见断口处露出一些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的材料，他身为少府，自然见识极多，一眼便认出，那是一种铁木，与墙外种植的荆棘铁木同源，然而作用却完全不同，荆棘铁木多刺，擅攻，而这种铁木，有金之固、玉之坚，擅守，故称为金汤铁木，坚硬稳固远胜百炼铜精，唯一的弱点便是惧火。
　　“若要踢穿，自是不难。”
　　心中衡量了一下，范潼信心十足。
　　莫不乐当下含笑道：“正欲见识一番，有劳范师兄。”
　　范潼一乐，这可不是现成的下马威的机会么，当下也不推辞，气沉丹田，运足真气，走到另一侧院墙边，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墙穿了，但并非裂开一个大洞，而是范潼的整只右脚都卡在了墙体中。
　　“咦？”
　　这下不说范潼，就是旁观的剑修和府修们，也都瞧出了不对劲。陈最是初入金丹，而范潼却已无限逼近大圆满，没道理陈最一脚可以将墙体踢出可供一人钻过的破洞，而范潼一脚却卡在了墙体中。
　　咚咚咚……
　　范潼用力抽出右脚，运足真元又狠踹了十七、八脚，方才将墙体上的洞扩大至可供一人钻过。
　　“不对不对……那个陈最，绝无此能！”
　　范潼皱着眉走回来，再次比对了两处破洞，方才摇头大叫不对。不是说陈最没有踢穿墙体的能力，而是连范潼都要踢上十七、八脚，才能将墙体踢出这么大的破洞，那么以陈最的修为，起码上踢上百八十脚，纵使他酒醉后狂性大发，力气与修为都大为增长，那起码也要与范潼相当，踢出十七、八脚吧。
　　若当时墙外之人只是意外路过，听到此声，早就远远避开了，哪怕心中好奇，也该是退开一些，远远观望才对，万没有站在墙根下等着人来打来杀的道理。
　　以此再推，仇仁才筑基初期，就更没有能力打破院墙了。所以那九人指认仇仁逞凶，必是说谎。
　　范潼面沉如水，虽然他此前一直不信仇仁有能力杀三伤九，却也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不是仇仁干的，由于相关人等一开始就被剑修抢走，所以他连陈最的面都没照上，更不要说审问了，好在这间私宅剑修们抢不走，他也来查看过，还派了府修留守巡视，可是查看的时候，他并没与发现院墙竟然是如此坚固。
　　没想到这位落霞宫大师兄竟然细心到这等地步。思忖间，范潼不由得已是收起来几分轻视之心。
　　“范师兄所言甚是，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谋划，只是却不知目的为何？”莫不乐附和了一句，心中也满是疑惑，如果说这些人是为了诬陷仇仁，又何必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莫不乐晒然一笑，道：“那就有劳范师兄费心。”转头又向林敏修道，“事发九华城，原就该由城主府处理，就烦请师弟把人都交给范师兄带走吧。”
　　林敏修一怔，却听莫不乐又道：“如今已有明证，证明杀人伤人者，绝非仇师弟，想来抱首座那里，也有交代了，咱们落霞宫主外不主内，不好越俎代庖，之前已是过分了，难为范师兄不计较，大家都是同宗，莫为此伤了和气。”
　　林敏修听得清楚，心中顿时一凛，莫不乐在“主外不主内”上加重了语气，他自然听得明白，也知道是己方做的过分，如果范潼真的计较起来，确实是落霞宫理亏，闹到哪里去都是个输字，此时抽身而退，正是时机，一则，范潼承了情，就不会再追究剑修们越俎代庖的责任，二则，找出仇仁未曾杀人伤人的明证，这个功劳落霞宫跑不掉，抱素衣自然会记在落霞宫的头上，没城主府啥事儿。
　　可以说，是里子面子都得了，剑修们要是再扣人不犯，范潼闹将起来，落霞宫没理，之后就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里，林敏修也没有别的话说，拱手道：“范师兄，请！”
　　范潼看了莫不乐一眼，一时气结，就这么几句轻飘飘的，就把剑修们全摘了出去，偏偏他还不能生气，莫不乐又是爽快交人，又是帮他找出此前未曾发现的疑点，这个人情不能不记，没奈何，只得跟着林敏修去领人。
　　其余几人剑修面面相觑，唯有张平，与莫不乐相熟一些，犹豫片刻才问道：“大师兄，那九名伤者你还没有审问过，就这么把他们都交给城主府了？”
　　虽说事情到这里就已算圆满，但并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剑修们心中总还是有些失望。
　　“我等皆为剑修，擅冲杀而不擅治事。”莫不乐微微一笑，“专门的事，交由专门的人去做，待城主府审问出主谋之人，那时，才是我等用武之地。”
　　剑修们一怔，转而又是一凛，心下皆服，齐声道：“大师兄所言甚是。”
　　没错，他们是剑修，本就不该纠结于这些阴私诡谋之事，剑修者，一往无前，剑指本源，唯有幕后主谋之人，才是他们剑指之地，何须在意区区小节。
　　这念头一通达，剑心立明，剑修们纵使平素都对这个大师兄不太服气，此时也有当头棒喝之感，故而，心中无不服气，对这位大师兄的抵触也减少了许多。
　　莫不乐晃悠悠地走了，绕着内城兜了一个圈子，却是虚晃一枪，顺着环水带去了外城，找到了金不换。
　　
　　第108章 金不换
　　
　　金不换已经不在聚福灵石庄卖艺了，李一刀动作还挺快，就这几日的工夫，已经将那几个仙宗弟子给他的灵丹脱了手，仙宗弟子出手，自然没有次货，卖出的灵石足够还债把他们二个从聚福灵石庄赎出来。
　　不过没了这一层的关系，他二人自然也和周新一样，开始为了赚贡献点而努力。李一刀跟莫不乐一战之后，深感自己空有刀法，却缺少实战经验，整天对着石头苦练刀法始终有所欠缺，所以接了一个狩猎灵兽的任务，已经离开了九华城。
　　周新还在原地摆地摊，倒是悠闲自得，远远看到了莫不乐来了，连忙一桶金不换，隔老远就向莫不乐施礼。
　　金不换虽不在聚福灵石庄卖艺了，但他却在周新隔壁也租了个摊子，打出卖符篆的幌子，干的还是鉴定灵矿原石的老本行，收费却比聚福灵石庄低很多，但是找他鉴定却一定要搭两张低级符篆，他虽名声不显，但到底在聚福灵石庄干了一阵子，有些人也认得他，所以每天也能接一二单子，磨练一下手艺顺便赚点灵石和贡献点。
　　“周兄，金兄……”
　　莫不乐瞧见二人就觉得心情轻松，互相见礼之后，方道：“莫某此来，是有一事，想请金兄帮忙。”
　　金不换一怔，白胖稚气的脸上全是迷惑之色。在他想来，莫不乐身为堂堂落霞宫大师兄，他一介小散修，能帮上什么忙？
　　周新见他发证，悄悄拧了他一把，金不换这才回神，忙不迭地应道：“莫兄有事只管言语一声，不提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金某必定全力以赴。”
　　莫不乐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处宅院，布置颇有些奥妙之处。莫某虽有所觉，然而到底不通感灵之术，所以想请金兄帮我去看一看。”
　　金不换又是一怔，而后面露渐色，愧道：“我金家虽曾是探灵之族，然而家道早已败落，探灵之术也遗失大半，金某不才，连点石术都未学精，更莫要说那探灵之术，连皮毛都摸不着，恐有负莫兄所托。”
　　周新面相憨实，心思却相对通透许多，知道九华仙宗有连山院，专精定灵、探灵之术，莫不乐不往连山院去求同宗弟子，反而来请金不换，其中必有不可对人言之处，亦足见对他们二人的信任，当下便瞪了金不换一眼，道：“莫废话，既然莫兄开了口，不论成与不成，你便随着走一趟便是。”
　　莫不乐也笑道：“不求成事，金兄尽力就好。”
　　金不换这才消了心中疑虑，很是干脆地收起地摊。
　　“周兄也不妨同来。”莫不乐看了一眼周新，见他虽有悠闲之态，却无展颜之喜，可见在那件正事上并无寸进，索性就开口相邀，一为让周新跟着去内城散散心，二为帮衬一把。
　　在试天擂上一战后，相比已经有不少人认得他这位落霞宫大师兄，此时试天擂还未关闭，每日进出内城的修士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天龙宗弟子，只要有一人瞧见周新跟在他这位落霞宫大师兄身后大摇大摆地出入内城，之后的事情，也就不用莫不乐再多说什么，自有人会来巴结周新。
　　周新眼前一亮，显然已经明白莫不乐的用心，大恩不言谢，他深揖一礼，然后二话不说，也收了摊子。
　　莫不乐带了两个散修进了内城，自然瞒不过城主府去，早有人报给了范潼，不过这位少府正忙于审问那九名重伤的修士，哪里顾得上莫不乐，也没多想，由他去，自然也就没人会盯着莫不乐一行，哪里会知道这位落霞宫大师兄居然又去了仇仁的私宅。
　　金不换还没有进仇仁的私宅，只在外头遥遥观望了一圈，已是啧啧赞叹起来，道：“好一处遗世独立的绝佳灵地。”
　　金家固然家道中落，探灵之术遗失大半，然而金家子孙的天赋却是血脉遗传，每十人中，总有二、三人身具天生灵感，而金不换却又是金家这一代子孙中，资质最佳的一个，他也就是运道不好，若早些年被抱素衣发现，指不定就收入连山院中了。
　　此时仇仁私宅外已经没有府修巡视，三人轻轻松松迈入，金不换目光四下一扫，顿时又是一声大赞：“妙。”
　　妙在哪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灵感强烈，但到底失了根底，看得出妙，却看不出妙在何处，所以徒有感叹而已。
　　不过即使再没有根底，金不换还是比莫不乐对此处的感应要强上许多，莫不乐只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金不换在宅院里转了几圈后，终于指着墙沿一角，道：“此处有些蹊跷，恰如仙林之中暮然被挖了一方茅坑，无端就坏了一方灵地。”
　　金不换指的地方，是一处假山，石底下有地泉涌出，清澈冰凉，绕石一周，至墙角复又隐入地下。
　　莫不乐仔细看了看假山，自然看不出什么，不过有一点他看出来了，这处假山与院墙上那个大洞紧紧相邻，可以说，那个大洞几乎是挨着假山的边沿，连一丝儿空缝都没有。
　　“别卖关子，赶紧说说哪里蹊跷。”周新给了金不换后脑勺一下，不满意他说话只说半截。
　　金不换委屈道：“我不说了，恰如仙林之中暮然被挖了一方茅坑，无端就坏了一方灵地。”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
　　“这处宅院应是一位精通探灵之术的修士亲手布置，院内一石一草，都与天地相合，隐隐形成一处人造小灵地，你们没发觉，这宅院里的灵气流动都比外面快几分吗？”
　　莫不乐和周新仔细感应了一下，还真没发现。
　　金不换这时又一拍脑袋，道：“墙上破了个大洞，把灵气都泄去了，你们没有天生灵感，所以感应不出。”
　　周新顿时瞪了他一眼，这话要说在前头好不好。
　　金不换却是动手，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块石头把那个墙洞给堵了起来。不过数息之后，莫不乐神色一动，此时他隐约能感应到，这院中的灵气流动，果然似乎快了几分。
　　屏息仔细又感应了片刻，灵气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感应也越来越明显，这时他才终于体会到金不换所说的蹊跷。灵气流动的范围，自然是在整个小院中，然而当灵气流动到假山边时，就如同泥沼，不但流动缓慢，而且变得驳砸无比，直到离开了假山边，灵气流动才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可是经此一来，整个小院里的灵气流动就受到了假山的拖滞，无法起到本来应有的效果。
　　如果是个外行人布置，出现这种结果不足为奇，可仇仁是什么人，就算他不是抱素衣的亲传弟子，那也是连山院里正式记入名册的弟子，如果说他会犯这种错误，抱素衣也不会让他成为正式弟子了。
　　
　　第109章 推测
　　
　　莫不乐沉思许久，想不通透，既然想不通透，那就不想了，直接一捋袖子，招呼金不换和周新二人，三人合力，竟把整座假山给移开了。
　　这一移，竟移出了黑漆漆的地洞来，一股阴寒的气息自洞底直透而出。
　　“是恶煞！”
　　金不换惊讶一声，他天生灵感，在莫不乐和周新的感应中，只是一股阴寒气息，而在他的感应中，却是一股冲天黑煞，顿时骇得面色发白，连忙拖着莫不乐和周新后退。
　　什么是恶煞？
　　就是污秽之气。凡五谷轮回之地、尸山血海之所，市井名利之场，欲海沉沦之渊，必然污秽横行，天地之间的灵气，最畏惧的便是被污秽之气侵染，修士修炼，以纳灵气于己身为根本，所以最不喜欢的也是污秽之气，若在污秽之气中侵泡久了，修为必然倒退。
　　所以金不换一发现这是恶煞，立刻就把莫不乐和周新拉开了，以防他们二人不小心碰触了一丁半点，虽说一丁半点的恶煞还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但到底还是不碰为好。
　　“金兄，你没看错？”
　　九华内城里，怎么会有一处污秽之地？莫不乐疑惑了，这事太奇怪了。需知九华城靠近混沌金莲天，虽说混沌金莲天是一处洞天，与外界并不相连，然而仙宗弟子每日进进出出，总有一丝灵气会泄露出来，天长日久，在混沌金莲天附近，天地间的灵气自然就会比别的地方要浓郁许多。
　　灵气虽然畏惧污秽之气，但相对的，污秽之气也畏惧灵气，端看二者之间，哪一方势重而已。这里的灵气如此浓郁，理论上污秽之气是无处容身的，若是在外城，或许可能因散修云集、往来众多而可能积攒一些污秽之气，但在这内城，绝无可能。
　　金不换拍着胸口，大声道：“我金家虽然不比以往，但这点感应绝不会出错。”
　　莫不乐深深吸了一口气，绝无可能的事情，现在却明明白白地发生在眼前，不可置信却又不能不信。
　　“金兄，多谢。”
　　送走了金不换和周新，莫不乐才慢吞吞地踱回了混沌金莲天。在方丈与蓬莱二山之间徘徊了片刻，他才长叹一声，一脸毅然决然地走向蓬莱山，青云宫。
　　“秦师兄在吗？”
　　很快就有人把他引入了青云宫一间偏殿，这是秦留情平日处理宗内事务的所在，两面墙壁前放置了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文卷。当中是一帘亢龙在图案的纱幔，被一双玉钩系在两边的盘龙柱上，露出了一张墨玉案，秦留情据案而坐，两侧十余名青云宫垂手侍立在一边随时听命。墨玉案后，则是一面千年紫檀木雕成的鹰击长空屏风，一只苍鹰尖喙利爪，羽如精钢，神态威猛无比，展翅冲天，浑然一股欲将青天击破的气势。
　　如果换成平时，莫不乐也许会好好欣赏一下这架屏风，不知是哪位器雕大师出手，那苍鹰的雄姿实在极对他的胃口，若能搬回去住烈火楼的客厅里一摆……可惜现在他没这心思。
　　“莫师弟，请坐。”秦留情起身相迎，示意一名青云宫弟子奉上茶来。
　　莫不乐也不客气，一屁股做下，接过茶抿了一口，而后长舒一口气，拿眼神儿在侍立两侧的青云宫弟子们身上一扫，最后看着秦留情，默而不语。
　　秦留情微微一怔，然后随手一挥，道：“都到殿外等候。”待到青云宫弟子们都退出了偏殿，他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莫师弟，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莫不乐轻轻掀着茶碗盖，双目凝视着袅袅腾起的热气，许久，才轻声道：“裴香圣还在九华城中……”顿一顿，又道，“或许，我该称他为天魔？”
　　秦留情一骇，神情瞬间凝重起来，道：“师弟何出此言？莫非是有什么感应？”
　　他知道莫不乐体内的无明火毒正是魔念克星，如今莫不乐修成神识，对魔念更加敏感，故而有此一问。
　　莫不乐不答，反问道：“九华城内出了一场血案，事涉连山院弟子，不知城主府是否呈报青云宫？”
　　秦留情拧起眉，随手一招，从放满文卷的架子，摄来一份还未启封的案卷，正是来自九华城城主府。青云宫事务繁多，因此秦留情处置时，先以轻重缓急为分，再以先来后到为序，这份案卷是城主府刚送来不久，因未曾有“种”、“急”的标识，故而他还未及察看。
　　打开案卷，内容一一呈现，城主府一共呈报了十余件事宜，莫不乐所说的，排在第一，秦留情仔细看过后，沉吟许久，方问道：“有何不妥？”
　　一边说，一边顺手就把案卷递给莫不乐看了。
　　莫不乐一扫眼，不由一怔，范潼动作倒快，居然已然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案卷上写的明明白白，那九名伤者，承认是因与仇仁有过节，故而栽赃，他们靠近仇仁的私宅，也是意图报复仇仁，只是不料私宅里，竟有一位金丹期散修，导致事败，令得三人身死，九人重伤。
　　“有一疑点……”莫不乐暗自摇了摇头，“仇师弟根本就不认得这些人，何来的过节。”
　　范潼十有八九，没有问过仇仁，只审问了那九人，就把这件事情做了定论，也不只是他粗心，还是有意忽略，想尽早了结此事。
　　“不相识，却有过节，也未必不可能……”秦留情一晒，仇仁不认识那些人，不代表那些人不认识仇仁，仙宗弟子高高在上久了，有时难免得罪人而不自知，全不放在心上，哪里会知道有些人却怀恨在心。
　　莫不乐点点头，也不辩驳，道：“秦师兄所言甚是，只是还有一事……仇师弟的私宅内，有一处恶煞之地，此事甚奇，不知师兄以为如何？”
　　秦留情脸色一变，道：“恶煞之地？”
　　“不错，以假山镇压，寻常人难以察觉，不过莫某想来，仇师弟身为连山院弟子，不可能一无所觉。”
　　连金不换这个半吊子都能找出来，没道理仇仁看不出来。那座私宅是他一手布置，一草一石无不了然于胸，纵使有两年未曾去过了，但只要一踏入院中，必然第一眼便当察觉不对，可是仇仁对此只字不提，显然是没有察觉，这里头就蹊跷了。
　　“你还发现什么？”秦留情终于认真起来，知道事情果然不似案卷上所写的那么简单，脸色亦沉如水，心里却把范潼骂了个半死。
　　“那重伤的九人……有问题。”莫不乐毫不迟疑道，他没卖关子，本来到青云宫来，就是要把事情往秦留情身上推的。
　　秦留情双掌一握，半晌方涩声道：“他们……被魔念侵染了？”这位青云宫大师兄不是笨蛋，恰恰相反，他很睿智，也很精明，莫不乐一句“有问题”，再联系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得出这个结果并不难。不是被魔念侵染，哪个散修敢在九华城内对一位仙宗弟子动手？动手不成还栽赃陷害，鬼迷了心窍不成？
　　当然不是鬼迷了心窍，而是魔迷了心窍，唯有受魔念侵染，方才会如此不知死活。
　　“这个这位青云宫大师兄不是笨蛋，恰恰相反，他很睿智，也很精明，莫不乐一句“有问题”，再联系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得出这个结果并不难。不是被魔念侵染，哪个散修敢在九华城内对一位仙宗弟子动手？动手不成还栽赃陷害，鬼迷了心窍不成？
　　莫某就不知了，因为我不曾与他们照面过。”莫不乐一摊手，推了个二五六。
　　这就是他没有去审问那九人的原因，尽管没有见面，但是迈入倚天坞的那一瞬间，他的识海里，那一缕细弱的神识就猛地跳动起来，一共跳了九下，随即就又没了动静。
　　当时莫不乐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他跟仇仁谈过之后，更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而后脑中灵光一闪，才猛然意识道了，九人，九下，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位青云宫大师兄不是笨蛋，恰恰相反，他很睿智，也很精明，莫不乐一句“有问题”，再联系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得出这个结果并不难。不是被魔念侵染，哪个散修敢在九华城内对一位仙宗弟子动手？动手不成还栽赃陷害，鬼迷了心窍不成？
　　他的神识为什么要跳动？那九人又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与天魔有关，那么这事情的严重性，绝不是一个范潼或者是一个落霞宫大师兄能挑得起的，所以莫不乐没敢与那九人照面，就怕会像当初见到裴香圣一样，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把人交给范潼，也算是扔掉一个烫手山芋，本想干脆就让城主府去头疼吧，但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才把金不换找来，结果，又出现一处恶煞，这下子，算是彻底证实了他的怀疑。
　　九华内城里，不可能有恶煞之地，若有，便只有一个可能，附身裴香圣后逃走的天魔，曾经在假山下的地洞中养过伤，魔血淌出，污染了那一处灵地，魔血之秽，何异于尸山血海，于是便形成了恶煞。
　　而仇仁和陈最饮酒言欢之时，天魔应还在地洞中未曾离开，想来不管是裴香圣还是天魔，都应有足够的手段不让仇仁察觉院中灵气流动的怪异。
　　之后仇仁醉酒，人事不知，而陈最因功法上的缺陷而不得不入定修炼，天魔即成为魔，岂有不趁虚而入的道理，一场血斗厮杀，所产生的戾气及血气，恰是天魔疗伤的最佳补品。天魔当时很有可能是想让仇仁与陈最自相残杀，只是仇仁醉的不省人事，毫无知觉，魔念侵染不到，而陈最一心修炼，冥冥入定，万念不染。
　　可能当时偏巧就有十三名散修，或是为了观看试天擂，或是从试天擂那边回来，总之，他们离仇仁的私宅位置可能不太远，恰在天魔魔念侵染的范围之内。
　　
　　第110章 召集
　　
　　后面的事情，大抵就是这样了。天魔得到了血气戾气的滋补，自然是当时就离开了，另寻躲避之处，只留下了那一处恶煞，隐藏在假山石下，如果不是莫不乐对魔念十分敏感，一进院中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又请了金不换这个半吊子来，恐怕这事情便真要如范潼在案卷所写的那样做定论了。
　　当然，这只是莫不乐的推论，仅凭一处恶煞之地，还无法完全证实，不过事涉天魔，就算再不想多事，他也有义务提醒青云宫一声，此事，务必要慎重处置。
　　事实上，莫不乐更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的推论正确，那么附身裴香圣的天魔，竟然敢在一众真人的眼皮子底下，潜藏在九华内城疗伤，其目的就让人有些心惊肉跳了。
　　莫不乐有直觉，天魔不远遁，目的十有八九，就在自己身上。谁让他体内的无明火毒，是魔念克星。如今他修为低，自算不得什么，可一旦让他成长起来，早晚就是天魔的大患。天魔兴许就是明白这一点，多半是要在暗中找机会把他这个克星掐死在襁褓之中。
　　一想到这里，莫不乐就觉得脊背发寒，不算天魔的能力，光是裴香圣本身，就有分神期的修为，被这样一位足以出任一宫之主的大修士盯上，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上一次那样的好运气，能死里逃生。
　　所以，果然还是要应一句老古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绝不能等天魔的伤势完全恢复，必定要在他未痊愈前，掘地三尺，将之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秦留情深深的看了莫不乐一眼，而后面容一肃，道：“多谢莫师弟提供线索，此事，我青云宫上下，必定严查，绝不容血案再次发生。”
　　莫不乐一点头，道：“若真是天魔作祟，我落霞宫上下，亮剑以待，只需一声号令，万剑齐发，除魔卫道。”
　　也就是说，青云、落霞二宫，要联手除魔，两位大师兄彼此定下意向，剩下的，就看各自的本事了，虽然莫不乐并不怀疑秦留情的能力，不过秦留情却有些担心莫不乐在落霞宫的号召力，等莫不乐一走，他赶紧就派了一名青云宫弟子，先往出云涧送了一个口信，而后，才沉肃下脸色，将今日当值的青云宫弟子唤进殿中，一一布置安排，余事不提。
　　明净仍在闭关，这口信自然是收不到的，唯侍剑童子刘意将这口信牢牢记在心里，待明净一出关，即立刻禀报。
　　却说莫不乐离开青云宫，径直便去了落霞宫，在正殿门口探了探脑袋，未见到师父程白眉，顿时丧气，来回踱了一会儿，还是取出首徒腰牌，打入一道灵决，灵决没入腰牌内，顷刻间便折射出数以百道灵光，向着四面八方逸去。
　　这是一道召集灵决，亦是首徒权威的体现，唯有一宫首徒，可以凭此灵决，召集宫中所有弟子。不过莫不乐归宗时日尚短，大半时间还用来修炼了，哪有机会去建立自己的权威，原还想扯一下师父的虎皮，不想程白眉不知去了哪里，没奈何，只能试一试这召集灵决到底灵不灵了。
　　剑修们一向桀骜不驯，对这位大师兄也是无视惯了的，数百人几乎同时收到召集灵光，果然是不以为然的多，收到只当没收到，该干嘛还干嘛去的占大多数，不过还是有少数人抱着“不知这位大师兄要闹什么幺蛾子”的想法，慢吞吞的踩着飞剑，往落霞宫肥来，唯有倚天坞的数十名剑修，倒是怀着几分真心飞速前来，好歹在九华城那位少府面前，这位大师兄的表现还是获得认可的。
　　外出游历、或是有任务在身以及闭关潜修的不算，目前落霞宫常驻剑修约五、六百人，最后来了差不多一百二十余人。
　　莫不乐站在正殿外的广场上，看着这些零零落落、三五成群的剑修，稍稍的摸一下鼻子，还成，能有五分之一的人数，已是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最多就能来个几十人，甚至十几人也不足为奇。这样看来，他这个大师兄的地位，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固不少的嘛。
　　有些沾沾自喜，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
　　“诸位师弟……”
　　目光在剑修们的身上一一扫过，白、青、蓝三色剑袍混杂在一处，唯独没有红色剑袍，落霞宫中，穿白色剑袍的是记名弟子，大抵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青蓝红皆是正式弟子身份，着青色剑袍的剑修，修为在筑基中期至大圆满之间，蓝色剑袍必为金丹，红色剑袍则是元婴，另有紫、黑二色，紫色剑袍则是真传弟子，不计修为高低，只要资质好、潜力大、品行佳、心性正之人，而黑色剑袍则只有宫主的亲传弟子能穿着。
　　莫不乐身着黑色剑袍，不用说，他自然是程白眉的第一亲传弟子，明净为第二亲传弟子，至于其他亲传弟子，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想来程白眉入主落霞宫时间不长，未定真传，而以前的真传，不是像前任首徒一样，跟前任宫主跑了，就是闭关潜修了，要么就是在外游历去了。
　　凡世间还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俗语，何况在这仙宗内，前任宫主定下的真传，自然多是心腹弟子，不乐意奉承新宫主也是情理之内，况且前任宫主也不是因过失职而丢了宫主的位置，而是功德圆满另有前程，真传们自然誓死追随。
　　红色剑袍的弟子莫不乐倒是见过一些，不过显然人家根本就瞧不上他这位大师兄，一个也未至，唯有少少的不足十指之数的蓝色剑袍，混在青、白二色中，让这本属淡然清冷的颜色，竟然显得异常夺目。
　　就这个阵容，能取干掉天魔？
　　莫不乐摸摸鼻子，喊了一声“诸位师弟”，就有些卡壳。这个阵容，去跟天魔交锋，纯属送死吧，后面的话自然就说不出了。
　　剑修们或是抱剑，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交头接耳，倒是有一大半人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好在莫不乐脑子转得还算快，瞬间就有了盘算，也不说什么除魔卫道的废话，径直抽出玄铁剑，轻轻弹了一下剑尖，发出了一声铿锵金鸣。
　　是明师兄的剑？
　　这把玄铁剑，明净曾经用过相当长的一段时日，直到他凝气成丹后，换了飞剑，这把玄铁剑才被他收了起来，在场的剑修，自然有不少人还认得出，一声剑鸣，令他们心生敬意，注意力自然而然便都集中过来，闭目养神的睁开了眼，交头接耳的也肃穆下来。
　　~
　　
　　第111章 切磋
　　
　　“诸位师弟……”莫不乐笑呵呵地，“莫某近来修剑，略有所得，故而召集师弟们前来论剑，大家彼此切磋一番，以求所有进益。”
　　“咳……咳咳咳……”
　　当场就有好几个剑修一口气没顺过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满目都是不可思议，乖乖你哥大师兄，才练了几天剑法，居然要挑衅他们这么一大帮子剑修？
　　没人以为这是切磋，大张旗鼓的把人都叫了来，当面说论剑，这不叫切磋，这就是挑衅。
　　“把大师兄打成猪头，不犯宫规吧？”有人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
　　“就怕又被栽个谋害首徒的罪名……”
　　好吧，莫不乐第一次出手管事，手段太过狠辣，也太过阴险，虽说剑修们都是受益者，经玉皇岛一事，自此再没有人敢激他们以一挑众，不过对于直肠子的剑修们来说，总还是觉得这位大师兄的行事手段，不够堂堂正正。
　　莫不乐嘴角一抽，假装没听到，面上依旧笑意盈盈，道：“诸位师弟们修为各不相同，为公平起见，切磋时不用真元，只论剑法，莫某添为大师兄，不以身份压人，不论哪位师弟上来，我只出一剑，胜便胜，败便败，绝无二话。”
　　太狂了。
　　一些剑修顿时咬牙切齿，你才练了几天剑啊，竟然赶在他们这些浸淫剑法数十、乃至百多年的剑修面前，大放厥词，说出只出一剑的话来，你以为我等是试天擂上那些无能的散修不成。
　　也有一些剑修心思灵活，忍不住暗笑，在场的人中，修为比莫不乐低的没几个，说什么公平起见，是对他自己公平吧，真是脸皮够厚的。
　　“我来请教！”
　　当即就有一名性子急躁的白袍弟子走上前来，一拱手，道：“请大师兄接招。”
　　话音未落，已是一剑袭来。
　　这一剑，异常迅捷，才听出鞘响，剑光便已现，但它来得快，停得也快，离莫不乐的咽喉尚有三寸，就静止不动了。
　　因为莫不乐也出剑了，简简单单，只一刺，剑尖未指咽喉，而是停在了这名白袍弟子的肩上，往左侧再偏一分，就是要害。
　　只出一剑，当然是因为莫不乐只会一剑，他不懂什么剑法，就只苦练了一刺，毫无花哨，不动真元，出剑也就没有剑光，但这一刺，却比白袍弟子的剑更快。
　　当然，准头依旧惨不忍睹，有了与李一刀对战的教训，莫不乐没敢剑指咽喉，因为那铁定刺不中，他就是瞄着对方肩上三寸的位置去的，这样即使刺偏了，也只会让人以为他是故意手下留情。
　　实力不足时，也只有在这些小地方用心思了，好在他运气不错，当然，也是他对这一刺极有信心。他练剑的时日是不长，然而千锤百炼，只一刺，却比之别人又多了几分专致，故而这一刺，相当犀利。
　　其实就算是输了也无所谓，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刚练剑没几天嘛，输了不丢脸，只不过他这个大师兄的威严，是彻底没希望建立起来了。
　　这也无所谓，反正莫不乐也没打算靠威严二字吃饭，他原就是打算当个最不要脸的大师兄来着。
　　咳，废话不多说了，总之，那白袍弟子看着距离要害仅只有一分的玄铁剑，眼神微微有些呆滞，他竟然没有看清楚大师兄是怎么出剑的。
　　“承让。”莫不乐已笑盈盈的收了剑。
　　白袍弟子怔愣了片刻，只得也收剑退了回去，回去时仍是已手挠头，满面迷糊。他输了，怎么输的？
　　“笨蛋，你怎么搞的，竟然输在了基础十二式之下。”
　　一个与这名白袍弟子想好的剑修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大家都是浸淫剑法不知多少年的剑修，谁不认得基础十二剑招，基础就是基础，认真说起来，连剑法都算不上，输在基础剑招之下，丢脸丢大了。
　　白袍弟子猛然一震，倒是被这一巴掌给打醒了，惊呼一声，道：“不对，这不是基础剑招。”
　　顿时招来一大片侧目。
　　“输就输了，自己剑法不精，找什么借口，忒地没骨气。”有人冷言冷语，以为这名白袍弟子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白袍弟子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当下就反口讥讽道：“你向大师兄请教一番，自然就知道厉害，看是我没骨气找借口，还是你没眼力瞎掰糊。”
　　“我就不信了，这一刺还能刺出花儿来。”
　　果然那人受不得激，不信邪的跳出来，竟是一名青袍弟子，修为也只比方才那人高了一阶，是筑基中阶修士，他连声招呼都没打，一剑就向莫不乐挥来，竟然也是一式刺招，只是剑尖急速晃动，打出了两朵剑花来，令人难以分辨究竟哪一片“花瓣”才是真正的剑尖。
　　莫不乐早就等候多时，也懒得去分辨两朵剑花的真实底细，抬手又是一刺，不需花招，他只需要比别人刺得快就行。
　　“滋！”
　　准头惨不忍睹，剑尖直接击中剑修的胸口，不动真元，自然刺不破有符箓防护的剑袍，因受到攻击，剑袍上的符箓自动启动，荡出一层薄薄的灵力罩，剑尖不受力，直接从胸口滑落，发出了一声轻响。
　　此时，那名剑修的两朵剑花，方才堪堪抵到莫不乐的面门前，便因自身中剑、一时惊愕之下，撤去了劲力，剑花自然便散了。
　　“咦？”
　　人群中传出几声境咦，却是有几名蓝袍剑修隐约看出了几分端倪，一人行动快，当即踏出一步，拱手一礼，道：“陈吉，修剑一百三十余载，向大师兄请教一剑。”
　　语罢，抬手也是一剑，却是平平淡淡，毫无花招，竟是与莫不乐一样，用的是基础十二剑招中的刺式。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蓝袍剑修修为高，对剑道的理解自然也强过青袍弟子许多，这一刺，不动声色，只见犀利，如草中伏蛇，蛇信闪现，于无声无息之中，怀一击必中之意。
　　莫不乐骇了一跳，他专于一刺，对刺式的理解自然极深，不说其他，光是这一刺的准头，就令他望尘莫及，更不要说，这一刺是何等的迅疾，丝毫不弱于他方才那两刺，也就是说，在这名蓝袍剑修面前，他占不到“快”的优势，更无准头可言，自是必输无疑。
　　话是如此，但莫不乐提出论剑，便是怀着立威之心，又岂会容自己失败，举剑回刺的同时，更是坚定心念，在识海之中，闪现出程白眉所授的剑道真解“刺”之一式，以神识拟化，同时在识海中，也刺出一剑。
　　~
　　
　　第112章 基础剑招
　　
　　一虚一实两剑，瞬间合二为一。
　　这也是修炼神识的好处，任何功法，都可以在识海之内，以神识拟化，只是他现在神识仍然弱小，拟化不了太复杂的功法，幸而这一刺也简单之极，这才得以实现。
　　“铿！”
　　一声轻响，竟是两剑剑尖相抵，互不相让。
　　莫不乐瞳孔微微一缩，剑尖相抵，自然不是巧合，原来虚实二剑合一，是为意形相合，竟可以弥补他准头不足的弱点。只是可惜他的神识还太弱小，只能拟化这一剑，再无余力。
　　陈吉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相抵的剑尖便分离开来，收剑后退一步，他拱手道：“大师兄基础扎实，陈吉佩服。”
　　“怎么回事？”
　　林敏修走了过来，以他的眼里，自然看得出，这一剑，还是陈吉输了，两剑相抵，手先颤者为输，陈吉的剑法自然毋庸置疑，肯定比莫不乐高了不知多少倍，然而在基础剑招上，却明显工地不如莫不乐，因为两剑相抵，从头到尾，莫不乐的手就没有颤一下，稳如泰山。
　　陈吉微微摇头，而后若有所思道：“我练剑一百三十余载，而练习基础剑招，却只用了三个月，不知大师兄练了几日？”
　　莫不乐一笑，收回玄铁剑，道：“不如你躲，我只练了两个月。”
　　“只练一刺？”虽是问句，然而陈吉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莫不乐又笑，道：“莫某只会这一剑，惭愧。”
　　陈吉长叹一声，道：“难怪。”
　　他是练了三个月，但三个月，他练的不是一刺，而是十二式，而莫不乐虽只练了两个月，然而两个月里，专心一刺，基础自然比他打得牢靠，这一剑，他输得不冤。
　　林敏修这下子听明白了，哭笑不得道：“大师兄，基础剑招无非就是练个形，你一刺就练了两个月，难道还想凭这一刺练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大有浪费光阴之意。
　　莫不乐一脸无辜，道：“师父教的，一式基础剑招，必要练满一年，方为小成，三年才可称为大成，我才练了两个月，差之远矣。”
　　程白眉教的，总不会错，所以莫不乐压根儿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剑道真解上的一字一句，他都奉为真诣。
　　剑修们闻言，顿时哗然。
　　“如此说来，若要把十二式基础剑招都练至大成，那岂不是要费三十六载光阴？”
　　“宫主亦是剑修，怎能如此误人子弟，若是基础剑招都要费这许多年，那两仪剑法岂不是要练上数百年，方可得其精髓？”
　　“从来没有听说基础剑招要练上这许多年的，再说了，小成如何，大成又如何？基础剑招始终只是基础剑招，太过简单，难以提升威力，练之何用？”
　　“好像明师兄修炼基础剑招的时候，也只用了三个月吧？”
　　言下之意，同一个师父，总不能教出两个不同的修炼方法来。
　　莫不乐心中一怔，难道师父没有将剑道真解传给明净？想到在试天擂上，他不过将剑道真解中的一段话照本宣科念给明净听，就让他进入顿悟状态，顿时心中了然，师父果然没有将剑道真解传给师弟，否则以明净那变态的悟性，早就该能顿悟了。
　　一时大惑不解，不明白程白眉为何如此，但此时也不是细思之时，莫不乐索性就撇开了心思，又道：“不知还有哪位师弟愿意赐教？”
　　剑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没人愿意上前来了，无他，连陈吉都输了，他们自然也没有赢面，剑修心眼虽直，但也不是傻子，不会明知必输还凑上前让这位大师兄立威。
　　却也还有人不太服气，道：“若可以动用真元，我等愿意领教大师兄威风。”
　　语中暗含几分讽刺，只要可以动用真元，在场随便挑个阿猫阿狗出来，都可以把莫不乐打趴下。
　　莫不乐也不动气，笑盈盈道：“吾等剑修，以剑为本，若比的是真元，那也不用拔剑了，大家站在一处，将修为放开，只看谁体内真元最为浑厚，那就是第一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些悟性好的剑修，顿时就浑身一颤，如当头棒喝。
　　不错，剑修比的就是剑，是对剑道的理解，是对剑法的修持，而不是比谁的真元浑厚，若真要比真元，也就不会有剑修同阶无敌之说了。对剑修来说，尤其是领悟了剑意的剑修，真元什么都不是，剑才是根本。
　　“大师兄教训得是。”
　　一人拔剑，剑身震动长鸣，高举施礼，行了一个再端正不过的剑礼。却还是陈吉，只见他满面喜色，若闻仙音。
　　咦，这是怎么说呢？莫不乐悄悄的挠了一下后脑勺，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他为自己修为不高找的借口，怎么此人却好像悟出什么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背心一寒，乖乖，可别误入歧途了啊。莫不乐自己都还没摸到剑道的边，哪有可能去指点别人，算了，今日到此为止，改天想得周全了，再来立威。
　　打定了要脚底抹油的主意，莫不乐当即轻咳一声，面色再次严肃起来，就算要溜，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不是。
　　“今日晚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修炼，许是不久，便有尔等用武之地，莫要到时因修为不精而白白送了性命。”
　　扔下这么一句，莫不乐才摇摇晃晃的飞起，一溜烟的回烈火楼去了。
　　他这一走，剩下的剑修们可就热闹了，纷纷围着陈吉，问道：“陈师兄，你何必做这等姿态，让大师兄得意了一回。”
　　语中，还是多有不屑。没办法，谁让剑修们信奉强者，修为不够，硬占着大师兄这个位子，天天在那里寒碜人，心不甘啊。
　　“莫要胡言。”陈吉板起脸，一个个教训过去，“尔等如何不知，大师兄今日论剑为假，实则是授与我等剑修真髓，不细心揣摩，却在这里放肆，实在愚不可及。”
　　剑修们被骂得面面相觑，却也有少数人微露思索之色，有些人明白了，有些人仍是疑惑不解。
　　陈吉气结，道：“一群蠢才，通通回去练习基础剑招。”
　　这一语出，刹时又有数人明白过来，其中一人惊呼一声，道：“是了，基础剑招果然不一般，它……它能破咱们的剑法……”
　　“啊……”
　　剑修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句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再一想方才的情形，果然不假。第一个上场的白袍弟子，用的是入门两仪剑法，被莫不乐轻巧巧一剑破去，而后才有长剑横肩。其次青袍弟子，所用的是一剑双花虚虚实实，结果根本就未有用武之地，莫不乐的一刺，直指根本，任何花招都不起作用。
　　基础剑招，竟有这等用处？还是只是巧合？
　　“其实也有些道理……天下剑法无数，却都是基础剑招演化而来，或许基础剑招练好了，真能破解其他剑法……”
　　“不然不然，基础剑招虽能烟花剑法，然而剑乃锐器，可劲儿不可退，演化剑法容易，破解剑法，绝无可能……”
　　一个个都带着揣摩之色，剑修们三三两两议论着，慢慢就各自散了，唯有几个蓝袍弟子，相互看了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林敏修笑道：“我那里清静，不如一起坐坐？”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蓝袍剑修们齐声笑道，而后御起飞剑，径直去了，在林敏修的洞府中一连坐了两日，各自交流心得，都有所进益，自是后话不提。
　　唯有最后彼此告辞时，林敏修方笑道：“我听大师兄话里的意思，怕是不久后会有什么事情要我等去做，我倒是有心想应命的，不知诸位是什么意思？”
　　“我与林师弟自是一路的。”张平第一个响应。
　　陈吉也笑道：“大师兄修为虽是不足，但人却还不错，我受他一剑之惠，自当报答，旦有差遣，应命也是本分。”
　　这就是有三人要应命了，其他几个蓝袍剑修互看一眼，自然不好同时抹了林、张、陈三人的面子，同声笑道：“自当与三位同进同退。”
　　而后才各自离去。
　　莫不乐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没干什么，就已经拢下了几位金丹期剑修，却说他脚底抹油后，一溜烟直接回了烈火楼，门一关，才抹一脸汗，暗忖今日行事还是有些急切了，以后再要立威，当考虑周全才可行动。
　　正想着，冷不丁一蓬冷水当头浇来，刺激得他一个机灵，而后才看到阿水正张着一张大嘴，口中水光隐现，似乎还要再喷一下子，吓得他连忙伸出双手把这条水属性幼龙精魄的嘴巴给合上，愠道：“你做什么？”
　　阿水摇头摆尾，不知想要表达什么，旁边的阿火赶紧帮忙，甩起龙尾往阿水脑门上抚了抚，做出拭汗的模样。
　　莫不乐瞬间领悟，感觉是他刚才拭汗的动作，让这两只幼龙精魄误会了，以为他是热的，打算给他喷水降温呢，顿时哭笑不得，把两个小家伙往墙上一按，道：“看门去，没事儿别让人打扰我。”
　　两只幼龙精魄灰溜溜的去了，莫不乐等上楼，却见白狐狸仍在顿悟中，他不好打扰，想了想，转身又去了二楼，站在冰湖边上，对着漫天的飞雪开始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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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明净出关
　　
　　练的仍是那一刺，只是这一次，他着重练的是准头，懒得去找香点上，直接就拿不停飘落的雪花当目标练习。
　　这一练不知又过了几日，却突然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旋即地动山摇，硬生生把莫不乐从专心致志中惊醒，身体跟着晃了几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出什么事了？
　　迷茫了片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晃动是自上而下传来的，上面有什么？白狐狸呀，应该是她出关了，只是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点，如果不是他这座烈火楼够坚固，恐怕就被晃散了架了。
　　赶紧跑上七层，才一进门，就看到白狐狸甩着尾巴正在那里团团转儿，看上去像是要往尾巴尖上咬一口似的，原本半边焦黑的狐毛，已经恢复如初，雪白得一尘不染。
　　莫不乐看她动作，顿时哈的一声乐了，道：“刚才那么大动静，现在又怎么跟猫儿似的。”
　　白狐狸一见他，立刻喜道：“快给我挠挠，我尾巴根上痒死了。”
　　莫不乐伸手替她挠了几下，忽觉厚厚的绒毛底下有些不对，竟是凸起了一块，一时吃惊道：“怎地起了这么大一个包？莫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白狐狸立刻呸了一声，道：“什么不长眼的虫子敢咬我。”
　　说着，她自己一屁股坐下，竖起尾巴，扭过大半个身体，一只狐爪在尾巴根上扒拉开毛，一看果然凸出了一块，差不多半指长，形如圆柱，略带尖，顿时傻眼，愣了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尾巴……是我要长第二条尾巴了……”
　　白狐狸惊喜的尖叫起来，这一次顿悟，她的收获太大了。她本就有一丝九尾灵狐的血脉，只是血脉并不纯净，因此离长出第二尾还遥遥无期，万万料不到，这一次顿悟，竟然就激发了血脉，虽然激发得并不完全，甚至不到万分之一的程度，只让她的第二条尾巴长出了一截尾巴尖，但既然有了尾巴尖，那么离长成真正的第二尾也就不远了。等到第二尾长成，她的修为至少能翻一倍。
　　莫不乐一怔，旋即喜笑颜开，道：“恭喜师姐。”
　　白狐狸眉眼儿弯弯，道：“托了师弟的福。”转头又看向那只牡丹花茶碗，竖起身体，两只前爪一搭，福了一礼，算是谢过，而后认真道，“莫师弟，你这茶碗是件宝贝，内蕴生之道，你须好好体悟，必有进益。”
　　这是正经的教导之言，莫不乐自然明白白狐狸的一片真心真意，忙应道：“是，小弟明白。”
　　心中却是苦笑，他先在小祖处见到梅花绽，后又与白狐狸同时看牡丹花开，却并无所得，可见这茶碗虽是宝贝，却是与他无缘。其实也明白，他的资质虽是极佳，但到底比之白狐狸、明净这样的骄子，在悟性上还是差了一筹，要想不落人后，唯勤能补拙而已。
　　白狐狸修为有了进益，自然赶着回迎宾楼显摆，急匆匆就走了，莫不乐拿着茶碗，泡了清心茶吃了一盅，眼睛盯着牡丹花就没眨过一下，可惜仍是一无所悟，只好提着玄铁剑，继续刺雪花去了。
　　如此专心修炼了不知又是几日，这一日，青云宫秦留情突然派人来请，两只幼龙精魄总算能分清轻重缓急了，喷了来人一头的水后，就把话传达进烈火楼。
　　莫不乐心中一凛，秦留情相请，恐怕是天魔之事，有了什么进展，当下收剑，却没有立刻去青云宫，而是不慌不忙又吃了一盅清心茶，自觉精神饱满了，然后才出了烈火楼，唤来灵鹤，往青云宫去了。
　　堪堪才到蓬莱山近前，蓦然一道剑光自方丈山中，冲天而起，剑光灿灿若骄阳，瞬间照亮了苍穹。数只正飞翔在方丈山中的奔雷鹤，受惊之下，纷纷避让，双翅猛力拍起，发出了一连串的轰雷声，为这道剑光又添了几许威势。
　　莫不乐愕然回首，判定出剑光升起的地方，正是出云涧，顿时心中大喜，明净出关了！
　　须臾，青云宫内一名弟子急急地往出云涧方向飞去，想是秦留情派人去了，莫不乐也就不着急，懒得来回跑，直接就去了青云宫等着，反正不用多少时间，明净自己就过来了。
　　果然，他才进青云宫，方捧了秦留情命人送上的灵茶吃了半盏，明净就到了，一身黑色剑袍，颀长身材显得分外挺拔，周身剑芒内敛，再也不似往日那样锋芒毕露，看似少了几分危险性，然而却多出了三分深不可测。
　　秦留情眼神微微一眯，未露声色，然而心中对明净已是多了一丝忌惮之意。限于修为，莫不乐对此没有太深的感受，在他眼中，明净仍是明净，是他的师弟。
　　“师弟，这里，坐。”他笑着招招手。
　　“见过秦师兄。”明净神情肃然，先对秦留情行了一礼，而后才又对莫不乐一礼，苏然的申请为之一缓，多出几分暖色，“见过大师兄。”
　　区别对待真明显。秦留情眉尖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自家两位师弟身上转了一圈，陆留心，苏留仙，这二人今次也齐至青云宫，只是被明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无视了。
　　陆留心素有心机，也知道明净的脾性，倒还犹可，苏留仙却已是气得脸色发青，然而他本就奈何不了明净，如今明净顿悟出关，虽不知修为精进多少，但明显更胜以往，他就更不是对手，一口气也只能硬压在胸口，憋得他难受，暗暗蹬着那俩师兄弟，一对儿狼狈，大的奸，小的傲，都不是好货色。
　　得亏莫不乐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明净身上，没瞧见苏留仙的脸色，不然少不得又要惦记他几颗天香浆朱果了。
　　秦留情命人给明净奉上灵茶，而后才缓缓道：“今日将诸位师弟青睐，是有一要事，需青云、落霞二宫鼎力合作……莫师弟，前情还是由你来说。”
　　其实陆留心和苏留仙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明净才刚出关，连程白眉那里都没来得及去拜见，就被请到了这里，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秦留情才让莫不乐先把如何发现天魔踪迹的事情说一遍。
　　莫不乐也不嫌麻烦，把之前的事情细细又说了一遍，在说到范潼带着人气势汹汹把莫不乐堵在仇仁私宅时，明净就冷哼一声，暗自记下了这笔账，后面听到在仇仁的私宅里发现一处恶煞，他面色蓦然一寒，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寻到了天魔藏身处？”待莫不乐讲完，他才一字一顿，语气锵锵，方见剑者锋锐。
　　~
　　
　　第114章 五处地方
　　
　　“我来说吧。”陆留心抿了一口灵茶，先向莫不乐颌首致意，而后方道，“自得了莫师兄的线索，这段时日，我便与范师叔暗中布置人手，监控了九华城，而后，锁定了这几处，已派人暗中耵死了。”
　　说着，他取出一方留影玉，打入灵决，留影玉中瞬间折射出五处场景。
　　莫不乐抬头看去，这五处场景他并不曾见过，唯有一处稍有眼熟，再仔细看去，“一腔碧血染青天”七个大字，怨气冲天，方醒悟，分明是碧血崖。他没去过碧血崖，只不过碧血崖与试天擂相邻，他登过试天擂，自然对近在咫尺的碧血崖留有几分印象，尤其是那七个大字，着实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未至近前，便已有怨气冲天之感，若真的登上碧血崖，还不知会是怎地一番情景。
　　陆留心话未停，继续道：“这第一处，是沉秽渊，此处乃是一处小空间，并不十分稳定，九华城中，每日所产垃圾，尽皆倾倒于此，前日曾有人报，见渊隙处有血水流出，然而城主府派人前往巡察，并无发现，遂以误报处理此事。”
　　沉秽渊，其实就是一处垃圾集中营，不过这个空间并不稳定，每隔一段时日，就会破碎一次，扔进里面的垃圾，自然随之湮灭，因此理论上来说，沉秽渊中，不会有多少污秽存在，更不应有血水流出。若没有天魔之事，此事以误报处理，并无不妥，但既然发现了天魔踪迹，那么这件事就大有可疑了，必须重视。
　　“第二处，不在九华城内，而在城外十余里，阎王林，此处为散修争斗之地，血气浓郁，天魔若要养伤，十分便宜。尤其是近来，到此私斗的散修明显比往常多出数倍，死伤不少，血气就更浓郁了。”
　　九华城内不但禁飞，也禁私斗，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必有争斗，尤其是那些在外城讨生活的散修，争资源，争贡献，争机会，在城内不能斗，就到城外斗，阎王林离九华城不远，地方又足够隐秘，散修们一旦起了争斗，往往都会约定到这里来打上一场，有时收不住手，把人打伤打死，也是常见的，时长日久，埋尸无数，这阎王林自然就血气浓郁。
　　“为何近来私斗如此严重？”莫不乐惊问道。
　　“难说啊，兴许是他们不敢登试天擂，却禁不住手痒，也兴许是被天魔魔念所侵染，心中戾气横生，行为自然就暴虐。”陆留心解释了一句，旋即又是一笑，眉宇之间略带几分阴柔妩媚。
　　莫不乐看不惯他这样的笑容，略感别扭，便移开了眼。心中却嘀咕起来，他都闭关修炼了好一段日子，怎地试天擂还没有结束，试天擂没有结束，就意味着诸仙宗并未离去，一时不免心中纳闷，按说九华仙宗十万年庆，顶多持续十天半月，就该结束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束，难道是打算庆个一年半载的吗？
　　岔了一会儿心思，却听陆留心继续又道：“第三处，便是碧血崖，此地不知何时生成，天然一股怨血相融，最为天魔所喜，不过试天擂未闭，有柳师叔坐镇，天魔未必敢至，但也难说究竟，所以还是有可能为天魔藏身之所。”
　　试天擂与碧血崖相邻，柳正道又是分神期大修士，与被天魔附身的裴香圣修为相当，即使天魔手段了得，也未必能瞒得过这一位大修士，所以尽管碧血崖是最适合天魔藏身养伤之所，但天魔却未必敢去，陆留心把碧血崖列入监控中，也是怀小心万全之意。
　　“第四处，在九华中城，恶来坊，此坊中，专出售一些血戾之物，如尸煞、恶魂、血婴等物，此等材料血气重，戾气也重，最为污秽，亦是适合天魔养伤之所。”
　　尸煞、恶魂、血婴这些材料，虽然污秽，但却可以用作铸造、炼丹、符箓、布阵，所以在九华城内，专门设一恶来坊，经营这些材料，陆留心最为疑心的就是此处，因为这里人来人往，极易藏身。
　　“第五处，是这里……环水带……”
　　陆留心指着第五个场景，却并非指场景中的建筑，而是指着其中的环水带。
　　“仇师弟的私宅，不过是布置成一处人造小灵地，便吸引天魔藏身其地下，吸纳灵气以疗伤，而环水带，却是九华城的灵气枢通之道，他若藏身于此，所吸纳的灵气何止千倍于仇师弟的私宅。”
　　九华城内的划水带，并不只有交通之便，同时这条环水带也是灵气输送的通道，九华城的灵气，本就是自混沌金莲天中而来，为使灵气尽可能向九华城集中，故而当年仙宗先辈修建九华城时，便大手笔设置了一个聚灵法阵，而环水带，正是这个法阵的组成部分，集中到九华城的灵气，正是通过环水带均匀的布散全城，以避免出现某处灵气过分浓郁而某处灵气又过于稀薄的状况。
　　“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建议，兵分五路，同时向这五处地方搜索，一旦发现天魔藏身出，立时发出信号，请出宗内大修士围剿。”陆留心又道。
　　方案不错，问题是，搜索这五处的“兵”，谁带队？若天魔真的藏身在这五处中的一处，那么带队的人选就要慎重，修为低了，那是送菜，修为高了，需要多高？总不能只是区区一个搜索，就出动分神期的大修士吧，若真这样做了，不等天魔现踪，恐怕九华城内就先要人心惶惶了。
　　天魔临世之事，除了当事人，一直只限于诸仙宗的高层知晓，严防死锁，怕的就是引起明界恐慌，若此时九华仙宗一下子出动五位分神期的大修士，谁还不知道出大事了，难保不会有人猜出几分端倪。
　　秦留情沉吟着道：“程师叔将裴前辈一箭穿心，纵使裴前辈修为极高，伤势也必然沉重无比，短期内绝无恢复的可能，天魔有敛血纳灵的手段，或可加快裴前辈疗伤的速度，不过以仇师弟私宅下恶煞的规模来推断，顶多也只恢复了一、二成，搜索之事，不必惊动师叔们，只需元婴修士即可，我青云宫出五人，落霞宫出五人，再从紫霄宫借调五人，每人发放五阶金灵护身符一张，一旦发现天魔踪迹，三名元婴修士联手，纵使仍不能敌，凭五阶金灵护身符亦可暂挡片刻，足以支撑到宗门来援。”
　　“不错，分神修士固然我等不能敌，但只要配合得好，阻挡片刻绝无问题，立时示警，此时诸仙宗的真人尚未离去，瞬息可至，不信天魔还有法子逃出生天。”陆留心立刻赞同道。
　　明净冷冷一撇嘴，向莫不乐道：“大师兄以为如何？”
　　秦留情顿时失笑，陆、苏二人却拧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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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宫主驾到
　　
　　莫不乐捏捏鼻子，笑道：“秦师兄老成之言，我落霞宫自然应命。明师弟，劳你出马，请出五位元婴期剑修来。”一顿，又道，“每人身边再带上三位金丹大圆满剑修，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落霞宫的入门功法，除了一套两仪剑法，还有一套三才剑阵，三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合击，一剑之威足以媲美元婴初期修士。
　　说完，他又把首徒腰牌交给明净，虽然在落霞宫中，明净说话比他管用，但是碰上正经事，还是要有首徒腰牌来调度，才符合规矩。
　　明净见自家大师兄愿意遵秦留情的话行事，自然再无二话，接过首徒腰牌径直去了。
　　“多谢莫师弟鼎力支持。”秦留情这时方笑道。
　　“除魔卫道，非青云一宫之责，秦师兄太见外了。”莫不乐笑呵呵的。
　　苏留仙看着他这张笑脸，忽觉牙根阵阵抽痛，记得莫不乐初归宗时，从他身上诈去一串天香浆朱果时，也是这样的笑容。
　　“苏师弟……苏师弟……”
　　“啊，大师兄，什么事？”苏留仙岔了神，秦留情连唤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这么出神？”秦留情诧异地问道。
　　苏留仙顿时支吾起来，好在秦留情此时全心都在天魔之事上，只问了一句就没追究下去，继续道：“何师弟那边，就请苏师弟你跑一趟，向他借人。”
　　“是。”
　　苏留仙答应得飞快，半刻不停留，立时就飞身去了。其实借人这种事，用传讯玉简比用人跑腿要快多了，不过紫霄宫为三宫之一，秦留情让苏留仙跑一趟，也是尊重之意，他身为三宫之首青云宫的首徒，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十分注意，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会无意间种下三宫不和的种子，三宫不和，则必然将导致下面的六院与七十二世家的动荡，摩檫越来越多，便成积怨，久而久之，就是内乱的祸根。
　　所以，之前莫不乐那么配合，让秦留情真的很高兴，身为首徒，修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胸襟与气量，修为日后可以逐步提升，但胸襟与气量，却是与生倶来。
　　倒是陆留心用审视的目光多看了莫不乐几眼，他和莫不乐几乎没怎么相处过，印象几乎还停留在莫不乐用“谋害首徒”的罪名坑了宝器院首徒薛诚，又把玉皇岛万里行六人坑了二十年面壁，总觉得这位落霞宫大师兄是个修为不高但心机叵测、又极其小心眼的家伙，此时对秦留情言听计从，难保不是怀着什么盘算，故而警惕得很。
　　“陆师弟，去请李、张、郑、王、齐五位师弟来。另外，从库中调用十五张五阶金灵护身符，示警玉简五个。”
　　这时秦留情也将首徒腰牌拿了出来，陆留心当下也没心思去琢磨莫不乐的居心了，接过腰牌领命而去。
　　“这样的大事，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
　　来得最快的，居然是紫霄宫的人，首徒何默亲自带队，身后跟着五名红袍修士，都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
　　其实莫不乐修为有限，只能辨认出他们是元婴修士，具体的境界是瞧不出来的，不过他与药王宗的丹阁长老关系好，丹阁长老就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所以一看到他们通体透出与丹阁长老相似的气息，心中自然有数，一时暗暗咂舌，这紫霄宫的实力，似乎比落霞宫要强一些，落霞宫内虽有近三十位红袍剑修，但达到大圆满境界的，才只有四人。当然，这个数字是指常驻落霞宫的，那些闭关潜修的、外出游历的不算在内。
　　秦留情笑道：“你一向苦修，哪里敢劳动你亲来，借你宫里几个人我还怕你觉得麻烦呢。”
　　这语气，随意得很，显然跟何默极熟悉，而且交情还非常好。
　　何默闻言，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语。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脾性，知道秦留情是玩笑话，就更不会理会了，又与莫不乐相互一礼，而后才入了座。
　　片刻后，青云宫的五位红袍弟子也到了，也是五个元婴大圆满，这下子莫不乐心里可就郁闷了，感情目前落霞宫是三宫之中实力最弱的。怪不得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呀呸呸呸，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
　　明净带着人最后到，倒不是他有意拖沓，而是落霞宫剑修们还肩负着助九华城城主府维持大典期间九华城内秩序的责任，尤其是红袍剑修，更是镇守着几处要紧地方，要把人调开，还要先找人去替换，自然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五名红袍剑修，只有一人是大圆满，其他四人都略逊一筹，只是元婴高阶，在修为上虽不如其他二宫的红袍修士，不过剑修素有同阶无敌的美称，元婴高阶的战力纵比不上元婴大圆满，但落霞宫又每人加派了三位金丹大圆满，三人联手出动三才剑阵，足抵一位元婴初期，配合起来，也未必就比一位元婴大圆满差多少。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不好看，莫不乐心中郁闷更深，禁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身为首徒果然责任重大，看来以后要多发掘一些有剑道天赋的修士，尽可能地揽入落霞宫，壮大落霞宫的实力。
　　人来齐了，秦留情也就不再废话，开始进行调度，细处不必多提，这本就不是莫不乐擅长的事情，当然乐意都交给秦留情，而何默纯粹是来帮忙的，自然更不会跟秦留情抢权。
　　五阶金灵护身和示警玉符都发放下去，红袍修士们遂领命而去，前脚才离开青云宫，青云宫宫主叶艳飞后脚就到了，一身迤逦红袍，艳若炙阳，远比那些元婴修士们的暗红衣袍要醒目得多。
　　“见过叶宫主。”
　　莫不乐和何默连忙起身行礼，就连明净这样骄傲的性子，也低下了头。秦留情、陆留心和苏留仙则执弟子礼，上前拜见师父。
　　叶艳飞对自己的弟子没瞧上一眼，目光倒是在莫不乐和明净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见明净落后莫不乐半个身位，顿时一笑，若漫天朝霞，熠然生色。
　　“莫师侄，你可得努力些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莫不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口中还是应了一声：“是。”
　　叶艳飞又是一笑，似乎他本来就是非常爱笑的人。在主位上落了坐，才微微一抬手，懒懒道：“都坐下吧，难道要本宫仰着头看你们几个小的。”
　　众人连忙坐下。
　　
　　第116章 斥责
　　
　　“你们太小看天魔了。”
　　叶艳飞此时突然变换了脸色，笑容收敛了，一句冷斥，若惊雷之威，仿佛整座青云宫都惧其声色而隐约晃动了两下。
　　秦、陆、苏三人忙起身躬腰，齐齐道：“师父息怒，弟子等聆听教诲。
　　莫不乐看了看何默，见他也起了身，垂手作受教状，连忙一拉明净，跟着站起来，有样学样。
　　叶艳飞此时却又一笑，虚抬手往下压了压，语声慵懒道：“坐下，都坐下，看把你们吓的，本宫也不是在斥责你们……”
　　莫不乐有些发呆，这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看来这位叶师伯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一时深觉秦留情三人可怜，伺候这样的师父，得多不容易啊，比起来，自己那位常常冷着脸、万事不理、坑徒弟比坑爹还痛快的师父，其实要好伺候得多了。
　　“师父，不知弟子何处安排不妥？”秦留情忍不住问道。
　　叶艳飞微微一哂，道：“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你的安排算是缜密，只有一点，小瞧了天魔。”顿一顿，又道，“到底还是年轻，经的事少，想当日，天魔临世，被程白……咳……被程师弟一剑穿心，重伤之下尚且能从你们师袓与摇光真人手中逃脱，你就只派出区区几个元婴，就想找到天魔的踪迹，真是荒谬。”
　　开始他的语声还算轻柔和缓，但到最后一句，己转为严厉。
　　秦留情垂手道：“师父明鉴，弟子原也不曾指望他们，只是想作打草惊蛇之计，只要天魔在这五处地方藏身，便必有动作。”
　　莫不乐微讶，感情秦留情打的是这主意，倒还真没瞧出来，之前看他调度有条不紊，还以为真是要靠红袍修士们搜索到天魔的踪迹呢。
　　叶艳飞嗤笑道：“你可知何为天魔？与天魔玩心眼儿，你还少吃了几万年奶水。”
　　秦留情面上一红，却听叶艳飞继续道：“这世上，纵使有人聪明绝顶，心计如海，也绝不能与天魔玩心眼儿，你这点小小的城府，还是算了吧。”
　　“师父，天魔真有这等智计？”陆留心忍不住问道，他自问自己亦是属心机深沉之流，听叶艳飞这么一说，还真不太服气。
　　叶艳飞冷笑一声，知徒莫若师，陆留心那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
　　“魔自心生，你还不懂么，你小子有心机，那是学出来的，而天魔却是本能，后天所学，如何能与先天本能相提并论，像你这样的，屁股一翘，天魔就能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这话有些粗了，陆留心也是面上一红，不敢再说什么。
　　莫不乐却听得有些糊涂，天魔与他所中的火毒一样，无有来处，无有去处，叶艳飞为何却说魔自心生？有心想问，但看叶艳飞对自己两个徒弟都没嘴下留情，数落得他们面红耳赤，若自己开口问了，只怕也是个下不来台的下场，还不如事后问自家师父去，虽然也免不了要被程白眉损上几句，但到底好过被叶艳飞数落。
　　他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不料叶艳飞却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忽又看了他一眼，道：“看你这懵懂无知的模样，就知道本宫方才的话都白说了。”
　　莫不乐顿时一滞，看来自己是逃不掉了，索性就作认真求教状，道：“弟子无知，请师伯指点。”
　　“哼，程师弟不是个会教徒弟的，你拜在他门下，算是上辈子没烧好香。”
　　这分明是在数落程白眉，莫不乐还没觉得怎么，明净倒是听得不顺耳，目透冷光，打断道：“叶师伯，请慎言。”
　　叶艳飞看看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撑起下巴，懒懒笑道：“你倒是维护他，可他心里却未必把你当成弟子，否则，剑道真解何以只传给莫师侄，却不传给你。”
　　明净脸色一变，莫不乐连忙笑呵呵地打起圆场，道：“师伯误会了，师父传下的剑道真解，是给我与明师弟一同修炼，只是近来事忙，我还未及把全部的剑道真解交给明师弟，并非师父不传……”
　　明净脸色依旧难看，拧过头，一言不发地看向殿外。他心中清楚莫不乐的话是真是假，若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师父对莫不乐是不一样的，只是同为亲传弟子，师父的衣钵只传给莫不乐而不传给他，这偏心也太过了。他敬重师父，也敬爱大师兄，除了难受，再没有别的念头，唯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师父不传他衣钵又怎么样，凭他的天赋，终有一日，会走出自己的路，拥有自己的剑道真解。
　　叶艳飞仍是意味未明地嗤笑一声，慵懒地抚了一下衣袍，道：“哦，误会啊……其实本宫误会了无所谓，只要莫师侄你没有误会就行。”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莫不乐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还是言归正题吧，干脆就道：“魔由心生，不知何解，弟子委实有些糊涂，请师伯指点。”
　　“贪嗔痴爱憎恨，伤别离，求不得……人心种种欲念，皆由心生，欲求不满，谓之苦也，苦至极处，便成恶念，铸孽牢，困顿一生，沉坠轮回，世世不得解脱。上古有大能，为求解脱，享逍遥，得长生，遂上体天道，下悟修途，开辟了一条斩却人心欲念、破孽牢得解脱的修真之道，所谓修真，即是指修得本真，如何才能修得本真，世间三千大道，功法若恒河沙数不胜数，然而归根结底，唯在斩情断欲，清净身心八字。”
　　这分明是在指点修炼，莫不乐听得入神，心中更是有所悟，他之前破了恨障，便正是应了“斩情断欲，清净身心”八字，故而当时修为就更进一步，自筑基初期直接跳到筑基中期，省却无数的修炼工夫。
　　“然而，你等修炼之时，可曾想过，被你等斩却的种种恶念，都到哪里去了？”
　　叶艳飞语声轻柔地提出一问，却恍若惊雷，瞬间震得众人皆是全身一颤。在场诸人，哪个不是天资横溢之辈，一下子就咂出了其中的味道。
　　“莫非……天魔即是我等斩去的恶念？”秦留情脱口道。
　　此言，正是诸人心中所想，不料却遭了叶艳飞一记冷笑。
　　“你等有多少恶念，能成天魔，若真是如此，那天魔又有何患，本宫一根手指能捻死万儿八千个。”
　　太犀利，诸人顿觉羞愧。
　　“自上古至今，有多少修士？又斩却了多少恶念？”
　　这个数字……还真没法子计算，诸人都哑然无语，唯有继续聆听。
　　
　　第117章 诱饵
　　
　　“念起无明，无论善念，还是恶念，都是一样，被斩去后，仍归无明，无明不可知，故而先辈修士谓之为‘域外”域外恶念汇聚成海，深不可测，日久则生灵智，是为天魔，这便是魔由心生的来处。”
　　说到底，天魔，其实就是自人心恶念中诞生的灵智，他生于恶念，故而称之为魔，也因他诞自人心，所以他的魔念便有侵染人心、引发人心种种恶念之本能，还是因他诞自人心，所以人所具有一应谋算于他而言皆是本能，只要是人，就没有谁的心机能比他更深沉，跟他玩心眼，被玩死了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莫不乐却想到了裴香圣，只是不知他是先被天魔侵染了人心以致形成心境上的破绽酿成心魔，还是因心中欲念未斩尽而引来了天魔的魔念侵染导致最终走火入魔，不管是哪种可能，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天魔成功附身，可见从一开始，天魔就巳经盯上了裴香圣。
　　然后忽又想到无明火，无明火亦是来自无明，与天魔同源，只是它不具灵智，从本质上来说，它更接近于魔念，可以算做是一种不会使人作恶的魔念，同时它还能克制魔念魔识。天生万物，各有相克，这是天道法则，正如凡生剧毒之处，七步以内必有解药。
　　忽然之间，莫不乐就有种心悸的感觉，感觉冥冥之中，自己碰上裴香圣不是意外，而是天道注定，既然裴香圣入了“魔”，那么他这个“解药”就必然会应运而生，而且注定两者之间不会相距太远。
　　有种快要倒大霉的预感。
　　才这样想着，他一抬头，就正对了叶艳飞意味深长的两道目光，然后心悸的感觉更严重了。
　　“师父，如此说来，弟子一番安排，果然是无用功了。”秦留情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若天魔真不吃他这打草惊蛇的安排，那么想要寻出天魔踪迹，可就难上加难了，任何谋算都逃不过天魔的眼睛，这还如何下手？
　　“慌什么，天魔固然不受算计，但也不表示他就没有弱点，他生自人心恶念，那么这种种恶念，他兼具有之，你与其用打草惊蛇之计，还不如给出让他难以抗拒的诱饵，直接引蛇出洞。”叶艳飞说话时，目光仍是落在莫不乐身上，似笑非笑。
　　莫不乐全身冷汗涔涔，只觉得这两道目光似两条铁锁似的，将他牢牢困住，让他动弹不得。
　　“不错，正是引蛇出洞。”陆留心果然处处留心，注意到叶艳飞的目光后，忽地恍然大悟，亦是目光灼灼地落在莫不乐身上。
　　莫不乐回应他的目光，怒目而视。这对可恶的师徒，分明是打算拿他当诱饵，引诱天魔现身，要知道他身具无明火，正是魔念魔识的克星，天魔要想在明界遍撒魔念，就必须先把他这个克星除掉，而且天魔在重伤之下，也没有逃离九华城，恐怕目的也正是在他身上。
　　“咳……这不太好吧……”何默轻咳一声，说了一句话。
　　莫不乐泪汪汪地看着他，何师兄果然是好人，再多说几句吧。
　　“除魔卫道，是吾等本分，莫师兄，你说对吧？”苏留仙笑眯眯地插了一句，终于能报一箭之仇，心情好爽。
　　对你个头，莫不乐气结。
　　“或还有一法，十三仙宗联手，发动天罗地网阵，则天魔必然无所遁形。”叶艳飞笑着又说出一法。
　　莫不乐暗暗翻了个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不知道天罗地网阵一出，天魔肯定会暴露行迹，问题是，连出动分神期修士，都担心会引起明界修士的恐慌，何况是十三仙宗联手，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更加糟糕，不到万不得巳，天罗地网阵绝不能启动。
　　所以，眼下最好用的，还真是只有引蛇出洞一计。
　　“我当诱饵。”明净冷冷地开了口。
　　“好师弟。”莫不乐感动了，但马上又垂头丧气，明净身上又没有无明火，这诱饵不够香，天魔才不会出动。
　　说是诱饵，其实也可算是阳谋，连莫不乐都能猜出天魔藏匿在九华城内，目的多半是在自己身上，何况是叶艳飞，能成为一宫之主的，又岂是等闲之辈。说起来，叶艳飞虽性情喜怒无常，但行事倒是光明正大，这个阳谋也不怕天魔看穿，诱饵大摇大摆地放在那里，摆明就是告诉天魔，有种就来，没种就滚，端是霸气得很。只是这个诱饵如果是自己，莫不乐的十分敬服，瞬间就减去了七、八分，反化做一把辛酸泪。
　　“谁让我是大师兄呢……”用力拍了拍明净的肩膀，莫不乐打起精神，一脸的慷慨就义，“诱饵还是我来当，我比你适合……”顿一顿，又道，“师弟你保护好我就成。”
　　明净：“……”
　　想要垂死挣扎一下，也要看有没有机会，明净虽然挺身而出，但一句“我当诱饵”，摆明了他也是赞同叶艳飞的阳谋，做为唯一的反对者，莫不乐的意见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所以纵使一万个不情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视死如归一回了。
　　“莫师弟果然高义！”秦留情肃然起敬。
　　“秦师兄过誉了，除魔卫道，吾辈本分，小弟修为虽不足，但亦愿尽一份心力。”
　　高你妈的头，你来当这个诱饵试试，看你还高不高。莫不乐一脸微笑，满肚子腹诽。
　　事情定下，自然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何况还有个叶艳飞在后面盯着，莫不乐就是想找程白眉抱大腿喊一声师父救命也没有机会。
　　计划稍稍作了变动，红袍修士们被召回，行动布置没做什么太大改变，只是把五处地方分头搜索，变成了一处一处依次搜索，搜索人员里，多了一个莫不乐。
　　“叶师伯，弟子可以申请最高级别的保护吗？”怀里揣了一张五阶金灵护身符，又特地把那块凤血玉佩挂在脖子上，却仍觉得不够安全的莫不乐，在临出发前，苦兮兮地看着叶艳飞，好歹派出位分神修士在暗中保护吧。
　　“不能，你要明白，一旦出动分神期修士，不说别人，就是天魔也会警傷，纵使你于他而言，再怎么香甜可口，他也不会冒险出来的。”叶艳飞笑眯眯地驳回了他的申请，不过还是塞给他两张五阶符篆，“这是本座私人赠你的。”
　　莫不乐咬牙切齿，也只能莫可奈何。好在身边还有一个明净，多少让他能放心。没顿悟前，明净的战力就巳经能媲美一个普通的元婴初期修士，顿悟之后，修为暴涨，现在巳经是金丹高期，至少也能相当于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再与另外五位红袍剑修联手，结成两道三才剑阵，怎么也能在天魔手底下撑一撑吧。
　　
　　第118章 碧血崖
　　
　　目标一：碧血崖。
　　之所以第一个选择碧血崖，是因为试天擂还没有结束，很多修士，不论是仙宗弟子，还是外来散修，都要过来看看，有合适的对手，就登擂打一场，没有合适的对手，就在下面看个热闹，所以一群红袍修士浩浩荡荡地过来，不会太过惹人注意。
　　等到试天擂上打得热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红袍修士们才不着痕迹地拥着莫不乐，绕过试天擂，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碧血崖。
　　一腔碧血染青天。
　　靠得近了，才分外能感受到碧血崖上，这一行字里透出的怨恨不甘是何等的沉重。
　　莫不乐登过试天擂，都说“曾与天公试比高”所透出的气势是何等的压迫，不过对他而言，却没有多大的感觉，无他，修为低，所以感受也浅，明净能从那一行字中，悟出“人剑合一”，莫不乐却丁点无所得。
　　然而来到碧血崖上，他却蓦然感觉身体沉重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可明净及一众红袍修士，却似乎没什么感觉，除了应有的警惕之外，不过是好奇地看打量四周，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登上碧血崖。
　　没道理啊……
　　莫不乐深深地郁闷了，难道只有他一人，对碧血崖有所感应不成？
　　“大师兄，你不舒服？”明净注意到他脸色难看，气息不稳，立刻靠了过来，袖中隐约巳有一道剑光在闪烁。
　　“有些气闷。”莫不乐也不瞒他，抬头看了看岩壁上的那一行字，“怨气冲天啊……”
　　低头又看看脚下，草木掩映下，透出的是一片暗红色泥石，比红袍修士们身上的袍子，更显得深沉，隐隐约约，似乎还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莫不乐更加有些头昏脑胀起来。
　　明净二话不说，挥出一道真元，围绕着他的身体一荡，化做一层薄薄的真元罩，阻隔了莫不乐对那一行字的感应，果然让他的气闷缓解了一些。
　　“师弟，小心些，这里果然有些鬼门道。”莫不乐神色凝重道。
　　“我知道。”明净点点头。
　　“你们都分散开些，人太多，天魔会害怕的。”看看紧围在四周的红袍修士们，莫不乐开了个玩笑，别人笑不笑他不管，主要是舒缓一下自己的紧张心情。
　　没人笑，不过都依言散开了一些。碧血崖的岩泥都是红色，就连生长在上面的草木，也并非翠色，而是翠中带红，红袍修士们这一分散，身形没入草木中，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莫不乐在碧血崖上来回兜了两圈，不见有什么动静，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对明净道：“天魔应该不在此处。”
　　这个结果也是预料之中，五处可疑的地方，碧血崖本来就是可能性最小的一个。
　　“那就去沉秽渊。”明净选定了第二目标。
　　一出碧血崖，莫不乐瞬间浑身轻松，气息也通畅了，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一行字刻在峭壁上，周围寸草不生，一藤不长，唯有劲风来回呼啸，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凄凉感。
　　吾……恨……
　　蓦然间，依稀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莫不乐骇然，再仔细听去，却是风声，不由失笑，大抵是方才感觉太过沉重了，以致连风声都觉凄厉。
　　“莫师弟……明师弟……”
　　一声轻唤，却是谢不言正从试天擂上下来，粉面朱唇，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恰与莫不乐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咦？谢师兄，你又登擂了？”
　　莫不乐顿时诧异，伸长脖子想看看刚才与谢不言交手的人是谁，还未瞧得清楚，眼前却是一白，却是白狐狸窜了过来，一身雪白的茸毛，比谢不言的白衣看上去还要白几分。
　　“气死我了，居然还是输给死小白脸……”
　　看来不用再问，对手自己跳出来了。莫不乐看看谢不言，粉面朱唇，嗯，确实像个死小白脸。转而又心惊，白狐狸经顿悟之后，已生出第二尾，虽未长全，但修为进益却是不小，竟然还是输给了谢不言，可见当日谢不言与明净一战时，手下留了不是一点情。
　　想到这里，他连忙看向明净，果然见这家伙面色冷凝，眼底却战意翻腾，大有与谢不言再战一场的意思，顿觉无奈，果然剑修都是好战分子啊。
　　“师弟，别误了正事。”
　　怕明净按耐不住，他连忙轻声提醒一句。
　　明净眼神一清，终于不再跃跃欲试，只是还是冲谢不言轻哼了一声。
　　谢不言眼神轻轻一扫，足足十五个红袍修士，外加若干金丹大圆满剑修，零散错落在四周，看似各不相干，实际上却隐隐约约以莫不乐为中心，形成一个扇形的保护圈，心中顿时一凛，而上却未动声色，仍是笑意盈盈，道:“莫师弟若有闲，一起逛逛如何？”
　　莫不乐眉角一挑，谢不言心思缜密，又是天魔一事的知情者，恐怕巳是看出几分端倪了，当下笑道：“逛逛也好，只要谢师兄不怕麻烦就行。”
　　谢不言修为这么高，他自然乐得多一道保护，不过还是在“麻烦”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以谢不言的聪明，自然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不但麻烦，而且是超级麻烦，一不小心，会送命的。
　　“与莫师弟一起，无所谓麻烦不麻烦，心里喜欢就好。”谢不言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衬得周围景色，真如春光一般灿烂。
　　心里喜欢，就算送命也无妨。对天魔一事的关心，恐怕连摇光真人都不如谢不言。
　　明净又哼了一声，道：“大师兄，不要与不相干的人罗嗦。”
　　莫不乐失笑，也不知明净看谢不言怎么这样不顺眼，摆摆手道：“勿失礼。”
　　冷言冷语自然赶不走谢不言，虽是挨了明净几记眼刀，谢不言仍是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与莫不乐谈笑风生。
　　白狐狸落在了后面，莫不乐没开口邀请，这只狐妖也就不凑这个热闹，等一行人走远了，她才嗅一嗅空气中残留的气息，身体缩成如狐狸犬一般大小，蹑手蹑脚地跟上了。
　　都是天之骄子，谁比谁笨呢，莫不乐和谢不言的暗语，未必人人能听得出来，但狐狸以狡诈闻名于世，纵使白狐狸的心眼儿相对单纯一点，但也听得出异常。
　　有热闹凑，狐妖的兴致比谁都高。
　　
　　第119章 沉秽渊
　　
　　莫不乐对九华城不熟，并不知沉秽渊在何处，自然是让明净领路。但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岔路口，两条小道，一条往西，一条往西北，后者的尽头，就是沉秽渊，这时他忽有所感，就在两条小道的中央，停下了脚步。
　　明净在前面带路，见他停步不走，就也停了下来，疑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仇师弟的私宅，就在那里不远。”望着那条向西的小道，莫不乐道。之前他并不知道，仇仁的私宅，距离沉秽渊居然不远，这样看来，天魔制造了一场血案后，逃往沉秽渊躲藏是最方便不过的事。
　　明净眼神一凛，沉声道：“大家多加小心。”
　　如果天魔真的藏身在沉秽渊中，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谢师兄，这个你拿着。”莫不乐塞给谢不言一张五阶金灵护身符，当然，这不是他自己用的那张，而是叶艳飞额外塞给他的两张符篆之一。
　　“多谢莫师弟。”谢不言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收了。
　　红袍修士们各自加倍警惕起来。
　　片刻后，沉秽渊巳近在眼前。既名为渊，自然深不见底，沉秽渊，就是一处天坑，坑面并不大，只有数亩方圆，一面呈弧状，一面笔直，看上去就像是个半圆，周围设有防护阵，一层透明的灵气罩笼罩住整个坑口，这是以防有人误摔入坑。虽则看起来像一处天坑，但沉秽渊实际上却是一处虚空裂缝，一旦摔进去，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见过诸位师兄。”
　　城主府早就派人在沉秽渊边等候多时。
　　莫不乐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府修挺面熟的，想了一下，才记起，是在仇仁的私宅外，巡视的几个府修之一，当下就笑了，道：“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在下李成晦，奉命前来协助诸位师兄。”
　　“是谁发现这里渗出血水？”莫不乐又问道。
　　“正是李某。”
　　难怪城主府派了这个李成晦过来，莫不乐顿时了然，又道：“当时具体情形如何？”
　　“当日李某奉命巡视内城，路过沉秽渊时，就见坑口一片血光，仔细察看，才发觉竟是无数血水自坑底溢出，几乎淹至防护阵边，大骇之下，连忙报至城主府，岂料再回转时，却巳不见血光，坑口也无半点血水存留……”
　　李成晦说时，面上也有几分迷茫之色，事后回想，他竟然也说不清，当时究竟是自己看花了眼，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的曾有无数血水，自坑口溢出过。
　　“恐怕是幻觉。”
　　谢不言绕着沉秽渊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中多出一块暗黄色石头，其质如玉，上有天纹，仿佛能流动一般，异常美丽。
　　“这是蜃玉，一种能擅长幻象的海中灵兽腹中所结。”他指了一个方向，“方才我在那边捡的。”
　　谢不言修炼有一门慧眼识金术，察人入微，观物更有独到之处，这块石头先前被埋在浅层土中，别人看不到，他却能看到一层隐约的宝光。
　　莫不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在防护阵阵盘的边上，心中若有所思，阵盘边上设有围栏保护，一般人走不过去，若说是有人来此扔垃圾时，无意间扔落，也掉不到那个地方，那么便必是有人故意把蜃玉埋在那里。那么李成晦当日所见，还真有极大的可能是幻象。
　　谢不言又道：“蜃玉之内，不含灵气，若要使它产生幻象，必要先打入充足的灵气，防护阵内，设有灵石，日夜启动，有微弱灵气散逸，正好被它吸入，依灵气散逸的速度来推算，差不多需二十日左右，才能让蜃玉吸取到足够的灵气发动幻象。”
　　莫不乐脸色又是一变，问明白李成晦看到血水之日，倒着一推，才神情凝重道：“如此算来，这蜃玉恰是发生血案之日被埋在此处。”
　　时间卡得这么精准，绝不可能是巧合。
　　谢不言又伸手一招，自防护阵边缘摄来一团灵气，打入蜃玉中，片刻间，蜃玉上的天纹随之一变，散射出无尽的红光，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待看清时，尽皆骇然。
　　只见天坑内，血水滔滔，尽皆漫上来，甚至连鼻间都能嗅到浓浓的血腥气，伸手一摸，滑腻温热，仿佛这血水是刚自体内流出，一应触感，真实无比。
　　“就是这个样子……那日李某所见，正如此景一般无二。”李成晦惊呼起来。
　　“确实是幻境无疑。”莫不乐心情沉重，是谁制造了这样的幻境？目的又何在？
　　谢不言沉吟着，目光微闪，道：“若是天魔手笔，其目的，必是为了故布疑阵。”
　　“为何要故布疑阵？”明净反问。
　　谢不言一哂，道：“自是为了吸引我等前来调查，以掩盖其真正的藏身之所。”
　　莫不乐摇头道：“不是，这个说不通。”
　　以天魔躲藏的本事，根本犯不着多此一举，若没有这块蜃玉，陆留心也不会把沉秽渊列入可疑之地，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了，沉秽渊根本就不适合藏身，这处虚空裂缝，不定期就会破碎一次，纵使是天魔，也难以存活，除非天魔自己活腻了，否则绝不会选择此处藏处，即使因幻境的误导，陆留心把沉秽渊列为可疑之地，但事实上，天魔在这里藏身的可能性比碧血崖还小，就算是要故布疑阵，也不该选择这里。
　　“既然不是这里，那就去恶来坊。”明净不耐烦深究，不管这块蜃玉是不是天魔留下的，目的又是何在，找到天魔才是最重要的。
　　“凡事还是多想一想为好，比起你我，天魔更精于谋算，无论是行事，还是揣度人心，一个不慎，恐就入其觳中，明师弟一剑在手，自然不怕，但还是要为莫师弟多考虑几分。”
　　谢不言微微一笑，几句话堵得明净郁闷，轻哼一声道：“既然算不过天魔，想再多又有何用。”
　　谢不言怔了怔，半晌方道：“此言也有道理。”是啊，怎么都算不过天魔，想再多也没用。
　　见谢不言也有被明净给堵住的时候，莫不乐不由得心中一乐，笑道：“我倒希望这蜃玉真是天魔手笔，不论他是什么目的，也足以证明天魔实力远未曾恢复，否则何须谋算，直接出手，只怕咱们这些人合力，也挡不住他，那时，我就危险了。”
　　“此言更有道理。”谢不言大笑。
　　一句肯定的笑言，意外地缓解了红袍修士们的紧张气氛，顿时旁边便有几人跟着笑了起来。
　　
　　第120章 恶来坊
　　
　　来到恶来坊时，天色已暗，坊内无数明灯亮起，将整个坊市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与其他坊市不同，越到夜晚，恶来坊就越是热闹，人潮涌动，往来如织。
　　恶来坊里经营的，多是阴魂、恶尸、恶煞之类的货物，白日里阳气太盛，往往会压制住这些货物内的阴气，导致品质下降，只有天黑之后，阴气抬升，这些货物才可以摆出来，供修士们挑选。
　　听上去很恐怖的东西，看上去当然也不会好看，不过些东西，往往是制作阵盘、符篆的上好材料，有时候炼制灵器或丹药也用得上，所以用途算是相当广泛。
　　“莫师弟，这几种恶煞不错。”谢不言出身于天外天，天外天所处的洞天，唤做天罡地煞，见过恶煞无数，再加上有慧眼识金术为辅，在恶来坊里转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他就停在一处专售恶煞的摊子前，召呼莫不乐过来看。
　　别人不知道，但谢不言却知道，莫不乐手上有一门粹煞凝露术的功法，这几种品质上佳的恶煞，正合用。
　　莫不乐过来一看，他是分不出恶煞好坏，但相信谢不言的眼力，直接就道:“道友，给个低价。”
　　那摆摊出售恶煞的修士也乐了，笑道:“我在这里摆了大半个月的摊，头一回见到道友这样抠门的。”连价都不问，开口就是给个低价，如果是穷哈哈的散修，他倒能理解，可是莫不乐这一身黑色剑袍，虽不华丽，但却是九华仙宗的亲传弟子无疑，就没见过哪家的亲传弟子买东西会直接上来就要低价的。
　　“谁的灵石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莫不乐理直气壮。
　　明净按了按额角，道:“大师兄，别忘了正事。”而后又拍出一袋灵石，对那个修士道，“这几种恶煞都装起来，价钱好说。”
　　那修士又笑道:“这话才是诚心想做买卖的，放心，大家都是仙宗弟子，我不会坑你们的。”
　　莫不乐一愣，那修士已经拿出几块上品灵石，里面的灵气早已经被吸收殆尽，只剩下空空的晶体，纯净透明，正好把恶煞装进去。此时他才看到，那修士的衣袖上，绣着一个祁霁，见阴森森的鬼脸。
　　“原来是鬼门关的道友。”莫不乐恍然大悟，他就说呢，这几种恶煞，看上去都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阴煞，原来是鬼门关出产，怪不得能入谢不言的眼。
　　“惭愧，前些日子在西坊市中看中一件灵器，手上缺点灵石，所以就到这里来摆了个摊子。”这名鬼门关修士脾气不错，虽然面容苍白有几分阴森之气，但言谈之间，却温暖和煦，很招人亲近。
　　“还未请教道友怎么称呼?”莫不乐偏就喜欢这样的人，这就聊上了。
　　鬼门关修士一拍大腿，笑道:“看我糊涂的。”说着，正式行了一礼，“鬼门关祁霁，见过谢公子，明公子。”
　　莫不乐又乐了，道:“你认得我们?”
　　祁霁笑道:“试天擂第一日开启时，祁某也在，只是三位不曾注意到罢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恶煞全部打入到空白灵石内，递了过来，苍白阴森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羞涩红晕，道:“承惠，十二块中品灵石。”
　　谢不言微微点头，道:“这个价也算合理。”
　　莫不乐当下二话不说，从明净的灵石袋里摸出十二块中品灵石付了帐。明净瞪了瞪眼，收回灵石袋。
　　“祁道友，这里生意如何?”付完帐，莫不乐也不走，干脆就跟祁霁聊开了。
　　明净见状，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等着，谢不言却是笑笑，干脆就在附近闲逛起来，其他红袍修士也只好各自找个摊子，装作是挑选东西的样子。
　　祁霁没有谢不言那么好的眼力，观察入微，他一个人在这里摆摊，左右相邻的摊主都嫌弃他面容上鬼气森森，不乐意与他攀谈，他心中也无聊得很，难得碰上莫不乐这么个爱说话的，又不摆首徒的架子，自然喜欢，当下便兴致勃勃道:“托了贵宗的大典的东风，每日都有十块左右的中品灵石进帐。”
　　这么算来，莫不乐今天这一笔生意，便抵他一日进帐还略有余了。怪不得这家伙的眼神这么热情，撞上财神谁不热情啊。
　　“道友财源广进，真教人羡慕。”莫不乐虽不缺灵石，但也看着眼红了，祁霁这一天的进项，都快抵得上落霞宫一个月供应他的资源了，没谁会嫌灵石，他心里已经盘算着，是不是回头就把极阴寒露水凝练出来，也在坊市里摆个摊，没道理九华仙宗大典的东风，便宜了别人不便宜自家弟子的。
　　祁霁不知他心中所想，笑道:“哪里哪里，真是托了贵宗的福了，来之前我特地潜入忘川深处，采集了整整一千道地底阴煞，原想最多半月，也就售尽了，堪可小赚一笔，贴补些腰包，不想贵宗大典竟然持续了一月有余，我倒发愁再有两日，便无物可售了。”
　　一脸的遗憾，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辛苦些，再多采集几千道地底阴煞，好好地大赚一笔。
　　“哦，这些恶煞已快售尽了?”莫不乐伸手在摊子上拨了拨，还有几十道地底阴煞摆在那里，但从气息上来看，确实不如方才他买下的那几道。
　　“是啊，也不知为何，这几日，恶煞特别好卖，不只是我，你看那边的几个摊子，也都是出售恶煞的，都忙着补货呢。”
　　祁霁伸手指了对面几个摊子给莫不乐看，那几个摊子，各自挂着不同的幌子，看样子不是什么散修，也不是像祁霁这样来捞外块的仙宗弟子，而是来自各个不同的商行。
　　“其他生意行当也都很好吗?”观察了片刻，莫不乐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问道。
　　祁霁点点头，道:“也好，但还是比不上恶煞好卖。”依然是一脸的扼腕，早知道恶煞在九华城这里这么抢手，他真该多准备一些带过来的。
　　莫不乐终于忍不住，往那几个摊子边转了一圈，回来后却有些诧异，道：“我看他们那里的恶煞品质还不如你这里的好，怎地他们都售空了几批，你这里还没有卖完?”
　　说到这个，祁霁也有些郁闷，道:“大抵是我的售价比他们的略高一些……”说到这里，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但品质绝对也高得多，绝对对得起这个价。”免得让莫不乐以为被宰了一刀。
　　莫不乐一笑，没在意，这个可以理解，人家是商行里统一的货，量大，价格自然要低一些，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已是转到了别处。
　　虽说因为大典，给九华城带来了大量的人流，人多了，商机自然就多，坊市繁荣也是理所当然，但各种恶煞居然卖得这么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恶煞多用于制作阵盘、绘制符篆，炼器与炼丹，偶尔也有少量的使用，但九华仙宗以道、剑为主，虽然也有专攻符篆的万象院、精于炼丹的丹灵院，但这两院的弟子其实并不多，每年供应给九华仙宗的符篆和丹药，也是普通货色，对恶煞的需求并不大，就算是因另军簧渔带来的人流增多，使恶煞的需求也有所增大，但还不应造成恶煞的销路，比其他货物还要更好的状况。
　　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造成了这个现象。也许天魔疗伤时，就需要从恶煞中获取力量。这个结论是从仇仁私宅内假山下地洞中出现的血煞而来，既然天魔的血可以污染一方人造小灵地形成血煞，便足以证明，天魔体内本身就带有大量的恶煞，换而言之，恶煞中，一定有天魔需要的力量存在。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莫不乐的心跳都不禁加快了半拍，天魔果然非常有可能就隐藏在恶来坊中，也许就在不远处潜伏着，也许就隐藏在从他身前走过的人群中。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明净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迅速靠近。
　　“没事没事……”莫不乐换上一张笑脸，又向祁霁道，“祁道友，不知贵宗其他弟子手中，是否还有像我方才所购买的这几种一样品质的恶煞?”
　　祁霁未觉有异，应道:“有啊，这种地底阴煞，寒气重，煞气纯净，虽不是十分珍贵，但用处广泛，也只有忘川深处才有出产，大多数鬼关门弟子，手中都会留存一些品质好的，在外游历时，偶有不趁手的时候，就拿出来换了灵石。怎么，莫公子还要想?”
　　莫不乐一点头，又笑道:“正是，不知可否请祁道友代为收购，不拘于是地底阴煞，只要是品质如这几道一样的，各种恶煞都行，每收一道恶煞，祁道友可得百分之五的佣金，数量多多益善，这三百块中品灵石，便做订金。
　　祁霁大喜，道:“承蒙莫公子看得起，此事祁某应了。”
　　当下收下订金，又交换了通讯玉符，莫不乐这才起身，笑道:“那莫某就等祁道友的好消息，先告辞了。”
　　祁霁乐呵呵地拱手相送，等莫不乐几人一走，他也无心再摆摊了，干脆一收，揣着订金开始联系鬼关门弟子，又在恶来坊里到处转悠，不过几日工夫，就把订金花了个精光，当然，这也是后话。
　　
　　第121章 发现
　　
　　“莫师弟，有何发现？”
　　一行人出了恶来坊，谢不言忍不住就问道。
　　莫不乐就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而后道：“明师弟，你派人通知城主府，让他们盯着那些出售恶煞的商行。天魔不可能亲身出来购买恶煞，极可能是以魔念侵染他人，驱使他人为之行事，所以购买恶煞的修士，都要派人盯着。”
　　明净一挑眉，背着双手向身后不远处一名红袍剑修一点头，那名剑修立刻就转身往城主府而去。
　　“这么说，天魔倒真有极大的可能藏身在这恶来坊?即使不在，也不会离得太远，毕竟恶来坊内秽气深重，正是养煞的好地方，天魔疗伤，要利用恶煞中的力量，就绝不会离这等秽处之所太远。”谢不言拧起了眉，粉面带煞，隐隐约约透出几分杀机。
　　“只是揣测而已，谢师兄莫要冲动。”莫不乐还真怕他一个冲动要回恶来坊找天魔报仇。
　　谢不言收敛杀机，含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略一沉吟，又道，若天魔真在恶来坊，莫师弟，你今日露了面，可要小心了。”
　　“我明白。”
　　莫不乐颁首，即使谢不言不提醒，他也不会掉以轻心，自己的性命，当然是自己最保重。
　　“还有两处，去不去?”明净面色越见冷厉，沉声问道。
　　“去。”莫不乐吐出一个字，他这诱饵，既然当了，就要当到底，倒要看看天魔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出手。
　　明净并无二话，立刻安排了船只，让莫不乐绕着环水带在内城里转了一大圈子，然后过中城、外城，直往九华城外的阎王林而去。再无异样，一众人等从阎王林回到九华内城的时候，东方见白，一夜竟是已过去了。
　　“天魔这么能忍?”
　　这下子，连明净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要么就是天魔伤得实在太重，要么就是莫不乐这个诱饵还不够香甜，不能引得天魔垂诞欲滴，不计代价也要灭杀。
　　莫不乐希望是后者，但现实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忍字头上一把刀。”谢不言忽而冷笑一声，语气有些怪异。
　　莫不乐默默不语，叶艳飞说天魔精于谋算，善揣人心，果然不假，恐怕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天魔的揣度之中，此时不出现，不代表以后也不出现，既然叶艳飞用了阳谋，那么天魔必然要阴谋以应，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只怕正是在谁也预料不到的时候，一击必中。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之极。唉，不管怎么样，都有种霉到姥姥家的感觉，如果师父在，一定不会让叶艳飞把他推出来诱饵，呜呜呜，师父你在哪里啊，这种关键时候，千万别又闭关了。
　　程白眉在哪里?
　　他在莲岛仙境，一道水镜高高地挂在身前，镜中倒映的，正是莫不乐一行人的身影。
　　“怎么，很担心?”
　　坐在对面的人，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袍，一脸风清云淡的微笑，正是小祖云舒。
　　程白眉端坐着，沉默不语，身前一粒剑丸，飘浮不动，唯有剑芒闪烁不定。
　　“别太紧张徒弟了，这是他的危机，也是他的造化，你我身为长辈，有护持之心，但也不可太过爱护。剑本凡铁，因磨砺而成器，你是剑修，应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程白眉依旧沉默不语。
　　小祖云舒也不在意，自顾自泡了灵茶，慢慢品茗，清淡的眉眼间，全然一派轻松，只是时不时，瞥一眼水镜。
　　天魔没出现，莫不乐这个诱饵只能继续到处瞎逛，又逛了三五日，逛得自己也腿软，索性就带着一众人等到倚天坞去歇歇脚，休息几个时辰再出来这时范潼来了，瞪眼对他道:“你随便一句话，倒让城主府的人为你跑断腿，莫大师兄，真是好大威风。”
　　“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莫不乐还没开口，明净倒是不满了，看范潼的目光充满不善。
　　范潼更气，道:“本来城主府已经盯上恶来坊了，现在倒好，全给你们做了嫁衣。”
　　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扔过来一枚玉简。
　　莫不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城主府已经发现恶来坊里的异常，若没有他多此一举的吩咐，这功劳就是城主府的，可偏他多事了，城主府就悲剧了，这功劳平白就要分他一半，怪不得范潼这么大怨气呢。
　　“辛苦范师兄，请坐，吃茶。”
　　莫不乐也不白占范潼这个便宜，取了清心茶，给他泡了一盏，只是范潼心气不顺，哪肯吃他的茶，哼了一声径自走了。莫不乐也只能笑笑，这样的好东西错过机缘，是范潼无福消受，不是他白占便宜了。
　　倒是谢不言吸了一口气，诧异道:“这茶中怎地有莲香?”
　　“还是谢师兄鼻子灵，该你有福。”莫不乐笑着把茶推过去，顺手又泡了两盏，一盏推给明净，一盏自己用了，便不再理会其他，取过玉简开始查看。
　　城主府的调查非常详尽，绝不是三日五日功夫可得，果然是在这之前，就已经盯上恶来坊了，几乎每一个出售恶来坊的商家、每一个购买过恶煞的修士，都被调查出来，姓名，来历，详尽无比。
　　莫不乐摸摸鼻子，这下子不想承情都不行，省大功夫了。
　　“好茶。”谢不言一声长赞，目光落了过来，“莫师弟，发现什么了?”
　　莫不乐叹了口气，道:“情况恐怕比想像的要恶劣。”他没有把玉简给谢不言，只是神色已经凝重了许多。
　　谢不言目光微闪，他心思玲珑剔透，自然不会索要，只是笑道:“不用太过忧虑，眼下诸仙宗都在，区区一个天魔，掀不起什么风浪。”
　　“谢师兄说得是。”莫不乐神色放缓，但心中依旧沉重，城主府的调查，结果颇有些令人心惊，玉简中记录了近百个在十日内曾经购买过各种恶煞的修士名单，其实竟有二、三十人，修为在筑基期之下，纵使恶煞用途广泛，但也要修为达到筑基期以后，才能炼化恶煞而不至于被其中的煞气所侵。
　　这二、三十人，都被城主府秘密抓捕，其中有一大半确认是被魔念侵染剩下小半，已查明是代他人所购，被释放了。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天魔疗伤，果然需要恶煞无疑，而且确认天魔确实伤势极重，甚至可能比隐藏在仇仁私宅的时候还要严重，当时天魔的魔念尚且能侵染几个筑基修士，而现在，却只能侵染炼气修士了，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城主府这么快就发现破绽。
　　
　　第122章 焚莲
　　
　　奇怪，是什么原因，使天魔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呢？莫不乐百思不得其解。
　　须臾之间，他忽地若有所悟，许是天魔意图控制仇仁和陈最失败遭到反噬的缘故。果然，天魔是伤得太重，所以穿一竖撇了他这个香甜的诱饵，叶艳飞的阳谋虽然堂堂正正，但恐怕就连这位青云宫宫主也不会想到，天魔的伤势会重到这样的程度。引蛇出洞固然好，可若这蛇伤得连爬都爬不出来，那又该怎么办?
　　莫不乐只想到一个办法，投蛇以食，至少，要让这条蛇有爬出来吃诱饵的力气。
　　只是这样做的话，自己岂不是更危险，一时间，他整张脸都皱团，一副愁眉苦脸相。
　　纠结啊。
　　到底还是把这个建议报了上去，虽然莫不乐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但天魔一日不除，不说有无数修士在不知不觉间要受其害，就是他自己，也整天是提心吊胆，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总不能一直待在混沌金莲天里不出来吧，长危不如短危，要是这样还防不住天魔，他也认命了，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主意一定，莫不乐反而打起精神，不再瞻前顾后，直接就把谢不言给请离倚天坞。两宗虽是交好，但落霞宫行事，还是没必要挟带一个外宗弟子，即使谢不言修为再高，但却还防他一个冲动坏事，与其如此，不如索性就摒他在外。
　　莫不乐突然下了逐客令，让谢不言惊愕了一阵，转而却有所领悟，也不勉强，一笑之后，飘然离去。
　　又过两日，青云宫尚未有所反应，祁霁却是兴冲冲地来了，一见莫不乐便笑道:“莫公子，幸不辱命，请查收。”
　　将近二百道恶煞，血煞，风煞，阴煞，阳煞，什么样的恶煞都有，谢不言不在，莫不乐还真没那个眼力全部分辨出来，不过是什么种类的恶煞对他来说无所谓，关键是品质，只要品质好，其他就不重要了。
　　如数点收后，莫不乐很是大方付了祁霁佣金。
　　祁霁眉开眼笑，道:“昨日恶来坊里又上了大量的恶煞，品质好的极多，只可惜公子给的订金已经都花光了，若公子还有需要，祁某还可代为收购。”
　　莫不乐一怔:“怎么，又有大量的恶煞？那些商行把货补足了?”一时迟疑不定，还是青云宫已经有所动作，却并没有通知他。
　　祁霁摇头道:“不是，商行补货哪有这么快，何况还都是些品质极好的恶煞，……那些恶煞以风煞与雷煞居多，倒像是天外天的天罡地煞里的产出，我还瞧见不少天外天弟子出入恶来坊，恐怕是他们手头紧了，拿着收藏换灵石呢……”
　　原来是谢不言的手笔。莫不乐一听就明白了，顿时头大，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位第九殿下。就算是资敌，也不要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怎么能为了救师叔而毫不犹豫地坑了朋友呢?好吧，虽然这本来也是莫不乐自己的打算，不过谢不言在行动前，好歹先跟他打声招呼啊。
　　“多谢祁道友，这些够用了，不用再劳烦道友。”
　　满心郁闷地送走了祁霁，莫不乐决定回混沌金莲天一趟，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师父，不然师祖也行，再不然小祖也行，就是满地打滚，撒娇耍赖，他也要再求几道“保命符”。
　　也不知是前些时候好运气用光了，莫不乐的盘算全部落空，程白眉不知所踪，师祖常华真人闭关，小祖也闭关，莫不乐差点就哭了，有没有搞错，靠山全靠不住了，要不要这么残酷啊。
　　“师弟，我可全靠你了。”
　　最后，他只能拉着明净的衣袖，一脸悲戚。还好，总算还有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师弟。
　　同样的话听了十七、八遍，明净终于忍不住一脸黑线，道:“大师兄，你正经一些。”
　　“正经能当饭吃吗?”莫不乐幽幽道，压力很大啊，不让他再胡搞放松一下，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明净扭过头，懒得再搭理他。
　　青云宫终于有所动作，秦留情亲自出马，跟莫不乐谈了一阵，临走时拍着他的肩膀，道:“莫师弟，你多保重。”
　　保重你个头。
　　就在秦留情离开不久之后，又有大量的恶煞流入恶来坊。这时莫不乐才明白，难怪前两日青云宫没有动作，原来是紧急向附庸宗门收集恶煞去了。
　　估算着这批恶煞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被恶来坊消化掉，莫不乐就闭关去了。一个月后，自有分晓，眼下能增加一点修为是一点，指不定，这一点就是保命的关键。
　　撞天亭内，一众真人依旧聚着，吃吃灵茶，看看风景，只是每个人的神色，都比初来时要凝重得多了。
　　已经有整整七日，无一人开口说话。撞天亭外云聚云散，只有劲风，来回呼啸。
　　此时，残阳如血，最后的一缕余晖投射在一朵金莲上，莲瓣轻曳，别样红艳。
　　红艳至极处，如涂似火。
　　当这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的时候，那一朵金莲，就真的化成了火，转眼间就燃烧殆尽，只余一道青烟，被风一吹，转眼散去了。
　　“又是一朵……”
　　不知是谁一声轻叹，打破了这已经持续了七日的寂静。
　　“唉……
　　几声叹息连续响起，应和着。
　　“天有万象，水无常形，世间至法，在于变化，上古年间，天下共有洞天十八，到如今仅余十三，非是人祸，乃是天定，如今，轮到混沌金莲天了。”
　　不知是哪位真人，低声呢喃，语声无限沉哀。
　　“吾辈修士，逆天而行，岂能坐困于天数，唯信人定胜天。”又有一真人坚定道。
　　两种姿态，两种信念，如同劲风与云气碰撞，并无激烈反应，只是风来云散，风去云聚，自然而然，于是无人再开口，撞天亭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
　　金莲依然摇曳于海面，映照着日光，在每一日余晖将落时，便有一朵焚尽花叶，化为青烟，散于风中。
　　若有人此时细数一数，就会发现，金莲焚尽，再无新生，此时混沌海中所生的金莲，已不足十万朵，依此情形，不用三百年，十万金莲便将焚尽。
　　这是混沌金莲天的大劫，对于九华仙宗来说，比之天魔临世更严重。只是此时，除了一众真人，再无人知晓。
　　
　　第123章 阎王林
　　
　　九华仙宗的十万年庆典，仍然热热闹闹地进行着，迟迟没有结束的兆头。
　　不说外来的那散修，就连来贺的一众仙宗弟子也渐觉蹊跷。
　　“有些不对啊……”
　　“真人们聚会，已近两月余，怎么还没有散?”
　　各种私语猜测中，只有妖修们忙忙碌碌，整天缩小了身体，变成猫猫狗狗乌龟大鸟，穿梭在九华城内的角角落落。
　　他们在干什么?
　　奉大师姐之命，盯梢儿。在这方面，妖修有天然优势，他们天生就能与飞禽、走兽、昆虫、草木沟通，即使是未开灵智的，也能简单的指挥，没哪个修士，会注意到自己头顶飞过的一只鸟，脚下溜过的一只老鼠，鞋面上趴上的一只蚂蚁，墙角里生长的一株野花，环水带边的一棵垂杨柳。
　　白狐狸最近可忙了。那天她缀在莫不乐一行人的后头，热闹没瞅见，倒是被谢不言抓了壮丁。
　　为什么要盯住每个从恶来坊进出的人呢?
　　白狐狸没多想，她是个行动力大于思考力的狐狸，谢不言抓了她的壮丁，她就抓了自家一众师弟师妹们的壮丁，人多，……哦不，是妖多好办事嘛。
　　谢不言收到的情报，其详尽程度远胜城主府，当然，没用的垃圾情报也远胜城主府。
　　“今日进入恶来坊修士共计五万七千八百八十一人，出恶来坊修士共计五万七千九百零九人，咦，怎么多了二十八人?”
　　以上，来自恶来坊大门口通灵石狮子汇报。
　　进去的人比出来的人来少，要么是这笨石狮子不识数，要么就是有修士收摊离开了恶来坊。当然，还有一个可能，进入恶来坊的修士隐藏了身形，出来时却没有遮掩，石狮子虽然通灵，但到底只能勉强算是有了灵智，连妖修都算不上，自然就分辨不出隐藏了自身气息的修士。
　　所以这只通灵石狮子还有一个助手，一只藏到狮耳里谁也看不见的蚂蚁。蚂蚁触觉灵敏，远胜于石狮子的灵觉，即使是修士有意隐藏自身气息，也很难逃过蚂蚁的感应。
　　对比蚂蚁和石狮子提供的情报，谢不言很快就圈出了那二十八个多出来的修士。
　　依然是盯梢。
　　两天后，二十八人被缩减到八人，这八人，都随身携带了大量的恶煞。
　　三天后，他们去了城外阎王林，决斗。
　　半天后，谢不言在阎王林的深处，找到了他们的尸体，看上去像同归于尽，全身的鲜血都流尽了，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血液完全干涸发黑，而恶煞已尽数不见。
　　一身白衣的谢不言，站在黑色的血洼边上，越见纤尘不染，秀美的姿容，让这片阴森的阎王林也有了几分春色。
　　“我不喜欢这地方。”白狐狸捏着鼻子在血洼边上转了两圈，表情十分厌恶。
　　“但是天魔就可能躲在这里。”谢不言轻轻一笑，抚了抚白狐狸的绒毛“你怕不怕?”
　　白狐狸立刻毗牙，道:“本狐一心向道，心无杂念，怕他做什么。”说着，她又担心地看看谢不言，“我知道你要救裴前辈，但这种事，尽力便好，若事不可为，你莫固执，裴前辈知道了，也绝不会怪你不尽力。”
　　纵使没心没肺，她却明白，执念太过，留痕于心境，最易被天魔所趁。
　　“放心，我有分寸。”谢不言依然微笑。
　　白狐狸似信非信，不再提醒，又没心没肺地在阎王林里瞎转起来，隔了不久又跑回来，奇道:“这地方好怪异，飞禽走兽一个也不见，连只虫子也不生，除了树，便是草，也全是死物，不生灵智。”
　　换句话说，妖修天生的优势，在这片阎王林里吃不开了。
　　“此地似乎是个阵势。”谢不言拧着眉尖道，不敢肯定，他并不擅长阵法。
　　白狐狸眼珠子一转，道:“我找陆云海来。”说着，一转身就没了影儿陆云海精于傀儡机关之术，但白玉京的阵法一道亦是天下闻名，傀儡机关之术，本就以阵法为基，这位白玉京首徒的阵法造诣自然也是诸仙宗弟子中，首屈一指。
　　白狐狸的行动力非凡，陆云海很快就被她拖来了，身后还跟了来看热闹的云从龙，和陆云海的死对头鬼子九冥。
　　“这等晦气之所，来做什么?”陆云海一进阎王林，就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少废话，快看看这里是不是藏着阵法。”
　　白狐狸的凶悍少有人能及，陆云海也不想惹毛她，只得捏着鼻子仔细观察。
　　须臾，他便、凉咦一声，更加细致的查看起来，直至过了近半个时辰，才一脸凝重道:“此处有一处血戾化煞阵法，不知是何人所置，阵法布置精巧，阵盘位置隐藏极深，一时片刻，我也难以找到确切地方。”
　　谢不言心中一震，问道:“可能看出，阵法布置于何时?”
　　陆云海点头，道:“这个容易，虽未细察，但看此地血煞之气的浓厚，这处阵法布置了至少已有两千余年。”
　　那就与天魔无关了，谢不言的心情又沉了下去，默然不语。
　　鬼子九冥闭目感应片刻，淡淡道:“空气中血腥味犹新鲜，应是刚死人不久，但并无神魂碎片……一丝也无……哼哼……”
　　他面容苍白，语气阴森，最后两声轻哼，分外诡异森然，听得人全身都感到一阵冷颤，但话中含意，在场诸人却都听得明白。
　　鬼门关的功法，乃是地道的鬼修法门，对神魂感应最为强烈，按常理说，刚有人死，纵使神魂已散，但也应有些许碎片留存，但鬼子九冥却全无感应，这又是一怪。
　　“堂堂九华仙宗外围，怎地会这等血煞之地存在?”云从龙忍不住呢喃鬼子九冥瞪了他一眼，阴森道:“龙虎仙宗也不有万魂塔么。”
　　云从龙一滞，驳道:“那又如何一样，万魂塔镇压的是万种凶兽之灵。
　　“万种妖兽的尸山血海。”这次连白狐狸都语气不善了。所谓的万魂塔就是以万种妖兽的尸骨堆砌而成。
　　云从龙顿时就蔫了，在妖修面前提万魂塔，这是自己找不痛快。
　　“罢了罢了，无关的事情，理他做什么。”陆云海摇摇扇子，转身欲走。不管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晦气的地方，那都是九华仙宗的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是不敢理吧。”鬼子九冥嗤笑。
　　陆云海脸色难看，扇子一收，没好气道:“九冥，我忍你很久了，你能有一天不找我的麻烦吗?”
　　“不能。”
　　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白狐狸兴奋了，晃着尾巴道:“我赌九冥赢。”
　　九冥冲她阴森森一笑。
　　
　　第124章 剑峰顶
　　
　　于是莫不乐出关的时候，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鬼子九冥与陆云海火拼，双双吐血。至于谁输谁赢，目前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安抚白玉京和鬼门关的一众弟子才是关键。
　　“谢师兄，此事还请你做个中人。”
　　自身修为不够，连落霞宫弟子都没有全部压服，何况是白玉京和鬼门关的弟子，莫不乐本是想请秦留情出面，但考虑到为天魔之事，青云宫压力已经够大，便作罢了，明净倒是够修为，但身份不够，只得转而去请谢不言，一是因是谢不言的修为摆在那里，纵使是一众首徒、鬼子、殿下中，他也是前排占座，身份地位更不用说，天外天第九殿下，谁能不给几分面子;二则为了分谢不言的心，免得在天魔一事中，做出什么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来。
　　似是知他所想，谢不言并未拒绝，微笑着应了，而后却道:“这一月里，谢某得胡师妹相助，得出一些线索，待此事毕后，你我一聚。”
　　就知道自己的闭关的时候，谢不言绝不会闲着，莫不乐想了想，点头笑道:“行。”
　　次日黄昏时分，谢不言就邀了莫不乐，到剑峰顶上一谈。
　　“怎么约在这里?”
　　莫不乐哼哼哧哧地飞上剑峰顶，伸头往下一看，试天擂与碧血崖隐约可见，顿时就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连忙缩回脑袋。不是他畏高，而是试天擂与碧血崖上，同时有两股气势直冲上天，甚至比身处二者之上时还要明显，他这点修为着实有点抗不住。
　　“清静。”
　　谢不言微笑，一身白衣被峰顶的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莫不乐左右看看，确实，这里真清静啊，脚底下寸草不生，热闹都在底下的试天擂上，也没谁会无聊地飞到剑峰顶上来看风景，要看风景，迎宾楼顶的视野要开阔得多，前可眺望大海无限，后可俯视整座九华城。
　　“莫师弟，你看那边。”
　　谢不言伸手一指，莫不乐下意识地望去，却见他所指处，正是恶来坊的所在。居高临下，但只见恶来坊如一小丸，人若蚁，进进出出，此时虽是白日，竟也繁忙热闹，不下于夜间。
　　“天魔诡诈，我等一直摸不清他藏身之所在，然而这恶来坊内，却有他所需的大量恶煞，无论天魔如何诡诈，都不可能避开此处，所以这一个月来，谢某一直盯死恶来坊。”
　　莫不乐双眼一亮，道:“有什么发现?”
　　谢不言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被魔念侵染的修士，找到一些，但不用两天，他们就都死了。
　　莫不乐一惊，道:“都死了?”
　　“一个不剩，所有的线索，都被掐断，直到现在，依然无法确切地查出天魔究竟藏身何处。”谢不言语声依旧轻缓，不见半分急切。
　　莫不乐的眉头紧紧皱起，道:“连续有修士死去，只怕会引起人心慌乱。”他忍不住再次探头向下面的试天擂望去，依稀似乎人是比往日少了一些，待再想看得清楚一点，却又被下方两股气势逼迫得不得不后退，收回目光。
　　“不错，近十日来，进入内城的散修，比往日已少了一成多。”
　　谢不言暗中一叹，在对危险的感知上，这些散修比宗门弟子灵敏不知多少倍，恐怕再有十天半月，这些散修基本上都能收到风声。到那时，人心恐慌将不可避免，天魔的消息也再也隐瞒不住，人人都将争先恐后地远离九华城，而这其中，将不知会有多少在不知不觉中被魔念侵染的修士，随着人流，窜向整个明界，甚至天魔也有可能混杂在其中离去。
　　到那时，天罗地网阵的启动便成了必然，明界震动，不知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对谢不言来说，更重要的是，一旦出现这种状况，他想救出裴香圣的希望，将变得无限渺茫。
　　所以，绝不能让事情走向这种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么，师兄的意思是?”看着谢不言一脸决然的表情，莫不乐心中忽地一跳。
　　谢不言沉默了，然而脸上的决然之色，却越来越浓。
　　莫不乐忽觉不妙，不知为何，此时的谢不言，让他有种危机感。
　　这时，却听谢不言忽道:“迫不得已，情非所愿……莫师弟，对不住了。”
　　莫不乐一骇，虽不懂谢不言之意，但身体却条件反射性地向后退去，然而他再快，又岂能快过谢不言，才只退出半步，就被谢不言轻轻一掌按在肩上，一股真元涌入体内，瞬间封死了他的丹田。
　　“谢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莫不乐止住脚步，一脸苦笑。丹田被封死，真元无法动用，这剑峰顶上可供落足的，不过是方寸之地，他若再后退，就只有摔死一个结局了。
　　其实他隐约能明白谢不言想做什么，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谢不言竟然敢这样做，忍不住还是问了。
　　谢不言望着他，粉面上渐渐露出一抹轻浅笑意，如春花初绽，明媚动人，口中却道:“莫师弟是明白人，何必多此一问。”
　　莫不乐抽了抽嘴角，叹道:“明白人也有不明白的时候。”很想一脚踩在谢不言的脸上，是他大意了，明知道谢不言为了救裴香圣，什么手段也肯使，偏偏他却没有半分提防。
　　当然，也不能怪莫不乐没有提防，谢不言约在剑峰，脚底下镇着柳正道这座大山，任谁也料不到，他竟然就敢向莫不乐下手了。柳正道坐镇试天擂，神识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试天擂，但想来他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对九华仙宗的弟子动手，自然更不会注意到头顶上的动静。
　　莫不乐倒是想向柳正道求救，但一则不忍，一旦他开了口，天外天和九华仙宗的关系，即使不会就此完蛋，但也必将再不能恢复如初；二来谢不言修为远高于他，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仔细一考虑，为了大局，还是算了。
　　“其实谢师兄大可不必如此，莫某甘为诱饵，但有除魔之机，义不容辞。”他试图劝住谢不言。
　　谢不言制住他，所为的还不是拿他当诱饵，这个计策跟叶艳飞的引蛇出洞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有差别的就是，叶艳飞给他提供了足够的保护，而谢不言的目的，显然是要让他失去保护，这样天魔才敢出动。
　　换句话说，同样是做诱饵，但在谢不言的计划里，莫不乐基本上很难再有从天魔手上活下来的机会。
　　“莫师弟，你素来聪明，还看不出么?”谢不言失笑摇头，再次深深地看了莫不乐一眼，“贵宗是绝不会置你于险地的。”
　　
　　第125章 诱出裴香圣
　　
　　所以九华仙宗暗地里对莫不乐的保护，远超于明面，天魔是何等诡诈，怎肯轻易涉险，只要莫不乐身边的保护一日不撤，他又重伤未复，就绝不会现身。
　　“为何？”莫不乐愕然，他对九华仙宗有那么重要吗？好像没有吧，就算他体内的火毒是天魔克星，但没有他，诸仙宗依然有办法对付天魔，否则过去每次天魔临世，又是怎么被打回域外的。
　　“当局者迷。”
　　见莫不乐一脸迷茫，谢不言颇觉好笑。
　　“纵观诸仙宗，从未有过炼气修士为首徒的先例，莫师弟，你有何功，敢居此高位？”
　　莫不乐又是一呆。
　　“再者，明师弟何等天才人物，剑道天赋之高，同辈罕有，莫师弟，你有何能，敢居他之上？”
　　这话真令人惭愧，莫不乐无话可驳，依然怔怔发呆。
　　“三者，十二品金莲镇魔香，镇宗之宝，轻易不示与人，莫师弟，你又有何德，能得一球？”
　　运气好，得长辈赐不行啊。关于这一点，莫不乐觉得自己还是能辩驳一下的，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谢不言一摆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莫师弟初入仙宗，也许不知，似这等镇宗之宝，诸仙宗内倶有类似的规定，非心境有破绽之分神期以上修士，不得赐与。宝贝虽好，但其数有限，且世有怀壁之罪，以莫师弟这样的修为，一旦被人知晓，恐怕也守不住此宝，除非别有他人在暗中看护。”
　　莫不乐再次哑然，表情越见迷茫，真如谢不言所说，那么小祖赐他莲香，有意或是无意？是为他好，还是要害他？又或是，真有人在暗中看护于他果然是当局者迷么？
　　“若真人有看护，谢师兄只怕也制不住莫某吧？”
　　莫不乐忍不住左右四顾，如果真有人在暗中看护他，那现在是不是该来救他了。
　　“不到危急之时，那人自不会出现，莫师弟勿急。”谢不言含笑道。
　　什么是危急之时？自然是天魔出现的时候。莫不乐犯着嘀咕，一时也不知是该相信谢不言的推测，还是嘲笑他胡思乱想。但仔细想想，谢不言所言，皆有道理，他凭什么坐上落霞宫大师兄的位子，凭什么压了明净一头，凭什么连镇宗之宝都能拥有？
　　别说是因为程白眉的关系，虽然身为落霞宫宫主，权限极大，但师父并不是只徇私情而不顾大局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明净都比他更有资格成为落霞宫首徒，而且那莲香对他并无任何用处，小祖纵是一时大方，也不该给一个小辈如此珍贵之宝，连师父程白眉都没有呢。
　　一时种种疑惑涌上心头，莫不乐只觉得心思乱成了一团，不等他理清，谢不言突然一甩袖，挟裹起他的身体，径自从碧血崖这一边下了剑峰，从容自在地往九华城外走去。
　　城内人来人往，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诀，竟是无人注意到他。谢不言看似缓步而行，事实上行进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已挟裹着莫不乐到了城外，正是阎王林所在之处。
　　“难道天魔隐藏在此处？”
　　被阎王林内的血气一冲，莫不乐蓦然清醒，心中一沉，暗忖了一声。转而又隐隐敬佩，如果天魔真藏身于此，谢不言的能力委实了得，恐怕连秦留情都不如他了。
　　“我查过以前每一次天魔临世的资料，发现每次天魔临世，明界必然陷入一片混乱，杀孽暴增，横死的修士无数，为此，明界也多了几处出名的血煞之地，天魔很喜欢这些血煞之地，往往将之筑为魔巢。当然，往日那几处魔巢已都被摧毁了。这处阎王林，虽非血煞之地，但却被人为地布置了一处血戾化煞阵法，两千余年来，无数血戾之气被转化成煞气，遍布林中，故而此地不存飞禽走兽游虫，就连草本也是无灵无智的死物。虽非魔巢，但也有几分形似了。”
　　谢不言漫步于阎王林内，似信步闲庭，悠然自得。莫不乐摸摸鼻子，有模有样地跟在后面，一边倾听一边四下张望，这阎王林内寂静无声，果然不见一只飞禽走兽游虫，就连风吹树叶，也不闻声响，寂静得可怕。
　　“比之其他几处地方，这阎王林不但适合天魔藏身，而且环境也最为天魔所喜，天魔虽诡诈，但亦有其傲气，若不傲，何以称为魔，不知谢某推断得对不对？”
　　这是在问谁？莫不乐又摸摸鼻子，没吭声。
　　谢不言缓缓扫视四周，半晌，不见动静，方轻笑一声，道：“看来是谢某猜错了，莫师弟，天魔虽为魔，却胆小得很，连只有你我二人，他都怕得不敢出来。”
　　这是要对天魔用激将法，有用吗？莫不乐有些明白谢不言的意思了，来都来了，舍命陪君子吧，虽然谢不言这次的行为，委实也称不上君子二字。
　　“谢师兄，你这可说错了，天魔哪里是怕你，分明是怕莫某体内的无明火，别说一个受了重伤的天魔，纵使他完好无损，恐怕见了莫某，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
　　谢不言哈哈大笑。
　　“嗤……”
　　蓦然，树梢顶上，一声嗤笑传出，其声虽轻，却硬生生压住了谢不言的大笑，一时嘎然而止。
　　莫不乐嗖地一下躲到了谢不言的身后，然后再探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负手立于树梢，随风左右微晃，阳光自树叶缝隙中穿透，洒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光影，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他身上的黑袍吸收了。
　　虽是白昼，然而光线莫名消失，竟是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师叔……”谢不言的声音微微发颤，尽管看不清黑影的面容，但是他与裴香圣相处多年，又岂能认不出身形、声音，甚至于一个微小的动作。
　　纵使入魔，纵使被天魔所附，裴香圣依然还是裴香圣，声音，语气，举止都不会变。
　　黑影轻轻一飘，自树梢上落地，前行几步，终于隐隐可以看清他的面容，果然就是裴香圣，模样与莫不乐当初在天宝宫船上所见，并无太大的差别，依旧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清俊中多出了一抹优雅，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已经不见那些魔念化成的黑纹，然而眉心间，却多出一个黑色符纹，形如鬼面，时而狰狞，时而安详，时而痛苦，时而哭泣，时而又作笑脸状，诡异万分。
　　谢不言的欣喜之情，在看到这张鬼脸符纹时，终于化做了悲伤。眼前人，是他的师叔，但，也不是。
　　
　　第126章 混沌（一更）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莫不乐躲在谢不言的身后，暗自咕囔了几声，然而始终觉得有一双视线盯在他的身上，令他不觉毛骨悚然，知道无法再掩耳盗铃，只得自谢不言身后探出半个身体，轻咳一声，道：“拜见裴前辈，裴前辈英姿非凡，令人倾慕不已，今日得见前辈真容，实是三生有幸。”
　　也不知天魔吃不吃这一套，反正他顺手就拍了一记马屁，也没啥损失不是，万一天魔就爱听好话呢。
　　“嗤……”裴香圣又是一声轻笑，目光在莫不乐身上又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在谢不言的身上，“你还认我做师叔，很好，很好，很好……”
　　一连三声很好，每一声的语气都各不相同，第一声满怀感叹，第二声却已是充满冷嘲，第三声则意味不明，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只觉得相当诡异。
　　莫不乐打了个寒颤，相比当初神智不清的裴香圣，眼前这个，明显变得更危险，也更恐怖了。他偷偷地盯着裴香圣的胸口，希望师父程白眉留下的剑伤还在，裴香圣此时的伤势越重，他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越大。
　　谢不言的脸色更加阴沉下去，沉默半晌，才涩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天魔，不是我的师叔。”
　　纵使不愿承认，但他无法自欺欺人。
　　裴香圣笑了，这一次没有笑出声，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更显出他的清俊无匹，若不是眉心处那一张鬼脸委实可怖诡异，真可称得上是丰神玉朗，风度翩翩。
　　“你把他带来，还不是认为我为师叔，想救我。”
　　一指指向莫不乐，裴香圣连眼中都透了十万分的笑意，真正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是交易。”谢不言阴沉着脸，没有回头。
　　喂喂……莫不乐瞪眼。
　　“拿他换回你的裴师叔吗？”裴香圣捏了捏手指，摇头道，“他不值。”
　　这种令人不爽的感觉……莫不乐又磨了磨牙根，继续装死。
　　“我不信。”谢不言干净利落地吐出三个字，他不信，天魔不在意莫不乐，不信天魔会任由一个能克制自己的人，活在这世上。
　　“小谢，你自小就聪明……”裴香圣叹了口气，“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就看不出来吗？如果这小子能动，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跟你们说废话？”
　　谢不言脸色微变，从来只有真正的裴香圣，才会叫他小谢，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眼前的人，究竟是天魔，还是裴香圣？
　　诶？莫不乐蓦然精神一振，听出那么点意思。天魔不敢动他，所以才站在这里跟他们侃大山。
　　呃……为什么呢？莫非真有高手在暗中保护？这种兴奋之中又透着无比溪跷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的事，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干脆就不想了，二就是举手提问，莫不乐考虑了片刻，很老实地举手提问了。
　　“裴前辈，请问，为什么您老不敢动我？”忽觉得这样的问法不对，连忙又补上一句，“别误会，晚辈绝不是在鼓励您对晚辈下手，万事以和为贵……咳咳……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裴香圣看着他，目光闪烁了片刻，才笑道：“你也算是异数，中了无明之火，竟能活到今天，也是造化难得……”顿一顿，伸手一指东方，“那里有一道剑气，吞吐若龙息，虽不可见，然而锐气直透九霄，令人脊背生寒啊……”
　　莫不乐一怔，随之望去，自然是一无所见，实在感应不到什么剑气，然而裴香圣不会无的放矢，想来是自己修为低的缘故，一时又想，能令天魔都不敢有所动作的剑气，必然出自师父之手，心中顿时大为感动，虽然师父一直都没有露面，但任何时候，都是最可靠的啊。
　　裴香圣曾被程白眉一道剑气所伤，自然是心有余悸，不敢妄动，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但问题是，现在裴香圣都现身了，师父为什么还不出手呢?是因为自己在场而投鼠忌器，又或是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莫不乐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种种疑惑此起彼伏，忽而又想到，莫非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局？而自己正是其中一枚棋子？
　　有种脑子不够用的错觉。
　　“再者，你身上还有一道令我感觉熟悉的烙印。”裴香圣的指尖，又指向了莫不乐的眉心。
　　嗯？莫不乐反射性地摸了一下眉心，什么也没有啊，转而又反应过来，莫非是指小祖道印？
　　“第三，其实我对你很感兴趣，值得研究。”裴香圣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变得诡异莫明。
　　莫不乐顿时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后退两步，裴香圣的目光，让他有种被扒光了衣服任人搓圆捏扁的错觉，他可一点也不想让人研究。
　　裴香圣又笑了，语气柔和道：“别怕，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莫不乐干巴巴道：“那晚辈就祝您老人家永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算是诅咒吧，一定是。
　　“若不交易，你为何要现身？”谢不言冷不丁插入一句，一针见血。
　　莫不乐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高高吊起。恨不得用拍自己一记，可恶，差点就让裴香圣带进沟里去了，既然他不打算对自己动手，那么现身干什么？怕没人找着他吗？
　　裴香圣又笑了，轻轻捋了一下垂在肩上的发丝，这个看似有些柔媚的动作，在他做来，只见优雅，没有半分阴柔之感。
　　“我只说，他不值得交易，并没有说，不与你做交易。”
　　谢不言身形微微一震，神色有所松动，莫不乐连忙拉住他，紧张道：“谢师兄，别听他盅惑。”
　　“放心，我有底限。”谢不言轻轻抚开他的手，目光落在裴香圣身上，毅然决然，“什么交易？”
　　“你都把我骗来当交易了，还能有什么底限。”莫不乐没好气道。
　　谢不言露出愧色，讪讪无言。底限他当然有，只是莫不乐还算不上他的底限而已，何况他既然猜出另有人在暗中保护莫不乐，自然敢于一赌，否则，他也不至于真的把莫不乐带来送死，这点道义他还是有的。之所以把莫不乐骗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见到裴香圣，只独他一人的话，裴香圣未必肯现身。
　　裴香圣又轻笑一声，道：“小谢，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无论做人做事，最忌瞻前顾后，既然决定了，对也罢，错也罢，不过是一条路走到无路可走，是柳暗花明，还是山穷水尽，都认了。重要的是，不要后悔。”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还要说话，不料谢不言忽地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莫师弟，你且歇息一阵。”
　　可……可恶……莫不乐很想爆一句粗口，然而识海中涌入一股真元，轻轻一荡，瞬间就封闭了他的五感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尽皆失灵，再也难察一应色声香味触法，无知无觉，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混沌。
　　却在浑浑噩噩中，忽有一点明光，似火苗绽放，照亮了混沌。
　　莫不乐此时若还能有表情，必然是瞠目结舌。
　　五感六识被封，陷入混沌。什么是混沌，就是什么也没有。放在他此时的状态，就是眼不能观色，耳不能闻声，鼻不能嗅香臭，舌不能品味道，身无触感，意无触法，连一个念头都不会兴起。
　　那么这一点明光，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能看到其形状，听到火苗炸出的轻响，闻到燃烧的气味，感觉到其中的灼热，甚至还有闲暇思考，它是打哪儿来的？
　　想了半天，当然，也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五感六识被封，莫不乐根本就无法感应到时间的流逝，毫无头绪，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一点明光，必然存在于他的身体内，否则不可能被他“看”到。
　　火苗的形状，却有着像太阳一样的光芒，有温度，有炸星的声响，是什么提供了它燃烧的基础？
　　反正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莫不乐就对着这一点明光研究起来。这世间的火嘛，不外乎就那么几种，实火，虚火，无明火……嗯，难道是无明火？
　　一想到这个可能，莫不乐顿时精神一振，他身受火毒之苦百多年，但无明之火无形无相，实在是从来没有见过它的样子，如果这真是无明之火，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了。但一转念，又否定了，无明之火无形无相，能被他看到的，就一定不是无明之火。
　　难不成他的体内除了无明之火，还有别的火不成？莫不乐深深地郁闷了继续研究。
　　虽然看着是火苗的形状，但散逸出来的光芒，却有如阳光，嗯，这其实就是一种光吧。
　　没错，就是光。
　　明界中，任何光都是虚幻的存在，阳光，来自至高至远，火光，来自至热至烈，水光，来自至清至净，金属光，来自至坚至纯，更有一种智慧光，即俗称灵光一闪的灵光，来自至法至道。光虽无形，却有相，阳光之相，七彩纷呈，火光之相，红艳若炽，水光之相，澄明若净，金属光之相，无穷无尽，智慧光之相，在于顿悟。
　　莫不乐猜测着，他眼前的这一点明光，温煦若阳，大概是阳光的一种吧。

　　第127章 太虚宫（二更）
　　
　　确定了种类，下面就该猜猜它的用处了。
　　阳光，来自至高至远，所谓高远者，即指头顶一方浩瀚无垠的星海，亦有日、月、星之分，日光温暖，其性圣也，月光清净，其性柔也，星光烁烁，其性清也，故而日光有净化之功，月光有温养之力，星光因其性清而最宜修炼。
　　莫不乐曾经在道法碑林里见到的星辰粹神术，就是引星辰之光中的力量来修炼神识。
　　这一点明光散发着温暖，应该就是阳光之中的日光了。那么，它就应该具有净化之功。
　　杂乱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应该也可以被净化吧。
　　莫不乐决定试一试。
　　双手叉腰，他满面傲气，仰天狂吼一声：“老子天下无敌！”
　　当然，动作、神态、声音什么的，他现在是做不出来的，有的，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而已，扑到了那一点明光上。
　　“噗！”
　　像气泡被戳破的声音，念头消失了，明光，或者说，是火苗的苗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将这个念头给打破。
　　有什么东西，被送还回来，莫不乐有所感应，仔细一体悟，骇然色变。
　　杂念被净化得一干二净，火苗送回来的，是一小段纯净无暇、至洁至清的纯念。
　　什么纯念？即无思无想无欲无求无恨无爱无嗔无怒无贪无痴无善无恶。
　　换句话说，纯念是摒除了一切的空。空，就是天道至法，修士修炼，所求的心境圆满，就是诸念皆空，诸法皆空，一切皆空，是为圆满。
　　当然，得到了一小段纯念，并不表示莫不乐就心境圆满了，他离这一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顶多就是，他一个不小心，无意间，小小地迈出了一步。
　　但他的这一小步，于心境修炼而言，却是迈出了一大步。如果将圆满的心境，比喻成一座壮美瑰丽的殿宇，那么这一小段纯念的出现，则是为这座殿宇打下了正确的、坚实的第一块地基。
　　总之，就是莫不乐一不留神，忽然被天下掉下的馅饼给砸了一下。欣喜之余，他开始惶恐。有时候，被馅饼砸到，未必是福，修士修炼，更注重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只有自己修炼出来的，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否则，馅饼也有可能变成“陷”饼，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了。正如他当年以为自己撞大运了，结果一转身，身中火毒，灵根尽毁，后来才知道，那不是馅饼，那真是“陷”饼来着。
　　然而，明知不妥，又有多少人在诱惑面前，能控制得住自己呢？一小段纯念就是一块地基，那么如果有一百份这样的纯念呢？那就是一百块地基，凑足成千上万块乃至于上百万、上千万，那座壮美瑰丽的殿宇是否就指日可待？
　　这样的诱惑，莫不乐能抗拒吗？
　　“戒贪……一定要戒贪……啊啊啊……”
　　他痛苦抱头，挣扎的念头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不断地产生，向四面八方逸去，纵使他有意识地让这些念头远离那一点明光，可是这些念头绕过一大圈子，最后依然不受控制地向那一点明光飞扑而去。
　　如同飞蛾扑火，皆是本能。
　　一段又一段纯念被反馈回来，莫不乐想拒绝，然而念头出自本心，仍归本心，根本就不容抗拒。
　　“不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挣扎无用，莫不乐一发狠，不管是馅饼还是“陷”饼，爱咋的咋的。
　　说也奇怪，他百般抗拒时，念头却不可控制地飞蛾扑火，现在他不管了，那些挣扎的念头反而渐渐就少了，直至全无。
　　咦？莫不乐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无思无想无欲无求无恨无爱无嗔无怒无贪无痴无善无恶，如何才能做到这些？
　　无他，顺其自然而已。
　　一念起，那一点本只如火苗般大小的明光，突然大放光明，温暖和煦的光芒，亦变得耀芒灼灼，宛如无数道锋利剑光，猛地向四面八方刺去。
　　“啊……”
　　莫不乐身临其境，竟真如被万道剑光穿身而过一般，痛苦地大叫一声，整个人猛地弹起。
　　砰！
　　不知撞上了什么，额头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头晕眼花，金星直冒，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晌，他才终于醒了。
　　没错，是醒了，不再处于五感六识被封的状态，眼前月色缭人，柔白的光芒洒在身上，清清凉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
　　“天黑了……”
　　迷茫地嘀咕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无知无觉中，竟然已经一个白天过去了，看月亮悬挂的方向，此时，应是深更半夜。
　　屁股下是软软的草地，一股青草清香，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周围有树木，但却已不是阎王林内。看样子，刚才他是一头撞在了树干上，树皮都被撞脱了一块，露出了里面乳白色的内层组织。
　　“这里是……”
　　从地上爬起来，莫不乐正欲辩明地方，猛然间，一抹红色映入眼帘，迤逦如火。
　　呆了呆，他脱口道：“叶师伯？”
　　没错，正是叶艳飞。这位青云宫宫主，此时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台上，双手掐着法诀，吸取着月中精华。
　　莫不乐不敢打扰，只得在原处静候，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后，叶艳飞才结束修炼，对他招了招手，道：“近前说话。”
　　“多谢师伯援手。”莫不乐忙上前几步，深施一礼。
　　叶艳飞上下打量他几眼，方懒懒一笑，道：“本来就没有危险，何来援手之说。太虚宫里不设桌椅，你自己寻个地方坐下。”
　　太虚宫？莫不乐一怔，明白过来，这是叶艳飞平日修炼的洞府，顿时风中凌乱。别说桌椅，这地方根本连个屋子也没有，除了树林，就是草地，再加上几块不成样子的青石，也就叶艳飞屁股底下的那一块，还算平坦些，说是荒野还差不多，居然称之为“宫”，名不副实到这等地步，也算令人叹为观止了。
　　“弟子站着就可以了。”他一脸的恭敬。其实，根本就连坐的地方也没有，总不能再一屁股坐地上吧。
　　叶艳飞也不勉强，随手在身前一抚，也不知自哪里取出一只玉杯，又有一只银壶，缓缓倾倒，便有一股琥珀色的美酒自壶嘴里流出，注入玉杯，满满将溢。
　　莫不乐垂手立着，也不开口，任叶艳飞自斟自饮。
　　饮过四、五杯，叶艳飞斜过眼角，轻笑一声，道：“难为你沉得住气，这性子磨得倒是踏实。”
　　莫不乐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师伯谬赞了。”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算了，全当是夸赞了。被程白眉损惯了，每次听长辈说话，他都忍不住要辨别一下其中的意思，其实叶艳飞可能就那么随口一说，不带褒贬。
　　叶艳飞看着他，又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莫不乐用力摇头，他啥也不想问，睁开眼睛看到叶艳飞的时候，他就知道，长辈们果然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其实，谢不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叶艳飞的眼里吧，甚至说不定就是叶艳飞的计划，只瞒着他而已。罢了，他这个棋子尽好本分，犯不着知道太多，知道多了，糟心。
　　“呵呵呵呵……你一点也不像程白眉，他这人，受不得半分计算，若换了他，此时已与本座拔剑相向。”
　　叶艳飞低笑出声，将杯中一点残酒饮尽，而后随手甩掉，玉杯落在草地上，咕噜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莫不乐无语，他要是有师父那样的修为，信不信他现在就敢把叶艳飞打成猪头。做人嘛，始终要量力而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咳咳，这是普通人的说法，换成修士，千年不晚，再说了，他这不是没事么，何况有师父一道剑气在那里威慑着，叶艳飞真要敢把他陷入必死的险地，他相信，整座青云宫现在已经被师父横扫了。
　　靠山硬，就是底气足，连天魔都怵师父几分。莫不乐挺了挺腰杆，如松似柏。
　　“跟你说话很无趣。”叶艳飞见莫不乐对他的话没有预想中的反应，脸色也沉了下去，懒洋洋地挥挥手，“既然没有什么想问的，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回去吧。”
　　莫不乐拱手一礼，道：“弟子告辞。”这位师伯真有些喜怒无常，还是早走为妙。
　　才刚转身，却又听叶艳飞道：“莫师侄，有些事，有些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你会发现，事情远比你知道的要有趣得多。”
　　“弟子受教，多谢师伯教诲。”
　　这次才真的离开了太虚宫，莫不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虽然从始至终都有种莫名的感觉，但安然无恙地回到混沌金莲天的感觉，真是好啊。
　　他一边慢吞吞地往苍龙岭，一边开始回想，从谢不言约他到剑峰顶上，一直想到叶艳飞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真是在为谢不言突如其来的反水行为做解释啊，是暗示他，谢不言所为，真是叶艳飞的安排吗？
　　目的呢？算计天魔吗？
　　可是叶艳飞不是说，任何算计都逃不出天魔的眼，那么谢不言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也不知，天魔要跟他做什么交易。
　　
　　第128章 一截仙骨（三更）
　　
　　疑惑，远不止这些。还有自己身上的那些，谢不言认为九华仙宗非常重视他，天魔亦有差不多的看法，以至于竟能忍住不对他下手，如果说单纯是为了无明之火，显然不大可能。
　　不过对莫不乐来说，眼下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体内那一点明光，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为什么它竟然能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无知才是幸福啊，如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疑惑，更不会因此而胡思乱想了。莫不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甩头，把这些杂念都甩开。
　　顺其自然，这是他自混沌状态中领悟到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多想无益，有这工夫，还不如把自己的识海梳理一下，看看那些纯念是否归属于识海中。念头发乎于心，本也如无明之火一样，无形无相，但受那一点明光净化，就有了形，不论是纯念，还是神念，终究都要存在于识海之内。
　　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回到烈火楼，立刻就打坐入定。
　　果然，在识海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座由纯念垒成的小塔，说是塔也不完全正确，事实上，这些纯念的数量，只够筑成塔基。
　　莫不乐的神识绕着塔基转来转去，懵懵懂懂地表达着它对这些纯念的喜爱与贪婪。神识无灵，这样的动作也只是出于本能，若能吸收这些纯念，神识必然会突飞猛进。
　　原来，纯念不仅可以构筑圆满的心境，也可以喂食神识啊。莫不乐蓦然领悟，这是一条修炼神识的捷径，若把这些纯念通通喂给神识，恐怕不用几日，他的神识就可以比拟金丹期。
　　真令人心动啊。
　　他一边惋惜着，一边将这些纯念通通驱离识海，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再好，也不要。经过了混沌状态时的挣扎与领悟，莫不乐已经能克服那一份因渴望长生而带来的贪婪。赶路，可以走捷径，但修炼，绝不能，长生之途上，岔路万千，但能行到终点的，永远就只有一条堂堂正正的路。
　　由此，破贪障，虽未曾如破恨障时一样，瞬间提升修为，但莫不乐的心境，却真因此而又有不小的进益，却可谓是有失必有得了。
　　那一缕懵懵懂懂的神识愤怒了，死死缠着纯念，拼了命也不肯放。莫不乐瞥见这一幕，摸着鼻子苦笑了。
　　很是费了一番工夫，他才安抚住神识，终于把这些纯念通通驱出识海，当然，也没浪费，虽然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但也属难得的宝贝，取出一块极品水灵石，将里面的灵气通通释放，反正在这烈火楼是由深海极寒玉所铸，本身就有封印水灵气的功用，这庞大的灵气释放出来，依然被封在楼内，不会散逸，回头修炼时，还可被他所用。
　　空了的极品灵石，正是装载纯念的最佳容器。莫不乐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突然心中一动，这些纯念于他无用，不如送给小祖，也只有小祖那等修为，才能将这些纯念物尽所用。
　　当然，最关键的是，说不定小祖能为他解惑呢，关于那一点明光的来龙去脉。
　　心有所动，接下自然就是行动，莲岛仙境虽很大，有灵鹤代步，也不过就小半日的工夫而已。
　　此时，程白眉已不见身影，当然，莫不乐也不会知道，自己被谢不言带去阎王林的时候，自己的师父就坐在这里看着。
　　“拜见小祖。”
　　小祖云舒在泡茶，仍然是那老梅茶碗，仍然是那溢满莲香的清心茶，甚至连泡茶的动作，也与莫不乐上回来时所见一模一样。
　　“坐。”小祖云舒微笑着看他，云淡风清地递过茶碗。
　　“多谢小祖。”莫不乐也不客气，咕噜一口喝尽，然后一抹嘴，取出纯念，开门见山就道明来意。
　　“混沌之中一点明光……”小祖云舒将装载了纯念的极品灵石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片刻，失笑道，“那不是日光，是智慧光。”
　　“诶？”莫不乐失神。
　　“唯智慧光，可洗杂念，你这也不知么？”小祖云舒摇了摇头，随手就收了灵石，又笑道，“不贪眼前之利，难得，有此毅力决心，小辈弟子中，你当首屈一指，这纯念于你无用，于我却不无小补，你既有心孝敬，我就收下了。”
　　莫不乐顿时眉开眼笑，听听，这才是真正的夸赞呢，忙谦虚道：“小祖您谬赞，弟子不敢担。”
　　都乐成这副德性，还说什么不敢担，真正是虚伪过头了，然仍不失赤子心性。小祖云舒不由莞尔，给他碗中又添了些茶水，才继续道：“智慧光，禀智慧而生，何为智慧，其一来自先天，天道所赋，见性明心，自生智慧；其二来自后天，或是自身经历所得，或是先辈积累所授。”
　　“那弟子这一点智慧光，是先天所得，还是后天所授？”莫不乐忙问道小祖云舒笑道：“若非进入混沌状态，你未知己有智慧光，自然是来自后天。”
　　莫不乐顿时蔫了半截，好吧，他知道自己的资质，不可能像眼前这位天生仙骨一样变态，后天就后天，总比没有的好。
　　“弟子的智慧光是经历所得？”想想自己这二百年来，从出生到药王宗拜师到等死青阳山再到后来的峰回路转，还真是算得上经历不少，尤其是他还经历了生死大恐怖，产生一点智慧光也不奇怪，莫不乐挠挠下巴，觉得坦然了，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总该有点福利吧。
　　“非也。”小祖云舒又摇了摇头，“智慧光不受你控制，分明是他人所授。”
　　又被打击了一下，莫不乐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莫名奇妙道：“谁会授我智慧光？”
　　小祖云舒笑而不答。
　　莫不乐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笑容，心里一咯噔，试探道：“莫非，是小祖馈赠？”
　　不怪他如此怀疑，实在是小祖云舒给他的好处太多了。忽又想起那一颗絳珠果，当时想着要还，却又忘了，连忙在储物袋里一通翻找，取了出来。
　　还未开口，小祖云舒已是轻轻一按他的手，道：“此物无缘成熟，于我亦无用，既赠了你，收着就是，他日于你或有大用。”一顿，又道，“智慧光存于你神魂之中，欲知其由来，你只自己回想便是，不必问我。”
　　莫不乐一怔，思索片刻，一无所得，索性暂时把智慧光抛开，道：“这绛珠果是您证道之物，岂能说无用？”
　　小祖云舒失笑，道：“当年师父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就真成了我的证道之物，不过是它成熟之期，与我修炼进度相合，若无当年那场意外，九百年后我或可有飞升之机，而今……”
　　他轻叹摇首，不可能了。坐困于莲岛仙境，形若囚徒，既要压制修为增长，又要努力修炼心境，纵有莲香辅助，亦要时时提防被心魔所趁，除非慧心宝鉴失而复得，否则，九百年内，绝无可能飞升。
　　然而，如今这混沌金莲天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若无法挽回，至多三百年，脚下这朵唯一能诞生莲香的十二品金莲，便将化为青烟。
　　时也，命也，或许，这就是天生仙骨一生中，必然要面临的劫数。
　　“意外？”莫不乐瞪大眼睛，满脸惊诧，什么样的意外，能断了这样一位天生仙骨的长生途？
　　“我遗失了一截仙骨。”小祖云舒轻声道。
　　“啊？”莫不乐的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青袍修士，看不出哪里少了一截骨头啊？又一转念，以小祖的修为，少一截骨头也不会让人看出来。挠了挠后脑勺，他脱口又道，“哪里丢的？找回来啊。”
　　小祖云舒眼中溢出了深深的笑意，定晴看了他半晌，方道：“已经找回来了，只是……这截仙骨已经是别人的了，我也不能强夺……”
　　莫不乐迷惑了，这话是怎么说的，骨头还能变成别人的？一截仙骨啊，别人拿了有用吗，难不成还能取代自己一截骨头不成？
　　再一想，别说，还真有可能，当然，不是取代，而有可能是被别人炼化了，或者是拿去炼丹，或者是拿是炼器，天生仙骨，这世上还有这更难得的灵材吗，不对，这应该算仙材了。
　　“近来宗门事多，你在我这里就不要久留，去吧。”小祖云舒很快就收敛了笑意，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莫不乐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小祖云舒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庄严，顿时就把话又噎回了肚子里，收起絳珠果，起身一礼，乖乖地走了。
　　待到他走没了影儿，小祖云舒才缓下脸色，头也未回，只道：“出来吧身后竹屋内发出一声轻响，程白眉推门而出，一声不出地坐了莫不乐先前的位置上，神情冷峻，腰身挺直若剑插云天。
　　“你想取回仙骨。”
　　声音比神情更冷峻，程白眉的目光中，隐约有敌意闪现。
　　小祖云舒摇头，道：“我要是动这个念头，你就要与我拼命了。”说着，又微笑一笑，“放心，至少目前，我不会动这个念头。”
　　
　　第129章 神仙打架
　　
　　程白眉冷冷一哼，不复再言，许久之后，才道：“若混沌金莲天崩溃……”
　　摆摆手，小祖云舒望了一眼揸天亭的方向，道：“不说这个，十三仙宗同心协力，未必没有挽救的办法，且还有三百年的缓冲期……眼下要紧的还是天魔，你不出去帮帮你那个宝贝徒弟？”
　　程白眉面无表情道：“有你的一截仙骨在，天魔能奈他何。这是难得的历练，又何需我为他保驾护航。”
　　莫不乐要是还没有走，听到这番话，多半会惊得跳起来。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直盯着我。”小祖云舒失笑，真不想为徒弟保驾护航，那释于云外的一道剑气又是怎么回事，这人啊，口不对心还理直气壮。饮一口清心茶，他又调侃道，“莫非我比天魔还可怕？”
　　程白眉冷冷道：“天魔奈何不了他，但你却会害了他。”
　　“真是冤枉。我发过心魔誓，不伤他分毫，你还疑心我做什么。”小祖云舒一脸无奈。他的心境修为不足，最惧心魔，这心魔誓对他的约束力，恐怕比天道法则还强出几分，他又不是活腻了，怎么也不可能违誓。
　　程白眉看了他一眼，仍是面无表情，道：“你心境修为不足，纵有誓约，我仍信不过。”
　　一旦小祖云舒被心魔所趁，那心魔誓就全无约束力，反而会让他入魔更深。
　　“你对这个徒弟，可比我师父当年对我还要尽心。”小祖云舒再次失笑，碰上程白眉这等天下无双的死心眼儿，他也没办法，“我若出手，你拦得住？”
　　修为差距摆在那里，再来十个程白眉，也无非是个死字。
　　“不过是我死在前面而已。”程白眉声音平淡无波，仙骨已与莫不乐的神魂融为一体，若要强行取出，必死无疑，如果小祖真要对莫不乐下手，就必须先踏过他的尸体。为人师者，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唉……”
　　小祖云舒抚了抚额角，剑修都是死心眼儿，此话诚然无虚，他算是见识了。只希望莫不乐那小子，千万别像程白眉一样。
　　“啊啾……啊啾……”
　　莫不乐坐在灵鹤背上，猛然间狠狠打了几个喷嚏。有谁在说他的坏话吗?茫然了片刻，他转过思绪，继续深入思考体内的那一点智慧光。
　　小祖让他自己回想智慧光的来由，绝不是无的放矢，这话中有两层意思，一是智慧光并非小祖所授，二是他得到智慧光的时候，一定发生过很特别的事情，必然令他记忆深刻。
　　莫不乐把自己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要说在他短短二百年的生命中，记忆深刻的事情，无非就是两件，一是在药王宗坠崖的那一刻，被程白眉飞剑所救，那时对一剑横空而来的惊艳感觉，奠定了他决心做一名剑修的志向，至今未改；二则是身中火毒的那一瞬间，尽管当时他已经昏迷，可是当时的情形，却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记忆里，隔了一百多年，也依然清晰如昨日。
　　前者当然不可能与智慧光有关，难道又是火毒的关系？别说，还真有可能，这智慧光形如火苗，总不会是天生就这样吧，说不定就是跟火毒学的。
　　若事实真是如此，莫不乐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挠挠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当时真是碰上神仙打架了？”
　　无论是火毒，还是智慧光，都不是普通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即使是在明界所有的天材地宝中，这两样也足以称得上珍贵，唔……火毒就不说珍贵了，但珍稀二字绝对当得上，指不定还是独此一份。
　　如果只是无明之火就算了，可再加上智慧光，那么当年的事，恐怕就只是个误会了，不是有人陷害他，如果陷害他的人，还为此倒贴一点智慧光，那简直足以称之为明界有始以来最蠢的蠢蛋了。
　　所以莫不乐才说神仙打架，当然，不是说真的有神仙打架，他的意思是，当时可能正好有两个甚至更多的大修士，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冲突，大打出手，一个不留神，从指缝里漏出点什么，然后又是一个不小心，就砸到莫不乐的脑门上了。
　　推测，无非就是合理，或者不合理。莫不乐刚饮过清心茶，此时脑子清明得很，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应该是合理的，既然是合理的，那么就不用再纠结了。
　　天上可能会掉“陷”饼，但也有可能会掉馅饼，现在，他又发现了第三种可能，“陷”饼里面还可能藏着馅饼。
　　总归，好处，坏处，他都得了，所以，扯平。
　　正在莫不乐低头闷想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问道：“什么神仙打架？”
　　抬头一看，原来是明净，正踩着飞剑跟在灵鹤旁边，也不知他跟了多久，正好听到了莫不乐那一声自言自语。
　　“诶？师弟你怎么在这儿？”莫不乐一脸惊讶，不答反问。
　　看出他是故意转移话题，明净也没追问，淡淡道：“我来莲岛仙境向师祖请教剑道。”
　　“师祖出关了？”莫不乐连忙一拍灵鹤的背，掉转过头，“我去向师祖请安。”
　　常华真人看到莫不乐，见他修为比上次来时提升了，很是喜欢，勉励了一番，然后莫不乐又取出玄铁剑，演练了基础剑招，其实从头到尾，他练的依然只是一刺，只是这一刺，无论是劲道、准头、还是收放之间的把握，明显比之前又精进了不少。
　　“你身有火毒，那柄玄铁剑不宜用，这柄紫竹剑，乃取自南海，为老夫亲手削成，不沾半分火性，你且拿去用吧。”
　　莫不乐接过紫竹剑，见其长不过三尺余，通体呈深紫色，剑身不足一指宽，剑面经过仔细打磨，润泽如玉，剑尖却锋利无比，握在掌中，轻若无物，输入真元，畅通无比。伸指按住剑尖，一用力，剑身弯折近九十度，再松手，就见剑身猛地一弹，恢复笔直的同时，还发出一声劲响。
　　“好剑，多谢师祖。”
　　这把紫竹剑，虽然未必坚硬，但绝对远比金属剑竖韧，剑身过轻则难以把握力道，却正好助他修炼基础剑招，以增强对劲道的微妙掌握。
　　离开莲岛仙境，明净依然跟在后面，一直将莫不乐送到了苍龙岭。
　　“师弟，到我那里坐坐？”
　　明净摇头，踌躇片刻，道：“大师兄，你小心谢不言，别太相信他。”
　　莫不乐怔了一下，道：“你跟了我一路，就是要说这个？”
　　明净脸一撇，没好气道：“你爱听不听。”扭头就走了。
　　看着他一晃就没了的背影，莫不乐哈哈一笑，遥遥喊道：“师弟，多谢。”
　　
　　第130章  阎王林没了
　　
　　在烈火楼里坐定，莫不乐就把李真叫了过来，正打算让他出去打听一下谢不言的消息，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莫师弟可在？”
　　竟然是谢不言。莫不乐惊诧了片刻，就让李真把他请了进来。
　　“莫师弟，谢某前来赔罪了。”
　　仍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谢不言满面笑容地向莫不乐施礼做赔罪状。
　　莫不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他片刻，不见有什么异状，心里犯着嘀咕，好像天魔没把他怎么样啊，嘴上却道：“谢师兄哪里的话，我知道你有苦衷……请坐。”然后又使唤李真上茶。
　　谢不言正襟危坐，等李真放下茶盏离开后，才轻轻抿一口茶，道：“多谢师弟能谅解，那谢某就放心了。”顿一顿，又冲莫不乐笑道，“不论师弟信或是不信，谢某行事，知道分寸，底限绝不打破。”
　　莫不乐一琢磨，谢不言这样说，明摆是不让他打听跟天魔究竟做了什么交易，当下也就罢了追问的心思，道：“谢师兄的人品，自然是有保障的”要不然，能成为天外天第九殿下？却并不说他是信还是不信，反正谢不言如何，自有天外天去操心，跟莫不乐关系其实不大，顶多也就是像明净提醒的那样，多点提防罢了。
　　谢不言生就一副玲珑心，自然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也就不再辩解，认真道：“日久见人心。”语毕，便起身告辞。
　　莫不乐送走了他，回转烈火楼，思索了许久，方才一笑，把满脑子的乱杂念给抛开，拿出紫竹剑，登上了二层的冰天雪地。
　　阎王林没有了，一把大火，将这里烧成了一片焦黑平地。
　　明净站在这片焦黑中，面沉似水，身上的黑色剑袍上，隐隐有剑芒流动，即使是在这片焦黑中，也依然醒目。
　　八个主城府的府修四下搜索，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
　　范瞳走到明净身边，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发现？”
　　“干净利落，什么痕迹都没有落下。”明净冷淡道。
　　“倒是可证明一件事，天魔之前多半就是藏在这里了。”范瞳悻悻道，他一直盯死了恶来坊，笃定天魔的藏身地不会离恶来坊太远，却万万想不到，天魔竟然躲得这么远。
　　“未必，也有可能是障眼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已。”明净摇了摇头，他不觉得阎王林被焚只是天魔想抹去躲藏的痕迹那么简单。
　　范瞳无声吐了一口气，恨恨道：“也不知青云宫那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一点风声也不透给我们，让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没点头绪……”
　　明净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上面自然有上面的打算，你做好自己的事，少抱怨。”
　　范瞳突然笑起来，一拳捶在他胸口，道“明师弟，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明净脸一黑，这家伙打哪儿听出他在关心。
　　“收队收队。”范瞳向府修们挥挥手，阎王林被焚得一干二净，再找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没必要瞎浪费时间。
　　“我再待会儿”
　　明净没跟着一起走，他仍在这片焦黑平地上来回扫视。
　　“你自己小心。”范瞳带着府修们转头走了，行色匆匆。
　　明净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几乎走遍了这片焦黑平地的每个角落，剑修不通阵法，对气息的感应也不如道修，但剑修最大的优势，就是万法不侵，换句话说，如果天魔曾在这里留下过痕迹，必然会带给他某种气机上的牵引。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与修为、功法、天赋全然无关。明净最后停留的位置，十分接近于阎王林深处，如果莫不乐此时也在，就会发现，这个位置，正是裴香圣出现的地方。
　　天魔果然出现过。明净神色冷凝，隐在剑袍内的剑芒，仿佛失去控制，围绕在他的身体四周，星星点点，看似美丽，却又危险之极。
　　“喂……”
　　白狐狸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尾巴甩啊甩的，坐在了明净的身侧。
　　“你在找什么？”
　　明净没理会她，仍是努力感应着那一丝似有如无的气机牵引。这场火烧得太狠，将这气机牵引也烧得模模糊糊。
　　“你这人真没意思。”白狐狸被冷落了，满心不高兴。
　　明净依然没理会她，这只狐狸高兴不高兴，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算了，本来还想告诉你，是谁烧了这里……”白狐狸甩甩尾巴，打算走了，亏她兴冲冲地来了，结果自讨了个没趣，哼，要不是看在明净是莫不乐的师弟的份儿，她早发飙了。
　　明净瞳孔一缩，转身拦在白狐狸的身前。
　　“干什么？”白狐狸恶声恶气。
　　明净抽了抽嘴角，终于拱手道：“是明某失礼，请胡师姐勿怪。”
　　白狐狸见他低头认错，这才爽快了，毛茸茸的尾巴又是一甩，故作大度，道：“罢了，不与你计较。”
　　明净脸上挂出几根黑线，忍气道：“胡师姐方才所言，明某愿闻其详。”
　　“自己看。”白狐狸扔过来一块留影玉。
　　却原来，当日被谢不言抓了壮丁后，白狐狸就对阎王林好奇了，要说她在妖仙宗修炼几百年，也算有些经历了，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地方，有树有草，明明看着生机勃勃，却都没有灵性，宛如死物一般。对她来说，这里是不是天魔的藏身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地方真有些古怪，按说九华城外的灵气虽不如城内浓郁，但也远胜普通地方，在这样的灵地上生长的树木花草，又怎么可能没有半丝灵性。
　　白狐狸好热闹，越是古怪，她就越有兴趣，于是过后就把手底下那些师弟师妹们都喊了来一群大妖小妖们就为这阎王林转悠。
　　谢不言挟裹着莫不乐进入阎王林的时候，瞒过了无数人的眼睛，却没有躲过这一双双妖眼，咳咳，更正，正确的说法，是没有躲过妖鼻子。眼睛可能会看错，但鼻子绝对不会闻错。
　　当然，白狐狸没让师弟师妹们跟过去，她是有点二单纯，但绝对不缺心眼儿，这世上听说过猪是笨死的，绝对没有狐狸是笨死的说法，所以不但没跟过去，她还悄无声息地把大妖小妖们全部带离了阎王林，只留下了一片龟甲。
　　龟甲不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它的作用，跟留影玉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龟甲本身并不能记录任何讯息，所以它不带半点灵气波动，扔在草丛里，颜色青黑又与泥土相近，纵使是神仙在场，恐怕也察觉不到异样。
　　真正能起到留影玉作用的，是这片龟甲的主人，一只乌龟妖修。乌龟的名字，叫做乌三甲，妖仙宗弟子，白狐狸的师弟，乌三甲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项本事最出名，既易卜。过去未来他卜不到，无他，修为不足，但在发生的事情，他一卜一个准，只要事发现场，有一片他的龟甲，龟甲倒映现实，乌三甲一施法，就可以远在百、八十里外，进行现场实时直播。
　　知道事情蹊跷，白狐狸把一众大妖小妖全赶走，只留下了乌三甲施法。不过始终慢了一拍，谢不言和裴香圣做交易的场面她没看到，却看到一片红云自天边飘来，带走了谢不言和昏迷中的莫不乐。
　　然后……没有然后了，阎王林就这样烧起来了，自深处开始烧起，一直烧到外围，等到九华城中有人发现时，火势已猛烈无比，完全没有救火的必要了，阎王林就此化为焦土。
　　只可惜了乌三甲的那片龟甲，也一同被烧成了灰，直把乌龟妖心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打了几个滚就再也翻不了身。
　　好在白狐狸真不笨来着，她用留影玉，把乌三甲到的那一幕记录下来。
　　“是叶师伯？”
　　看着留影玉中的那片红云，明净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你们九华仙宗自家事，我妖仙宗不掺和，东西给你了，可别说是我给的。”
　　白狐狸的目的达到，拍拍屁股转身就走。如果那片红云中的人影，不是叶艳飞，她自然舍不得就这样把留影玉交出来，多好玩的事，也不知道谢不言和莫不乐在搞什么鬼，凭这个她就能威胁那两个家伙，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带着她一起玩，可是叶艳飞出现了，莫不乐又昏迷着，谢不言完好无损，阎王林转眼付之一炬，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她想来想去，还是把留影玉交给了明净。
　　之后再由任何问题，都不关妖仙宗的事。这就是白狐狸的打算，她是好热闹不错 ，但也明白，有些热闹，不能看。谢不言借助大妖小妖们获得情报，白狐狸得到的情报只会比他得到的更详细，没有人比白狐狸更明白，九华城眼下处在怎样的境地中，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懂，能成为妖仙宗首徒，白狐狸的骨子里，其实跟秦留情、谢不言都是一样的人。
　　“多谢。”
　　明净收起留影玉，向白狐狸点头致谢，然后转身划空而去。
　　
　　第131章 明净发飙
　　
　　“轰……”
　　一声巨响，迎宾楼的门被人重重砸开。
　　“谁敢砸我迎宾楼……啊……呃……”
　　包世济、关乃亭等几位管事齐齐冲出来，怒喝一声，而后俱都哑火。眼前砸门之人，一身黑色剑袍，面带寒霜，正是落霞宫的变态次徒明净。
　　“明师弟，你这是？”关乃亭硬着头皮问道，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好端端的，这位祖宗发的哪门子的飚，砸自家大门做什么。
　　明净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冷喝一声，道：“谢不言，滚出来！”
　　包世济等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要跟天外天第九殿下干起来的节奏？也没人敢拦明净这位活祖宗，私下里你看看找，我看看你，最后包世济急了，向关乃亭猛打眼色，发什么愣啊，赶紧把你们家大师兄请出来救场啊。
　　关乃亭恍然大悟，赶紧就偷摸着溜走，给落霞宫传讯去了。
　　“明师弟，谁又惹你生气了？”
　　谢不言不紧不慢地出现了，粉面朱唇，纤尘不染，这亲切可人的形象，比明净讨喜多了。暗地里，一大票闻声而出的仙宗弟子们，暗自品评着对峙双方。
　　“你跟我来。”明净又哪会让别人看笑话，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出了迎宾楼，径直往海面上飞去。
　　谢不言微微一笑，向包世济等人道：“没事，只是有些小误会，不必紧张。”语毕，便跟着飞了出来。
　　包世济等人面面相觑，真是小误会？看明净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这误会怎么看都不小。有心想跟过去劝架，又担心会遭池鱼之殃，不管是明净还是谢不言，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哪有劝架的资格。
　　他们不敢去，但旁的仙宗弟子可没这个顾忌，有仗着修为高不怕遭池鱼之殃的，就缀在谢不言的身后，兴高采烈地瞧热闹去，就少了妖仙宗的大妖小妖们，白狐狸肚子里明白着呢，才不会让师弟师妹们去凑这个热闹，不过她自己却天不怕地不怕，一溜烟地去了。
　　关乃亭一头冷汗地回来了。
　　“大师兄很快就到。”
　　这一句话，才让包世济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胸腔里。有落霞宫大师兄出面，这场架大概就打不起来了。
　　莫不乐确实来得很快，庆幸的是，他在修炼，但没有闭关，关乃亭的讯息一传来，李直立刻就报了过来，修炼被打断，大师兄满怀不高兴，他练剑练得正起劲呢，一到迎宾楼就质问道：“这是闹哪出呢？”
　　这话问得包世济等人膛目结舌，他们要是知道闹哪出就好了。
　　一看他们满面茫然的表情，莫不乐就知道问也白问，又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好答，包世济连忙一指海面，然后就看着莫不乐以筑基期的飞行术，悠悠然飞去了，那个速度慢得，让人只想跳脚。
　　“大师兄，关某载您一程。”关乃亭哭笑不得地站了出来。
　　“多谢。”莫不乐微微一笑，乐得省点真元。
　　关乃亭的速度，自然要比莫不乐自己飞快得多，一路上甚至追上了不少之前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仙宗弟子，但明净和谢不言的影子都一点也没有看到。
　　“停下吧，追不上了。”莫不乐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没指望了，凭谢不言和明净的能力，普通仙宗弟子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们，这会儿已经不知道飞出几百几干里外打得天翻地覆了，估摸起码也是首徒、殿下、鬼子这个级别的，才有可能跟得上他们。
　　关乃亭脸色一变，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明净和谢不言打起来，不管伤了哪个都不好。
　　“没事，我有办法。”莫不乐摆摆手，浑不在意，“你送找去碧血崖。”
　　关乃亭不明所以，但见莫不乐信心十足，也只得依命而行，九华城内虽禁飞行，但事急从权，何况迎宾楼本也有特权，事后向城主府补个手续也就是了。
　　须臾间，已至碧血崖。
　　“你去城主府补办手续，迟了就要去执法堂报道了。”莫不乐随手把关乃亭打发了，而后就摸出自己那块首徒腰牌。
　　这块腰牌的作用多多，不仅可以表明身份，出入混炖金莲天，里面还藏了一部仙宗法典，更重要是，还能当通讯玉符使用，召急所有落霞宫剑修。
　　显然莫不乐有明净的通讯玉符，但他却深知明净的脾气，如果用通讯玉符，这位师弟脾气上来恐怕是不会理会他的，只有用首徒腰牌，才能把明净召回来。
　　仅只是这样，还不保险，明净轻易不发飚，一旦发枫，九头牛也拉不回，万一他宁可硬顶一个不听大师兄召唤的罪名也要狠揍谢不言一顿怎么办？当然，事实上是谁揍谁，还未可知。
　　我喊你，你可以当做没听见，那如果我身陷危机快要死了，你来不来救我？
　　这就是莫不乐打的主意。天键是要怎么把他快“死”了这个讯息让明净相信，总不能自己捅自己一剑吧，那多亏啊，莫不乐又不犯二，犯得着为这点小事把自己弄成重伤垂死。
　　所以，他决定借助碧血崖的浓重怨气。
　　碧血崖的怨气有多浓重，前次来这里时，莫不乐己是深有体会，对这个地方，他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抬头一看崖壁上那一行“一腔碧血染青天”七个大字，总觉得胸口隐隐发闷，气息不畅，连体内真元运行，都变得凝滞起来。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引动那一行字中的怨气，怨气压身，超过他能承受的临界，首徒腰牌就会自动示警，整个落霞宫剑修都会收到，示警，自然比召集更严重，不会有人不来，除非他们连自己是落霞富弟子的觉悟都没有了。
　　虽说为这一丁点儿事，惊动整个落霞宫不好，不过考虑到如果明净察觉到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他给骗回来，莫不乐宁可把声势弄得浩大一点，这样可以借着其他剑修的不满，转移明净的注意力。这个师弟脾气再不好，有一点却是极好的，那就是相当维护他这个大师兄。
　　打好如意算盘，莫不乐就开始付诸行动。先试着以真元去接触那一行，不料一股大力摹然压来，他促不及防，输出体外的那一点真元瞬间就被压得粉身碎骨，重新化成一股灵气散逸了。
　　莫不乐的牙关紧咬．一咯登，差点没把牙咬碎，这可是他辛苦修炼出来的真元，一点一点吸纳灵气转化出来的，他容易么，连眼都没眨，这一下干就没了。
　　真是心疼得他快吐血了，庆幸的是，还好，这第一次只是试探，他释出体内的真元并不多，仅只丹田容量的百分之一而已，回头运行烟波浩淼诀十几个周天就补回来了。
　　
　　第132章 救星
　　
　　第二次试探就小心多了，不敢再胡乱以真元试探，他毕竟修为还浅，真元凝练得不够稳固，经不起压迫，于是改以神识试探。
　　对自己的神识，莫不乐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这缕神识太过细小，然而却是先以火锻，再以水琢，坚韧程度，绝对不是真元可比，如果这样还要被压碎，那他就要重新估量这碧血涯上怨气之厉重了。
　　只有一个问题稍显尴尬，那就是他才是筑基期，神识还不能离体，不过好在有谢不言传授的神识凝炼术，虽然这只是一个应急的小法诀，但却可以在一息时间内，让神识成形并离体，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法诀，他才能在裴香圣的袭击下逃得一命。
　　法诀虽小，管用就行。
　　只是莫不乐忘了一件事，他的神识之内，是蕴含了一丝火毒气息的。
　　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想不到，所以，才有了意料之外这个词，莫不乐是真没想到火毒对怨气会有反应，他只知道火毒可以克制魔念，可从来不知道，怨气会成为火毒的燃料。
　　结果，假悲剧就成了真悲剧，所谓引火烧身，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情形。也不对，火本来就在他体内，实在算不上引火烧身，顶多，他就是一个不小心，在火里面，又浇了几勺油。
　　火上浇油，就是他的现状，怎一个惨字了得，弄假成真到这种悲催的地步真是欲哭也无泪了。
　　其实莫不乐的反应极快，神识与那一行字刚一接触，他就意识到了不妙，第一时间就收回了神识，连十分之一息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只是事情坏就坏在，那字中的怨戾之气已不知存了多少万年，早已凝聚了一股灵性，平时也就算了，这碧血涯上本来就少有人来，纵是有，也是来生死决斗的，稍一失神就是生死之隔，谁还有闲心拿自己的神识去观察那一看就知道怨气极重的字。
　　偏就出来莫不乐这么个心血来潮的家伙，其实他体内的火毒对这些怨气有所感应，早就反应在他的身体上，真元凝滞，胸口沉闷，正是火毒感应到那股灵性而跃跃欲出的表现，可却被他误以为是受到怨气压迫所致。
　　结果自然就可想而知。神识一出，其内蕴含的火毒自动引来了那股灵性，神识收回，灵性就尾随而至，有火毒作内应，自然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莫不乐的识海内。
　　这下子可就闹大发了，这股灵性诞与怨戾之气中，它一入识海，碧血涯上那浓得压人的怨气就跟着涌入。
　　识海内，火毒炽燃，引动小祖道印出动，虽一时压制住了，但形势却悬如危卵。怨气不断地涌入，火毒越燃越炽，而小祖道印却渐渐开始有消磨的迹象。
　　要命了，莫不乐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只能赶紧想办法挽救自己的小命。
　　办法想遍了，无一能用，最后他一咬牙，只能试一试水火济丹诀了。本来，他是想等神识修炼得再壮大一些时，再尝试修炼水火济丹诀，只是此时已别无选择，不成功，就成仁，唯有拼一拼了。
　　无明之火，虽名为火，但他本质上，与神识相似，要控制它，控火诀无用，唯有神识修炼术可用。
　　这是莫不乐第一次尝试用神识修炼术的办法来控制火毒，稳妥起见，最适合的是水琢炼神术，水磨的功夫虽慢，可风险也小。但此时怨气涌入识海，火毒复炽，连小祖道印都隐约有镇压不住的迹象，随时都会有火毒泛滥的可能，哪里还有慢慢水磨的时间，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运行烈火锻神术。
　　烈火锻神术的核心，是以火锻神识，当然，现在莫不乐要煅的，并不是神识，而是火毒本身，而所用之火，还是火毒，听来像是荒唐，然而实际效果却令人喜出望外。以火煅火，煅去的不是火，而是火中所蕴含的那一抹烈性，失去烈性的火毒，骤然就变得温顺起来，不再狂暴的四下蔓延，反而安静地停驻在原地。
　　炽热、温顺、纯净，可控，这样的火，正是炼丹的最佳炉火。只可惜，数量太少。
　　相比于弥漫了整个识海的火毒，这一点被煅去烈性的无明之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一个不留神，别处火毒侵漫过来，它就又重变得狂暴猛烈起来。
　　莫不乐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煅煅煅，每煅出一点无害的无明之火，也不敢让它在识海中停留，立刻以神识调动，顺着经脉送入丹田温养。
　　此举冒了极大的危险，万一这些火在半途中突然又恢复了暴烈本性，莫不乐的经脉、丹田就全完了。
　　好在运气这一回总算站在他这一方，被煅去烈性的无明之火，真正应和了八个字：俯首帖耳，柔情似水。
　　大大松了一口气，莫不乐顾不得多想，开始全力运行烈火锻神术，源源不断地把煅去烈性的无明之火送入丹田。
　　但很快，他就又遇到问题了，真元不足，运行烈火锻神术是需要真元支持的，尤其是全力运行的情况下，他连停下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机会用烟波浩淼诀来吸纳灵气补充真元，何况这里不是烈火楼内，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水灵气可供他吸纳。
　　无奈之下，他只有取出小祖所赠的那一颗绛珠果，虽然没有完全成熟，但这一颗九千年绛珠果内所蕴含的灵气，也足以将他撑爆。
　　是烧死还是撑死，这似乎是个并不太难选择的问题，反正都是一个死字，不如拼一拼了。
　　绛珠草号称炼丹万金油，正是因其有着一样特殊的能力，就是其内蕴含的灵气完全温和无害，并且纯净无暇，换句话说，绛珠草内的灵气，是无属性的，所以他也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属性的灵气，绛珠果自然继承了这一特殊，而且有过之无不及，由于九千年的灵气全部凝聚在这一颗不足鸽卵大的果实中，所以其中的灵气，早已经因过于凝实纯净而产生了质变。
　　灵气质变，进一步提升，自然就是真元，也就是说，这颗绛珠果内的灵气，完全不需要再转化，莫不乐将它一口吞入腹中，丹田经脉之内，瞬间就充满了真元。
　　身体没有被撑爆，因为绛珠果的灵气不是一次性全部释放，而是徐徐释出，完全诠释了它温和无害的特性。当然，这个徐徐的速度，其实也并不慢，换做别的筑基修士，也早就被撑爆了，可莫不乐偏偏就又走了一次好运，因为他曾经重铸灵根，当时明净为了让他重铸灵根品质尽量好一些，足足消耗了近百块极品灵石。
　　那是何等庞大的灵气，要承受这么多灵气，自然需要极其宽广坚韧的经脉，尽管重铸灵根之后，莫不乐的经脉又缩回来一些，但被撑大的经脉再怎么收缩，也远比常人要坚韧宽敞许多。
　　再加上他现在无时无刻都在调用真元运行烈火锻神术，机缘巧合之下，绛珠果内灵气的释出，与他此时的消耗，微妙的形成了一个平衡。
　　只能说，霉运走多了，总会否极泰来，莫不乐察觉到这一点后，心下大定，现在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识海内火毒与小祖道印之间的平衡。
　　碧血涯上的怨气始终源源不断地涌入识海，值得庆幸地是，识海位于眉间，入口始终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小，所以怨气的涌入，也只能如涓涓细流，并非一拥而入，若真是一拥而入，莫不乐早就完了。
　　随着他对烈火锻神诀越来越熟练，煅火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的，识海内的形势大大好转，小祖道印终于稳住阵脚，不再消散，而火毒也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再到处蔓延。
　　抹一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莫不乐不敢放松，继续运动，绛珠果内的灵气依旧持续在释放，怨气依旧不断涌入识海，而又一个危机已经悄然而来。
　　他的丹田，已经快要溢满了，一半充盈着真元，一半全是温顺听话的无明之火。
　　这是好运走到头，又开始倒霉的兆头吗？莫不乐深深地郁闷了。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身边气息涌动，似乎有人来到身边。
　　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自己的，莫不乐感激涕零，也不管来人是谁，闭目大喊一声：“给我灵药，丹炉，快！”
　　丹田快要溢满了，当然要赶紧把那些听话的火都释放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炼丹，这才是水火济丹诀的意义所在。莫不乐唯一失策的就是，自救没有料到会有今天，所以身上不但没有准备药炉，连半根灵药都没有，唯一的绛珠果，还被他自己服用了。
　　“嗤……”
　　隐约有一声轻笑响起，但随即，阵阵药香弥漫，莫不乐熟知药性，一闻之下，顿时大喜。
　　“金叶花、留连枝、三剑叶、七里不断根……好……”
　　一声“好”还没叫完，身前地面又是一震，随即一股略带木头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龙木丹炉？”
　　
　　第133章 成丹
　　
　　青龙木，是栖龙木的变种，栖龙木内蕴龙气，为难得的灵材，但青龙木却不含半点龙气，因为所有的龙气，都被青龙木自身吸收了，所以木身坚硬无比，能隔绝一切气息，又因色泽呈天青色，顾名青龙木。它不能做药材，但却可以用来建屋或者雕刻器皿，尤其是上等的丹炉，因为炼丹最忌杂乱气息干扰，而青龙木隔绝一切气息的特性，对炼丹的帮助极大。
　　只是青龙木本就很珍贵，何况是它的变种青龙木，一片栖龙木生长一万年，恐怕才能出这么一株青龙木，青龙木又需要生长万年以上，才能成材。所以青龙木丹炉是很少见的，整个药王宗，也只有一只青龙木丹炉，正是用来炼制延寿丹那一只。莫不乐还是托了丹阁长老的福，才曾经有幸瞧过一眼，对青龙木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木头清香印象深刻，所以虽未睁眼，可一闻就闻出来了。
　　那些药材就算了，可是，是谁居然一出手就是青龙木丹炉？莫不乐满心好奇，想睁开眼睛看一眼这雪中送炭的恩人，但此时实在不敢分心，丹田内的无名之火，已经因为拥挤，似乎蠢蠢欲动了。
　　不敢再迟疑，他双掌一伸，托在了青龙木丹炉的底部，丹田里的无名之火有了倾泻的甬道，迅速像开了闸的泄水，自他的右掌源源不断地渗入丹炉底部，而他的左掌，则有大量的真元渗入丹炉。
　　水火济丹诀，必须要水、火同源而入，一丝不能多，一丝不能少，以独辟蹊径的丹法，将水、火融于一炉，互不相克，火炼丹，而水滋养，如此炼丹，方可使丹药不受火性侵略。
　　整个丹炉开始发热，这是炼丹的第一步，温炉，约半刻钟后，莫不乐才低喝一声，道：“投金叶花三朵。”
　　滋……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自丹炉内响起，这是金叶花被高温提炼出杂质的声音。
　　莫不乐仔细感应，此时他心分二用，一则仍在识海里不停地运行烈火锻神术，一则却在分辨金叶花被提纯的程度。前者关乎性命，后者则关乎是否会炸炉。
　　心分二用，还必须全神贯注，一丝差错也不能有，若此时炸炉，就完蛋了。莫不乐从来没有这样沉稳细心地炼丹过，若丹阁长老见到他此时认真的表情，十有八九就老泪纵横了。
　　“七里不断根，取根尾三尺，截为均等七段，投炉。”
　　“留连枝取拇指粗细，九寸为段，投七截入炉。”
　　这是培元丹的丹方，也正是现在最适合莫不乐使用的一种丹药，说起来莫不乐还是第一次炼制培元丹，尽管培元丹也只能算是低级丹药中的高级货，但以他目前在药王宗一炼丹就炸炉的蹩脚手法，想一次就炼制成功的机率，实在是低得可怜。
　　“噗……”
　　才投放了第三味药材，青龙木丹炉里就传出一声轻响，随后一股黑烟裹着浓浓的焦糊味飘了出来。
　　“嗤……”又是一声轻笑，比先前的笑声还要清晰一些。
　　莫不乐的脸顿时一红，故作没听见，炼制失败怕什么，只要不是炸炉就行，于是真元一涌，将炼废的杂质震出青龙木丹炉，沉声道：“继续。”
　　第二次炼制，他越加沉下心去，一丝不苟。
　　“噗……”
　　“继续。”
　　“噗……”
　　“继续。”
　　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的炼制，来回不知折腾了多少回，莫不乐依旧不急不缓，他在冰风谷一百多年修身养性，修为没有寸进，但耐性却绝对远胜常人，难为的是，那位拿出丹炉灵药，又为他投药入炉的人，竟然也耐着性子一次次地帮他，半点怨言也没有，只是时不时笑一声，有时轻，有时重，也不知在笑什么。
　　渐渐地，莫不乐在失败中摸清了规律，终于，一股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成丹了。”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喜悦，不容易啊，如果从当年被丹阁长老逼着学炼丹算起，一百多年的时候，终于让他炼成了一炉丹。
　　然而，这只是半成品，丹药真正出炉，还要经过淬火一道工序，这本是去除丹中火性的一步，但以水火济丹诀炼出来的丹药，丹中不含半分火性，自然没有必要用火去淬火，但却可以用水来淬丹。以水淬丹，可以延长丹药的有效期，普通丹药最多只能维持十年药效，若以灵石雕瓶装置，则可再延十年，若以灵玉雕瓶装置，则可保效百年，但若以提纯过的水，尤其是寒气极重的阴水来淬丹，就算以普通的药瓶来装，也可保百年不腐，只是水火相克，普通丹法，成丹后，丹中多多少少总有一丝火性，再以水淬丹，只会降低药效，得不偿失，寻常炼丹师，若要追求药效延期，至少要火淬九次，最大可能地淬去丹中火性，而后再以水淬丹，方可保证药效不失。
　　莫不乐第一次炼丹成功，自然是追求尽善尽美，少不得就要完成淬谁这一步。
　　好在这次他有了准备，他的储物袋里，装了不少恶煞，此时，正好以淬煞凝露术，淬出了数百滴极阴寒露水。一滴极阴寒露水，可淬一枚丹药，他往炉中一连洒了七滴。这一炉，正好成丹七枚。
　　晶莹剔透的露水，散发着浓浓的寒气，与刚成丹正热乎着的丹药一接触，冷热交替下滋地冒出一股白雾，白雾凝而不散，竟在丹药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膜，只要雾膜不破，被裹在内里的丹药，就永远会保持刚出炉的状态，即使是数十年后服用，捏破雾膜，里面的丹药都是温热的。
　　方才是成丹，现在是丹成，莫不乐轻轻一喝，道：“收丹！”
　　仍未睁眼，他相信一直在帮助他的人，自会把丹药取出。体内火毒还在炽燃，他不能放松，唯有继续炼丹，只有通过炼丹，把丹田里的火都消耗掉，识海内的火毒才不会有泛滥成灾的机会。
　　中间又不知失败了多少回，知道丹成九炉，莫不乐方才收回了紧贴在青龙木丹炉底部的双手，不再炼丹。
　　收手自是因为，他体内的火毒，已完全控制住了，随着莫不乐炼丹越来越熟练，他所消耗的无名之火也越来越多，消耗得越多，识海中的火毒就少，小祖道印终于腾出手来，大发神威，一把攫住了那丝被吸引到识海中的怨气灵性，将其磨灭。没有了灵性的引导，碧血涯上的怨气便失去了进入识海的甬道，自行散去。这一招恰如釜底抽薪，火毒失去了燃料，自然更不是小祖道印的对手，彻底被镇压下去了。
　　只有绛珠果的药效依旧源源不绝地涌入经脉丹田，没有半点衰竭的迹象，九千年积攒下来的灵气，又岂是轻易能消耗得光的。好在莫不乐已经摸清了它的禀性，这炼丹万金油的称号绝不是白叫出来的，虽然这颗绛珠果没能被用来炼丹，而是被他直接吞服，很是大材小用了一把，但其温和无害半点不做假，待到他的经脉丹田内全部被绛珠果的灵气填满，再无一丝盈余时，这颗绛珠果竟然主动停止了释放药性，老老实实地停驻在他的丹田，开始反过来吸取那些灵气。
　　莫不乐大感意外，连忙运转起烟波浩淼诀，吸纳外界灵气，以弥补被绛珠果吸收的亏空。这绛珠果倒也有意思，来者不拒，只要是灵气，它照单全收，来多少太吸多少，等把莫不乐丹田经脉中的灵气吸得七七八八不剩什么的时候，它就又开始往外释放灵气。
　　这下子可把莫不乐吓着了，这绛珠果成精了，看这样子，分明就和修士修炼吐纳一样，再仔细一分辨，第二次释放出来的灵气，明显比之前更精纯，完全就是变质为真元了，不需要他再花时间转化。
　　见鬼了！
　　纵使已经习惯了好运加身，莫不乐这次仍然瞠目结舌，若招这样下去，只要这绛珠果内的灵气不一次性被他消耗光，那他岂不是相当于时时刻刻都相当于在吐纳灵气，提炼真元。
　　换句话说，就是别人一天最多只能吸纳转化四个时辰的灵气，而他一天可以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吸纳转化，这效率，整整是别人的三倍。关键是，这三倍的效率还不会占用他自己的修炼时间。
　　火毒还有小祖道印压制，现在莫不乐修炼，已经不用特地消耗大部分灵气来压制它，吸纳入体的灵气，全部可以转化为自身的修为，这使他的绝佳资质完全得到了发挥，本来修为进益的飞快，现在又平白添了三倍的效率，莫不乐几乎可以想见，用不多久，他就能凝气成丹。
　　这速度，就是比小祖当年也不差多少了吧。
　　喜滋滋得想着，莫不乐缓缓睁开了眼睛，危机已经安然渡过，应该感谢一下为自己雪中送炭的道友。
　　岂料甫一睁眼，看清对面的身影，他面上的感激之色，瞬间化为无尽愕然与警惕。
　　
　　第134章 你猜
　　
　　“是你？”
　　莫不乐下意识地想要拿出紫竹剑，待见到对方不以为然地捏破一颗培元丹上的白雾，将丹药扔进嘴里，像嚼糖果一样嚼得咯崩作响时，他才动作一顿，想到此人若要对他不利，早就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且纵便一剑在手，此时自己也不是这人的对手，索性歇了心思。
　　“裴前辈，你胆子可真大，大摇大摆坐在此处，不怕被我柳师叔发现吗？”
　　能让莫不乐称一声裴前辈的，自然只有一个人，裴香圣，或者该称之为天魔。
　　裴香圣微微一笑，浑不在平地又往口中扔了一粒培元丹，道：“你若害怕，可以试着喊救命。”
　　莫不乐一怔，心道裴香圣之前还到处东躲西藏，此时敢在这碧血崖现身，必然是有所倚仗，只怕就算是引起了柳师叔的注意也未见能救得自己，当下换上晚辈面对长辈时的恭敬神色，丝毫不露敌意，深施一礼，道：“裴前辈对晚辈有雪中送炭之恩，晚辈虽有除魔之心，却也懂得报恩之理，前辈只管自行离去，今日晚辈便当不曾见过前辈，他日狭路相逢，晚辈再行除魔之事，那时，两不留情。”
　　裴香圣大笑，道：“这话说的，倒像是你放了我一码。小子，你自己听着，不觉无耻么？”
　　“人活一世，无耻二字。”莫不乐再次拱手施礼，状作谦虚，“前辈太过奖了，晚辈尚未得无耻精髓。”
　　裴香圣怔住，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半晌方叹道：“云舒何等洒脱之人，门下怎会有你这等奇葩。”
　　一副不可思议之状。
　　莫不乐赶紧替小祖洗白，摇头道：“非也，晚辈师尊姓程讳白眉，乃落霞宫宫主。”
　　裴香圣又是一怔，转而大笑．指着他道：“你这小子果然无耻，还哄我，落霞宫素来只收剑修，你一无剑骨，二无剑心，三无剑胎，四无剑意，五无剑里，六无剑体，一身极品水灵脉，修的又是云舒独门的烟波浩淼诀，还学了丹法，冒充哪门子剑修。”
　　莫不乐瞬间气结，怒道：“我敬你是前辈，方才以礼相待，前辈何故诬我师承，小祖虽为我仙宗至高至尊，晚辈羡慕敬仰，却是不敢妄自背师弃祖，另攀高枝。”
　　他虽怒，脑中却留有一线清明，烟波浩淼诀，是小祖独门的修法吗？莫非当初是师父从小祖跟前求来的？
　　“修为不高，脾气竟还不小。”裴香圣也不动气，笑嘻嘻地又看了他两眼，“若不是你骗我，自然便是你让人骗了，程白眉此人我当年曾见过，脾气冷硬，不知变通，全然一副死脑筋，得罪人都不自知，早晚死干非命，他若能做得了落霞宫宫主，那必然是九华仙宗内无人可用了。”
　　忍无可忍，莫不乐“铿”地一声亮出紫竹剑，冷冷道：“晚辈不才，请前辈指教。”
　　一剑候地刺去，悄无声息，准准地钉在了裴香圣的喉咙要害处，但未能刺入皮肤半分，只因剑身被两指稳稳挟住，进退不得。
　　“短短数月，修为大有进益啊。”裴香圣微笑，“方才还觉得你知情识趣，怎么一说到程白眉，你就失了分寸，不自量力起来。”
　　莫不乐寒声道：“辱我师者，为我死仇。”
　　“这点倒有些像了，一样的死心眼。”
　　裴香圣目光微微流转，他的瞳孔极黑，却又极亮，当目光流转开来时，便若星辰熠熠，若不是眉间魔纹鬼脸恐怖诡异，风姿神采，绝不弱于小祖云舒。
　　“你若真不是云舒门下，那便必为他的子嗣。”
　　莫不乐正跟紫竹剑较劲，试图把它从裴香圣的掌中夺过来，闻言惊诧万分，一股劲用错了方向，差点就脱手往后摔个四仰八叉。
　　“你说什么？”他目膛口呆，好一会儿才嘲讽道，“果然是入了魔，脑子不清爽了。”
　　一时就泄了气，他跟个脑子不清楚的魔头较个什么劲儿啊，爱说啥说啥去呗，认真他就输了。
　　裴香圣被天魔附身，自然深窥人心，嘴角微微上翘，笑得诡异，道：“你若还不信，我只问你，你一不是云舒门下，二不是他的子嗣，为何身俱仙骨之气？”
　　莫不乐不答，只当裴香圣又胡扯，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仙骨之气，他不是小祖门下，这是明明摆摆的事，至于小祖子嗣，那就更不可能了。修炼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男子锁精关，女干闭阴户，元阳元阴，皆皆炼为本命真元，一丝一毫都不外泄，也只有当初在燕山坊遇到的那位郑坊主，修为不到，就动了男女之念，才会生出那么个郑小霸王来。纵使小祖心境未空，偶动情欲之念，与人成欢，也不可能会诞下子嗣。
　　不过小祖待他，似乎确实好得有些过头了。
　　裴香圣“嗤”地一笑，又道：“你虽不答，但心中已然生疑是不是？”
　　莫不乐本想反驳，但一想天魔能窥人心，反驳亦是图然，于是索性就认了，道：“纵是生疑，我仍是不信你的话。”
　　裴香圣也不坚持，伸手轻轻捋了一把垂在肩上的发丝，他的头发并没有盘成道鬃，而是松松散散地披下，在脑后略偏下一点的位置，以一根银绸束起，两翼边各垂一缕散发，落于肩前。
　　“你是聪明人。”
　　他笑着起身，后退，身形飘起，短短一句话间，人已退出数十丈。
　　莫不乐料不到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一怔之下，忽想起一事，连忙追去，大声道：“你与谢师兄做了什么交易？”
　　裴香圣大笑一声，道：“你猜。”
　　声音遥遥被风送来，人却已不见了踪影。见追不上，莫不乐也只得停下脚步，恨恨地踢飞了脚下一颗无辜的碎石。
　　碎石飞起，砸在不远处的山壁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莫不乐循声看去，便又看到山壁上那一行大字，心中顿时一阵余悸，直到现在，他才有后怕之感，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差一点儿，他就栽在这里了，这一行字中的怨气，实在可怕极了。
　　转过身来，就看到了还在原地的青龙木丹炉，及摆了一地的装着培元丹的玉瓶。
　　莫不乐叉一拍脑门，他真是傻了，早在闻出青龙木丹炉那独有的木头清香时，他就该猜出是谁在帮他了。天外天能用那么多的栖龙木建一艘天宝宫船，可见在天外天内，必然有一处栖龙木林，天外天立宗，虽未足十万年，但也相差不远，自然会有青龙木，恐怕也只有像裴香圣在天外天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才能一出手就是青龙木丹炉，连谢不言都未必能拿出来。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莫不乐就老实不客气地把青龙木丹炉收入了储袋物，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还给裴香圣？裴香圣是谁，咱不认识。
　　
　　
　　第135章 剑骨
　　
　　一地的玉瓶也都收起来，大约数了一下，每瓶装了十粒培元丹，总共是十二瓶，应该还有不足十粒的零散，被裴香圣当零嘴给嚼了。这个数目莫不乐已经很满意了，按常理，培元丹一炉应该能出二十粒左右，但是一则莫不乐是初次炼制培元丹，二则水火济丹诀他也使得不是很熟练，三则水火济丹诀中的水，并非真正的水灵气，而是绛珠果中的灵气，虽说可以替代水灵气，但倒底不是真正的水灵气，多少还是有些区别。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导致莫不乐虽然成丹九炉，但每一炉的培元丹，多则只有十四、五颗，少则只有七、八颗，所以九炉一共炼制出一百二十余颗培元丹，已经算是不错了。
　　取了一颗扔进嘴里，细细品味着其中的药性，半晌，他露出喜色，丹阁长老的眼力没说的，这水火济丹诀炼出来的丹药，果真一丝火性都没有，而且由于是以极阴寒露水淬的丹，丹中反而另外有一股滋养之性，与这培元丹的本来药性相辅相成，反而提升了培元丹的品级。
　　“这种培元丹与普通的培元丹略有差别，得起个别名才好……”莫不乐喜滋滋地捏着下巴，不大一会儿就想好了，“就叫寒露培元丹。”
　　药效这么好，极阴寒露水也功不可没，有了寒露培元丹，他的修炼速度又能再上一个台阶，回头收集全药材，多多的再炼几炉才好。
　　溜溜达达出了碧血崖，经过试天擂的时候，看到这里果然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才知道，裴香圣并没有说谎，试天擂确实关闭了，一时心中大惊，他在碧血崖倒底待了几日？坏了，坏了，误大事了。
　　赶紧一溜烟地下了山，恰好看到一个落霞宫的白袍剑修路过，他连忙一把扯住，劈头就问道：“明师弟在哪里？”
　　满天神佛保佑，不管是明净还是谢不言，干万不要受重伤。虽然是这样期盼着，但是明净的脾气他了解，没有能压制得住的人出面劝架，这家伙绝不会收手，而谢不言，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名白袍剑修莫名被人扯住，本来满心不悦，正待呵斥，忽看清莫不乐的模样，赶紧行礼。
　　“拜见大师兄。”
　　而后方才道：“明师兄这两日都在夜照庭不曾出来。”
　　莫不乐一听，，心更沉了，追问道：“他受伤了？”
　　白袍剑修立时明白过来，笑道：“大师兄这几日在哪里躲清闲去了，竟是不知明师兄那日与天外天谢殿下在海上切磋，打成平手的事么？”
　　打成平手了？
　　莫不乐张口结舌，明净已经这么变态？上次试入擂，他分明还差谢不言一些的。
　　有这样的妖孽师弟，他的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满怀感慨，莫不乐一路飚去了出云涧。
　　夜照庭里很安静，明净正站在桃林里练剑，漫天落英，将他笼罩在一片粉色嫣红中，原就俊美的容貌，更凭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色调，唯有剑光，冷冽一如他的性情。
　　摇手阻止刘意去通报，莫不乐就这样站在林外看着明净练剑。白日里看不见萤火虫，当然，明净也早就过了利用萤火虫练习准头的程度。
　　莫不乐从开始练剑到现在，始终只会一刺，甚至连那一刺也没有练至完美圆满，而明净的剑道，却在那次顿悟之后，触摸到了剑之真意的门径，现在，他已经在摸索独属于自己的剑道真解。
　　程白眉对剑道的理解，在于一个“敛”字，明净由其中得到启发，但他没有全盘接受这个“敛”字，因为，相比已经在药王宗磨砺了二百年的程白眉，明净年少，气盛，未经磨砺，所以他不能“敛”，也无法“敛”，但他从“敛”字中悟出了一个“收”字，收剑，是为了更好地出剑，剑修之剑，只有在刺出去的时候，才最具威力，敛而不发，固然威慑四方，可终究不够快意。
　　明净自认还达不到师父程白眉的境界，他眼下追求的，就是痛快淋漓地出剑，一剑出，无物可挡，山阻山穿，水阻水断。
　　尽管现在的明净，气质上看去比以前要稍掩光华，不再那么锋芒必露，然而事实上，他的剑，更凌厉了，充满了出剑无回、回必染血的气势。
　　就连旁观的莫不乐，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悄悄地摸一摸鼻子，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妖孽。他觉得自己就是再练几百剑，也达不到明净现在的境界，因为莫不乐的性情，生来就不够凌厉尖锐，吃百家饭长大的人，自有一份圆滑处世的态度，深入骨髓，所以他的剑，相对要柔软很多，纵使只是一刺，往往也留有三分余地。但他有一副不合时宜的傲骨，剑也有傲骨，所以当年程白眉一剑惊艳了他，也坚定了他要成为剑修的决心。
　　裴香圣有一句话说错了，他确实没有剑心、剑身、剑胎、剑意、剑罡，但他有剑骨，不在其表，而在其里，所以别人看不出，只有他自己清楚地知道。
　　剑骨日傲，傲在坚持，傲在坚定，傲在百折不挠。
　　“师弟，接我一剑。”
　　在明净随手挥出的剑光中，莫不乐取出紫竹剑，一剑，刺入了密不透风的剑光。
　　明知不故，也要掂量掂量，这也是傲，当然，傲归傲，莫不乐的骨子里，始终还是圆滑的，所以刺出一剑的同时，他又补了一包  “莫折紫竹剑，不然，你赔。”
　　明净闻言，差点失手把这位大师兄捅成筛子。紫竹剑固然坚韧，但到底不如金属坚硬，两剑一相交，紫竹剑必折，大师兄这话，分明是只准他刺，不准人挡。
　　简直毫无道理。
　　哭笑不得地飘身后退，避过这一刺，明净方收剑，无奈道：“大师兄，练剑是这么练的。”
　　莫不乐一剑“逼”退这个妖孽师弟，大感面子上过得去，闻言方笑嘻嘻道：“跟你闹着玩，别当真。”
　　明净一撇嘴，无奈道：“大师兄，你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说吧。”
　　莫不乐这才想起正事来，又笑道：“听说你跟谢师兄打成了平手？”
　　明净眼皮子一翻，没好气道：“他未出全力，我也没放开手脚，算什么平手。”一股子悻悻之色。
　　莫不乐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道：“你无端去寻人麻烦，还嫌打得不痛快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明净反而记起他去找谢不言的原因，当下重哼一声，甩手扔出留影玉，道：“大师兄，你是不是要给找解释一下？”
　　
　　第136章 辞行
　　
　　莫不乐一看，顿时乐了，道：“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在叶师伯眼皮子底下留下留影玉，还摄了下来？”
　　明净一脸黑线，道：“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莫不乐一脸惊诧，摆明是装呆卖傻。
　　“你再装傻试试。”明净黑着脸，气得肝颤。
　　莫不乐连忙又换上语重心长的表情，道：“师弟，做人的最高境界是难得糊涂。”
　　明净冷冷地瞥着他，道：“我还会去挑战谢不言的。”
　　莫不乐一拍额头，得，这个师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只得摇手道：“算了算了，你这性子，就是太爱较真，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要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谢不言挟持他的真相肯定是不能说的，一旦说了，不管这其中是不是别有内情，明净铁定又得跟谢不言大战一场，这次还会不会好运打个平手就不得而知了，莫不乐自然不想冒险，就只说谢不言发现裴香圣可能藏身阎王林，他跟着去探查，然后跟裴香圣不期而遇，幸而叶师伯及时来援云云，也幸亏留影玉里的影像不完整，总算让他把这事给圆过去了。
　　明净面沉如水，心明如镜，一看莫不乐这避重就轻的模样，就知道他说话不尽不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喝斥，但一想这是自家大师兄，怎么也要留点颜面，没必要为一个谢不言闹得自家师兄弟不和，一时又忍了气，半冷不硬道：“日后再有这等事，大师兄还是多顾虑一下自身安全，莫要让人操心。”
　　就差没直言，就你这点修为，碰上裴香圣，有一百个也死了，就别再去凑这个热闹了。
　　“是是是，以后一定会叫上师弟你再行事。”莫不乐点头如捣蒜，顺着明净的驴毛就一路摸了下去，自家这个师弟，基本上就是个顺毛驴的脾气。
　　果然，他这话一说，明净的脸色顿时就好看多了。莫不乐这才兴致勃勃地询问他跟谢不言交手的细节。
　　谁知明净却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可说的，柳师伯赶了过来，打得没劲。”
　　莫不乐这才恍然，怪不得试天擂结束了，原来是柳正道赶去救场，顾不上试天擂，索性就把整个试天擂都关闭了。不过是谁通知柳正道的？一转念，莫不乐就明白过来，除了关乃亭还能有哪个，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对他没信心，所以离开碧血崖后，没直接去城主府补办手续，而是往试天擂求柳正道出面阻止明净和谢不言相斗。
　　一时不免觉得丧气，果然，落霞宫弟子对他还是不信任啊，转而一想，又感谢关乃亭的不信任，要不然，就真误事了。
　　纠结了一会儿，莫不乐就甩甩头，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现在他的修炼速度，可也属于逆天级的呢，等天魔事毕，他就去闭个百八十年的关，嘿嘿，到时候肯定能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这么一想，他就又心情转好，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夜照庭，回了烈火楼。
　　刚坐定，李真来报，妖仙宗胡灵儿来访。
　　胡灵儿？
　　莫不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是白狐狸，赶紧请进来。
　　白狐狸一进门，不用请就自己跳上椅子坐定，一只毛爪子拍着桌面，道：“你那什么茶呢，快上快上。”
　　李真大抵是没见过妖修这副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莫不乐偷着乐了一会儿，才挥手让他出去，自己亲手给白狐狸泡了清水茶，又取了那套牡丹茶碗待客。
　　白狐狸盯着那缓缓绽放的牡丹看了许久，才咕噜一口，把清心茶都灌进口中，道：“真是好茶，可惜以后喝不着了。”
　　莫不乐疑惑看她。
　　白狐狸也瞪他，道：“贵宗大典已经结束了，难道你还不知么？我们妖仙宗明日就要启程走了，今日我是来辞行的。”
　　“这么快？”莫不乐茫然。
　　先前他还曾奇怪九华仙宗的十万年大典迟迟没有结束的迹象，而现在白狐狸突然过来说要走，他顿时又觉突兀，人心之变，委实难以言述。
　　“咱们相好一场，临走之前……我有一言……”白狐狸似乎有点犹豫。
　　莫不乐连忙正色聆听，虽然与这只狐妖相交的时间并不算长，却知道她是个直肠子，临别赠言，这般犹疑，定是极为重要。
　　白狐狸见他态度端正，心中那一点犹豫便都抛开了，直言道：“贵宗恐有不妥，你要多多留心。”
　　莫不乐脸色一变，正猜度着是不是叶师伯跟裴香圣有所接触的事情被妖仙宗发现了，却听白狐狸接着道：“我走了。”
　　“胡师姐，请留步。”莫不乐欲留，却哪里来得及阻拦，眼前只见白影一晃，白狐狸已是无影无踪。他也只能无奈长叹，碰上只急性子的狐狸，话也不说仔细，倒让他反而忐忑，真是没奈何。
　　胡思乱想了一阵，最终还是甩甩头，自泡自饮了一碗清心茶，莫不乐的心情顿时顺畅多了，想了想，决定去见师父程白眉，汇报一下自己终于能修炼水火济丹诀，以后火毒再也不能威胁他的好消息，顺便再旁敲侧听地打探一下，烟波浩淼诀是不是师父从小祖那里求来的，裴香圣的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在落霞宫转了一圈，莫不乐的心情又郁闷了，师父还是不知去了哪里，哪有动不动就失踪的落霞宫宫主，太不负责任了。
　　摸摸鼻子，他随手召来灵鹤，既然找不到师父，干脆直接去问小祖，顺便还要拜谢小祖的又一次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小祖烙印，这回他就死在碧血崖了。
　　“呱……”
　　碧绿的莲叶上，两大一小三只金蟾鼓着眼珠子瞪着天上，那小子又来了，这次要不要再耍他玩一下？
　　莫不乐被这一家仨口瞪得身上直起鸡皮瘩疙，想起上回被它们联手吓得差点没魂的事，赶紧一拍灵鹤，绕了过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同样的亏，他才不吃第二次，当他看不出那六只圆鼓鼓的大眼睛里藏着什么样的恶趣味。
　　“来。”
　　将这一幕尽扫眼底，小祖云舒的眼中，满含笑意，向莫不乐招了招手。
　　
　　第137章 让他来见我
　　
　　莫不乐跳下灵鹤，屁颠颠地上前一礼，道：“拜见小祖。”然后自发自动地在老位置上坐下，主动伸手泡茶，孝敬小祖。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小祖云舒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容，伸手在莫不乐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少来这一套，说吧，什么事。”
　　“哪有，弟子是来感谢小祖救命之恩的。”莫不乐揉着脑门，一脸委屈。
　　小祖云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等着聆听经过的表情。
　　莫不乐只好改揉鼻子，把碧血崖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他一个不慎引火烧身的时候，云舒眼中的笑意更浓，听到裴香圣出现，也毫无意外之色，但听到莫不乐顺手就把青龙木丹炉给收了，方才轻声一笑，道：“贪心的小子，难道九华仙宗里就没有好的炼丹炉么。”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莫不乐理直气壮，而后语声一顿，“小祖，烟波浩淼诀真是您的独门功法吗？”
　　小祖云舒微微一点头，道：“不错。”
　　莫不乐连忙大礼下拜，道：“多谢小祖传法。”心中却犯起嘀咕，这样说来，韦香圣的话也不错，他至少算半个小祖弟子，晤……那他在九华仙宗里的辈分顿时飞涨，就连师父程白眉也比他辈份低了，咳，乱想乱想，他若真当了小祖弟子，师父铁定拿剑追杀他三千里。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小祖之前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方了，连独门功法都给了，别的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小祖这是拿他当直系弟子晚辈看待。
　　云舒不知他心中转动着什么念头，笑着一拂，托他起身，道：“功法本属宗门，你亦是本宗弟子，资质灵脉无不契合烟波浩淼诀，自可修炼，何须谢之。”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哂，似是想起什么，而后方又叹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莫不乐莫名甚妙，小祖突然想起什么了？
　　云舒见他疑惑，又是一笑，道：“只是突然想起，裴香圣入魔，与我不无关系，当初他在天宝宫船上几次三番对你下手，未必是因你体内火毒能克制魔念，而是你所修炼的功法，与我相同，气息外露，自然相似，当时他神智不清，只怕是将你当成我了。”
　　莫不乐顿时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那他当时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啊。
　　云舒却是越想越明白，莫不乐何止是与他气息相似，神魂之内，还融入了慧心宝鉴，那是由他的一截仙骨所炼，裴香圣本就是因他而入魔，旁人感应不到这截仙骨，但裴香圣必然能感应得到，若非那一股争胜的执念太深，又怎么敢对身具无明火毒又融有慧心宝鉴的莫不乐下手，这两样，随便哪一样，都克死魔念，若是换了别人入魔，躲莫不乐还来不及呢。
　　“若你再见裴香圣，引他来见我。”
　　这一语出，莫不乐惊得下巴几乎落了地。
　　“来见您？”他猛地摇头。
　　云舒失笑，道：“怎么，莫非你怕我不是他的敌手？”
　　“自然不是。”莫不乐赶紧更正，“是他不敢来见您才对。”
　　裴香圣虽然入魔，但他现在神智清楚，早不是那半魔半疯的时候，稍有点脑子，也不会来见云舒，自投落网这种事，傻子才干。
　　云舒站起身，抬头望着天边的云霞，轻声道：“裴香圣真是可惜了，当年若不是他心中有一股与我争胜之念，也不会落到今日下场。与我一较高低，是他入魔之由，你只告诉他，我在等他，公平一战，他必来。”
　　这样也行？
　　莫不乐半是不信，半是失落，若如小祖所说，那么裴香圣重伤之下，仍藏身九华城不走，为的并不是自己这个克星，而是伺机要与小祖一战呀。
　　“弟子明白，若再见裴前辈，自然引他来此，只是他若不敢来，弟子可也强迫不了他。”
　　说到底，莫不乐还是不信裴香圣会自投罗网，即使入魔后修为大增，但也绝到不了能横扫天下的地步，小祖不出混沌金莲天，裴香圣又怎么敢来，要知道这莲岛仙境里，可不止一位大乘真人在潜修啊，随便出来两个，就能把他生擒活捉。再说了，其实他对小祖也极有信心，相信不用别的真人出手，光小祖一人，就能收拾了裴香圣。
　　云舒听出他言外之意，轻轻一眯眼，原本清清淡淡的神情姿态，瞬间就多了一抹肃重。
　　“你去吧，好生修炼，日后……”
　　袖口一拂，莫不乐就被一股劲气刮上了天空，准准地落在了灵鹤背上。
　　灵鹤长鸣一声，被这股劲气一压迫，转头没命地飞走。
　　莫不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再回头时，早已不见那一朵十二品金莲，顿时哭笑不得，这说话说半截的毛病，小祖打哪儿学来的，日后怎么样，倒是说个明白啊。
　　一转念，他又沉下了心，白狐狸说宗内有所不妥，小祖又欲言又止，难道九华仙宗真的将面临变故？
　　会是因为裴香圣吗？天魔临世，真有那么可怕，能影响一个仙品宗门？
　　乱纷纷地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一拍脑袋，不想了，小祖说得对，现在的他，最重要的还是努力修炼，不管是什么变故，总得要他的修为高了，才能为宗门出一份力。
　　如此，方定下心来，回到烈火楼里，倒也不忙着修炼，白狐狸既然来辞行了，那么其他仙宗这几日里必都是要走的，他得先备一些礼物给那几位有来往的首徒、鬼子、殿下们送去，一通乱翻，最后发现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清心茶，索性就把清心茶包了几包，虽分量不多，好吧，其实是分量极少，每包里连半两都不足，但也足表心意了。
　　其实除了白狐狸和谢不言之外，其他人对莫不乐的关注并不多，见他来相送，都是礼貌收下清心茶，然后顺口邀他得空时去自家做客，只是嘴上客气，莫不乐自然不会当真，只有那位九冥鬼子倒是多说了一句“莫道友，修炼为重”，听得莫不乐直瞪眼，这家伙什么意思？可惜没等他追问，这位鬼子已是走了。
　　谢不言是最后走的，莫不乐跟他的关系一向好，虽然因裴香圣的事，难免心中多了一点提防，但关心却不会减少，谢不言细心体贴，行事周到，与之相处，如沐春风，莫不乐担忧他会为了裴香圣而行差踏错，就把剩下的清心茶全部送给了他，清心茶终归是以莲香熏过的，作用虽不如莲香，但时时饮之，也能使心境清明，防止一念之差再好不过。
　　谢不言心思玲珑，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收下清心茶，笑道：“莫师弟的好意，我懂，放心。”
　　见他一惯的笑如春花，并无半分异样，莫不乐也就放下心来。
　　
　　第138章 珍重
　　
　　随着各宗门的离开，九华城的热闹繁忙总算有了消退的趋势，但依旧人潮涌动，即使没有这次大典，九华城也是一座又大又繁华的仙城。
　　莫不乐走在城中，在闭关前，他打算再见一见周新三人，这次闭关时间恐怕会很长，下次出关，这三人也许就不在九华了，总得见一见一尽朋友之谊。至于青阳山的人，早就离开了，以青阳山的家底，在九华仙可住不了这么久，他们只待了小半个月，就已经回去了，要不非破产不可。
　　周新三人仍住在那间小院中，见莫不乐突然登门，俱都露出喜色，道：“正商量着要给莫兄传讯，不想莫兄就来了。”
　　莫不乐看到他们就觉得一身轻松自在，笑道：“这正是心有灵犀。”语毕，又看周新憨厚的面上，流露着一片喜色，很有些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顿有所悟，“莫非是周兄的事情有所进展了？”
　　周新深施一礼，道：“多谢莫兄成全。”
　　虽然在他的事上，莫不乐并没有直接给予帮助，但那日他们同行，果然被天龙宗弟子看见，后来周新再接近天龙宗弟子就顺利了许多，至少看在落霞宫大师兄的面子上，虽然天龙宗弟子并不觉得周新跟落霞宫大师兄的关系能有多好，但就冲他能攀上仙宗弟子同行，也值得高看一眼，所以没让他太难堪，如此一来二往，自然慢慢就熟了。周新也是有几分做生意的才能的，虽然口才不算甚好，可禀性却忠厚老成，再加上他又生了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很容易博得他人信任，竟终于让他从天龙宗手中，分到了那条新矿脉的微小份额。
　　虽然只是微小份额，但对于燕山坊的汇通灵石庄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利益，足够周新回去交差了，有这份功劳在，再有人想将他从管事的位子上挤下来，门儿都没有。
　　莫不乐笑着避开他这一礼，道：“不是我成全你，是周兄自己成全了自己，若非你骨子里有一股不认输的劲儿，又岂能如此顺利。”
　　机会是别人给的，但能不能抓住，靠的却只有自己，周新的面相，比李、金二人显得老实得多，为人也最是和气，但事实上，他骨子里最是坚韧，别看他现在修为比李、金二人都低一些，将来的成就说不定属他最大呢。
　　周新坚持要行完这一礼，道：“莫兄若不受周某这一礼，我于心难安。”
　　金不换在旁边插口道：“不过是一礼，莫兄就受了吧。”
　　莫不乐见推辞不过，索性就大方受了这一礼，笑道：“周兄这是准备回燕山坊了，这几瓶培元丹便做践行之礼，我自己炼制的，也不知好是不好，就烦请三位替我试试药吧。”
　　不是给不出更好的东西，只是莫不乐与他们相交，全在一片本心，无关身份地位，若拿出从九华仙宗内得到的东西来，一则太过贵重，周新三人未必肯收，二则未免有瞻显身份之嫌，还不如就送这几瓶培元丹，一来此丹是他亲手炼制，诚意十足，二来李一刀已筑基，金不换将筑基，周新也差之不是太远，若全心修炼，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也筑基有望，培元丹正合他们所需。虽然莫不乐自己也需要培元丹，不过反正他还能再炼不是，所以自然就送得大方。
　　果然，周新三人很是欢喜地接过培元丹，不过却还回来一块灵石原矿。
　　“这是我亲自点的。”金不换兴高采烈，白胖的稚面上满是自得，“那日随莫兄去那宅院里走了一通，归来后细细揣摩，颇有所得，寻灵点石，更进一步。”
　　却原来，周新三人将归，寻思着要送点什么感谢莫不乐，恰好金不换的点石术有了进步，三人一合计，就掏空了诸物袋里的灵石，在聚福灵石庄赌了一块石头，让金不换出手点石。
　　别说，金不换这次出手，果然就博了个大彩，七蟒环绕一片碧云松花，按金不换的经验，这样的表象是必出宝的，若换了以前，他最多只能点出五蟒及些许松花纹。
　　莫不乐接过这块石头，顿时就乐了，他可真不吃亏，才送出几瓶培元丹，就得回一块必出宝的灵矿原石，喜滋滋道：“就烦李兄替我解了。”
　　李一刀自然乐意，直接把院子里的石桌当成解石台，一通解衣刀法施展下来，只见石屑漫天飞舞。
　　莫不乐眯了眯眼，隐约从漫天飞舞的石屑中看出了几缕刀芒，这段时间，不止他在苦练基础剑招，李一刀的刀法，也比在试天擂上时，明显进益了，其他不说，光是这几缕刀芒，就比之当初要凝实得多，隐约可见形状。然而更令人讶异的是，这几缕刀芒中，蕴藏了一丝霸道之气，不再像当初那样，空有刀劲，而无刀意。当然，这一丝霸道之气，还算不上刀意，但若李一刀按照这路子继续走下去，凝练刀意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莫非这家伙是天生的刀修，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摸索到凝练刀意的办法？要知道，李一刀是散修，即使有传承，但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能一点弯路都不走就摸索到凝练刀意的办法，没点天赋还真不成。
　　“莫兄，可有指教？”
　　正在莫不乐暗自琢磨的时候，李一刀已自石屑中大步走出，收刀在腰，沉声发问。
　　见他双目灼灼闪光，莫不乐一怔，想了想，笑道：“莫某不通刀法，无可指教，李兄接我一剑便是。”
　　话音未落，紫竹剑已如电疾刺。
　　“啪！”
　　一声轻响，旋即湮灭。李一刀抬着手，看着被剑尖点出的一道红痕，皱眉深思。
　　快，准，这就是剑。那么刀呢？
　　他蓦然一刀横扫，既稳又狠。
　　“哇哇哇……李一刀你往哪儿砍呢？咳……咳……”
　　金不换屁滚尿流地从石桌边滚出来，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红芒闪烁的金属，刚才李一刀那一刀，正好从他的头顶上扫过，要不是他及时一个懒驴打滚，缩着脑袋滚开来，指不定半个脑瓢就没了。本已渐渐落地的石屑，被刀风一扫，重又扬起，纷纷落下，把金不换妆点成了灰人儿。
　　李一刀顿时收刀讪笑。
　　“莫兄，我就说，这块石头一定出宝，火云金，不赖吧。”白了他一眼，顾不得一身狼狈，金不换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红色金属塞进莫不乐的手里。
　　“金兄好本事。”莫不乐老实不客气地收下火云金，“凭金兄这一手点石术，聚福灵石庄怎舍得放你走？”就凭金不换这一手，在明界的各大灵石庄里，绝对混得开。
　　金不换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莫不乐一怔。
　　周新笑着解释道：“金兄弟已经被聚福灵石庄聘为客卿，每年享有二百中品灵石的供奉。”
　　莫不乐这才恍然大悟，拱手贺道：“恭喜金兄。”
　　好的点石师不好找，而且修士大多看重自由，一般不太愿意被一个地方绑死，所以客卿应运而生，很多商行都有客卿，他们每年享有一定的供奉，在商行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就过来帮一把，平时没事，各自修炼。
　　一年二百中品灵石的供奉不算多，如果金不换肯跟聚福灵石庄签长契，成为长驻点石师，凭他现在的点石术，不用三个月就能赚出来。不过如果只是成为客卿点石师，这二百中品灵石就是额外的外快了。由此也可见，聚福灵石庄很看好金不换的潜力，在他还没有筑基之前，就肯大力拉拢他，等将来金不换成长起来，聚福灵石庄收回来的利益，绝对远大于付出。
　　不知这聚福灵石庄的主人是谁，倒是很有眼力。
　　与周新三人聊了半日，告诉他们自己将闭长关的消息，莫不乐才与他们互道珍重。
　　修士之间的交情，在于淡泊，太过浓烈，便容易出事，如谢不言与裴香圣，就让莫不乐隐隐有种担忧，长生途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一个闭关，也许外界已是人事全非，有人平步青云，有人长生途断，有人原地踏步，有人一日千里，有人混吃等死，有人已化尘埃。
　　所以，离别在莫不乐的心中，不过是长生途上必经历的一处风景，虽有不舍，但仍只有一句各自珍重，如此而已。
　　除了找不到程白眉之外，莫不乐各处都打了招呼，又让李真和肖浮生帮着搜罗了一大堆炼制培元丹的灵药，然后开始闭关。对此，最松了一口气的人，是秦留情，这个惹事精总算开始闭长关了，九华仙宗内该能清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吧。
　　秦留情放松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闭个关，师弟们都很努力，他不努力不行啊，更重要的是，明净那个家伙实在变态，要是再来个顿悟，恐怕同辈中就没有能压制他的人了。
　　可惜，事情的变化永远都比计划要快，叶艳飞的一道传讯让秦留情的好心情瞬间打了水漂。
　　
　　第139章 被堵
　　
　　“调拨一万块极品灵石？”
　　师父这是要干什么？极品灵石是珍贵的修炼资源，一万这个数目虽然不小，但以九华仙宗十万年的底蕴，自然掏得出来，问题是，一下干调用这么多极品灵石，而且五系俱全，要做什么用？
　　蓦然想到一个可能，秦留情脸色乍变．莫非是剿魔？明界天罗地网阵早已布下，但一直没有启动，一是不想引起明界修士恐慌，二是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所耗灵石数目太过巨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岩动。
　　难道是裴香圣又做了什么，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边缘？
　　手指轻轻敲普墨玉案，秦留情眉头紧蹙，仔细分析着天魔临世以来的一切动态，最后还是疑惑地摇了摇头。这次天魔后世情形特殊，裴香圣重伤之下，难有作为，只有少数筑基修为以下的修士被魔念侵染，城主府盯得紧，这些修士差不多都被抓住了，没抓住的也莫名自己死了，按说这样的情形，算是预想中最乐观的情形了，哪里就到万不得已的边缘。
　　不管怎么说，师父交待下来的事倩还是要做的，一万极品灵石如数点出，秦留情叫上苏留仙和陆留心，师兄弟三人一起给叶艳飞送去。
　　叶艳飞在九华城城主府。
　　“大师兄，你不能让师父这么败家，我敢跟你打赌，这一万极品灵石送去，师父少说也会贪没三成。”苏留仙一路嘀嘀咕咕，他觉得接照叶艳飞一惯行事，其实送七千块极品灵石来就足够用了。
　　“师父要的数目，你也敢打折扣，白瞎了你这个好名字，我看你干脆改成苏抠抠好了。”陆留心嘲笑道。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苏留仙没好气道。
　　秦留情给了这两人一人一记脑门儿响，道：“少废话，跟紧了。”
　　两师兄弟老实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眼神交流。
　　“陆师兄，我觉得有点不对。”苏留仙传音道。
　　陆留心白了他一眼，传音回道：“你这心疼灵石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留仙楼日进斗金，还塞不满你的灵石袋吗？”
　　“我不是心疼灵石。”苏留仙怒目而视，继续传音，“你没计算过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需要的代价吗？”
　　陆留心立刻摇头，他又没钻进灵石眼里，计算这个干什么。
　　苏留仙一拍额头，指望一个只会花灵石不会赚灵石的家伙学会算计灵石，还不如指望天上直接掉下一大堆灵石来得靠谱。
　　“我算过，启动一次明界天罗地网需要一万零一块极品灵石。”
　　这数字怎么还带零的？陆留心正想讽刺苏留仙是不是算错了，忽而一个激灵，隐隐也有神不对的感觉。
　　“如果师父要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为什么只要一万块极品灵石？”苏留仙继续道，他不认为剩下的那一块，叶艳飞会自掏腰包。
　　“果然不对。大师兄，停下，这事不对。”陆留心阴柔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疑色，突然加速，拦住了秦留情。
　　秦留情自然知道两个师弟在他身后眉来眼去，只是无心理会，乍然被陆留心拦住，心知有异，自然停下，眉头一挑，道：“师弟，你有什么想法？”
　　“数目不对。”陆留心深吸一口气，“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需要一万零一块极品灵石，少了一块就启动不了，咱们回去把数目补足，再给师父送去，不然回头该让师父骂了。”
　　秦留情目光一闪，以师父素日的作风，不多就是好的，怎么可能会少报数目，见陆留心眼色闪烁，暗暗打量四周，秦留情心中一沉，一个念头浮上脑海：难道是有人假冒师父传讯？
　　怎么可能？
　　叶艳飞传讯，用的是青云宫宫主的令牌，除非有人能把令牌从他身上偷出来，又抹去附着在令牌上的分神修士的神识，否则，无人可以假冒他传讯。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大乘修士出手，也无法抹去分神修士的神识，因为修为到了分神这一步，神识连通识海，生生不息，源源不绝，谁也抹不掉，要抹掉神识，只有一个办法，彻底摧毁识海，除非叶艳飞死了，否则谁能毁掉他的识海。
　　叶艳飞死了吗？自然没有，若有，秦、陆、苏三个亲传弟子，早就心生感应了，需知在明界内，师徒相当干半个道侣，修炼的功法同出一源，若一方死去，另一方自有感应。
　　可是，如果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真的需要一万零一块极品灵石的话，按师父一惯的风格，他起码要调用至少一万三千块极品灵石才合理。
　　难道调用这一万块极品灵石，不是为了启动明界天罗地网阵？
　　秦留情满腹疑虑，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陆师弟，你先去城主府，就对师父，我随后即到。苏师弟，你陪找回去补足灵石。”
　　让陆留心先走一步，自然是去打探一下，叶艳飞要这一万块极品灵石究竞是做什么。
　　“嗤……”
　　未等陆留心应声，空中忽传来一声轻笑。
　　“三个小辈，挺滑头的啊……”
　　笑声未落，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重如泰山压顶，秦留情三人身体一沉，试图抵抗时，才察觉体内真元竟然被死死地压制在丹田内，无法调用“阁下是谁？”
　　秦留情迅速冷静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似有若无的身影，正在慢慢变得清晰。
　　“天魔！”
　　“裴香圣！”
　　陆留心和苏留仙同声惊呼，然后对视一眼，天魔就是裴香圣，裴香圣就是天魔，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惰，问题是，裴香圣为什么在这里？
　　此时，秦留情三人所处的位置，正在混沌金莲天与九华城之间的位置，在他们前方不远，就是九华城，身后，则是乍看如一片美丽森林的万木定天大阵。
　　然而在裴香圣的压制下，他们三人，进退不得。
　　裴香圣的手中，抛动着一块金色令牌，秦留情眯了眯眼，认出那正是青云宫宫主令，心中一颤，神色却更加冷静。
　　“家师的令牌，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裴香圣微微一笑，道：“抢的。”
　　秦留情面沉如水，道：“胡扯。”叶艳飞的修为，与裴香圣相当，虽然裴香圣入魔后修为大涨，但这里是九华仙宗，叶艳飞就算打不过裴香圣，也不会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就算不能逃跑，传讯示警一定能做到。
　　“好吧，骗不过你这精明的小辈。”裴香圣又是一笑，“偷的，我猜叶宫主现在正到处找令牌呢。”
　　秦留情这回倒是信了几分，暗村道：难怪他能假冒师父传讯，神识虽不能抹灭，但却会被魔念侵染，变成魔识。
　　“裴前辈假冒师父传讯，为的是这一万块极品灵石吧，晚辈双手奉上，还请勿为难找师兄弟三人。”
　　
　　第140章 变数
　　
　　此话一出，苏留仙顿时急了，道：“大师兄，不可……”话还没说完，就让陆留心拉了一把，斥道：“又不是用你的灵石，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师兄此举，是为自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留仙被堵得张口结舌。
　　裴香圣大笑，道：“怎么不抵死相抗？我还道你们这些正派修士个个都视死如归呢。”
　　秦留情冷静道：“吾等修炼，是为长生，何以轻言生死。”
　　“就是，我们又不是落霞宫那群脑子不会转弯的剑修。”陆留心附和，一边说一边看苏留仙，看得苏留仙无明火起，又发作不得。
　　“世人无不惧死，否则何必求长生。尔等此言，倒属实情。”
　　裴香圣玩味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有意无意，在他们心间种下恐障之念。怕死，也是恶念，于修士而言，即为恐障，修炼千余年，不怕死的修士他只见过一个，就是落霞宫那位半调子大师兄，也不尽然，与其说是不怕死，不如说是将生死视为无物，让他这个天魔一应手段都难以施展。
　　阎王林内，他曾试图以谢不言为引给莫不乐种下嗔念，未果，被朋友所挟所骗，这小子别说犯嗔怒了，连恶语都没说一句，云淡风清的模样与当年云舒被伏击时一般无二。碧血崖上，他也曾试图给这小子种下恐念，结果仍是出平他的意料，小混蛋独自面对他，嘻皮笑脸，居然还贪走了他的青龙木丹炉，又不受贪念影响，心中不留半点痕迹，心安理得让人气笑不得。
　　裴香圣不信一个修为低下的小修士，心境会这般空明圆满，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拥有云舒一截仙骨的人，总要有些特殊之处，看来那遗失的慧心宝鉴，也有了下落。青云宫三骄子在不知不觉中已滋生恐念而不自知，他就更确信这一点。
　　伸手一招，秦留情双手奉上的灵石袋就落到了裴香圣的手中，魔识一扫，一万极品灵石半块不少。
　　“别说我以大欺小，这些灵石，就当是赎金。”
　　微笑着把那块青云宫令牌扔到秦留情的手上，裴香圣的身影，须臾间已淡化无踪，只有声音仍徐徐传来。
　　压力骤消，陆留心擦一把冷汗，有些不解，道：“他冒这么大风险骗我们，就为了抢劫一万块极品灵石？”
　　秦留情脸色难看，五指紧紧捏着手中的令牌，寒声道：“不，是为了给我们种下魔念。”
　　身为青云宫大师兄，自然有过人之处，从裴香圣说“世人无不惧死”时，他就知道中套了，但明白归明白，却已无力回天，因为他不可能再出手对抗裴香圣，打不过，也没得打，体内真元都无法调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香圣嘲笑他们惧死，恐障已生，欲破无门。
　　陆、苏也不是蠢人，被秦留情一提醒，顿时醒悟过来，脸色跟着变得难看起来。
　　“大师兄……”
　　“不必多说，先去见师父。”
　　苏留仙的话头被秦留情截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上了冷静自若的表情，轻轻一拍两个师弟的肩膀，又道：“不必担忧，这是我们三兄弟的劫，也是造化。”
　　青云宫宫主三大亲传弟子，高高在上．资质又极佳，从未有过生死之难，更无寿元将尽之忧，所以，恐障难生，既然难生，自然更无破障之可能，待到他日修为日益精进，这恐障就是飞升之前的最大关障，一如碧华真人般，此生止步于大乘。
　　裴香圣此举虽阴险，但却也给了他们一个破障的机缘，破得此障，往后的长生途将会顺坦许多，所以秦留情说是造化。当然，还有一点他没说，若破不了恐障，轻则长生途断，碌碌终老，重则便如裴香圣一样，走火入魔，想来他们也不会有裴香圣那么好的运气，没有当场身死道消反而被天魔所附“若照大师兄之言，咱们还得感谢裴香圣了。”陆留心恨恨的，却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是造化，只是紧随造化而来的，却是万丈深渊。
　　苏留仙俊美的面容上挂着一抹肉痛之色，道：“他要是把灵石还回来，我一定感谢他。”
　　秦留情一抹额角，这两个师弟，一个小心眼爱记恨，一个钻进灵石眼里，没救了。
　　还是在城主府里找到了叶艳飞，这位青云宫宫主正跟九华城城主范明河对坐饮酒，一派的迤逦逍遥。
　　“师父。”
　　秦留情奉上青云宫宫主令牌，将事情经过一一详述。
　　“这事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叶艳飞却一脸的漫不经心，接过令牌扫了一眼，又扔了回去，“魔识这东西本座可不敢碰，你拿去苍龙岭，让莫师侄帮忙把它抹了吧。”
　　魔识和神识一样，无法抹灭，但魔念能侵染神识，偏巧，无明之火能克魔识，比魔念对神识的侵染克得更彻底，这正是天生一物降一物。
　　秦留情垂头应“是”。
　　“还不走？”叶艳飞没理会三个满眼都写着“为什么”的徒弟，想知道裴香圣是怎么把这令牌从他身上偷去的，自个儿猜去。
　　“师父……”
　　苏留仙没沉住气，他本来就有点心浮气躁，要不然也不会让头回进九华仙宗的莫不乐给讹住。
　　“师弟，闭嘴。”
　　秦留情和陆留心一左一右架住他，捂着他的嘴把他拖走。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对灵石放不开，没看到师父一脸的不耐烦吗，要问也不是现在问范明河冷眼旁观，等秦留情三人走后，才露出笑意，道：“叶师兄，看来你的局都布得差不多了，何时动手？”
　　叶艳飞抿了抿嘴角，眼神诡异莫测，道：“我心不定，这个局中．还有两个变数。”
　　“哦？”范明河露出探究之色。
　　“第一个变数，程白眉。”叶艳飞低头嗅着酒香，姿态优美，然而眼神却渐渐冷厉，“莫师侄几次遇上裴香圣，他竟然连个面都没露，不合常理。”
　　“我与程师弟相交不多，你与程师弟关系恶劣，倒是比我更了解他一些，依你说来，如何表现才算合理？”范明河不知道叶艳飞为什么总跟程白眉过不去，不过他相信叶艳飞的判断。
　　“上天入地，追杀裴香圣到死。”叶艳飞一字一顿。
　　
　　第141章 中计
　　
　　九华仙宗有护短的传统，但程白眉护短到了极端，当年就为了这个，两个人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最后一次，把叶艳飞惹急了，干是他一脚将程白眉踢到了药王宗，当时，叶艳飞是被九华仙宗看重的清净琉璃体，而程白眉只是个普通的剑修，所以，叶艳飞一怒，程白眉就只有乖乖地滚蛋，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两百年，程白眉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而且成了浑璞剑胎，修为更是三级跳，比叶艳飞还高了一个大境界。两个人关系依然不佳，只是没有再动过手，别人都以为是叶艳飞收了性子，但只有叶艳飞知道，其实是程白眉不屑。
　　这些年，叶艳飞心里一直藏着疑惑，直到莫不乐的出现，才让这疑惑开始发芽抽枝。程白眉护短，但从来没有护过明净，莫不乐遇险，他这个师父统共只出了一剑。
　　范明河隐约有些明白叶艳飞话中的意思，一时惊诧，道：“叶师兄，你不会是多想了吧。”
　　“我算计过莫不乐一次。”叶艳飞说的是阎王林那次，是他纵容谢不言挟裹了莫不乐，否则，在九华仙宗的眼皮子底下，谢不言纵便是天外天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又怎么可能挟裹得了莫不乐。
　　范明河沉默了，想想程白眉过去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会饶过叶艳飞，一剑挑了青云宫都是轻的。
　　程白眉作风大变，果然算是一个变数。
　　“第二个变数是什么？”
　　“小祖。”叶艳飞眉眼中透出几分凝重，“裴香圣的目标一定是小祖。”
　　范明河顿时笑了，道：“十个裴香圣也不是小祖的对手。”对这位小祖，他信心十足。
　　“小祖心境不稳。”叶艳飞冷冷地道出云舒最大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却是裴香圣最大的优势，心境不稳的修士，最怕的就是魔念侵染。
　　“那你还打算用小祖作饵？”范明河瞬间明白了叶艳飞的担忧。
　　“不能动用明界天罗地网阵，这是唯一的办法。”叶艳飞也无奈，只有小祖才能让裴香圣明知是圈套也会上钩，当初把莫不乐推出来，一是他的私心，想看程白眉的反应，二是迷惑裴香圣，一群小辈在前面瞎忙活，吸引了裴香圣的注意，他才好在背后布置真正的圈套。
　　“小祖答应作饵？”
　　“自然。”叶艳飞横了他一眼，没有小祖首肯，他敢拿小祖作饵，碧华真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还担心什么，小祖自然有把握。”范明河依然对云舒信心十足。
　　但愿如此。
　　莫不乐的闭长关，因秦留情三人的突然到来，而被迫中断了，有些不满，不过倒也没什么不悦，因为他还没有开始修炼，才刚炼制了几炉培元丹，有丹药相助，修炼可事半功倍，所以修炼之间，先炼制足够的培元丹是必要的。
　　“裴香圣偷了叶师伯的宫主令，还附着了魔识？”
　　知道秦留情三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事，莫不乐目瞪口呆之余，倒也不用明说，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接过令牌，没敢用神识探查，虽然莫不乐知道自己的神识因是沾染了火性，正是魔识的克星，但对魔念的侵染能力，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先说好，万一无明之火把令牌毁坏了，你们不能算在我头上。”
　　帮忙没问题，但丑话要说在前面，毁坏青云宫宫主令的罪名他可背不起苏留仙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还有怕的时候？”当初讹他的时候，可是胆大包天得很，那时候莫不乐还不算九华仙宗的正式弟子呢。
　　莫不乐冲他咧嘴一笑，道：“苏师兄，拿来吧。”掌心朝天，三根手指轻轻搓了搓。
　　苏留仙立刻瞪眼，道：“什么？”
　　“酬劳啊。”莫不乐理直气壮，“你们当无明之火是大白菜啊，用一点少一点，都没地儿寻去。”
　　本来是想免费帮忙的，可苏留仙实在太不开眼，不讹他讹谁。
　　苏留仙瞪目结舌，无明之火确实不是大白莱，可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莫不乐来说，更是折磨他百多年的火毒，什么叫用一点少一点，感情还舍不得用啊。
　　想到这里，他一口气上不来，只拿眼睛瞪秦留情和陆留心，看见没有，这位才是真钻灵石眼里爬不出来的主儿。
　　陆留心难得见有人能在灵石的问题上让苏留仙吃瘪，顿时低头闷笑，全当没看见苏留仙怨怼的眼神。
　　秦留情也想笑，但又不想落了自家师弟的面子，忍住了，道：“自然不会让莫师弟白忙，一点小心意，不要客气。”
　　心意是几张符篆，莫不乐扫了一眼，满意了，这才笑容满面地道：“还是秦大师兄大方，不像有些人，为了几颗灵果，肉痛到现在。”
　　苏留仙气得几乎跳脚，但莫不乐没给他扳回来的机会”心念一动，将一缕无明之火逼入令牌中。
　　无明之火无相无形，秦留情三人瞧不见，然而却看到令牌上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幻化成一副鬼脸，扭曲挣扎。
　　三人心中顿时一紧，正细看时，那鬼脸蓦然发出一声尖戾的嘶吼，震得三人耳膜鼓震，气血翻腾，丹田内的真元突然之间就往外泄去，被鬼脸一口吞下。
　　“不好。”
　　莫不乐惊呼一声，令牌脱手落地，不是他抓不紧，而是令牌内突然传出一股震荡之力，竟生生将无明之火逼回了他的识海之内。虽为克星，但寄主修为差之太远，这无明之火也只能生生忍下这委屈了。
　　这一下动静引得莫不乐识海随之震荡，幸而小祖道印虽困碧血崖上的意外而消减了大半威力，但余威仍足以镇压这些许震荡，总算无碍，但令牌却抓不住了。
　　令牌落地，发出一声轻响，随之鬼脸再度幻化，如门，足有一人多高，一个黑色的身影微笑着自门内迈步而出。
　　“裴香圣！”
　　秦留情面色发白，和自家两个师弟一样，萎靡在椅子中，只这片刻功夫，他们三人体内的真元就被鬼脸吞噬一空。
　　“原来……是计！”
　　直到现在，他方醒悟，裴香圣所为，不是为了抢劫那一万块极品灵石，而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混沌金莲天。那块令牌上，早就藏了一个传送阵法，以他师兄弟三人的真元为引，岩动了阵盘，而因附着在令牌上的魔识，他们谁都没敢仔细探查，才使裴香圣计成。只是他明明记得师父是用神识探查过令牌的，难道也没有发现？
　　
　　第142章 小看
　　
　　“天魔果然诡诈。”莫不乐轻声咕嚷。
　　“嗤……”裴香圣一声轻笑，捡起令牌在手里抛了抛，“你们该庆幸还有被我利用的价值，不然……”
　　眼神蓦然转为魔戾，视在场四人如死物。
　　莫不乐打了个寒颤，不咕嚷了，非是怕死，而是不想活受罪，修为低就是这点不好，打不过也逃不过，闭长关的念头再次在脑海里叫嚣，他要闭关要闭关要闭关。
　　苏留仙沉不住气，身体虚弱无力，嘴巴却还是硬的，正要说话，被秦留情厉眼一扫，又悻悻闭上嘴。
　　“裴前辈混入混沌金莲天，意欲何为？”秦留情冷静下来，坐直身体，虽陷危机，但心未乱，气仍沉。
　　“你说呢？”
　　天魔诡变，笑意上眼，魔戾消散，又是一清俊无匹的翩翩男子。
　　“若是想以魔念乱我仙宗，裴前辈打错了主意。”秦留情平静道。仙宗收弟子，心性第一，资质第二，真正的仙宗弟子，轻易不会岔了念头，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如裴香圣，如果不是一念之差，也不会落到今日下场。
　　莫不乐轻咳一声，插嘴道：“秦师兄，裴前辈若要乱我仙宗，就不会到混沌金莲天里来了，我猜裴前辈是想见小祖。”
　　裴香圣是入了魔，但神智早就恢复了，不痴不傻的，哪能自己往死路钻，莲岛仙境里随便提溜出来一位，指不定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但他还是来了，莫不乐知道，这肯定不是裴香圣的脑子里又搭错了筋，而是一念入魔，念不消，则心不甘，所以裴香圣的目的一定是小祖，小祖不出来，他就只能进来，哪怕明知进来必死。
　　想到这里，再瞥一眼被裴香圣拿在手里的令牌，莫不乐就觉得牙根疼得厉害。这令牌，该不会是叶师伯故意被偷的吧，堂堂青云宫宫主，令牌就是权柄和身份，哪能轻易被人摸了去，裴香圣十有八九，是叶艳飞故意放进来的。
　　这叫什么？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为什么要捉到他这烈火楼里来，对莫不乐而言，叶艳飞这一招，分明叫做祸水东引，把他拱手送给裴香圣当人质，还捎带上了秦留情三人。而从和小祖的关系上来看，秦留情三人估计没啥大事，真正有人质作用的，还是莫不乐自己。
　　莫不乐只觉得憋屈。
　　“你比他们三个聪明。”裴香圣目带赞赏的笑道。
　　秦留情三人面面相概，裴香圣这是自己找死来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莫不乐一撇嘴，不爱听这样的夸赞，半冷不热道：“裴前辈何必行此鬼祟之事，要见小祖，说一声，我家小祖倒履相迎。”
　　裴香圣轻笑一声，道：“你能做云舒的主？”
　　“我哪儿能啊，是小祖有过交代，也罢，选日不如撞日，裴前辈虽是不速之客，但九华仙宗也不会计较前辈不请自来的失礼，晚辈就自告奋勇，为前辈引路吧。”
　　莫不乐哀叹，想好好闭一个关真难啊。
　　裴香圣瞳孔微微一缩，额心鬼脸纹急剧变化，幻化出种种诡异阴森的表情，十余息后才渐渐平息。
　　“我与云舒百多年未见，确是十分思念，如此，有劳引路。”
　　突然变得客气无比的话，让莫不乐一身鸡皮瘪瘩，忍不住狐疑地看了裴香圣一眼。他显不十分清楚小祖和裴香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裴香圣入魔和小祖有关，而小祖被困莲岛仙境，也跟裴香圣有关，如果裴香圣杀气腾腾而来，倒也能理解，可现在做出这副有礼有节的模样，莫不乐的脑子里就只浮现出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请。”
　　管他呢，裴香圣想做什么，其实跟莫不乐关系不大，这个心就留给小祖自己操吧，自己只管把人带过去行。
　　“大、大师兄……怎么办？”
　　看着离去的身影，陆留心难得结巴了。欲动无力，不全是因为丹田空虚，而是裴香圣显去，威压未散。
　　秦留情动了动唇，破天荒地说出一句玩笑话：“凉拌。”
　　裴香圣人去而威压留，自然是不会让他们三人去报信，只能坐在这里干等了。
　　两条小龙僵在墙壁上一动不动，与三人大眼瞪小眼。约摸一刻后，一抹迤逦红云飘了进来。
　　“这小楼不错。”
　　随着一声懒洋洋的赞许，秦留情三人身上顿时一松，连忙起身，躬身行礼。两条小龙却缩首缩尾地溜了，也不知是不是曾经在叶艳飞手中吃过苦头，看样子怕得很。
　　“师父。”
　　来者正是叶艳飞。
　　“让你们受委屈了。”叶艳飞坐下，愉懒中透着无良。
　　“不敢委屈。”
　　秦留情是大师兄，出面应答。不是不委屈，是个敢委屈．让自家师父算计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何沉他们三人都是骄子。
　　叶艳飞吃吃地笑，道：“多大的人，还闹小孩子脾气。为师心宽，容得下你们三个的怨气，尽管在肚子里骂吧。”
　　三师兄弟同时在心里腹诽：这是反话吧，肯定是。
　　“师父，对付一个裴香圣，何必小祖亲自出丰？”秦留情转开话题，身为青云宫首徒，到现在再看不出叶艳飞的布局，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蠢。”叶艳飞一个字就让徒弟狗血淋头，“之前本座不插手，任你们在前面布置，看看都做了些什么，抓住那些被魔念侵染的修士就以为能控制得住天魔吗？”
　　秦留情垂头不语，没有抓到裴香圣的藏身地，确实让他无话可说。
　　叶艳飞并不罢休，又道：“听听你问的什么话，聋子都听出你在小看裴香圣，你有什么能力，轻视你的前辈，还是走火入魔未死反而恢复神智的人”
　　“师父，大师兄没有小看……”陆留心忍不住出声替秦留情辩驳。
　　“你也闭嘴，平时自诩聪明，就没看到你聪明在哪里……”叶艳飞一通骂，连苏留仙都没放过，把仨徒弟一个个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才换了口气，“你们以为，区区一个裴香圣，值得本座费这么大心思？”
　　这话一出，仨徒弟都愣然。
　　叶艳飞重重一哼，道：“裴香圣算什么，天魔才是重点，从一开始，你们的重点就错了。”
　　秦留情一怔，道：“裴香圣不就是天魔？”
　　“是天魔附了他的身，他本身可不是天魔。”
　　秦留情蓦然变色，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天魔和裴香圣，可能会分开？”
　　
　　第143章 得救
　　
　　如果将天魔看作一缕魂，那么裴香圣就属干被夺舍了，魂身合一，怎么可能还会分开？正是这个认知，让秦留情从来没想过天魔与裴香圣之间，并不完全能划上等号。
　　叶艳飞神色一敛，微微点头，道：“只是一个入魔的裴香圣，不足为虑，但天魔诡诈，而且手段不凡，当日摇光真人与你们师祖联手都未能阻他逃遁……”
　　“所以，必须小祖出手。”苏留仙脱口而出，转而又疑惑，“但为什么要把裴香圣引到莲岛仙境去，在外面动手就可以了啊。”
　　小祖在九华仙宗，不仅只是辈分最高，他更是无数仙宗弟子的信仰。秦留情这一辈的弟子，根本就不知道小祖曾经受过伏击，更不知道小祖在莲岛仙境，是被困，而不是潜修。
　　叶艳飞自然不会说破，随口解释道：“为防万一而己，封死混沌金莲天，天魔纵逃，也欲遁无门。”
　　所以，才要把裴香圣引到混沌金莲天来，这并非欺骗，也是事实。
　　干是秦留情三人恍然了，这是关门打狗之计啊。
　　“师父，弟子等接下来该做什么？”
　　跃跃欲试，痛打落水狗这种好事，谁也不想错过。
　　“等。”
　　一盆冷水泼下来，叶艳飞完全没有好声气。连他都够不上痛打落水狗的资格，这仨徒弟能干什么。还是那句话，小看谁也不能小看裴香圣，敢伏击小祖的人，而且还是在那场伏击中唯一活着回来的人，手底下能没有两把刷子。
　　反正叶艳飞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剑修，没有越阶挑战的能力，有小祖出手，还有个程白眉随时可能爆发，又是主场作战，这样还搞不定，那干脆就什么都不要搞好了。
　　他只希望，变数不要真的出现才好。
　　莫不乐在前面乖乖地带路，裴香圣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神态悠闲，似平对脚下这片莲海十分欣赏，并不嫌弃前面带路的人飞得慢。
　　此时，日暮黄昏，夕阳晚照，又一朵金莲无声无息地化为青烟。
　　裴香圣一眼瞥见，并不以为意，莲生莲灭，本属正常，魔识透体而出，有意无意地一扫，才蓦然察觉异常，身形微顿后，恍然地自语：“难怪……”
　　语声太轻，随风而逝，莫不乐后脑勺没长眼睛，修为也没有达到五感融天地的地步，自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仍是往前飞着。
　　“喂……”裴香圣喊了一声。
　　这回听见了，莫不乐赶紧回转身来，一脸恭敬：“前辈有何吩咐？”
　　“你数过莲花没有？”裴香圣笑眯眯地问。
　　这魔头是太无聊了才没话找话吧，莫不乐犯着嘀咕，表情不改，依旧恭敬道：“没有。”
　　当初师父程白眉也让他没事数莲花玩呢，谁有那功夫，现在莫不乐只想闭关。
　　“那你错过很好玩的事情了。”裴香圣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又问道，“青龙木丹炉好用吧？”
　　一身丹药香气，藏世藏不住“
　　什么好玩的事？莫不乐正狐疑着，蓦然听到后一句，赶紧轻咳一声，施礼道：“好用极了，晚辈还未谢过前辈厚赐。”
　　裴香圣忍不住大笑，道：“你很好。”这脸皮厚的，估计长生途上的风刀霜剑都戳不破，这小子有前途。
　　“前辈过誉了。”莫不乐一脸坦然，这下子青龙木丹炉算是过了明路，以后裴香圣也不能说他不告自取了吧。
　　“可我最见不得别人好。”
　　天魔诡诈，翻脸比翻书快，说变脸就变脸，前一刻还笑意盈盈，后一刻就魔性乍露，瞬间就乌云密布，戾气逼人。
　　莫不乐一个哆嗦，差点一头栽进混沌海里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就往前方飞，嘴里大喊：“小祖救命啊……”
　　最大的那一朵十二品金莲，就在前方，已是肉眼可见。
　　身后，黑色魔气聚拢如箭，飞射追击。
　　莫不乐听得耳后风声疾劲，已是避之不及，心中暗暗叫苦，难道裴香圣是打算在小祖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斩杀当场吗？不就领个路而已，他怎么这么倒霉，旱知道裴香圣翻脸这么突然，他就乖乖把青龙木丹炉还回去了，宝贝再好，哪有小命重要。
　　咬咬牙，又想到，死算什么，若不是运气，他现在已经是寿尽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裴香圣又如何，天魔又如何，就是要死，他也要反扑着咬一口肉才甘心。
　　刚刚讹诈到手的几张符篆，还有以前从叶艳飞手里敲来的几张符篆，有一张算一张，通通一股脑儿地往后扔去。
　　魔气散开，刹那间，莲海上方有如烟花绽放，什么色儿都有，红的是天火符，青的是水龙符，金色为剑符，紫色为雷符，还有土黄色的……莫不乐一拍大腿，妈的，忘了看清楚，那土黄色的是护身符，只能防不能攻，浪费了。
　　“嗤……”
　　裴香圣一声轻笑，毫发无伤地自烟花中走出。
　　“还有什么招儿？”
　　凶戾不再，满面戏谑，目光如猫儿戏鼠，又换了一张脸，果然是翻脸比翻书快。
　　莫不乐在身上翻了翻，又拿出一张天火符和金灵护身符，天火符是刚才刻意留下的，老实说，四阶的天火符对裴香圣根本不伤毫毛．金灵护身符是当初他当诱饵时发的，五阶符篆大概能挡得住一击之力。
　　“你确定？”裴香圣眼中戏谑之色更深。
　　魔戾之气缓缓积聚，这次形成了一把刀状，刀锋遥指，不是指向莫不乐，而是指向他身后的那朵硕大金莲。
　　“云舒，你不出来，我就不留手了。”
　　金莲无声，云舒也无声。莫不乐悲愤了，果然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万事能靠的只有自己。不再犹豫，天火符抛出，金灵符往自己身上一拍，然后果断抱头鼠窜。
　　“哼！”
　　“魔刀”一斩而下，刀锋所向，依然是那朵十二品金莲，只是外溢的劲气，始终将拖头鼠窜的莫不乐笼罩在内，刹那间如泰山压顶，纵使没有正面承受，金灵护身符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力量，仅仅坚持了三息，就“噗”地一声，如泡沫迸裂。
　　死定了！
　　莫不乐魂飞魄散，耳边忽听到“呱”的一声叫，随即腰间一紧，一根绳索在千均一发之际，将他往下扯去，重重地摔在了一片莲叶上，幸而莲叶轻浮于海面，并不受力，随着他的落下，莲叶亦往下一沉，轻轻松松就把力道卸去，总算没把他摔成肉泥。
　　
　　第144章 故友
　　
　　七晕八素地爬起来，莫不乐打眼一瞧，左边一只大蛤蟆，右边一只大蛤蟆，大蛤蟆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只小蛤蟆，正鼓着一双蛤蟆眼，冲着他呱呱地笑。再一低，腰间缠着的哪里一根绳索，而是蛤蟆的舌头，他顿时乐了，感情是让蛤蟆给救了。
　　“多谢蟾兄。”救命恩蟾，没有谢礼但至少要有一声谢。
　　正收回舌头的三足金蟾目露凶光，头顶上的小金蟾则笑翻了肚皮。
　　莫不乐一愣，迅速醒悟，赶紧补救：“多谢蟾嫂。”救他的是母蟾，这可不能怪他叫错，他又不是妖仙宗弟子，真分不出公母。
　　半空中，裴香圣闷吭一声。
　　天火符造成的火光散去，裴香圣依然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有些难看。“魔刀”落在金莲上，被一层金光反弹开来，迸散成一片魔雾，笼罩在金莲上方。
　　“故人来访，何必如凶神恶煞，裴兄，你我多年未见，请入内叙旧。”云舒的声音姗姗来迟，一派云淡风清，仿佛来的不是仇人，而是故交。
　　裴香圣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看了莫不乐一眼，扬声道：“把无明之火藏在天火符里，差点让我吃了一记暗亏，云舒，你这小辈，不仅面皮厚，手段也狡猾，只可惜修为太低了。”
　　莫不乐暗暗撇嘴，有些沮丧，其实在烈火楼里的时候，他就知道无明之火伤不了裴香圣，不对，准确地说，是伤不了天魔，连暗算都不管用，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小祖了。
　　“裴兄何必与一小辈计较。”云舒轻笑，“我这里莲香沁人，正适合坐而论道，请。”
　　裴香圣又深深地看了莫不乐一眼，那目光深沉得让莫不乐全身寒毛倒竖，怕再遭毒手，赶紧一缩脑袋，躲到金蟾夫妇后头去了，虽说因此收获了六只大大的白眼，但总比再大喊救命要好得多。
　　“盛情难却……”裴香圣终于移开了目光，却如又翻了一回书，“你敢请，我自就敢来。”
　　那语气，让莫不乐有种顷刻间就会山崩地裂的惊悚感，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裴香圣就这么翩翩自如地飞到了莲岛上，那浓浓的莲香，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应该没他什么事儿了吧……莫不乐擦擦冷汗，正打算脚底抹油，不料云舒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过来执壶。”
　　这是把自己当童子使唤了。莫不乐悲愤莫名，他好歹也是落霞宫大师兄好不好，给点面子行不行。
　　耷拉着脑袋飞到莲岛上，大师兄老老实实地执壶，给两尊大佛倒茶，再一闻，不是茶香，是酒香，原来壶中装的是酒。
　　“裴兄，当年你我初见，把酒言欢，可还记得这百果仙酿？”云舒面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一如空中薄薄的云气，飘忽不定，似有若无。
　　裴香圣嗅一嗅酒香，目露怀色，道：“那一年，我随师父到九华仙宗来，你我一见如故，虽差了辈份，却是兄弟相称，这百果仙酿，还是我那时送你的，后来你要了方子，自己酿了，埋在一眼灵泉下……这酒，该是那时酿的吧。”
　　当年，裴香圣也是天外天首屈一指的天才弟子，宗门长辈对他的期望，绝不在九华仙宗对云舒的期望之下，所以，才有了那次相见相识，两宗长辈，希望门中最有潜力的弟子能彼此交好，也希望长生途上，最受他们看重的弟子不会走得那么寂寞孤独。
　　谁也没有料到，满怀期望种下的因，最后结成的却是一枚苦果。
　　莫不乐眼观鼻，鼻观心，竖起耳朵听八卦。
　　云舒眉眼疏淡，笑容越发轻飘，微微一叹，道：“不错，正是那时酿，算来，这酒已经酿了千余年，当时总共酿了一百坛，眼前所有，是最后一坛子。裴兄，你我同饮此杯，不枉相识一场。”
　　“杯酒断前缘，云舒，你这些年没白修，凡尘俗念皆去，除却仙途，你眼中再无其他。”
　　裴香圣一只手捏紧酒杯，半晌，一饮而尽，掷杯于地，碎声迸裂中，他冷冷道：“如此，你可满意。”
　　云舒轻轻一笑，道：“裴兄满意就好。”
　　莫不乐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这看着像决裂的一幕，怎么都透着诡异，话说回来，裴香圣已经入魔，本就是不能两立了，何必再来这么一场戏，太假。
　　“你若死在西陵州，我会更满意。”
　　魔性发作，风云变色。
　　莫不乐赶紧悄悄地后退几步，以免遭了池鱼之殃，脑子里却盘旋着“西陵州”三个字，觉得耳熟，下一刻蓦然想起来，当年他身中火毒的地方，正是西陵秘境，西陵秘境，就位于西陵州。
　　“天不绝我。”云舒仍是风清云淡的表情，“但你的长生途，己断。”
　　一针见血。
　　莫不乐又悄悄地后退几步，他看出来了，裴香圣和云舒，从一开始就已经斗上了，斗的不是修为，而是心境。裴香圣要挑起云舒心境不稳，云舒则专挑裴香圣的软肉往死里掐，谁先动怒，谁就输了。
　　裴香圣的脸色阴沉了一会儿，突然又转为平静，竟然点点头，承认了。
　　“不错，一念入魔，长生途断，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诶诶诶？莫不乐瞪大眼睛，这是入魔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怎么听，都像是看破一切四大皆空。裴香圣要是早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入魔了。
　　“你能想得明白就再好不过了。”云舒侧过头，对莫不乐招招手，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杯。
　　莫不乐只得上前斟酒，还好，现在气氛又缓和下来，他暂时应该不会变成池鱼。
　　裴香圣嗤笑一声，道：“但有一件事情，我想了一百多年，也没有想明白。所以，明明知道你们是故意放我进来，我还是来了，就是要向你问个明白。”
　　“请问。”云舒轻轻晃着酒杯。
　　“在西陵州，一共有十九人伏击你，你杀了十八人，独独放走了我，为什么？”
　　“你就问这个？”云舒疏淡清浅的表情终于多出一抹诧异，想了想，解释道，“当时受伤太重，杀了十八个，剩下一个杀不动了，只是没想到，唯一一个逃走的人，居然是你。”
　　惊天大八卦，莫不乐听得眼都直了，看看云舒，又看看裴香圣，他想像不出，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从朋友反目成仇。
　　
　　第145章 话不投机
　　
　　“原来我能活到今天，仅仅只是因为运气好。”裴香圣先是自嘲，随后又转为大笑，笑声牵动了弥漫在莲岛上空的黑色魔气，缓缓旋转，魔气中心一个漩涡若隐若现。
　　云舒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道：“我又何尝不是。”
　　裴香圣敛笑，道：“你生出凡俗富贵之家，幼无饥寒之苦，稍长，入得仙门，又是一步登天，罗生老祖何等惊才绝艳之人，为你生生推迟了五百年方升仙。同辈修士，你以天生仙骨之姿一骑绝尘，长生途上，多少人拆戟沉沙，你却乘风破浪，畅通无阻，云舒，我只问，你有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眷顾？”
　　云舒轻笑一声，五指把玩着小巧玲珑的酒杯，想了想，才道：“前世所修，你羡慕不来的。”
　　“噗……”莫不乐没忍住，笑喷，他听明白了，裴香圣分明是嫉妒小祖，结果被小祖给调侃了。
　　“很好笑？”
　　云舒的目光移过来，透着几分说不明的意味，莫不乐连忙用力摇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裴香圣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似火山将要爆发，但又死死忍住，盯着云舒看了许久，才蓦然冷笑一声，道：“装得挺像，如果不是这小子……”
　　他指了指莫不乐，继续道：“如果不是我发现他体内的玄机，真就让你骗了……云舒，你的长生途，也己断绝，你怒，你恨，你怨，你不甘，可你又能如何？这小子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就没动过杀念？”
　　云舒的表情有了些许改变，不复云淡风清。
　　莫不乐蓦然中枪，顿时一头雾水。
　　裴香圣的声音未绝，仍继续传来：“现在你容得下他，不过是因为他修为还低，寿元有限，待到他破入金丹，云舒，你嫉否？元婴、分神、化虚、大乘，他步步登天，你甘心否？”
　　喂喂喂，这关我什么事？莫不乐想要开口，却发现身体突然动弹不得，就连嘴唇都张不开，只能在心中狂呼，神仙斗法，不要殃及无辜啊。
　　“我不嫉。”云舒的声音里多出几分凝重，“若有，也只是几分不甘心罢了。”说着，他看向莫不乐，眸中光芒一闪，方道，“你体内的智慧光，原本属于我。”
　　莫不乐瞪圆眼睛，啥？
　　“当年在西陵州，他们伏击于我，虽被我反手杀了他们十八人，但我也被他们击断了一截仙骨。”云舒眼中的光芒渐渐深沉，“那不是寻常仙骨，而是我师父罗生老祖飞升之时，以仙气炼化的一截仙骨，师父将之称为慧心宝鉴，谁拥有了慧心宝鉴，长生途上，心境无忧，这本是师父为了弥补我修炼太快容易导致心境不稳的破绽，失去了慧心宝鉴，我心境不稳的破绽立刻就暴露出来，一念之岔，引来了无明之火……”
　　无明之火？
　　莫不乐浑身一震，他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明白，眼神变得茫然之极。
　　“走火入魔……无明火起，就是打开了心魔入侵的甬道，当时我离走火入魔只差半步，但我运气好，虽失了慧心宝鉴，但那本是我一截仙骨炼制，气机牵引之下，于千钧一发间，我以秘法，将无明之火引到了慧心宝鉴那里……”
　　说到这里，云舒微微一顿，眸光又渐渐清明，语气中多出几分好笑的意味。
　　“谁也没有料到，在我大开杀戒的时候，慧心宝鉴带着我修炼千年的智慧光和被我以秘法牵引过去的无明之火，一头撞进了你的体内，该说是你倒霉呢，还是说你的运气好得连上天都嫉妒？”
　　莫不乐无语，运气好个毛啊，他差点就死了好不好。怪不得当时他觉得后脑勺上被狠狠击了一下，醒来后就成了废人，还以为是有人趁他不注意，从背后偷袭，打晕了他又在他体内种下火毒，只当是在药王宗里得罪人得罪狠了，被人暗地里报复，搞了百多年没明白，现在才知道末了他还是做了一回池鱼。
　　不过体内多了一截仙骨，他怎么半点感觉也没有？
　　正疑惑时，却听云舒又继续道：“那时我伤得太重，无力寻找慧心宝鉴的下落，只能先回宗门养伤，等我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再通过气机牵引找到慧心宝鉴时，却发现因为无明之火的烧灼淬炼，它已经和你的神魂融为一体，除非杀了你，否则这截仙骨我永远也取不回来。”
　　莫不乐打了个寒颤，云舒语声轻慢，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了异样，在冰风谷里挣扎求生的那些年里，日日与火毒周旋，他完全没想到，原来他已经不止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不论如何，云舒到底还是没有杀他取骨，莫不乐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感恩。
　　心里想着，脸上不免就带了出来，裴香圣嗤笑一声，道：“傻小子，你还真以为云舒不杀你是心软？没有慧心宝鉴，他仙骨不全，飞升无望，你一不是他的徒弟，二不是他的子嗣，真以为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实意？不过是担心取骨的时候，把无明之火一起带了出来，若有朝一日，他有把握分离无明之火，你看他饶不饶你。”
　　莫不乐愣住，合着无明之火救了他不止一次啊。
　　“入魔之人，莫以魔心度人心。”云舒浅笑。
　　“你已经半步入魔，瞒得过他人，岂能瞒过我一双魔眼。”裴香圣嗤笑。
　　莫不乐冷汗涔涔。
　　“看来是话不投机……”云舒叹气，道袍无风自扬。
　　“只有手下见高低。”裴香圣一掌拍在石案上，石案应声化为粉末。
　　不要做池鱼，不要做池鱼，不要做池鱼……不能动弹的莫不乐快哭了，这两位前辈，到底是哪位那么缺德把他定在这里，给条生路行不行。
　　一道剑光闪过，空气中隐隐约约传出一声撕裂的轻响，然后莫不乐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动弹了，二话不说，扔了酒壶扭头就跑，没跑几步，就看到一身紫金剑袍的程白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面色冷凝地看着这里，莫不乐大叫一声“师父”，想也没想就躲到了程白眉的身后去，忐忑的心情安定下来，虽然这个师父总是找不到人影，但关键时刻，半点不含糊。
　　“你找的帮手？”裴香圣露出意外的表情。
　　“不是。”云舒笑了笑，未作更多的解释。
　　裴香圣展颜，眉心间鬼脸魔纹变化不定，透出了十二分的诡色。
　　“是不是都无所谓，在我的魔域内，心有破绽之人都逃不掉。”
　　他退后一步，头顶上空，魔气内的漩涡已经然成型，漩涡中心位置，一个只有碗口大小的涡眼，看上去更像一只魔眼，冰冷地盯着下方。
　　
　　第146章 帮手
　　
　　莫不乐偶尔抬头，被那“魔眼”一盯，瞬间全身发冷僵硬，再次动弹不得，这时才恍然，原来刚才定住他的，不是裴香圣也不是云舒，而是这只“魔眼”。
　　“魔眼”笼罩范围，就是魔域，魔域之内，任裴香圣随心所欲，所以从源头上算来，其实还是裴香圣将他定住。莫不乐心里犯堵，这么一想，就知道刚才的情形，其实是裴香圣借着他跟云舒又斗了一回心境，看上去，似乎还是不分胜负，但事实上，云舒是输了半筹的，因为他先说出“话不投机”。
　　可是云舒为什么会输了半筹？莫不乐犯着嘀咕，难道是裴香圣说对了，其实小祖对他，是真的有杀意的。
　　一念及此，顿时背心上就出了一层白毛汗。
　　程白眉皱了皱，抬手在他肩上一拍，莫不乐就又能动了，这回老老实实地不敢再乱看，也不敢再乱想。
　　“准备。”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不乐茫然地看着他，准备什么？未及细想，就察觉自程白眉的掌中，一股浑厚的真元透体直入经脉。
　　“嘶……”
　　他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化虚修士的真元是何等浑厚，更何况还是剑修，真元之内，剑罡四溢，莫不乐的经脉虽然比寻常筑基修士要强韧得多，但也经不起这样肆虐，瞬间就被撑到了极致，经脉内壁更是被剑罡切割得有如凌迟一般剧痛无比，如果不是莫不乐的忍痛能力非同一般，早就惨嚎起来。
　　“运功。”程白眉再次低喝。
　　莫不乐一个激灵，连忙运起烟波浩淼诀，将涌入体内的真元疏导进丹田。本来还担心不是自己修炼的真元，又浑厚得超出自身修为的承受能力，唯恐不受控制，谁料到这股真元虽然浑厚犀利，却异常的驯服，乖乖地跟着烟波浩淼诀的运行路线运转。
　　这下子，莫不乐真诧异了，难道师父修炼的也是烟波浩淼诀，不然这股真元怎么会如此驯服？再一想，不可能啊，师父是剑修，而且师父的灵脉也不是水灵脉，而是和明净一样，是金灵脉，怎么可能修炼烟波浩淼诀。
　　“不要胡思乱想，你听好了……”
　　程白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低沉却又清晰无比。
　　“魔域之内，除了裴香圣自己，就只有你不受影响，所以，要除天魔，关键一击，必须由你出手，以无明之火克魔……你修为不足，本座以真元助你一臂之力，出手时机由你自己掌握，切记，在你的身体被本座的真元撑爆之前，一定要出手，否则……”
　　莫不乐脸都绿了，忍不住道：“师父，责任重大，弟子怕扛不起，若有差错……”
　　“若有差错，本座陪你一起死。”
　　莫不乐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能让师父陪他一起死吗？当然不能，既然不能，就只有拼命了。
　　这边的声音没作遮掩，裴香圣听得一清二楚，嗤笑一声，道：“还说不是帮手。”
　　云舒平心静气，泰然自若，道：“真不是帮手。”“魔眼”的压力有一大半被他承受了，纵使没有作出大打出手的姿态，但这其中的凶险，不是身处其中的人，绝不能体会。
　　莫不乐轻咳一声，咕囔道：“师父当然不是帮手，我才是。”程白眉不是小祖的帮手，他帮的是自家徒弟，而徒弟才是真正能帮得上小祖的人，谁让无明之火能克魔念呢，今儿这一遭是注定逃不掉的。他现在算是明白小祖为什么硬把他拽来执壶，根本就是一早就算计好了。
　　裴香圣冷冷哼了一声，也转过弯来，目中露出几分蔑视，道：“云舒，我高估你了。”
　　“我从未低估你。”云舒浅笑自如，只是身上的道袍，绷得笔直，隐约可以窥见他承受的压力。他的身体周围，飘浮着一层谁也看不见的东西，抵挡着魔域之内，那无穷无尽的魔念，如果莫不乐能靠近，就会感应到，这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正是他当初交给云舒的那些纯念。
　　魔念无孔不入，无法强行抵抗，唯有纤尘不染、空空如也的纯念，可以阻缓魔念的侵染。
　　莫不乐一边运功，一边努力寻找机会，以他的眼力，要在这无形的对峙中寻找出一线出手的机会，着实有些困难，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双方的交锋细节，这时候要是有人能出面，像在试天擂时一样的讲解该有多好啊，他满怀奢望地想着，然后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放弃掉，继续努力找啊找。
　　如果谢不言在这里更好，慧眼识金术一定能发挥大用。
　　“莫师弟……”
　　一声轻唤，让走神的莫不乐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一人正从半空中飘飘落下，白衣如雪，不是谢不言又是谁？
　　“谢师兄，你怎么没走？”
　　惊喜之中，莫不乐又满肚子疑惑，谢不言明明已经随摇光真人回天外天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程白眉又皱了皱眉，并未出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依然不停地往莫不乐的身体里灌输真元。
　　谢不言双足落地，恭恭敬敬地对程白眉一礼，道：“见过程宫主。”程白眉不理会他，他也不在意，转身望向正与云舒对峙的裴香圣，轻声道：“师叔还在，我又怎会走，即使走了，也还是要回来的。”
　　裴香圣虽在对峙，闻言却是轻声一笑，看向他道：“你这孩子，自小就有情有义，很好。”顿一顿，又道，“我身前这位是九华小祖，还不快快见礼，免得有人说我的师侄不懂礼数。”
　　谢不言依言又是一礼，道：“见过前辈。”
　　“不用多礼。”云舒微微颔首，道袍依旧崩得笔直，随着他颔首的动作，衣襟上，突然就多了一道裂缝。
　　裴香圣则往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入土三分，眉间的鬼脸魔纹变得无比狰狞。
　　莫不乐脸色一紧，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刚才谢不言行礼的时候，正是裴香圣和云舒较量到白热化的一个关键点，如果他立刻出手，裴香圣绝对没有闪躲的余力。
　　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继续寻找机会，莫不乐咬了咬牙，道：“谢师兄，助我。”
　　“好。”谢不言微笑。
　　裴香圣嗤笑，道：“莫小子，一个跟我做交易的人，你确定他可信？”
　　莫不乐面色微微一变，飞快地看了谢不言一眼。谢不言双手缩在袖中，面色如常，如春花灿烂，风光霁月，面对莫不乐的目光，他只是笑而不语，并不为自己辩驳。
　　“天魔擅弄人心……”程白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干扰自己徒弟判断的意思。
　　
　　第147章 出手
　　
　　究竟是谢不言被天魔盅惑了，还是莫不乐被挑起了疑心呢？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犹豫，会沉吟，但莫不乐却只是嘻哈一笑，道：“谢师兄，拜托了。”
　　谢不言出现得突兀，确实有些可疑，但他不在乎，不管谢不言的目的是什么，莫不乐只认定一点，眼下的情形，只有谢不言的慧眼识金术才能助他打破小祖与裴香圣的对峙，这就够了，哪怕谢不言作祟帮了裴香圣也无所谓，因为莫不乐坚信，在混沌金莲天内，不管是裴香圣还是谢不言，都是瓮里的老鳖，跑不掉的。
　　谢不言眼神隐隐发亮，柔声道：“莫师弟信得过我，谢某定当不负所托。”
　　语毕，他抬头望着那一处“魔眼”，瞳孔深处，隐隐约约有一抹金光闪动。
　　“莫师弟，依我之见，师叔与前辈之间的关键，在于这处魔域，若破掉魔域，师叔此战必败，以前辈的修为，必可活捉师叔。”
　　裴香圣闻言，只是冷笑，并不否认，他修为不如云舒，能与云舒对峙到现在平分秋色，仗着的确实是魔域对云舒的压制，云舒心境不稳，半步入魔，魔域对他的影响，远远超过别人。
　　莫不乐飞快地理解了谢不言的意思，立刻向云舒喊道：“小祖，一会儿手下留情，活捉裴前辈即可，别伤他性命。”
　　谢不言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让人伤了裴香圣，只要活捉裴香圣，就有将他救回的希望。莫不乐语气笃定，自信有师父程白眉相助，又有谢不言指点，就一定能破去魔域，他早前就答应过谢不言，只要有可能救回裴香圣，自会尽力而为，所以现在当场就开口给裴香圣求情。
　　“我尽力。”云舒轻笑，没打包票。
　　谢不言一指“魔眼”，又继续道：“莫师弟，你看此处，与如意乾坤诀中的天漏之相，如出一辙，你可还记得，当初明师弟是如何破去此相？”
　　莫不乐心中一动，仔细看向半空中的“魔眼”，与当日试天擂上所见的“天漏之相”一对比，果然，感觉上有些相似，只不过天漏之相的“天眼”，是由水聚而成，而这“魔眼”，却是由魔气凝聚而成，表相不同，本质一样，所谓魔域，根本就是魔气版的天漏之相。
　　天漏之相，真元化水，水落即天漏，而魔域亦是如此，所以此时此刻，在这“魔眼”笼罩的范围之内，应该有无数的魔念存在，它们像水滴一样，不断地从“魔眼”里漏下，缠绕在小祖、师父和谢不言的身边，让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魔念侵染，而自己毫无感觉，真就是托了无明之火的福，让这些魔念不敢近身，所以，他才是唯一能有机会出手的人。
　　“多谢谢师兄指点，我明白了。”
　　明净当初是怎么破解天漏之相的？以定天石定住“天眼”，而后，一剑破天。
　　莫不乐没办法效仿，第一，他没有定天石，第二，他的剑道修为跟明净没法儿比，明净能一剑破天，他只会一刺。
　　但他也有优势，其一，他不惧魔念，所以没有定天石，他也能靠近“魔眼”，堵得它没脾气，其二，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师父，有谢不言相助。
　　死死盯着“魔眼”，莫不乐一动不动，心中盘算着出手的时机和方式。
　　“十息。”
　　程白眉低沉的声音响起。
　　莫不乐心中一紧，明白师父的意思，再有十息，他的身体就会被灌入的真元撑爆，所以，必须在十息之内，找到出手的机会。
　　“师父，这次弟子立了功，您就奖赏弟子一门真正的剑法吧。”
　　经脉痛如刀割，丹田里也涨得隐隐作痛，莫不乐忍住想要眦牙咧嘴的念头，未建功，先讨赏。
　　“可。”程白眉面无表情，“你要是死了，本座会将剑法烧给你。”
　　一如既往的毒舌。
　　“师父，说好一起死的呢？”
　　“哦，本座骗你的。”
　　“啊……”
　　悲愤的哀嚎声中，莫不乐出手了。整个人像一支利箭，直直地飞起，一头向“魔眼”撞去。
　　他只会一刺，所以，只有一刺，手里无剑，是因为没有什么剑，比他自己的身体更适合作剑，莫不乐把自己当成了剑，刺向“魔眼”，周身燃起无相无形、无人能看得见的火焰，一路所过，青烟袅袅，那是同样无相无形无人能见的魔念，被火焰焚灭后露出的形迹。
　　没有定天石，也不需要定天石，对付“天眼”，才需要定天石，而对付“魔眼”，只有无明之火才有用，天生的克星，克死没商量。
　　这一“刺”，电光火石，谁也没有反应过来，莫不乐的身体，就已经“刺”入了“魔眼”中，体内满得近乎要溢出来的浑厚真元，以神识修炼的方法，将无明之火催发得仿佛一团熊熊烈火，汇聚成“魔眼”的魔气，稍一碰触就化为青烟，只一眨眼间，整片天空就被浓浓的青烟所笼罩了。
　　谁也看不到青烟内的情形，但裴香圣却闷哼一声，脸色忽然转白，眉心间的鬼脸魔纹也瞬间黯淡了许多，看上去垂垂欲死。
　　云舒、程白眉和谢不言三人，却浑身一轻，环绕周围的沉重压力减散了大半。
　　魔域被破，云舒缓过一口气，伸指向裴香圣一点：“留下吧。”
　　裴香圣再次闷哼一声，身体往后退去，只退出一步，云舒的指尖就点在了他的眉心上。
　　“啊……”
　　鬼脸魔纹再次活跃，狰狞地发出一声唳吼，而后破碎，化做一道黑烟，向着青烟笼罩的地方逃逸而去。
　　程白眉眼神一凝，抬手就是一道剑光，狠狠向那道黑烟斩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嘶吼，黑烟被一剑斩成数段，旋即就被剑光中所附的剑意给磨灭了。
　　裴香圣的身体软软倒下，谢不言飞身过去，一把接住，伸手一探，没死，只是被云舒封住了识海，暂时陷入昏迷中。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谢不言连忙致谢。
　　云舒并未理他，一向风清云淡的面容，此时露出一抹沉重之色，仰头望着半空，青烟浓重，依旧看不清内中的情形。
　　程白眉衣袂飞扬，周身剑罡环绕，并未放松警惕，须臾，他沉着声音道：“方才所斩，不是天魔。”
　　如果是，此时魔域定然完全消失，青烟也会散去。
　　
　　第148章 蜃玉
　　
　　云舒心中一沉，蓦然道：“不好，上当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是双手掐诀，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撞入青烟中，不知击中了什么东西，只听得“当”地一声脆响，几块晶莹如玉的碎片落了下来。
　　青烟乍散，魔域无踪，只有一片云彩，晃悠悠地飘在蔚蓝的天空上。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剑刺入“魔眼”的莫不乐，不见了踪影。
　　程白眉身形微微一震，大步上前，捡起碎片定睛一看，道：“是蜃玉。
　　“原来天魔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莫不乐。”云舒抿住嘴角，脸色很不好看。
　　程白眉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如剑，落在谢不言的身上，道：“蜃玉是你带来的。”
　　不是质问，而是肯定。当是裴香圣将蜃玉埋在沉秽渊将莫不乐一行人骗得团团转，是谢不言发现了蜃玉，后来这蜃玉就一直在谢不言的手中，蜃玉是异宝，不是什么大路货，裴香圣手中自然也只有一块，现在天魔又用蜃玉迷惑了他们的眼睛，自然是谢不言把蜃玉又交给了他。
　　谢不言默然，半晌方道：“晚辈甘愿领罪。”
　　直认不晦，这就是他与裴香圣，不，正确的说，是他与天魔之间的交易，天魔以蜃玉的幻影为遮掩，赚走莫不乐，把裴香圣的肉身留下。
　　“不愧是裴香圣的师侄，一脉相承……”看着飘浮在空中的那片云彩，云舒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当年裴香圣与他交好，说出卖就出卖，现在谢不言也是如此，枉费莫不乐对他的信任。
　　“云道友莫要误解……此事，乃是老夫授意……”
　　云彩缓缓降下，化为一片云殿，落在莲岛上，哪里是什么云彩，分明是步莲台一座。
　　一众真人自殿中飘出，当先一人，却正是天外天摇光真人，并肩而行的，自然是碧华真人，再往后，则是那些本该早已经回去的各仙宗来贺真人，不是去而复返，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走。假装离开，只是迷惑天魔而已，若非如此，裴香圣也不敢进入混沌金莲天。
　　“何意？”云舒比这些真人，虽要年轻许多，但修为相当，辈分却更高，也就懒得做出礼数。
　　碧华真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掌心中，一团变化不定的黑气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始终无法脱离掌心三寸距离。
　　“小祖，若不顺水推舟，引得天魔离开裴小友的身体，又如何能生擒他。”
　　“吾徒何在？”程白眉面色不豫地插口。
　　碧华真人一张白玉面庞顿时微显尴尬之色，天魔是被生擒了，但作为诱饵的自家弟子却……说出来有点丢脸。
　　“咳……”
　　白玉京的月轮真人轻咳一声，代为解释道：“天魔借蜃玉遮掩，在‘魔眼’内暗设了传送阵盘……吾等恐打草惊蛇，未敢擅动……”
　　就是说，莫不乐以身为剑，一头撞向“魔眼”的时候，其实是进入了传送阵盘内，天魔目的达到，就借着云舒忙着对付裴香圣，程白眉剑斩黑烟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启动了传送阵盘，意图带着莫不乐遁走。月轮真人精通阵法，是他出手将天魔硬生生从传送阵盘内扯出来，只不过没来得及救莫不乐。
　　说起来，其实月轮真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得很，不是不能救，而是怕先救了莫不乐，引起天魔警觉，最后只能牺牲了那个小辈。
　　程白眉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大票真人在场，竟然没能救下自己的弟子。
　　“传送坐标在哪里？”他冷冷的问。
　　“应在祁山一代。”月轮真人肯定地道，他虽没来得及救人，但是也不是什么也没做，总算把传送阵盘上的坐标点给转换了，只是仓促间，转换得不够精准，只有个大致方位。
　　程白眉转身踏剑而去。
　　“回来。”
　　云舒伸手一抓，一股力道将程白眉拖了回来。
　　“让你那个二徒弟去接人。”
　　程白眉冷冷看他。
　　云舒也不回避，回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若去，他必死。”
　　程白眉的脸色变了变，终于没再坚持，弹指打出一道传讯玉符，往出云涧而去。
　　“让老夫的徒孙也尽一分力吧。”摇光真人有些看不懂云舒和程白眉之间的互动，不过这位真人此时心情甚好，自然要卖个情面给九华仙宗，不管怎么说，是用别人的徒弟换回了自己的徒弟，人情总归是欠下了，越早还越好。
　　谢不言将裴香圣送到摇光真人身边，躬身道：“是，徒孙应向莫师弟当面致歉。”
　　“小秦子也去。”
　　叶艳飞姗姗来迟，却正好赶上这一幕。
　　“此计是本座所出，蜃玉也是本座交给谢师侄，天魔亦是本座设计放进来，莫师侄出了意外，本座难辞其咎，就让本座的大弟子代为出力吧。”
　　他挑衅地看着程白眉，最护短的人，竟然一声不吭，早就觉得不对，现在看得更分明了。
　　程白眉看也不看他一眼，充耳不闻。
　　“此事就这样定了。”碧华真人赶紧拍板定案，唯恐再横生枝节，转头又看向鬼门关的晦明真人，神色郑重道，“接下来的事，就拜托道友了。”
　　晦明真人微一颔首，道：“还需诸位道友助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
　　一众真人纷纷笑道，他们没走，自然是因为这里还有需要他们的地方，抓天魔只是小事，重要的是，抓到之后。
　　云舒心中蓦然一动，开口问道：“晦明道友莫非是要施展炼魂术？”
　　天魔是魔，但他附身在裴香圣体内，本质相当于夺舍，既然是夺舍，天道法则之下，魔就有了魂的性质，否则，无相无形的天魔，又怎么会显露出黑雾的形状，此时与其称之为天魔，不如称之为天魔魂，是魂，就逃不过鬼门关的炼魂之术。不过炼魂之术有伤天和，若施展，必有天谴降下，所以晦明真人在施术时，必须有人替他抵挡天谴。
　　晦明真人答道：“正是，天魔无相，难以杀灭，唯有先炼其魂，灭其灵性，方可除此祸患。”
　　云舒眼中神芒一闪，须臾，浅浅一笑，道：“云某亦可尽一分心力。”顿一顿，看向碧华真人，“宗主，可否？”
　　碧华真人笑道：“小祖修为高深，若能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大事议定，接下来还有一些余波，自然不用真人们出面，统统交由叶艳飞料理，程白眉则是面无表情，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紧跟在云舒的身后，形影不离。
　　
　　第149章 怪异灵草
　　
　　此时，莫不乐正在发愣。眼前，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风吹过来，一片碧浪翻滚，其壮观之象，竟不输于海浪涛涛，不是亲眼所见，不知世间还有这般美妙奇景。
　　风中，透着缕缕草香，虽不似花香沁人心肺，却使人身心皆爽，莫不乐体内，因催发无明之火而导致的血肉剧痛，因师父程白眉灌输真元而造成的经脉撕痛，都在这草香的安抚下，渐渐缓解了。
　　“这是……哪儿？”
　　闹哪样啊，打天魔打天魔，怎么突然间就换了天地？丹田内还有丝丝胀痛感，他全力一刺，似乎并没有消耗掉多少真元，那些原本属于师父程白眉的浑厚真元充盈着丹田，让他整个人都沉甸甸的，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一个不小心，砰，爆了。
　　好在这些真元虽然有些撑得慌，但很驯服，似乎跟烟波浩淼诀真的同出一源，跟莫不乐自身的真元也不冲突，这让他再次怀疑，师父程白眉是不是也修炼过烟波浩淼诀。
　　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关键是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破地方到底是哪里啊。
　　光是想是想不出结果的，还是先飞出这片草原，找个有人的地方打听吧。
　　打起精神，莫不乐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摇摇晃晃地飞起，这一飞，就飞了整整半个月，茫茫草原还是茫茫草原，有飞鸟，有鸣虫，也有走兽时不时在草丛中飞窜而过，可就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莫不乐就是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以他筑基期的修为，飞行速度虽不如飞舟或是灵鹤快，更不能和剑修的御剑飞行相比，但是一日夜不停歇的飞行，少说也能飞出三百多里，这半个月里他又不曾偏过方向，可以说是直直飞出了四、五千里，到现在还看不到这片茫茫草原的边际，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片草原大得不可想象，二是这片草原有蹊跷，看似他飞的是直线，其实一直在原地绕圈圈。
　　只可恨这草原里除了草，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哪怕是一颗树，一处丘陵也好，没有明显的标识，他就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兜圈子，再壮观美丽的碧浪，看久了也觉得心中生厌。
　　如果一把火把这片草原给烧了……
　　好吧，莫不乐只是随便想想，真要烧了，那么飞虫走兽就全都完了，天上的鸟也会因失去食物来源而无法生存，这种事有伤天和，莫不乐是修炼之人，自然不会无端造杀孽。
　　“唉……”
　　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莫不乐一边叹气一边飞落到地面，就这么往草丛中一躺，随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颗灵果，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莫明其妙落到眼前这个境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储物袋里塞满了灵果灵食，全是他为了闭长关让肖浮生特意准备的，没想到关没闭成，倒成了落难时唯一的幸事。
　　啃完灵果，他又拿出首徒腰牌，试图发出召集令，事情有些不对，想自己飞回去恐怕不太容易，只能向落霞宫求救了。可惜不管怎么输入真元，召集令都发不出去，似乎有什么力量将这片草原与世隔绝。再试一试传讯玉符，才刚启动，就噗地一声，爆了。
　　这片草原果然有古怪。甩去满手的玉符粉末，莫不乐定下神来，不再想着飞出去，而是开始观察这片草原，不找出其中的蹊跷之处，恐怕他是别想出去了。
　　这一仔细观察，还真有所发现。
　　首先让人感觉怪异的是这片草原中生长的草。青碧的草径足有三尺来高，人若落地，稍不留神就没到胸口位置，细长的草叶有些像柳叶形状，但叶面背后却生长着根根倒刺，说是刺，却又不硬，相反还很柔软，还带着点弹性，压倒一片草叶，人往上头一躺，跟躺在云彩上一样，又软又弹，舒服极了。而且草叶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更有舒缓精神、抚慰疼痛的作用。
　　莫不乐在草根里感应到丝丝灵气流动，才确认，这种草，不是普通的野草，而是一种低品级的灵草。
　　可就是这样让人舒服、闻着又清香的灵草，却有种令人惊悚的霸道，这片草原中，除了这种灵草，再也有一棵别的品种的杂草。
　　这不合常理。
　　莫不乐出身药王宗，虽然在炼丹、种药方面他只算个半吊子，不对，是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好歹他也在药王宗生存了十年，其中头两年还被丹阁大长老揪着狠背了一通药典，对灵药种植也知道一些常识。
　　这草的蹊跷，在于两点。
　　其一，只要是灵草，都可入药，只要能入药，药王宗的药典里就必然有记载，可是莫不乐不认识这种灵草，这就证明，这种灵草未入药典。药王宗靠炼丹起家，对天下灵药的认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连药王宗的药典里都没有记载，说明这种灵草要么是极珍稀的、世间罕见、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要么它就根本不能入药。前者，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一片草原大得无边无际，说这种灵草珍稀罕见也太侮辱莫不乐的智商了，而后者，莫不乐亲手做了试验，挖了一堆，扔进了青龙木丹炉里，就这么幕天席地地炼起丹来。
　　足足尝试了一百多次，最后他成功地用这种灵草和身上剩下的那些炼制培元丹的药材，配出了两种丹方，各炼成了一炉十颗的丹药。只是药性如何，还有待试验，于是生活在草原上的那些走兽和飞鸟就此倒了大霉。
　　一种毒丹，一种补丹。
　　试验结果相当令人吃惊，这证明这种灵草同时具有两种相反的药性，相当极端。
　　“毒的毒死人，补的也补死人，这药性也强得过分，一如这种灵草的霸道啊……”
　　看着身前一排走兽与飞鸟的死尸，莫不乐有点头皮发麻，毒丹就不用说了，他才用了一颗，化在灵水里，给五只走兽五只飞鸟灌下去，无一例外，全都在一息之内死翘翘。
　　补丹也是如此，只是这些走兽飞鸟的死相不同，灌下融了补丹的水之后，它们首先的表现是兴奋，极度兴奋的表现就是不分种族，不分地点地发情。
　　看到这一幕时，莫不乐忍不住捂了捂脸，说是补丹，其实当成壮阳药也行啊，咳咳咳……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补丹，因为发情过后，这些走兽飞鸟又无一例外，有了进阶的表现，它们本是普通的走兽飞鸟，进阶之后，自然就是灵兽灵禽，虽然都是最低级的那种。
　　再然后，就全都死翘翘了，莫不乐把它们的尸体从里检查到外，终于确定了死因，这些倒霉的家伙，全都是虚不受补而死，为啥虚？因为在进阶之前，它们幕天席地干那啥啥事了，体内一点先天元精流失了，虚了，自然就不受补，不受补，自然就悲催了。禽兽就是禽兽，灵智不开，不懂得控制本能，就是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也抓不住。
　　
　　第150章  一刺
　　
　　一息丹，极乐丹。
　　两种新丹顺利有了名字，一息丹，顾名思义，吃了以后，一息内必死。至于极乐丹，就更名副其实了，不管是成功进阶，还是虚不受补而死，反正在这之前，总也极乐过一回了。
　　莫不乐傻乐了好几天，又炼了几炉丹当存货之后才忽地反应过来，妈的，跑题了，他研究这种灵草的目的，不是为了炼丹好不好。
　　回归正题，再说第二处蹊跷。
　　这世上，不管是灵草还是灵花还是灵树灵藤，只要是草木，想要带有灵气，对生存环境就必然有两点要求，第一，必须是生长在有灵气的地方；第二，绝不成片生长。
　　第一点很容易理解，没有灵气的地方，鸟不拉深乌龟不生蛋，连普通的野草野花都不容易生长，何况是草木灵植。
　　至于第二点，也不难理解，草木灵植的生长，需要灵气，越是品级高的草木灵植，就需要越多的灵气供养，举个例子，绛珠草很常见，是明界最常用也最普通的一种低阶灵草，对灵气的要求也不高，可即使是这种对生长环境最没有要求的灵草，每株之间，也必须隔开一掌的距离，才能正常生长，一掌之内，必然只能存活一株，否则就会为了争夺灵气而死相倾轧致死。而像小祖种植的那株九千年绛珠草，在灵气浓郁得几乎能形成实质的十二品金莲上，也不过就只能种植这一株而已。
　　可是在这片草原上，这种不知名的灵草密密麻麻，根茎缠绕，别说是一掌距离，就是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都没有，莫不乐随手一拔，能带出好大一片。
　　这种生长，根本就不符合草木灵植的生长常识。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说明一点，这片草原下，藏着一条巨大的灵脉，而且这灵脉的等级，起码也得是洞天级别的，也就是说，跟混沌金莲天是一个级别，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灵气供这些灵草密密麻麻的生长，而且还生了这么巨大的一片草原。
　　但问题是，莫不乐在空气里根本就感应不到多少灵气，甚至这里的灵气浓度，还不如当初的青阳山呢。
　　事有反常即为妖，如果说先前莫不乐还只是怀疑这片草原有古怪，现在则是完全确认无疑了。
　　“往下挖挖看。”
　　稍一踌躇，就有了决定。莫不乐的骨子里，还是很有探险精神的，空气里感应不到多少灵气，就证明问题在泥土里，这种灵草长势不合常理，药性也显得过于极端，十有八九问题就在地下，那就挖吧。
　　很快就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拔下来的灵草也没扔，全收进了储物袋里，以后炼丹说不定还用得着，顺带着还收集了一些种子，等有时间交给烈火楼那几个仆修试种，看看种在别处药性会不会有改变。
　　“法到用时方恨少……”
　　拿着玄铁剑挖洞的时候，莫不乐忍不住再次感慨，早知有今日，当初在药王宗时，他学一学地陷诀多好啊，这是培养灵植必学的五行小术法之一。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用剑挖土虽然辛苦，但收获也不是没有，挖到近百米深时，莫不乐明显感觉到，自土中渗出的灵气，比上面要稍浓一些了。
　　不过还是不对，因为灵气的浓度，还是没有达到可以供养那一片无边无际草原的地步，可以说，是还差得非常远，而且，灵草的根系也没有发达到能深入地下百米。
　　再往下挖了几十米，一股水流冲上来，把莫不乐直接冲回了地面。
　　“可恶，挖到地下水了……”
　　莫不乐灰头土脸，像只泥猴子一样跌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暗骂一声晦气。
　　他挖出的坑，很快就让地下水给填满了，泥沙沉淀，水面渐渐清澈起来，索性就用这水从头到脚冲洗了一把，洗得干干净净后，莫不乐决定原地休息一下，拿出小祖送的那只老梅茶碗，舀了水，捧在手里用真元一烘，冷水瞬间变沸水。清心茶都送光了，只能用普通的灵茶勉强将就一下。
　　水汽混着茶香，萦绕着茶碗，碗面上那只虬劲老梅仿如迎风摇摆，红梅朵朵绽开，茶香中，依稀又多了一丝梅香。
　　灵草铺成了一张云床，莫不乐盘膝坐在上面，看着梅枝摇曳，不由心情舒畅，乐呵呵道：“这也挺不错……”
　　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抿一口茶，呼一口气，舒坦……咦？
　　若有第二人在此，便可发现，莫不乐惬意的表情，不知因何骤然僵在了脸上，吊儿郎当的坐姿，如同雕塑。
　　茶香袅袅，梅香隐隐，一道剑光，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当初白狐狸从牡丹茶碗中悟出“生之道”时，莫不乐曾经羡慕得眼都红了，而现在，馅饼终于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茶碗上，哪里是一支虬劲老梅，分明是一支剑，剑身上犹带血渍，若点点红梅，艳美中透着峋嶙杀机。
　　莫不乐被吸引了全副心神，他忘了自己方才升起的惬意心情，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所面临的困境，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支剑，心神随着那支剑所化的剑光，徜徉在云海之中。
　　云海之中，并不安宁，时不时会有一只狰狞巨兽跳出来，威压恐怖无比，莫不乐每每被骇得心惊胆颤时，那支剑就会横空一刺，穿心而过。一点血花若红梅绽放，无论是多巨大多恐怖的巨兽，都只有一个下场，当场气绝身亡。
　　渐渐地，莫不乐不再感到害怕，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剑，还有那一刺。
　　基础剑招十二式，其一为刺，到目前为止，他也只会一刺。普通弟子，练习基础剑招，长则半年，短则二月，既可大功告成，而莫不乐谨尊师命，每一式要练满一年，他现在才只练了一刺，还未满一年，本来，他以为这一刺已经练得够熟练了，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只是熟练，还不够，一刺，原来可以强大至此，一剑穿心，当场毙命，不落空，也不二刺，一刺即一命。
　　莫不乐突然想起，当初将裴香圣穿心的那一剑，当时受剑意所迫，只觉得那一剑，若电光火石，厉害无比，此时与云海中穿梭的这支剑相比，方才发觉，原来，撇开包裹在剑身外那令人炫目惊艳的剑意剑气，其实那也只是一刺而已。
　　最简单的，才是最强大的。
　　直到此方，他方领悟，原来师父所授的剑道真解，原来真的是无上剑道，那简简单单的十二式基础剑招，就是最强剑道。
　　一刺，已是如此，那么其他基础剑招，又将是如何厉害？
　　
　　第151章 水坑
　　
　　似乎知道莫不乐心中所想，当又一只狰狞巨兽自云海内跃出时，那支剑突然变招，斜斜一挑，只见巨兽惨叫一声，硕大的身体，竟然横飞出去，重重摔落在云海中，激起一大团浓浓的雾气，将它的身体包裹住，须臾，又散去，莫不乐定睛一看，可怜的家伙，不知摔得多重，竟然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
　　那支剑并不多作停留，仍兀自向前飞，莫不乐虽然还想再仔细检查一下巨兽的伤势，但又舍不得那支剑，只得紧跟过去，看着它一剑又一剑地挑飞一只又一只巨兽。
　　渐渐地，他看出了门道，那支剑的每一“挑”，都用了两种劲力，一曰“四两拨千斤”，剑身长不过三尺余，宽不过半指，何来如此巨大的力量能挑飞数吨、甚至是数十吨重的巨兽，无非就是一个“巧”字而已，劲力用得巧，四两拨千斤。
　　其二则曰“借力打力”，巨兽皮糙肉厚，不伤要害，怎么会一摔之下就重伤不起，关键便在一个“借”字上，借巨兽扑来之力，反作用于它自身，不伤皮肉，只伤内脏，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自然是有出气没入气。
　　就在莫不乐悟出“挑”式的门道时，云海之内，骤然跃出了三只凶恶巨兽，那支剑也相应改了剑式，猛然一顿，而后团团一转，竟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横扫。
　　三只巨兽同时翻身倒地，咽喉处，血花迸射，莫不乐怔愕之下，没有躲开，被血花濺了个满头满脸。
　　这……这是“扫”？不对，还是两式合一，不但有“扫”，还有“抹”。
　　十二式基础剑招不是各自单独存在的，它们可以组合，两式一组，三式一组，四式一组……莫不乐双目灼灼，这可以有多少种组合？是不是组合的招式越多，威力就越大？若如此，当十二式基础剑招全部组合成一招剑法，威力又会有多强？
　　小祖果然是好人，随便给出件东西，都是修炼的至宝。莫不乐兴奋得摩拳擦掌，下定决心，不把这十二式基础剑招全部融会贯通，他就不出这云海了，万一现在中断了领悟，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进来。
　　他这里一门心思地修炼，却并不知道，危机已是悄然而来。
　　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在草原上空，当月光丝丝缕缕地照在被莫不乐挖出来的那个水坑上时，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冒出了一串水泡，起先还不明显，然而当越来越多的月光照射过来时，水面已是几近沸腾，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股比灵草的清香更加浓郁的香味，自水坑中传出，充满了诱惑的气息。当香气萦绕在莫不乐的身体周围时，一层薄薄的光罩将他笼罩在其中，隔绝了香气的侵入。
　　那是智慧光，也是慧心宝鉴，当莫不乐突然陷入顿悟中时，与他神魂融为一体的慧心宝鉴，就自发自动地替他阻隔了一切会干扰他心境的外因，并非有心而为，这只是慧心宝鉴的本能。
　　香气没有灵气，受到阻隔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绕过莫不乐的身体，向着四面八方散逸而去，那些生活在草原中的所有生命，无论是虫子，还是走兽，又或是飞鸟，都在一瞬间抬起了头，不管是有鼻子的，还是没有鼻子的，几乎同时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嗅觉的生命，都似乎从灵魂的深处嗅到了这股香气。
　　无比诱惑。
　　而后，整个草原沸腾了，夜幕下的寂静被打破，虫子、走兽、飞鸟，不管是有脚有翅膀的，还是没脚没翅膀的，都不要命地往水坑的方向或是走、或是爬、或是飞、或是跳地涌来。
　　慧心宝鉴能隔绝香气，但隔绝不了这些虫子、走兽、飞鸟，很快，莫不乐自铺的“云床”上，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足足堆了一尺来高，虫堆上，又挤满了兔子、狐狸、老鼠等走兽，他的脖子、胳膊上，挂了几十条蛇，头顶那片方寸之地，蹲了一只鹰，鹰背上，落着一排雀，就连他手中的茶碗里，也趴着几只草蛙。还有无数的蚂蚁，顺着他的脚往他的身上爬，很快就连脸上都爬满了，鼻孔几乎被堵了个严实。
　　一心一意修炼的莫不乐，很快就感到不对劲，怎么好像快要闷死了？不对，是真的喘不过气了。
　　一声警钟长鸣，云海不见了，那支剑也消失了，莫不乐怅然若失地醒来，然后用力打了一个喷嚏，全身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哆噎。
　　鹰连那着那一排雀，当头摔了出去，全身的蚂蚁被震得四下飞溅，挤在云床上的走兽们吓得闷头四窜，但周围全被无数的动物挤得严严实实，哪里能动得了，胆子小点的，直接眼白一翻，晕了。
　　只有那些蛇，个顶个的是狠角色，被这一吓，眦着嘴就在莫不乐身上狠咬一口。
　　“啊……”
　　莫不乐一跳老高，不是疼的，是吓的，他身上穿的可是落霞宫剑袍，首徒级别的，哪里是蛇牙能咬穿的，只不过任谁一睁眼，就看到胳膊上几十条蛇挂在那里，谁不吓一跳啊。
　　跳了起来，就没再落地，浮在半空中把蛇、蚂蚁什么的通通抖落，定晴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月光下，以水坑为中心，密密麻麻全是虫子、走兽、飞鸟，无声无息，安静地挤在那里。
　　这是闹哪样啊？
　　假如不是那个水坑明打明是自己挖出来的，莫不乐几乎以为一个不留神，又换了天地。
　　老梅茶碗落在一只被挤得几乎快不能喘气的兔子身上，几只草蛙还挤在碗里，顾不得细想，莫不乐第一个动作，就是赶紧把茶碗捡回来，这可是修炼剑道的宝贝，丢什么都不能丢了它，赶走草蛙，顺手把那只兔子也拎了起来，看它拯救茶碗有功，就让它喘口气吧，万一被挤死了，多冤。
　　兔子两条后腿蹬了蹬，见挣扎不开，就乖巧的不动了，两眼一闭，脑袋一垂，装死。
　　要不是眼下情形太诡异，莫不乐几乎被它给逗笑了，这兔子挺有灵性的，拎到眼前仔细一瞧，竟是只黑白相间的长毛兔，身上隐约有灵气缠绕，啧啧，怪不得这么有灵性，还是只灵兽呢，只是品阶明显不高，所以装死也装不象。
　　随手把兔子往怀里一塞，莫不乐继续观察下方的情景，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明白，是这水坑有问题。
　　
　　第152章 再见仇仁
　　
　　水是从地下流出来的，看来他先前怀疑得没错，是地下有古怪，但有什么古怪呢？是什么吸引了这些虫子、走兽、飞鸟，居然让它们不管不顾地挤在一起，甚至连天敌都可以安然而处了。
　　莫不乐闻不到水中散逸出来的香气，所以他越琢磨就越闹不明白。
　　要不，再下去看看？
　　想法不错，不过有一个问题，怎么过去？他可不想踩着一地的虫子、走兽、飞鸟走到水坑边，干脆，直接飞到水坑正上方，然后解除飞行法术，整个人直直地落进了水坑中。
　　一时间水花四溅，将离水坑最近的那些虫子、走兽、飞鸟给淋得湿透，各种不同的虫鸣、兽吼、鸟啼顿时此起彼伏，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随后那些虫子、走兽、飞鸟的反应，竟和先前莫不乐验丹时，那些吃了极乐丹的走兽飞鸟差不多，幕天席地就干那啥事了。只不过干完那啥事，它们并没有进级为灵兽灵虫灵鸟的迹象，反而是两腿一蹬，跟吃了一息丹一样，七窍流血死翘翘了。
　　这一幕，已经入水的莫不乐自然是看不到，他正运转着烟波浩淼诀，从水中吸收灵气来维持正常的呼吸，感谢师父为他重塑了水灵根，这让他如鱼得水，丝毫没有被憋死的担忧。
　　不过有个家伙就没这么好运了，在莫不乐的胸口拼命挣扎，正是那只装死的兔子。
　　莫不乐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跳下水前，忘了把它放出去了，连忙将他吸纳过来的灵气，分了一小部分给兔子灌输过去，幸而这也是只灵兽，体内本来就有少量灵气，不至于再出现虚不受补的状况。
　　这兔子也着实机灵，得了灵气，立刻知道是好东西，当场就老实起来，乖乖地伏在莫不乐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吞着灵气，那些水被灵气隔开，倒是一点也没有打湿它的毛发。
　　水底难以视物，只能依靠感应，也是巧合，莫不乐挖开的这个洞，正好连通了一条地下暗河的渗水口，他感应着水流，直接就从渗水口进到了地下暗河里。
　　河道很窄，勉强只能供一人通过，也亏得莫不乐体形消瘦，若换个稍壮硕些的人来，恐怕直接就卡在河道里了。一边顺着水流往前游动，他一边摸索着河道，很快就大致弄清了河道里的状况。
　　这不像是一条河道，因为两壁都很平滑，触手坚硬，明显已经不是泥土，而有些青石特质，与其说是河道，更像是一条人工雕琢的通道，更准确一点的说，是下水道。
　　莫不乐顿时窘了，如果真是下水道，那么他刚才用来泡茶的水……呃，还是不要多想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振奋起来，有下水道，说明这片草原不是没人聚居的地方，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下水道居然挖在了这么深的地下，难道说，这片草原下面，其实藏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供人生活居住？
　　在黑暗中摸索游动了不知多久，莫不乐突然心生警惕，感应到身体周围的水流，明显变得湍急了。
　　前方有变化？
　　他停下游动，仔细又感应了片刻，水流确实变快了不少，前方可能就是出口，只可恨他还没有修炼到神识外放的地步，无法感应到那么远的距离。
　　从储物袋取出紫竹剑，贴着身侧放好，不管出口处有没有危险，做好防范的准备不会有错，只可惜那些符篆在对付裴香圣的时候用光了，否则拍一张在身上会更保险。不过对身上这件剑袍的防护能力，莫不乐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做好准备，他就放松身体，任由水流带动他往出口方向游去。约莫十余息后，身体蓦然腾空，往下落去，莫不乐连忙掐起法诀，让自己飞起来。
　　没有了水流的阻隔，耳朵就能听清周围的所有动静，轰隆隆隆……这是水流从上往下砸落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处，仔细分辨，应该是有十八道水流同时从高处砸落下去。
　　难道下水道还不止一条？
　　莫不乐运足了目力，但地下实在太黑暗，半丝光线也找不到，无奈，他只能在储物袋里翻找，期望能找到一件照明的东西。
　　事实证明，没有准备的出门远行是要不得的，储物袋里，吃的喝的全有，就是没有照明用的东西。
　　莫不乐唉声叹气，开始考虑是不是先回地面，晒干一些灵草再扎起来当火把用。
　　正在他打算转身摸索着寻回原路的时候，眼角处，突然有光亮一闪。
　　“咦？”
　　哪里来的光？
　　正在莫不乐打算看清楚时，那一点光亮突然膨胀，变成了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光团，光团内，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谁在那里？”
　　光团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隐约有些耳熟，莫不乐想了想，迟疑道：“是仇师弟？”
　　“莫师兄？”
　　光团靠了过来，照在了莫不乐的身上，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各自面色都有些古怪，谁也没有想，会在这地下百米的深处，撞见认识的人。
　　仇仁，正是丹田被毁的那位连山院弟子，此时他的修为并未恢复，能够飘浮在空中，是因为脚底下贴了两张浮空符，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腰扣位置上，缀着两颗鲛人珠，这就是光团的来源。
　　“仇师弟，咱们真有缘。”
　　莫不乐老实不客气地从他身上拽下一颗鲛人珠，拿在手里东看看，西照照，这回看得可清楚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弧顶空间，四面一共有十八条出水口，看这情形，他和仇仁正是各从一个出水口里进入这里。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水潭，出水口里落下的水，全部砸在了水面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四面墙壁全是由青石砌成，暂时没有发现出口，似乎这就是一个巨大而封闭的空间。
　　仇仁抽了抽嘴角，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熟成这样子的，说起来，他跟莫不乐其实只见过一面。
　　“你怎么在这里？”他跟在莫不乐身后一起打量这个空间，忍不住问道。
　　莫不乐想了想，一脸深沉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仇仁脸都绿了，不说就算了啊，这样的回答算怎么回事。
　　“对了，你怎么也在这里？修为没有恢复，就不要乱跑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莫不乐的反问来得飞快。
　　“……”仇仁不想搭理他。
　　“仇师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莫不乐没注意到他的冷淡，又继续问。
　　仇仁忍不住瞪他，怒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来的？”
　　
　　第153章 兔子威武
　　
　　莫不乐笑道：“眼一睁，一闭，就来了。”实打实的实话。洞是他挖的，可怎么来的，他真闹不清。
　　仇仁被噎得半死，好半天才顺了气，道：“这是莫高遗迹，师父说，这里也许有能让我丹田恢复的灵药，我就来试试运气。”
　　“莫高遗迹？”莫不乐想了想，没听说过。
　　“昔日莫高阴阳天湮灭后，留下的废墟，你不知道吗？”仇仁也诧异了，堂堂落霞宫首徒居然不知道莫高阴阳天？
　　可莫不乐还真不知道这地方，想了想，问道：“莫高阴阳天？也是洞天吗？”洞天也会湮灭？
　　仇仁败给了他的孤漏寡闻，闷声解释道：“明界最初共有十八洞天，其中有三处洞天在上古时期就已经湮灭，还有两处洞天也湮灭在中古时期，现在剩下的，只有十三洞天。莫高阴阳天，是湮灭的五大洞天，唯一留下遗迹的地方。你看这十八条水道，可不是什么下水道，这其实是灵气输送的枢纽，只不过随着莫高阴阳天的湮灭，灵气流失殆尽，只剩下一些地下水了。”
　　毕竟是连山院弟子，对灵脉了如指掌，不论是远古的，还是中古的，不论是洞天级别的，还是普通的小灵脉。
　　莫不乐一脸疑惑，不解道：“莫高阴阳天在地下？”
　　仇仁翻了翻白眼，道：“除了鬼门关的九幽黄泉天，没哪个洞天是在地下的。当年莫高阴阳天湮灭的时候，灵脉破碎，灵气流失，整个洞天都崩塌陷入了地下。”说着，他又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这灵气输送的枢纽居然还保持了完整的状态。”
　　“既然已经湮灭了那么久，这里的灵气早就断绝了吧，怎么还会有助你修复丹田的灵药？”
　　莫不乐又问道，说起灵脉，仇仁是专家，但说到灵药，他也可以算半吊子专家，没有足够灵气的供养，怎么长得出灵药，何况是能修复丹田的灵药，起码也跟当初他服用的万年子夜兰心露一个级别。
　　“师父说有，一定就有。”仇仁答得理所当然。
　　莫不乐顿时无语，好吧，这是个唯师父论的家伙，不过抱素衣身为九华仙宗唯一的定灵天师，也许对这个已经湮灭在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洞天别有研究，想来也不会无的放矢，故意诓徒弟来冒险。
　　一通乱找，还是没有找出路，难道真要从原路出去？莫不乐一边犯着嘀咕，一边问道：“我是从上面挖坑进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也是挖坑？
　　“挖坑？”仇仁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十八条灵气枢纽连通着祁山十八处火山口，随意挑一处火山口跳下去，就能进来了。”顿一顿，忍不住反问道，“你从哪里挖的坑？”
　　“火山口？”莫不乐也呆了呆，这灵气枢纽有多长，他在上面可连片山影子都没有看到，“上面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草原，我看草原上的灵草长势怪异，怀疑问题出在地下，就随便挖了个坑……”
　　两人把各自进来的情形一对照，都觉得有些异常，面面相觑片刻，仇仁脱口道：“先去草原上看看。”一顿，又解释道，“莫高阴阳天未湮灭时，最出名的就是其内存在的一片莫高原，据说其宽广不可以丈量，纵使大乘真人全力遁空，七日七夜也探不到其边际，按理来说，莫高阴阳天湮灭，莫高原也不应存在了。”
　　“宽广不可以丈量？”莫不乐又呆了呆，忍不住道，“我现在相信我来的那处地方，真是莫高原了。”
　　大乘真人全力遁空，七日七夜也探不到其边际，那么他这个筑基小修士飞上半个月也飞不出那片草原，就太合情合理了。
　　仇仁心里也犯着嘀咕，那十八处火山口的位置，在明界里，不少宗门都知道，按说莫高遗迹早已经被人翻了底朝天，能挖走的都挖空了，近几万里，莫高遗迹已经成了真正的荒芜之地，就连散修都没兴趣跑到这里来捡便宜了。抱素衣说这里有灵药，他心中原是半信半疑的，但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还是准备了一大堆符篆，到这里来撞机缘，其实心中已抱了必死的信念，找不到灵药，他情愿死在这早已湮灭的洞天里。
　　没想到刚通过灵气枢纽，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是莫不乐，这个曾经跟他有着相似的境遇的同门师兄，仇仁的心中感慨万分，难道这位师兄，就是他的机缘？
　　这念头相当无稽，可就在仇仁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时候，莫不乐却抛出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除了这十八处入口，居然还有一处入口连通着灵气枢纽那是一片草原。
　　仇仁枰然心动，莫非真正的机缘，在那里？
　　可是，莫不乐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没办法，他下来的时候，一片乌漆抹黑，刚开始勉强还记得方向，可这会儿在这个巨大的封闭空间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东照西瞅的，又没有留下标识，哪里还记得哪条出水口是他下来的那个。
　　假如修为还在，仇仁都有揍人的心思了。
　　总算有人……啊不，是有兔子看不下去了，从某人怀里探出半拉脑门一通乱叫。
　　“你说是这里？”莫不乐当然没有兽语的能力，只不过兔子乱叫的时候，他正在一处出水口边张望，考虑是不是从这处出口往里钻。
　　“怎么还有只兔子？”仇仁一眼看过来，再次吃了一惊，迅速飘近道，“这是莫高阴阳天特产的阴阳战天兔？天，这世间竟然还有活的。”
　　莫不乐一扯兔子的两耳朵，就这差点被活活挤死的弱小样儿，居然能冠以战天为名？他现在大概能明白莫高阴阳天为什么会湮灭了，不是因为灵脉流失，而是因为牛皮吹破了。
　　仇仁精致的面容瞬间黑了几分，虽然莫不乐一句话也没说，但就看他扯着兔子耳朵来回晃动的姿态，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别那么孤漏寡闻行不行？阴阳战天兔虽然厉害，但那也是靠灵气滋养出来的，莫高阴阳天湮灭，灵气流失殆尽，这世间还能有活的阴阳战天兔存在，就不错了。”
　　没有足够的灵气滋养，普通灵兽都未必能活下去，何况是这种高级灵兽，退化是必然的，不过这也说明，其实这处遗迹里，还是有灵气存在的，否则，阴阳战天兔早就绝种了。
　　好吧，这兔子很厉害，莫不乐把它塞回了怀中，然后一头钻进了出水口仇仁还想滔滔不绝地继续普及阴阳战天兔的厉害，料不到莫不乐居然说走就走，一肚子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最后恨恨地吐出一口气，拍了一张避水符在身上，跟着钻了进去。
　　
　　第154章 顿悟水
　　
　　事实证明，兔子果然是可信的。当然，莫不乐的水灵根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否则还找不到他挖出来的那处水坑，指不定就逆着水流，直接钻到火山口去了。
　　此时，草原上，已是天光大亮，之前挤满在水坑周围的虫子、走兽、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尽，只留下一些不小心被挤死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也消失殆尽，风中只有清清的草香，依然令人觉得心情舒畅。
　　“莫高原……果然是莫高原……”
　　仇仁激动地在草丛中走来走去，手里多出一个罗盘，时不时对着某个方向一通探测，也不知他是怎么确定方向的，很快就分辨出东南西北。
　　“莫师兄，据说在莫高原的正东方，有一眼阴阳泉，就是当年莫高阴阳天的灵气源泉，走，去看看。”
　　“你那个罗盘到底靠不靠谱？”跟着跑出一段路，莫不乐不放心地问道。
　　仇仁怒瞪他。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问。”莫不乐紧紧地闭上嘴，寻灵定灵是仇仁的专业，那个罗盘多半是能探测到那处阴阳泉，因此确定的方向，他跟着跑就是了，只是这片草原无边无际，也不知道跑多久才能到达阴阳泉。
　　事实证明，仇仁虽然丹田被毁，修为尽失，但他寻灵定灵的本事，还是非常高明的，手拿罗盘，走走停停，并不是以直线前进，而是忽东忽西，忽而前进，忽而后退，如此走了约莫十七、八日，前方景色刹然一变，竟不再是青青碧原，而是一片浩瀚沙海。
　　又忽东忽西行了七八日，仇仁忽然驻足，喜悦道：“到了，看，那是阴阳泉。”
　　行路无聊，莫不乐正在拿怀里那只兔子逗乐，扯毛拉耳朵，逗得兔子忽而装死，忽而呲牙咧嘴，咋听仇仁一声喊，连忙抬头一看，果然，在沙海中央，出现了一眼泉，弯弯如月牙状，长不过十余米，宽不过二、三米，两头最窄处，仅数指宽。
　　“阳泉在哪里？”
　　仇仁又一指东方，道:“二十里外，应为阳泉。”
　　莫不乐飞上半空，前行不过片刻，果然遥遥地就看见了一眼泉，与阴泉相对，呈圆形，恰如一轮皓日，上有热气蒸腾，居然还是一眼温泉水。
　　“阴阳泉既为莫高阴阳天之灵气源头，是否意味着，其实这处洞天并未真正湮灭？”莫不乐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片密密麻麻的草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仇仁怔了一下，表情呆滞地喃喃道，“是啊……不是，绝对不是，这绝不合常理……”
　　他有点风中凌乱了，先前只顾着寻找阴阳泉，并没有细想，被莫不乐这么一说，仇仁也发觉这地方大大的不对，莫高阴阳天湮灭，绝不是假的，按理来说，一处洞天湮灭，最先毁灭的，必然是洞天的灵气之源。
　　阴阳泉应该早就不存在了，即使存在，也应该只有两个枯竭的水坑。
　　有水，就代表有灵气，哪怕不是那么浓郁。
　　仇仁又开始摆弄他手里的罗盘，似乎想找出阴阳泉存在的根源。莫不乐看他忙活来忙活去，无聊地取出茶碗，在阴泉中舀了一碗灵水，用真元泡茶喝。
　　才喝了一口，他就僵住了。
　　云海再现，剑光闪烁，血花如梅。
　　又顿悟？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有连砸两次的？莫不乐有些傻眼，但却顾不上疑惑，赶紧追着那支剑，再一次沉浸在修炼中。
　　仇仁没有注意到莫不乐的情形，他拿着罗盘，用了三天时间，把这片沙海整个探索了一遍，终于有了些许头绪和猜测，兴冲冲地回来找莫不乐，高声道：“我找到原由了……咦？”
　　等他看清楚莫不乐的状态，一下子两只眼睛都红透了。顿悟，妈的，这么好的机缘，怎么落到这家伙的脑门上了，老天爷没长眼啊。
　　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莫不乐的怀里跳了出来，正在阴泉里打滚，玩得不亦乐乎，乍然看到仇仁的一双红眼珠，兔子好奇地从泉眼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在仇仁身前，歪着脑袋打量。这个人类好奇怪，居然长着跟它一样的红眼睛，难道他也是只兔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才不是兔子，你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赶紧滚蛋！”仇仁一脚把兔子踢回了阴泉里。
　　兔子落进泉眼里，激起一大片水花，溅起莫不乐满头满脸，冰冷的阴泉里渗着透骨的寒气，冷得他猛然一个寒颤，然后从顿悟状态瞬间清醒过来。
　　“谁干的？”莫不乐气得跳脚。
　　仇仁心虚地摆弄着罗盘，东看看，西探探，假装还在忙活。兔子从阴泉里爬出来，睁着一双红宝石双眼，一脸无辜状。
　　“还战天兔呢，你就是只捣蛋兔。”莫不乐逮住兔子，一通教训。
　　兔子都快哭了，长了三瓣嘴它也有冤无处诉啊。
　　“仇师弟，你过来。”训完兔子，莫不乐又逮住仇仁。
　　仇仁一哆嗦，磨磨蹭蹭不过来，道：“莫师兄，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让你过来就过来。”
　　莫不乐一把将他揪过来，筑基时期的修为欺负丹田全毁的就是顺手，老梅茶碗里还有大半碗茶水，虽然已经是冷茶了，但一点都没浪费，全让他灌进仇仁的嘴里了。
　　“啊……呸呸呸……莫师兄你干什么……咦？”
　　仇仁的眼很快就直了，身体也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罗盘，周身隐约有灵气环绕，显然是进了顿悟状态。
　　莫不乐满意地挠挠下巴，看来他猜测得没错，果然是这水有问题，就说嘛，哪有馅饼连着两次砸在一个脑门儿上的，既然不是偶然，那就是必然，碗是小祖给的，茶叶是自己带的，只有水，是这莫高原上的，前两样没问题，有问题的就一定是水。
　　“莫师兄，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仇仁很快就从顿悟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不是他悟性低，而是丹田破损导致他的身体难以吸纳因顿悟而引来的灵气，被迫从顿悟状态中退出。
　　“这水……能使人顿悟。”
　　莫不乐指了指阴泉，然后低头在储物袋里翻找能储水的器皿，还真找几只水瓮来，里面装的都是小祖给的灵泉水，这灵泉水出自十二品金莲，比寻常的灵泉水不知好了多少倍，但是跟能使人顿悟的阴泉水比起，显然又算不上什么了。
　　倒空了灵泉水，然后装满阴泉水，莫不乐开始叹气，怎么才能把整个阴泉都搬空呢？
　　
　　第155章 喂药
　　
　　仇仁整个人都愣住，半晌方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不相地掬了一捧泉水入口，僵直半晌后，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惊道：“这是顿悟水，天地造化之宝，怎么可能会在已经湮灭的莫高阴阳天出现？”
　　造化之宝，本不应存于世，一旦现世，必将引起大祸乱。
　　“这种时候你还管它为什么出现？赶紧装水啊。”莫不乐鄙视他的迟钝。
　　也对，仇仁赶紧取出水囊，把里面的水倒空，然后侵入阴泉中咕噜噜地装水，装完了才猛然道：“阴泉里是顿悟水，那阳泉里是什么水？”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转身往阳泉的方向飞去，兔子被抛下了，愣了一会儿，也撒开丫子追了过去。
　　“你试还是我试？”仇仁杀气腾腾，这阳泉水，说不定就是他修复丹田的希望啊。
　　莫不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指着跟过来的兔子道：“当然是它试。”
　　仇仁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道：“对啊。”
　　阴泉水是造化之宝，谁能保证阳泉水也是，按说阴阳为两极，性质相反，倒更可能是造化之毒。
　　兔子见势不妙，一个急刹车，身体在沙海上划出一道长痕，然后转身就跑。
　　莫不乐也没追，和仇仁对视一眼，道：“看来阳泉水真不是好东西。”这兔子虽然装死也装不像，但其实灵性极高，能听懂得他们说的话，它在阴泉水里打滚嬉戏，对阳泉水却避之不及，足以说明问题。
　　“幸好莫师兄你谨慎。”仇仁擦一把冷汗，方才他过于激动了。
　　莫不乐绕着阳泉转了一圈，明显感觉到泉水中蕴含着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他心中忽然一动，这股灼热气息，感觉有些像火毒，但却又不是无明火毒。
　　想了想，他转身从莫高原上随手抓了只普通走兽来，摄了一滴水灌入兽口，只一息，这只走兽就七窍流血而死，剖开腹部一看，只见五脏俱焦。
　　果然是火毒，而且这死相，倒跟一息丹造成的死相十分相似。
　　“仇师弟，你看出什么来了？”
　　仇仁沉吟半响，缓缓道：“大致有点想法，也不知对不对，与莫师兄共同参详。昔日莫高阴阳天之得名，正在这阴阳二字上，与其他诸洞天不同，莫高阴阳天之内，五行不全，仅只存阴阳两极之气，故其洞天内，一半为炙热沙海，一半为青青碧原，沙海便称之为莫高沙窟，青青碧原便称之莫高原，不知多少万年过去，许是沧海桑田，原本陷入地下的莫高沙窟和莫高原，又渐渐浮上地表，就连阴阳二泉，不知何故，也保存其形，天长日久，日吸日精之气，夜纳月精之气，逐渐泉眼中积满泉水……”
　　顿一顿，他忽然惊道：“莫非阴阳二泉深处，仍留有一丝阴阳本源之气？”
　　只有阴阳本源之气，才能吸取日月精气，否则两个空空的泉眼，怎么可能吸取到日月精气并液化为水。
　　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阴泉里的水，能使人顿悟，月精化水，只能是纯灵液，不可能变成造化之宝，两者之间的等级差得太远了，倒是阳泉里的水灼热有毒，确实符合阳精化水的状态。
　　莫不乐点点头，道：“阴阳二气肯定有，而且我敢肯定，这阴阳泉下有水道与那十八条灵气枢纽想通，枢纽中流动的地下水里，融入了阴阳泉水，灵气枢纽贯通整个莫高原，其中的阴阳泉水滋养了那些灵草……”
　　这个猜测是有根据的，他用莫高原上的灵草，炼制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丹药，足以证明那些灵草体内蕴含了两种药性，不是阴阳泉水滋养，又是哪来的。热熔器如此一来，也说明了为什么阴阳泉中的灵气并不浓郁，因为灵气都通过灵气枢纽输送到整片莫高原下，虽然那些灵草的根系生长不到百米地下，但话说回来，灵气毕竟不是水，它是会向上蒸腾的，而他在莫高原上也感应不到太多的灵气，是因为灵气在蒸腾的过程中，全部被那些灵草吸收了。
　　“想不想修复丹田？”他突然问仇仁。
　　“废话。”仇仁想也不想，脱口道。
　　莫不乐就飞起一脚，把他踢进了阴泉里。
　　兔子瞪大一双红眼睛，脑袋跟着仇仁的身体从东到西转出一个弧度，三瓣嘴顿时裂成了六瓣，假如它会说话，估计一句“报应啊”已经脱口而出。
　　“你干什么？”仇仁恼火万分地从阴泉里冒出头来，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在身上拍了一张避水符，不然现在已经成了落汤鸡。
　　“月精化液，不会变成顿悟水，阴泉底下，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定就能让你的丹田恢复哦……”莫不乐轻飘飘道，像拿着狗尾巴草逗猫的语气。
　　仇仁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你不想出力就直说，少动手动脚，别以为我丹田毁了就可以随便欺负……”
　　说着，不再理会莫不乐，他一个猛子扎进了阴泉底下。
　　阴泉其实并不太深，仅下沉了二十来米，仇仁就探到了泉底。鲛人珠的光芒在水中传递不开，缩成了一个小团，仅能照亮周围半尺范围。
　　摸索了一段距离，鲛人珠的光芒，笼罩在一株水草上。仅只有三片叶子，却生长着一段长长的枝干。
　　难道是这株草？
　　仇仁没有轻举妄动，他丹田虽毁，但眼力还行，看得出这株水草的周围，环绕着一股诡异的灵气流。
　　有点熟悉的感觉。
　　细细观察了许久，直到避水符即将失效，他才浮出了水面，一看清岸上的情景，顿时愕然道：“你在做什么？”
　　“喂药。”
　　莫不乐头也没抬地答道，那只阴阳战天兔被他用灵草揉成的绳子给绑成大字状，牢牢地钉在地上，全身都扭曲了，黑白相间的毛发上，渗着一层黑色物质，臭不可闻。
　　“这是洗髓伐骨？”仇仁想起自己筑基成功的时候，身体上也排出相似的杂质。
　　“也许吧。”莫不乐有些心不在焉，他给这只兔子服下的是极乐丹，只要它能熬过去，应该会进阶吧，虽然不知道能进阶到哪个地步，但好歹名字里也有战天两个字，总不会太差吧。
　　“你怎么有让灵兽进阶的丹药？”仇仁想想，又觉得不对，这种丹药很珍贵的好不好，是随便能拿出来的吗？
　　“我炼的。”莫不乐有些心虚，要是熬不过去，这只兔子就完了。
　　
　　第156章 窝心脚
　　
　　仇仁下巴一掉，不吭声了，剑修炼出来的丹药……靠谱吗？看着兔子明显已经接近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轻咳一声，话归正题，“我在阴泉底下发现一株水草。”
　　“什么样子？”莫不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仇仁就在沙海上划出了那株水草的形状，他的画功很好，水草栩栩如生。
　　又是一种药典上没有记载的灵草。莫不乐琢磨着，这地方很是古怪，明明应该早已经湮灭了，却偏偏还有这片碧原和沙海存在，难道说，已经湮灭的洞天，还能复苏不成？
　　“你怎么不把它拔上来？”他责怪仇仁，有来过，不放过，这么古怪的东西，当然要采集下来好好研究一番。
　　仇仁张口结舌：“拔上来？”水草周围灵气环绕，他丹田破损，修为尽失，连碰一下都不能，还拔？
　　莫不乐拍拍屁股，道：“看来还得我出手，仇师弟，你啊你……看好这只兔子，别让它挣脱了……”
　　一头扎进了阴泉里，片刻后，他就拽着那株长长的水草上来了，这水草的枝茎实在很长，拽上来后，铺直了一看，竟差不多有近百米长，看得仇仁眼都直了，先前他在水下观察时，水草枝茎团成一团，只知道很长，却看不出究竟有多长。
　　这么长的枝茎，却只生产着三片叶子，倒是青碧可爱，一股浓浓的生机从叶片上透出来。
　　“看上去，像好东西。”莫不乐观察了一阵，虽然认不出这株水草的来历，但叶片给人的感觉，和那颗九千年绛珠果一样，至少也是同一个级别的好东西。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水草叶片上散逸而出，和莫高原上的草香很相似，但却要浓郁一些。
　　似乎可以确认正是这株水草引起了阴泉水的变化。
　　“要不要尝一尝？”他问仇仁。
　　仇仁黑了脸，道：“你尝。”他才不冒险，谁能保证不会吃死人。
　　“那好吧，照旧，便宜它了。”莫不乐叹了一口气，摘下一片草叶，塞进了兔子的嘴里。
　　原本奄奄一息的兔子瞬间浑身颤抖起来，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红通通如宝石一样的眼镜，此时却仿佛火焰炽燃。
　　“嗷……”
　　兔子的嘴里，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声。但只叫了半声，就卡在了喉咙里，而后全身都僵直了。
　　莫不乐骇一跳，赶紧检查兔子的身体，过了一会儿纳闷道：“没死？”
　　仇仁瞪了他一眼，道：“这兔子落到你手里，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说着，他也检查了一通，然后咦了一声，“真进阶了。”
　　进阶是极乐丹的效果，莫不乐并不意外，果然，只要把兔子绑住，不让它去干那啥啥事，极乐丹就是标准的大补之丹，于是得意洋洋，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炼的丹。”
　　仇仁嘲讽道：“看来你做丹修比做剑修合格。”
　　一针见血，莫不乐顿时蔫了。
　　“好像在顿悟！”仇仁不理他，继续观察兔子的情况，这僵直的样子，其实跟之前莫不乐顿悟的时候很像。
　　“确实像。”
　　就在两个人互相交流意见的时候，兔子的身上，突然释放出一圈黑白相间的灵光，体形随着灵光一点一点地鼓胀，原本缚住兔子手脚的草绳被挣断，短短一息的时间内，原本正常大小的兔子，已经变成了将近两米身长的巨型兔子。
　　“嗷……”
　　兔子的喉咙里再次发出狼嚎一样的吼叫，两只后腿一瞪，直立而起，前肢呼呼呼以某种奇异的轨迹挥舞着，黑白相间的灵光，在它身后，形成了一个阴阳鱼的图形。
　　“这是……拳道真意！”莫不乐眦了眦，兔子此时明显还处在顿悟的状态中，但是它的身体明显在刚才进阶的基础上，再次发生了进化。现在的兔子，看上去才真正有了阴阳战天兔的风采。
　　绝对是水草叶子的功效。
　　莫不乐和仇仁互视一眼，而后同时出手，一人摘下了一片草叶。
　　“我试试，你护法。”仇仁抢先开口。
　　莫不乐皱眉：“我是师兄，当然我先。”
　　仇仁精致的五官露出一抹讥笑，道：“比我入宗晚的人没资格说这话。”尊他一声师兄，不过是因为他的修为比自己高而已。
　　又是一针见血，莫不乐望天无语。
　　“我丹田破损，你别跟我争。”仇仁又继续道。
　　好吧，这个理由够强大，也许对别人没用，但莫不乐深深地理解仇仁此时的心情，如果这片水草叶真能帮助仇仁修复丹田的话，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好吧，我护法。”莫不乐退让。
　　先服用水草叶的人，风险最大，兔子能服用，不代表人能服用，这个道理他们两个都明白，其实莫不乐并没有打算服用水草叶子，但他知道仇仁一定会服用，争来争去，莫不乐还是争输了，只能怏怏地看着仇仁冒险。
　　仇仁拿起自己那片水草叶子，定定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我失败了，请不要告诉师傅我的死讯。”
　　莫不乐一撇嘴，道：“祸害遗千年，放心，你肯定属乌龟。”千年王八万年龟。
　　“借你吉言。”仇仁一笑，五官生色，令人惊艳，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了水草叶子。
　　再然后，他身体僵直，成了雕塑。
　　兔子还在挥拳踢腿。
　　莫不乐左右看看，小心地隔在了两者的中间，以免仇仁被兔子一记黑拳从顿悟状态中给打出来。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兔子突然一记窝心脚，对准莫不乐站立的方向踢来，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按常理来说，兔子是踢不到莫不乐的，但是别忘了，兔子此时周身灵气环绕，这一记窝心脚，踢出的不仅是脚，还有灵气，还有顿悟状态下的拳道真意，二者结合，产生了强大的压迫感，于莫不乐而言，这哪里窝心脚，这分明泰山压顶脚。
　　莫不乐脸都青了，他不能躲，身后就是仇仁。紫竹剑出，剑身轻轻一颤，挽出了一朵剑花，如梅花一闪，剑光自花蕊中刺出。
　　哥……也是顿悟了两次的，还能怕了一只兔子。
　　“嗷……”
　　兔子的身形缩回正常大小，抱着脚底蹦蹦跳跳，两只红眼睛很快溢满了水气，再厉害的兔子，脚底板也是柔软的，它还没学会穿鞋，虽然紫竹剑并不锋利，但剑尖依然有一定的穿透性。
　　
　　第157章 响当当的莫炸炉
　　
　　莫不乐一滞，迅速反应过来，道：“你清醒了？”而后眯眼，“这一脚，你是故意的？”怕惊扰到兔子顿悟，刚才那一剑他只用了一分力，如果兔子还在顿悟状态中，根本就不会感觉得到疼痛。
　　露、露馅了……兔子不抱着脚了，改捂眼睛，然后一头扎进沙海里，只露出半个屁股。
　　又装死。莫不乐好气又好笑，正想冲兔子屁股上补一脚，身后蓦然生出一股轻微的吸力。
　　“嗯？”
　　惊愕回首，就只见仇仁周身，不知什么时候消无声息地聚集了大量的灵气，在丹田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漩涡。
　　莫不乐一眼就看出，这是仇仁的丹田在自动吸纳灵气，由于他的丹田已经破损，所以这些灵气不会转化成真元，而且一点一点地修复着破损的地方。
　　普通的灵气是无法修复丹田的，正如他当初重塑灵脉的时候，必须要有万年子夜兰心露为引，修复丹田，也需要特殊的灵药为引，而这种不知名的水草叶子，完美地承担了药引的作用，可见它并不仅只有使人顿悟这一种药性。
　　到底是一种什么灵药呢？
　　莫不乐看向那株已经没有叶子只剩下一段长长枝茎水草，突然一怔，这株水草，没有根系？
　　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水草枝茎光秃秃的，别说是根系，连个叶刺都没有。
　　没道理啊，只要是植物，哪有不生长根系的？没有根系，它怎么吸收灵气供养自身？
　　莫不乐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伸手拽住兔子的短尾巴，把它从沙子里拎出来。
　　“你啊……是这里的土著，知不知道这水草是怎么回事？”
　　兔子直愣愣地看着水草，一脸茫然。
　　莫不乐当然不会指望一只兔子能解答他的疑问，要分辨水草的药性，还是只有一个办法，炼丹。其实药王宗里有一门药术，碰到不认识的灵药时，再实用不过，可惜，他不会，只能用炼丹这个笨办法了。
　　这株水草的枝茎这么长，浪费一点应该没问题。
　　莫不乐小心翼翼地截下一段枝茎，不超过半尺长，从阴泉水的顿悟效果和水草叶子对兔子的进阶作用，再加上仇仁的丹田明显处于修复中，种种都说明，这水草的药性非常的强大，半尺长的枝茎，足够他进行二、三十次的炼丹试验了。
　　“咦？”
　　当他把这截半尺长的水草枝茎拿在手中时，蓦然发现了一抹异常。这截枝茎竟然还与本体相连，并非枝茎没有完全截断，而是两处断茎之间，隐约有丝丝灵气相连，茎断而灵气不断，莫不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
　　灵气不断，那么是不是只要把这截断茎再连接上主茎，它就会又自动恢复成一根枝茎？
　　想到就做，莫不乐轻轻将断茎接回了主茎上，果然，仅仅几息之后，断茎就与主茎重新连接在一起，只在断口处，留下了浅浅一层灰色断纹，又过了几息，就连断纹也消失了，断口处浑为一体，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曾经被切断过。
　　再生，当生机强大到一定地步时，就会转化再生之力，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药性，而是天道下的一道法则呈现。
　　莫不乐双眼灼灼发光，怪不得水草叶子能修复仇仁的丹田，这再生之力，强大得令人吃惊。也怪不得莫高原上的灵草能以这样密集的姿态生长，仅靠阴阳泉水的滋养还不够，还是因为水中含有这株水草中的再生之力。
　　所以，这株水草没有根系，也不需要根系，它根本就是天道再生法则的化形。
　　莫不乐的表情呆滞了，在一处已经湮灭了不知万年的洞天遗迹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如果说阴泉里的顿悟水，是不该存在但可能存在的造化之宝，那么这株天道再生法则现世化形的水草，就是完全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处莫高遗迹，一定还存在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连山院首座抱素衣会知道一点详细情况，否则他不会让仇仁到这里来寻找修复丹田的灵药。
　　不过，为什么抱素衣没有取走这株水草呢？
　　疑问一个接一个，显然都是不可能立刻就有答案的，莫不乐一甩头，重新从水草枝茎上截下一段，把兔子踢去给仇仁护法，他开始炼丹。
　　仇仁正处在一种奇妙的境界里，丹田的复原，让他体内涣散的真元，重又归于聚拢，并且按照经脉运转开来，越来越多的灵气，涌入他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就是顿悟。他的顿悟，与莫不乐的又不同，莫不乐悟的是剑道真解，而他悟的，是过去修炼时积攒下来的种种不明白。
　　修为不停地往上涨，炼气一层、二层、三层……十层……很快他就恢复了筑基初期的修为，而灵气依旧源源不绝，他的修为还在继续往上涨。
　　飞涨的不仅只是修为，还有心境，破而后立，丹田破损给他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但是他没有颓废，没有放弃，坚持到底的信念，在这一刻，让他在心境上迈出了一大步。
　　似乎还应该感谢某个人曾经给予的鼓励？
　　正是仇仁心中隐约闪过某个念头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爆炸，引起的气浪，将他整个人都掀飞出去。
　　噗通！
　　从顿悟状态中被惊吓清醒的仇仁，以一个优美的倒栽葱姿势，狠狠地一头栽进了沙海里，只留两条腿笔直地朝向天空。
　　“啊呸呸呸……谁干的？”
　　仇仁吐出满口沙子，愤怒地狂吼。
　　“咳咳咳……”
　　莫不乐满脸焦黑地趴在沙子上一通猛咳，旁边，黑白相间的兔子，已经成了黑毛兔，跟煤堆里爬出来的一样，两只通红的兔眼，隐约闪着蚊圈样。
　　“看来……我莫炸炉的称号还是……响当当的……”
　　某人恬不知耻地自我夸耀。
　　“这种称号，哪里响当当的？”仇仁怒火冲天，他顿悟一次，容易吗？容易吗？
　　“咳……冷静……冷静……顿悟水多的是，为这个生气，不值当……”莫不乐一摸脸，赶紧安抚。
　　“能一样吗？你再找片水草叶子来试试……”仇仁咬牙切齿，阴泉水顿悟效力，能跟水草叶子在一个等级上吗？
　　一片水草叶子在眼前晃啊晃，仇仁一肚子怒火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滚。”
　　差点忘了，莫不乐手上，确实还有一片水草叶子的，但是他能占这个便宜吗？仇仁也是有底限的，这么没脸没皮的事，莫不乐干得出，他干不出。
　　“是你不要的……”莫不乐把水草叶子又收回去，可不是他不给。
　　“刚才我也扰了你一次顿悟，算扯平。”仇仁从牙缝里挤出话。
　　
　　第158章 法则化形
　　
　　莫不乐呵呵一笑，不理他，赶紧把被爆炸掀飞的青龙木丹炉捡了回来，仔细检查一翻，又乐了，青龙木就是青龙木，这么炸都没炸出一丝儿裂缝来。
　　仇仁自顾自生气，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问道：“没事儿你炼丹干什么？”
　　能不能一心一意干好剑修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别抢人家丹修的活儿，炼丹炼到炸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丢不丢份儿，还落霞宫大师兄呢，干脆，改成落霞宫大事兄吧，碰上这家伙就没好事儿。
　　“试药性啊，除了再生与顿悟，我想看看它还有没有别的药性……”莫不乐把他的发现说出来，然后遗憾地叹气，“可惜我身上带的灵药等级太低，配不上这法则化形的灵药，几种药性失衡，导致炸炉……”
　　他炸炉的经验多了，只炸了一次，他就迅速判断出炸炉的原因。
　　“异想天开，天道法则化形，听都没听说过，而且，天道法则纯粹无比，就算化形现世，也不可能夹杂两种以上的药性。”仇仁嗤之以鼻。
　　莫不乐一翻白眼，道：“我出身药王宗，你少在我跟前卖弄，天道法则是纯粹无比，但是它要化形现世，必须有载体，怎么可能凭空就变成水草，你也不想想，什么样的载体，才能容纳下一道天道法则。”
　　仇仁愣了愣，蓦然抓起水草枝茎，惊道：“莫非……是灵脉？”
　　一边惊呼，他一边就拿出了罗盘，对准了水草枝茎。这罗盘本是以八封为形炼制，又辅以九宫、四象、两仪的图案，每个图案都是可以转动的。仇仁熟练地打出一道“探灵诀”，连通罗盘与水草枝茎，只见那些图案瞬间就毫无规律地疯转起来。
　　莫不乐好奇凑上去，只瞧了一眼，顿时就觉得天地都在晃动，他立足不稳，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赶紧退开几步，不敢再看。
　　兔子就没这么机灵了，它好奇心重，也凑了过来，一眼，两眼，第三眼 就直接晕了。
　　“果然是……”
　　差不多半刻钟后，仇仁眦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是灵脉？”莫不乐听了，连忙又凑过来，此时罗盘的图案已经定了型，但他依然看不懂，不过仇仁的话，他听得懂。
　　仇仁不理他，原地又转了几圈，然后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当年莫高阴阳天的灵脉，根本就没有遁走，而是被天道法则给吞噬了，也只有洞天级的灵脉，才能承载天道法则……灵脉被吞噬，自然无法提供足够的灵气，所以，莫高阴阳天崩溃了，但是被吞噬的灵脉，并没有离开这里，所以崩陷的莫高原，在不知多少万年以后，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只是这地方太过隐秘，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莫不乐插嘴，道：“抱首座肯定来过……”
　　仇仁猛地一点头，道：“不错，首座的探灵、定灵之术，早己是臻至化境，别人看不出这里的特殊之处，但首座一定早己探出几分……”
　　“那抱首座为什么没把这株水草取走呢？”莫不乐又问道。
　　仇仁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懂什么，灵脉乃是天定，我们连山院一脉，最究竟的就是顺天而为，岂能把这等至宝据为己有，灵脉的归属，是要讲机缘的，抱首座有缘得见，无缘据有，若强行取之，自招其祸，必为天谴“感情这机缘是给你我……还有它留的啊……”莫不乐嘀咕，看了看兔子，怎么都觉得跟兔子平分机缘，很有点档次被拉低的感觉。
　　仇仁：“……”
　　兔子无辜地望着他们二人，全身依然黑溜溜一片。
　　不管怎么说，两人这次便宜都占大了，对于水草枝茎，仇仁一摊手表示不要。
　　“没有你，我也找不到这里，取一片草叶，足矣。”
　　莫不乐从来就不是谦让的人，仇仁不要，他就老实不客气地把水草枝茎收起来，养在了收取的一瓮阴泉水里。他才不讲什么顺天逆天，到他的手就是他的东西，傻子才不要。虽然水草枝茎现在已经不是洞天级的灵脉，而完全变成了再生法则的现世化形，可不管是洞天级的灵脉，还是再生法则的现世化形，都是宝贝，至宝中的至宝。
　　“这个……就不要了……”
　　有了水草枝茎，就不需要装那么多阴泉水了，莫不乐倒掉两瓮，又去了装了些阳泉水，虽然阳泉水内有火毒，但一样是宝贝。至于那只兔子，他左看右看，表示不想养宠物，反正他又不是龙虎仙宗的弟子，不需要灵宠。
　　兔子眨了眨红眼睛，进阶过后变得聪明一些的灵智，似乎敏感地察觉到，它被鄙视了。
　　“嗷……”
　　身形蓦然变大，阴阳鱼现身，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一记猛兔窝心脚，它要用事实证明，兔子，不是好惹的。
　　莫不乐顿时乐极生悲，来不及拔剑，只能抱头鼠窜，妈的，这蠢兔子确实够猛，一理潜力被激发，阴阳战天兔名副其实。
　　这边的打打闹闹，没有影响仇仁，这位连山院弟子再次拿出他的罗盘，开始以阴阳泉为中心，开始探灵。
　　“难道还有灵脉？ ”
　　莫不乐起先没看明白他在干什么，后来看到仇仁居然从储物袋里取出数百根缚灵钉时，才有了头绪，一时间故不得再跟兔子玩闹，赶紧凑了过来，一脸兴奋。
　　“没见识也要有常识。”仇仁一脸鄙视地看他。
　　莫不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回望，一副求知欲旺盛的表情。
　　碰上这样厚脸皮的主儿，仇仁也只能甘拜下风，没好气道：“天地造化，岂容人轻取，咱们既然得了最大的好处，总要反哺给这片天地，阴阳泉眼中，存有一缕阴阳两极之气，若没有水草定住，必定散逸，到那时这处莫高遗迹就彻底毁灭了。我要在这阴阳泉眼四周布置一道纳天容地养灵阵，定住这缕阴阳两极之气，供其慢慢休养生息，也许数十万年后，这里，就又是一 处洞天福地。”
　　“原来如此，应该，应该的。”
　　莫不乐恍悟，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拿出几块当初师父程白眉给他用来修炼但并没有用完的极品水灵石，就窜到了莫高原上，东挖一个洞，西挖一个洞地埋了下去。虽然他不懂布阵，但极品水灵石内蕴的灵气是何等浓郁，再加上慢慢吸收这片天地里的灵气，数十万年后，说不定就会化作几个灵泉眼，滋养这片草原。
　　仇仁看他动作，也不理会，继续布置阵法，不想莫不乐又窜了过来，道 ：“仇师弟，你的定灵术……行不行啊？ ”
　　“滚！ ”
　　就当没问，某人灰溜溜地滚走。
　　
　　第159章 莫师弟
　　
　　事实证明，仇仁的定灵术造诣确实还没学到家，一个纳天容地养灵阵，他建了又拆，拆了又建，足足折腾了半年才勉强有了雏形，这期间，还喝了七次阴泉水，依靠顿悟把定灵术提升了七次，对此，莫不乐深深地表示鄙视，就这悟性，早晚得被抱素衣给踢出连山院。
　　“有本事，你来。”
　　仇仁一句话就把莫不乐的嘴炮给堵了回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莫不乐甩着手，自顾自地闭关修炼去也，同样是领先顿悟水，硬生生把十二式基础剑招的精要，全部领悟了，只是可惜，对于融合基础剑招，他还差些头绪，怎么也摸不到点子上。
　　但不管怎么说，十二式基础剑招的领悟，为他节省了大量的水磨工夫，同时意味着，他可以修炼真正的剑诀了，为表示庆贺，莫不乐提剑追杀兔子三百里，终于报了当初被兔子追得抱头鼠窜的仇。
　　“你也就欺负兔子这点出息，莫-师-弟。”
　　半年的辛苦，虽然没有闭关，但事实上仇仁也相当于在修炼，他的定灵术，终于在七次顿悟的基础上，再加上布置纳天容地养灵阵所得的感悟，从初级升入中级，事实上，如果不是受到修为限制，他的定灵术应该还能更进一步。
　　水草叶子残余的药力，在这半年里一点一滴渗入他的身体，提升悟性这一点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但强大的再生法则，使他的血肉内蕴满了郁郁生机，以此为基础，他的真元硬是被压缩成半固体，筑基高期的修为，让仇仁整个人都显得神彩奕奕，一股控制不住的强大气息，带来的是同样强大的气场，过于精致的五官，因此而多出了几分阳刚之气。
　　相较而言，莫不乐这半年闭关，精力都用在修炼十二式基础剑招上了，他又没有服用水草叶子，因此真元半固化的程度并不高，依然处于筑基中期的修为，于是莫师兄转眼就成了莫师弟。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爱护同门，所以只好欺负兔子玩了……”
　　而对修为的差异，莫不乐仍是一脸笑嘻嘻，修为高低在剑修而言，不是问题，明净能越阶挑战，他这个当大师兄的，焉知不能，他正愁仅靠一只生猛兔子检验不出十二式基础剑招的威力呢，面对修为大涨的仇仁，他跃跃欲试。不欺负兔子，那就欺负同门师兄弟吧。
　　仇仁没搭他这茬儿，道：“你不想回宗门了？”
　　“回啊，不是等你完事，我早走了。”
　　仇仁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落霞宫最大的错误，就是找了这么位不着调的大师兄，他为落霞宫的前途感到深深的忧虑。
　　怎么来，怎么回，跳进水坑，顺着灵气枢纽中的水流，逆流而上，差不多游动了二、三百里远，两人终于从一处已经死去的火山口里冒出了头来。
　　“这是什么破地方？ ”
　　莫不乐坐在火山口上大喘气，虽然他是水灵根，与水的亲和力极高，而且又有烟波浩淼诀为他转换气息，但这么长时间地泡在水里游动，依然把他累得不轻，关键是，他还要分神保护怀里这只兔子。其实不想带兔子出来，他没兴趣养灵宠，可架不住这兔子一副你不带我走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必须一提的是，这半年里，兔子也把水草叶子药性给吸收了，越发生猛得一塌糊涂，认真起来，莫不乐真挡不住它的窝心脚，而仇仁又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没奈何，只得把这个拖油瓶给带出来了。
　　“祁山山脉的十八火山口之一。”仇仁有足够的避水符，所以比起莫不乐来，他要轻松得多，丹田破损修为尽失时，他都能靠避水符进去，何况他现在修为不但尽复，而且又提升了足足两阶，气定神闲，绝不带半丝儿喘气。
　　“那不是妖仙宗的地盘？”莫不乐目瞠口呆，原来他竟然一下子穿得这么远。
　　仇仁看了他一眼，凉凉道：“准确地说，是妖仙宗与龙虎仙宗的交界地带，你带着这只兔子小心了，被妖仙宗的弟子看见，多半会追杀你三万里，要是被龙虎仙宗的弟子看见……”
　　“会被灵石砸死吧……”莫不乐喜滋滋地想着，拎着兔子的耳朵，估算着这只兔子能值多少灵石。
　　兔子发怒，一记窝心脚将不及防备的某个家伙踹飞了十几丈远。
　　“臭兔子，我随便想想而已……”莫不乐揉着胸口，灰头土脸地跑回来。正打算跟兔子来一场人兔斗，蓦然半空中灵光一闪，一只传讯玉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的眼前。
　　“咦？是师弟……”
　　感受到传讯玉符上熟悉的灵气波动，莫不乐惊讶了片刻，打开了传讯玉符。
　　“师兄，你在哪里？ ”
　　玉符中，传出了明净的声音，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又有十几道传讯玉符相继出现，清一色全是明净的气息。莫不乐这才反应过来，在莫高原时，他无法传出讯息，同样，外面的讯息也传不到他的手里，现在出来了，传讯玉符就追寻着他的气息自动来到他身边，看这架势，明净找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祁山山脉十八火山口。”
　　莫不乐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道传讯玉符，打入灵诀，传讯玉符灵光一闪，就消失了。
　　一天一夜之后，明净和谢不言、秦留情一起赶到了，旁边还跟着白狐狸 ，想是这地方处在妖仙宗的边缘，他们仨也不笨，直接向妖仙宗寻求帮助了，没有白狐狸带路，估计也没这么快就找过来。
　　“你怎么不说清楚是哪座火山口？”明净脸色不好看，但在看到莫不乐安然无恙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莫不乐提溜着兔子的两只耳朵，“来，叫师叔。”
　　“你收只兔子当徒弟？ ”明净的脸上，顿时黑了一片。     兔子蹬腿，嗷，别以为它听不出来，这家伙在鄙视它。
　　明净脸又一变，指尖剑丸一弹，就要向兔子斩去，莫不乐赶紧抱着兔子躲开。
　　“玩笑……玩笑，别那么认真……”
　　“这兔子好玩，借我玩玩……”白狐狸凑了过来，两只狐眼盯着兔子闪闪发光。
　　兔子顿时就寒毛倒竖，猛然变化成巨兔模样，阴阳鱼现世，它吼吼嗬嗬，拳打脚踢，表明它是只生猛兔子。
　　“哇，这么大……好好吃的样子……”白狐狸吸了吸口水。
　　
　　第160章 狐狸窝
　　
　　谢不言乐了，笑道：“胡师妹你别吓唬它了，兔子胆小……唔，这兔子，有阴阳鱼相随，莫非是传说中的阴阳战天兔？它可不好吃，体内天生蕴有阴阳之力，相生相克，一般人吃了会消化不良……”
　　兔子泪流满面，总算有人帮它说话了，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呢。
　　旁边秦留情正惊讶地看着仇仁，道：“仇师弟，你的修为……恢复了？”
　　仇仁淡淡道：“机缘巧合。”
　　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跟秦留情不熟，连山院虽然也受青云宫管辖，但地位超然，他身为连山院弟子，也不用巴结这位青云宫大师兄。
　　秦留情也就不细问了，很有风度地一笑，道：“恭喜。”
　　“走吧走吧，上我的狐狸窝吃酒去，这破地方，鸟不生蛋乌龟不拉屎，真不知道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
　　白狐狸豪爽地发出邀请。
　　莫不乐顿时大喜，兴高采烈道：“好啊，今儿好日子，狐狸请吃鸡……”
　　“我说的是喝酒。”白狐狸更正。
　　莫不乐咧嘴一笑，道：“我说的是下酒菜。”
　　白狐狸跳脚，扭头冲谢不言道：“你跟他说的？我就养了一窝珍珠白玉鸡，平时都舍不得下口……”
　　谢不言茫然道：“什么？ ”
　　莫不乐一拍手掌，大笑道：“原来真有鸡啊，走走走……”     白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讹了。
　　“臭小子，长能耐了啊，连你狐袓宗都敢骗……”
　　“哈哈哈……”莫不乐抱着兔子，一溜烟地跑了。
　　一路上，莫不乐也没闲着，抓着谢不言询问当日的情景，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上了天魔的大当，一时后怕，一时又是庆幸，也不知当时天魔原本设定的传送地点是哪里，自己能逃脱出来，真是万幸。待知道天魔已经被生擒，裴香圣也完好无损地被摇光真人带走，天魔之事，基本上算是平定了，纵有余波，也自有宗主等人去处理，自是完全把这事放开了，顺手还给师父程白眉发了传讯玉简报平安。
　　差不多飞了一个多月，终于进入妖仙宗的统治范围的中心位置，就仿佛进入了动物世界，基本上，只要是明界有的飞禽走兽，在这里都能看到，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禽兽都能修炼，真正能修炼成妖的，屈指可数，一般都是天生灵性比较高或者是寿命比较长的，比如狐狸、马、狗、狼、虎、猫等，都是出了名的天生灵性高，至于长寿者，最出名的莫过于乌龟，千年王八万年龟，不是没有根据的。
　　人类相对其他仙宗的统治范围来说，数量相对稀少，所以人类修士也就寥寥无几，即使有，也多半是外来的，土生土长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是妖修，而一般妖修，很难修炼到渡过化形劫，所以当看到两匹马一边奔跑一边高谈阔论，一只猫和一只狗腾在半空中一边大打出手一边对骂，旁边围了一圈鹰啊雁啊雀什么的摇旗呐喊等等诸如此类情形时，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兔子看傻了，就连莫不乐都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偶尔看到几个人类修士，无一例外都是龙虎仙宗弟子，摆明是来碰运气找道侣的，碰着喜欢的妖修，甜言蜜语不要钱，一句接着一句，都不带重复的，像这样的家伙，基本上都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让白狐狸一爪一个，拍成了天际流星。
　　“妖仙宗很混乱啊……”
　　小心避过半空落下的一坨鸟屎，秦留情发出如上感叹。     仇仁阴着一张脸，几只母猫正围着他窃窃私语。
　　“这个是人类吧……公的母的？”
　　“是人类……我猜一定是母的……”
　　“为什么？他脸上又没写着……”
　　“上回我看到几个母的人类修士，脸和他的一样尖……”
　　仇仁是典型的美人瓜子脸。
　　“噗……”谢不言忍俊不禁，不料引起那几只花猫的注意，又围了过来。
　　“这个也是母的？”
　　“像啊……”
　　谢不言这回笑不出来了，仇仁抬了抬下巴，心理平衡了。
　　“胡师妹，管管它们……”
　　白狐狸正在偷笑，闻言扬起一张越看越奸诈的狐狸脸，茫然道：“什么？”
　　“胡师妹……”谢不言无奈了，不得不加重语气以示不悦。
　　白狐狸还要继续装傻，忽见这几只母猫往明净那边蹭过去了，这才火急火燎的一扫尾巴，把几只母猫都扫开。
　　“自个儿玩去……”
　　她殷殷叮咛，小心某人的剑不长眼睛。明净那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拔剑就拔剑的臭脾气，即使是妖仙宗首徒，也犯怵得很。
　　有白狐狸在前面开路，后面自然就没有妖修冲上前来开这几个人类修士的玩笑，龙虎仙宗的弟子们，也是闻风而逃，没人敢杵在白狐狸前行的道路上。
　　妖仙宗的统治，与别处不大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城池，无论是人类，还是妖修，都以部族形式聚居存在，当然，独居的也不少。一路行来，几人都啧啧称奇，一副涨了见识的模样。
　　狐狸窝转眼就到了。
　　说是狐狸窝，半点不带夸张的，还真就是个狐狸窝，妖修里面就没有擅长炼器、精通阵法的，所以他们的洞府，基本上就是依照各自的喜好，或在树上挖个洞，或在山里刨个坑，或者直接就在草丛里堆上一堆草搭个窝。
　　狐狸天生就有打洞的习性，所以白狐狸就是直接在地上挖了个洞，顶多就是挖得稍大些，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在里面，桌椅什么的一概全无，地上就铺了几张皮毛，全是她的战利品，从皮毛的种类上来分辨，有狼、有虎、有豹，有熊，也有兔皮、鹿皮、獐皮、貂皮什么的，鸟类的羽毛也有一大堆，混在一起，基本上就不太能分清是什么鸟羽，唯一能肯定的是，里面还混杂了一堆鸡毛。
　　跟这一旮旯相比，莫不乐庆幸的发现，他的烈火楼，真是豪华无比，怪不得白狐狸当初评价“干净” 二字，和这一地的皮毛、鸟毛比起来，烈火楼不要太干净，太豪华。
　　“随便坐，别客气，看上什么尽管拿。”白狐狸热情好客。
　　几人都是一脸青黑，果然，对妖修就不能抱有太多的幻想。各自找了块兽皮垫在屁股底下坐了，只有兔子，东瞄瞄，西瞅瞅，然后偷偷卷起一张斑斓虎皮，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住，伪装成一只老虎。
　　“吃酒。”
　　白狐狸伸出爪子，往地下一掏，直接刨出了两坛酒，看得几人又直抽嘴角，感情这酒直接就埋在脚下。
　　
　　第161章 母老虎
　　
　　正待要启封，蓦然洞外传来一声巨吼，瞬间地动山摇，洞顶泥土簌簌而落，正在莫不乐几个人手忙脚乱地释放真元挡住泥土以免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时，一个打雷般的声音传入洞中。
　　“胡灵儿，你这只骚狐狸给老娘滚出来！”
　　骚狐狸？
　　几人又面面相觑，这是哪位老娘，敢在彪悍的狐狸大姐头跟前也这么生猛？
　　白狐狸全身的白毛瞬间竖得笔直，身影一晃，已出了洞，声音这才遥遥传来：“胡夜叉，你再敢骂我騷狐狸，信不信我扒了你一身虎皮。”
　　原来是只虎妖，怪不得如此生猛。这是撞上虎妖找狐妖的麻烦了，莫不乐顿时跳起来，兴奋道：“看热闹去。”
　　秦留情轻咳一声，道：“莫师弟，闲事莫理。”青云宫大师兄还是很讲风范的，虽然他心中也未必没有看老虎和狐狸打架的意思，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那……给胡师姐掠阵助威？”莫不乐还是很给秦大师兄面子的，退了一步，换了个拿得出手的说法。
　　“我等与胡师妹相交莫逆，理应如此。”谢不言笑呵呵地附和。
　　虚伪，仇仁翻了个白眼。
　　至于明净，压根儿就没意见，反正该他出手的时候，他从不含糊，不该他出手的时候，他也从不含糊。
　　好吧，这个理由不错，秦大师兄又轻咳一声，道：“那就……”
　　话才出口，眼前已是嗖嗖嗖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都是性急的家伙。”秦留情苦笑，起身，速度也不慢，转眼就离开了狐狸窝。
　　外面，已是打得如火如荼。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迅如疾电，彼此交错，时不时传出“砰砰砰”地交手声，劲力四溢，以致于方圆一里之内，所有的树木花草都遭了殃，碎尸万段，死得惨不忍睹。
　　得庆幸，白狐狸的狐狸窝，挖在了荒山无人的地方，也没有多少飞禽走兽敢过来给她送菜，否则遭殃的还不止这些树木花草。
　　“啧啧，好大一只金行火虎。”
　　莫不乐一眼就认出了那只正跟白狐狸交手的红老虎，一身皮毛，红艳若熊熊烈火，但体内溢出的真元，却是锐利如金，那些被碎尸万段的树木花草，基本上都是这只老虎的杰作。
　　他偷偷地捅捅明净，低声道：“师弟，这只母老虎很适合做你的道侣。”
　　其锐如金，其势若火，跟明净的剑道相当契合。 “放屁。”
　　红老虎耳朵非常灵，乍听这话，蓦然就放弃了跟白狐狸交手，转身一声虎吼，往莫不乐扑过来，隔得老远，就能感觉到强大的劲气，压得人几乎窒息。
　　果然是猛虎啊，莫不乐后退一步，躲到明净身后，这种时候，还是关门放师弟来得爽快。
　　明净狠狠瞪了他一眼，手底下果然不含糊，剑丸弹出，化作一道剑光，惊鸿一闪，剑尖已直指红老虎的额心“王”字纹。
　　红老虎一惊，虎尾猛地一甩，横空刮出一阵风来，硬生生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绕过剑光，仍是扑来，只不过对象从莫不乐转到了明净身上。
　　金行火虎，还自带风属性，莫不乐忍不住又匝舌，这只母老虎要逆天了谢不言走过来，轻笑道：“她是胡师妹的宿敌，妖仙宗排名第一的首徒胡夜叉。”
　　“呸，我才是第一。”突然间没了对手，白狐狸很是无趣地溜达过来，“我是优雅的狐狸，没她那么好战而已，平时懒得跟她争，哼，粗鲁的老虎……尤其是母老虎，最没意思。”
　　莫不乐一乐，跟红老虎比起来，白狐狸……嗯，确实优雅多了。
　　其实白狐狸的修为，以前是比红老虎略低半分，但自从凭着那只牡丹茶碗顿悟过后，白狐狸受益非浅，无论是修为还是境界，都超出红老虎半分，只不过，狐狸从来就不是战斗种族，虽然白狐狸也是狐狸中难得彪悍的异类 ，但毕竟比红老虎还差了点打架的天赋，何况她面对的，也是老虎中的异类，一只货真价实的母老虎，真打起，她也只能用优雅二字来夸赞自己，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谢不言笑而不语，他自然听得出，白狐狸的意思是打不过红老虎。
　　“你跟她……”莫不乐好奇心发作，“为什么不和？”
　　白狐狸一撇嘴，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她相中了风从龙那条臭蛇呗，哼，母老虎，没人要，哪有咱们狐狸这么招人爱……”
　　“咳咳咳……”
　　莫不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感情是在抢道侣啊，怪不得红老虎要骂骚狐狸呢。
　　“你答应做他的道侣了？”
　　要不然，红老虎哪能来找白狐狸的麻烦。
　　白狐狸一捂脸，叹气道：“所以说她笨啊，我又没答应风从龙，她老找我麻烦做什么，有能耐，去龙虎仙宗把风从龙抢回来啊。”
　　“咳咳咳……”
　　这下子连秦留情都忍不住咳了起来，道侣这种事，不是要两厢情愿的吗？抢来的，那不是道侣，是炉鼎。
　　正跟明净打得热闹的红老虎闻言大怒，道：“放屁放屁放屁，要不是你这只骚狐狸故意勾引风丛龙的神魂翼蛇，他又怎么会认定你是最适合的道侣，明明是老娘的金火风属性跟他的修炼功法更契合。”
　　“呸，我什么时候勾引那条贱蛇了，身具魅惑，是我九尾灵狐一族的天赋，你怎么不说那条贱蛇自己意志不坚，抗不住本狐狸的千娇百媚。”白狐狸反唇。
　　众人顿时绝倒，感情这事儿，还真是白狐狸自找的。
　　红老虎气疯了，舍了明净，又向白狐狸扑过来，骂道：“你有个狗屁的天赋，还九尾灵狐呢，血脉杂七杂八，第二条尾巴都没长全，你的天赋还不知道在哪儿睡觉呢，明明就是你怕我跟风从龙双修以后，修为大涨，压得你 抬不起头，才故意勾引他的神魂翼蛇……”
　　“那是天生灵兽之间与生俱来的神魂感应，我的血脉等级比你高，那条贱蛇机缘巧合，得了一滴真龙血脉，当然选我不选你。”
　　白狐狸尾巴一甩，不躲不闪地迎上前去，一狐一虎又砰砰砰地打起来。
　　“这是不是就叫做一个男人引起的惊天血案？ ”莫不乐笑嘻嘻地问明净。
　　其实风从龙的选择很容易理解，虽然红老虎的属性更契合他修炼的功法，但是天生灵兽之间，却更注重血脉上的契合，对天生灵兽来说，提升血脉等级、激发血脉才是一条光明大道。
　　明净面无表情道：“血案还没有发生。”剑丸在他的掌心间蠢蠢欲动，要是大师兄喜欢的话，他不介意制造一场名副其实的血案。
　　
　　第162章 爬树
　　
　　莫不乐笑脸一僵，差点忘了，这个师弟开不起玩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这位虎师姐的修为如何？”
　　这只红老虎气势汹汹，但其实很有分寸，刚才跟明净过了几招，并未用全力莫不乐笑脸一僵，差点忘了，这个师弟开不起玩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这位虎师姐的修为如何？”
　　这只红老虎气势汹汹，但其实很有分寸，刚才跟明净过了几招，并未用全力。
　　明净凉凉看了他一眼，道：“比你强。”
　　“噗……”是仇仁，看到莫不乐吃瘪，他就高兴。
　　莫不乐一摸鼻子，他不说话还不成嘛，可恶，师弟越来越不可爱了。
　　“元婴大圆满……妖仙宗的妖修，果然厉害……”秦留情轻声道。
　　莫不乐顿时心中一凛，比秦师兄还要强一些，果然，妖修修炼不易，但一旦能修炼，总比同样资质的人类要厉害。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披着虎皮还在偷偷摸摸模仿红老虎姿态的兔子一眼，这只兔子，以后也会这么厉害？顿时压力山大，莫不乐觉得，自己要是不再努力一把，很快就要被兔子抛下了，想想也不能忍。
　　“不打了……”
　　终于在白狐狸身上挠了爪子，红老虎心满意足地收手，先是踱到明净身前，虎视眈眈了片刻，点点头，道：“你不错，下次有机会再跟你打一场。”又转向莫不乐的方向，伸了爪子一提，把兔子从虎皮底下提了出来，然后把虎皮卷一卷，塞进了肚皮下方，嘴上还道：“这是我家小弟的皮，骚狐狸，你越混越回去了，连我家小弟的皮也敢偷，没收！”白狐狸白了她一眼，没跟这只又凶又猛又死不要脸的红老虎计较。
　　“阴阳属性？一只兔子？”红老虎又提溜着兔子看了几眼，吞了吞口水，向莫不乐问道，“可以吃么？”
　　兔子瑟瑟发抖，在狐狸跟前，它还敢牛气哄哄地打上一套拳，但在老虎、尤其还是一只母老虎面前，它只敢发抖，老虎的彪悍，与狐狸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难道妖修都是吃货，莫不乐摸摸鼻子，笑道：“它是自由身，虎师姐可以问它自己愿意不愿意给你吃。”
　　红老虎也姓胡，大名鼎鼎胡夜叉，为了跟白狐狸有所区别，莫不乐特地称呼她为虎师姐，看红老虎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称呼。免子拼命摇头。
　　“你不愿意被我吃？算了。”红老虎这会儿居然长叹一口气，把兔子放下了。
　　诶？这就逃了生天了？兔子傻傻地变成雕塑。
　　“你也不错。”红老虎也夸了莫不乐一句，对灵兽好的人类，妖修都会心生亲近感，当然，龙虎仙宗那一票人不算。
　　莫不乐也长叹一声，道：“真可惜，我还以为有机会摆脱这只拖油兔了。”
　　红老虎：“……”
　　“嗷……”兔子跳起来，身形变大，阴阳鱼现世，吼吼吼一通乱打。
　　“我说……胡夜叉，你来干什么的？别说就是找我打架的。”白狐狸抚平了被红老虎挠乱的雪白狐毛，一摇一摆地踱了过来。红老虎轻咳一声，抬头望天，道：“宗主要见这几位道友。”
　　白狐狸全身的毛都竖得笔直，尖叫道：“混蛋，你怎么不早说！”
　　妖仙宗的洞天，唤做千参万壑天，顾名思义，那就是一座被密林覆盖的山脉，起起伏伏，数不清的沟壑潜藏其内，这些沟壑更像是一个个天然的聚灵阵，往往也是洞天内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所以妖仙宗弟子们的洞府，基本上都建在沟壑里，比如说白狐狸的狐狸窝，就挖在一处看上去相当广阔的沟壑下。而妖仙宗的宗主洞府，则建在一株参天巨木上，越在高空，灵气就越稀薄，这位宗主对修炼环境的要求，嗯，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我觉得……我应该飞不上去……”
　　莫不乐站在树下，仰望着树冠，哦不好意思，根本就看不到树冠，只能看到层层云气，将这株参天巨木拦腰截断，分成了两半，他当场就怂了，以他筑基中基的修为，能飞到云层所在位置，已经是极限了。红老虎冷笑，道：“你还想飞？爬吧。”
　　妖仙宗有妖仙宗的规矩，宗主的洞府所以，是随便让人飞上去的吗？你们九华仙宗的三座山，不都有必须从山脚上一步一步走上去的规矩。爬树，是所有妖仙宗弟子的必修技能，不会爬树的，趁早哪儿凉快哪儿去。
　　“哟，这个我在行。”莫不乐开始挽袖子，想当年，无论是在凡俗市井间，还是在药王宗内，他都是上树能掏蛋、下树能炸炉的一号人物。但还是有人为难了，修炼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还要学爬树这个技能的。秦留情看看明净，看看仇仁，再看看谢不言，发现这三个人都是一副抬头不小心吞了鸟屎的表情，就知道没啥指望了。现在学爬树，还来不来得及？
　　白狐狸嘻嘻哈哈笑道：“爬树是本宗弟子的规矩，你们是客，坐篮子上去就行。”
　　除了莫不乐很失望，其他人都大松了一口气。红老虎瞪了白狐狸一眼，对她维护这几个人类修士很不满。
　　很快，就有一只巨大的竹篮从天而降，稳稳地停落在诸人身前，上面吊着数根绳索，等诸人纷纷坐入篮中后，绳索就拉着篮子往上飞去，而红老虎和白狐狸，则是老老实实地爬树，不过她们速度可不慢，基本上和篮子往上飞的速度持平。“可算见着会爬树的老虎了……”
　　莫不乐偷偷地感叹，兔子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看看自己的爪子，思索着爬树这个技能，它能不能学会。
　　妖仙宗宗主，从外表来看，是人类女修的模样，也不知她当年渡过化形劫时，是以谁为参照变幻的模样，五官远不如当日前往九华仙宗道贺的那位九尾真人美丽，乍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老妇人，若搁在凡俗世界里，必然已是儿孙满堂。“晚辈等拜见前辈。”
　　以秦留情和谢不言为首，诸人上前见礼，一个个自报家门。
　　“诸位小友，欢迎。”
　　妖仙宗宗主的法号，唤做蝶梦真人，正是一只蝴蝶得道。她的目光在诸人面上一一扫过之后，落在莫不乐身上，微笑道：“你就是莫小友？”莫不乐连忙点头，道：“正是晚辈。”
　　“这是程师侄传来的玉简，你且拿去。”蝶梦真人抛出一方玉简，准准地落在莫不乐的手中。
　　
　　第163章 小须弥境
　　
　　诶？
　　莫不乐大讶，师父传讯，怎么不直接传到他手中，反而传给了妖仙宗宗主？将玉简印在眉心，神识一扫，这才明白过来。
　　“请问前辈，这小须弥境……不知是何处？”
　　玉简内，程白眉让他不必急着回九华仙宗，已经请托蝶梦真人，安排他去小须弥境历练。
　　红老虎、白狐狸顿时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只是宗主跟前，她们不敢放肆，即将脱口的惊呼硬生生压在喉咙里，憋得十分难受。
　　蝶梦真人慈详道：  “那是我妖仙宗的洞中洞，天中天，历来只有首徒能入内历练，小须弥境内，总计共有十三处幻境，对应人之七情六欲，我等妖修，与尔等人修不同，欲修天道，必得先修人道，先成人，后为仙，故而这小须弥境，就是妖修成人的一处历练之所。”
　　妖修在修炼上，有得天独厚的地方，比如说它们对灵器的依赖极低，因为它们在修炼的时候，自身的爪、齿、骨、眼乃至于皮毛，都有自成灵器的机会，再比如说，同等修为之下，妖修的战斗力，起码比人类修士高出一到五成，尤其是本体越强大的妖修，战斗力就越强，还有，妖修对功法的需求也极低，因为在它们灵智初开凭借本能吸取天地灵气的时候，体内就会自动出现一条最适合己身修炼的周天循环，待到它们成为真正的妖修之后，周天循环会进化为一套功法，完全不用它们辛辛苦苦去找寻功法。
　　再有，妖修性情大多纯朴，与天地自然之道最为契合，所以往往也受天地钟爱，修炼时对灵气的吸纳几乎可以敞开了吸，完全没有饱和溢出的危险，所以它们对丹药的需求也很低。
　　当然，这并不是说，妖修的长生途就一定会比人类修士容易走，事实上恰恰相反，妖修修炼极难，号称三难为妖，九难为仙，所谓三难为妖，就是说，妖修从最初的浑浑噩噩只知本能的飞禽走兽昆虫到开启灵智成为妖修，必要经历三个难关，其一，生关，从母亲的肚子里出生，要能活着长大；其二，本能关，想要开启灵智，必要先克服本能，比如说狐狸爱吃鸡，在克服本能的时候，它必须明白，它为什么爱吃鸡，是否能不吃鸡；其三，启智关，克服本能之后，就能学会思索．思索得越多、越深，灵智开启的机率就会越大。
　　光是这三难，就足以将世间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非人类生物挡在长生途外。
　　即使剩下的万分之一有幸走上长生途，摆在它们面前的，还有三难之外的六难。第一，天敌关，比如兔子遇见老虎，生物链上的等级差注定它必将吓破胆而死，所以，没有一副千锤百炼的铁胆，不要修炼，尤其是那些生物链等级比较低的，今天遇见一个天敌，明天遇见一个天敌，被吓死只是早晚的事。
　　第二，意志关，非人类生物大多依循本能而行事，即使开启了灵智，本能也很难完全摒弃，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是习性，也是本能，一旦被本能控制，就容易走上岔路，然而长生途没有岔路，只有意志最坚定的妖修，才能看到长生途的终点。当然，这一关，人类和修士面临的诱惑是一样的。
　　第三，化形关，天道钟爱妖修，但更钟爱人类，人类的形态，才是最适合修炼的，每个妖修的功法都有独一性，很难传承，而人类的功法，却是可以世代传承下去，这最终导致人类修士占据了明界绝大部分，所以妖修想要走到长生途的终点，化形为人是必须经历的一关，它们称之为化形劫，妖修想要化形为人类，必遭天谴，能渡过这一关，才算在长生途上真正站稳了脚第四，做人关，变成人类，就要学会做人，做人难，人难做，难做人，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是被七情六欲控制，还是学会控制七情六欲，是人类修士心境修炼的全部内容，对妖修来说，它们首先面临的，不是怎么去控制七情六欲，而是先要拥有七情六欲，有了，才能去控制，没有，控制个毛。
　　第五，忘情关，忘掉自己是妖，忘掉自己变成了人，忘掉自己已经拥有的七情六欲，重新成一只快乐的飞禽走兽，这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基本上能达到的妖修，寥寥无几。
　　第六，飞升关，接受要飞升就要被雷劈的事实吧，不管是人类还是妖修，在这一点上，天道一视同仁。
　　三难加六难，共计九难，渡过九难关，妖修才长生有望。而小须弥关，正是妖仙宗为了让妖修们学会做人、体会到什么是七情六欲而建造的历练场当莫不乐搞清楚小须弥境是干什么的，顿时嘴巴张大了合不拢，一只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诧异道：  “我要去小须弥境历练？为什么？”
　　他是人啊，如假包货，货真价实的人类修士，他需要去学习怎么做人吗？需要去体会七情六欲是什么样的感觉吗？这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好不好。
　　“师父搞错了吧，师弟，其实要去小须弥境历练的是你？”莫不乐把玉简扔给明净，这个师弟整天一副冷冰冰的高傲样子，一看就是七情不全六欲全无的主儿。
　　“噌……”
　　一道剑光直指某人。
　　“啊，师弟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它。”莫不乐只能缩着脑袋，灰溜溜地将兔子挡在了剑尖前。
　　兔子一脸鄙视，它离化形做人还远着呢。
　　谢不言看着莫不乐，粉面含笑，目中却微带一抹思索之色。
　　程师叔行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秦留情很是感慨，从程白眉出任落霞宫宫主以来，这位师叔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那么的离谱，可偏偏，上至宗主，下至其他两宫宫主，都不闻不问。
　　至于仇仁，一脸的哂笑，目光在莫不乐身上上上下下打量，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字：果然非人类。
　　“喂喂喂，你是什么眼神？”莫不乐面色不善起来，被明净拿剑指着也就算了，谁让他打不过这个变态，但仇仁这个只会拿着罗盘东探西测、布个阵法都要喝几次阴泉水的家伙，哪来的底气小瞧他。
　　“我天生斜眼，没在看你。”仇仁不冷不热地道。
　　骗鬼啊，跟你这家伙在莫高遗迹混了半年多，你什么时候斜眼过。莫不乐抓狂。
　　
　　第164章 神魂离体
　　
　　“好羡慕……”白狐狸慢慢踱了过来，绕着莫不乐转了几圈，一对绿幽幽的狐眼，可以跟兔子媲美。
　　莫不乐被她转得眼花，一把抓住她的大尾巴，诚恳道：  “胡师姐，给我一袋灵石，我把这机会让给你。”
　　“哈哈，成交！”白狐狸一跳老高，尾巴晃成了花儿。
　　“骚狐狸，滚一边去。”红老虎一爪子把白狐狸拍出十几丈远，  “小子，我给你两袋灵石，这机会归我了。”
　　白狐狸被拍得差点摔下树冠，好在她平衡性不错，抓着树枝又爬了上来，几步窜回，冷哼一声道：“你有灵石吗？”
　　众所周知，妖仙宗的虎夜叉被困在元婴大圆满的瓶颈已经有好多年，灵石全都花在了突破瓶颈上，已经穷到偷鸡摸狗的地步，没看她连白狐狸的虎皮都贪吗。
　　红老虎瞬间恼羞成怒，脸上一片涨红，当然，她的皮毛都是火红的，是不是脸红，真不太看得出来。
　　“等老娘渡过化形劫，给这小子当炉鼎！”
　　虎爪重重拍在树冠上，拍得整个树冠都摇晃起来。
　　众人一时都为虎夜叉的决心而绝倒，猛，太生猛了。
　　莫不乐差点一头栽倒，一只活生生的母老虎给他当炉鼎？妈呀，他还有命活吗？不干，打死也不能干。
　　“你敢嫌弃老娘，活腻歪了？”一声虎啸，地动山摇。
　　“师弟救命啊……”
　　莫不乐魂飞魄散，死死抱住明净的大腿，被明净一脸嫌恶的推开。
　　蝶梦真人含笑看着他们，见闹得差不多了，才笑道：  “莫小友，你体内真元充盈将溢，也须小须弥境内的灵气相助，方能调合吸纳为己所用，这个机会可不能让，不然……呵呵……”
　　慈眉善面的蝶梦真人，用一声“呵呵”，让莫不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简单舒服，他差点都忘了，自己体内还有一股浑厚得可怕却又不属于自身的真元，这可是一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雷区啊，要不然，在莫高原这大半年，他为什么不敢修炼真元，只敢修炼基础剑式，搞得剑道进益飞快，而修为却反而还落在了仇仁后头。
　　“是是是……前辈一片爱护之心，晚辈愧领。”迎风转舵转得不要太快“切，没意思……”红老虎失望地走开了。
　　“前辈，不知进这小须弥境，可要做什么准备？”莫不乐又问道。
　　蝶梦真人笑道：  “无须准备，你这就去吧。”语罢，她伸指弹出一道灵光，准准打在莫不乐的眉心间，只见一道虚幻身影自体内被打出来，跌跌撞撞，一跤扑倒在地上，又让灵光一裹，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神魂？”
　　秦留情大骇，蝶梦真人这一指，竟然硬生生把莫不乐的神魂自肉身中打出来，这不是要他的命么？只有分神期修为的修士，神魂才能脱离肉身的保护徜游于天地间，未到分神就神魂离体，只有一个下场，神魂俱灭。
　　明净是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混帐，你敢在宗主面前拔剑？”
　　红老虎蓦然发怒，一阵风似地扑来。
　　“夜叉，不得无理。”蝶梦真人一言喝住，又向秦留情和明净道，“二位小友稍安勿燥，小须弥境为幻境，肉身不入，唯神魂可入，莫小友有至宝相护，神魂虽离体，但无碍矣。”
　　明净不听，剑尖处，剑芒闪烁，秦留情脸都白了，你这家伙再怎么变态，在大乘真人跟前拔剑，也就一个死字，赶紧出手拦住，劝道：“前辈言之有理，明师弟，你纵是不信，也该相信程师叔，总不会让莫师弟去送死吧。
　　，，
　　能压住明净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程白眉，一个是莫不乐。听到这话，明净总算冷静下来，剑芒一散，长剑化做剑丸，重新收回他的体内。
　　“大师兄不回，我不走。”
　　语毕，他径自在莫不乐的身边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任意妄为的家伙！秦留情揉了揉额角，上前向蝶梦真人施礼赔罪。
　　“请宗主见谅，明师弟只是关心莫师弟，失礼之处，晚辈代为赔罪。”
　　蝶梦真人笑道：“无妨，我妖仙宗一向没有那么多礼数，而且明小友赤子心怀，颇为可爱，何罪之有。”
　　妖修的脾气，大多直来直往，所以也喜欢直来直往的人，那些一句话要拐上十七八个弯还说得不明不白的人，才是妖修最厌恶的。
　　“如此，我等就一起在这里陪着莫师弟吧。”谢不言轻笑道。
　　“休想，这是宗主的洞府，你们一个两个全赖在这里做什么？”红老虎又跳了出来，眦牙咧嘴，  “想留下也行，打赢老娘再说。”
　　“无妨，人多还热闹些。”蝶梦真人的脾气真是好得没话说。
　　“宗主……”红老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夜叉，戒焦戒躁，也是修行，长生途难见终点，宜缓缓而行，万不可急切。”
　　红老虎只有翻白眼的份儿了。
　　此时，莫不乐已经进入了小须弥境，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神魂离体，只觉得眼前一暗，瞬间人已陷入一片迷雾中，周身三尺，笼罩在一层蒙蒙的光明中，逼退了迷雾。
　　慢了半拍，他才发现，这一层蒙蒙的光，居然是从他身体内散发出来的，在这片迷雾中，他的身体，就像一堆散发着光明的柴火。
　　等等，这光很眼熟啊……是智慧光？
　　越看越像，莫不乐连忙将一堆杂七杂八的念头投入到智慧光中，眼见着一个个纯念被反馈回来，他确认了，没错，就是智慧光。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神魂离体进入了小须弥境，若非如此，他是不可能用肉眼看到智慧光的。
　　蝶梦真人要谋财害命？
　　莫不乐的第一个念头，也和明净一样，以为蝶梦真人是要害他，但转而想起这是师父程白眉的主张，顿时就平静下来。师父不会害他，这一点，莫不乐确信无疑。
　　不过还是有一个疑问，肉身都没有进来，那要怎么解决他体内真元过于充盈的问题？
　　算了，既然来了，就认认真真，历练一场吧。不过这小须弥境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幻境呢？
　　在迷雾里等了大半天，莫不乐窘了，莫非这幻境还要他自己去找不成？
　　果然妖修弄出来的秘境，一点也不靠谱。
　　
　　第165章 扔铜钱
　　
　　在小须弥境的迷雾里，莫不乐整整走了十一天，依稀又像是回到了刚到莫高原的时候，四野空寂，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独自地往前走，但莫高原好歹也有数不清地飞禽走兽，还有密密麻麻的灵草，还有带着草香的清新空气。
　　这里，只有迷雾，三尺之内，智慧光烁烁生辉，三尺之外，连路都看不清，没有一丝儿声响，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好无聊啊……”
　　莫不乐郁闷了，要是这片迷雾笼罩的范围也像莫高原那么广阔，他就是走上几年也走不出去。不是没试过飞，但迷雾中好像设置了限制，只能走，不能飞，一旦双脚离地，地面就会传来一股让他根本就无从抵抗的巨大吸力。就连脚下的三尺之地，莫不乐都研究过，普普通通的黑土地，蕴含的灵气十分浓郁，说明这小须弥境确实在妖仙宗的洞天之内，唯一奇怪的是，如此肥沃的土地，足以媲美极品灵田了，居然连杂草都没长一根，十有八九，又是这片迷雾的原因。
　　幻境幻境，所谓幻境，就是一切都是虚假的，难道这肥沃的黑土地、浓重的迷雾，其实都是假的，幻境不用他去找，因为他已经身在幻境中。
　　莫不乐挠着下巴，按照蝶梦真人所说，小须弥境以七情六欲为核心共计十三处幻境，所谓七情，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是指眼、耳、口、鼻、声、意，这迷雾，是哪一情哪一欲？
　　感觉哪一个都对不上，莫不乐无奈，只能用排除法，先把最不可能的全部排除，喜？没人会喜欢什么也看不见。怒？对着迷雾生气，犯不着。忧？
　　这个有点沾边，万一永远也出不去，他不得愁死。思？免了吧。恐？这个也能沾边，也亏得他天生没心没肺，换了胆子小的，面对一团总也走不出去、不知道会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的迷雾，还真是不饿也吓死。惊？好吧，如果迷雾里真窜出个什么东西来，莫不乐觉得自己还是会被吓一跳的，算它沾边六欲里，眼、耳能沾边，看不见，就是眼欲不得开，寂静无声就是耳欲不能闻，其他的四欲，也是完全不搭。
　　这下子范围缩小多了，忧、恐、惊、眼、耳……莫不乐继续使用排除法，首先排除惊，他都在这片迷雾里面走了十几天，都没见什么东西冒出来，所以，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惊喜，不对，是不会有什么惊了。
　　其次，眼、耳也排除，迷雾遮蔽了视线，但并不是真的看不见，至少他还能看见迷雾，同理，迷雾中虽然寂静无声，但起码他的脚步声还能听见。
　　忧？还是恐？
　　犹豫了一会儿，莫不乐从地上挖出一团泥士，捏着铜钱大小，一面写忧，一面写恐，然后，将铜钱向上抛去。
　　“噗……”
　　树冠上，一众正喝着灵茶的同道们几乎把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空等无趣，白狐狸从尾巴根上取出她那件玉环形状的灵器，请蝶梦真人出手，在环内施展了镜花水月术，一层薄薄的灵光以玉环为载体，形成了一面灵镜，把小须弥天内的情景映照出来。
　　“咳咳……莫师弟……挺有创意的。”谢不言的笑容，在明净冷冷的目光下，略显僵硬。
　　秦留情半捂着脸，无声叹气，有种丢脸丢到外面来了的感觉，这种幻境，正常人最迟在进入的第两天就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幻境了好不好？哪一个正常人，在一个摸不到边际、看不到周身三尺之外的距离、连一边儿声响都没有的地方，会不心生恐惧？
　　“果然非人类。”仇仁呢喃。
　　“诶？真的是恐境吗，宗主？”白狐狸好奇地去问蝶梦真人。
　　蝶梦真人笑笑，道：“一个空寂的、虚无的环境，对人类而言，充满未知，未知生恐，这一点，我们妖修天生就不具备。”
　　白狐狸挠挠脖子，奇道：  “怎么会不具备？”刚被带到妖仙宗的时候，面对陌生的环境，她也恐惧过。
　　蝶梦真人摇首道：“妖修生来蒙昧，只循本能，六欲都不全，何况七情，及至开启灵智之后，方才渐生七情，但那只是后生所有，并非天生具备，故而化为人形后，必要再完整经历七情六欲的历练，才算真正做人。”
　　“那莫师弟是怎么回事，他也天生七情不全吗？”白狐狸化身好奇宝宝其他几人也都竖起耳朵听着。
　　蝶梦真人失笑，道：“不，他是后天七情被屏蔽，你们仔细看他的后脑，，几人加上一狐一虎一兔连忙向灵镜看去，此时莫不乐正好蹲在地上低头捡“铜钱”，后脑勺就这么清晰地露了出来。
　　“咦？”
　　谢不言仗着一双“慧眼”，第一个看出了蹊跷。
　　“莫师弟的后脑勺上，怎么好像嵌着什么东西？”语毕，他忽地醒悟，又惊呼道，“难道那就是慧心宝鉴？”
　　在莲岛仙境时，云舒曾经说过，慧心宝鉴飞走，正好砸中了莫不乐，因无明火的缘故，慧心宝鉴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平时不可见，但如今莫不乐神魂离体，自然就显露出来。
　　看上去，就像是一面婴儿手掌大小的镜子贴在他的后脑久上一样，事实上，慧心宝鉴的本体，也确实是一面镜子的形状，只不过因为它本是云舒的一截仙骨，所以镜面看上去洁白如玉，光华流转，而莫不乐身上的智慧光，也正是从镜面中透出来，笼罩全身。
　　“哈……是忧境？嘿……我想也应该是……”
　　莫不乐已经捡起了“铜钱”，见是“忧”字面朝上，一时乐了，煞有介是地自语自语。
　　应该个毛啊，扔铜钱这种事，能准确吗？明净恨不得冲进去给这个不靠谱的大师兄一剑。
　　“忧境要怎么破？”
　　莫不乐想了想，突然插腰哈哈大笑，以喜破忧，这法子不错吧。
　　“白痴！”明净连骂人都欠力气。
　　秦留情把整张脸都捂住，没脸见人了。仇仁撇过头，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狐、虎、兔一起笑得满地打滚。
　　只有谢不言沉默不语，他理解了程白眉为什么要把莫不乐送进小须弥境。慧心宝鉴本是为弥补云舒心境破绽而炼制，它最大的功效，就是清除人心一切恶念，而人之七情六欲，正是万恶之源，所以，莫不乐七情不全，全因慧心宝鉴而起，而小须弥境，正好能唤起人之七情六欲，只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小须弥境还无法压过慧心宝鉴，所以莫不乐只能依靠自制“铜钱”进行判断。
　　
　　第166章 恐境
　　
　　无忧无虑，无恐无惧，这本是心境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达到的境界，但于莫不乐而言，却是缺陷，因为他不是依靠自己的修炼达到这个境界的，而是被慧心宝鉴强行压制的。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其实莫不乐的恐障早就该破了，他身中火毒，在生死间挣扎了百多年，什么恐惧也都看淡了，但事实上，因为慧心宝鉴的压制，生生压制了他的恐惧之心，以至于这恐障，只差临门一脚，偏偏就是这一脚，怎么也迈不过去。
　　而小须弥境的恐境，虽然还无法突破慧心宝鉴的压制，但却恰好能帮莫不乐添上这一临门一脚，这就是蝶梦真人将他进入的小须弥境经历的第一境定为恐境的原因。
　　谢不言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处的闪烁。虽然天魔已经离开了裴师叔的身体，但裴师叔体内的魔念，依然存在，只有慧心宝鉴才能救裴师叔。
　　莫不乐笑得嗓子都哑了，但迷雾还是迷雾，一点变化也没有，才失望地把“铜钱”扔在地上，一脚碾碎。
　　“好吧，  ‘铜钱’不可靠，这个应该是恐境。”
　　总算，判断正确了。
　　就在莫不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迷雾骤然沸腾，而后从中一分为二，一条长长的小路出现在他的脚下。
　　这就破境了？当然没那么简单。当他顺着小路走了近一个时辰后，脚下突然一空，然后，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时，眼前一片漆黑，周身却感觉很温暖，整个人似乎都泡在温水中，暖乎乎地令他几乎想狠狠睡一觉，但耳边隐约传来的大呼小叫，却把睡意赶得无影无踪。
　　“用力……再用力……快出来了……”
　　“不要晕……吸气吸气……好好好……摸到头了，再加把劲儿，就快出来了……”
　　好吵啊，莫不乐心烦气躁，这是谁啊，知不知道声音很难听，知不知道扰人好眠是不道德的行为，正在他不停腹诽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空间在收缩，一股大力将他推入了一条窄窄的通道，然后一只手突然拽住他，将他用力扯过去。
　　“哇哇哇……”
　　谁呀，知不知道很疼啊，莫不乐破口大骂，然后传入耳中的，却是阵阵婴孩的啼哭。
　　咦？
　　“恭喜，是个大胖小子呢……”
　　莫不乐傻眼了，他努力试图挣开眼，但却失败了，只能感觉到一双手把他浸在温热的水中，清洗干净，然后用软软的棉布将他包裹起来。
　　他不敢张嘴，只要一张嘴，听到的就是啼哭。好半晌，才终于明白，妈的，他在幻境中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又是搞毛啊，难道是准备让他在恐境中从生到死渡过一生吗？这能有什么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这个念头在莫不乐的脑子里只存在了片刻，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抹去了，同时一起被抹去的，还有他所有的记忆。
　　这一刻，他真正变成了一个纯洁天真的懵懂婴儿。
　　树冠上，白狐狸谦虚好学地问蝶梦真人：“宗主，他为什么哭？”
　　蝶梦真人微笑答道：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因恐惧而哭。”
　　生死之间，即是从出生到死亡，天道之下所有的生命，唯有人类与生俱来拥有恐之情，所以也唯有人类，带着哭声来到这世间。
　　“诶？他害怕什么？”白狐狸继续谦虚好学。
　　蝶梦真人又答道：“贪、嗔、痴、爱憎恶、求不得、别离苦……世间千般苦楚，唯有人类，生而感之。”
　　白狐狸仍旧有些懵懂，因她还未化形成人，当然不懂做人的苦楚，但旁听的诸人，却各有所思，许久，纷纷若有所悟，心境修为在不知不觉中增长些许。
　　“多谢前辈指点。”秦留情代表诸人行礼。
　　“喂，你懂不懂？”白狐狸深深的感觉自己落后了，悄悄地捅捅红老虎红老虎一瞪眼，道：  “比你懂。”
　　“你就吹吧，虎皮吹破了反正也不是你的。”白狐狸没好气地讽刺她偷虎皮。
　　红老虎巴掌一挥，顿时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莫不乐在恐境中一天天地长大了，尽管记忆被抹消，可是他的本性没变，依然没心没肺而又快乐地活着。
　　幻境中的一切，显得无比真实。
　　“这孩子真笨，五岁了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是不是哑巴？”
　　“十岁了，还不会说话，肯定是哑巴啦……莫家俩口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个哑巴……”
　　“你是哑巴，我们才不要和你玩……”
　　“别靠近那哑巴，会传染的……快朝他扔石头，把他打走……”
　　恐境中，面对邻里的歧视议论，莫不乐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打过架，骂过那些议论他的人，也曾经试图改变那些人的看法，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只要他一天不能开口说话，别人对他的歧视就一天不会消除，幸运的是莫家俩口子，却把他疼入了骨子里，一点也不嫌弃这个儿子不能开口说话。
　　所以莫不乐没有变得偏激，没有因为那些歧视的眼神与议论而变得暴戾，他依然没心没肺地快乐地活着，努力做着他能做到一切。
　　恐境里，日子依然一天一天地过去，莫不乐大了，有了妻，有了子，父母也就一日一日地老了。
　　终于有一天，莫父一病不起，莫不乐请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他，直到某个夜里，莫父闭上的眼从此再未睁开。莫不乐看着他的脸，怔怔发愣，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太陌生，以至于他无从分辨这是什么情绪。
　　又过了几年，莫母也缠绵病榻，没拖多久也去了，这一次，莫不乐没有发愣，但那种说不清的情绪，让他莫名低落了大半年。
　　再后来，他也老了，妻也老了，儿子有了媳妇，有了孙子，等到孙子也有了媳妇，就又有了重孙子。
　　又是十多年过去，妻死了，没几年，儿子也死了，孙子也渐渐老了，重孙子也有了媳妇，重重孙子都能满地跑了……然后他们一一死去。这其间，一场大风，吹走了他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一次天火，烧毁了莫家建了几百年的祠堂，一次山洪，将他住的村庄整个淹没，到最后，每一个他熟悉的地方、认识的人都消失了。
　　只有他依然活着。
　　“这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
　　“没见过活这么久的人，是不是妖怪？”
　　“妖怪……妖怪……烧了他，不然他要吃人的……”
　　当他被绑在木头上，脚下燃起熊熊烈火时，熟悉的剧痛袭卷全身。烈火焚身，痛入骨髓，他咬着牙，不喊痛，感受着生命力一点一点被烈火烧尽，脑海里却一一闪过父母、妻、子还子孙们的脸，突然间，那种说不清的情绪再次弥漫心间。
　　莫不乐泪流满面，烈火焚身的痛苦，让他想起了冰风谷里那挣扎的一百多年，想起了师父，想起了药王宗，想起了九华仙宗，想起了他现在所经历的，是小须弥境中的恐境。
　　虽然是幻境，可是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原来，那种说不清的情绪，就是恐惧。出生的时候，他拥有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失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他也失去了所有。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恐怖，不在于死亡，而在于失去，无论如何挽留，都抓不住那些美好。
　　“唯长生永恒。”
　　烈火之中，他长声嘶吼。为什么会因失去而恐惧？因为他看不破，因为他留恋，然而那些美好的东西，注定是留不住的，既然留不住，那就通通斩去，这世间，唯长生永恒。
　　此即为修士的信念，心境修炼，无非就是坚定信念，在坚定信念的基础上，继续坚定坚定再坚定，直到把一堆沙子，锤打成坚硬无比的花岗岩，这其间，还要把花岗岩中的杂质通通排除，让它变得晶莹剔透、纯净无瑕。
　　烈火熄灭，迷雾散尽，又一条长长的小路，出现在莫不乐的脚下。
　　“啊……这就算通过了恐境？”白狐狸吃惊，心里盘算着，等她化形后进入小须弥境时，是不是也这么吼一声。
　　红老虎逮住机会，嘲笑道：  “别想美事，他能通过，是因为他已经斩去了对凡世的留恋，破除了恐惧的根源，坚定了长生的信念。”
　　白狐狸正要反驳，忽然感觉身边灵气波动有异，连忙转头看去，却见莫不乐的身体，此时正自动运行着功法，明净如临大敌，死死盯着，一旦有什么不对，他就会立刻出手截断莫不乐体内的功法运行。
　　蝶梦真人笑道：  “勿惊，莫小友通过恐境，即为破去恐障，天道降下奖赏，他修为更进一层，自然就能将充盈在体内的真元吸收一部分。”
　　秦留情闻言，心中一动，问道：“请问前辈，是否将这十三幻境一一通过，即可破除与这十三幻境相对应的恶障？”
　　若真如此，他都有心去闯一闯小须弥境了。其实何止是秦留情如此作想，谢不言、仇仁都是跃跃欲试，只有明净，一门心思放在莫不乐身上，暂时还想不到这里。
　　
　　第167章 下一境
　　
　　“岂能如此简单。”蝶梦真人失笑，  “莫小友能破去恐障，是因他离破障本就只有一线之隔，只是被慧心宝鉴压制，故而不能自行破障，如今借用小须弥境之力，助他戳破那一层纸，自然就大有收获，接下来，便没有这等好事了。再者，小须弥境是妖修成人的历练之所，重在经历，而非突破，不论通过还是不通过，都是一场历练，通过了，心境自有所提升，不通过，心境仍是有所提升，除非是愚顽不灵之辈，否则都能得到磨练提升，至于是否能破障，全在悟性及运道上，没有一定与否的事。”
　　若小须弥境真能让人破障，妖仙宗的门槛早让人踏破了。
　　蝶梦真人如此一说，秦留情诸人这才明白，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修行的关键，终究还是在于自身的积累，想要一步登天，绝不可能，一时难免悻悻，转而又忽地醒悟，“重在经历”，蝶梦真人此言，实是指点他们修行，因这点明悟，他们的心境或多或少，竟都又有些提升。
　　下一境会是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镜面上。
　　莫不乐并没有急着走向下一处幻境，恐障破除，带给他的好处，不止是肉身的修为暴涨一截，就连神魂也凝实了几分。这也使得他后脑勺上嵌着那件慧心宝鉴，更加洁白晶莹，如玉润滑。
　　此刻，镜面熠熠生芒，其芒锋利，似是察觉到危机而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莫不乐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但是他突然发现，智慧光笼罩的范围，竟然从周身三尺，缩小到周身半尺，足足小了六倍。
　　“奇怪……”
　　发现了这样的异常，他就更不忙着去下一境了，索性就站在原地，自我检查智慧光缩小笼罩范围的原因。很快，莫不乐就发现，智慧光缩小笼罩范围，是因为它的大部分的光芒，都被某个存在给吸走了。
　　谁能吸走智慧光？
　　他想到了慧心宝鉴，尽管看不见，但是在莲岛仙境上，小祖云舒的一字一句他记在心里。
　　小祖说，智慧光来自慧心宝鉴。
　　小祖还说，慧心宝鉴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
　　小祖又说，他体内的无明火毒，也是慧心宝鉴带来的。
　　智慧光源自慧心宝鉴，当然也只有慧心宝鉴能吸起它的光芒，可是慧心宝鉴为什么要吸走智慧光？
　　因为……危险！
　　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闪过，莫不乐突然间明白了，慧心宝鉴可以驱逐人心的所有恶念，而小须弥境恰恰相反，它使人，不对，准确地说，它能使妖修拥有七情六欲，从而真正学会做人，七情六欲，本是贪嗔痴爱憎恶求不得离别苦等诸般恶念之源，所以，二者天然相克。
　　在莫不乐没有破除恐障之前，小须弥境的力量，略输慧心宝鉴一筹，但是现在，莫不乐破去恐障，受到天道奖赏，他的神魂为之凝练了许多，心境修为也提升了一截，相应的，慧心宝鉴的力量就被莫不乐的心境修为和神魂之力给压制了少许。
　　现在，小须弥境的力量与慧心宝鉴的力量基本相当，为了能继续保持对小须弥境的压制，慧心宝鉴不得不吸取智慧光的力量，智慧光，原本是云舒的部分心境修为，与慧心宝鉴的本体一截仙骨出于同源，所以可以互相借用力量，而莫不乐的神魂和慧心宝鉴已经融为一体，但说到底，二者格格不入，所以当莫不乐的神魂提升了，就必然对慧心宝鉴形成压制。
　　“我明白了……”想清楚这其中的细节，莫不乐一拍大腿，  “原来师父是想借小须弥境的力量，把慧心宝鉴从我的神魂里逼出来……”
　　其实莫不乐的理解并不完全，慧心宝鉴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岂是说逼就能逼出来的，真要强行逼出，莫不乐也必然神魂俱灭。若能如此做，云舒早在百多年前，就把他送进小须弥境了。说到底，终归还是要莫不乐自己的修为先强大起来，削弱慧心宝鉴的力量，然后借由小须弥境与慧心宝鉴之间的相克，让慧心宝鉴主动离开他的神魂。
　　这件事，妖仙宗是承担了很大风险的，万一小须弥境败了，这处秘境就会被慧心宝鉴击破，彻底失去原本的作用。程白眉不知许下了什么好处，才让蝶梦真人肯冒这个风险，这些内情，莫不乐自然是想不到的。
　　他只想着，如果能将慧心宝鉴从神魂内逼出来，还给小祖，这样小祖就不会再困坐莲岛仙境了，也不会再有入魔之危，自己得了小祖那么多好处，这点忙还是应该帮小祖一把的。
　　于是，莫不乐不再迟疑，义无返顾地踏上了通往下一境的小路。
　　“所谓惊恐，则是恐因惊而生，下一境是为惊境……”
　　他喃喃自语，小须弥境是幻境，幻因心而动，之前的恐境，不是因为他用排除法而得来，而是他最后认定那是恐境，所以那条小路才通往了恐境，现在他认定下一境是惊境，所以脚下这条小路，必然通往惊境。
　　唯一让莫不乐不太满意的就是，这条小路走着走着，又是脚下一空。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带着满腹腹诽，他再次变成了一个幻境中的婴儿，记忆在出生的第一声啼哭后被小须弥境的力量强行抹消。
　　所谓惊，就是出人意料，完全想像不到，这一次，莫不乐的人生，就是用出人意料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完全。无论他做什么事，哪怕是完全正确的做法，到最后的结果，总是能令人瞠目结舌外加哭笑不得。
　　最后，当莫不乐的这一生走终点时，他亲手书写了自己的墓志铭：我这一生，就是一堆摆满茶几的杯具，每当我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结局都他妈的对着我露出嘲讽的笑容，当我再次从墓里爬出来时，我要亲手把杯具都砸碎！！！
　　十足十的自我嘲讽，昭示着这一生经历的结束。大概因为他毕竟没能把杯具都砸碎，所以这一境，只算经历过，不算通过，当然就不会有什么破障的好事，唯一的变化，就是他身体上的智慧光完全消失，而后脑勺上的慧心宝鉴，看上去更闪闪发光。
　　惊之后，是喜，莫不乐这一生，成了会走路的人形开奖机，凡是跟他做对的，都死无葬身之地，凡是对他好的人，都飞升得道，凡是被他摸过的花花草草，都长成了绝世灵药，凡是他驻足停留过的地方，不是有灵矿待采，就是有灵脉待挖。
　　妈蛋，这叫什么喜境，感情有好事全是别人的，一点也落不到自己的身上，连他随手喂的一只猫都他喵的飞升了，就他当了一辈子的凡人。
　　
　　第168章 西陵秘境
　　
　　理所当然，下一境，就是忧境。莫不乐天性乐观，没心没肺，忧境才进去，就被踢出来了，天性不合，小须弥境也拿这家伙没办法。这一关，他连个经历都没混上。同样待遇的，还有思境，莫不乐从来就是不爱多想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呗，想多了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何苦呢……啥，你说这个思不是多想的意思，而是认识世界、发掘自身……不好意思，哥笨，听不懂。  连着两境被踢出来，莫不乐只能灰溜溜的入了悲境，经历了一番五痨七伤外加天煞孤星的命运，他又转入了怒境。
　　随着一境又一境的经历，慧心宝鉴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浓郁，但莫不乐脚下一空，跌入怒境时，这光芒一境有如实质，直冲天宇。  咔嚓！
　　在怒境出现的那一瞬间，小须弥境的力量，与慧心宝鉴的力量，似乎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树冠上，蝶梦真人终于收敛了眼中的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很明显，小须弥境的力量受到了慧心宝鉴的干扰，原本的怒境被篡改。她屈指连弹，数道传讯玉简飞速离开树冠，往四面八方飞去。而后，蝶梦真人的全副心神，都与小须弥境连接起来，以防不测。  “这次没有变婴儿……”白狐狸兴奋起来。
　　“好像记忆也在。”红老虎一只爪子托着下巴，尾巴一甩一甩，在树冠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凹痕。
　　“怎么有两个莫师弟？”秦留情膛目结舌。
　　没错，怒境里，出现了两个莫不乐，只不过其中一个身体凝视，而另一个身影虚幻，明显是一个有肉身，一个没有肉身。  明净默默的扫视了身边的莫不乐肉身一眼，还在，可见小须弥境里那个有肉身的，是假货。
　　真正的莫不乐，此时也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等等，这次的幻境，怎么看着这么熟悉？还有，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他跟在幻境中的另一个“自己”东走西跑了小半天，突然猛然醒悟。
　　“见鬼，这是西陵秘境！”
　　前面那个“自己”，是他记忆中的自己，当年，筑基初成，他前往西陵秘境，为师父程白眉寻找疗伤的灵药。
　　这一幕，正是莫不乐身中火毒的前一天的情景。
　　莫不乐绕着后脑勺，有些闹不明白了，怒境怎么会挖出他记忆深处的情景？他试着跟记忆中的“自己”交流，然而那个“自己”却仿佛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下，根本就无法交流。  没奈何，莫不乐只能一步一步的跟着那个“自己”，在西陵秘境里东寻西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那场注定逃不掉的飞来横祸。  西陵秘境其实也是一处遗迹，只是没有莫高遗迹那么高级，它的前身，是一处福地，也曾经诞生过一个强大的天品宗门——西陵天宗。  西陵天宗以擅长灵植出名，这一点与药王宗相似，但与药王宗不同的是，这个宗门并不擅长炼丹，因为修炼功法的关系，这个宗门其实跟龙虎仙宗一样，以灵植为灵宠道侣。  后来，西陵天宗依赖的灵脉，挣脱了定灵术的束缚，从地下游走，西陵天宗也因此而败落，门人四散，或是改投别的宗门，或是另寻灵脉重新建立宗门，又或是干脆就当期了自由自在的散修。因为并不是被外力灭门，所以西陵天宗原本的灵植园，保存得相当完好，要知道，很多灵植本身就是灵药，西陵天宗败落了，这些灵植园就相当于完全对外开放，可以任人采摘。  程白眉与丹阁长老一战受伤，事实上，当时是程白眉伤得更重一些，虽说剑修同阶无敌，领悟了剑意的剑修，更可以越阶挑战，但是金丹大圆满与元婴大圆满的差距始终太大，要不是丹阁长老只会炼丹，不擅长打斗，程白眉恐怕伤得还要再重几倍。  这伤一养就是十年，也才只好了四、五分，没办法，一则剑修的真元锋利无比，并不适合自我疗伤，二来，飞鱼岭的灵气实在太稀薄了，三来，程白眉从九华仙宗流放到药王宗就是来磨砺受苦的，全身上下摸不出几个灵石，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也没有灵石去购买丹药疗伤，所以莫不乐这个徒弟，只能一边努力修炼，一边到处给师父去寻灵药。  西陵秘境他是第一次来，虽然西陵天宗已经败落了很久，但是毕竟曾经是福地，在西陵秘境的入口，留有一道封印，只有修为达到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入，这是因为，筑基修士大多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境修为，能够克服心中的贪婪之念，如果炼气修士也能自由出入的话，恐怕不用几年，西陵秘境的灵植园就被掠夺一空了。  莫不乐当时寻找的是一味赤龙草，这种草药，只生长在熔岩里，恰好，西陵秘境里有一处灵植园，就建在地底熔岩湖的附近。他也不知道那里有没 有赤龙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兜兜转转走了整整一日，不知绕了多少冤枉路，莫不乐总算找到了那处建在地底熔岩湖附近的灵植园。一条深邃的地道，蜿蜒而下，不知直入地下多少米，甬道里充满硫磺的气息，却没有一丝光亮。  当时的“莫不乐”只能以控火诀，勉强催发出一道火灵气，形成豆大的火苗照亮前路。
　　差不多又走了半天多的时间，硫磺的气息越来越浓郁，相对的，空气中的火灵气也越来越浓郁，而被他勉强催发出来的火苗，也不用他再提供灵气，光是凭着空气中的火灵气，就能够自主燃烧。  “咕噜……咕噜……”
　　听到熔岩翻滚、气泡迸裂的声音，“莫不乐”立时精神一震，快到了。他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以风一样的速度，向着声音出来的方向奔跑。  莫不乐在后面跟着，看着，然后捂眼，唉，从天堂坠入地狱，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所谓乐极生悲，莫过于此，话说小须弥境是不是搞错了，这哪里是怒境，分明是悲境才对。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觉脑后生风，心下一骇，二话不说，一个五体投地，整个人直接平趴在地上了，而后一抬头，就只见一团明晃晃的光芒中狭裹着什么东西，从他的头顶上方飞过。  真是再眼熟不过的光芒，就是智慧光啊，只不过这团火依然呈现火焰的形状，想来是因为其中还夹杂着无明火的缘故，无明火本身无相无形，但它与智慧光混杂在一起，就使智慧光表现出了火焰的形状，而被狭裹在中间的，应该就是小祖的那截仙骨——慧心宝鉴。  ~
　　
　　第169章 重历当年
　　
　　莫不乐试图看清楚慧心宝鉴的样子，然而它前行的速度实在太快，没等他的视线聚焦成功，耳中就已经听到一声惨叫。  笨啊，当年他就是这么中招的。莫不乐忍不住捂了捂脸，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一溜烟的往“自己”中招的的放跑过去。  眼前，豁然开朗，先入目的就是一片巨大的地底熔岩湖，时不时从湖中迸射出来的火柱，令人感到无比的颤栗。
　　最夺人眼球的，却是在火柱中上下翻腾的赤龙草，通体赤红，其形如龙，在火柱中游走不定，似的这些火柱宛如也有了生命。  等等，其中一株赤龙草……怎么真的化龙了？而且还有点眼熟。莫不乐忍不住仔细看了两眼，然后一拍大腿，这不是烈火楼看大门的两条幼龙精魄中的那条火龙精魄吗？  可算是找到出处了……不对，现在要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自己”。
　　“莫不乐”以跟莫不乐刚刚完全一样的姿态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中。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果然嵌着一面如玉洁白的骨镜，这骨镜还很柔软，整个都贴在他的后脑勺上，严丝合缝，一点儿空隙都没留下，就跟他的后脑勺打了块补丁似的，而且还一点点往里面渗去，这是要进入他的神魂中的节奏。  “唉，糊涂了这么多年，感情你才是罪魁祸首……”莫不乐蹲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息，心有戚戚焉，这之后的一百多年，他真是不愿意去回想。  “咔嚓……”
　　一声玉碎的脆响，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是挂在“自己”腰间的一块玉牌破裂了。
　　这是……师父程白眉亲手给他雕刻的那块玉牌，正面一片空白，唯有剑意环绕，背面有个小小的“眉”字。明净也有一块同样的玉牌，只是背后无字。这块玉牌，不仅是身份的表示，同时，也是程白眉交给弟子的一道护身符。  玉牌破碎，就证明这道护身符失去了作用。莫不乐摸摸鼻子，叹了一口气，金丹大圆满的剑修，制作的玉牌，如何挡得住慧心宝鉴的力量，那可是用仙骨炼制的至宝，起码算半个仙器啊。  随着这声脆响消散，昏迷中的“莫不乐”，露出了痛苦至极的表情，全身都抽搐痉挛，这幅模样看得莫不乐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底再清楚不过，失去了最后的保护，这时候，正是无明火侵袭自己身体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直入神魂的灼痛，直到现在他也记忆犹新。  “我……无能为力……”
　　看着“自己”，莫不乐垂头低叹，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重新经历一次，哪怕是以旁观者的姿态，那些痛苦就像发生在昨日。  怨恨么？不，他已经破恨障，无论是人为还是意外，对此，他都不再怨恨。
　　只是有一丝丝不满，小祖对他那么好，原来只是补偿，其实何必呢，他又不怪小祖，何况当时小祖也不是不得已，失去了一截仙骨的小祖，倒的霉也不比他少嘛，他终归还能再续长生途，而小祖却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算起来，还是小祖更倒霉一些，如果从一开始小祖就对他说明真相，他一定绝不会手软，把小祖的家底都搬空，让小祖的霉运更深重一些……咳咳……  就在莫不乐思索着，这次回九华仙宗，是不是真的客串一回蝗虫时，蓦然一道剑光自头顶上方直直坠下。
　　当剑光散去后，露出一个周身剑意缭绕的挺拔身影，莫不乐呆呆的看着，嘴巴张成了圆形。
　　师父？
　　没错，来人正是本应在药王宗飞鱼岭里养伤的程白眉。
　　莫不乐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一处圆柱形的深洞像张开的兽嘴，一缕天光从中透了出来。
　　有没有搞错，师父居然一剑捅穿了地层，从地面直线到了地底熔岩湖，这一剑之威……虽然知道师父你是想抄近路直达地底，可师父你确定你真的是金丹大圆满而且还是带伤的？  树冠上，一众天之骄子们也是目瞪口呆，这一剑……这一剑……没通天，可它彻底了。
　　明净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缝，在场人中，只有他是真正的剑修，所以对这一剑，看得格外清楚，感受也格外深刻。这一剑，他挥不出，即使他的修为到了金丹大圆满，也挥不出来。因为，这一剑中，除了蕴藏了十成十的生生不息剑意，还蕴藏了程白眉的剑道真解。无论是对剑意的掌握程度，还是对剑道真解的理解程度，明净都远远不如当时的程白眉。  这就是浑璞剑胎，最顶尖的剑修资质之一，哪怕以明净的变态悟性，相比之下都要显得逊色不少。
　　秦留情捏了捏拳，现在他能理解宗主为什么会让程师叔出任落霞宫宫主了，这样的剑道天赋，实在罕见，怪不得能后来居上，相比之下，现在九华仙宗的年轻一代弟子，远不如上一代出色啊，要知道，当时程白眉可根本就没当过落霞宫首徒。  红老虎的眼睛竖成了猫瞳状，喃喃自语道：“这才是强大的修士……喵呜，老娘要当他的道侣，可他为什么是剑修啊啊啊……”  “拜托，你是老虎，不要学猫叫，不要学猫一样发春……”白狐狸受不了了，捂着耳朵跳脚，“你不是看中龙虎仙宗的那条贱蛇了吗？这么快就改了主意，真发春了？”  “你个还没开始发育的白毛狐狸懂什么，风从龙与老娘修炼的功法契合度高，要不是他有个龙虎仙宗的首徒身份，又有个老娘目前还打不过的师父，老娘早抓他来当炉鼎，助我突破元婴期，道侣……哼哼，就他那被你一吼就闪的怂样儿，也配？”  兔子胆颤心惊的悄悄离这只母老虎远一点。
　　谢不言和仇仁都是一脸哭笑不得。
　　“师父……”
　　小须弥境里，莫不乐见到程白眉，如见亲人，忍不住扑了过去……呃，又一次五体投地。程白眉的身影与他交错而过，站在了昏迷的“莫不乐”身边。此时，慧心宝鉴已进入莫不乐的神魂中，程白眉并没有看见。  “不让人省心的笨蛋！”
　　一脚踹得“莫不乐”整个人都翻过身来，仰面朝天。
　　莫不乐的眼圈顿时哄了，喂喂喂，师父，你大老远赶过来，就是对徒弟施暴的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赶紧施救吗，就算没能力救人，好歹先去把赤龙草取了来，给你自己疗一下伤，然后再带着徒弟，赶紧回药王宗找丹阁大长老求救啊。  ~
　　
　　第170章 换命
　　
　　等等，不对啊，这一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出啊，昏迷之后，醒来就在药王宗，被丹阁长老揪着耳朵骂了。  莫不乐猛地爬起来，察觉到蹊跷的地方，禁不住绕着“自己”和程白眉团团转。
　　当年是师父赶来将他救回药王宗的吗？当时“自己”处于昏迷中，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当年也没有人告诉他是师父救他回来的，更重要的是，他到西陵秘境寻找赤龙的事，也没有告诉师父，只和丹阁大长老提过，后来他一直以为是丹阁大长老见他迟迟不归，才找到西陵秘境把他救回去的。  莫不乐后悔了，当年没向丹阁大长老问清楚情况，不过那时候他被火毒折腾得生不如死，又因为灵根被毁而失了方寸，哪里还有心思去寻根究底，直到被发落到青阳山之前，才见到程白眉，磕了头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的吗？莫不乐看看程白眉，又看看头顶上方那个深幽的圆柱形洞口，一时只觉得茫然之极。
　　程白眉此时却又弯腰搭了搭“莫不乐”的脉象，一时间，眉头紧皱。剑修不擅长疗伤，何况“莫不乐”还不是普通的伤，但程白眉却察觉到，他送入徒弟经脉中的一股真元，感应到一抹灼热的气息。  “难道是中了火毒？”
　　程白眉自然想不到无明火毒上去，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熔岩湖，尽管这里的火毒之气确实积聚了不少，但这种程度，以“莫不乐”筑基期的修为，再加上他天生的火、木双灵根，对火毒的抗性比普通修士强不少，应该能抵抗得住。  “这样还能中火毒……果然是笨蛋！”
　　又骂了一声，程白眉捡起玉牌碎片，看了看，然后随手抛入了熔岩湖里。
　　“那是我的……”莫不乐跳脚，好吧，一个谜团解开了，这块玉牌里，有程白眉留下的剑意，玉牌破碎，剑意消失，身为原主当然立刻就感觉到了。  怪不得他醒来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这块玉牌，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莫不乐满腹狐疑。
　　程白眉又搭起“莫不乐”另一只手查看脉象，蓦然脸色一变，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真元感应到灼热气息竟然更加浓重，以至于程白眉都承受不了，下意识的收回了真元。  情形不妙，这个笨蛋徒弟撑不到回药王宗，全身都要被火毒焚尽了。
　　“剑意——生生不息！”
　　不再犹豫，程白眉立刻就以剑意灌入“莫不乐”的体内，试图用剑意压迫火毒，将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使之蔓延。然而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从本质上来说，任何意念产物都是无明之火的养料，正如当初莫不乐在碧血崖上，不小心引得怨气入识海，结果几乎引起火毒泛滥一样，剑意，说白了，就是剑修的意志所化，和怨气是同一种存在的不同表现。  “啊……”
　　“莫不乐”即使在昏迷中，也不由得惨叫一声，全身瞬间透出一抹烧焦的气息，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躬成大虾状。
　　旁边，莫不乐都傻眼了，忍不住捂脸呻吟一声：“师父，你是不是来救我的，是来给我收尸的吧……”
　　在这样的折腾下，他居然还能活着回药王宗，该说这是奇迹呢，还是他骨子里天生就有种打不死小强一样的坚韧。
　　程白眉面露惊愕之色，好一会儿才醒悟，失声道：“无明火？！”
　　总算，认准正主了。
　　“笨蛋……”
　　又是一脚飞踹，“莫不乐”滚出了很远。
　　莫不乐脸都青了，师父，虐_尸是不道德的，虽然他还有一口气，但是虐待半死不活的徒弟，更不道德。
　　程白眉阴沉着脸，来回踱了几步，经过“莫不乐”身边时，忍不住又踩了两脚，恨声道：“冤孽！”
　　师父，我跟你多大的仇？莫不乐连抗议的力气也没了，反正，师父又听不到。但下一刻，程白眉的巨额东，却让他大吃一惊，不，准确的说，是连树冠上正暗自“可怜”莫不乐的几人，外加一狐一虎一兔都惊呼起来。  一颗金丹，从程白眉的口中吐了出来，鸡蛋大小，晶莹剔透，虽说因受伤而显得略失光泽，而且还有几道难看的裂纹，但任谁也看得出，这是一颗处于大圆满修为的修士的金丹，在丹心正中，甚至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婴儿身影，若无意外，待到婴儿完全成形，破丹而出时，程白眉就是真正的元婴修士了。  这颗金丹，被程白眉一手按进了“莫不乐”的丹田内，浑厚的真元，瞬间喷涌而出，由内自外，将“莫不乐”全身都包裹进去，刹那间，金光大盛，就好像这颗金丹被放大了无数倍，而“莫不乐”却成了丹心里的那个婴儿。  莫不乐全身巨震，一动不动的呆望着这一幕。
　　“他、他、他这是在做什么？”白狐狸失神的看着。
　　“换命。”蝶梦真人轻声道。
　　秦留情心中大骇，惊呼道：“换命！”他知道换命。
　　“什么是换命？”明净一字一顿，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轻微颤抖着。
　　“这是只有金丹大圆满修士才有机会施展的一次换命之术。”出人意料，回答的居然是红老虎，只见她甩着尾巴，一爪托腮，满面通红，“这就是有担当的男人啊，又那么强大，看似无情，其实心地那么柔软，我决定了，就算他是剑修，我也要当他的道侣。”  喂喂喂，这是发__春的时候吗？
　　秦留情轻咳一声，正色对明净道：“元婴者，丹中命也，若以凡人繁衍的角度来看，丹中结婴，就等同于妇人怀胎，故而丹中之婴，即为一命。程师叔此举，正是要以丹中之命，换取莫师弟之命，然而此术若成则程师叔从此就将止步于金丹，且修为将跌落至金丹初期，再无寸进。”  明净挑了挑眉，沉声道：“这么说，换命之术失败了？”
　　因为现在的程白眉，已经是化虚初期修士。
　　秦留情一愣，对呀，换命之术失败了，那么莫不乐怎么会还活着？旋即一拍脑袋，失笑道：“怎么忘了，这是幻境啊……”  语气释然，幻境里，一切都是假的，怎么能当真。此言一出，其他诸人也都恍然大悟，没错，是假的，看着就好了。
　　蝶梦真人神色更加凝重，只有她知道，此时的小须弥境，已经被慧心宝鉴干扰了，所以说，现在大家所看到的，是莫不乐自己的记忆和慧心宝鉴的记忆相结合，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
　　
　　第171章 融合
　　
　　“师父……”
　　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莫不乐眼角湿润。尽管他不知道换命之术，可他知道，修士的金丹是何等的重要，平日里在丹田内以真元温养还恐不周到，何况师父的金丹上还有裂纹，更应小心温养，否则一旦金丹崩溃，哭都来不及。  师父果然才是嘴硬脚狠心软的笨蛋。
　　程白眉冷着脸，看着“莫不乐”的身影在金光中越来越舒展，他才转头一招手，从熔岩湖中摄来数株赤龙草，一口吞入了腹中，片刻后，嘴一张，一口精血喷出，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一团火焰，竟是以精血将赤龙草中的火性给一道带了出来。  “去！”
　　失去火性的赤龙草，化为一团充满生机的绿色液体，被程白眉一指打入了金光中。而后，他又一招手，再度摄来数株赤龙草，如法炮制。  随着赤龙草药效发作，金光中，“莫不乐”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只待他醒来，即可从金光中破出，一如元婴破丹，方可完成换命之举。  程白眉不擅疗伤，就算他懂，也没用，无明火毒无药可救是常事，“莫不乐”修为低，神魂也弱，按常理，他整个人都会被无明火烧成灰烬，但值得庆幸的是，想有慧心宝鉴护住了他的神魂，而后，程白眉又保住了他的肉身，只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没能保住他的灵根。  当整个熔岩湖里只剩下了那株已经化为幼龙精魄的赤龙草时，换命之术也完成了。
　　可只换回了“莫不乐”半条命，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中了无明火毒没有第一时间死去，是因为慧心宝鉴的保护，可程白眉的换命之术未尽全功，也同样是因为慧心宝鉴，此术再逆天，也仅只是以元婴换一命，所谓换命，其实也可以说是延命，以元婴中蕴藏的强大生机，强行提升伤者的自我抵抗力和愈合力，壮大神魂，可偏偏莫不乐的神魂中有慧心宝鉴，而慧心宝鉴为仙骨所炼制，岂是区区一个元婴能替得了的，无明之火本就是被慧心宝鉴狭裹而来，慧心宝鉴还在，无明之火自然不会完全消失，火源还在，换命之术自然难尽全功。  准确的说，程白眉的换命，只是让“莫不乐”有了忍受火毒烧灼而不会立刻死去的资本，也算是达到了延命的目的。
　　“好……好厉害的无明火毒……”
　　程白眉收回金丹，未尽全功，令他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勉强御起飞剑，一手抓起“莫不乐”，从来路冲霄而起，回了药王宗。  “哎……师父等等我啊……”莫不乐这才回神，慌手乱脚的追过去。
　　眼前骤然一花，却是须臾间，换了场景。
　　冰天雪地汇总，阳光闪烁，冰莲盛放，一派清冷而瑰丽的美丽景色。
　　这里是……冰风谷？看着记忆力熟悉的一切，还有那间住了一百多年的木屋，莫不乐无声的长叹，缓缓推开木屋的门，另一个“自己”正闭目盘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  “一、二、三……四十一……六十……七十七……”
　　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道道凌乱的划痕，每过去一年，“莫不乐”就会在那里划一道，缓缓的数过所有的划痕，莫不乐就知道，这是自己在冰风谷渡过的第七十七年。  不过……为什么会来到冰风谷？他在冰风谷这么多年，没遇上过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啊。莫不乐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明净的到来，让他的长生途从此峰回路转之外，在冰风谷的一百多年，几乎乏善可陈，以至于莫不乐都不大想得起，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满目同情的看了一眼记忆中的“自己”，莫不乐转身走出木屋，面朝东方，目光一下子似乎望出千万里。如果现在启程，他是否能回到药王宗？是否能见到师父？  才刚起念，就看到一道剑光自天而降，转瞬间剑光散去，露出了程白眉的身影。
　　“啊……”
　　莫不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不对不对不对，师父来过冰风谷？他怎么不记得。
　　程白眉的脸色，远比地底熔岩湖的时候，要苍白得多，就连身形也清瘦了几分。换命之术对他的影响，远比莫不乐想象的要大得多。  “师父？！”
　　木屋里的“莫不乐”感应到程白眉的气息，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不疼吗？”
　　程白眉一手按住他的脑袋，阻止了他飞扑的动作。
　　“莫不乐”欢蹦乱跳，眉开眼笑：“师父，我好着呢。”
　　明明疼得腿都在发颤好不好……莫不乐翻白眼。
　　“那就好。”程白眉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为师将回宗门。”
　　“哎？”
　　“下次来时，或许会带来驱除无明火毒的办法。”
　　冷漠的表情融化了几分，程白眉在他的头顶轻轻一抚，而后化作剑光离去。
　　“啊……师父……”
　　“笨蛋，坚持住！”
　　声音还在冰风谷里回荡，剑光却已消散在天际，直到这时，“莫不乐”才恍悟过来，师父说的回宗，是指回九华仙宗，一时不由得大惊。  “糟糕……还没有突破到元婴期，反而受了重伤，又修为倒退，师父现在回去，一定会被人嘲笑的……”
　　不理“自己”在那里急得团团转，莫不乐却深深疑惑了。
　　这一幕，是假的？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件事，自从他到冰风谷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师父，也没有听到过师父的消息，直到明净道来，他才知道，师父平步青云，修为也大进。  眼前一花，场景再变，依然是冰风谷内，只是那些盛开的冰莲，已然被采摘得七七八八，仅留下了一些种子。
　　莫不乐连忙去数木屋里划痕，九十八道，这是二十一年之后。
　　“莫不乐”正坐在谷口的巨石上眺望远方。
　　是在等师父吗？莫不乐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心情，哪怕明知这是怒境，明知这一幕是假的，可是他的心情，却不由自主的融入其中。  “啊……怎么回事，两个莫师弟的身体，在融合？”树冠上，白狐狸惊跳起来。
　　谢不言目光一闪，推测道：“是因为心境相通了吧，小须弥境是幻境，考验的也是心境，当莫师弟的心境与幻境汇总的‘自己’相通之后，二者自然会合二为一。”  蝶梦真人颌首不语，尽管小须弥境受到慧心宝鉴的干扰，但毕竟小须弥境的力量还在，只要一有机会，还是会发挥作用。两个莫不乐的身影合二为一，就表示在莫不乐的心里，已经模糊了真假的概念，而真正开始了怒境的历练。  ~
　　
　　第172章 杀机
　　
　　此时，在怒境中的莫不乐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道身边的“自己”已经消失，现在巨石上，只剩下了一道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剑光自东而来，挟带万道落霞，“轰”的一声，砸入了冰风谷中。
　　“师父！”
　　莫不乐从巨石上一跃而起，不顾剑光落下时四溢的气劲，欢喜的冲过去。师父没有哄他，果然又来了。
　　“站住！”
　　冷冷的声音化作一道劲墙，把莫不乐挡在了气劲散溢的范围之外，许久，直到冰风谷内平静袭来，程白眉才慢慢走到近前，英俊的面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再也不见一丝苍白，只是表情相比往日，显得更冷漠一些。  “师父，你的伤好了？”莫不乐欢天喜地，一抬头，愣住，“师父，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两鬓斑白，给这张英俊冷漠的面容，平添了几许沧桑之气，更让莫不乐寒颤的会死，师父周身的气息，比一年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多问。”程白眉冷冷的道。
　　莫不乐挠挠头，好吧，师父不高兴说，他不问就是了，转而又眉开眼笑的凑上前。
　　“师父，你修为精进了好多，吃什么灵丹妙药了？别小气，给弟子也来个十瓶八瓶……”他玩笑似的伸出手。
　　换做以前，程白眉直接就一巴掌挥开了，但这一次，他没有，而是一把扣住了莫不乐的手腕，五指如刀，深深的插入了骨中。  “师、师父？”莫不乐愣住。
　　“闭嘴。”
　　“啊……哦……”
　　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莫不乐乖乖的闭嘴，然后傻愣愣的看着程白眉的五指，自他的腕骨一路上移，五指如刀又深深的插入了肩骨中。  “嘶……”
　　直到此时，莫不乐才感觉到些许疼痛，但与火毒烧灼的痛苦比起来，却又轻微多了，所以他忍着，不吭声，仍是安静的看着。  程白眉的五指，又移到了他的心口，缓缓刺入半分。
　　“嗯……”
　　闷哼一声，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撞在了程白眉的手上，他的五指顿时偏到一旁，整个人都踉跄后退了几步。
　　“师父！”莫不乐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了他。
　　程白眉蹙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定定的看着他，语气怪异道：“没想到……它已经跟你的神魂融为一体……”
　　“啊？”莫不乐莫名所以。
　　“那么……没有办法了，宁可违誓，也要把它取回来……”
　　喃喃自语了一声，程白眉的五指，猛地扣在了莫不乐的天灵盖上。
　　“师父，你要杀我？”
　　莫不乐骇然变色，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不对劲，对已经筑基的修士而言，心口位置不算要害，但天灵盖却是绝对的要害。  “不对，你不是师父……你是谁？”
　　程白眉那么心软，宁可止步于金丹也要救他，怎么会杀他，这个人……这个和师父有着一模一样面孔和气息的人，不是师父。  “让你看出来了……”
　　程白眉……不，是“程白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有些眼熟，但莫不乐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看见过，此时，他满心就只有一个疑问。  “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是有人变幻成师父的模样，还是……夺舍？莫不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抹说不出的恐慌与愤怒在心中蔓延，令他几乎连呼吸也要凝滞。  不要，千万不要是……后者。
　　“程白眉”轻轻吐了一口气，淡淡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抱歉，其实我本来答应你师父，不杀你，只是我没有想到，它已经跟你的神魂融为一体……所以，只能请你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你放了我师父，我任你处置。”莫不乐急道。
　　怔了怔，“程白眉”终于失笑，道：“你们师徒两个，倒是一心为彼此，不过，你现在有资格提条件吗？算了，告诉你实情，让你安心，你师父冲击元婴失败，本来已该命绝，是我救了他，并助他一臂之力，成就元婴，不过他先以换命之术救你，后又强行突破，根基不足，元婴虚弱得几近涣散，如今正在一处剑关内休养生息，他以为你驱除火毒为条件，将肉身送给我，我本践诺而来，只是实在没想到……它与你的神魂已融为一体，我也无力在不伤你神魂的前提下，将取出，所以，很抱歉，它对我实在太重要，纵使会伤你性命，我也必须将它取回……可惜你师父逼我发下心魔誓不能伤你分毫，我是做不到了，但也无妨，这次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将来，我助你师父长生有望以为回报。”  莫不乐怔怔的看着他，将这番话在脑海中翻转了十数遍，又看着那眼熟无比的笑容，终于忽地醒悟。
　　“你……你是小祖！”
　　此话一出，“程白眉”的表情就是一愕，而后须臾间，身体四分五裂，化为一段泡影消失无踪。
　　莫不乐的身体跟着晃了晃，然后他才发现，整个冰风谷都在晃动，冰面也随之四分五裂，眼看着就要和“程白眉”一样化为泡影消散时，又听到一声“不好”，旋即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莫不乐的身体摄向空中，而后又狠狠掼下来。  强烈的失重感让莫不乐一时晕头转向，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见眼前光明大绽，身边围了一圈熟悉的面孔，明净、秦留情、谢不言、仇仁还有狐狸、老虎、兔子，每张面孔上的表情都各不一样，明净是冷凝，秦留情是关怀，谢不言是深邃，仇仁是疑惑，狐狸是关心，老虎是嘲笑，兔子是茫然。  “前辈，刚才是怎么回事？”莫不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蝶梦真人的脸上。
　　此时，蝶梦真人正闭目调息，刚才，就是她一声“不好”，把莫不乐的神魂，强行从小须弥境中摄出。
　　听到莫不乐的声音，这位大乘真人长叹一声，道：“此番真是失策，小须弥境差点就被你毁了。”
　　“什么？”
　　狐狸最紧张 ，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
　　
　　第173章 真假？
　　
　　蝶梦真人沉吟片刻，才道：“小须弥境虽能历练七情六欲，然而它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身为幻境，容不得真实，所以每历一境，历练者都会被抹去记忆，从出生开始历练一生，然而方才你却…一言道出真实……”  幻境容不得真实，莫不乐与“自己”合二为一，就表示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怒境的历练，论理，他是不应该知道小祖的存在，可偏偏，在这一境，他的记忆却没有完全被抹去，当他道出“小祖”二字时，幻境与真实发生碰撞，结果怒境破裂，要不是蝶梦真人手快，及时把莫不乐拽了回来，恐怕此时整个小须弥境都毁了。  “前辈，请稍等。”莫不乐脸色苍白，“您的意思是说……方才最后一境，是真实的？”
　　蝶梦真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真实，问你的心。”
　　莫不乐身体一晃，几欲跌倒。
　　“师弟，你遇到师父的时候，他的头发白了吗？”他一把抓住了明净的手。
　　明净呆呆的看了他半晌，方涩声道：“已白。”
　　“如果……如果……”莫不乐闭了嘴，终究说不出如果之后的话。
　　如果，在怒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现在的程白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程白眉，那么他和明净，就不再是一师之徒。  “大师兄，幻境之中，一切皆虚幻，你不必太过当真，若招惹心魔环绕……”明净的声音越发干涩。
　　莫不乐勉强咧嘴一笑，道：“多谢师弟劝慰，我晓得的。”
　　他下意识的摸摸后脑勺，幻境之中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假的，但这慧心宝鉴，总不是假的，什么心魔能绕过慧心宝鉴，令他心生魔念？即使真有心魔在心中滋生，只怕也禁不住无明火的烧灼。  秦留情也在发呆，他忽然想起一事，在程白眉收明净为徒之前的二十年，这位师叔确实曾经回过九华仙宗，当时，恰是他准备破丹成婴的时候，为求一举成功，他向师傅叶艳飞求教，当时，叶艳飞还不是青云宫宫主，平素都待在九华城中一处私宅里潜修，秦留情前脚才进门，程白眉后脚就来了。  直到现在，秦留情都记得，那时，程白眉一身气息不稳，修为时而在金丹初期，时而又在金丹大圆满，境界不稳，就是瞎子都看得出，他伤得不轻。  “我跟你程师叔有话说，你在外头看门。”
　　因为程白眉的到来，秦留情被叶艳飞一脚踹出了门外，只能无可奈何的当起门童。
　　程白眉和叶艳飞说了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不过却听到了一句话。
　　“你练剑练成白痴了，看看你的金丹，我吹口气它就崩了，这副鬼样子，你还想破丹成婴？你的‘婴’呢？让狗吃了？‘婴’都没了，你破丹成个毛啊。程白眉，你想死找别的方法，别跟我说你要破丹成婴……我还不想背上谋害同门的罪名……就算是我当年用手段把你踹去药王宗，你也用不着连死都要拖我一块儿下水吧……”  叶艳飞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尖锐过，以至于连私宅里的消音阵纹都没挡住他的破口大骂。
　　再之后，秦留情就什么也没听到了，因为叶艳飞发现消音阵纹失效，飞起一脚把他踹成了流星，等他灰头土脸的回来，程白眉已经走了，叶艳飞却平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传授给他一些破丹成婴的经验，就把他赶走了。  当秦留情结婴成功，出关庆贺时，已经是二十年后，当时，正好听说落霞宫新来了个剑道天赋出众的弟子，拜在了程白眉的座下，不过他并没有见到这师徒两人，只听说程白眉收徒之后，就立刻闭关了。  再然后，短短百年间，他就连续听到一个又一个奇迹的发生，程白眉结婴了，程白眉分神了，程白眉化虚了，三连跳跳得人目瞠口呆，以至于秦留情有一度还为此自卑过，初见程白眉，这位师叔的修为还不如他，这一转眼，居然都超过他的师父叶艳飞一个大境界。  这不可思议的三连跳，如果是因为小祖夺舍所致……秦留情的心脏狠狠跳动起来，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小祖以大乘期举霞境的修为，夺舍一个金丹修士，再在百年间把他的修为提高到化虚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可是……这怎么可能？宗内的前辈们，又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夺舍，不仅有伤天和，而且危险性极大，一个不好，小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这分明是有心成全程白眉好不好，夺舍一旦失败，程白眉凭空得了那么深厚的修为，做梦都能笑醒，而且就算夺舍成功，小祖的性情脾气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要沾染上一二分程白眉原本的性情脾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算，都是极不划算的事。  “秦师兄……秦师兄……秦师兄？”
　　“嗯？啊……莫师弟，什么事？”回过神来的秦留情连忙问道，同时一抹脸，不想让莫不乐看出什么来。
　　莫不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叨扰前辈已经许久，该告辞了。”
　　“啊，莫师弟说得极是。”秦留情一怔，转而迅速反应过来，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是九华仙宗内部事务，实在不宜在妖仙宗的人面前显露得太多，就算要追根究底，也要回去以后再说。  当下便领头向蝶梦真人告辞。
　　蝶梦真人修为臻至大乘，心境早已空明无物，自然不会去深究别的宗门的隐私，此时见秦留情辞行，也不挽留，道：“诸位小友请便，敝宗的传送阵，诸位可随意使用。”  语毕，伸手弹出一道通行玉符，秦留情伸手接住道谢，而后不再多言，领着一众师弟便又坐了篮子离开了这株参天巨木。  白狐狸蹦蹦跳跳去送行，红老虎趴在树冠顶上若有所思，待人都走光了，她才道：“宗主，那怒境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可太好玩了。红老虎终归心境不够，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话说回来，她难得瞧上一个男人，可千万别早就完蛋大吉了，她还打算等化形成功，和那个男人当道侣呢。  咚！
　　“哎呦，宗主你打我干什么？”
　　蝶梦真人如何瞧不出这只母老虎的心思，好气又好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何须太认真，休管他人闲事，只问你自己，此时是真是假？”  红老虎拍着胸脯，气昂昂道：“我自然是真的，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胡夜叉。”
　　咚！
　　脑门上又被蝶梦真人狠狠敲了一记。
　　“蠢材，待你分清真架势时，你的化形劫也就到了。”
　　~
　　
　　第174章  坑爹
　　
　　秦留情等人不是空着手离开的，蝶梦真人很大方，赠送了一只规模中等的宝船不说，宝船上还装载不了少妖仙宗的特产，秦留情顿时就苦了脸，把驾驭宝船的任务交给谢不言，他领了一众师弟去清点特产，将来才好准备回礼。倒不是他信任谢不言，而是没办法，这等规模的宝船非元婴修士不能驾驭，而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他和谢不言是元婴修士。
　　白狐狸倒是曾经想偷偷地溜上船再多送他们一程，可惜临出发前，被一只大手从空中一摄，给抓了回去，只留下了白狐狸一声惨呼：“师父啊……”
　　“胡师姐您走好不送。”莫不了站在船尾，抓着兔子的一只耳朵对着白狐狸用力摇晃。
　　老虎不在，狐狸又走了，兔子瞬间生龙活虎，冲着莫不乐一通阴阳拳，龇牙咧嘴地威胁：兔爷的耳朵不是这么玩的。
　　宝船就在莫不乐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玩闹中，通过了传送阵。眼前一亮一暗，等等，这里好像不是九华仙宗的地界？
　　“怎么回事？”秦留情第一个冲上了甲板。
　　谢不言茫然地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莫不乐使劲瞪他，这家伙面柔心狡，哼哼，他算是看清了。
　　“真不关我的事。”谢不言苦笑，“好像死传送阵有问题。”
　　几人面面相觑，一想起妖仙宗的各种不靠谱，这传送阵还真的可能出问题，比如说传送点设置偏离真正的目标十万八千里什么的。
　　莫不乐吸了吸气，忽然道：“这破地方的气息有点熟悉，跟鬼门关那伙阴森森的家伙很像啊。”
　　他曾经炼化过鬼门关出产的地底阴煞，所以对这股子阴森森的气息特别熟悉。
　　秦留情和谢不言对视一眼，纵身从宝船上飞出，四下逛了一圈回来，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果然是鬼门关。”
　　得，这是传送到地底了，怪不得眼前一片幽暗呢。
　　“看来只能向鬼门关借道了，希望他们的传送阵，不要像妖仙宗的那样坑爹。”秦留情一副牙根很疼的表情。
　　仇仁面色古怪道：“妖仙宗送了这么多特产，该不会就是早知道会这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纵使他们心中有气，拿了妖仙宗这么多特产，也不好再怪到人家头上了。
　　众人一时皆是无语，仔细一想，还真大有可能。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鬼门关的阵法坑不坑爹，现在还不知道，但是鬼门关这个地方，却真的把莫不乐一行人坑得不轻。
　　他们在地底转了整整三天，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没办法，一众人等谁也没来过鬼门关，偏偏这鬼门关的洞天又深入地底，穴洞无数，这传送阵没有设在地面，又没有直接设在鬼门关的九幽黄泉天内，正设置在无数穴洞的中心，结果，就迷路了。
　　“又是一条死路……这破地方，怎么连个路标都没有，我就不信，鬼门关弟子里就没有路痴。”
　　莫不乐龇牙咧嘴，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走入死路。
　　秦留情摇了摇头，领头往回走，心里却奇怪，为何鬼门关的传送阵边，不派弟子看守？
　　正暗忖间，忽然前方黑影绰绰，顿时一惊，喝道：“是谁？”
　　两个面色惨白周身鬼气森森的男子走出来。
　　“鬼门关值守弟子赵合一、李植见过诸位道友。”
　　“你们是值守弟子？为何先前不见？”秦留情起疑。
　　赵合一道：“诸位道友抵临时，我们二人正好接到宗门传召，待回来时，诸位已误入穴洞了。”
　　李植也道：“这里穴洞无数，即使是我们，一不留神也会迷路，何况你们，乱跑也就罢了，还跑得那么快，让我们师兄弟足足追了三天。”
　　这位怨气不小。
　　“感情还怨我们了。”仇仁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他们这几人中，仇仁并不是脾气最坏的，脾气最坏的非明净莫属，不过明净自恃修为，懒得跟两个筑基修士计较，而秦留情和谢不言地位修为更高，当然更不会计较，莫不乐则是没心没肺，所以只有仇仁毫不客气了。
　　赵合一连忙打圆场，道：“道友误会了，是敝宗宗主派了七夜、九冥二位师兄前来相迎诸位道友，李师弟恐二位师兄等急了，怪罪下来，故而有些惶恐。”
　　秦留情和谢不言顿时彼此对视一眼，七夜、九冥都是鬼门关的鬼子，而且七夜还是第一鬼子，鬼门关派他们出来相迎，至少这礼节上是做到了，自然也不好再做斤斤计较。
　　“些许小误会，不必再提，还请二位道友引路。”
　　有人领路，不过用了小半日，一行人就回到了传送阵边，却见一群鬼门关弟子，正往宝船上搬东西。
　　“七夜道友、九冥道友……”秦留情上前打招呼，然后目光一扫，迟疑道，“这是……何意？”
　　“秦道友、谢道友，今次路过敝宗，原应厚待，只是敝宗深入地下，阴气太重，不便请诸位入内，因此特备些许薄礼，还请笑纳。”
　　七夜拱了拱手道，他是个外表相当英俊的男子，虽周身也是鬼气森森，却难掩他一身阳刚之气，看上去有些违和，却又异常醒目，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
　　诸人再次面面相觑，这又收获了一笔特产？
　　从鬼门关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这次吸取教训，秦留情和谢不言一起去驾驭宝船，将清点“薄礼”的任务交给了莫不乐，尽管秦留情认为这位落霞宫的师弟，很是不靠谱，但也是没有其他人选了，明净是不可能干这种小事的，而只靠仇仁一个人，倒不是他不信任仇仁，而是清点造册，必须有至少两个人在场。
　　“这里……似乎是云中城？”
　　当宝船再次穿梭虚空后，看着底下一片洁白的云海，以及触目可及的、浮在云海中央的那座宏伟城池，秦留情一阵眩晕。才刚入地，转眼就又上天，鬼门关的传送阵，也属坑爹的吗？
　　谢不言目光怪异地看着他，喃喃道：“莫非我们这一趟出来，就是专收各处仙宗特产的？”
　　秦留情脸一青，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盘算青云宫将为此准备多少份回礼。
　　事实证明，谢不言说对了，他们在云中城收到了热情的招待，一通美酒佳肴后，云中城果然大手笔地给出了一笔厚礼。
　　“云中城的机关傀儡术天下闻名，于阵法一道的造诣也是有数的，传送阵总不至于还这么坑爹吧？”
　　临行前，莫不乐挺乐观的，他觉得就算妖仙宗和鬼门关的传送阵都坑爹了，但是云中城再坑爹可就说不过去了，除非这几家仙宗的传送阵，都是同一个坑爹的阵法师架设的，否则这根本就不可能坑到一块儿去。
　　
　　第175章 仙宗游
　　
　　事实再次证明，有时候乐观是要不得的。当诸人再次从某家仙宗、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九华仙宗的地盘里冒出头来的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对了。
　　“我觉得……我们是被人算计了。”秦留情面沉如水。
　　“算计我们一船的特产？”莫不乐回头看看宝船，如果这也是算计，那么再多来几回吧，他一点也不介意被算计。
　　秦留情顿时哑然，是呀，这说不过去，谁算计人，还倒贴东西的。
　　谢不言却是失笑，道：“看来我可以提前回家了。”
　　“呃……这里是天外天？”
　　“不错，欢迎诸位来到天外天，请。”
　　“谢师兄，你该也不会准备了一大批特产等着装船吧？”莫不乐一脸兴奋。
　　谢不言笑如春花，道：“别的我不知道，但就我个人而言，可以私下赠送莫师弟一些天罡地煞。”
　　“一言为定。”
　　莫不乐撸着袖管，摩拳擦掌，准备狠狠地敲谢不言一笔，谁知一行人才进入天罡地煞天，就听到一声“孽徒，私出宗门，几乎闯祸，可知罪”，谢不言当即就萎了几寸。
　　“师父……弟子知错。”一脸闯了祸的心虚样，谢不言苦着脸，想当初从九华仙宗回到天外天，他借口闭关，一转身又溜回了九华仙宗，不想这么快被自家师父给逮住了。
　　“既知错，还不与为师面壁思过。”
　　一个身着冕服的中年男子驭风而来，一把揪起谢不言的衣领，拖着就走。
　　这一幕发生在转瞬间，秦留情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中年男子和谢不言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无尽的罡风煞气中。
　　“喂喂……说好的礼物呢？”莫不乐忍不住嘀咕，不免怀疑这师徒俩是不是合伙演双簧，就为了赖掉说好的赠礼。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有一个白衣少年踩着云彩翩翩而来，到了近前，揖手施礼，“在下崔不语，见过诸位道友。”
　　“原来是第八殿下，秦某有礼。”秦留情不认识这少年，但崔不语的名字却是听说过的，天外天中，仅次于谢不言的年轻一辈。
　　莫不乐看着这少年，却是捂嘴偷着乐，这崔不语的衣着打扮，乃至于说话语气，都像足了谢不言，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模仿，要是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猛一看，还以为是孪生兄弟呢。
　　“秦师兄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师弟即可。”崔不语笑语温言，又向莫不乐一礼，却没多留心，目光转而落在明净身上，热情道：“这位可是明净明师弟？”
　　被无视了呢，莫不乐摸摸鼻子，这种待遇他已经习惯地，修为低没人权，同样被无视的还有仇仁，他偷偷一捅仇仁，一副咱哥俩儿难兄难弟的表情，仇仁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当然，崔不语也为他的无视付出了代价，明净同样也没理会他的热情招呼，下巴一抬，目中无人的姿态可比崔不语的态度可恶多了，起码，崔不语从始自终都摆着一张笑脸，纵使是无视别人，也不会让别人觉得有多少难堪。
　　于是，崔不语的笑容就僵了僵。
　　“师弟，不许无礼。”莫不乐故意板起脸教训明净，心中却是大乐，好师弟，真懂得给师兄做面子。
　　明净这才很随意地回了一礼。
　　崔不语笑容重又荡漾起来，热情地将秦留情等人请入第八重天，也是美酒佳肴一同招待，临末了，照例是大堆大堆的天外天特产双手奉上。
　　“想不到我也有收礼收到手软的一天……”莫不乐感慨万分。
　　秦留情黑着脸道：“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整个九华仙宗……”看把这家伙乐的，感情要回礼的是青云宫不是落霞宫。
　　不是他吝啬，只是想到这些年他辛苦操持，为宗门攒下的那些天材地宝，一下子要送出去那么多，也觉得肉疼啊，虽说有这么多东西入账，其实也不亏，但是话又得说回来，谁不希望自家的大门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最好。
　　很多时候坑爹这种事，是不坑不知道，坑多了就习惯，别以为在天外天有熟人就不会被坑，事实证明，该坑的时候，就算有熟人，也照坑不手软。
　　所以当众人再一次发现又传送错地方的时候，已经都很淡定了，只有仇仁，用怀疑的目光扫了扫莫不乐。
　　“喂喂喂，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没看你。”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说，不该得罪那什么第八殿下，这下子又给人暗算了吧。”莫不乐模仿着仇仁幸灾乐祸的语气。
　　仇仁抽了抽嘴角，道：“你想得太多了。”
　　他顶多就是觉得，不管什么事，只要有莫不乐这个家伙在场，似乎总能偏到预想不到的地方去，但是这个家伙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谁都知道事情蹊跷，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师兄弟四人外加一只兔子，谁也不精通阵法，也就仇仁还稍有涉猎，偏向的还是缚灵、定灵方面的阵法，对传送阵谁也看不出端倪，哪怕明知被动了手脚，可也不敢擅自改动，现在不过是仙宗游，万一没改好，就变成了虚空几日游，再碰上个什么虚空大崩塌什么的，就是阎王殿一生游了。
　　秦留情身为青云宫大师兄，也理所当然是四人中的大师兄，于是倍感压力，在他在的带领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仇仁也就算了，关键是身边这两个……一个从妖仙宗出来后，就恢复了没心没肺模样，一个更是从头到尾始终都是没什么可在意的冷傲表情，随便哪一个出事，他都能想象出程白眉程师叔一剑掀了青云宫的样子。
　　“别担心了，既来之，则安之，真要有什么危险，放心，我有绝招。”莫不乐安慰他道。
　　除了关门放师弟，你还有什么绝招？秦留情暗暗吐槽。
　　仙宗游还在继续，也不知是不是诸仙宗都联手算计好了，要让这几个师兄弟把除了九华仙宗之外的十二仙宗通通都游一遍，反正危险是没遇上一个，倒是收礼收得宝船都快装不下了。这时候几人才明白，怪不得妖仙宗会给他们几个人安排这么大一艘宝船，起初还觉得，了不起用飞舟送一程就得了，现在看来，没这么大的船，根本就装不下整整十二个仙宗送的特产。
　　傻子都知道，恐怕这一趟的仙宗游，在妖仙宗的时候，就被人安排好了，不对，说不定是当初秦留情等人离开九华仙宗的时候，就都安排好了，只是并没有告知他们这几个当事人而已。
　　
　　第176章 终于回来了
　　
　　莫不乐就无聊和明净打赌，下一个到达的会是哪家仙宗，明净懒得理他，又不想被他纠缠，干脆入定修炼去了，他修炼时周身剑芒焕然，莫不乐是吃过苦头的，自然不敢冒然去碰他，只得悻悻地咕囔一声“无趣”，一转身，盯上了兔子。
　　兔子一个哆嗦，它可拿不出赌注，要是赌输了，这家伙是不是就准备吃兔肉了？打死也不赌。兔子一扭头，东钻西窜，转眼就不知道藏到宝船上哪个旮旯里了。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他至于蠢得跟一只兔子打赌吗，赌赢了又没好处，白痴才赌。算了，他也修炼去，在小须弥境里因为破了恐障而使修为提升了一阶，现在正好有时间熟悉一下。
　　等到十二仙宗一一游遍，最后宝船终于回到九华仙宗时，已经是大半年后。
　　“我终于回来了！”
　　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莫不乐欢呼雀跃，飞来窜去。
　　“莫师弟，你安静些。”
　　秦留情苦笑，这大半年，他可累成了死狗，少了谢不言，这艘宝船只有他一人能驾驭，连个休息换手的人都没有，而且满满一船的各种特产，严重增加了他的负担。好在辛苦不是没有收货的，他的真元因此增长了不少。
　　“我先把宝船拉回青云宫，莫师弟、明师弟、仇师弟，你们自便。”
　　说完，秦留情就又叹了一口气，这苦力还没卖完，继续吧。
　　仇仁早已飘身下了宝船，径直回连山院去了。
　　“大师兄，去见师父！”
　　明净沉着脸，一把揪住了欢飞乱跳的莫不乐，把他往落霞宫拖去。
　　“喂喂喂，你不累啊……好歹先休息两天……”莫不乐拼命挣扎，现在去见师父，不是等着挨训么，打死他也不去。
　　明净定定看他一眼，道：“大师兄，逃避是没有用的，师父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亲口问过，你甘心吗？”
　　“就算是假的，也跟你没关系，放开我……”莫不乐一脸不用你狗拿耗子的表情。
　　明净气结，吼道：“那也是我师父。”
　　他总要知道，他拜的师父，究竟是程白眉，还是小祖。
　　莫不乐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半晌才道：“好吧好吧，去就去，你松手，我自己认得路。”
　　明净这才松了手，莫不乐抱起兔子，一马当先地先往落霞宫飞去，一脸的壮士视死如归，看得明净忍不住又直皱眉头。
　　“喂，不会有人杀你灭口的。”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程白眉，终归是自己的师父，明净不乐意他被人看低，其实这些天仔细想想，在妖仙宗时，程白眉传讯让莫不乐去闯小须弥境，该不会早就存了揭穿真相的念头，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莫不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灭毛的口，我是在想，一会儿是被师父横着踹出来，还是竖着踹出来。”
　　“……”明净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没闲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师父真的不是你师父，你该怎么办？”
　　莫不乐更没好气了，反问道：“如果你的如果成立，那你说我是应该一剑捅死他为师父报仇，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认贼为师？”
　　明净哑口无言，前者，根本就不可能，莫不乐再修炼一千年，恐怕也是白搭，至于后者，更不可能，莫不乐是什么脾气他还能不知道，立刻叛出落霞宫都是轻的。
　　“还是……不去了吧……”他犹豫了，现在就逼大师兄去见师父，不是明摆着，让大师兄只能二选一吗？
　　“逃避是没有用的。”莫不乐模仿他先前的语气。
　　明净黑了黑脸，被呛得几乎气结。
　　其实想逃避也逃不了，因为落霞宫已经近在眼前，两人在山脚落下，然后步行上山，一路上遇到的剑修们都纷纷驻足行礼。
　　“大师兄好。”
　　“明师兄好。”
　　换做以前，莫不乐大概就美到了心里，总算，他这大师兄在落霞宫里有点地位了，可惜现在真没心情。
　　“那个谁……”撞上个面熟的红袍修士，想了半天，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莫不乐也不管了，直接把兔子往他手里一塞，“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把它摆在九华城内最醒目的地方，挂个牌子，写上：落霞宫今起招收女弟子，凡入我门者，赠可爱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黑白长毛兔一只。”
　　红袍修士目瞠口呆，没等他反应过来，莫不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位师弟，今后咱们落霞宫阳盛阴衰的局面能不能改变，就看你的行动了。”
　　压力好大，红袍修士瞬间觉得怀中的兔子沉甸甸的。
　　本兔爷卖萌不卖身。兔子瞪圆一双红眼睛，正待造反，就见莫不乐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截水草枝茎，在它眼前晃了晃。
　　“兔子，表现好就有‘水草’吃。”
　　兔子瞬间偃旗息鼓，摩拳擦掌，不就勾引几个女弟子么，看兔爷的本事就是，勾不来，还抢不来嘛，兔爷别的不会，一套兔子拳那是顶呱呱。
　　莫不乐满意地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胡闹。”明净哭笑不得。
　　“就当是我为落霞宫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莫不乐倒是挺悠然自得，越接近落霞宫的大门，他的心情仿佛也跟这山路一样，步步升高。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无非就是宫里坐着的那个人，是冒牌货而已；无非就是当场翻脸，转身就走而已；无非就是埋头苦修，过个千儿八百年，再回来给师父报仇而已；无非就是要么报仇成功他被九华仙宗那一票高高手给撕成粉碎又或者报仇不成功他被冒牌货撕成粉碎而已。
　　既然最后的结果都是变成粉碎，也就没什么好忐忑不安的了，也许，结果没那么坏呢？
　　做人，总要满怀希望吧，不然就太悲催了。
　　“啊……好可爱的兔子，毛这么长，还是黑白色的……”
　　“它它它居然冲我笑……哇哇哇，连两颗大板牙都那么可爱……”
　　还没有走出多远，恰好有两个青云宫的女弟子路过，一眼看到红袍剑修怀里的兔子，顿时发出惊喜的尖叫。基本上，只要是女人，很少有不喜欢毛绒绒的动物的，何况这只兔子在没有变身的时候，确实卖相上佳。
　　
　　第177章 真相
　　
　　“师弟，你还觉得我是胡闹？”莫不乐冲着明净挑挑眉，一脸得意。
　　明净的脸更黑，而那个红袍修士却是精神大振，好兔子，以后哥们的幸福就全在你身上了。当即御剑腾空，疾飞而去。
　　莫不乐哈哈大笑，脚下提速，转瞬间己登上山巅，来到了落霞宫正殿前，一步迈入了殿中。明净紧随而至，脸色变了几变，一声不吭地跟着进去，而后抢上前几步，对着端座于殿中的程白眉施礼。
　　“师父，弟子将大师兄平安带回。”
　　程白眉轻轻挥手，侍立在殿中的几名剑修鱼贯退出，而后他对明净微微颔首，道：“你也出去。”
　　“师父……”
　　“出去。”
　　“恕弟子不能从命。”明净身体微微晃了晃，然后坚持住了。
　　程白眉冷冷瞪了他一眼，袖口一挥，再次道：“出去。”
　　一道剑罡自袖口中冲出，重重击在明净的身上，明净闷哼一声，周身剑芒大盛，竟将这道剑罡磨消了三成之多，只是剩下的七成剑罡，仍是打得他喉咙一甜，强自忍着没有喷出，身体不由自主，已是退出数十步远，堪堪就要一头栽出大殿外，却还是稳住了。
　　“咦？”
　　程白眉微感惊诧，能挡住他随手一击的三成威力，明净的剑芒足够锋锐，超出了他的预想。不过，这并不值得称赞，在收下这个徒弟时，他就知道这小子的剑道天赋有多好。
　　“你比我还死心眼，出去吧。”
　　莫不乐溜溜达达过来，一脚把摇摇欲坠的明净踹出了大殿外，顺手，还把殿门关上了。
　　“不许偷听，不然，招收女弟子的条件，就改成赠明净一个。”
　　这、这什么人啊……明净一屁股坐在殿外的青石地面上，脸色一片青紫。
　　回到殿中，莫不乐也不吭声，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地的灵石，然后慢慢开始数。
　　程白眉凝视着他，片刻后，眼中微带笑意，道：“你不想问吗？”
　　莫不乐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而又摇摇头，道：“已经知道的事情的，没什么好问的。”
　　蝶梦真人说，要知道真假，问心。其实他不用问心，也知道真假。体内充盈着与烟波浩淼诀同出一源的真元，而烟波浩淼诀是小祖的独门功法，是真，是假，还用问吗？
　　小祖夺舍程白眉，此事，是真。
　　“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程白眉看着一地的灵石，对这个弟子，有时候他也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想要再确定一件事而已。”莫不乐已经数出了一百块灵石，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够，干脆又数出五十个，足足一百五十块中品灵石，他全都推到了程白眉的身前。
　　“请您把它们雕成兔子的模样。”
　　拿兔子卖萌招收女弟子，总不能送她们真兔子，只招一个就算了，万一招来二三百个，难道还能把兔子劈成二三百份吗？
　　程白眉面寒如水，道：“本座非是器匠。”
　　“那您就把弟子也打出门去吧。”莫不乐头一昂，脖子一梗，出了这个门，他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冤孽。”程白眉曾经无数次地后悔过收了这个徒弟，现在，他更无比地确信，他确实收错徒弟了。妈的，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子的债没还，这辈子才碰上这么个讨债的。
　　指尖轻挑，一百五十道剑光埋头冲入灵石中，须臾间，灵石已变成灵石兔，雕完兔子，剑光也并未消散，径直刺入灵石兔的体内，将这原本没什么用处的灵石兔，变成了一个个封印了一道剑光的灵器。
　　“多谢师父。”莫不乐眉开眼笑，把灵石兔全都收起。
　　程白眉阴着脸，道：“现在知道叫师父了？”
　　“本来就是啊……”莫不乐神清气爽，“我就知道，夺舍哪是那么容易的，哈哈哈哈，还是师父你厉害。”
　　小祖分明就是夺舍失败了，要不然，早在冰风谷，他这条小命就玩完儿了。夺舍是真，失败也是真，所以师父还是师父，尽管在某些地方有所改变，但本质没变，这就够了。
　　莫不乐手里把玩着一个灵石兔，熟悉的雕功，还有那明明不情愿但是在出手的时候绝对够仔细、也够周全的表现，如果是小祖，哪会这么别扭，也只有师父这个笨蛋，才会在关心的同时，还一脸的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关心你，也难为师父这张冷面孔，居然能做出那么复杂的表情，不嫌累么。
　　再说了，师父以前是穷哈哈的剑修，才偷偷练了这么一手绝顶逼真的雕功，在必要的时候雕些小物件赚灵石，高高在上的小祖，他会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看，分清真假就这么简单，也就明净那个笨小子才会纠结这么久。
　　程白眉冷眼瞪他，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得意，越看越不顺眼，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追问一下当年的经过吗？他都已经做好解释的准备了。
　　“对了，师父，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您曾经到过冰风谷的一幕？”莫不乐还真的是有疑问，只是跟程白眉预想的，有些偏差。
　　程白眉没好气道：“小祖用慧心宝鉴的力量，把你那一段记忆给封印了。”
　　尽管当年的莫不乐并不知道小祖这个人，但是在小祖夺舍程白眉后去冰风谷试图取回慧心宝鉴而几乎伤了莫不乐性命时，这小子就和在小须弥境中一样，认出当时的那个“程白眉”并不是真正的程白眉，情绪激动之下，引得无明火泛滥，透体而出，生生逼退了“程白眉”，因为是夺舍，当时小祖与程白眉的肉身并没有完全契合，无明火差点就侵入了“程白眉”的体内，烧灼到小祖的那一缕分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小祖的分神受了些许损伤，最终后来又让程白眉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些内情程白眉本来是想跟这个徒弟说清楚的，但是看莫不乐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就觉得气闷，懒得说了，反正这小子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怪不得……小须弥境真是好地方啊……”
　　莫不乐一脸意犹未尽，可惜没能把所有的幻境都经历完，不然不定他的修为又能增长一截，这种不用修炼就能涨修为的好事，哪儿找去。
　　程白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的心思岔到别的地方去了，忍无可忍，道：“滚！”
　　臭小子，被夺舍那么危险的事情，在知道真相后，就算不痛哭流涕一番以表示孝心，也该有几分戚戚然吧，这种走神走到九霄云外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第178章 夺舍
　　
　　莫不乐哪里知道程白眉在气什么，一拍屁股就乐颠颠地出了大殿，迎面撞上明净分明急切却又故作冷漠的眼。
　　“行啦，不用急，你还是我师弟，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指望了。”拍拍明净的肩，莫不乐一脸笑意。
　　明净一怔，狐疑道：“你怎么确定？”一转念，又道，“是了，这么说小须弥境里的事，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夺舍这回事。”
　　他大松了一口气。
　　“这是真的。”莫不乐敲了敲脑袋，其实还是有些疑窦未解，不过不必深究了，师父心肠软又面皮薄，这种拼了命也要救徒弟的事，在师父的心里，大概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如果他在师父跟前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估计师父还会嫌他肉麻一脚把他踹出大殿。
　　师父经这一难，虽然差点被夺舍，但所谓福祸相依，若不是这样，师父的修为也不会增长得这么快，恐怕直到现在，还是个金丹修士，并且再无寸进。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还真得感谢小祖的无私奉献。
　　不过话说回来，小祖当时可真够狠的，抹消记忆对神魂有伤害，如果是师父，肯定不会下这样的手。怪不得他在冰风谷时，偶尔会有种失神的感觉，当时只以为是被火毒折腾的神智不清，现在才彻底明白过来。说起应该还算他的运气，有慧心宝鉴的保护，他的神魂不但没有因此受损，反而还稳固 无比，也算错有错着了。
　　“什么 ”明净的脸色终于变了，“那、那、那……”
　　莫不乐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惊奇道：“你也有口吃的时候？”
　　“大师兄！”明净气急败坏，现在不是调侃师弟的时候好么。
　　“好吧好吧，知道你一肚子疑惑，走，到我的烈火楼坐坐，由大师兄我……给你解释什么叫夺舍！”莫不乐一副“关于夺舍我是行家里手”的姿态 ，将明净拖去了苍龙岭。
　　明净气闷，斜眼瞪他。
　　莫不乐挺挺胸道：“你别瞧不起我，虽然我修为不如你，但是对夺舍的研究，我比你强得多，我在冰风谷里待了一百七十八年，其中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我都在研究夺舍的可行性以及夺舍之后的成功性。”
　　明净：“……”
　　没有被火毒折磨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其中的痛苦有多深，其实莫不乐在冰风谷待了没几年，就支持不下去了，但是他舍不得放弃修炼，舍不得放弃那条长生途，所以他的心思就歪到了夺舍上头。
　　夺舍之说，在明界由来以久，但是鲜有听闻有人成功夺舍过，如果夺舍真那么容易成功，那么明界早乱套了，那些止步于大乘期又寿元将近的真人们，谁还坐着等死，早一个个都夺舍去了。
　　但是总有些人，心怀不甘，哪怕明知夺舍成功的希望极渺茫，却还是如飞蛾扑火，一个个地扑上去，这也导致夺舍的事，历年来时不时就有所听闻 ，差不多每隔五、六十年，就能听到一个关于夺舍的小道消息，越是修为低、境界差的修士，就越拿夺舍当回事儿。
　　当年的莫不乐，就是其中的一分子。所以他曾经仔仔细细地研究过夺舍，并且收集了几百例明界传闻的夺舍事件，试图通过分析，提高夺舍的成功性。
　　但结果是越研究得深入，他就越失望。
　　夺舍有很多限制，首先，有灵智者不可夺舍，这是为天道所限，凡生有灵智，皆为天道所钟爱者，夺天道之所钟爱，那么就要做好被天谴的准备，基本上，没有哪个修士能抗得住天谴。
　　其次，三岁以下的婴孩不可夺舍，因为婴孩自在母体中孕育开始，就有一股先天之气保护，这股先天之气，要么至阳至刚，要么至阴至柔，将修士的神魂克得死死的，谁碰谁死，直到婴孩长到三岁之后，这股先天之气才会渐渐消失殆尽。可是那时，婴孩已经渐生灵智。再参考第一条，所以事实上 ，只要是人，就不能被夺舍。
　　而无智无灵的禽兽，哪个修士脑门被驴踢了，会去夺舍禽兽，即使成功了，他这辈子就是个无智无灵的禽兽了，与其去赌这只禽兽哪天好运突然开启灵智，那还不如直接身死道消神魂进入轮回来得好。
　　综上所述，夺舍的成功性之所以那么渺茫，其实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天道不允，人生只有一次，不管谁想重来，都请先饮孟婆汤，谁想作弊，没门儿。
　　正是对夺舍太过了解，所以莫不乐在迷茫了短短一瞬后，很快就恢复了清醒，否则，以他的个性，纵使没心没肺，也不能真的就一点也不在意程白眉的真假问题。
　　可是夺舍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那是另一回事，自家师父是剑修，剑修最大的长处，不是攻击犀利无坚不摧，而是意志坚定固若金汤，纵使是程白眉自愿，可在知道小祖心境有破绽的底细以后，莫不乐实在不看好这位高高在上的小祖，能在意志上斗得过自家师父。
　　斗不过，那么不好意思，小祖在夺舍的过程中，投资在自家师父身上的元神、真元、感悟什么的，就通通由自家师父笑纳了，小祖一番苦心造诣，最后全便宜了自家师父，他早就说过，小祖是大好人，绝对不是奉承，是大实话。
　　当然，程白眉也不是一点代价也没有付，他的神魂中混入了小祖的元神，真元中混杂了小祖的真元，心境的感悟中混杂了小祖的感悟，必然使他的修炼之路不再那么纯粹，修真修真，修的就是本真，现在本真不纯，他的长生途，将会比别人难走百倍千倍，最关键的是，小祖时刻都有入魔之危，程白眉的神魂与小祖元神相通，小祖的危机，自然也就是程白眉的危机。
　　所以说，天上也没有全然掉馅饼的好事，馅饼往往都是“陷”饼，只是有些人鬼迷心窃，往往都看不清。
　　老实说，莫不乐还真挺奇怪的，小祖不像那么拎不清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利人损己的事情。奇怪归奇怪，不过他也不准备去向小祖问个究竟，没啥意思，只要师父没事就行了。
　　小祖的行为可以理解，当时他应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但话又得说回来，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管有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终归，小祖在夺舍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什么利人损己的事情，他那时的目的，更多的还是想要取回慧心宝鉴吧，毕竟小祖无法离开莲岛仙境，不夺舍，他怎么去冰风谷？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出现在冰风谷的，确实是小祖，他夺舍虽没有成功，但有一段时间，肯定是占了上风的，师父能保持自我不失，也是长期意志相搏后取得的胜利。
　　至于莫不乐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所起的作用，他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和小祖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到像之前那样自在轻松了，咂咂嘴，在向明净道明夺舍的细节时，他也不由遗憾，当蝗虫的日子，真是美好而短暂，可惜了。
　　明净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只要师父是真的，那就什么事也没有，至于这其中的内情有多么复杂、多么离奇，无所谓，所以对莫不乐的唏吁，他毫无所感，听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莫不乐也没指望能从明净嘴里听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想法，搞定师弟，他就开始巡视自己的烈火楼，一段时间没回来，楼里没啥大变化，水、火两条幼龙精魄欢欢喜喜地从墙壁上游过来，看得莫不乐心中一动，伸手对火龙精魄一招。
　　“过来，有事问你。”
　　火龙精魄屁颠屁颠地跟着上了楼。
　　莫不乐问它的是关于当年在西陵秘境的事，毕竟在地底熔岩湖边，它做为旁观者，应该是目睹师父救他的事的。小家伙居然还记得，叽里呱啦一阵，表示后来程白眉又来过，把它给收走了，不过那时的程白眉头发已经白了。
　　那就是小祖了。
　　莫不乐一算时间，发现火龙精魄被收走的时间和他在冰风谷第二次见到程白眉的时间很接近，按照怒境中发生的情形来看，当时是小祖占了上风。
　　不免又生出小祖是好人的感叹。再一想，烈火楼第六层的大手笔，应该也出自小祖之手，否则谁能将一片混沌海搬进来啊。
　　想到这里，他又心中一动，六层那一片混沌海摆在那里，空有其宝而不能动用，实在可惜，金莲为天地生成，又无法移植进来，想要引出混沌中的灵气，还需要与金莲一样天地生成的灵物。
　　恰好，他手中正有这样的灵物——“水草”是也。
　　水草为天地再生法则所化，本不应存于天地间，偏偏不知为什么，它就是存在了，既然存在，便必有道理，似这等至宝，都有其使命所在，莫非正好应在这里？
　　莫不乐不知自己推测得对不对，但试试无妨。于是截了尺长的水草枝茎，又斩成寸长的十余截，分洒进了六层的那片混沌海中，然后就撒手不管了。以水草强悍的再生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蔓延成片，只是不知道它能不能像金莲一样引出混沌海中的灵气。
　　
　　第179章 阴阳平衡
　　
　　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拥有一处小洞天了，莫不乐美滋滋地想着，心情大好地把李真、肖浮生等一众人都叫了进来，问问了苍龙岭的情况，见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便让他们都散了，独独留下了李真。
　　“你快要筑基了吧？”
　　九华仙宗大庆的时候，满城遍洒甘霖，造福了一大批修士，李真也受益不浅，修为大进不说，连筑基的瓶颈也松不少，只是当时他的修为离炼气大圆满还差一点，所以在苦修了一年多后，终于到了可以筑基的程度，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有心闭关突破了，不过莫不乐在外未回，他身为侍剑童子，也不好私自闭关，只好干等着，现在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莫不乐盼回来了，就是莫不乐没瞧出来，他也要主动提的，此时听莫不乐问起，自然是连连点头。
　　“大师兄，弟子想要申请闭关。”
　　莫不乐自然不会阻他，把自己两次筑基的一些经验通通传授给他，然后直接将烈火楼的第二层开放给他，让他自己寻个喜欢的地方去闭关了。
　　诸事处理完毕，莫不乐考虑着，是不是要到小祖那里说道说道，不过考虑到武力值相差太远，再说师父和自己有今天，小祖也是出了大力的，也算功过相抵吧，也罢，暂时就不去打扰小祖的清静，还是先去瞧瞧招收女弟子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吧，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为落霞宫做点实事呢。
　　倚天坞前，热闹无比。三分之一围着闻讯而来的落霞宫剑修，三分之一是过路看热闹的，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女修士，这其中，也有三分之一是来看热闹的，三分之一是来看兔子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差不多有七、八人， 倒是有些加入落霞宫的意向，但这七八人中，倒是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想要兔子，而不是真的想当剑修，只有两名女子，都是最近刚和九华仙宗签订了仆修契约的散修，是真心想做剑修。
　　莫不乐刚到倚天坞，就有几名落宫霞的白袍剑修看见他，也没声张，围上来，先行礼拜见大师兄，然后其中一人才问道：“大师兄，落霞宫真准备招收女弟子？只要肯拜入落霞宫的都收？”
　　其实落霞宫并不是真的没有女弟子，而是对女弟子的招收极其严格，因为女子天生的劣势，并不太适合走剑修的路子，所以凡是被落霞宫招入门下的女弟子，俱是出类拔粹胜过很多男剑修，在落霞宫目前的弟子名册中，差不多有五人是女子，虽稀少，但无一不是精修之辈，其中两人在闭关，一人出外游历，还有两人，已经被前任落霞宫宫主连同前任首徒一起带走了，那两人，也是前任落霞宫宫主的亲传弟子。
　　但莫不乐拿兔子吸引女子入门的举动，明显是坏了落霞宫以前招收女弟子的规矩，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莫不乐才是首徒，所以他要改了这规矩，也无不可。白袍弟子们这么问，无非是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招收女弟子，不论资质。
　　莫不乐笑道：“怎么可能什么人都收，至少，有要真心修炼剑道的心才收。”他不会在资质上设立门槛，但要入落霞宫为剑修，有一颗剑者的心，这是底限。
　　白袍剑修们顿时有些失望，还以为终于可以过男女搭配修炼不累的好日子了，想不到还是有门槛啊，不过很快又兴奋不起，这门槛其实已经是很底了，还是可以狠狠期待一下的。
　　莫不乐挤进人群里，一眼看到正抱着兔子和两名女修士聊得高兴的红袍剑修，就喊道：“那个谁……”
　　不好意思，他还是没想起这个红袍剑修的名字，惭愧。
　　“大师兄，我是王烨生。”当着两名女修士的面，红袍剑修也有些尴尬，自家的大师兄不靠谱似乎是出了名的，不会把这两个女修士吓跑吧。
　　“原来是王师弟。”莫不乐认真记下他的名字，然后目光落在两名女修士身上，笑道，“两位道友，可有兴趣加入落霞宫？”
　　“见过莫公子。”两个女修欠了欠身，落霞宫大师兄的大名，她们已是如雷贯耳，“我们姐妹确实喜爱剑道，只是资质有所不如，不知……”
　　“英雄不问出处，修炼不问资质，有心就行。”莫不乐笑道，明界有些门派唯资质论，但九华仙宗更注重品行心性，而就莫不乐个人而言，他更看重毅力恒心。
　　两个女修露出欢喜之色，又道：“如今我们姐妹二人是贵派城主府的仆修，不知可否转签落霞宫。”
　　“好说，我会跟范师兄打招呼的。”莫不乐掏出两只灵石兔，一人塞了一块，“来来来，这是见面礼，落霞宫宫主亲手雕刻，内蕴一道剑意，没事可以把玩，有事可以护身。”
　　感情送的是这只兔子啊，两个女修有些傻眼，但仔细一瞧，灵石兔雕刻得活灵活现，可爱之处完全不输于王烨生怀里的那只真兔子，而且兔腹内，果然盘绕着一道剑意，灵石本身虽只是一块下品灵石，但有了这道剑意，完全可以媲美一次性的低品护身灵符了。
　　落霞宫果然不愧是九华仙宗三宫之一，就是出手大方，值了。
　　“王师弟，给这两位道友安排一下，看看哪位师弟的洞府还缺少仆修……”莫不乐把后面的琐事扔给王烨生，虽说是招收女弟子，不过门规还是要遵守的，这两名女修想要成为正式弟子，还要经过几年的磨练考察，仆修的身份暂时是不会改变的。
　　王烨生一听之下，大喜，马上道：“大师兄，我的洞府里正好缺人……”
　　旁边一些剑修连忙跟着道：“大师兄，我的洞府也缺人……”     “我也缺……”
　　“我也缺……”
　　剑修们欢喜无限，男女搭配修炼不累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全是一群狼啊……莫不乐摇摇头，他不明白以前的落霞宫宫主是怎么想的，看把这些家伙给馋的，要不落霞宫剑修怎么会给别人留下冲动闹事的印象，根本就是精力充沛无处发泄给闹的。
　　这场闹轰轰的招收女弟子事件，过了半个月才宣告落幕，虽说莫不乐己经把条件放宽了很多，但真正愿意当剑修的女修并不是很多，一百多只灵石兔，总共才送出去三十二只，最后还退回来七只，女子爱冲动，看灵石兔可爱，忍不住就来报名，等回去细细一想，又后悔了，只好又依依不舍把灵石兔给送回来。
　　这个结果并不出莫不乐的意料之外，他也没打算一次把一百多块灵石兔全送出去，又不是只招收一次，他打算好了，以后每隔十年就招收一次女弟子，淘优汰劣，等几十上百年后，落霞宫里就能出现阴阳平衡的美好景象了。
　　
　　第180章 发现
　　
　　不过还是闹出了点小风波，这次招收的二十五名女修，居然有十五人，不是城主府的府修，就是城主府的仆修，直把少府主范潼气得跳脚，一头撞进莫不乐的烈火楼，杀气腾腾道：“莫师弟，你挖墙角也挖得太过分了，城主府总共才四十几名女修，你一下子挖走三分之一，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师兄，出门请左转。”莫不乐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干什么？”范潼粗声粗气。
　　“关于此事，我们家明师弟自会给范师兄一个交代。”莫不乐笑得分外亲切。
　　范潼瞬间哑火，妈的，明净那个变态能有什么交待，无非是剑一横，拳头大的有道理。
　　“莫师弟，你能不能更无耻一点？”什么时候有种不用“关门放师弟”这一招，大家明刀明枪干一场。
　　莫不乐马上一脸严肃，道：“范师兄，你也可以出门右转。”
　　“什么？”范潼直觉不妙。
　　莫不乐的表情更加严肃，道：“敝宫宫主会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范潼扭头就走，他错了，这个混蛋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一些本来还觉得城主府不会善罢干休的落霞宫弟子，亲眼看到范潼杀气腾腾而来，垂头丧气而去，自此无不对大师兄心服口服，修为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大师兄跟前撞墙。
　　搞定范潼，也就等于搞定了城主府，莫不乐一时就清闲下来，趴在烈火楼七楼的窗口，一边给自己泡顿悟茶，一边考虑是不是让李直给他再推荐个侍剑童子，就在三天前，李直成功突破筑基期，己经披上白色剑袍，正式成为落霞宫的弟子，可以开始修炼剑道了。
　　不过莫不乐又觉得没有必要，他身边不缺人，肖浮生他们也把苍龙岭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他多费心，所以也就没必要再添人了。
　　茶泡好了，他正准备一口饮下，继续参悟老梅茶碗内蕴含的剑道时，眼角余光突然一顿。
　　好像哪里不对？
　　苍龙岭在方丈山上的位置本就来偏高，再加上七层小楼一枝独秀，人在顶层视野相当开阔，正好可以将一片混沌海尽收眼底。
　　莫不乐站直身体，目光在海面上来回扫视，过了半晌，他终于醒悟，用力一拍后脑勺，惊奇道：“金莲怎么好像少了一片？”
　　一天一朵金莲消失，莫不乐在外晃荡了一年有余，混沌海上消失了将近四百朵金莲。若放在十万朵莲海中，这消失的四百朵金莲，实在不算什么，但是也许是巧合，在莫不乐视线里的这片混沌海上，原本有近两百余朵金莲盛放，此时却只剩下一百余朵，这一下子消失了将近一半，自然就显眼之极，如果不是莫不乐刚才分心在想别的事，早就察觉了。
　　一莲生而一莲灭，就算莲生莲灭的位置会改变，但也不会短短一年时间 ，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莫不乐心生警戒，这片混沌海以及海中的金莲，是九华仙宗的根基所在，一旦出现变故，今日的莫高遗迹，就是他日的九华仙宗。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刚泡好的顿悟茶，转身就去了落霞宫正殿。
　　程白眉不在落霞宫正殿，他在清凉台修炼，莫不乐足足等了两天，才被程白眉放进了清凉台。
　　“师父，洞天里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为什么金莲少了？”
　　莫不乐施过礼后，直接问道。这两天，他也没有干等，把混沌海上所有的金莲全部数了一遍，这才惊讶的发现，足足少了近四百余朵，他想起以前师父让他没事就数莲花，难道是早有预料？
　　程白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莲灭不生，自然就少了。”
　　莫不乐抓狂，这么严重的事，师父你能不能别用这么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出来。
　　“师父，可有救治之法？”
　　程白眉面无表情，仍是淡淡道：“救治之法你不是都带回来了，何必问我。”
　　“啊？”
　　莫不乐愣了一会儿，蓦然醒悟，道：“各仙宗送的那些礼物？”感情那些不是礼物，而是九华仙宗向其余十二仙宗求援，弄来的各种天材地宝，以挽救金莲消失。
　　一时好气又无奈，他摸着鼻子，道：“师父，这事儿你不能跟弟子明说？害得我们还以为传送阵真不靠谱呢。”
　　程白眉瞪了他一眼，道：“此事目前不可外传，以免众弟子心慌。”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道：“师父，您小看别人了，咱们九华仙宗的弟子，可没那么脆弱。”
　　“若人人都似你，没心没肺，本座倒省心了。”程白眉冷声道。
　　这是夸还是损？莫不乐自动默认为前者，笑嘻嘻道：“师父您别这么夸弟子，弟子会不好意思的。”
　　程白眉：“……”
　　“师父，那些天材地宝真能挽救金莲？”想了想，莫不乐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尽人事，听天命。”程白眉仍是若无其事，十八洞天自古至今，仅余十三，湮灭者据其五，能不能挽回，只有看天意，以他个人而言，是不看好的，洞天的湮灭，事关气数，无关其他，再多的天材地宝投入混沌海，顶多也就是稍稍延缓一下金莲湮灭的速度而已。
　　莫不乐听出了话外音，顿时就有种背靠大树将倾斜的覆灭感，忍不住问道：“师父，真的无可挽回了？”
　　程白眉道：“或还可拖延千儿八百年，青云宫已经拿出章程，很快会放出大量的积分任务，除了本宗弟子，凡九华仙宗所属范围内所有的宗派弟子、散修皆可接取，寻找一切有可能挽救金莲的天材地宝。你也做好准备，安排落霞宫弟子轮番接取任务。”
　　“是。”
　　莫不乐怏怏的离开清凉台，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师父说能拖延千儿八百年，那就肯定能拖延千儿八百年，现在就没必要颓废了，说不定这千儿八百年里，就找出办法来了呢。
　　总之，目前只能先这么着，莫不乐很快就在落霞宫贴了告示，将青云宫即将放出大量积分任务的事情通告全宫，并将剑修们分成了三组，每一组又分成十个小队，各自由十名红袍剑修带领。落霞宫负有护卫九华仙宗的职责，所以不可能全员出动去接任务，只能三组轮番着接取任务，一组护卫混沌金莲天，一组护卫九华城，一组则去做任务，每隔一年则轮换一番。至于明净，这个变态就自由行动吧。
　　然后莫不乐就打算闭关，倒不是他不想为九华仙宗出一份力，而是他体内的真元充盈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不想半路上出什么岔子，还是先搞定这个，再出来为九华仙宗尽力吧，不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哭都地方哭去。
　　
　　第181章 出关
　　
　　就在他做好闭关准备的前一天，仇仁突然来了。
　　“莫师兄……”两下坐定，仇仁欲言又止。
　　莫不乐好奇了，笑道：“仇师弟改性子了？”欲言又止可不是仇仁的性格。
　　仇仁被他一激，也就放弃了顾虑，直言道：“莫师兄，这次回来，我察 觉洞天内灵气有异。”
　　莫不乐顿时咂舌，不愧是连山院弟子，对灵脉的变化特别敏感，混沌金莲天内，目前才少了近四百朵金莲，虽然对洞天有影响，但影响其实非常微小，至少莫不乐目前就感应不出来，如果不是他的烈火楼正好对着一片混沌海，而且这片海面上消失的金莲数量相当多，恐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混沌金莲天出事了。
　　“仇师弟，这事你为何不对抱首座说？”
　　仇仁摇头道：“首座目前不在仙宗内。”顿一顿，又道，“我与几位师兄弟提过，他们都未有察觉，只说是我乱想。”
　　莫不乐一愣，原来不是每个连山院弟子都这么敏感，不过为什么仇仁的感应这么强呢？
　　他正疑惑时，就听仇仁又道：“或是因我到过莫高遗迹的缘故，所以对灵气异常十分敏感，才想来问问莫师兄，是否有相同的感应。”
　　莫不乐这才了然，摇头道：“我对灵气感应不足，未有所觉。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把金莲减少的事情说出来，既然仇仁已经感应到了，那么迟早会发现金莲减少的事，还不如他先给仇仁交个底。
　　仇仁闻言，面色大惊，猛然直起身，道：“难怪首座会离开仙宗，定是去寻找洞天灵脉变故的原因去了。”按常理来说，抱素衣身边九华仙宗的天灵师，必须坐镇在混沌金莲天内，时刻定住这道洞天级的灵脉，轻易不会离开。
　　“多谢莫师兄告知实情，告辞。”
　　得知真相，仇仁再也坐不住，他自小长在九华仙宗，对这片洞天的感情，比莫不乐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要深厚得多，他也要出去寻找挽回洞天不灭的法子。
　　莫不乐连忙拉住他，道：“仇师弟，你欲尽力不必急在一时，青云宫即将发入积分任务，让所有弟子去寻找天材地宝挽救宗门，你到时与大家一起行动，要安全方便得多。”
　　仇仁深吸一口气，道：“莫师兄，灵脉异变，事关气数，投以天材地宝，无非是饮鸠止渴，未必有用，我身为天灵师一脉，虽修为尚浅，但也要从根本上去寻法子。”
　　莫不乐劝不住他，只得由他去了。然后仍是继续准备闭关，不想仇仁才去，烈火楼就又来了访客。
　　是三足金蟾一家子。
　　乍看到这一家三口，莫不乐还以为是小祖来了，摩拳擦掌，准备借这机会跟小祖好好说道一下当年的事，顺便商讨一下，有没有不伤性命的法子，把那枚慧心宝鉴从他的身上弄走，留着这倒霉催的东西，他总有种头顶时刻悬剑、不定什么时候小祖魔性大发就把他一巴掌碾成肉末的危机感。
　　结果，来的只有三只大蛤蟆，小祖不见人影，失望之余，莫不乐也一脸纳闷，这仨蛤蟆来干什么的？
　　蛤蟆一家子很是友好，公蛤蟆鼓腹张嘴，应该是笑容满面吧，虽然这笑容看上去很狰狞，母蛤蟆则用长长的舌头给莫不乐免费洗了一把脸。小蛤蟆早就蹦蹦跳跳在楼里转悠开了，晃到六楼，看到那一小片混沌海，还有海中央的孤零零的一座浮岛，小蛤蟆“哇”地一声大叫，就冲上了浮岛，再也不肯出来了，两只大蛤蟆紧随其后。
　　莫不乐傻愣愣地看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妈的，这一家三口是打算在他的楼里安家落户啊。
　　喂喂喂，你们取得我的同意了吗？
　　身为主人，抗议无效，没办法，武力值相差太远，别看人家是蛤蟆，可不是普通的蛤蟆，人家只长三条腿，哈，稀罕吧。
　　听说有三足金蟾的地方，天上都会掉灵石，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莫不乐捏着鼻子，认了。不认也没辙，他赶不走啊，再说这么点小事，他也不好意思关门放师弟，万一天上真的会掉灵石呢。
　　总之，莫不乐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有那么点小贪心的。
　　之后再没有人来访，莫不乐终于顺利开始闭关，潜心修炼，等他把体内那股真元完全化归己用，并且利用顿悟茶，把十二式基础剑招全部练至大成，己经是十年之后。
　　不过增长最快的还是他的修为，有寒露培元丹的辅助，又有程白眉灌输入他体内的那股浑厚真元，直接将他的修为从筑基高期推向大圆满，再加上他连破恨、贪、怒三障，心境修为也足够，等他出关时，已是金丹初期，丝毫没有遇到瓶颈问题。
　　甫出关，精神饱满，双手发痒，莫不乐兴冲冲地就提着紫竹剑，冲进了出云涧，准备找明净试试手，看看妖孽究竟有多妖。
　　结果扑了空，明净接了任务不在宗内。莫不乐只好怏怏地回去，跟兔子大打出手三百回合，将这只黑白相间的长毛兔，削成了黑白相间的短毛兔，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拜见程白眉。
　　“总算有些长进了。”程白眉难得的，居然夸了一句。
　　莫不乐顿时眉开眼笑，谦虚道：“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全赖师父您成全。”
　　“不错，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你自己修炼有成，而是走了捷径，以后更要勤勉才是。”程白眉的话风急转直下，马上就带出挖苦之意。
　　莫不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果然，就不该指望能从师父嘴里听到好话，虽然他短短十年就突飞猛进，确实是因为体内有程白眉灌输的浑厚真元，并不是他自己修炼所得，但好歹也给他留点面子别直接说穿呀，让他多得意一会儿不成吗。
　　“如今你修为已足，只欠历练，就去青云宫接取任务吧。”程白眉很快就把这个徒弟给打发了。
　　莫不乐只得出来，走在方丈山的山道，忽感觉不对，怎么有种过街的老鼠的错觉？目光四下一扫，原来是路过的剑修、仆修们纷纷对他行注目礼，那眼神，有鄙视，有不屑，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像回到了他初归宗门的时候？难道金丹修为还不能入他们的眼？
　　正狐疑间，忽见兔子蹦蹦跳跳，身后跟一群女修。
　　
　　第182章 任务
　　
　　“就是他……就是他欺负兔子……”
　　女修们挥剑冲来，后面又跟上一群剑修，杀气腾腾。
　　“喂喂喂，我可是你们的大师兄……”莫不乐傻眼了。
　　“谁管你是谁，什么大师兄，我们又不认得……敢欺负兔子，讨打……”
　　莫不乐这一关闭了整整十年，女修们大多数却是这十年里，被兔子坑蒙拐骗到落霞宫的，她们说得没错，确实不认得这位大师兄。
　　“喂喂喂……住手……别以你们是女的我就不敢还手……啊，你还真敢打我，谋害首徒的罪名，你们担不起，也不打听打听，当年我是怎么坑人的 ……喂喂喂……还打啊……”
　　剑光闪起，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是莫不乐可不是吃了亏还闷不吭声的脾气，何况，他正手痒呢。
　　十二式基础剑招练至大成，可破任何剑招，何况这些人的修为，大都只在炼气期，筑基期以上的落霞宫弟子，要么在巡逻，要么就是接了任务不在宗内，莫不乐都不好意思下狠手，免得让人以为他这个大师兄专门爱欺负弱片刻后，他从女修们的包围中施施然走出，一手拎着兔子的耳朵，冷笑道：“我闭关十年，倒让你在落霞宫称王称霸了，敢鼓动落霞宫的弟子围攻我，红焖，还是清蒸，你自己选。”
　　兔子骚眉搭耳，前爪拱在胸前，一脸的“我错了，原谅我吧”。
　　女修们花容失色，她们每人都被削了一缕头发，满地青丝，随风飘扬。看着莫不乐拎着兔子飘然远去，不知是谁，终于哇了一声，惊叹道：“好、好厉害……的大师兄！”
　　“真酷！”
　　“我觉得比明师兄还差点耶……”
　　“明师兄长得太俊美了。”
　　“大师兄也很好看啊……”
　　好吧，对女人来说，内在的修为永远不如美丽的外表来得更吸引人。
　　莫不乐己经走远了，自然没有听到女修们的议论，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随着修为突破到金丹期，他寿元大增，身体里的精血充盈，火毒烧灼带来的影响被压到最低，现在的他，再也不是那副枯槁模样，皮与骨之间，生出了健美的肌肉，面容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没有明净那么俊美无俦，但也面如白玉，左面颊上还有个浅浅的小酒窝，时隐时现，也显得他的气质时而庄重 ，时而亲和。
　　“红焖？不喜欢啊……那就清蒸好了……”
　　继续调戏兔子，看着兔子都快哭出来的表情，莫不乐一阵神清气爽，不过当他看到混沌海上，明显已经少了一大片的金莲时，脸色就凝重了很多， 一脚踹在兔子屁股上，道：“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数莲花去。”
　　兔子连滚带爬地去了。
　　莫不乐闭关十年，按照莲花正常的湮灭速度，应该减少三千余朵，再加上之前湮灭的近四百朵，加起来总数应在四千朵上下，但经过清点，他发现真正减少的金莲只有三千朵出头一点，也就是说，往混沌海里投天材地宝是有用的，可以延缓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
　　确认这一点，莫不乐就晃悠悠地去青云宫接取任务，身为落霞宫大师兄，他已经偷懒十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莫师弟，你出关了？”秦留情乍看到他，差点没认出来，再一感应，气息上没变，就是修为高了，连忙笑道，“恭喜莫师弟修为大进。”
　　“哪里哪里，跟秦师兄比还差得远。”莫不乐继续谦虚，但表情却难掩开心。
　　站在秦留情身边的苏留仙顿时一抽嘴角，十年凝气成丹，还谦虚个毛啊，果然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机缘好得，让人眼红。
　　“秦师兄，我来接任务。”莫不乐冲苏留仙一笑，哥就谦虚了，一边谦虚一边得意，你能怎样？
　　苏留仙气得胸中一滞，这家伙，太气人了，干脆扭过脸，眼不见为净。
　　秦留情拍拍自家师弟的肩膀，他能理解苏留仙的心情，莫不乐刚到九华仙宗时，才筑基初期修为，这才多久，已经破入金丹了，虽说这其中另有缘故，但苏留仙如今也不过是金丹中期，心里自然难免不是滋味。
　　挑了合适的任务交给莫不乐，看他走远了，秦留情语重心长对苏留仙道：“师弟，你一向喜爱经营，疏于修炼，如今也该努力了。”
　　不然再过几十年，当莫不乐也突破到金丹中期时，苏留仙估计都没脸见人了。
　　“大师兄，我知道。”苏留仙握了握拳，也发了狠，等这一轮任务发放完毕，他也闭关去。
　　莫不乐倒是没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就刺激到人了，此时他已经回到烈火楼，正在仔细察觉自己领到的任务玉简，一看地点，乐了。也不知是秦留情是故意的，还是没注意，给他的任务居然是到西陵秘境寻找十株五百年葛地根、十瓶千年凌霄花露。
　　“难道我跟西陵秘境有缘？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他一边嘀咕一边开始做出行准备，一切准备妥当，想想还是不放心，西陵秘境他毕竟只去过一次，对那里大部分地方还不是很熟，唯一熟悉的只有地底熔岩湖那一带，于是就把火龙精魄叫过来，问道：“阿火，西陵秘境你熟不熟，知不知哪里能找到五百年葛地根，千年凌霄花？”
　　虽然火龙精魄是在地底熔岩湖中出生，但赤龙草中孕育精魄，总得有上千年的时间，它身体不能离开地底熔岩湖，但灵智早生，说不定就与西陵秘境的那些同样生出灵智的草啊花啊有过交流。
　　莫不乐还真问对人了，火龙精魄连连点头，呜呜呀呀地通过心灵感应，告诉莫不乐它确实知道，在西陵秘境里，有一片隐秘的葛地根药园，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经过数万年的自然生长，那里不但有五百年的葛地根，连千年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株三千年的已经生出灵智的葛地根王，它就跟葛地根王交流过。至于凌霄花，它倒是不知道，不过可以去问葛地根王，毕竟葛地根王生出灵智的时间，比它还早得多，对西陵秘境更了解。
　　
　　第183章 挖宝
　　
　　这太好了，莫不乐一拍大腿，兴奋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火龙精魄是烈火楼的器灵，连忙又问道：“那你能离开烈火楼吗？”不能离开就惨了。
　　火龙精魄连连摇头，从它成为烈火楼的器灵那一天起，就跟这座小楼同生同死，永不分离了。
　　得，乐极生悲了，莫不乐盯着摇头晃脑外形可爱的火龙精魄，眼神无限哀怨。给点希望再猛然一盆冰水泼下来，不带这么玩人的。
　　火龙精魄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回转过身体一头扎进墙壁里，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他。
　　莫不乐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宝器院，烈火楼是宝器院董师叔炼制的，也许有办法让火龙精魄暂时离烈火楼一段时间。
　　“这个啊……不用那么麻烦，很容易，你已经是金丹修为，又是烈火楼的主人，精血相通，直接把整座楼收入金丹内就行。”董三金觉得，这位落霞宫的师侄脑袋瓜子实在不灵活。
　　“呃……啊……”
　　莫不乐一拍后脑勺，满面羞愧地灰溜溜走了。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儿，丢脸丢到家了。
　　金丹期，已经可以纳器入体，体内那颗金丹，不仅是全身真元所凝结，同时内部更会形成一个特殊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可以放置一些物品，将来等他修炼到金丹大圆满时，也会从这个空间里诞生元婴的雏形。
　　莫不乐初成金丹，丹形还不够稳固，体积也很小，内部空间自然也不大，要容纳一栋七层小楼还是不行的，但烈火楼由董三金亲手炼制，本身就是一件灵器，品级还很高，自然有大小自如的能力，莫不乐与它精血相连，心念闪动间，烈火楼已经缩成巴掌大小，被他纳入金丹中。
　　把烈火楼带上，基本上也相当于所有家当都带上了，莫不乐拍拍屁股正要走，肖浮生迎面而来，拱手施礼道：“莫公子，不知在下可否同去？”
　　莫不乐一愣，道：“你也接了去西陵秘境的任务？”
　　肖浮生的身份是仆修，九华仙宗并不强制仆修也接取任务，当然，仆修想要主动求表现，九华仙宗也是欢迎的，现在这种时刻，正是展现人多力量大的时候。
　　肖浮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道：“西陵秘境有些灵植适合做调料……
　　他不是不想接任务，只是他修为不高，适合他的任务一般都轮不到他接取，干脆就死心了。
　　莫不乐一转念就有些明白了，笑道：“既然怎么都要走一趟，也别白走啊，走，先去青云宫，我帮你讨个合适的任务。”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最爱做了，帮助别人，快乐自己嘛。
　　没过多久，莫不乐和肖浮生就坐在两只灵鹤的背上，离开了九华仙宗。本来是想从程白眉那里讨两只奔雷鹤，毕竟西陵秘境离九华仙宗太远，奔雷鹤的速度快，结果程白眉还没说什么，莫不乐就让飞翔在落霞宫上空的奔雷鹤给鄙视了，双翅一拍，轰隆隆的雷声差点没把他的耳膜震破，这才醒悟，奔雷鹤这个等级的灵禽，他一个小金丹还真消受不起。
　　在程白眉嘲笑的目光中，他灰溜溜地离开落霞宫，算了，速度慢点就慢点，还是自家的灵鹤乖巧听话。白天飞行赶路，到了夜里，莫不乐就把烈火楼从金丹内放出来，和肖浮生直接在楼里过夜，烈火楼本身就有防护阵法保护，又有两只幼龙精魄看守，完全不需要担心休息的时候会遇到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
　　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三个月，就能赶到西陵秘境。
　　这世上，什么事都怕如果，因为有了“如果”，就会有“但是”，“如果”是最讨人厌的果子，“但是”是最无法预料的蛋，谁也不知道这颗蛋里迸出来的是招人喜欢的灵兽，还是凶猛噬人的凶兽。
　　其实莫不乐只是忘了一件事而巳。他忘了，烈火楼里，多了三个不请自来的住客，三足金蟾一家子。
　　一日，灵鹤飞累了，莫不乐和肖浮生就在一处野岭里落脚，放出烈火楼，准备夜宿，然后小金蟾大概是在六层的浮岛上待得闷了，就跳出来在野岭里到处乱窜。
　　再然后，当夜幕悄然笼罩天空时，野岭上金光万丈，那是从小金蟾身上发出的光，莫不乐在烈火楼的七层之上，隔着窗户看着那道金光升起，眼都直了，心里直犯糊涂，虽然是金蟾，可也没听说过金蟾的身上会冒金光啊。
　　片刻后，他猛地一拍脑袋，醒悟过来，三足金蟾，据说有它在的地方，天上会掉灵石，其实应该反过来想，是三足金蟾对有宝之地有感应，一旦发现有宝之地，身上就会泛金光。
　　想到这里，莫不乐就冲出了烈火楼，往小金蟾所在的地方飞了过去。倒是肖浮生对此一无所知，他歇在二层的雪山冰屋里，没有对外的窗户，看不到外界的异常。但两只大金蟾却能感应到独子的变化，呱呱叫了两声，紧随在莫不乐的身后，窜出了烈火楼。
　　野岭之下，是一片沼泽谷地，此时小金蟾就趴在谷地中，半个身子已经陷在了沼泽里。它陷得越深，身上的金光就越发明亮猛烈，当莫不乐赶到的时候，几乎已经看不见它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团金光，将整片沼泽谷地映照得有如白昼。
　　“呱……”
　　“呱呱……”
　　两只大金蟾随后赶到，连忙将长长的舌头探出，卷在小金蟾的身上，用力一拉，把它从沼泽里拉出来。
　　小金蟾脱困，一抖身子，把污泥全都震开，然后兴奋地围着莫不乐和两只大金蟾蹦蹦跳跳，嘴里呱呱呱一片乱叫，就是听不懂蛤蟆语的莫不乐都看得出，这小家伙是发现宝地后兴奋过度了。
　　离开沼泽后，小金蟾身上的金光慢慢淡去，莫不乐则开始观察这片沼泽谷地。既然是沼泽，气味上肯定不怎么好闻，腐烂的落叶混杂着污泥的味道，令人生出掩鼻的冲动。
　　从表现上来看，肯定是无宝的，难道宝物埋在沼泽之下？
　　莫不乐捏着鼻子，想像着自己挖开这片沼泽然后全身弄得臭哄哄的样子，顿时就没了挖宝的兴致。不过……他看看小金蟾，能让这小家伙发出那么强烈的金光，这宝贝恐怕也不普通啊，正所谓走过路过不能错过，不挖上一挖，以后他回想今日，肯定会后悔。
　　决定了，挖吧。本着独臭臭不如众臭臭的信念，莫不乐把肖浮生从冰屋里喊出来，两个人兴冲冲地来挖宝。
　　
　　第184章 土豪金
　　
　　肖浮生是厨修，对气味更加敏感，猛地被沼泽谷地里的气味一冲，差点一跤跌倒，连忙从储物袋里摸出两个红红的不知是什么灵植的果实，往鼻孔里一塞，然后才一副“总算活过来了”的舒畅表情。
　　“这是什么？”莫不乐赶紧凑过来蹭好处。
　　肖浮生就也给他了两颗，然后解释道：“这是红茱果，一种香料，能中和很多种刺激性的味道，并将之转化为一种清甜的香气，一般用来制作点心或甜食……”
　　莫不乐不关心这红茱果有什么作用，只好奇它的效果，也往鼻孔里一塞，然后就发现，呼入鼻腔中的空气，果然再也不带半丝臭味，反而变成了一股清清甜甜的香气，似花香，也似果香，非常好闻。
　　沼泽不是坚实的泥土，很不好挖，尤其是莫不乐的剑道修为不足，还没有开始凝聚剑气，做不到一剑下去直接将沼泽劈成两半，没奈何，他只能用真元强行凝结一片沼泽，然后让肖浮生以灵火煅烧，把沼泽烧成硬土，再敲成一块一块的，让三只金蟾帮忙把碎块拉走。
　　本来莫不乐也指使不动这三只金蟾，不过这片宝地是小金蟾发现的，小金蟾兴致勃勃，也想知道它发现的宝地下有什么宝贝，死活不走，两只大金膽也就只好义务帮忙了。
　　忙了三天两夜，这片沼泽谷地就被挖成了沼泽坑地，最累的人当属莫不乐了，因为他必须时刻以真元凝结住沼泽，否则沼泽流动，就会将已经挖出来的坑洞慢慢填满。也幸亏这里是沼泽，水灵气相当充足，莫不乐能时刻运转烟波浩淼诀填补体内真元的亏空，否则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这一日，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肖浮生在坑洞下有了发现。
　　“莫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刚刚烘烤凝结的沼泽硬土里，挖出了一块亮晶晶的黑色石头，看上去像某种结晶体，明明是黑色的，却闪烁着金芒。
　　“土豪金？”莫不乐有些不确定，他对灵药的认识非凡，但对灵矿的认识，就次了很多，除非是能入丹的灵矿，普通灵矿他了解很少。
　　“你等等，我找人问一问。”
　　专业问题，当然得问专家，莫不乐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堆传讯玉符，翻了翻，找出了留有金不换气息的那个，直接把这块黑色石头留影，然后打出传讯玉符。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金不换就传回讯息，确认这就是土豪金，还对土豪金做出详尽的描述：土豪金，水、土、金三属性结晶体，虽为结晶体，但又具有金属特性，可炼制灵器，可制作阵盘，因其形成之地，必须同时具有水、土、金三属性灵气，故产量稀少，价值高昂，一条小型土豪金矿脉足以支撑起一个地品宗门万年的开销。
　　看完金不换的传讯，莫不乐双眼直放金光，恨不得抱起小金蟾就狠狠亲上一口，发财了，传说果然没错，有三足金蟾的地方，天上会掉灵石啊。
　　肖浮生也很激动，不过他对灵石没什么太大的需求，看到莫不乐激动得都快凝结不住沼泽了，怕被活埋，他连忙从坑洞里跳出来，道：“莫公子，冷静，还不确定这沼泽下就是土豪金矿脉呢。”
　　“不是矿脉，它能放出那么强烈的金光？”莫不乐一指小金蟾，信心十足，如果只是偶然凝结的几块土豪金，怎么会让三足金蟾产生这么强烈的感应。
　　小金蟾鼓眼挺胸，一边“呱呱”一边点头，也是信心十足。
　　肖浮生顿时没话说，愣了片刻，问道：“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挖？”一条矿脉，哪怕是小型的，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莫不乐收回真元，看着沼泽往坑洞慢慢涌去，笑道：“哪能就咱们俩个在这里傻挖，确定有宝，通知青云宫就行，让秦师兄派人来接手，到时候咱们落霞宫等着分成就好。”
　　说着，他又翻出留有秦留情气息的传讯玉符，正待打入灵气，把玉符发送出去，冷不丁斜地里一道灵光打来，将他手中的传讯玉符击得粉碎。
　　“两位，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夜色下，影影幢幢，竟有七、八个黑影出现。
　　小金蟾迅速躲入两只大金蟾的身后，大金蟾则呱呱两声，大有随时落跑的姿态。三足金蟾是神兽，但从来不是斗兽，真要打起来，是不是兔子的对手都难说。
　　莫不乐愣了一下，才迅速反应过来，妈的，事机不密，居然碰上黑吃黑……啊呸，他才不是黑，他是光明正大发现土豪金矿脉的。
　　“你们是什么人？”取出紫竹剑，莫不乐一脸冷色，多年不曾坑蒙拐骗，不想一出门，居然就碰上打劫的，这是什么世道。
　　其实这会儿他也明白了，这些人，多半是被小金蟾的金光给吸引过来的，没办法，当时那金光太强烈了，不过能忍到现在才出手，看来这几个家伙打劫的经验很丰富，应该都是散修，否则，怎么会连他身上的落霞宫剑袍都认不出。
　　敢打劫九华仙宗弟子，而且还是落霞宫剑修，这群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们是什么人，阁下就不用操心了，只给阁下两个选择，要么入伙，大家平分这处土豪金矿脉，要么这沼泽下的坑，就是二位的长眠之所。”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道。
　　莫不乐眼珠子一转，道：“入伙怎么个入法？”
　　阴恻恻的声音笑道：“阁下倒是识时务，入伙也简单，只要二位束手就缚，让我们兄弟在二位身上种下心魔符，自然就不与二位为难。”
　　肖浮生瞬间脸色铁青，心魔符一旦种下，生死就全操控在他人之手，一个不好，就会被对方引爆心魔符，打破心境，引得心魔入侵，到那时，真是死也不如了。
　　莫不乐倒是不怕心魔符，他有慧心宝鉴，又有无明之火，克死心魔，但此时也故作愤怒状，道：“你们以为谁是傻子，心魔符一旦种下，是生是死还由得我们自己吗？诸位若是没有诚意，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大家放手一搏就是。”
　　他一边说，却一边向肖浮生悄悄传音：看我眼色，一会儿动起手来，你不用管别的，只管往烈火楼里冲。
　　在这几句对话间，莫不乐已经察觉，对面七八个人中，至少一半是金丹是修为，其实还有还有一个金丹高期，就是那阴恻恻出声之人。只要回到烈火楼内，凭借烈火楼的防护阵法，这些人就奈何不了他和肖浮生了。
　　
　　第185章 抢劫
　　
　　肖浮生微微一点头，他也知道，眼下情势，自己是累赘。烈火楼在岭上，这里是谷地，要想退回去，还得窥准时机，否则不等他回到烈火楼，就会被人截住。于是他慢慢沉下气来，并不说话，只听着莫不乐与对方周旋。
　　“嘿嘿，道友何必动怒，我们兄弟几个，求财不求命，大家好商量，你若怕种下心魔后，我们兄弟几个食言，我等也可发下心魔誓，只要你们不乱来，我们兄弟几个也绝不引爆心魔符，如何？”那阴恻恻的声音又道。
　　“容我考虑。”莫不乐装出犹豫的样子。
　　对方也不催促，只道：“我们兄弟的耐心有限，道友最好快些决定，否则……嘿嘿……”
　　莫不乐沉思好一会儿，一拍巴掌，道：“也罢，我看诸位行事，盗亦有道，非是失信无义之辈，那就这么办吧，只要诸位先行发下心魔誓，我就自种心魔符，诸位看如此可好？”
　　“好，道友果然识时务，也免得我们兄弟再费一番手脚，这是我们兄弟的心魔誓，道友且先查验。”
　　对方伸指弹过来几个黑色光球，捏破光球，就可以听到他们发下的心魔誓。
　　莫不乐一个个查验过去，果然没错，正宗的心魔誓。
　　“如何？”阴恻恻的声音问道。
　　“没有问题。”莫不乐点点头。
　　对方就又送过来两道鬼脸玉符，道：“就请二位自种心魔符，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诸位守信，我自也不会出尔反尔。”
　　莫不乐拿起一枚鬼脸玉符，看了看，这玉符上的鬼脸，虽也变化不定，却远远不如当初裴香圣眉心间的鬼脸那般莫测，可见这心魔比之那位天魔要差得远了。
　　“肖道友，我先试试。”
　　给肖浮生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做好开溜的准备，莫不乐就将鬼脸玉符印在了眉心识海处，而后身体僵住数息时间，突然间痛苦地大叫一声。
　　“好疼……”
　　他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在地上，猛地打起滚来。
　　对面那几个散修看得一愣，怎么反应这么大？这心魔符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哄人种下，虽说种下心魔符的时候，会让人感到痛苦，但也没见过疼得这么严重的，难道这个家伙特别怕疼？
　　“老三，老四，你们过去看看。”那阴恻恻的声音道。
　　“好。”
　　两道身影带着几分谨慎小心地向莫不乐逼近。
　　肖浮生悄无声息地向山岭上跑去，那几个散修此时注意力都被莫不乐吸引过去，谁也没注意到他，事实上，因为他的修为低，那几个散修本来就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那老三、老四两个身影走近莫不乐的身边，其中一人弯腰探查，另一人却左右一扫，然后怔道：“不对，还有一个人呢？”
　　一抬头，就发现了肖浮生往山岭上飞奔的身影，顿时大怒，道：“想逃？老四，给他一剑。”
　　老四的腰刚弯下半截，猛听到这么一句，二话不说，直起身来，自掌中释出一道飞剑，直直地就往山岭方向斩去，此人竟也是名剑修。
　　然而他掌中的飞剑才堪堪腾空，蓦然就被另一道剑光斩中，“锵”地一声撞响，落下地来。
　　“你……老四，小心！”
　　老三的声音响起，同时双手一捏诀，打出了一道雷法。
　　老四听到提醒，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仍然猛然向后退去，然而为时已晚，此时他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截剑尖，还未刺到身前，喉咙处已经感觉到一股锋利冰寒之气。
　　“不好！”
　　老四毛骨悚然，这一刻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哪里还顾得其他，一翻身就地滚了出去，虽勉强避开了要害，但右肩上仍被剑尖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几乎同时，莫不乐也闷吭一声，他虽拦截了老四的飞剑，又偷袭了一招，但却没能避开老三的雷法，被手指粗细的雷光结结实实打中，好在他身穿落霞宫剑袍，袍身上的防护符文自动发出一层灵力光圈，抵消了雷法大半的威力。
　　“你怎么没中心魔符？”
　　阴恻恻的声音又惊又怒，当他话音落下时，已经带着剩下的几人，将莫不乐团团围住。
　　莫不乐平复了一下气息，虽被围，却并不惧，笑道：“秘密，不告诉你们。”
　　就算是心魔符，这种鬼脸玉符也是最差的一种，散修们能弄到什么高级货色，这点儿心魔，刚进入他的识海，就被无明之火给生吞活剥了。
　　“大、大哥……他、他……他是九华仙宗落、落霞宫弟子……”
　　这时，跟着那个有着阴恻恻声音的人过来的几人中，其中一人盯着莫不乐身上的防护灵光，忍不住惊呼起来，声音都发颤了。因为有灵光的照耀，将莫不乐所穿着的剑袍袖口上纹着的那片落霞给显现出来。
　　散修们瞬间脸全紫了。
　　在野地里算计一般的宗门弟子，这事儿他们干得多了，只要做得干净利落，不怕事后被人寻仇，但是九华仙宗的弟子，他们从来就没敢动过心思，因为不敢，这里毕竟属于九华仙宗的势力范围，一声令下，他们就成了过街老鼠了。
　　“你们怕什么……仙宗弟子又如何，不过是个金丹初期，兄弟们，做干净点，土豪金矿脉啊，做完这一票，咱们就去其他仙宗的势力范围，怕什么。”
　　还是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倒是够决断、也够狠的。
　　莫不乐咂了咂唇，紫竹剑紧握在手中，围住他的七、八人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阴恻恻声音之人，金丹高期的修为，确实不好对付，至于其他几个，筑基大圆满的且不说他，还有一个金丹中期、两个金丹初期倒还好对付，剑修同阶无敌的话可不是白说的，虽然莫不乐没有明净那么变态的剑道天赋，没有领悟剑意，但已经练至大成的十二式基础剑招，可破天下一切剑法，也不是吹的。
　　剑光迸裂，如银河星碎，强敌环伺，傻子才会给对方先动手的机会，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情况下都永恒不变。
　　一剑横扫，顺势再一抹，当初在老梅茶碗中领悟到的两式合一，莫不乐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握，但是随着十二式基础剑招练至大成，他勉强也能使出来，劲力的转换显得很生涩，两式衔接也不够圆润流畅。但，威力足够。
　　
　　第186章 好香
　　
　　修为最低的三名散修瞬间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出去，严密的包围露出一个缺口，莫不乐毫不迟缓，冲了出去。以寡敌众，傻子才在原地硬拼，他又不是明净那变态妖孽，肖浮生已经躲回烈火楼，现在该他了。
　　“给我留下。”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张黑色大网自半空中向莫不乐当头罩下。
　　莫不乐一惊，虽夜色深重，他仍能看出，这张黑色大网完全是由真元化丝结成，那人对真元的细微操控相当可怖，竟然能达到这种地步。
　　紫竹剑冲天而起，带起一蓬剑光，与黑色大网狠狠相撞，瞬间破开一个大洞，莫不乐就从洞中穿了出去，毫不迟疑，仍是往山岭上飞去。
　　不料脚下一紧，却是那黑色大网的断丝如蛇一般的卷住了他的脚踝，把他狠狠往下扯去。莫不乐身在半空，无法借力，身不由己地掉落下去，待他稳住身体，却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重围中。
　　“老二，设阵。”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
　　莫不乐顿时一惊，这些散修中居然还有阵法师，不待他反应过来，已有几道阵旗插在脚下，眼前瞬间迷雾涌起，再加上此时本就是月高天黑，刹那间就落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是迷阵。
　　莫不乐回剑护身，不再乱动，陷入迷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迷阵虽然不是杀阵，但是不代表没有危机，外面，那些散修可正虎视眈眈，一旦他自乱阵脚，那些杀招就会一涌而至。
　　迷雾中，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袭来，眼神一眯，莫不乐横剑便斩，但下一刻，更多的黑线袭来，无声无息，又有迷雾遮掩，不到近前根本就难以察觉，一时间，他手忙脚乱起来，身上接连中了几招，剑袍上的护身灵光明显也黯淡了几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些迷雾太碍事了，要想个办法破掉迷阵才行，否则他就真是活靶子，连还击都不行。但是他并不通阵法，这迷阵要怎么破？
　　莫不乐心中突然一动，被困在迷雾中的情形，他可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当初在妖仙宗的小须弥境，他在迷雾里困了多久？当时没有两眼一抹黑，是因为有智慧光的照耀。
　　只是要怎么才能把智慧光逼出体外？他总共就见过两次智慧光，一次是在五感六识被封的混沌状态下，一次是神魂状态下，智慧光深藏在神魂之内，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逼它出体外呢？
　　对了，无明火，智慧光本该是光，但是在他的神魂内却呈现火苗的形态，分明是与无明火融合在一起，释出无明火，智慧光也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念起火起，莫不乐已经能够利用无明火炼丹，自然操控它如臂使指，只要小心不再引起无明火泛滥，基本上这火对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威胁性。
　　一缕火苗自眉心间飘出，瞬间照亮了周身三步，迷雾被生生逼退，那些真元化成的黑线再也无所遁形，甚至连插在脚下的阵旗，也显露出一面来。
　　莫不乐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一剑先斩了那面阵旗，顷刻间，迷雾尽散，少了一面阵旗，整个迷阵顿时就被破去。
　　“啊……迷阵怎么被破了？”对面传出一声惊呼，显然是不敢置信。
　　“去！”
　　莫不乐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剑尖在无明火内一搅，瞬间将之搅成一团火星，而后剑身一震，火星便爆蓬四散。而后他长声大笑道：“诸位，你们不是发下心魔誓，只要我种下心魔符，你们就绝不为难于我，如今诸位违誓，就尝尝心魔的滋味吧。”
　　走火入魔，走的是什么火？正是无明火，无明火在本质上，和心魔是一回事儿，心魔能侵染人心，无明火一样可以，只是它不会带来魔念，但却能让修士的心境出现破绽，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可这几个散修刚发下心魔誓，心境一旦出现破绽，心魔不可就随之而至。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以为他是那些没什么处世经历的宗门弟子，看不出那心魔誓是做过手脚的，只要发誓的人不是主动出手、而是被动反击就不算违誓，哼，哥坑蒙拐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一群蠢货，心魔誓是随便好发吗？不管有没有违誓，只要发下心魔誓，就会有心魔紧随而至，有无明火在前面开路，不违誓也一样能让心魔誓爆发。无明火固然克死心魔，但它和心魔同源而生，本质上没区别。
　　那几个散修眼见火星激飞而来，连忙各施手段，有的躲，有的挡，有的仗着修为高，不躲不挡，直接释出真元为罩，与火星正面硬碰。
　　如果是普通的火，他们这样应对也不算错，但面对无明火与智慧光的结合，任何手段都不管用。
　　无明火无相无形，本来就不是任何东西能挡得住的，智慧光纯净无瑕，任何与它接触的东西，都会被净化得一干二净，二者结合，哪里是这几个散修能挡得下来的。
　　那只顾着躲的，躲得了三点、五点火星，躲不了三、五十点火星，那挡的，不管用的是什么兵刃灵器，都被火星瞬间穿透而过，最惨的是以真元为罩的，直接就被火星打到了身上。
　　几个散修都愣了一下，各自伸手摸了摸被火星击中的地方，不焦不痛，什么感觉也没有。
　　“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个幌子。”老四怒哼一声，抬手就是一剑刺来。
　　莫不乐连忙举剑，不敢硬碰，只是一挑，他手中的可是紫竹剑，硬碰硬，哪里是对方明显由金属打造的灵剑的对手，嘴上却半点不示弱，冷笑道：“你已被心魔所侵，现在越是为恶，发作得就越快，入魔也越深，很快就会走火入魔，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入定调息，平复心境，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胡说八道。”老四大怒，表情越发凶狠，“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老五、老六、老七你三个退开，不要碍手碍脚。”
　　那三个受伤的筑基大圆满立刻就退出包围圈，在外侧警戒。
　　“速战速决。”老大操着阴恻恻的声音，真元化成黑网，再次当头向莫不乐罩去。
　　莫不乐抿住嘴角，再度一剑晃刺，黑网虽被破开，但他体内真元也消耗不少，不等他回力，左侧一道雷法，右侧一剑袭来，同时身后那个会布阵的老二，又取出几面阵旗，往他的脚下打来。
　　可恶……哥最恨一个打一群了，妈的，有本事你们等哥把师弟师妹们全叫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打“群”架。
　　想是这么想，终究不可能实现，他现在也只能左支右撑，勉强防护住几处要害，等着对方心魔开始发作，就是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时候。
　　这时，外围三个散修突然惊奇道：“什么味道，好香！”
　　
　　第187章 香诱
　　
　　确实很香，肉香，而且还是灵兽肉的香味，香气中蕴含着丝丝灵气，一口吸入腹中，瞬间就口水哗啦啦，太他妈的诱人食欲了。
　　莫不乐也闻到了，这香味他熟啊，肖浮生的独门手艺，这家伙出身御香门，烹制灵食的本事，别的味道不说，这香味绝对是一绝。
　　哥在这里打生打死，那家伙脱了险，居然就在烈火楼里烤肉，啊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莫不乐气得简直要跳脚，手中一柄紫竹剑，东打西指，出招的角度越发刁钻古怪，居然将那几个围攻他的金丹散修给硬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不对，这香味有问题！快摒住呼吸。”
　　老大修为最高，很快就察觉到诡异之处。按理来说，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食物对他们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诱惑了，即使是偶尔食用，那也是为了吸取灵食中的灵气。可是现在他们几个闻到这香气，居然情不自禁地深吸气，想要吸入更多的香气，手上的动作也因此慢了一拍，这才被莫不乐抓住机会给逼退。
　　然而已是迟了，几个散修虽然摒住了呼吸，可是那香味却仿佛已经渗入了他们的肌肤血肉，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去，深深地印入了神魂里。
　　“老、老大，我、我忍不住了……我……我要吃肉……”
　　最先支撑不住這是那三个筑基散修，他们修为低，心境修为更低，对欲望的控制能力也最弱，这一个刚说完，忍不住就循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往岭上奔去。
　　他这一动，另两个筑基散修也就撑不住了，紧随而去。
　　莫不乐看得张大嘴巴合不拢，看不出啊，肖浮生居然还有这一手，还以为他是个纯粹的厨修，没有丝毫攻击力呢。他这里正惊讶呢，却不知道肖浮生看到那三个散修向他这边奔来，顿时也吓了一跳，两眼茫然。
　　他这一手，唤做“香迎十里”，与另一道“遗臭万年”，是御香门仅有的两道自保法诀，那“遗臭万年”不用多说，就是以一股奇臭，把身边的人或兽全都臭跑，不过这道法诀属于无差别攻击型的，莫不乐和他是一边的，自然就不能使用这道法诀，把莫不乐给臭晕了，万一对方还有一个两个没晕，他就成猪队友了。
　　所以，在看到莫不乐孤身作战左支右撑难以为继的时候，肖浮生只能以“香迎十里”来助战。
　　“香迎十里”准确地说，不是攻击型法诀，它是一道魅惑型法诀，所以五味惑人，这香味就是最能诱惑人、也最能弱化他人意志的一种味道，再怎么凶神恶煞的人，在闻到肉香生出食欲的时候，那凶狠之心都会不由自主地降低。这道法诀只针对有敌意之人，对己方无用，正适合在眼下的情况下用出。
　　不过要说效用，也就仅止于此了，“香迎十里”如果修炼到大成，据说确实有一半的机率可以降低对方敌意，甚至是化敌为友，但肖浮生才什么修为，他要是有这本事，还做什么奴修，早就可以回御香门弄个长老当当、甚至是接任掌门之位也够资格了。
　　事实上，肖浮生的目的，也仅仅只是希望能用“香迎十里”，让几个散修稍稍分一下心，给莫不乐一个能逃回来的空隙。
　　所以，当看到那三个筑基散修忍受不了香味的诱惑，居然向他这边奔来的时候，肖浮生自己都傻眼了，他的“香飘十里”，好像没这作用吧。二话不说，立刻躲回烈火楼内，做好“遗臭万年”的准备。
　　“老五、老六、老七……”
　　老大喊了几声，没把人喊回来，立时瞪向莫不乐，阴恻恻道：“这是什么手段？”
　　莫不乐咧了咧嘴，道：“请君入瓮。”他倒不担心肖浮生，烈火楼的防护力，绝对不是几个筑基修士能打破的，连明净那变态妖孽也只能望而兴叹。
　　“老大……我、我也忍不住了……”老二颤声道，四个金丹中，他的修为最弱。
　　“老二，你出息些。”老大怒道。
　　“不是啊，老大，这香味真的有古怪，我、我好像……也……”这次接口的是老四，只见他此时口水直流，手中的剑都拿不稳了。
　　莫不乐眼前一亮，抓住机会，一剑扫向老四，将他手中的剑给击飞，随即又补上一脚，把他踹翻出去，包围圈再次出现漏口。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不是这香味有古怪，是你们的心魔发作了……”
　　从漏口中一闪而出，莫不乐迅速摆脱危机，而后哈哈大笑，这时他已经看明白了情势，哪里是肖浮生厉害，分明是这香味恰好勾动了这几个散修七情六欲中的食欲，一时心境不稳，本来就环伺在侧蠢蠢欲动的心魔抓住机会，破入他们的心中，使得他们更加不能自控，食欲一发泛滥不可控制。
　　“胡扯！”老大大怒，体内真元涌出，再次变化做一张黑色大网。
　　莫不乐一边闪躲，一边道：“你越是动用真元，离走火入魔就越近……”
　　他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老大蓦然闷哼一声，五官中溢出了血丝。
　　妈呀，真走火入魔了？莫不乐反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乌鸦嘴，说啥啥灵，扭头就往烈火楼的方向飞去。走火入魔之后，就是爆体啊，他可不信这个老大能有裴香圣那么好运，走火入魔后没有立刻爆体，反而是被压制下来。
　　金丹高期的爆体，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就是秦留情、谢不言、白狐狸他们在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何况自己才是金丹初期，赶紧闪人吧。
　　和莫不乐一起飞奔的，还有控制不住食欲的老二和老四，只有那个老三勉强还能控制自己，一把扶住了老大，惊问道：“怎么了？”
　　老大全身颤抖，脸色时青时紫，一把推开老三，道：“我错了，不该动仙宗弟子的心思……快走……你们快走……我真的走火入魔了……”
　　修为越低，自控力越差，但是走火入魔恰恰相反，修为越高，入魔越快。
　　老三闻言大骇，转身也欲逃开，不料才跑出十余丈，就全身一颤，跟着五官也渗出血丝。除了老大，就属他的修为最高，自然很快就步了老大的后尘。
　　“啊啊啊……”老三性情凶悍，意识到自身的情形后，凶心瞬间爆涨，“小贼，老子与你同归于尽！”
　　他飞身而起，向着莫不乐追去。
　　“喂，你们才是贼！”
　　莫不乐逃命之中，还不忘反驳一句，扭头一看，那个老三已经堪堪快到一半路了，关键是，连那个老大也跟着追过来，金丹高期的速度，自然更加快得多，眼瞅着最多数息就要追上，他哪里还顾其他，体内剩余的真元全部调动，使出吃奶的劲儿往烈火楼逃去，只要躲进楼内，他还怕个鸟啊。
　　
　　第188章 自爆
　　
　　“阿水，阿火，开启防御符篆……”
　　离烈火楼还有十余丈，莫不乐就大喊一声，没有他这个主人的命令，烈火楼之前只能被动防御，有了他的命令，两条幼龙精魄就可以开始进行主动防御了。
　　刹那间，烈火楼的外墙上，涌起无数的符文，如同流水般变化不定，绽放出无数的光芒，而此时那个老大已经追了上来，目光狂乱，体内真元尽数涌出，狠狠向莫不乐击去。莫不乐连忙回身一剑，正面硬碰，他体内真元已近枯竭，哪里挡得住老大的全力一击，顿时紫竹剑断，全身剧震，被击得向后飞去。落地时，却正好在烈火楼的符文光芒笼罩范围的边缘，连忙就地一滚，进入了烈火楼的防护范围内，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喉咙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而那三个狂攻烈火楼的筑基散修则惨叫一声，被光芒中携带的劲力弹出了几十丈远。
　　两声龙吟贯穿夜空，虽然稚嫩，但却激起风云，瞬时间风起云涌，一道水龙卷和一道火龙卷自半空中横击而下，向老大和老三狠狠拍去。至于老二和老四则被忽视了，反正他们慢了一步，被光芒挡在了十几丈，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烈火楼的防护。
　　“莫公子，快进来。”
　　肖浮生从烈火楼里冲了出来，一把将莫不乐扶起，冲回了楼内。
　　总算暂时脱险，莫不乐从储物袋里摸出自己炼制的一颗回春丹，一口吞了下去，觉得心头翻腾的血气平复了一些，这才道：“肖兄，这次真亏了你帮忙，不然可就惨了。”
　　肖浮生汗颜，道：“是在下拖了你的后腿才对。”要不是为了掩护他，莫不乐在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能逃回烈火楼了。
　　“哪里，若不是你释出的香味勾动那几人的食欲，心魔誓也不会那么快就反噬……”莫不乐嘿嘿笑着解释其中的原委。
　　肖浮生面色古怪地看他，忍不住打断，问道：“莫公子，还是先疗伤吧。”
　　“嗯？没事，就是挨了那个老大全力一击，震动气血，我已经服下回春丹，等会儿调息一下就没事了。”莫不乐浑不在意。
　　“不是，我是说外伤……”肖浮生哭笑不得，这家伙就感觉不到疼吗？
　　“啊？”
　　莫不乐一低头，这才发现剑袍上的护身灵光早已经被击碎，胸前两道剑伤，血肉翻开，正在不停地渗血，左臂上还被老三的雷法给击中，一片焦黑。
　　“怎么伤得这么重？”
　　赶紧从储物袋里又翻出一瓶生肌散，洒在伤口上，倾刻间止住血，肌肤也开始生出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是左臂上被雷法击中的伤有些难处理，必须先将焦肉挖掉，并将附在伤处的雷系灵力给逼出，然后才能洒上生肌散。
　　肖浮生看他挖肉而面不改色，忍不住敬佩道：“莫公子，好胆色！”
　　“胆个屁色，帮我看看背上有没有伤。”莫不乐没好气道，他被火毒折磨了那么多年，对疼痛早就麻木，要不是肖浮生提醒，说不定血都流光了他还没察觉。
　　背上也有一道剑伤，比前胸的两道剑伤更深，都见骨了，肖浮生见莫不乐毫无所觉，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不是有胆色，而是根本就没有痛感，赶紧帮着洒上生肌散。
　　处理好伤口，莫不乐重新换上一件剑袍，正欲出去看看情形，蓦然一声巨响，整个烈火楼都跟着晃动起来。
　　怔了一下，他惊道：“不会吧，这么快就自爆了？”
　　水龙精魄从墙壁上窜了出来，摇头摆尾，比比划划，最后身体猛地爆开，化成一片水珠，对着莫不乐当头当脑的砸下来，须臾，水珠又重新聚为水龙精魄的样子。
　　“它说什么？”肖浮生看得怔怔发愣。
　　莫不乐一脸哀容，道：“它说，有一个散修跟它和阿火打啊打啊，突然就像它刚才那样，整个身体都爆开了。”
　　“真是走火入魔？”肖浮生一惊，看向莫不乐的眼神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办到的？”
　　莫不乐拍拍他的肩膀，道：“正确的说，是你办到的。”心魔誓是那几个散修自己发下的，而他只是用无明火打破他们的心境，但真正勾起那几个散修心中欲念，使心魔爆发的，却是肖浮生。
　　这是个巧合，但无心插柳，却意外的柳成荫，所以说人不可为恶，尤其是修士，恶念一起，走火入魔就是迟早的事，他和肖浮生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无限提前了。
　　那几个散修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肖浮生弄明白原委，亦不觉惊愕，半晌方道：“我御香门为厨修门派，素来与世无争，所有功法中，唯有‘香飘十里’与‘遗臭万年’可自保，只是这两门功法实难登大雅之堂，门中弟子多不喜修炼，如今看来，竟是小瞧这两门功法了。”
　　能引诱修士走火入魔，这功法不要太厉害，只是往日使用不得法，其实配合莫不乐的无明火，就算没有心魔誓这一层，这功法都堪称能逆天了。
　　莫不乐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每个宗门，无论规模大小，能在明界中立足，必然都各有一套立足的根本，而御香门的根本，恐怕正是这两门不被门人弟子所喜的功法。只是可惜，能跟这两门功法配合的存在太过罕见，无明火这东西，谁都知道，但谁都没见过，莫不乐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碰上，假如无明火随处可见，人人都能御使，恐怕御香门早就名满天下，起码也得是个地品宗门了。
　　“香飘十里”已是如此，不知“遗臭万年”又当如何？莫不乐有心想试试，但又觉得用自己来试，未免太傻，烈火楼外头不是还有几个散修，用他们试好了。
　　问题是，刚才那场自爆，不知殃及了几条池鱼，若全都死了，可就没有试验品了。
　　走出烈火楼，一地的惨状让莫不乐变了变脸，自爆的是那个声音阴恻恻的老大，金丹高期的自爆威力相当大，将其他三个金丹散修全部炸成了碎肉，倒是那三个筑基散修运气非常不错，他们被烈火楼的防护符文给弹出几十丈远，自爆的威力只擦了个边，命是保住了，不过看得出，都伤得不轻，躺在地上呻吟，爬也爬不起来。
　　莫不乐仔细看了他们几眼，就知道他们都活不长了，五脏移位，真元乱窜，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心魔给混乱了，只不过他们修为低，所以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但这是迟早的事，他们顶多撑不过半个时辰。
　　
　　第189章 喜人
　　
　　莫不乐摸了摸下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他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傻子。
　　“莫公子若是不想理会他们，又不想看他们死在眼前，倒是可以试试‘遗臭万年’。”肖浮生跟在后面道。
　　“他们都不能动弹了，‘遗臭万年’还管用?”莫不乐诧异道。
　　肖浮生笑了笑，道:“莫公子，眼见为实。”语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香料，捻碎了混在一处，而后双手一捏法诀，飞快地打入一道灵光。
　　一股奇臭迅速弥漫开来，向四面八方无差别辐射，但奇怪的是，以香料为中心方圆三步之内，却什么味道也闻不到。
　　下一刻，莫不乐目瞪口呆，就见那三个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筑基散修，瞬间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掩鼻狂奔而去，那速度……反正莫不乐觉得自己是望尘莫及。
　　“这么厉害……”
　　肖浮生收了法诀，笑道:“也不是很厉害，以我现在的修为，‘遗臭万年’的威力，也就只对筑基修士有作用，如果换成金丹修士，顶多就是有些不舒服不愿靠近，若是元婴修士，就毫无作用了。而且如果修士意志坚定，哪怕只是炼气修为，也不会受多少影响。”
　　莫不乐愣了一下，恍悟过来，道:“‘遗臭万年’是直接攻击神魂的功法。”
　　他之前还以为这道法诀和“香飘十里”一样，专门针对心境，不想听肖浮生这么一解释，才知道“遗臭万年”考验的是意志，意志的坚定与否，与神魂关系很大，神魂越强大，意志越坚定，以莫不乐自身为例，他的神魂被无明火烧灼了百多年，不但没有变得虚弱，相反还变得非常强大，而正是这种强大，铸造了他坚定无比的意志，让他在火毒折磨下咬牙挺了过来，当然，从此对疼痛不再敏感这种后遗症就不用多说了。
　　刚才那三个筑基修士在“遗臭万年”的攻击下，瞬间奔逃，这正是意志战胜肉体的表现，换句话说，就是“遗臭万年”让他们的神魂瞬间变得无比强大，从而让他们的意志也随之强大，强行拖着重伤的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不过像莫不乐承受百多年煎熬才获得神魂强大，还造成了后遗症，何况是这种瞬间提升，必然会附带有强烈的后遗症。
　　比如说，在“遗臭万年”的作用消失之后，神魂在回复正常状态的瞬间，可能会因为耗损过度而虚弱无比甚至是直接崩溃，当然，也有可能是肉体负荷不了意志，从而崩溃。总之，不管是哪个可能，下场都会极其悲惨。
　　“真没看出来，原来肖兄你这么厉害。”对肖浮生，莫不乐再度改观，以前只当肖浮生是属于完全无害的那种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底牌，虽然只能同阶有效，而且对意志原本就非常坚定的人无效，但“遗臭万年”直击神魂而且附带无差别群攻的效果，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肖浮生脸一红，道:“莫公子过奖了。”他有些仙仙，如果真那么厉害，之前他也不会逃回烈火楼了。
　　莫不乐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御香门有这两门功法，即使进取不足，自保也绰绰有余。”
　　事实上，如果无明火不是那么罕见，御香门绝对可以在明界呼风唤雨。
　　肖浮生只有苦笑，事实上御香门弟子，基本上都是厨修，只对提升厨艺的功法有兴趣，对这两门功法，说实话，要不是宗门强制要求每个弟子都必须学会，恐怕都没人会去学。
　　莫不乐却上了心，道:“等我有空想想，怎么把无明火分给你一点，只要你能控制无明火，嘿嘿……肖兄，以后你就可以横行明界了……咦咦咦?我的烈火楼啊……”
　　话到一半，就变成了惨嚎，直到这时，莫不乐才发现，烈火楼在自爆中受损不轻，半个楼身都是一片焦黑，有几处玉墙都出现了裂痕，阵纹也受了损伤，流射出来的光芒黯淡了很多。
　　肖浮生无语，你现在才发现吗?
　　两条幼龙精魄正在喷水吐火，忙忙碌碌地修补墙体和阵纹。它们吐出来的，当然不是真的水和火，而是水灵气和火灵气，烈火楼本来就有自我修复功能，有了水灵气和火灵气的补充，自我修复的速度极快。差不用了七天时间，烈火楼终于恢复如初，不过两个小家伙也累得够呛，莫不乐将烈火楼收回金丹内，不断地输入真元供它们休养。
　　这七天里，青云宫也派出一驾飞舟，不惜耗费大量灵石，通过传送阵几次穿梭，终于赶到了这处野岭。来人由两名元婴修士带领，跟着三十多名青云宫弟子，都是很有探矿、挖矿经验的修士，一到这里就直接接管了这处土豪金矿脉，开始进行矿脉品质、规模的探测。
　　莫不乐并不管他们做些什么，只管跟秦留情谈好了分成，然后就拍拍屁股，跟肖浮云继续前往西陵秘境。等灵鹤飞出百余地，他突然一拍大腿，惊道:“不对，那三只金蟾呢?”
　　这时才想起，三足金蟾一家子，在他跟那几个散修动手的时候，就几下窜得不见了，当时他只顾着看肖浮生有没有及时逃回烈火楼，却完全把金蟾给忘了。
　　肖浮生奇怪地看着他，道:“莫公子不知道金蟾已经逃回烈火楼里了吗？”
　　其实三只金蟾还在肖浮生逃回烈火楼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回了烈火楼，只不过一回到烈火楼，它们就钻入了六层，再也没出来。
　　莫不乐这才放心，当夜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就把烈火楼放出来，跑到六层去看了一眼。
　　两大一小三只金蟾，正在浮岛上睡大觉，大的并肩而眠，小的肚皮朝天，呼噜噜的打呼声震天响。
　　莫不乐捂着耳朵，正要离开，忽觉不对，一低头，就看到混沌海上，一点绿意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分外喜人。
　　水草发芽了?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往混沌海里扔过几截水草。居然真的长起来了，其中一株水草还发了芽，虽然芽叶非常小，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可还真是个意外惊喜。
　　
　　第190章　邪修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莫不乐再次确认，水草果然长起来了，每一截都生出了嫩芽，有的是一片，有的是两片，虽然不多，但这足以证明，水草可以在混沌海中生长。
　　只可惜没有灵气散逸出来，否则这水草完全可以取代金莲。莫不乐叹了口气，也知道像金莲这种与混沌海天生相伴的至宝，不是轻易可以取代的，水草虽然是天道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但它本身并没有转化灵气的作用……等等，再生法则……它能不能使金莲再行？
　　这个念头一生出，莫不乐就想狠抽自己一巴掌，他这脑子，怎么早没想起来。
　　是现在就返回九华仙宗，还是继续前往西陵秘境？不再多想，肯定是继续前往西陵秘境，就算莫不乐想放弃任务，也不能让肖浮生白走一趟，等从西陵秘境回，再验证他这个想法也不迟。
　　好在之后的一路，再没有碰上什么意外状况，当西陵秘境的入口呈现在莫不乐的眼前时，他居然有些故地重游的感慨。就是在这里，一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意外，让他的长生途凭添波折。
　　还好，都过去了，但愿以后能一帆风顺，带着美好的希望，莫不乐和肖浮生一脚踏入了西陵秘境。
　　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
　　“好香……”肖浮生吸了吸气，他从风中闻出了四，五种可以制作调料的灵草的味道，这西陵秘境名不虚，果然是个采摘灵植的妙地。
　　“先去采你的任务品。”莫不乐道。
　　肖浮生也没拒绝，因为他要采的灵草比较好找，是很常见的几咱。采摘灵药的时候，莫不乐就又发现了肖浮生的一个优点，那就是鼻子特别灵，他寻找灵药的时候，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一闻一个准，几乎都没有找错的时候。
　　“以后出来采药，都得带着你，效率高啊。”莫不乐笑道。
　　肖浮生笑笑，他天生好脾气，没在意莫不乐的调侃，应道：“好啊。”
　　不到三天，肖浮生需要的灵药就全部采集好了。莫不乐就把烈火楼放了出来，让火龙精魄跟那位葛地根王联系。
　　重回出生故地，火龙精魄非常兴奋，在烈火楼的外墙上游动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也不知它是用什么方式跟那位葛地根王交流上了，片刻后，它惊慌来找莫不乐，一通心灵感应，将葛地根王的消息告诉了他。
　　“什么，葛地根王快要死了？”莫不乐大惊。
　　火龙精魄毕竟只是精魄，虽然因为莫不乐的精血，它跟莫不乐之间可以心灵感应，但这种感应很粗浅，无法表达太复杂的意思，所以它说清楚葛地根王为什么快要死了，着急之下，它只有将尾巴指向一个方向。
　　“肖兄，我先行一步。”
　　莫不乐二话不说，飞身而起，看火龙精魄的样子，就知道事情紧急，灵鹤飞得太慢，肖浮生本身的飞行速度还不如灵鹤，只能先抛下了。
　　风驰电掣，半个时辰之后，莫不乐已经飞出了两百多里地，但炎龙精魄的尾巴尖依然向前方指去，又飞出差不多五十多里地，它才蓦然将尾巴尖往下一坠。
　　到地方了？
　　莫不乐低头一看，顿时大骇，只见下方一片山谷中，正腾出无数的火光，近乎大半个山谷，都烧了起来，冒出来的黑烟被山风一卷，向四面八方散去。
　　“不好！”
　　葛地根园就生长在这片山谷中，怪不得葛地根王快死了，灵植虽然生了灵智，但没长腿，不会跑，别说是葛地根王，就是葛地根神仙，也得被烧死。
　　一眼瞥到山谷外正有个湖泊，二话不说，莫不乐自空中一个俯冲，直接扎到了湖水中。
　　“给我起！”
　　真元散开，形如螺旋，湖泊中的水，被他卷起了将近十分之一，如同一道水龙卷，往山谷中扑去。这也亏了莫不乐是水灵根，修炼的又是再纯粹不过的水系仙品功法，这才能做到，换个人，纵是修为高出他许多，恐怕也无法将这么多水都卷起来。
　　只是这种做法，太过耗费真元，莫不乐只卷了两次，丹田内就空空如也。好在那山谷也不大，两次水龙卷的落下，将大半的火苗都扑灭了，剩下的水部分，莫不乐还待再想办法，却忽见山谷中，无数的藤蔓突然飞出，用力向那些残余的火苗连扑带打，硬生生全部给打灭了，不过那些藤蔓也受创不轻，火苗一灭，它们就软趴趴地瘫在地上，迅速枯萎，转眼就化为灰烬。
　　“多谢道友相救。”
　　一点灵光自山谷深处飞出，停在了莫不乐的眼前，只见这一点灵光之内，隐约有个人形身影，但细细一看，却只有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却是灵植根茎。
　　声音正是自这一点灵光内传出。
　　“你是……葛地根王？”莫不乐大吃一惊，炎龙精魄这个笨蛋，能化出一半人形，而且还能口出人言，这葛地根王哪里是三千年的，分明是万年葛地根妖。这也是妖仙宗没发现，否则早把这位葛地根妖收为弟子，灵植化妖，那是非常难得的事。
　　“小老儿遭逢不幸，本以为今日必然命陨，不想……”
　　葛地根妖的话还没有说完，蓦然自半空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即一个声音传来：“什么人，敢坏我同乐门的好事。”
　　莫不乐眉头一皱，什么同乐门，九华仙宗下属的附庸宗门里，有这个门派吗？
　　“道友小心，此人乃是邪修。他纵火焚烧山谷，正是为了把小老儿逼出来。”葛地根妖惊恐道。
　　邪修，是散修中名声最狼藉的那一群，基本上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这种人别说是宗门弟子，就是普通散修遇上了，也是人人喊打。不过邪修很懂得伪装之法，除非主动露出凶相，否则很难把他们从普通散修中辨认出来。像莫不乐之前在野岭遇到的那几个散修，还算不上邪修，因为他们还有顾忌，而且一开始也没打算要莫不乐的命，更多的还是想用心魔誓的陷阱把莫不乐坑进去，夺财不夺命的不算邪修，夺财又夺命的，才是邪修。
　　不紧不慢地往嘴里扔了一把回春丹，莫不乐才看向那人，只见那人颌下有三尺长须，面容很是儒雅，从面相上来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是邪修，果然是伪装得非常好，同乐门，应该就是邪修们自己组建的非常宗门了。“识相的赶紧滚，哥没空跟你一般计较。”
　　莫不乐的口气很不客气，对邪修，也没必要客气，回春丹在他体内迅速化开，空落落的丹田转眼间就填满了三成，他也有了底气。
　　邪修冷笑一声，道：“仙宗弟子，果然嚣张。”
　　
　　第191章 理论与现实
　　
　　莫不乐诧异了，九华仙宗这个招牌这么不好使，之前那几个散修也就算了，毕竟仗着人多势众，可眼前这个邪修，修为只在金丹初期，跟自己相当，怎么感觉比他还更有底气，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道友，小心！”葛地根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莫不乐连忙向旁边一闪。
　　“嘶……”
　　一把小剑擦着他的胳膊疾飞而过，剑身非常锋利，身上的剑袍直接被割破，连护身灵光都没有来得及激发。
　　原来也是剑修，而且还是领悟了“锋锐”剑意的剑修，怪不得底气这么足。
　　莫不乐摸了摸胳膊，一手血，不止剑袍被割破，剑意入体，一片血肉都被削掉了。邪修果然就是邪修，嘴上说话，手下偷袭，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想亮剑，摸了个空，才想起紫竹剑己经断了。
　　剑修怎么能没有剑，莫不乐飞快地折下一截树枝，将树叶一抹，光秃秃地权作宝剑。其实他身上还有一把玄铁剑，只是这毕竟是灵器，以灵火煅造，火气十足，只要他身上的无明火一天不清除干净，他就一天别想拥有真正的灵剑。
　　“落霞宫剑修？”
　　邪修确认了莫不乐的身份，眼中凶光一闪，二话不说，一剑斩来。
　　莫不乐横枝斜挑，破去了这一剑。这一过招，他就发现这邪修虽然修炼出了剑意，但是剑道基础并不十分扎实，否则，这一剑根本就不可能被他轻松破去。一转念，他就明白了，邪修也是散修，自然不会像宗门弟子这样，从一开始就有着完善的传承和指点，这个邪修的剑道天赋非同一般，只可惜欠缺指点，走歪了路。
　　邪修也没料到自己一剑居然会被轻易破去，怔了一下，眼中反而多出一抹兴奋之色，长剑斜指，一股剑意吞吐欲出，牢牢锁定在莫不乐的身上。
　　“小子，把你所学的剑道法诀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莫不乐顿时乐了，这邪剑胃口还挺大，九华仙宗的剑道法诀，他也敢抢。
　　“打得过我再说。”
　　话音一落，他就一剑直刺，其实他是不介意把十二式基础剑招交出去的，反正只要是剑修，就没有不会的。估计他就是告诉邪修实情，邪修大概也不会相信。
　　卡嚓！
　　树枝断了，莫不乐连忙收手疾退，要不是邪修的剑己经直抵面门，他都想破口大骂了，树枝就是树枝，经不起太多的真元加持。
　　“道友，请用此剑。”
　　葛地根妖一看不好，赶紧一拍双手，只见山谷中，飞窜出两条藤蔓，在半空中相互缠绕，落到莫不乐身前时，恰如一柄藤剑，只是在剑尖处，叉出了两条藤尾，藤尾十分尖锐，而且有如活物，颤动不己，乍一眼看上去，有如蛇信。
　　“好剑！多谢。”
　　莫不乐一把握住藤剑柄，长声笑道，藤剑上灵气弥漫，虽然不是灵器，却有着灵器的特性，他的真元一灌入，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而且透过藤尾尖，直接激发出两道剑芒。
　　这是一把天然灵剑，而且因为是两条藤蔓缠成，真元灌入之后，经过藤蔓中的灵气加持，一下子就威力倍增。
　　邪修看得清楚，恼怒地道：“葛地根妖，你竟然将自己的根茎给他做剑，我来要你的三滴精血你却宁死也不肯给，可恶之极，给我去死！”
　　一道锋利的剑芒，直直地射向葛地根妖。
　　莫不乐手腕一抖，两道剑芒射出，一道拦截了射向葛地根妖的剑芒，一道向邪修点去。
　　邪修一惊，没想到他剑刚一上手，就已经可以精确控制住两道剑芒，连忙回剑一拦，剑身与剑芒相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邪修，你索要小老儿精血，等于要毁小老儿万年修为，其心歹毒，小老儿岂肯向你低头。”葛地根妖一边说着，一边躲回了山谷深处，它虽不擅长打斗，但也知道，留在外面，自己就是个累赘。
　　邪修怒火万丈，正欲追去，莫不乐一飘身，拦在了他的身前，道：“喂喂，你的对手是我，你们邪修是不是都死不要脸啊，欺负一株灵药，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一直以为我的脸皮够厚的，想不到跟你一比，我的面皮其实比纸还薄。”
　　邪修顿时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本不擅言辞，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就是。
　　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莫不乐也不再客气，十二式基础剑招轮番上阵，拿邪修开始练手。虽然之前在野岭上跟那几个散修已经打过一场，不过当时敌强我寡，他也没能撒手尽兴，现在就邪修一人，修为相当，剑道修为嘛，虽然是邪修比他高一筹，但是剑道基础却是他更扎实，这可不正是旗逢对手，拿来练手再合适不过了。
　　邪修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沦为陪练的事实，再次气炸了肺。
　　“小子，你欺人太甚。”
　　邪修剑招一变，十余点剑芒组成一朵剑花，杀意惊人。
　　莫不乐眼前一亮，道：“这一招有些气势，不过比明师弟的差远了……有没有更厉害的？”
　　简简单单的一刺，就破掉了精妙的剑花。天下剑诀，出自基础剑招，所以基础剑招，也能破天下任何一种剑诀。但这一向只是理论，理论和实际总是有差距的，这是天下人都公认的事实，所以当理论变成现实，总是难免教人惊诧。
　　“你这究竟是什么剑诀？”邪修惊问。
　　莫不乐笑嘻嘻道：“你没有练过基础剑招吗？”
　　“不可能！”邪修大叫，“基础剑招不可能破得了我的百杀剑花。”
　　基础剑招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莫不乐嘿嘿一笑，嘴上不再说话，手上却是越打越顺手了，他闭关十年，只跟老梅茶碗里的巨兽交过手，但巨兽毕竟只是巨兽，打来打去都是同一个套路，哪里有跟这个邪修对打来得痛快。
　　基础剑招没那么大的威力？今儿哥就让你这邪修开开眼界。
　　大师兄发威，邪修自然就倒霉了，无论他使出什么剑招，都会立刻被轻松破去，气急败坏之下，邪修几乎要抓狂了，他修炼至今，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克制过。
　　“天地同寿！”
　　这一气，邪修就失去了理智，最后的保命底牌也翻了出来，御剑飞上半空，然后连人带剑，人剑合一，宛如一颗流星，狠狠向莫不乐撞来。
　　
　　第192章　邪修不是傻修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莫不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邪修这一招剑法，威力极大，已经超出了以巧破力的范围。基础剑招虽然能破天下各种剑诀，但当威力悬殊超过一定范围，就无法以巧破力，而只是力压制了巧，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当然，这也是莫不乐修为还不足的缘故，若他修为高出邪修许多，基础剑招的威力也会更大，自然还是可以破解的。
　　“一剑……曰敛！”
　　莫不乐也出底牌了，这十年长关可不是白闭的，除了努力提升修为和修炼基础剑招，他也借助顿悟水，琢磨出了一式剑诀，虽然这一式剑诀，也是他从程白眉给他的剑道真解中悟出来的，不能完全算是自创，但威力确实非常不错，足以做为底牌。
　　这一式剑诀的名称，就叫做“曰敛”。既然是曰敛，自然肯定不是攻击型的剑招，而是收剑之法。
　　真元自藤剑中喷涌而出，形成了一把巨大的半透明的“剑鞘”，由于他修炼的又是烟波浩淼诀，属性为水，因为“剑鞘”略呈淡青色。
　　邪修连人带剑，都被“剑鞘”牢牢地套住。
　　看着不能动弹的邪修，莫不乐眼中透出一抹笑意，师父说，剑道的真解在于一个“敛”字，这不仅是指要自身能做到收发自如，同时，也可以将对手控制得收发自如。他没有明净那样变态的剑道天赋，但只要把师父传授给他的剑道真解领悟透彻，就足够他横着走了。
　　不过这招剑诀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消耗真元过大，不能持久，把邪修套住后，莫不乐也不敢托大，操纵着“剑套”，直接就往地下狠狠一甩。
　　趁你病，要你命。
　　“砰！”
　　地面上被甩出了一个深坑，邪修趴在坑底，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
　　邪修勉强提气，正欲飞出，哪料到头顶劲风疾响，一抬头，就见无数的剑芒洒下，他惊骇欲绝，强提真元抵抗，虽保住小命，但整个人却再次趴到了坑底，摔了个七晕八素，第二口鲜血喷出。
　　仙宗弟子，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都已经占了上风，还不收手，反而趁胜追击，这种得势不饶人的事，是他们邪修擅长的好不好。
　　“你什么你……喂，这种时候，你们邪修最擅长的不该是自爆吗？”莫不乐看到邪修已经彻底失去动手的能力，这才停手，站在坑边说起了风凉话。
　　邪修差点让他气厥过去。谁他娘的这么想不开会自爆啊，落到仙宗弟子手上，了不得是被封了修为抓去干苦力，将来说不定还有逃出来的机会，如果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他当然要自爆，拼个同归于尽，现在又不会死，自爆痛快一时，然后他就死翘翘了，再也没有以后，他是邪修，又不是傻修。
　　莫不乐看他的样子，没打晕过去，倒是快气晕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转头向山谷深入喊道：“葛地根妖，有有没有结实的散养子，捆了他。”
　　一根藤蔓很快就飞了出来，窜进坑里，将邪修捆了个结结实实。　　莫不乐盯着那根藤蔓看了几眼，确认跟他手上这把藤剑是一样的藤蔓，灵气十足，绝对不会轻易被邪修挣断。
　　“这真是你的根茎？”看着葛地根妖，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葛地根妖道：“正是。”
　　“那邮不是要大受损伤？”莫不乐一惊，灵植的根茎，那是命根子，没了根茎就活不了。
　　葛地根妖笑道：“小老儿万年成妖，根茎无数，断掉个百儿八十根，不妨碍的。”顿一顿，又道：“道友仗义出手，若不嫌弃，这把藤剑还请笑纳。”
　　很大方地把自己的根茎送了出去。
　　怪不得刚才那么多藤蔓飞出来灭火，原来是损失得起。莫不乐也就不客气了，道：“多谢，那我就收下了。”他对这把藤剑真的很满意，威力倍增这个属性，可不是随便哪个铸造师能打造出来的，普通的灵剑，威力能增幅一成，就足以列入下品灵器的范筹，就算是上品灵剑，威力增幅达到七成就是极限。更重要的是，藤剑和紫竹剑一样，不是打造出来的，不含半分火性，正合他的情况，用起来非常顺手，完全不用担忧引起无明火泛滥。
　　葛地根妖见他二话不说就收下藤剑，心中非常欢喜，道：“道友，你的来意，小火龙都跟小老儿说了，五百年葛地根都已准备好，请道友收下。”
　　说着，也不知它是如何做的，只见从山谷的地下，直接飞出了足足一百个雪白粉嫩的圆形包茎，这是五百年葛地根的根球，莫不乐要的也不是整株葛地极，只要根球就行。
　　看了这么多葛地根球，莫不乐惊讶道：“我不要这么多。”
　　“多的，是小老儿的一片心意。”葛地根妖道。
　　莫不乐想了想，手一挥，全收了，然后笑道：“不是白送的吧？”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看得出来，这葛地根妖是个精乘的，想想也是，活了至少万年，就算前三年前灵智未开，那起码也有七千年，就是头猪，活了七千年也该修出了老奸巨滑了。
　　葛地根妖颤了颤，弯腰道：“道友，小老儿别无所求，只求贵宗能庇护一二。”
　　灵植成妖不容易，这葛地根妖能侥幸活了万年成妖，完全是因为这片山谷位置很隐秘，几乎从来就没有被到西陵秘境来采摘灵药的修士发现过，只是现在这片山谷已经暴露，能出现一个邪修，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葛地根妖不想被抓去榨干精血，就必须求得一个强大宗门的庇护。
　　“九华仙宗可不适合你。”莫不乐摇了摇头，别说九华仙宗目前情况不妙，就算没有任何问题，也不适合将葛地根妖带回去。
　　灵光内，半人半植的葛地根妖一听这话，顿时就缩小了半圈，明显就萎靡了。
　　莫不乐一乐，笑道：“别急啊，没说不帮你，最适合妖修的宗门，非妖仙宗莫属，你若愿意，我推荐你去妖仙宗，如何？”
　　葛地根妖愣了一下，旋即大喜，道：“道友，此言当真？”
　　作为妖修，谁不想去妖仙宗啊，问题是，它是灵植成妖，本来就无法移动，就算它长了腿能跑，妖仙宗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想入妖仙宗，不知要经受多少考验呢。现在有人推荐，那再好不过了。
　　莫不乐点头道：“我与妖仙宗的首徒胡灵儿有交情，跟她说一声，自然没问题。”
　　“小老儿拜谢道友大恩。”葛地根妖连连揖手鞠躬。
　　
　　第193章　谁抢谁
　　
　　莫不乐看它感激涕淋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刚才对它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一声普通的谢谢，现在推荐它去妖仙宗，它倒激动得不行。
　　“葛地根妖，我还要去找凌霄花，等回去的时候，再带你一起上路，如何？”
　　葛地根妖连忙道：“凌霄花的生长地比这里更隐秘，小老儿愿意为道友带路。”
　　它是一刻也不想等了，愿意现在就跟莫不乐一起离开。
　　莫不乐挠了一下后脑勺，笑道：“你倒是迫不及待，也好，你的本体在何处？”
　　葛地根妖屁颠颠地领着他往山谷深入而去，在一片岩壁上，一株看上去并不怎么强壮的葛地根，正在风中颤颤抖动。
　　“这就是你的本体？”莫不乐有些不相信，就是一株草，长了一万年，也不该是这副幼苗状。
　　葛地根妖嘿嘿一笑，道：“这只是小老儿的自保之道。”
　　语罢，它往前一飘，一点灵光没入了那株葛地根中，倾刻间，葛地根就开始抽枝生芽，转眼间，已长得有一人高，还没停下来，继续疯长，须臾，已覆盖了这片岩壁，却还在长，最后，将整片山谷都覆盖了，绿盖如云，遮天蔽日，枝干虬劲，有如盘龙。
　　壮观！莫不乐已是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让他怎么把它带走？储物袋里，可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能装下如此巨株。
　　“道友，不必烦恼，请劈开小老儿的枝干，带走小老儿万年凝结的木心即可！”葛地根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你确定？”莫不乐惊疑不定，灵植的生命力是很强，但只取走木心，真的能存活？
　　葛地根妖呵呵笑了起来，道：“道友，小老儿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成，那就劈吧。莫不乐很干脆地一剑斩下，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精准地将这株巨型葛地根一劈两半，一点绿芒自葛地根的枝干中心滚落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翠绿色晶体，在晶体的正中心，封印着一株半人半植的葛地根，莫不乐捡起来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葛地根妖真正的本体。
　　“你放心，我一定将你送去妖仙宗。”
　　莫不乐郑重道，这是回应葛地根妖对他的信任，说起来，妖修的心思，确实相对人类修士要单纯多了，哪怕是这株已经学得精乖的葛地根妖，在本质上其实还是很单纯的。换成人类修士，谁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翠绿色晶体里，葛地根妖眉开眼笑。
　　失去了木心的葛地根巨株很快就枯萎腐烂，化作一层黑泥覆盖在山谷的每个角落，这是葛地根妖万年生长最后剩余的精华，有了这层黑泥的滋养，被大火烧得一片狼藉的山谷，很快就会重新恢复生机，甚至万年后再出现一个葛地根妖也不无可能。
　　肖浮很快就赶了过来，莫不乐将那个半死不活，动弹不得的邪修交给他看着，然后就跟着葛地根妖去找凌霄花。
　　凌霄花的生长地，离葛地根的生长地其实并不远，不过确实很隐秘，它虽名为凌霄花，但并不生长在高山之巅，恰恰相反，它的生长地，居然是在一片阴暗的密林内，高大的树木生长得非常茂盛，阻挡了阳光，使这片密林内部阴暗潮湿，然而就在这阴暗潮湿中，一根根灰补褐色的藤蔓，攀附着树身，努力向上生长，试图冲破树叶的封锁，享受阳光的照耀。
　　在藤蔓上，一串串小白花，正绽放，自花蕊中，散逸出点点耀芒，将密林内的阴暗驱散了不少。
　　“这些都是千年凌霄花？”
　　当葛地根妖告诉莫不乐这些凌霄花都已生长千年，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道友，凌霄花本就千年一开花，你看到开了花的，就一定都是千年凌霄花。这凌霄林生于暗河边上，本就隐密无比，且外围还有迷雾遮掩，若非小老儿指路，道友就是寻上几百年，也寻不到此处。万年来，这片凌霄林还从未有人来过，无人采摘，这些凌霄花莫说千年，就是万年的也有不少。”葛地根妖道。
　　“万年？”莫不乐连忙问道，“那这里是不是也有凌霄花妖？”
　　葛地根妖叹了一口气，道：“成妖哪有那么容易，灵植难开灵智，小老儿能成妖，也是机缘巧合，西陵秘境里，至今能成妖者，唯小老儿而已，余者能称王就算极不错了。”
　　莫不乐一下子就乐了，笑道：“你骗阿火说你是三千年葛地根王，也是怕泄露了你成妖的秘密吧，瞧不出，你胆子还挺小。”
　　葛地根妖顿时讪讪，它确实是怕啊，像火龙精魄这种刚开启灵智的灵植，都会被人带走当了器灵，何况是它，事实上，万年来，像火龙精魄这样被修士带走的已经开启灵智的灵植不在少数，当然，有些是被强行抓走的，有些是自愿的，不过终究是被抓走的多，自愿的少，绝大多数灵植都故土难离的天性，它活得久，看得多，自然就怕了，只是再怎么小心谨慎，最后还是让一个邪修给发现了，去当器灵还是好的，被邪修榨干精血才最要命，要不是莫不乐来得及时，它这回就完了。
　　听了葛地根妖的话，莫不乐一想也是，成妖要是那么容易，明界早就是妖修的天下了，哪里还有人类修士什么事儿。
　　当下取出玉瓶，开始一朵花一朵花的收集花露，凌霄花本身能散逸出灵光，收集来的花露，亦是如此，嗅之芬芳，观之烁烁。
　　凌霄花妖没有，凌霄花王倒是有几个，不过葛地根妖说这凌霄花天性骄傲，不乐意搭理人类修士，就是它这个葛地根妖，它们也爱理不理的，但做了万年邻居，平时没事也还侃个大山解个闷，所以总算还是给了葛地根妖一个面子，答应让莫不乐收集花露，否则，它们早就全部都隐藏起来了。凌霄花有个特性，不喜欢被人碰触，一旦有人未经同意就靠近，它们就会自动枯萎，化为一颗子隐藏在泥土中，等待时机再重新萌芽生长，莫不乐要不是撞了大运，他就是找到了凌霄花，也休想取得半滴花露。
　　在收集花露的过程中，莫不乐也试图跟那几个花王交流，可惜任他舌灿莲花，也没有得到回应，这才信了葛地根妖的话，这凌霄花真的是天性骄傲啊。
　　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收集完十瓶凌霄花露，从凌霄林里出来，莫不乐和肖浮生汇合，踏上了返程。
　　邪修一路上听肖浮生一口一个公子地喊着，有一日终于忍不住问莫不乐在九华仙宗究竟是什么身份，等知道他是落霞宫首徒时，脸都绿了。
　　“想当年，我也曾有心拜入落霞宫……”邪修唏吁不已，几百年修炼，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栽在了曾经一心向往的落霞宫首徒手中。
　　“你若改邪归正，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拜入落霞宫。”莫不乐笑眯眯地表示他绝对不会歧视邪修。
　　邪修翻了个白眼，没当真，歧途已改，哪里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
　　莫不乐却来劲了，道：“我说真的，你才是金丹期，就已经修炼出剑意，剑道天赋比我强多了，只要你肯改邪归正，落霞宫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落霞宫大师兄的职责之一，就是要吸纳人才嘛。
　　邪修抽了抽嘴角，同样的修为，领悟剑意的败在了没有领悟剑意的剑修手下，这个可恶的家伙，是在嘲讽他吧，绝对是。
　　“我知道你们邪修多疑，没关系，慢慢来。”莫不乐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以后你就懂了的模样。
　　肖浮生忍不住提醒道：“莫公子，邪修心性不佳，品性恶劣。”
　　莫不乐一点头，道：“我知道。”又兴致勃勃地问邪修，“你做过什么恶事，说来听听？”
　　混蛋，你这根本就是路上无聊拿我来消遣。
　　邪修要不是不能动弹，几乎都想抓住莫不乐狠揍一顿了。
　　“烧杀抢掠，你做过几样？烧不用说了，我亲眼所见……你杀过人？杀了几个？是好人还是恶人？有仇吗？抢了多少东西？唔……这是你的储物袋，我打开来看看你没意见吧……不说话就是没意见啦……哇，这些灵药品质都不错啊。夕颜花、金线草、月影花，这些都是我需要的，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咦，肖兄快过来瞧瞧，这几样灵草是不是对你有用……真的有用，那你拿去吧……哇，还有灵石，怎么才这么一点，邪修兄你混得太差劲了……算了，蚊子腿也是肉，我不嫌弃……”
　　邪修几乎要口吐白沫了，这什么人啊，究竟是什么人啊，这种行为也叫抢劫好不好，你抢就抢吧，能不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好像就是路边随手捡来的一样，到底谁才是邪修啊。
　　“邪修……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瓜分完了战利品，莫不乐又笑眯眯地看向邪修。
　　“你还想干什么？”邪修咬牙切齿。
　　莫不乐一脸无辜：“不干嘛呀，好称呼而已，总不能一直喊你邪修吧，多难听。”
　　“叶南天。”邪修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
　　肖浮生一愣，惊讶道：“你是叶南天？天龙宗弃徒？”
　　莫不乐立刻竖起耳朵，问道：“他很有名？”
　　
　　第194章　向往
　　
　　肖浮生点点头，道：“莫公子，我曾听说过叶南天的事，他本是天龙宗弟子，剑道天赋出众，但品行败坏，在宗内欺男霸女，后来激起天龙宗弟子众怒，一状告到天龙宗掌门那里，后来他被废了修为，逐出了天龙宗，没想到，居然现在成了邪修。”
　　叶南天冷冷哼了一声，对肖浮生的话不置可否。
　　“你干了什么，会犯了众怒？”莫不乐好奇问道。
　　“欺师灭祖，十恶不赦。”叶南天嘲讽地看着他，有这个罪名顶在前头，看这个家伙还敢不敢收他进落霞宫。
　　莫不乐露出震惊的神色，半晌，大拇指一翘，道：“了不起。”
　　这算什么反应？叶南天怔住。
　　“我想揍我师父很久了，可惜一直不敢，打不过啊……我更想狠狠揍小祖一顿，但是还是打不过……”莫不乐惆怅道，一脸对欺师灭祖的向往。
　　叶南天张口结舌，好半天，他问肖浮生：“你真的确定他是落霞宫大师兄？”
　　肖浮生面上火辣辣的，解释道：“莫公子只是爱开玩笑。”
　　“你是怎么欺师灭祖的？咱们交流交流经验啊。”莫不乐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分明是兴奋到极点。
　　叶南天转过头，闭上眼养神，他确定了，眼前这个家伙纯属神经搭错线。
　　任莫不乐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从叶南天嘴里再掏出半个字，他只得悻悻作罢，忽然想起周新现在跟天龙宗合作，就偷偷给他传了个讯息，让周新帮忙打听。
　　莫不乐没说假话，其实他是真有爱才之心，不过招收邪修为弟子必须是件非常慎重的事情，首先，他得确认叶南天是不是还有药可救，若是那种不可救药的家伙，再有天赋，也坚决不能要。
　　七、八天后，周新就传回了讯息。
　　叶南天，四百多年前，拜入天龙宗，因为剑道天赋出众，曾被最最有希望练成大威天龙剑诀的弟子，但是此人骄傲自负，与同辈师兄弟之间的关系非常差，入宗没多久，就打伤了十几个同辈弟子，被训斥后，连前辈都顶撞，甚至敢动手，为此，被罚面壁思过五十年，谁知五十年出关，他的脾气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到最后，整个天龙宗，竟然没有一个人与他交好后来，听说他为了丁点小事，打伤了一位同辈弟子，导致这名弟子重伤不治而死，而这名弟子在天龙宗内的人缘非常好，最后的结果，就是叶南天修为被废，功法被剥夺，逐出了天龙宗，但是此人的天赋确实好得没话说，修为虽被废得一干二净，但是他硬是又重新修炼回来了，这其中为了得到足够的修炼资源，自然是各种手段用尽，沦为邪修。
　　“被你打死的那名天龙宗弟子跟你有仇。”莫不乐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叶南天不理他，闭目养神。
　　“你嫉妒他人缘好？”莫不乐一个人独角戏唱得欢，“还是他对别人都好，偏就对你不好，你又恼又恨，就一剑捅了他？”
　　他自动把叶南天代入了裴香圣的位置，说白了，裴香对入魔，不就是因为嫉妒小祖吗，跟他一比，叶南天的表现好多了，起码没入魔，很多时候，大好前程就毁在一念之差中。
　　“给点反应行不行？难道不是这个原因？莫非那个家伙其实对你也很好，你嫌他烦，忍无可忍，一剑捅了他？”莫不乐继续猜测。
　　叶南天的额角上，十字青筋若隐若现。
　　“好吧，看来这两个原因都不是，你就是天生恶人，想杀人就杀人……那怎么才只杀了一个？”莫不乐开始鄙视他，作恶都作得不够惊天动地。
　　“还有啊，你品行这么差，怎么通过天龙宗的考验的，难道是走了后门，还是特别会演戏？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也是装的……”
　　“闭嘴。”叶南天忍无可忍。
　　“不闭嘴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认清楚现实啊。”莫不乐继续鄙视他。
　　叶南天咬牙切齿，这一刻他都想不顾一切自爆了。
　　“莫公子，小心他自爆。”肖浮生看到他面露狰狞，顿时一惊，连忙提醒。
　　莫不乐一指点在叶南天的眉心处，释出一丝真元震荡识海，使他晕死过去，然后撇撇嘴，道：“还邪修呢，承受能力太差，我不过随便跟他聊聊，还没干什么呢，他就要死要活的。”
　　肖浮生苦笑，想了想，道：“其实在散修之间，一直都流传着一个说法，据说当年叶南天是被人陷害的。”
　　“嗯？怎么会有这个说法流传出来？”莫不乐奇怪道。
　　肖浮生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却有些佩服叶南天，修为被废，他还能重新修炼，达到现在这个地步，太难得了。”
　　“难得什么，还不都是抢来的修炼资源。”莫不乐哼了一声，不管叶南天被逐出天龙宗，是不是被陷害的，但他之后堕落为邪修，却是不争的事实，所有的修炼资源，都是烧杀抢掠得来的。
　　肖浮生哭笑不得，道：“那您为何又想让他改邪归正？”
　　莫不乐一摊手，道：“路上无聊呗，试试他还有没有药可救。”
　　好吧，他纯粹就是闲的。
　　肖浮生彻底无语。
　　对叶南天来说，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能自爆的时候，干净利落的轰的一声，导致之后他无数次的后悔，却再也没有自爆的机会。
　　不过当他看到莫不乐利用夜里休息的时候练剑，才感到吃惊，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你真的只修炼了基础剑招？”
　　莫不乐练来练去，始终只有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等十二式基础剑式。
　　“早告诉你了，你又不信。”莫不乐手上不停，表情很有几分得意，能把基础剑式练到他这地步的，估计整个明界都没几个剑修。
　　“为什么？”叶南天大惑不解，他不相信基础剑式有这么强的威力，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莫不乐看了看他，道：“你很喜欢练剑？”
　　似乎碰到跟剑有关的东西，叶南天的求知欲就特别强盛。
　　叶南天抬了抬下眉，道：“我是剑修。”
　　莫不乐瞥了瞥他，很不客气地当泼他一盆冷水，道：“你一无剑骨，二无剑心，三无剑胎，四无剑意，五无剑罡，六无剑体，凭什么自称剑修？”
　　他把裴香圣曾经评价他的话，全都挪到了叶南天的身上，直把叶南天气得目眦欲裂。
　　“我虽为邪修，却也剑骨锵锵，剑意纵横。”
　　有剑骨，也有剑意，这是叶南天内心最大的骄傲，岂能容人红口白牙。
　　
　　第195章 开涮
　　
　　“吹，你接着吹。”莫不乐打击他不遗余力，“你若有剑骨，岂会堕落为邪修，剑修之骨，顶天立地，宁折不弯，你那副骨头，早不知长歪到哪里去了。还有剑意，哈，顶多才初入门径，离完全领悟才差了十万八千里，否则岂能连我都打不过，就别拿出来惹人耻笑了。”
　　程白眉的剑意就不提了，能震慑得当初裴香圣都不敢妄动，估计明界中，没几个剑修能胜得过他。光是把明净的剑意拎出来，就足够甩叶南天十万八千里了，反正，莫不乐是一点也不想去尝试明净的剑意有多么厉害。
　　“你……你……”叶南天被气得连声音都发颤。
　　“我要是说得不对，你随便骂。”莫不乐一脸的不在乎。
　　叶南天死死地抿住唇，许久，方道：“你放开我，我们再打过一场。”
　　“你发个心魔誓，承诺不自爆先。”莫不乐嘿嘿一笑，陪练的又来了。
　　“我发誓……”叶南天脸色又青又紫。
　　乒乒乓乓一通打。
　　“服个输又不丢脸，知道为什么输就好。”掸掸衣袖，某人语重心长，“还打吗？”
　　“打！”
　　乒乒乓乓！
　　还是乒乒乓乓！
　　继续乒乒乓乓！
　　接连半个月下来，叶南天鼻青脸肿，都快看不出他本来的样子，肖浮生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明明打不过，你还不放弃？”
　　“我从不放弃。”叶南天冷冷道，然后不理会肖浮生同情怜悯的目光，打坐调息，为下一战作准备。
　　肖浮生被噎得无语，怪不得总说剑修都是死心眼，叶南天简直就是典型。
　　临近九华仙宗的时候，莫不乐总算放了叶南天一马，不跟他打了，不想叶南天却打上了瘾，一天不动手，就全身都痒，见莫不乐死活不跟他动手，他就破口大骂，从天骂到地，从上骂到下，然后被莫不乐塞了一嘴泥巴，才算安静下来。
　　“让他签下仆修契约，送到苍龙岭。”
　　莫不乐径直把人送到了城主府，范潼见他出门一趟，居然带了个邪修回来，好气又好笑。
　　“苍龙岭很缺人吗？”
　　莫不乐理直气壮：“缺个侍剑童子。”
　　叶南天气急败坏，道：“送老子去做苦力，老子宁死不当他的侍剑童子。”
　　没人理会他。
　　“你确定？”范潼觉得莫不乐的决定一点也不靠谱。
　　“确定。”
　　那就没问题了。
　　只有肖浮生安慰了叶南天一句：“苍龙岭上没多少事情，很清闲。”
　　叶南天面色灰败。
　　安慰完了叶南天，肖浮生又去找莫不乐，忧心冲冲道：“莫公子，毕竟是邪修，留在身边很危险。”
　　莫不乐一摆手，笑道：“叶南天是个纯粹的剑修，放心，没事。”
　　什么意思？肖浮生顿时不解，但见莫不乐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只好作罢。
　　叶南天就这样在苍龙岭安家落户，彻底沦为莫不乐的陪练。不过莫不乐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他，先去青云宫交了任务，没再接任务，他决定先送葛地根妖去妖仙宗。秦留情立刻就交给他一批天材地宝，让他顺道送去。
　　收了诸仙宗的大礼，自然要有回礼，回礼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人选送过去，这十年来大家都忙着任务，莫不乐就这样被秦留情抓了壮丁。
　　被抓壮丁对莫不乐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处理完这些事，他就开始琢磨“水草”，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能挽救日渐湮灭的金莲吗？
　　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但实际上，却有很大的问题，九万多株金莲，他要怎么才能找出即将湮灭的那一株？
　　光是这一个问题，就让莫不乐抓耳挠腮了，鬼才知道下一株湮灭的金莲会是哪一株啊，金莲湮灭的速度极快，几息之间就会化成飞灰，等湮灭开始，他再找过去，根本就来不及了。
　　得找人帮忙才行。
　　莫不乐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师父程白眉，但再一转念，师父不合适，找人帮忙打架，师父最合适了，其他的，还是省省吧，万一这事不成，他会被师父嘲笑死。
　　小祖？
　　不行，他怕他见了小祖后会忍不住一拳轰过去。
　　师祖常华真人？
　　也不行，师祖常年闭关，不好轻易打扰。
　　剩下的人选……只有青云宫宫主叶师伯了。莫不乐溜溜达达，又去了青云宫。
　　叶艳飞没有动不动就闭关的爱好，很容易找，他就在太虚宫，正在清点秦留情派人送过来的一批天材地宝。
　　“莫师侄，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忙得很，有事说事，没事就找你师父要奶吃去。”
　　看到莫不乐来了，叶艳飞就扔下清点了一半的天材地宝，一甩袖，一副茶具出现在身前，他懒懒地就着一块青石坐下，斟茶自饮。
　　莫不乐抽了抽嘴角，但也不好计较，叶艳飞毕竟是师伯，只好道：“师伯，弟子偶得一件奇珍，兴许能挽救金莲湮灭之祸，只是弟子修为低微，拿捏不定该如何做，还请师伯给掌眼评断。”
　　说着，他就取出了一截“水草”。
　　“呵呵……”叶艳飞笑了一声，金莲湮灭是定数，岂是什么奇珍能挽救的，懒懒扫了“水草”一眼，也没细看，“你放下吧，等本座闲了，会看的。”
　　“师伯，这是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莫不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赶紧解释道。
　　“什么？”叶艳飞猛地坐直，“莫师侄，拿师伯开涮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道：“师伯，仙宗宝典弟子倒背如流。”
　　他就是拿师父开涮，也不敢拿师伯开涮啊。
　　叶艳飞伸手凌空摄来那截“水草”，认真察看起来。看着看着，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以他的修为，竟然看不透这截“水草”。
　　“你怎么确认它有能力挽救金莲？”他看向莫不乐，目光前所未有的犀莫不乐答道：“它能在混沌海中生长。”
　　叶艳飞顿时诧异道：“你把它种在混沌海中了？”
　　莫不乐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没种在外边，只是随手在烈火楼六层的混沌海里扔了几截，没想到居然就长起来了。它是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既然能在混沌海中生存，所以弟子就想，若能借用再生法则之力，也许就能让金莲在湮灭后再次重生。”
　　“带本座去看看。”
　　莫不乐转身带路，叶艳飞嫌他速度慢，径直袖子一卷，须臾间，已至苍龙岭。
　　
　　第196章 情意与忠心
　　
　　叶南天正在岭上练剑，练到入神时，忽觉得眼前红云一闪，他下意识地反手一剑刺去。
　　一股力量将这一剑弹了回来，叶南天收不住脚，往后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体。
　　“谁？”他又惊又怒。
　　红云已经径直窜入烈火楼，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是青云宫的叶宫主，整个九华仙宗，只有他才爱着一身艳红。”肖浮生在旁边看得一清二净，对于叶南天居然敢对叶艳飞出手，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强人啊。
　　叶南天怔了怔，心中凛然。
　　“你收了个邪修？”
　　烈火楼内，叶艳飞看着莫不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程白眉疾恶如仇，你就不怕他一巴掌拍死你？”
　　莫不乐一脸漫不经心，纠正道：“师父不会用巴掌拍，他只会用剑捅。”
　　关键是，程白眉才没那么无聊管这种闲事，莫不乐要是在叶南天手上吃了亏，他只会一脸嘲笑，然后再顺手一剑捅了叶天南。
　　叶艳飞斜睨着他，道：“你就一点没有怀疑程师弟？”
　　莫不乐嘻嘻一笑，道：“您是说师父被夺舍这件事？”
　　叶艳飞惊诧了，他暗里提醒了这小子多少次，总以为这就是个不开窍的家伙，没想到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师伯，您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真白痴啊……”莫不乐不满了，伸手做了一个请字，引着叶艳飞往六层而去，边走边道，“其实弟子一直很奇怪，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艳飞曾经提醒过他，凡事都要用心看，当时他不明白，直到在小须弥境里，发现了程白眉曾经被小祖夺舍的事实，莫不乐才终于体会到叶艳飞话里的意思。他一直就很好奇，他与师父那么亲密，都没有看出端倪，叶艳飞是怎么察觉的？
　　“哼……”叶艳飞面色不豫，冷冷道，“你还不笨，都提醒了你那么多次……”
　　莫不乐一脸茫然，有很多次吗？明明只有一两次好不好，还提醒得那么隐晦，他又不是师伯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出来才有鬼。
　　“我跟程师弟是朋友。”叶艳飞的表情更加不爽了，然后加重语气，“生死之交。”
　　“不是有仇吗？”莫不乐一愣，生死之交？见面分生死的那种？
　　啪！
　　叶艳飞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我就知道程白眉那混蛋没告诉你。”要不然当初莫不乐归宗，就不会不来拜见他。
　　莫不乐眦牙裂嘴地捂着后脑勺，拿师侄当出气筒这种习惯是可耻的，有种你打咱师父去，不是哥小看你，你打得过吗。
　　“师伯，不是你把我师父赶到药王宗去的吗？”
　　这要还是朋友，那什么才是仇人？
　　“吵架不行啊。”叶艳飞瞪了他一眼，美丽的面庞上全是不加掩饰的怒色，看上去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行行行，吵得好，吵得妙，要不然弟子也拜不到这么好的师父……”莫不乐点头如捣蒜，他是认真的。
　　叶艳飞一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巴掌拍过去，道：“我就不该把他赶到药王宗，要不然他也不会遇上你，还落了个重伤……”
　　莫不乐捂着后脑勺，摆出一副苦瓜脸道：“是，都是弟子的错。”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对你施展了以婴换命之术……金丹都快溃散了，他居然跑来问我怎么突破元婴，还异想天开要以剑胎代替金丹内的‘婴’……”叶艳飞看着莫不乐，目光如刀，“你知不知道，以他当时的情况，突破元婴成功的希望几乎为零。”
　　“师父就是那时候被小祖夺舍的。”莫不乐的脚下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师父当时为什么不好好养伤，非要急着突破。”
　　这个问题他曾经想问程白眉，但最后还是没敢问，因为，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叶艳飞冷冷一笑，道：“你若真不明白，就枉费了程师弟的一片心。”
　　“师伯，给弟子留点面子成不成？”莫不乐无奈了，当时师父以婴换命，只换回了他半条命，其实细想一下就明白了，师父急着突破，是为了替他施展第二次以婴换命，只是那时，师父的金丹内，已经没有婴了，所以别说他还有伤，就是全盛时期，也不可能突破成功。
　　“你的面子？”叶艳飞冷哼，“重几斤几两？值多少灵石？”
　　“师伯，情义无价。”莫不乐弱弱道，他发现自己在这位师伯面前，真是一点底气也提不上来。
　　“程白眉那个白痴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你呢？”叶艳飞继续冷哼。
　　“我对师父，忠心不二。”莫不乐都快哭了。
　　“说得好。”叶艳飞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等着看你替程师弟报仇雪恨。”
　　莫不乐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脑袋撞上了墙。替师父报仇雪恨？那就是要狠揍小祖一顿。请问，在九华仙宗内，谁能狠揍小祖一顿？谁？有谁敢站出来，他马上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关键是，师父没事啊，还因祸得福啊，虽然有点后遗症，但比起所得，这点后遗症也就不算什么了。这让莫不乐怎么有底气去找小祖算帐。
　　更重要的是，莫不乐心中隐隐有个怀疑，尽管他没有去求证，但十有八九不会错，小祖的夺舍并非完全失败，虽然师父保持神智不失，但是两者的神魂，恐怕已经是合二为一，也就是说，小祖活，则师父活，小祖死，则师父死。证据就是当初师父灌输到他体内的真元，不是神魂合二为一，师父的真元，怎会与烟波浩淼诀修炼出来的真元完全一致。
　　他甚至还怀疑，小祖一旦心神失守，走火入魔，师父也一定会落到同样的下场。
　　每次想到这个可能，莫不乐就觉得恐惧，他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这个怀疑是真的，那么唯一能救小祖和师父的，只有慧心宝鉴。
　　“就是这里？”
　　已经到了六层，叶艳飞一步迈入六层空间里，目光一扫，整个空间尽收眼底，然后一撇嘴：“小祖对你可够好的，私挪一片混沌海，这样的手笔，恐怕整个九华仙宗史上都没有几次。”
　　莫不乐不敢吭声，他现在说什么，都会被叶艳飞毫不留情地扫回来。
　　叶艳飞已经没有心情再挖苦他，身形飞起，很快就落在了一株“水草”边上，细细地查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去连山院，将抱素衣首座请来。”
　　莫不乐一愣。
　　“还不快去。”叶艳飞转过头，神情严肃，威势逼人。这才是青云宫宫主应有的风范。
　　莫不乐拔腿就跑。
　　连山院离方丈山很远，它坐落在一座孤悬在混沌金莲天正东方的的浮岛上，这片海域里，一朵金莲也没有，只有清风徐徐，风中盈满灵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旷神怡。
　　“首座十日前闭关，下令连山院闭门谢客，请来者止步。”
　　莫不乐才刚落到岛上，就被人拦住了。闭门谢客？怔了一下，他才掏出首徒令牌，道：“落霞宫弟子莫不乐，奉青云宫叶师伯之命，来请抱首座，还请这位师弟代为通禀。”
　　那名连山院弟子冷冰冰道：“首座正在闭关，留下话来，谁来请都不必通禀，只须留下名号，待他出关，再一一回访。”
　　莫不乐看他一副不能通容的样子，挠了一下后脑勺，又问道：“那么请问仇仁师弟在吗？”
　　连山院弟子看了他几眼，又冷冰冰道：“请稍等。”说罢，抬手送出一道传讯玉符，不到半刻，仇仁就匆匆就飞来。
　　“莫师兄？”
　　看到莫不乐已经是金丹修士，仇仁精致的面庞顿时沉了下去，这家伙的修为怎么提升得那么快，照这速度，他不是一辈子都只能是师弟了？
　　“有事？”他郁闷地问，显然很清楚莫不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本性。
　　莫不乐连忙把来意说了，然后才道：“宗内如今有事，我猜抱首座闭的一定不是长关，那位师兄不愿意通禀……”他对着不远处那个冷冰冰的连山院弟子指了指，“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其实以莫不乐落霞宫首徒的身份，走到哪儿都不会吃闭门羹，但奈何连山院地位超然，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混沌金莲天出现变故，金莲湮灭就意味着这处洞天级的灵脉随时都可能挣脱束缚，游走他方，连山院就更显得重要了，现在人家不买他的帐，他总不能仗剑闯进去吧。
　　仇仁犹豫一下，才道：“抱首座这次出去，回来时受了伤，如今闭关，是为疗伤，若不是什么要紧事，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抱首座受了伤？”莫不乐吃了一惊，“如此倒真不便打扰了，我这就回去禀报叶师伯。”
　　说着，他转身就走，叶艳飞让他来请抱素衣，肯定是还不知道抱素衣受了伤，在这关键时候，作为九华仙宗唯一的天灵师，抱素衣受伤的严重性，比任何时候都重大。
　　仇仁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背影，顿时气结，混蛋，这是用完了就甩啊，自己就是个抹布的待遇吗？
　　
　　第197章 寻找机缘
　　
　　抱素衣受伤的消息，果然让叶艳飞非常重视，他不得不暂时放开对“水草”的关注，亲自走了一趟连山院。
　　莫不乐本来以为这件事暂时要搁置下来，直到抱素衣伤愈，不料叶艳飞去了不久，就又杀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抱素衣。
　　“见过抱师叔。”莫不乐上前行礼。
　　“免礼。”
　　抱素衣语声柔和，他身着天青色道袍，外面还罩了一层云纱薄袍，整个人看上去仙姿飘渺，文弱秀气，不过面色略显苍白，神情萎靡不振，显然伤势还没有好转。
　　“抱师弟，不用理他，你过来看看这个。”叶艳飞招手，径直把抱素衣叫了过去。
　　莫不乐抽了抽嘴角，这个师伯，一手过河拆桥的工夫，炉火纯青。
　　抱素衣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水草”给吸引过去，片刻后，他惊叹道：“果然是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造化，真是造化。”说着，他转头看着莫不乐，问道，“莫师侄，此物你何处得来？”
　　“抱师叔，您不知么？”莫不乐惊诧道，“此物正是得自莫高原。”
　　抱素衣分明是到过莫高原的，以他的能力，不应该没有发现“水草”的奇妙之处，否则也不会指引仇仁到那里去寻找恢复修为的灵药。
　　“莫高原？”抱素衣一愣神，摇头道，“不可能，莫高阴阳天早已经湮灭了数十万年，运数已失，灵气不复，天道不再眷顾，怎么可能降下法则化形，除非……”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表情有些犹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抱师弟，别卖关子，除非什么？”叶艳飞道。
　　抱素衣郑重道：“除非莫高阴阳天重新受到天道眷顾，灵脉回归，运数再继，但是我在数十年前曾经去过莫高原，并未发现有灵脉回归的迹象。”
　　已经湮灭的洞天，从来就没听说过还能再恢复的。
　　莫不乐心中一动，道：“抱师叔，您当时去的时候，可曾看到阴阳泉？可曾看到莫高原上，碧草连天？可曾发现阴阳泉中的水，有使人顿悟之效？
　　“有。”抱素衣肯定地点头，“正是因为阴阳泉中的水有使人顿悟之效，本座才让仇仁去那里寻找机缘。”
　　莫不乐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折腾的，早把顿悟水带回来，仇仁也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抱素衣一眼看透他的想法，不由一笑，道：“我天师一脉，最讲究的就是顺天意而为，本座寻到顿悟水，那是本座所修的功法特殊所致，本座对顿悟水并无所需，所以这机缘便不属于本座，天道使其出现，必待有缘人取之，本座若半道截之，必遭天谴。”
　　他不但不能取走顿悟水，甚至连透露都不能，所以当初让仇仁去寻找莫高遗迹，却没有说明具体情况，仇仁能寻到，能恢复修为，这就是他的机缘。
　　莫不乐顿时眦了眦牙，天师固然地位尊崇，可是忌讳的东西也太多了，动不动就会遭到天谴，幸好，他没拜在连山院门下，不然见到宝贝都不能拿取，非得郁闷死不可。
　　“抱师叔，这‘水草’正是在阴泉中所得。”
　　抱素衣既然发现了阳阴泉眼，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水草”呢？
　　“本座可以肯定，当时本座寻到阴阳泉眼时，泉眼清澈若明镜，绝无半根‘水草’。”抱素衣一字一句，肯定无比。
　　难道这“水草”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莫不乐大惑不解，也不对啊，阴泉水的顿悟之效，是因“水草”而来，没有“水草”，抱素衣又怎么可能发现阴泉水有使人顿悟的效果。是自己想错了，其实顿悟之效是阴泉水本来就有的功能，与“水草”无关？
　　唔……这也有可能，“水草”是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与顿悟确实没多大的关系，但问题是，没有再生法则，已经干涸的阴阳泉眼，又怎么会重新流出水来？
　　这里的因果……哎呀呀呀，真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莫不乐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成糨糊了。
　　这一刻，他深刻地醒悟，其实自己还是最适合干些没脑子的事情。
　　“叶师兄，本座要往莫高原一行。”抱素衣思索许久，有了决定，“莫师侄，你若无事，便与本座同行，本座觉得，你的机缘比任何人都好，兴许对此行有所帮助。”
　　“你的伤？”叶艳飞犹豫道。
　　“不妨事，只是在寻找新灵脉的时候，被灵脉挣扎时的反噬之力给震了一下，这十日闭关，五脏已然归位，剩下的只是调养几日便可，此事乘坐飞舟，有莫师侄行驾驭之事，本座自可安心调养。”抱素衣果断道。
　　“那行。”叶艳飞拍板定案。
　　喂喂喂，有人征求了哥的意见吗？莫不乐在腹内抗议着。
　　“反正你也要去妖仙宗一趟，正好顺路。”叶艳飞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小样儿，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莫不乐摸着后脑勺，一脸苦色，您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吧，一定是，不然哪有这么巧的。
　　最大的靠山不在，面对强权压迫，苦命的小师侄也只能认了，乖乖地去做出行准备。准备到一半，忽见叶南天正坐在一块山石上，美滋滋地吃着肖浮生刚刚弄出来的烤灵鱼，莫不乐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和叶南天叮叮当当一通乱打，将叶南天打得灰头土脸，这才神清气爽，背着双手施施然地往妖仙宗去了。
　　叶艳飞给准备的飞舟品级很高，别的不说，光是篆刻在舟身上的聚灵阵，就是最高水准的，通过这个聚灵阵，飞舟内的灵气浓度，几乎和混沌金莲天内的相差无几。莫不乐这次是沾了抱素衣的光，否则以他的地位，还享受不到这么高等级的待遇。
　　除了抱素衣和莫不乐之外，此行还有两名连山院弟子，一个是仇仁，因为他也曾经去过莫高原，所以抱素衣把他也带上了，另一个就是把莫不乐拦在连山院外的冷冰冰脸，名字叫做到卓夷，看到他换了一身黑色道袍，莫不乐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就是连山院大师兄，抱素衣的亲传首徒，怪不得当日有底气把莫不乐这个落霞宫首徒给拦下来，半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用首徒来看门，连山院这个习惯，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啊，这要是换个不知底细又脾气不好的人来，一旦起了冲突，简直就是坑你没商量，冲撞首徒、谋害首徒这种坑，莫不乐挖起来是最顺手的了。
　　做人，最怕的不是摔死，而是被人坑死。擦一把冷汗，莫不乐老老实实地驾驭飞舟。
　　
　　第198章 较劲
　　
　　“什么情况？”
　　卓夷性情孤冷，不爱与人亲近，抱素衣在舱中调养身体，他就守在门外打坐，寸步不离。仇仁无所事事，想修炼又静不下心，他对此行莫名其妙，索性就来问莫不乐。
　　莫不乐瞥瞥他，郁闷道：“我还想问你呢。”
　　随即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其实他也莫名得很，叶艳飞和抱素衣不抓紧时间研究怎么利用“水草”挽救金莲，反而要到莫高原去，这是什么道理？抱素衣在调养，他跟卓夷又不熟，也只有问仇仁了。
　　仇仁虽然离天师还有十万八千里远，但他修习的功法，却是天师一脉的传承，莫不乐一说，他就立刻明白过来，摇头道：“‘水草’无用。”
　　如果有用，他早就把此事禀上去了，哪里轮得到莫不乐后知后觉。
　　“为什么？”莫不乐诧异道，再生法则在世间的化形，也挽救不了金莲湮灭吗？
　　仇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看你平时挺聪明，怎么这时候又木得跟木头一样，虚实不同道的道理还不懂吗？”
　　“什么意思？”莫不乐还是没摸着头脑。
　　“眼刀子也是刀，砍刀也是刀，砍刀能杀人，眼刀子能吗？”仇仁举了个例子，顺便还甩了一记眼刀给莫不乐，果然是不能杀人。
　　这下子莫不乐终于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水草’是虚幻的，金莲是真实的，虚实不同道，所以‘水草’挽救不了金莲湮灭？”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反了。”仇仁解释道，“再生法则来自天道，天道不可测，所以再生法则亦不可测，本应属虚无缥渺的存在，但是它在世间有了化形，就等于从虚化实，变成了真正存在于世间的一件奇宝。而金莲却是自混沌海中感灵气而生，从表相上来看，它是一株金莲，但事实上，它只是混沌海想像出来的，并非真正存在，所以当混沌海出现了变化，它就会湮灭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莫不乐这个时候要是再听不明白，就真傻了，感情小祖和那么多前辈高人隐居潜修的莲岛，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当然，这其中还别有奥妙，也不是他能搞清楚的，索性抓了一下后脑勺，道：“也就是说，如果再生法则没有化成‘水草’，就能挽救金莲湮灭，是这个意思，对吧？”
　　仇仁一副你总算明白了表情，这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比猪还笨了。
　　“所以，我们此行去莫高原，为的是寻找‘水草’的根源，看一看有没有真正的再生法则的存在。”莫不乐下了结论，终于明白抱素衣为什么要去莫高原了。
　　“不止如此。”仇仁的表情隐隐有一丝兴奋，“如果，莫高原真的有真正的再生法则存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莫不乐一怔，沉吟片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立刻骇然道：“莫高阴阳天在复苏！”
　　已经湮灭的洞天，真的能复苏？
　　等等，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么再生法则化形为“水草”，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在虚实不同道的前提下，虚幻不可测的再生法则，无法挽救尽管已经成为遗迹但依然真实存在的莫高阴阳天，所以它必须化形为像“水草”这样真实的存在，“水草”不能挽救金莲湮灭，但却能使莫高阴阳天复苏。
　　莫不乐惊呆了，他带走了水草，岂不是断绝了莫高阴阳天复苏的希望？
　　这个孽，造得可有点大了。
　　他赶紧摸了一下储物袋，好在随身携带了几截“水草”枝茎，等到了莫高原，再扔回阴泉泉眼去，也算补救及时。以“水草”的再生之力，不用多久，就能重新长出来了。
　　莫高原依然碧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草香。
　　“莫师侄，当日你来时，此处便是如此情景？”抱素衣已经走出舱房，站在飞舟的最前方，俯视着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是，并无半分变化。”莫不乐老实地答道。
　　仇仁在一旁附和：“首座，确实没有变化。”
　　飞舟直往阴阳泉眼的方向而去，待到来到那片沙海时，莫不乐和仇仁同时惊咦了一声。
　　“怎么？”抱素衣立刻问道。
　　莫不乐比划了一下，犹豫道：“沙海好像变小了一些。”
　　沙海变小，就代表着莫高原其实变大了，只不过由于草原实在太过宽阔，所以无法以肉眼察觉，但沙海的面积本来就不比草原那么广阔，从高处俯看，一下子就能看出端倪。
　　仇仁紧接着道：“不止如此，当初我布下的那座纳天容地养阵不见了。
　　当年离开这里时，为了保证阴阳泉内的那一缕阴阳本源之气不会流失，他特地布下养灵阵，可是现在阵法不见了，阳泉内的那道本源之气显然已经流失不少，否则沙海的面积不会萎缩。
　　抱素衣低头沉思，片刻后，他大袖一挥，直接从莫不乐手中夺过飞舟的控制权，驾驭着飞舟在整个莫高原上转圈。
　　“找到了！”
　　转到第五圈时，他低低一喝，双手捏诀，瞬间结出一道法印，向着下方打去。
　　莫不乐伸长脖子眺望。只见那道法印在半空中化做一条灵绳，须臾间，就缚住了一株灵草。
　　那只是一株普通的灵草，反正在莫不乐的眼里，这株灵草跟莫高原上其他灵草没有任何区别，既没有长得特别高大，也不显得特别壮茁。但是，就在灵绳缚住它的一瞬间，这株灵草就开始疯狂挣扎，与灵绳展开了殊死搏斗，当然，事实上，更像是一场拔河比赛。
　　“啊……它它它是活的？”莫不乐惊诧了。
　　卓夷不怎么说话，闻言冷着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它本来就是活的。”仇仁也跟着鄙视他。
　　莫不乐一摆手，无心跟他们计较字眼，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它有灵智？是一株灵草王，还是灵草妖？”
　　“道友，它并非灵草，而是一道灵气化形。”储物袋里，葛地根妖探出了半颗脑袋，对灵植，没有谁比这只万年老妖更有发言权。
　　莫不乐瞬间醒悟，“啊”了一声，道：“它是流失的阴阳本源之气？”
　　这本源之气也太妖了，居然知道化形隐藏，要不是抱素衣身为九华仙宗当代天师，对灵气有着独道的辩识之法，恐怕没人能找得到它。
　　拔河还在继续，以抱素衣的修为，居然缚不住一道本源之气，这简单不可思议。
　　“师父不是在与本源之气较力，而是在与一条灵脉较力，仇师弟，准备相助师父一臂之力。”语罢，他运功提气，一掌按在抱素衣的背心，将真元源源不绝地输入。
　　
　　第199章
　　
　　卓夷身为连山院首徒，虽还没有成为天师，但眼力绝不是仇仁可比的，他冷冷地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这道本源之气，居然跟莫高阴阳天正在复苏中的灵脉连通在一起，抱素衣此时，相当于在跟一条灵脉拔河，如果是在他全盛时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身为天师，定不住一条复苏中的灵脉，那就是笑话了，但现在，抱素衣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十成修为，只能用出三、四成，这条灵脉虽处于复苏中，但底子却是洞天级的，抱素衣还真有些力有未逮。
　　仇仁闻言，并未如卓夷一般相助抱素衣，而是在储物袋里翻找一通，寻出了数件用来布阵的阵盘。他修为太低，纵使把体内全部真元都输送给抱素衣，也没有什么大用，倒不如在那道本源之气周围，布下一座隔灵阵，虽然隔灵阵并不能完全断绝它与灵脉之间的连通，但只要能起到一、二成的作用，抱素衣这边就能轻松一、二分，这也算是助力了。
　　“等等……这里的灵脉不是已经承载了法则化形，变成‘水草’了吗？”莫不乐好奇地问，难道莫高阴阳天，还有第二条灵脉。
　　“白痴，你不知道再生法则的作用吗？”仇仁很鄙视地瞪他。
　　莫不乐一呆，然后恍悟过来，再生法则，就是没有了还能再长出来，莫高阴阳天原本的灵脉变成了“水草”，但是在再生法则的作用下，又生出了一条新灵脉，所以，才有了莫高阴阳天的复苏，他的脑子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这声白痴挨不得冤。
　　别人都各忙各的，唯有他显得无所事事，看自己也忙不上什么忙之后，莫不乐干脆就带着葛地根妖四处转悠开了。
　　一处正在复苏的洞天，在猜测出这个事实的时候，莫高原在他的眼中，立刻就变得神秘起来。
　　“你确定这里真的不会出现灵草王或是灵草妖？”
　　一圈转下来，葛地根妖毫无发现，这让莫不乐觉得不可思议，这些灵草虽然不知具体生长了多少年，但是看这规模，没有上万年是不可能的，没有灵草妖可以理解，毕竟灵植妖化看的是机缘而不是年份，但是没有灵草王就稀奇了，绛珠草长上九千年，还能变成天材地宝，这些灵草怎么就始终都还是普通的灵草呢？
　　葛地根妖道：“确实没有，若有，小老儿必有感应。”
　　灵植之间，相互有着人类修士不能理解的特殊感应，这是灵植的天性本能。
　　“不过此地的土壤，令小老儿相当不喜。”
　　葛地根妖还是发现了一处异常，灵植生于土中，对土壤自然也另有一套辨识的方法，在它看来，这里的土壤中，有种对灵植有害的东西。
　　莫不乐抓了一把土壤，看不出异常，只是有些潮湿，想到这片莫高原下暗藏着十八条灵气通道，土壤潮湿也就不难理解，要知道这十八条灵气通道里，目前流淌的全是含有阴阳泉水的灵水，水量如此充沛，土壤自然潮湿。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一夜他在莫高原上挖出水坑，初次陷入顿悟，醒来后，身边全是昆虫走兽飞禽，当时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回想起来，难道是水中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连忙追问，道：“是土壤令你不喜，还是这土壤中的水令你不喜？”
　　葛地根妖又辨认了一会儿，肯定道：“是水。”
　　莫不乐一拍大腿，上回他还真是疏忽了，这水应该还有没有被他发现的问题。
　　回到飞舟停下的地方，此时抱素衣与灵脉之间的拔河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卓夷脸上身上全是汗，抱素衣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仇仁布阵已毕，也在擦汗，看到莫不乐回来，他突然道：“莫师兄，用‘水草’试试。”
　　“什么？”莫不乐一愣，忽地反应过来，“水草”能定住阴阳本源之气。还需要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他马上就取出一截水草，在那株冒牌灵草的枝叶上轻轻一点。
　　只见那株冒牌灵草瞬间一僵，然后就被抱素衣的灵绳给狠狠拽了过去。抱素衣反应非常快，立刻卸去九成力道，一把将那株冒牌灵草握在了掌中。
　　冒牌灵草“滋”的一声，自枝叶中渗出一滴汁液，圆滚滚，提溜溜一转，就想遁走。
　　“天师定灵……定！”
　　抱素衣一指点去，那滴汁液就被定在了身前三尺之外。
　　“这就是阳气本源？”一见大局已定，莫不乐头一个凑了上来，围着那滴汁液转圈。
　　汁液呈金红色，晶莹剔透，异常耀眼，三尺之内，暖意洋洋，真仿佛一颗小小的太阳。
　　莫不乐觉得这片复苏中的莫高阳阴天就是一片未开发的宝地，只要识货，就能找到宝贝。他上回来一趟，只带走“水草”，简直就是亏大了。
　　抱素衣将汁液纳入掌心中，观察片刻，道：“确实是外泄的部分阳气本源，灵脉将它的暴戾之性洗尽，只余温煦，昔日莫高阴阳天堪称人间仙境，阳阴二气益处无穷，正是因为其中的暴戾、寒洌之性都被灵脉洗涤干净。本座推断无错，莫高阴阳天，果然正在复苏中。”
　　说罢，他一弹指，把这滴汁液遥遥弹回了阳泉里，跟随而去的，还有数点灵光，落到阴阳泉四周，灵光弥漫，转瞬间已成一阵。
　　还是纳天容地养灵阵，只是等级比仇仁当初布置的那个高得多了，阵法完美无缺，数息之后，阴阳二泉的泉眼内，灵水中散逸的灵气就开始缓慢增多。
　　莫不乐眼巴巴地看着，没敢说抱师叔你不要这宝贝就赐给弟子之类的话，他怕抱素衣直接一巴掌将他拍飞。
　　仇仁熟知他的禀性，立刻甩了他一记眼刀，明明白白表露四个字：算你知趣。连山院弟子都有个共性，碰上宝贝奇珍，顺应天意只取所需，不是自己需要的，再怎么罕见的宝贝奇珍，也丝毫不动，就是路上捡着了，也会送归原处。
　　莫不乐回击以一个鄙视的眼神，也是明明白白四个字：败家子儿。
　　不提两人间的眼神交锋，抱素衣却又在莫高原上转了一大圈，回来后突然作出一个决定，他要闭关。
　　“师父，为何要在此处、此时闭关？”卓夷问出了莫不乐的心声。
　　抱素衣不答，只是命他和仇仁护法，二人也只有遵命行事，至于莫不乐，则直接被抱素衣踢出莫高遗迹，苦哈哈往妖仙宗去了。没办法，谁让他还肩负着给妖仙宗送回礼、以及将葛地根妖送去妖仙宗的任务，另外，抱素衣还又给他派了第三个任务，顺道，把妖仙宗的龟半仙请过来。
　　龟半仙，是妖仙宗的天师，在妖仙宗的地位，正与抱素衣在九华仙宗一样。
　　莫不乐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抱师叔搞不定，以闭关为借口，其实是让他去妖仙宗请援兵吧。
　　
　　第200章 尾巴长了
　　
　　飞舟在妖仙宗外围停下，没等他发出传讯玉符，眼前白影一闪，白狐狸已经到了。
　　这是召唤兽吧，还是自主的，不用召唤就已经来了。莫不乐一边咕嘀一边收起传唤玉符，行了一礼，道：“胡师姐好。”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三天了。”白狐狸一肚子怨气，自从听说莫不乐要代表九华仙宗来送回礼，她就算好了日子到这里等着。
　　莫不乐觉得眼皮跳得厉害，连忙道：“胡师姐，你想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坑你。”白狐狸炸毛了。
　　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某人表示怀疑，结果被白狐狸拖着耳朵吼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最后不得不痛哭流涕地表示，哥错了，哥不该怀疑纯洁、美丽、诚实的狐大仙。
　　路过的妖修们都对某人抱以同情的目光，惹谁不好偏惹狐师姐，谁不知道妖仙宗最彪悍的两个大姐头，其一，虎夜叉也，其二，胡灵儿也。
　　白狐狸这边吼得痛快了，却不知道，莫不乐的储物袋里，葛地根妖被吓得瑟瑟发抖，灵植本就性情温顺，即使成妖，也是老好人一个，葛地根又是个胆小谨慎的，当下决定，以后在妖仙宗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是直接找个隐秘地方挖个坑把自己一埋，起码千儿八百年不准备冒头了。
　　它这里才刚有决定，莫不乐就把它捧了出来，交给白狐狸，白狐狸一看，当场就流着口水问道：“什么东西，好吃吗？”
　　葛地根妖差点吓得没翻白珠眼儿，连忙尖声叫道：“上仙饶命，小老儿不好吃，不好吃啊……”
　　白狐狸这才发现，原来这木心之中还藏着只灵植妖，伸出一只爪子掏掏耳朵，道：“叫什么，姐不过说着玩的……你真的不好吃？”
　　葛地根妖用力摇头，它几乎要哭了，一心向往的妖仙宗，怎么这么可怕？
　　莫不乐看它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被逗乐了，笑道：“胡师姐跟你开玩笑呢。”
　　葛地根妖欲哭无泪，开玩笑也会死人的，它上了年纪，经不起吓啊。
　　白狐狸一脸鄙视，道：“胆子也太小了。”然后爪子一挥，“这是病，得治，回头我给它安排一次壮胆试练，通过了才有资格加入妖仙宗，通不过就给我当个仆修吧。”
　　葛地根妖瞬间满血复活。它真的有机会加入妖仙宗？啊啊啊啊……兴奋得全身乱颤。
　　送礼的过程出人意料的简洁，妖仙宗没那么多讲究，来了位脸上笑眯眯长得像个大面团似的长老，说了一通礼尚往来的话，然后拿了一飞舟的回礼，拍拍屁股就走了。
　　莫不乐身上背着三件事，一转眼搞定两件，至于请龟半仙援手的事，还是先得问白狐狸。
　　“你问龟太师伯祖？”白狐狸将莫不乐带到一片湖泊前，一指水底，道，“在下面睡觉呢，从我入宗时，就听说龟太师伯祖在下面睡觉，到现在，我就没见他出来透过气。”
　　莫不乐差点一头栽下去，果然是乌龟，真能睡啊，从白狐狸入宗到现在，没有一千年，也该有八百年了吧。
　　“怎么才能唤醒龟前辈？”
　　“没办法。”白狐狸甩甩尾巴，“我师父说，就是宗主也唤不醒龟太师伯祖，除非整个洞天都塌了，灵气混乱一团，否则，就只能龟太师伯祖睡到自然醒。”
　　喂喂，身为妖仙宗的天师，这么不负责任好吗？莫不乐忍不住腹诽。
　　“那什么……如果往水里扔点毒药的话……”
　　龟前辈既然能被称为龟半仙，修为一定非常非常高，应该不会被一息丹毒死吧？
　　白狐狸瞪大圆溜溜的双眼，道：“龟太师伯祖不惧万毒……”她又挠挠耳朵，不怀好意地笑道，“不过谋害本宗长辈的罪名……莫师弟，九华仙宗是准备跟妖仙宗开战吗？”
　　莫不乐若无其事转过头，干笑道：“玩笑……玩笑……胡师姐别当真，那什么……补药行不行，龟前辈睡了太久，会不会虚不受补啊？”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极乐丹，有些拿捏不定，丹是好丹，只是不知龟半仙年纪那么大了，消不消受得起？
　　“什么补丹，我先替龟太师伯祖尝尝。”
　　白狐狸舌尖一卷，莫不乐还没留神，手中的极乐丹都被她吞入了腹中。
　　莫不乐顿时脸都绿了，道：“快吐出来，这丹有副作用。”万一白狐狸没抗住，发春了怎么办？自己这细胳膊细腿，跑都没地方跑去。
　　“什么副作用，你不早说，都吃进肚子里了。”白狐狸浑不在意，伸了伸舌头，表示丹药已经没了。
　　“胡师姐，对不住了。”莫不乐掏出藤剑，真元一送，藤剑重新化为两根葛地根妖的根蔓，往白狐狸的身上绑去。
　　“喂喂喂……不要这么小气，就吃你一颗丹药，还没尝出滋味呢……混蛋，你还真要捆我？”
　　白狐狸跳起来躲开，见莫不乐不依不饶地又操纵着藤蔓向她捆来，终于怒了，张牙舞爪，爪尖弹出一道风刃，狠狠削向藤蔓。
　　莫不乐只得罢手，苦笑道：“胡师姐，这丹药的副作用，跟春药一样。
　　“少糊弄我……”
　　白狐狸压根儿不信，不料此时药力发作，她蓦然一呆，发现一股陌生的冲动在体内流窜，直冲入脑，身体情不自禁地开始发烫，四肢都有些酥软，顿时傻了。
　　莫不乐一看她两眼变得水汽迷蒙，身体散发出阵阵说不出来的香气，神情也越来越妩媚，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赶紧道：“胡师姐，此丹有使灵兽进阶之效，但必须坚持过这一关，绝不可与人……啊呸呸，反正就是不能泄了元阴之气，你就让我把你绑住，等副作用的效力过去，就没事了。”
　　白狐狸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径自发呆，过了片刻，她浑身一震，身上的香气迅速收敛，眼中的水汽也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
　　这回轮到莫不乐发呆了，极乐丹的效力减弱了？不对，他一拍后脑勺，差点忘了，白狐狸是妖兽，不是灵兽，她的道心稳固，岂是不开蒙的灵兽可以相比的，不是极乐丹效力减弱，而是这点副作用，还乱不了白狐狸的道心，是他一时没想通透，小看白狐狸了。
　　“尾巴……尾巴又长长了！”白狐狸回过神来，抱着自己的第二根尾巴又蹦又跳，又笑又叫，几乎乐疯了。
　　莫不乐伸头一看，果然，本来白狐狸的第二根尾巴，才只有第一根尾巴的五分之四长，但是现在，两根尾巴已经一样长了。
　　“果然是好丹，大补。还有没有？给个几千颗来。”白狐狸扑到了莫不乐的身上，摇头晃尾，不像狐狸，倒像一只大型狐狸犬。
　　莫不乐嘴角一抽，几千颗？当这是糖豆呢。
　　“别小气嘛，别小气嘛……”白狐狸的爪子在他的身上挠来挠去，给他挠痒痒。
　　“胡师姐，正事要紧。”莫不乐哭笑不得，只得掏出一瓶十颗极乐丹给她，“至多吃三颗，再多就没效了，而且还会积累丹毒。”想了想，又补上一颗，多的算他送给白狐狸的，这样白狐狸再服用两颗，还剩下九颗，可以拿去卖人情，妖仙宗内，她总该有几个至交好友吧。
　　白狐狸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自然就笑眯眯道：“你这丹药，对我等妖修大有好处，若扔入湖中，自然能惊醒龟太师伯祖，只是龟太师伯祖修为惊人，三颗恐药力不够，而且湖中水又能稀释药性，恐怕得扔个几百颗，才有用。”
　　莫不乐嘴角一抽，他身上总共也就几十颗而已，还送了白狐狸十几颗，没辙，炼吧。好在当初他在莫高原采集了不少灵草，一直装在储物袋里没使用，不用再来回跑了，其他的辅助灵药，想必妖仙宗也有，让白狐狸帮着买一些就行。
　　小半天后，准备就绪，他直接就坐在湖岸边开始炼丹。白狐狸见他炼丹的手法与寻常不同，起先还饶有兴致地旁观，但不久她就感受到了火毒的威胁，赶紧撒丫子躲远了。无明火毒着实厉害，她还没碰触，只是接触了几分火气，就感觉到道心浮动，似乎要被灼出一个洞来；冥冥之中的魔念仿佛正窥视着她，只要洞一出现，就会瞬间侵入她的心念中。
　　“这个家伙……果然是运气好……”
　　她趴在一株树下盯着莫不乐的身影，眼中全是羡慕，如果不是有慧心宝鉴的镇压，这个家伙早就死在火毒之下了。
　　将近半个月中，莫不乐炼出整整三百六十颗极乐丹，然后一股脑儿扔进了湖里。
　　水花溅起，化为阵阵涟漪，然后……没有然后，涟漪渐渐归于平静，连鱼都没泛上来一条，更别说那位在湖底睡大觉的龟半仙了。
　　“胡师姐……”莫不乐把白狐狸从树后面拖出来，一脸“你耍我”的控诉。
　　白狐狸难得心虚，一只爪子捂住眼睛，干笑道：“也许是数量还不够。”
　　莫不乐气得几乎跳脚，道：“我炼丹炼得都快上火了。”没看见他嘴角都起泡了吗？
　　“那……再等等？”白狐狸有些拿不准，“我听说龟太师伯祖动作最慢了，也许他老人家已经苏醒，就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皮。”
　　“胡师姐，有没有更靠谱一点的主意？”
　　莫不乐嘴角抽搐，这都已经过去快一柱香时间了，还没睁开眼皮，那要等这只老龟从湖底爬出来，不得等个三五七八年？
　　
　　第201章 无耻的老乌龟
　　
　　白狐狸挠挠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十几下，正要再出一个主意，却忽见湖面上泛起波浪，顿时大喜，道：“我的主意什么时候不靠谱过，看，这不是来了。”
　　莫不乐一转身，顿时骇了一跳，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湖面上的波浪，已经卷得近三丈高，而且还在迅速增高中，数息之后，波浪扬起近百丈，并且开始旋转，越转越急，宛如一条水龙直入云霄。
　　参天巨树上，蝶梦真人抬手遮目，遥望水龙，皱皱眉，自言自语道：“是谁惊动了龟师伯？”
　　神识一扫，顿时了然，不由摇头失笑，仍是自言自语，道：“九华仙宗的那个小辈，真乃异数……”连她都没把握能唤醒沉眠中的龟半仙，也不知那小辈是如何做到的。
　　想了想，她再次以神识探去，忽觉得那凝成水龙的湖水中，有一丝异常，心念一动，凌空摄来一团湖水，入口略尝了尝，感受到湖水中细微的药性，蝶梦真人顿时眼中一喜，脱口赞道：“好丹！”
　　极乐丹中的药性，对灵兽以及妖修都大有益处，能提升潜力，激发血脉，虽说对像蝶梦真人这样潜力已经发掘殆尽、血脉也极尽完善的大修士，这点药性几乎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是对妖仙宗内的那些晚辈小妖，却还有相当大的作用，如果有足够的极乐丹，妖仙宗的实力，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必然会得到一个飞跃。
　　“掌……教……师……侄……”
　　一个细弱苍老的声音，缓慢的在蝶梦真人耳畔响起。
　　“龟师伯！”蝶梦真人传音回应。
　　“嘘……别……让……人……过……来……”龟半仙的声音依然缓慢无比，它说一个字的时间，足够别人以正常的语速说上十个字，“扶……我……一……把，睡……太……久……身……子……僵……了……”
　　“哈哈……龟师伯，你这一觉睡了有一千八百多年了，龟壳都化成石头了吧……”
　　蝶梦真人饶是已养出了一身镇定功夫，听完龟半仙的话，仍是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笑一边传音整个妖宗仙，制止那些好奇心重正往湖边赶去的同门，然后才屈指送出一道灵光，落到湖面，化成点点莹光。
　　湖水瞬间泛出了七彩色泽，却并不混杂，每一种色泽都各占一片湖面，径渭分明，然后被水龙卷起，原本半透明的水龙，瞬间也化为七彩之色。再然后，水龙顶端突然一头向湖中栽去，狠狠地，正砸在湖心位置。
　　瞬间，在湖心位置，出现了一个没有半滴水的空白地带，湖水中的七彩色泽，重新化为点点莹光，向空白地带落去，片刻后，化为一道虹桥。
　　一只婴儿拳大小的乌龟，正趴在虹桥上，脖子伸得长长的，左右慢慢晃了两下，然后两只芝麻龟眼盯住站在岸边的莫不乐和白狐狸，缓缓道：“两……个……小……辈，还……不……来……接……住……龟……爷……爷……”
　　这位……就是龟半仙？
　　别说是莫不乐，就连白狐狸都把眼珠子掉了一地，她抬了抬爪子，照着乌龟比划了一下，喵的，她的爪子都比都乌龟大了一圈。
　　“咳……九华仙宗弟子莫不乐拜见龟前辈。”
　　把乌龟从虹桥上接上岸，莫不乐恭恭敬敬上前行礼，不敢有半点不敬，所谓海水不可斗量，乌龟不能小看，何况他此来还是有求于人。
　　“您就是龟太师伯祖？”白狐狸围着乌龟团团转，强自控制着想要伸爪子把乌龟翻过来翻过去的冲动。
　　乌龟慢条斯理地又晃了两下身体，只见随着这一晃，它身上青黑色的龟壳突然发出“啪”的一声，竟然从中裂开了数道裂缝。
　　再一晃，龟壳上的裂缝迅速扩大，竟然就碎成了几片落在了地上。没了这层龟壳，乌龟的体形看上去更小了。
　　莫不乐和白狐狸都是目瞪口呆，再仔细一看，乌龟身上，还有一层半透明的绿色龟壳，明亮柔润，闪烁着玉质的光泽，漂亮极了。而地上的那几片龟壳……白狐狸倒底没忍住，伸出爪子拨了拨，然后惊讶地呼出声：“是青荅跟湖泥混在一处凝固了……龟太师伯祖，您倒底睡了多少年？”
　　青苔跟湖泥混在一起都固化成石头了。
　　“不……多，才……一……千……八……百……年……”龟半仙打了个呵欠，足足半盏茶时间，才算打完，芝麻龟眼盯着莫不乐，“莫……小……友，何……事……唤……醒……老……夫……”
　　听这位龟前辈说话真费力，莫不乐庆幸自己耐性还算不错，认真又行一礼，道：“龟前辈，弟子奉抱师叔之命，请前辈往莫高遗迹一行。”
　　龟半仙明显连思维都有些迟钝，歪着头想了小半个时辰，才缓缓道：“抱……九……环……？”
　　莫不乐一呆，抱九环是谁？抱师叔的别名吗？他搞不清楚，只能如实答道：“抱师叔名讳上素下衣。”
　　龟半仙又想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龟师伯，抱素衣是抱九环的徒弟。”蝶梦真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满含笑意。
　　“哦……”
　　龟半仙眨了眨芝麻眼，很是感慨，千年王八万年龟，寿命悠长是他这一妖族与生俱来的特性，只是往往一觉醒来，世间已是物是人非，昔日好友与晚辈们，要么飞仙，要么道消，天师一脉，缚灵之术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天谴，轻则损寿，重则丧命，飞仙极为不易，抱九环应已道消多年了。
　　“看……抱……九……环……的……面……子，老……夫……去……一……趟……”
　　“多谢前辈。”莫不乐大喜。
　　龟半仙的话却没有说完，继续缓缓道：“酬……劳……按……日……算，一……日……三……百……丹……”
　　莫不乐呆住，这是……抢劫啊！是谁说妖修心思都非常纯洁的？谁？站出来让他踩三百脚。
　　“前辈……这个……是不是太多了？”他忍不住还价。
　　“老……夫……继……续……睡……”龟半仙两眼一闭，扭头往湖中慢慢爬去。
　　“别……三百就三百。”莫不乐泪奔，大爷……您是大爷还不成。
　　“乖……”龟半仙的芝麻眼，异常晶亮。
　　“您老请……”莫不乐一时一刻都不想耽搁，一日三百丹啊，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陷入暗无天日的苦力生涯。
　　“不……急，老……夫……还……要……交……待……门……下……几……句……”
　　这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对不对？莫不乐咬牙切齿，才不上这个恶当。
　　“前辈有什么交待，路上慢慢说，弟子都用留音符给您录下来，再让胡师姐带回来。”
　　“老……夫……继……续……睡……”
　　算你狠！莫不乐彻底郁闷了，这只乌龟敢不敢更不要脸一点？果然，在无耻的道路上，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第202章  秀下限
　　
　　等到莫不乐带着龟半仙终于踏上前往莫高遗迹的路途，已经是半个月后。他已经不想去计算，自己倒底欠了这只死乌龟多少极乐丹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白狐狸死活赖着跟了过来，当然，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跟过来玩的，借口找得理直气壮：“我要服侍太师伯祖。”
　　龟半仙笑眯了芝麻眼，对着莫不乐缓缓道：“老……夫……这……太……师……侄……孙……借……你……使……唤，一……日……二……十……丹……”
　　莫不乐脸都黑了，装聋作哑，哥专心驾驭飞舟呢，心无旁骛……心无旁骛……您老哪儿凉快哪儿趴着去。
　　白狐狸在飞舟上乱窜，一会儿又窜了回来。问道：“你那只兔子呢？”
　　“在落霞宫。”
　　这次出来，莫不乐本来是想带上兔子，让它故土重游，谁知这只兔子在落霞宫里招蜂引蝶……不对，是被那些女弟子给宠得乐不思蜀，死活不肯离开温柔乡，他也只好随它去了，话说，自从有了兔子，落霞宫阳盛阴衰的局面，还真是改善了不少，虽说愿意当剑修的女子并不多，但架不住别处的女弟子见天往落霞宫跑，落霞宫都快要改称朝霞宫了，处处都是桃花开啊，要不是莫不乐名声在外，当初他那招“谋害首徒”实在坑得人不轻，余威犹在，说不定兔子早被女修们抢走了。
　　白狐狸顿时叹了一口气，吸吸口水，道：“十年不见，想来它该长得更肥了。”
　　莫不乐一滞，吃货这病，没治。
　　莫高原阴阳泉边，抱素衣盘膝打坐，头顶上方，隐约有缕缕白烟冒出。
　　“大师兄，首座不像在调息……”仇仁忍不住看向卓夷，他虽修为浅薄，远不能与抱素衣和卓夷相比，但这点眼力，他自信还是有的。从莫不乐走后，首座就一直在这里打坐调息，开始他并没有察觉有异，可是自从抱素衣头顶冒出缕缕白烟，仇仁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师父自有道理，你不必多问。”卓夷冷着脸，却是变相地承认了抱素衣根本就不是在疗伤。
　　仇仁心中疑惑，但卓夷这样说了，他也只好忍住不问。其实他并不知道，卓夷的心中，也有着跟他一样的疑问。
　　抱素衣确实不在疗伤，如果龟半仙现在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干什么。
　　通灵！
　　只有真正成为天师，才能拥有的神通，所谓通灵，就是与灵脉建立某种神秘的联系，将自己的性命与灵脉的气运连接在一起，一旦通灵成功，抱素衣从此就与这条灵脉同生共死。
　　从发现莫高阴阳天的灵脉确实在复苏的那一刻，抱素衣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一定要通灵成功。
　　莫高阴阳天的灵脉既然开始复苏，就说明，这处洞天的气数在恢复，冥冥之中，最不可捉摸的，就是气数，抱素衣看不到气数在哪里，但他知道，一定是天道之下的再生法则，为莫高阴阳天接续了已经断掉的气数，天师的能力，无法捕捉气数，也无法捕捉再生法则，他能做得，只有缚住灵脉，只要通灵成功，莫高阴阳天的灵脉之内蕴含的气数，就会与抱素衣自身的气运合二为一，等到他回到九华仙宗，也就相当于他把莫高阴阳天的气数，接续到混沌金莲天内。
　　这是唯一可以挽救金莲湮灭的办法，代价就是抱素衣长生途断绝，永无飞升之望。
　　当然，远不止如此，天师一脉，最讲究的就是顺应天意，抱素衣此举，却相当于盗运，此为逆天之举，作为代价，断绝的并不只是抱素衣一人之长生途，也很可能毁掉莫高阴阳天的灵脉。
　　这就是抱素衣让莫不乐去请龟半仙的用意之所在，明界之内，最强大的天师，非妖仙宗那只活了数万年的老乌龟莫属，他要请龟半仙出手，保住这条灵脉的根本，不会因他强行通行而导致崩溃。
　　龟半仙虽然反应迟钝，说话缓慢，但活了几万年的乌龟，早已经是妖中妖，一看到抱素衣盘膝打坐顶冒白烟的状态，二话不说，当场就在莫不乐手掌心上打起了呼噜。
　　这一幕，同时把莫不乐、仇仁和卓夷都看愣了。
　　“这是何意？”卓夷脸色难看。
　　莫不乐摸摸鼻子，道：“大概是龟前辈自觉能力不足，帮不上抱师叔的忙，无脸见人，所以借睡遁去。”
　　死乌龟，一路上坑了他那么多极乐丹，现在一声不吭就想赖，门儿也没有，哥打不过你，哥挖苦死你。
　　龟半仙的脸皮，大概真比城墙厚多了，一动不动，继续打呼噜。
　　“太师伯祖……太师伯祖……”连白狐狸都不好意思了，连唤了几声，龟半仙仍是不醒，她也没办法，晃了晃尾巴，闷头钻进了莫高原的草丛里。
　　宗门内有长辈如此，真是羞煞狐妖了。
　　胡师姐的道行比老乌龟差远了，莫不乐很是感叹，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向老乌龟好好学习，这一手赖账的本事，炉火纯青了。
　　碰上这么个臭不要脸的主儿，偏偏辈分又奇高，谁都没辙。估计整个九华仙宗，也就只有小祖才能跟这位龟半仙拼一拼辈分了。
　　怎么办？
　　莫不乐看看仇仁，仇仁看看卓夷，卓夷看看抱素衣，抱素衣……谁都没看，他还在努力通灵中，于是一时间，几个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吭声，场面安静得诡异。
　　碰上搞不定的事怎么办？按莫不乐的一贯作风，那就不搞了呗，离了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的猪？爱谁谁去。干脆，把这位龟前辈往莫高原上一扔，碧绿的乌龟落入碧绿的青草里，正好，眼不见为净。
　　他径直跑到阴泉眼边上，去看看这段时间里，“水草”的长势如何。
　　阴泉水依旧清澈如明镜，几截“水草”静静地沉在水底，似乎并没有生长的趋势。
　　也许是时间还太短，莫不乐摸着下巴推测，他扔在烈火楼六层里的“水草”，十年时间，也不过就长出几片嫩叶而已。
　　“啊……呀……呀……呀……”
　　龟半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草原爬到了阴泉边上，对着泉眼探头探脑，发现意味不明的叹息声。
　　莫不乐一眯眼，控诉道：“前辈您不是睡着了吗？”
　　“呼……呼……呼……”
　　龟半仙说睡就睡，说醒就醒的本事，堪称空前绝后。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这只臭不要脸的乌龟扫进了阴泉水里。
　　“救……命……老……夫……不……会……水……”乌龟在水里挣扎。莫不乐都让这只臭不要脸的乌龟给气乐了，多新鲜呢，乌龟不会水，您老八成睡了太久，把脑子睡坏掉了吧。
　　
　　第203章  无下限
　　
　　“龟前辈，弟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淹死的乌龟，您老是前辈，就让弟子长长见识吧。您老要是真淹死了，弟子一定给您老烧高香，建豪墓，以后但凡看到水里有乌龟，弟子必然施以援手。”
　　噎不死你这臭不要脸的老乌龟。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龟半仙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见莫不乐双手抱胸，果然不救，他叹息摇头着从水中爬上来，一脸“现在的人都变成什么样了”的感慨表情。
　　莫不乐反而被他噎了一下，妈的，这只老乌龟实在是个极品。
　　“喂……小……子，那……个……家……伙……快……不……行……了……”
　　龟半仙伸长脖子看向他身后，一脸的津津有味。
　　莫不乐回头一看，只见抱素衣此刻全身颤抖，头顶冒出的白烟，染上了一层黑色，半黑半白，交缠在一处，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再仔细辨来，像极了半副鬼脸，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师父！”卓夷惊呼一声，扑上前来，却又不敢碰触，一转身，向着龟半仙跪了下来，“求前辈救救家师。”
　　龟半仙慢吞吞道：“那……小……子……修……为……不……到，强……行……通……灵……失……败，即……将……入……魔，没……救……了……”
　　“龟前辈，酬劳减半。”莫不乐撇嘴，他大老远把龟半仙请来了，结果老乌龟一来就装睡耍人，现在又来一句没救了，没把酬劳全部赖掉，是他敬老。
　　“臭小子……”龟半仙翻着芝麻眼。
　　“哟，前辈，您骂人的速度倒很快啊……”莫不乐大惊小怪。
　　“莫师兄，这种时候你跟前辈计较什么，快救首座。”仇仁走过来，看他的表情，恨不得都咬莫大师兄一口了。走火入魔，别人救不得，莫不乐能救啊。
　　好吧，到底是自家师叔，真入魔了可就完蛋了，莫不乐甩甩手，绕着抱素衣转了一圈，身上催出一片无形无相的无明之火，正瞅着空子扑向抱素衣的那些同样无形无相的魔念瞬间抱头鼠窜，跑得慢的，就都化做了无明火下的一缕青烟。
　　抱素衣重归于平静，头顶半副鬼脸消散，仍是白烟袅袅，须臾就都散尽了，他睁开眼，一口血喷在脚下。
　　“师父……”
　　“首座……”
　　卓夷和仇仁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抱素衣摆摆手，道：“本座无事。”一顿，又看向莫不乐，点点头，“多谢莫师侄。”
　　没有莫不乐，他这次恐怕就惨了。
　　“举手之劳。”莫不乐随口应了一声，又问道：“抱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差点入魔？”
　　抱素衣神色有些萎靡，闭口不答，龟半仙慢吞吞爬过来，道：“强……行……通……灵……有……违……天……意，道……心……动……摇……自……招……魔……来……”
　　灵脉本天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受天道钟爱，不可束缚，天师一脉，有缚灵之能，本来就与天意相违，但缚灵一地，造福一方，勉强也算功过相抵，但是强行通灵，将自身气运与灵脉气运合二为一，则完全是利己之事，一念有私，自然就会使天师一脉顺应天意的道心产生动摇，虽说抱素衣是为了挽救混沌金莲天，可相对的，却也一手破坏了正在复苏中的莫高阴阳天，他道心动摇，通灵又未能成功，体内伤上加伤，正式最虚弱之时，魔念自然被吸引而来，伺机而动。
　　也庆幸抱素衣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九华仙宗，道心摇而不乱，魔念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入侵到他的心中，莫不乐才能为他驱走魔念，否则一旦魔入心中，以莫不乐现在的修为，恐怕就跟面对裴香圣时一样，欲救而不能了。
　　老乌龟个头实在太小，抱素衣这时才看到它，连忙起身施礼，道：“晚辈抱素衣，见过龟前辈。”
　　龟半仙一点头，道：“免……礼……”慢吞吞说完两个字，他蓦然瞪圆芝麻眼，破口骂道，“抱九环怎么收了你这样一个蠢货弟子，通灵是好玩的吗？强行通行的后果是什么你不知道？蠢蠢蠢蠢蠢蠢蠢……”
　　一连七个蠢字，骂得抱素衣抬不起头。
　　莫不乐在旁边翻白眼，老乌龟说话慢得让人跳脚，骂人倒是利索得让人应接不暇。
　　“前辈教训得是。”抱素衣在九华仙宗虽然地位超然，但在龟半仙跟前，只能老实听训，别说是他，就是他师父抱九环，也是这只老乌龟的晚辈。真正跟龟半仙有交情的，是他的师祖。
　　卓夷和仇仁皱眉，都有些不平，但见抱素衣都甘心受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龟半仙骂得顺口，还要再骂一通，忽见莫不乐在掰手指，心里一跳，问道：“莫……小……子，你……在……算……什……么……”
　　莫不乐咧嘴一笑，道：“前辈，您骂抱师叔一句，酬劳就少一百颗丹哦。”
　　龟半仙翻着芝麻眼，脱口就骂道：“臭小子……”有他的几分无耻风范，这个小辈，他喜欢。
　　莫不乐不以为意，乐呵呵道：“骂晚辈就不扣酬劳了，晚辈一向敬老。”
　　抱素衣皱了皱眉，道：“莫师侄，不可对前辈无礼。”
　　莫不乐一撇嘴，不甘不愿地应了，感情回头要当苦力炼丹的不是您连山院首座，说得真轻松。
　　抱素衣却又继续道：“今次晚辈劳动龟前辈相助，酬劳自有连山院担代，夷儿，该多少，回头你从连山院内库提了交付。”
　　“是。”卓夷躬身应命。
　　莫不乐眉开眼笑。
　　“别……介……”龟半仙慢吞吞地又开口，“老……夫……可……没……说……要……助……你……们……”
　　莫不乐立刻摩拳擦掌，恶狠狠道：“酬劳扣光。”
　　“臭小子信不信龟爷爷一口气吹死你丫的……”龟半仙大骂，然后语速又缓了下去，“跑……腿……费……一……定……得……给……”
　　莫不乐顺手就掏出几颗当日炼丹剩下的零头极乐丹，恭恭敬敬地送上，道：“劳前辈动嘴，这几颗丹给您当零嘴嚼着玩。”
　　老乌龟这一路上哪条腿动了，都是莫不乐把它捧在手上跑来跑去，也就见他动嘴了。
　　“你当龟爷爷是狗啊，给个包子就打发……臭小子，信不信龟爷爷一口气真吹死你丫的……”龟半仙又骂开了。
　　“您老这吹气的本事，是对着牛皮练出来的吧？”莫不乐才不怕他，前辈又怎么了，敲哥竹杠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半点前辈风范。
　　龟半仙哈哈一乐，道：“小……子，老……夫……当……年……还……真……吹……过……几……头……牛……”
　　莫不乐讽刺他吹牛皮，老乌龟干脆就承认，他就是吹过牛，怎么着吧，比脸皮的厚度，你小子才修炼了几年，龟爷爷又修炼了多少年，差得远呢。
　　面对这样的极品老乌龟，莫不乐只能再次甘拜下风。
　　
　　第204章  此物为酬
　　
　　抱素衣看他们一老一小有来有往地斗嘴，不免有些目瞪口呆，想训斥莫不乐，但看龟半仙分明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也就按耐下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跟老乌龟斗了半天嘴，莫不乐才终于道：“前辈，您老无所不能，就帮抱师叔一回，弟子不敢忘大恩，妖仙宗所需的极乐丹，弟子全包了。”
　　龟半仙索要极乐丹做报酬，自然不是他自己想要，而是为整个妖仙宗要的，莫不乐虽与他讨价还价，心中却是门儿清，此时自然也舍得下血本。
　　“你……懂……什……么……”龟半仙晃着头，“天……师……一……脉……最……讲……天……意，老……夫……若……帮……你……们……逆……天……而……为，是……要……折……寿……的……”
　　抱素衣强行通灵，几乎走火入魔，龟半仙如果插手帮他，就算不会走火入魔，也要折损寿元，亏大发了。
　　抱素衣连忙施礼道：“岂敢让前辈受折寿之损，晚辈冒昧救助，并非为求通灵，而是请前辈出手，护持这一方灵脉之根不损，并将逆天之代价缚于晚辈一身。”
　　再生法则虽强，但也只能再生一条灵脉，抱素衣通灵成功，则此地气数将全部接续到九华仙宗，失去气数，莫高阴阳天就再也不能复苏了，抱素衣要求龟半仙的事，则是保住这里的灵脉根源不失，这样虽然失去了气数，但是莫高阴阳天依然能处恢复之中，只是速度回大大减缓，而且也没有机会再次成为洞天，顶多就是个中等规模的灵脉。
　　“不……行……”龟半仙仍是不松口。
　　“不知如何前辈才肯出手？”抱素衣再次请求道。
　　龟半仙缓缓道：“气……数……乃……天……定，无……论……如……何……做，都……是……有……违……天……意……”
　　不管怎么说，老乌龟就是死不松口，抱素衣也是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前辈执意不允，那便罢了。”
　　语毕，他看向莫不乐、卓夷以及仇仁三人，道：“我调养几日，再强行通灵，无论如何，必须成功，尔等不必紧张，若再有入魔之事，莫师侄，就麻烦你了。”
　　显然，经过一次通灵失败，抱素衣已经没什么信心了。
　　莫不乐应道：“请师叔放心，有弟子在，绝不教心魔有可趁之机。”
　　这一点，他是绝对可以打包票的。
　　抱素衣冲着他点点头，然后闭目运功调息。
　　“大师兄……通灵……是什么？”
　　仇仁满目忧色，他虽不知通灵是什么法诀，但是刚才听了这么多，心中已是隐约有所估计，问卓夷，不过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卓夷犹豫了一下，见他眼中忧色十分沉重，才道：“通灵是我们天师一脉的本命神通，只有成为天师，才能自行领悟，我曾听师父提过一句，说是通灵之术，损人利己，为天道所不容，故而一旦施展，成则受天道排斥，永无飞仙之机，败则当场走火入魔爆而死。”
　　猜测被证实，仇仁的眼中忧色更重，喃喃道：“首座方才就是失败了……”
　　卓夷沉重的点头，道：“幸而莫师弟有克制魔念之能，否则……我就是拼了命，也会阻止师父。”
　　天师一脉，本来就飞升不易，所以永绝飞仙之机，在连山院弟子眼中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师父方才失败，是否是因为修为不够？”仇仁又问道。
　　“这个……”卓夷也是茫然，这个问题，抱素衣不说，以他目前的修为和眼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是……通……灵……术……未……至……大……成……”
　　龟半仙插口，本命神通，自行领悟，能领悟到什么程度，全靠天师自身的悟性，抱素衣悟性好是好，但还没有达到逆天的级别，所以他领悟的通灵术，只达到小成阶段，离大成还差得太远，如果他是想强行通灵一条中型灵脉，成功率有百分百，通灵一条大型灵脉，则只有一半的成功机率，而通灵洞天级的灵脉，几率为零，根本就没有成功可能，不过莫高阴阳天内的这条灵脉，刚刚开始复苏，虚弱得很，强行通行，勉强能有半成的成功率，所以抱素衣才甘冒风险，也要强行通灵，失败了问题也不大，有莫不乐在，他毫无后顾之忧，自然是一意孤行到底。
　　“谢前辈指点。”
　　仇仁深躬一礼，然后走到一边沉思起来。他想起，当年他为了给此地布置纳天容地养灵阵，喝了无数次的顿悟水，将他的定灵术提升到中级阶段才布置成功，首座既然是因为通灵术等级不够，才导致通灵失败，那么是否也可以用顿悟水来弥补通灵术等级过低的问题？
　　有些拿不定此法是否可行，他又走回去向龟半仙请教。
　　老乌龟虽然不肯出手相助，但是回答问题还是挺痛快，它在阴泉水中打过滚，自然知道那水中有使人顿悟的功效，但对仇仁的请教，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无他，那顿悟水的功效有限，仅只对元婴修为之下的修士有效，而且本命神通又与普通法诀不同，普通的顿悟，毫无作用。
　　莫不乐却是“咦”了一声，连忙翻起了储物袋，一会儿取出一片“水草”叶子，道：“此物又如何？”
　　当初，他在“水草”上摘下三片叶子，仇仁一片，兔子一片，自己留了一片，兔子服用以后，当场进阶，仇仁服用，当场恢复了修为，而莫不乐当时因为体内还有真元溢出的隐患，所以一直都没有服用，而且顿悟水对他还有效，所以不需要使用“水草”叶子，就一直放在储物袋里，要不是仇仁突然提起，他都忘了。
　　仇仁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忽见绿光一闪，竟是龟半仙蓦然跳了起来，一把从莫不乐手中叼走了那片青绿可爱的“水草”叶子。
　　“此……物……为……酬，老……夫……出……手……相……助……”
　　看来果然是有用了，而且还是大大有用，莫不乐一边腹诽老乌龟一边翻了个白眼，劈手将“水草”叶子夺回来，岂料龟半仙死不松口。
　　“龟前辈，抢夺小辈之物，您老要脸不要？”莫不乐急了。
　　“不……要……”龟半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仇师弟，留影玉。”妈的，乌龟不要脸，天下无敌啊，这脸皮比它的壳还厚，莫不乐一咬，出绝招。
　　仇仁又是一愣，要留影玉干什么？
　　龟半仙果然也是无耻中的典范，一听就知道莫不乐这是要把他抢夺小辈之物的场面留影玉中，传遍明界，顿时急了，道：“臭小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就您老这张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脸，往草堆里一扔就找不见的主儿，晚辈以为，还是不用相见为好。”
　　“你你你……气……煞……老……夫……也……”
　　“莫气莫气，您老还要长命万岁呢……哦不不不，万岁哪儿够啊，反正抢晚辈之物又不折寿，您老活十万岁都不是吹的……”
　　比无耻，莫不乐略逊一筹，比斗嘴，他甩说话缓慢的老乌龟一百条街，何况现在老乌龟嘴里还叼着“水草”叶子，说话比平时还慢。
　　“老……夫……跟……你……拼……了……”龟半仙气得跳脚。
　　“哦，明抢不算，还要害命啊。”莫不乐扭头问仇仁，“仇师弟，录下没有？”
　　仇仁抽了抽嘴角，道：“莫师兄，既然龟前辈肯出手相助……”
　　莫不乐一脸鄙视道：“你傻了啊，这只老乌龟脸皮奇厚无比，宝贝到手，翻脸就不认人，到时候你上哪儿哭去。”
　　仇仁一想也是，立刻道：“录下了。”
　　“臭小子，算你狠。”龟半仙无可奈何地松了口气，身体一晃，从仇仁手中叼走留影玉，其狠狠地一爪子将它拍成粉末。他可以不要脸，但是不能不为妖仙宗要脸，莫不乐这臭小子，有他八成的风范，绝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
　　跟我斗……哼！莫不乐将“水草”叶子往卓夷手中一塞，道：“麻烦卓师兄，唤醒抱师叔，服用此宝，抱师叔通灵成功的机会就大多了。”
　　卓夷其实更希望龟半仙相助，他不了解“水草”叶子，并不知道它能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拿着叶子，他犹豫着迟迟未有动作。
　　仇仁走过来，认真道：“大师兄，我相信首座更希望能自己完成通灵术。”
　　卓夷顿了顿，抓紧“水草”叶子，转身向运功调息中的抱素衣打出一道法诀，他是抱素衣的亲传弟子，只有他知道怎么唤醒运功调息中的抱素衣。
　　“夷儿，何事？”抱素衣睁开眼，有几分疑惑。
　　卓夷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抱素衣的目光落在那片“水草”叶子上，先是探究，渐渐却变得惊骇，最后却又犹豫起来，迟疑地看向龟半仙，道：“龟前辈……这莫非就是……”
　　龟半仙扭过头，慢吞吞道：“别……问……龟……爷……爷……”
　　“真是生生造化果！”抱素衣反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首座，这只是片叶子。”仇仁提醒道。
　　
　　第205章 知道吗
　　
　　“叶其形，而果其实。”抱素衣的惊骇之色还未退去，以至于原本略显文弱的面庞显得有些扭曲，“再生化则结合洞天级灵脉，再加上阴阳本源之气，催生出的生生不息造化之果，有了它，本座的通灵术绝对可以臻至大成。”
　　莫不乐顿时茫然了，叶子其实是果实，那他种在烈火楼六层里，那已经长出的那片嫩叶是怎么回事？烈火楼里，可没有洞天级的灵脉和阴阳本源之气。
　　“莫师侄……莫师侄……莫师侄？”
　　抱素衣连唤了三声，莫不乐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弟子在。”
　　“本座今日得惠于你，算连山院欠你一个人情。”抱素衣向他微微颌首，然后服下了“水草”叶子。
　　赚到了，莫不乐大喜，连山院的人情耶，他得好好盘算，用在什么地方才最划算。
　　没过多久，以抱素衣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出现。龟半仙对着灵气漩涡唉声叹气，嘴里喃喃自语，大抵是暴敛天物之类的咒骂。
　　“您老既然不肯帮忙，跟过来做什么呢？该不会就是为了敲晚辈的竹杠吧。”
　　反正闲着无事，莫不乐把老乌龟托在掌心里，跟他侃大山，东拉西扯了一大段，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龟半仙白眼儿一翻，道：“滚……”
　　滚就滚呗，莫不乐放下老乌龟，转了一圈又跑回来，道：“禀告前辈，晚辈又滚回来了。”
　　龟半仙又开始翻白眼儿，这回是让这臭小子给气的，道：“臭小子……你如此顽劣，你师父知道吗？”
　　莫不乐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晚辈知道前辈胸襟宽广若大海无量，这才壮着胆子跟前辈玩闹。”
　　“你……这……胆……子……都……能……包……天，还……需……要……壮……”龟半仙讽刺道。
　　莫不乐撇撇嘴，道：“前辈你这么无耻，天下修士都知道吗？”
　　信不信他敢宣扬得整个明界无人不知啊。
　　龟半仙又被噎着，好半天才没好气道：“老……夫……不……宜……插……手，护……法……尚……可……”
　　天师一脉禁忌太多，他也无可奈何，但只要他在，保抱素衣一命没问题，当然，走火入魔这种事除外。他盯着莫不乐又看了几眼，这臭小子也算异数，居然能克制魔念，又有一片生生造化果，该当九华仙宗气数未尽。
　　不过抱素衣倒是比抱九环当年有志气的多，当断则断，当舍则舍，这一份果决与胸襟，又让龟半仙十分喜爱，他并非不愿帮手，也不是惜寿，只是晚来了一步，抱素衣已经开始强行通灵，他纵是出手，也无用了。至于抱素衣所求之事，根本就无关紧要，纵是不求，事后他也会那样做，所以根本就无需抱素衣相求。要不是可惜那片生生造化果，龟半仙也不会改口说要相助，只是莫不乐这臭小子着实气人，噎得他没办法。
　　话说回来，他也不想在小辈跟前认怂，所以这其中的原委也就懒得解释太多，用一句护法打发这臭小子。
　　这也就够了，莫不乐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前辈放心，晚辈答应的酬劳，一颗都不会少。”
　　这臭小子……龟半仙翻着芝麻眼，这样的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师父才教得出来，真是教人又爱又恨呢。
　　灵气漩涡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跟当初仇仁服用“水草”叶子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抱素衣的修为又岂是仇仁可以相比，关键是“水草”叶子果然不负生生造化之名，其中蕴含的顿悟之力，胜过阴泉水无数倍。
　　于是，倒霉催的事情发生了，三日三爷之后，天空飘来了一片劫云，电蛇闪烁，雷声轰鸣，直把三个小辈外加一只狐狸给吓得抱头逃窜。
　　“喂喂喂……难道说抱师叔通灵成功，就会立刻遭天谴？”莫不乐一边逃出劫云范围，一边哇哇大叫。
　　“白……痴……小……子……”龟半仙好整以暇趴在他的掌心中，缓缓道：“是……抱……小……子……突……破……大……境……”
　　正如仇仁当初，一下子从修为全无跳到筑基高期，抱素衣一番领悟，又吸纳了无数灵气，理所当然的，他破境了，直接从分神大圆满，越过化虚一境，开始了漫长的渡劫期，渡劫期并非境界，而是化虚大圆满与大乘之间过渡阶段，在渡劫期间，修士要撑过九次天劫，才能步入大乘第一境，既然称之为渡劫，自然是要挨雷劈的。
　　所谓生生造化，就是修为越高的修士，得到的造化就越大，给兔子服用，只能使兔子恢复阴阳战天兔的本来潜力，给仇仁服用，恢复到筑基高期修为就是极限，但是给抱素衣服用，就直接跃过了一个大境，如果换做一位大乘真人来服用，立地飞升绝对不是夸张。这也是龟半仙一看到“水草”叶子，就急得抢过去的原因，给现在的抱素衣服用，绝对是浪费，大大的浪费。
　　可惜天师一脉讲究机缘，莫不乐死活不肯给，龟半仙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与这番大造化无缘。
　　莫不乐这个时候也在跳脚，亏了亏了，之前那两片叶子，给仇仁……呃，仇仁就算了，那片给兔子服下的，绝对是亏大发了，早知“水草”叶子有这样的特性，当初就……呜呜呜，回头他要把兔子抽筋扒皮吃肉喝血……让肖浮生给他做一桌兔子宴。
　　落霞宫内，正趴在一个女修怀里享受软玉温香的兔子猛地打了个寒颤，全身的毛根根倒竖，活脱脱一只黑白相间的巨型刺猬。
　　有杀气！
　　兔子左看右看，找不到杀气来源，又渐渐放松下来，爪子托腮，暗忖：杀气算个毛，兔爷又不是吓大的……唔，坏了，别是那个不着调的小子在思考怎么折腾它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兔子浑身一颤，脑子迅速急转，在哪个不着调的小子回来之前，它要把落霞宫的每个角落都填满女修。
　　兔爷卖力干活，那小子身为落霞宫大师兄，门下弟子一多，大概……也许……可能……就没工夫找它的麻烦了吧。
　　兔子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第206章 留下
　　
　　轰隆隆隆……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雷电，从劫云中轰然劈下，卓夷、莫不乐、仇仁，外加一只雪白狐狸远远地看着，全都呆若木鸡。
　　这就是天劫的威力，这是不把人劈死誓不罢休的节奏吧。
　　“长……见……识……了……吧……”龟半仙嘿嘿一笑，这才是九次天劫中初次雷劫的威力，以后每隔一百年一次雷劫，一次比一次厉害。
　　“前辈，我师父能成功渡劫吗？”卓夷满面忧色，这次渡劫来得太突然，抱素衣根本就毫无准备，成功渡劫的几率能有多高？
　　龟半仙一翻芝麻眼，道：“你……听……说……过……被……雷……劈……死……的……渡……劫……修……士……吗？”
　　卓夷一呆，渡劫期的修士并非没有陨落过，被人伏击而杀，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而死，都曾有听闻，最场面的还是飞升无望寿元耗尽而死，被天雷劈死的，还真没有听说过。
　　渡劫的目的，是洗炼道心，是清净道体，是纯粹神魂，天劫不是天谴，它不会要人性命，总有一线生机留在那里，要是有渡劫修士陨落在天天雷之下，那只能说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就是头猪，只要达到渡劫期的修为，也不会死在天劫之下，顶多，就是因为道心不稳、或者道体不净、又或者神魂不纯等等，被天劫打回原形，修炼个几百年，就又能挨雷劈了，至于会不会再次被打回原形，就看他的运气了。
　　所以，卓夷完全担心错了方向，他要当心的，应该是抱素衣会不会因为准备不足而被天雷劈回原形，要是这样的话，莫不乐那一片“水草”叶子就白白浪费了。
　　好在抱素衣这位天师并没有让人失望，身为天师，本来就顺应天意，不与天道相违，道心自然完满无缺，而且天师一脉，有缚灵定灵之能，自然也会受到灵脉反馈，能利用灵脉中的海量灵气冲刷道体，时长日久道体自然清净无垢，再就是神魂，只要他没像程白眉那样，被人夺舍过，又或者是替他人施展换命之术，神魂自然也是十分纯粹。
　　挨足了九道天雷，抱素衣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道袍被劈成了布条，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道髻，散乱的披在肩上，已经焦黑了一半，不过脸上还算白净。
　　莫不乐抿嘴偷乐，看来抱素衣是极注重脸面的人，在渡劫的过程中，宁可让衣服头发都遭殃，也要保住脸面。
　　仇仁怒瞪他，虽然不知道莫不乐在想什么，但是看到这个家伙笑得这么贱兮兮的，肯定没想好事。
　　莫不乐捂住嘴，好吧，他不笑了，抱素衣毕竟是师叔，保持必要的尊敬是应该的。
　　抱素衣是什么修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心中一晒，随手一抚，已经换上一身新衣，体内真元一转，头发黑亮如初，他反手一挽，原本束髻的发簪在雷击中损毁了，卓夷连忙拔下自己的束髻簪子，恭敬的递过去，口中道：“恭喜师父突破。”
　　“走了捷径，也算不得什么喜事，今次也是迫不得已，夷儿，仁儿，还有莫师侄，你们要谨记，长生之途，需步步脚踏实地，借助宝物之力，精进一时，而后患无穷，日后若非必要，不可过分依赖宝物。”抱素衣将簪子插入发髻中，欧中殷殷教诲。
　　“是，弟子谨记在心。”
　　三人异口同声，低头受教，施礼为谢。
　　稍事休整，抱素衣再次开始通灵，这一次，过程顺利得令人感到意外，就连抱素衣自己也料想不到，虽然他的通灵术已经提升到大成阶段，但通灵成功的可能性，依然不是百分百，洞天级的灵脉，即使是大成通灵术，最多也只有九成几率能一次通灵成功，他刚渡劫不久，之前又失败过一次，本以为恐怕要通灵三、五次，才能成功。
　　一道灵痕出现在他的眉心间，分作上下两截，上截为金色日形，下截为银色月形，莫高阴阳天的灵脉，自然是蕴含阴阳二气，表现出来的形状，便是上日下月，阴阳二极。
　　龟半仙也在旁边忙活了半天，将这处灵脉的根源定住，然后才慢慢爬过来，摇头叹息，亲眼看着一名天师自绝长生途，老龟的心中，满是感叹，当他下一次从沉眠中醒来时，恐怕九华仙宗的天师，已经换人了。
　　“前辈，我欲留一名弟子，长守此地，可否？”抱素衣与龟半仙互视良久，微微欠身问道。
　　莫高阴阳天气数被夺，自然不可能再恢复到洞天的程度，但灵脉之根尚在，阴阳泉眼得保，仍不失为一处灵气福泽之地，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小宗门，以延续莫高阴阳天的传承，算是抱素衣对这里的一点弥补，只是这地方处于妖仙宗和龙虎仙宗的交界处，所以抱素衣需要得到两大仙踪的许可，眼下自然是先征询龟半仙的意见，龙虎仙宗过后再去。
　　龟半仙一脸的无可无不可，道：“随……你……”
　　“多谢前辈。”
　　抱素衣看向卓夷和仇仁，似乎在犹豫，要在这二人选择哪一个，连山院门下，当然不只两名弟子，只是他们恰逢其会，所以人选必然是在二人中择其一，要说最适合的，当然是卓夷，他是抱素衣的亲传弟子，抱素衣施展通灵之术，破坏了莫高阴阳天的复苏，他身为亲传大弟子，理所当然要为抱素衣担起责任，但是，在抱素衣的眼中，仇仁的潜力更大、机缘更好。
　　因为，仇仁也曾经服用过“水草”叶子，能找到这片生生造化果，就足以说明他的机缘好，虽然仇仁的丹田曾经破损过，但是得了生生造化之力，他不但修为尽复，而且体内潜力也被完全开发出来，这十年来，修为精进，已经达到了筑基大圆满，再有一、二十年潜修，结丹毫无疑问。
　　当然，服用生生造化果，也不是没有后患，但那是心境上的问题，仇仁至少要修炼到分神期，才会遇到瓶颈，在这之后，他的修炼速度会明显下降，如再无机缘，就会从此止步不前，不过对于一个小宗门来说，分神修士已经足够了，需知一般的地品宗门，顶了天也不过才一、二位分神修士，即使是在仙宗之内，分神修士也足以出任一院首座。
　　当然，卓夷的资质，并非不如仇仁，只是没有服用生生造化果，所以他的修炼速度注定不如仇仁快，别看他现在修为高出仇仁，但是至多三、五百年，仇仁就会甩开他一条街，但是没有后患之忧的卓夷，在长生途上也许会比仇仁走得更远。
　　在抱素衣的考量中，最重要的是，建立一个小宗门，每日不知会有多少琐事要处理，这也是一条磨砺心境之路，如叶艳飞、程白眉这样的人物，都需要出任一宫之主来作为磨练心境的途径，可见这也是一条十分有效的路子，正好能针对仇仁的后患之忧，让他的长生途走得更远，所以抱素衣在两名弟子的身上来回打量许久，终于点了仇仁的名字。
　　“仁儿，你留下。”
　　仇仁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动作并不迟疑，躬身道：“弟子遵命。”
　　他本以为，这么好的磨砺心境的机会，抱素衣会留给自己的亲传弟子，没想到，竟然给了他，一时间心中大是感激涕零，不知如何言表。
　　“这……个……臭……小……子……也……留……下……”龟半仙冲着莫不乐冷笑，小子，不敬老尊贤是要付出代价的。谁都知道这是一条磨砺心境的路子，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这条路子，莫不乐这臭小子，一看就是个坐不住的，让他天天面对一堆琐事，还不烦死。
　　莫不乐眉开眼笑，道：“好啊，乐意之至。”他正愁抱素衣把他拎回去没机会在莫高原上寻宝呢，这下子可有机会好好大干一场了，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龟半仙眨着眼睛，怎么这臭小子好像真的很乐意的样子，不是哄龟爷爷的吧。
　　“太师伯祖，我也要留下。”白狐狸凑了过来，有热闹凑，她就高兴。
　　小丫头片子闪一边去。龟半仙怒瞪来拆台的白狐狸。
　　“哎呀呀呀，胡师姐仗义！来来来，让你先挑个风水宝地挖狐狸窝……”莫不乐勾着狐狸脖子往另一边转去，老乌龟的杀狐眼完全落空。
　　混账臭小子。
　　龟半仙左右看看，瞅着阴泉泉眼不错，也算是一处风水宝地，慢吞吞第爬过去，折腾了这么些天，小睡一觉先，等睡醒了，就可以看到臭小子满头包的囧样了、抱素衣没有久留，很快就带着卓夷离开了，通灵成功，带给他的不是轻松，而是压力，将莫高阴阳天的气数，与自身融为一体，不代表他就一定能成功的再把这气数接续到混沌金莲天，下一步该如何做，还需要宗门的大力支持。
　　
　　第207章 天坑
　　
　　莫不乐带着白狐狸在草原上转了七八天，宝贝没找到半根毛，狐狸窝倒是挖了三个，都说狡兔三窟，跟狐狸比起来，狡兔算个啥，白狐狸还打算再挖三十个狐狸窝，当莫不乐知道她的打算以后，整个人都傻了，扔下狐狸就落跑，他是来寻宝的，不是来挖洞的。
　　白狐狸一点也不介意，她从妖仙宗找来一群还没有化形的小狐妖，帮着她挖洞，小狐妖们嘻嘻哈哈，边挖边玩，一不留神就挖过头了，当仇仁看到莫高原上东一个窟窿，西一个大坑时，狐狸窝的数目已经超过三百个，而且还在以每天十几个的速度猛增。
　　这群该死的狐狸。
　　仇仁几乎气疯了，这是他要建立宗门的地方啊。
　　“不错啊，以后这里就叫天坑门好了。”莫不乐飘在半空，以手搭目，对这些窟窿大坑很满意，白狐狸当然住不了这么多窝，多出来的，灌水进去，就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湖泊，配上青青翠翠的草原，多美啊。
　　天坑你妈！仇仁觉得，自己是被莫不乐和一群狐狸给坑了。
　　“这些天里，我把整个莫高阴阳天都探索了一遍，大致地形已经绘制下来……”
　　指尖闪烁着灵光，仇仁伸手在空中划了几下，一副立体的莫高阴阳天微缩图浮现出来。
　　上下两层，上层是莫高原和沙海组成，下层则是十八条灵气枢纽连接着的真正的莫高遗迹，遗迹里几乎都是废墟，被泥沙掩盖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空间保存下来，里面的建筑当然早已经风化，但是地基、还有一些符文痕迹、阵盘痕迹却保留下来。
　　“莫师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这些符文和阵盘，尤其是这一处空间，据我分析，这是当年莫高阴阳天的一处秘境，在里面修炼，能提升修士的潜力，我们要在此建立宗门，广纳弟子，恢复莫高阴阳天的传承，这处秘境是必须修复的。”
　　莫不乐眨眨眼睛，无辜不解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符文、阵盘什么的，你们天师了解得更多吧。”说完，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一脸骄傲，“我是剑修，有架打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剑你哥大头修啊，仇仁差点更让他气厥过去，忍不住咆哮道：“专业级的符文、阵盘，要找专业的符箓师、阵法师来修复，我是天师……啊呸，我现在连天师都不是……还有，请人出手不要灵石啊，你有吗有吗有吗？”
　　“冷静……冷静……不就是灵石嘛，好说……”莫不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摸储物袋，却只摸出一袋中品灵石，看着不少，但用在修复符文和阵盘上，显然是杯水车薪，他的极品灵石呢？
　　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十年前在这里的时候，他都埋进莫高原了，还指望千万年后，能化为汩汩灵泉水，现在看来，还是挖出来救急吧。
　　隔了这么长时间，莫不乐哪里还记得埋灵石的具体位置，只好大致圈了几个范围，请白狐狸及一众小狐妖们帮忙，反正都是挖洞，在哪挖不是挖，狐妖们兴高采烈的接受了他的请求，挖得更来劲了。
　　挖了半个多月，屁都没挖到一个，莫不乐脸色发青，他确定他圈出来的这几个地方绝对无误，现在狐妖们几乎把整个地皮都掀开了，也没有把极品灵石挖出来，那只说明一件事，和仇仁当初布置下的纳天容地养灵阵一样，通通都不见了。
　　莫高阴阳天里面，一定还有古怪。莫不乐挽起袖子，咬牙切齿，谁吞了他的极品灵石，得把这个该死的家伙找出来，哥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怎么吞的，就还给他怎么吐出来。
　　仇仁也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养灵阵不见了，还可以解释说是他的修为低，阵法布置得不到家，在这十年时间里，或许运转失误自行消解了，但是极品灵石在没有被激发出内蕴灵气的情况下，就是埋在土里几千几万年，也未必会有变化，怎么可能一块也找不到。
　　这个古怪必须找出根源来，否则，在这里建立宗门几乎不可能，别的不说，光是聚灵阵盘就没办法布置下去。
　　白狐狸又招来一群妖修来帮忙，兔妖，鼠妖，穿山甲妖，地龙妖，全是擅长翻土挖洞的。
　　整个莫高原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得。
　　莫不乐咬牙切齿了，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我回去把兔子找来，它是这里的土著，说不定知道什么。”
　　“还要筹到建立宗门的灵石。”仇仁提醒他。
　　“我出马，你放心。”莫不乐拍拍胸口。
　　就因为是你，我才特别不放心好不好，仇仁怒目而视。
　　虽说要去把兔子接来，但莫不乐并没有立刻就走，他拜托白狐狸给他弄来一批灵药，又采集了不少莫高原上的灵草，就地开始炼丹。不管跟龟半仙怎么斗嘴，人情还是要还的。
　　炼了整整一百炉极乐丹，龟半仙还在阴泉眼里睡大觉，莫不乐就把极乐丹都交给白狐狸收着，白狐狸眉开眼笑，晃着尾巴满口保证不贪污，话还没说完，莫不乐就发现少了一炉丹，他也没戳破，反正给谁不是给，这是妖仙宗内部的事情。
　　啪！
　　经常把别人怕成天际流星的白狐狸，这回自己体验了一把天际流星的滋味。
　　一只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乌龟爪子慢吞吞的缩回，在嘴边吹了吹。龟半仙，不知什么时候从阴泉里爬了出来，将偷丹的白狐狸当场逮了个正着。
　　莫不乐看得傻眼，不由得擦了一把冷汗，还好他没赖账，不然白狐狸的现在就是他的下场。不对，他的下场会更惨，白狐狸才偷了一炉丹。
　　“臭……小……子……你……要……去……哪……儿…？”龟半仙嘴一张，半空中落下的一炉丹一颗不漏全进了它的嘴。
　　莫不乐又看得出神，极乐丹好像比乌龟嘴还大上一圈吧，怎么吞下去的。
　　“问……你……话……呢！”龟半仙怒了，一巴掌拍在地上，整个莫高原颤了三颤。
　　莫不乐一缩脖子，赶紧竹筒倒豆子，交待情况。
　　龟半仙“咦”了一声，道：“还……有……这……事？老……夫……瞧……瞧……”
　　慢吞吞的爬走，莫不乐一看他那个速度，满面黑线，就这比蜗牛还慢几分的速度，要把莫高原整个爬一圈，没个三五七八年，绝对爬不完。
　　得，您老慢爬，晚辈先走了。对着龟半仙的背影挥挥手，莫不乐扭头就走，估摸着等他回来的时候，这只老乌龟顶多才爬了二、三十里地。
　　莫不乐兴冲冲的回到九华仙宗，不料屁股还没坐稳，就被秦留情拦下来。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抱师叔呢？”
　　“啊？”莫不乐被问得一头雾水，“抱师叔没回来吗？”
　　
　　第208章 炼魂
　　
　　事实上，抱素衣和卓夷真的没有回来，再怎么没心没肺，莫不乐也知道事情大条了，抱素衣身负莫高阴阳天的灵脉气数，应该尽快赶回九华仙宗才对，绝不可能在半路上绕到别处去。
　　“难道你不是跟抱师叔一起回来的？”秦留情脸色凝重起来，他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当然没有啊，抱师叔比我早两个月就离开莫高阴阳天了……”莫不乐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秦留情饶是稳如泰山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扔下莫不乐，他转身就走，匆匆向叶艳飞禀报去了。
　　莫不乐犹豫了一下，追了过去。灵石不见的事情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师叔不见了。
　　“谁敢动我九华仙宗的人，掘地三尺，给我找出来！”
　　叶艳飞怒了，美艳的外表在怒火的映衬下，有如一团焚烧的烈焰，周身气焰翻滚，秦留情闷哼一声，连退出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而刚刚赶到的莫不乐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叶艳飞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给震得倒飞出去，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嘶……这才是叶师伯的真面目吧……”莫不乐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爬起来，倒抽一口凉气，暗暗想着，能把师父从九华仙宗一脚踢到药王宗的人，果然不可能是无害的。
　　“你小子给本座进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青云殿内传出，把正准备脚底抹油的莫不乐给吸了进去。
　　“咳……弟子拜见叶师伯……”
　　近在眼前，叶艳飞的样子看上去更加可怕，强烈的威压让莫不乐连腰都直不起来，直接五体投地。抱师叔和叶师伯的关系一定很好很好很好吧，不然怎么能气成这样子，他暗自犯着嘀咕，勉强施礼。
　　“你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再说一遍。”叶艳飞看着他，眼中喷火。
　　“是。”
　　莫不乐只能顶着压力，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
　　“行了，你可以走了。”
　　听完事情经过，叶艳飞又一脚把莫不乐踢了出来，咚咚两声响，不止是莫不乐，连秦留情都被自家师父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出。
　　俩师兄弟坐在地下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莫不乐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悄声问道：“你师父最近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所以把脑筋搞坏了。
　　秦留情苦笑不得，斥道：“休胡言，抱师叔的事情，师父自有考量。”
　　莫不乐悻悻，拍拍屁股回了落霞宫，先到正殿和清凉台转了一圈，没见到自家师父，抱大腿诉苦的期待落空，有个神出鬼没的师父，真让人无奈，他只好按照原本的计划，去逮兔子。
　　“师父，您发现什么了？”
　　莫不乐前脚一走，秦留情后脚就又回到叶艳飞跟前，恭恭敬敬的问。身为叶艳飞的亲传大弟子，他对师父再了解不过，如果不是察觉出什么，叶艳飞不可能如此生气。
　　“抱师弟已经是渡劫期修为，就算他身为天师一脉，不擅打斗，遇到危险，打不过，总能跑得过，跑不过，传一道警讯回来总还是能做到的。”叶艳飞牙齿咬得咯吱声，一字一字似从齿缝中挤出来。
　　秦留情怔愣了一下，骇然色变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抱师叔是被熟悉的人给抓走的？”
　　只有十分熟悉的人，才能让抱素衣毫无防备，而且此人的修为必定不下于抱素衣，甚至还要高出一截，否则，哪怕是抱素衣毫无防备，也不会轻易被人得手，至少，也能传一道警讯回来。
　　“去查……看看莲岛仙境里，最近几个月里，有没有哪位前辈出关。”叶艳飞气息沉重。
　　能让抱素衣毫无防备的，是熟人，能让抱素衣连警讯都来不及发出的人，修为必定高于他，抱素衣因是天师一脉，地位超然，除非必要一向很少离开九华仙宗，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所以这样的人，只可能是来自九华仙宗内部，而且只有在莲岛仙境内潜修的那些大乘修士，才有这样高的修为。
　　“可是……”秦留情迟疑了片刻，问道，“师父，弟子不明白，如果真是本宗之前辈，他为何要这样做？抱师叔身上，融合了莫高阴阳天的灵脉气数，极有可能挽救金莲湮灭，抓走抱师叔，对本宗前辈并无好处。”
　　混沌金莲天一旦湮灭，对所有九华仙宗修士都有害无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宗门前辈要抓走抱素衣。
　　叶艳飞阴沉着脸，道：“找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秦留情始终有些茫然，但师父既然吩咐了，他只好照办，开始调查最近几个月中个，混沌金莲天的出入记录。
　　没有等结果出来，叶艳飞大袖一卷，整个人化作一片红云，飘向了天际，然后，落到了一片白色云彩上。
　　千变万化步步生莲台。
　　此时的步莲台没有伸展开来，在云气的遮掩下，内部仅只有一座大殿。碧华真人、云舒以及来自其他十二仙宗的大乘真人们，此时围成圈，正中位置坐着的是鬼门关的晦明真人。
　　晦明真人盘膝端坐，五心朝天，在他的身前半尺处，一团黑气被束缚在一层银色光膜中，光膜外壁上，一道道头发粗细的金丝游走不定，宛如龙蛇，每隔十息，金丝就会爆发出震耳雷鸣，然后狠狠刺向那一团黑气。
　　如果把这一幕放大了来看，就跟抱素衣渡劫时几乎没有多少区别，那些金丝，其实就是一道道闪电。
　　这就是鬼门关的炼魂术。
　　整整十年，天魔也被炼化了五分之一，如此再炼化四十年，方可将之磨灭殆尽。
　　步莲台外，亦有无数电蛇游走，将整个步莲台都笼罩其内，每当天魔被击中的时候，这些电蛇也会同时向晦明真人的头顶击去，此时，周围的一众真人们就会轮流替晦明真人挡住电蛇。
　　炼魂术，是一口双刃剑，在炼化天魔的同时，施术者亦会承受相同的攻击。
　　炼魂术有伤天和，尽管和抱素衣渡劫时的景象很像，但这些电蛇不是天劫，而是天谴，真正能要人性命的。故而，晦明真人一人施术，却需要十几位真人替他护法。
　　叶艳飞并不靠近，静静的在步莲台边缘站着。天谴之威，以他的修为，擦点边儿都消受不起。
　　“诸位道友受累。”
　　碧华真人扫了自家弟子一眼，向真人们告一声罪，拂袖起身，走到了叶艳飞的身边。
　　“何事？”
　　他清楚徒弟的脾气，懒归懒，但如果不是要紧事，绝不会过来打扰。
　　“师父，抱师弟失踪了。”叶艳飞道。
　　
　　第209章 明净怒
　　
　　碧华真人神色一紧，但并没有开口，等到叶艳飞把具体情况说清楚之后，才猛一扬眉，道：“你怀疑是本宗中人下的手？艳飞，无凭无证，置疑长辈，是何罪名，你是清楚的。”
　　“救回抱师弟后，弟子自会往刑堂领罚。”叶艳飞挑了挑眉，语气很恭敬，可神情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碧华真人瞪了他一眼，想趁机偷懒才是真的吧，对这个惫赖弟子十分无奈。扯下腰间的宗主印信，往叶艳飞怀里一扔，道：“赶紧滚蛋。”
　　“师父，只有印信还不够，再借个人来。”叶艳飞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站在云舒身侧的程白眉身上，如果真是大乘真人出手抓走抱素衣，他一个分神修士可搞不定，程白眉虽然还不是大乘修士，但是一个领悟了剑意又是浑璞剑胎的剑修，越阶挑战无压力，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打手。
　　碧华真人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程白眉一眼，沉吟片刻，道：“程师弟不行，你拿着我的印信，去请常华真人出关，有他在，足矣。
　　叶艳飞很干脆的行礼告退。
　　程白眉这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叶艳飞若有所觉，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正好与程白眉对视一眼。
　　什么也没有说，程白眉只是微微一颌首，就收回了视线。叶艳飞嘴角微微一翘，转身离开，再也不做半分迟疑。
　　“看剑！”
　　莫不乐回到苍龙岭，还没来得及进烈火楼里坐下，猛地就看到一道剑光当头向他罩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除了叶南天这个邪修，谁敢在苍龙岭偷袭他。反手就取出藤剑，莫不乐迎着那道剑光刺去。几声轻响，剑光破碎，可是没等他送一口气，破碎的剑光就再次凝聚，又一次想他罩来。
　　“好！”
　　这回，莫不乐终于动容，这是暗劲，与他当年在试天擂上跟李一刀交手的时候一样，只是在技巧上有所区别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里，叶南天居然琢磨出暗劲了，而且还使用得这么熟练，就连他之前都没有看出来，看来不止剑道天赋出众，悟性也绝佳，要不是之前走岔了路子，简直就是另一个不那么妖孽的明净。
　　交手几招后，见没能奈何得了莫不乐，叶南天就主动收剑，扭头就走。
　　“喂喂喂……你这样太失礼了……”莫不乐叫着，说打就打，招呼都没一个，现在又说走就走，还是招呼都没一个，过分了啊。
　　叶南天头也没回，刚才和莫不乐交手，让他又有所领悟，径直回了住处，门一关，暂时闭关了。
　　“他心情不好。”肖浮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提了两条明显是刚从水潭里钓上来的灵鱼。
　　莫不乐郁闷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他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有没有天理了。
　　肖浮生忍笑道：“明公子前些时候回来了，不知怎么听说了叶道友的事情，就以指点为名，教训了叶道友两回。”
　　“明师弟回来了！”莫不乐眼神一亮，郁闷尽消，一转身，就往出云涧去了。
　　明净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副冷傲姿态，一见莫不乐就斥道：“你怎么弄个邪修回来，每次都胡来。”
　　“喂喂喂，到底谁是师兄啊……”莫不乐被教训得满脸不服，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果然，这个师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你是师兄。”明净冷冷的承认，然后吐槽，“就是从来不干师兄的事儿。”
　　“喂喂喂……”
　　“这只兔子，你是准备清蒸还是红烧？”明净反手从身后拎出一只被捆成粽子的黑白长毛兔。
　　莫不乐顿时惊愕，道：“它又怎么了？”
　　兔子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它啥也没干啊，就是哄了好多好多女修到落霞宫。
　　“你还敢问？”明净暴怒，“是你让它往落霞宫里骗女修，闹得落霞宫一团乱糟，今天这个争风，明天那个吃醋，自家师兄弟，为一个女人拔剑相向，连修炼都落下了，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落霞宫早就成了笑柄！”
　　莫不乐一脸黑线，讪讪道：“没、没那么严重吧……”就是招收几个女剑修而已，哪有那么夸张，青云宫里的女修也不少啊，也没见哪个青云宫弟子为了女修闹出什么事来。
　　“总之，不要让我再在落霞宫里看见它，否则，我生剥了它炖汤。”明净暴怒之后，很快又恢复平静，将兔子扔进莫不乐怀里。
　　莫不乐看了他的脸色，妈的，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平静的明净比暴怒的明净还要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他咽回要说的话，抱着兔子灰溜溜的跑了。
　　到了外面，随手逮了几个人一打听，顿时也傻了，感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兔子还真是大发萌威，哄了好多女修进了落霞宫，问题是，这些女修都是过来游玩的，并非是来当剑修的，在落霞宫这种阳盛阴衰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女修，当然就容易引起矛盾，要说争风吃醋，有些过了，顶多也就是剑修们练剑的时候，遇上有女修过来参观游玩，自然就练得分外起劲，若是正好碰上两师兄弟对练，为了面子也不能输啊，你不肯让，我也不肯让，打着打着，火气就上来了，火气上来了，就难免有失手伤人的时候。
　　当然，伤人的几率是很低的，总共也就法神过来一起，说来也是巧合，就这一次，恰让刚刚返回的明净看到了，这位明师弟顿时面沉如水，偏那些参观的女修又不是落霞宫弟子，在明净眼里，这就是丢人丢到外头去了，决不可纵容姑息，于是，动手的落霞宫剑修被他揍了个稀里哗啦，然后扔进苦心崖思过，而那些女修们，全让他轰走，又在落霞宫外竖了个牌子：女修与兔子，禁止入内。
　　而兔子，身为罪魁祸首，当然就是五花大绑，要不是看莫不乐的面子，明净真就把它给炖了。
　　“你活该！”
　　弄明白事情经过，莫不乐毫无同情心的送给兔子三个字。
　　兔子怒目而视，明明是眼前这个家伙让它往落霞宫领女修的。
　　莫不乐在它的脑门上用力一敲，道：“我是让你骗几个有剑道天赋的女修来，谁让你不分好赖，是个女的就往落霞宫领，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救不了你……”
　　明净发飙，他也要让三分好不好。
　　兔子哭了，它是兔子，它哪儿分得出谁有剑道天赋，谁没有啊。
　　“行了行了，别哭了，这几天先在烈火楼里躲着，别出来乱逛，万一让明师弟再看到你，他可是说到做到的性子，真会将你生剥了炖汤。等我忙完，带你回家乡去。”
　　莫不乐毫无诚意的安抚了兔子几句，就将兔子送进了烈火楼六层，跟三足金蟾一家子做伴去了。顺便还查看了一下六层混沌海里生长的“水草”，还是那个模样，只有一截“水草”上生出叶芽。
　　
　　第210章 寻找
　　
　　叶芽比之前长大了少许，翠翠嫩嫩的显得极为可爱，莫不乐本想摘下来拿去让龟半仙辨认这究竟是不是生生造化果，但看叶芽还没有完全长成叶子，又有些不舍，想来想去，还是没能下手，只好由它去了，只是将其他几截没长叶芽的“水草”取走，塞进了储物袋里。
　　接下来，该忙抱师叔的事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可不行，这事情跟莫不乐搭着关系，他自然不好当做没事人一样，走出烈火楼，正准备去青云宫找秦留情打探情况，却忽见莲岛仙境的方向，一朵红云飘过。
　　是……叶师伯？难道查出是谁抓了抱素衣了？莫不乐一个激灵，想也不想，飞身就追了过去。他速度哪里比得上叶艳飞快，自然是转眼就跟丢了，只能无奈地停下身形，以手搭目，四下里眺望。
　　一朵朵硕大的莲岛，被各种阵芒笼罩着，显然是有前辈在内潜修，不欲让人打扰。但是最大的那一朵莲岛，却悄无声息。
　　小祖莫非不在岛上？
　　想着举家赖上自己的三足金蟾一家子，莫不乐就觉得，多半是这个原因了。
　　他迟疑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
　　莲岛上空无一人，小祖果然不在。莫不乐在曾经和云舒对坐饮茶的玉凳边徘徊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总有一天，他会把慧心宝鉴还给小祖，到那时，只希望他还能有与小祖对坐饮茶的机会。在这之前，能不见，还是不见了吧，省得小祖每每见他，心中都要天人交战一番。
　　返回的时候，就正好撞上叶艳飞与常华真人，莫不乐这才醒悟，原来叶艳飞是来搬救兵的，连忙上前大礼参见。
　　常华真人笑着向他点点头，道：“一段时日不见，你长进了。”十年时光，在大乘真人的眼里，只是一段时日而已。
　　“弟子前时出门，不慎将师祖所赐紫竹剑损毁，还望师祖见谅。”莫不乐老老实实请罪。
　　“心中有剑即可。”常华真人不以为意，随口点拨了一句。
　　莫不乐果然若有所悟，等他回过神来，常华真人和叶艳飞已经走了。他赶紧又向青云宫而去，果然看到秦留情正在殿中向常华真人和叶艳飞禀告调查的情况，他轻手轻脚溜进殿中，站在一侧仔细听着。
　　秦留情正好说到最关键之处。
　　“……近期宗门内并无大乘真人离开混沌金莲天，然数月前，有银华、素华两位真人返回宗门……”
　　银华、素华两位真人，都是数百年前就已经离宗，也是听闻九华仙宗内，金莲有变，才各自带着这数百年间收集到的天材地宝赶回来，两位真人抵达宗门的时间，前后恰好相隔一日，将天材地宝交给宗门后，就又各自离开，前后还是恰好相隔一日。而根据秦留情的推测，抱素衣抵达九华仙宗的时间，也正好是在这两位真人离开的前后几日，所以说，抱素衣很有可能与两位真人其中一位，打过照面，至于他的失踪，与两位真人是否有关，就不好说了。
　　“既然银华、素华两位师弟可能见过抱师侄，自然要召他们回来询问。叶师侄，你有宗主印信，传讯吧。”常华真人发了话。
　　叶艳飞虽然从碧华真人手中得到宗主印信，但他是晚辈，有常华真人挺着，他才有底气，否则，银华、素华两位真人不理会他，他也没有办法。说起来，这两位真人，一位是天兽院长老，一位是丹灵院长老，驯兽炼丹他们是行家，论打斗，常华真人让他们一只手，以一对二照样能完胜。
　　也是运气，两位真人并未离开太远，收到传讯，以大乘真人的修为，自然是须臾即回，先与常华真人见礼，又看到叶艳飞手中的宗主印信，又行了半礼，才问道：“不知叶师侄将我等召回来是为何事？”
　　“只是想请问二位师叔，可曾见过连山院的抱师弟？”叶艳飞欠了欠身，问道。
　　“我见过。”素华真人道。
　　大殿之内，气氛顿时凝滞了几分。叶艳飞眼神一眯，道：“再请问师叔，何时，何地见过抱师弟？”
　　“两余月前，就在九华城外，原来的阎王林所在之处。”素华真人答道。
　　秦留情低头翻查记录，片刻后，他抬头禀报道：“城主府内没有抱师叔入城的记录。”
　　也就是说，抱素衣失踪之地，就在九华城与阎王林之间。那地方离九华城不过二十余里地，可以说几乎就是在九华仙宗的眼皮子底下，抱素衣这么个大活人，居然就此失踪了。
　　叶艳飞眼底闪过一抹怒色，现在他更加肯定是宗内之人行事，否则，绝对没有外人可以在这么近的地方，抓走一名九华仙宗的修士。
　　“素华师弟，当时你可曾查觉什么异常？”常华真人开口问道。
　　素华真人回想了片刻，皱眉道：“应该……没有吧。”顿一顿，又道，“当时我见阎王林化为焦土，一时惊奇，所以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抱师侄那时便正好也在那里，不知在寻找些什么，我问了他几句，他只说丢了东西，我也就没太理会，径自离去了。”
　　“师叔，抱师叔一向知道轻重，必定是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才会停留找寻。”叶艳飞眸光一闪，深思起来。有什么事情比赶紧返回混沌金莲天挽救金莲湮灭更重要？抱素衣弄丢的，会是什么？
　　“去阎王林看看。”
　　常华真人一挥袖，瞬间乾坤挪移，一众人等就都出现在阎王林，准确地说，是阎王林被烧毁后的这片焦土上。
　　“此处为何化为焦土？”
　　常华真人一直在闭关潜修，天魔之事，闹得纷纷扰扰，却丝毫没有惊动他，所以阎王林被烧毁之事，他也不知道，此时看到眼前一片焦土，不免诧异，也难怪素华真人路过时会在这里停留片刻，想来当时与他现在一般惊诧。
　　“被天魔纵火焚毁。”叶艳飞答道。
　　莫不乐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白狐狸的那枚留影玉里显示出来，是叶艳飞来过之后，阎王林才突然起火的，这火到底是谁放的，嘿嘿……天知道。
　　注意到莫不乐目光中的怪异，叶艳飞斜睨一眼，依然面不改色。
　　落霞宫的传统是护短，青云宫的传统，是栽赃吧是吧是吧。莫不乐用力腹诽着。不过不管是谁烧的，为什么要烧呢？是单纯的看着不顺眼，还是要掩盖什么秘密？
　　莫不乐一时走神了，也就没有注意到，常华真人说了一句“请银华师弟相助”。
　　银华真人微微颔首，就从身上解下一只灵兽袋，他是天兽院的长老，身上别的不多，灵兽管够。一只全身黝黑的老鼠从灵兽袋里钻了出来，东闻西嗅，一双眼珠儿滴溜溜地转着，灵活之极。
　　“叶师侄，可有抱师侄随身之物？鼠儿需要嗅一嗅抱师侄身上的气息。”
　　叶艳飞摇首。
　　莫不乐倒是被那只黑鼠吸引了注意力，回过神来，正好听到银华真人的话，连忙道：“我有我有……”
　　他取出一把莫高原上的灵草，当然不是抱素衣的随身之物，抱素衣连碰都没碰过，但是这些灵草汲取莫高阴阳天的灵气而生，而抱素衣又与莫高阴阳天的灵脉强行通灵，换句话说，现在抱素衣的身上，有着和这些灵草一样的气息。
　　黑鼠窜过来嗅了嗅灵草，然后转身就往前溜。众人紧跟其后，跟着黑鼠差不多横穿了整个阎王林，来到了阎王林的北边缘处，黑鼠就开始打着转儿。
　　素华真人抬眼四下一看，道：“不错，我就是在此处看到抱师侄。”
　　黑鼠打转，是因为抱素衣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相当长的时间，留下的气息特别浓郁。
　　叶艳飞看看秦留情，于是秦大师兄只能捏着鼻子，在黑鼠打转的地方仔细查看，真正的掘地三尺，但还是一无所获。
　　“继续找。”
　　银华真人驱使黑鼠，循着抱素衣的气息，向北前行，片刻工夫，已经离开了阎王林的范围。
　　从北往东，从东向南，从南又向西，黑鼠带着他们绕着九华城，整整转了三圈，最后又回到了阎王林。
　　“奇怪？”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抱素衣丢了什么东西，要绕着九华城转三圈？
　　“不是丢了东西，而是有什么东西，引着他绕着九华城转了三圈。”叶艳飞推测道。
　　“能吸引抱师叔的，恐怕只有灵脉了吧。”秦留情也推测，天师一脉，遇到灵脉就跟猫儿见了鱼一样。
　　灵脉？难道是九华仙宗的灵脉又出了什么变故？三位真人都同时一惊，但并未有什么动作，他们都不是天师，如果混沌金莲天又出现什么变故，他们也只能干看着，唯一能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抱素衣，所以，把抱素衣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了阎王林，但是这一次的位置变了，不在北部边缘，而在东部边缘，从这里直走，就是九华城的城门入口，黑鼠继续前行，方向正是九华城城门。
　　显然，抱素衣绕了三圈之后，是准备进城了。
　　
　　第211章 劈开
　　
　　黑鼠在离城门不足五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鼻子东嗅西嗅，原地团团乱转。
　　“抱师叔在这里又停下了？”秦留情嘀咕。
　　“不，是鼠儿嗅不到抱师侄留下的气息。”银华真人面色凝重，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失去气息，抱素衣多半就是在这里出了事。
　　距离九华城不足五里地，抱素衣失踪，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有会相信。在这个距离，抱素衣都不用发出传讯玉简，一声大喊就可以惊动到城中的修士。
　　常华真人突然惊咦一声，道：“有剑气！”
　　银华真人与素华真人同时闭目感应片刻，睁眼道：“确实曾有剑气，散去良久，痕迹已经极淡，若非师兄感应灵敏，我等都忽略了。”
　　常华真人是货真价实的剑修，对剑气当然感应灵敏，他一察觉这里曾经出现过剑气，心中就诧异已极，因为这剑气给他的感觉，非常陌生，并非出自落霞宫一脉。
　　“你们退开些，我试试复原这道剑气。”
　　常华真人的声音里隐约暗含着一丝愠怒，如果真是外来的剑修在九华城外不足五里之地留下了这道剑气，那么这几乎可以视作对落霞宫的挑衅。剑修最傲，傲心傲骨傲天下，岂能容人如此放肆。
　　大乘期真人的一丝愠怒，又岂是容易消受的，尽管常华真人在几个小辈面前已经十分收敛，但是这一丝愠怒，化作点点剑芒，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叶艳飞、秦留情和莫不乐三人就已经被剑芒上绽放的锋锐之意给逼迫得连连后退，直退出八、九丈外，叶艳飞才勉强站稳身体，而修为更低的秦留情和莫不乐，更是退出了二十丈外。银华、素华两位真人倒还好，等常华真人说完，才不急不缓地退出三丈远。
　　“剑意……归本还源！”
　　剑修领悟的剑意，绝大多数都是辅助攻击类的，但常华真人的剑意却比较特殊，他领悟的两道剑意，一道用于守，一道就是现在使出来的“归本还源”，凭这一道剑意，只要有一丝痕迹留存，他就可以将复原出任何剑气。
　　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无数枯叶，枯叶飘飘荡荡，扬上半空，又徐徐晃落。
　　嚓……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剑气无形，却有相，落地的枯叶，整整齐齐地被分作两半，没有一片还是完整的。
　　莫不乐眨眨眼，他也是剑修，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剑分落叶的话，根本就不稀奇，他也能做到，任何一个修炼过十二式基础剑招的人，都能做到。
　　但他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看到枯叶飘过之处，出现了一道黑线，笔直竖起，顶端不着天，底端不着地，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
　　“嘶……”
　　银华真人和素华真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眼力高明，一眼就看出了这道黑线的由来。
　　被常华真人复原的这道剑气，曾经将这一片空间给劈开了，这道黑线，是空间合拢时留下的痕迹。
　　“难怪抱师侄的气息在此断绝，他是被人抓住，穿梭空间而去。”银华真人喃喃道，他的鼠儿再厉害，鼻子也嗅不到空间另一端的气息。
　　莫不乐张口结舌，一剑劈开空间，这剑气得锋利到什么程度？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刚才还想着自己也能做到，现在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常华师叔，可有办法将这处空间重新劈开？”叶艳飞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
　　常华真人伸手轻轻抚过那道黑线，沉吟半晌，一点头，道：“可。”
　　也只有他能依样将这处空间重新劈开，这是剑意“归本还源”的特性，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剑修，哪怕是修为比常华真人更高，也不可能做到。
　　不急不缓，常华真人将一直揣在怀里用来冒充老学究的那本书拿了出来。
　　莫不乐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满腹疑惑，师祖不拿剑，拿本书做什么，这书也能劈开空间吗？
　　常华真人当是有用意的，他从书上撕下一页纸，又折了几下，这页纸就被折了成一把小剑的形状。
　　莫不乐目瞠口呆，师祖是打算用这把纸剑吗？等等等等，原来师祖怀里端本书册，不是用来冒充老学究，而是用来藏剑的啊。
　　“去！”
　　此时，常华真人手一甩，纸剑电射而出，半空中蓦然化作三尺青锋，剑锋直指那道悬浮在半空中的黑线，一划而下。
　　黑线开缝，仿佛有一股力量扯着它的两端，用力将它撑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足有一人高，恰好可供一人进入。
　　“走！”
　　常华真人率先走了进去，其余人自然一一跟上。
　　穿梭空间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万一这处空间不够稳定，就会像沉秽渊一样，瞬间就毁灭一切。不过常华真人既然敢率先进去，自然是已经确认了这处空间的稳定性极佳。
　　以莫不乐的修为，还无法洞悉空间真实，迈入空间之后，他只感觉身体剧烈一颠，然后眼前一暗一亮，和进入传送阵的感觉相差无几，只是颠簸感比较严重，当视线恢复正常时，已经身处于空间的另一端。
　　“是在山腹中。”
　　此时，三位真人已经用神识将周围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确认了所处的环境。
　　山腹中空，没有光线，不过几人都是修士，自然不会因为没有光线就看不清四周。
　　“好像有风……”
　　叶艳飞垂在耳边的发丝飘起，他眼眸一沉，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但是他刚才也以神识扫过四周，四面岩石紧密，连说出口，就连一条石缝都没有。
　　那么这风是从哪里来的？
　　“不对！是剑气！”
　　常华真人又从书册上撕下一页纸，大袖一甩，纸页被真元震碎成数十片，若翩翩蝴蝶，四散开来。
　　当当当……一连数十声脆响，其余人等只觉得耳中震荡，劲风扑面，如针刺火灼，连忙各自运气抵挡，等风止声静之后，才发现，那些碎纸已经全被绞成了粉末，而先前吹拂发动的徐徐柔风，此时也露出狰狞之态，化做一道丈许长的剑气，如恶鲨一般游曳在他们周围。
　　“山腹之内，怎么会有剑气？”素华真人惊诧莫名。
　　常华真人道：“这剑气，与先前那道剑气，气息如出一辙。”显然是一人所为。
　　银华真人默不作声，只是把黑鼠又放了出来，黑鼠伸着脖子左右一嗅，就往山腹中心位置窜去。那里，有数根石柱，自山腹顶上垂下，柱尖锋利，乍一看，仿佛数把长剑。
　　黑鼠就绕着其中一根石柱团团转。
　　
　　第212章 元婴
　　
　　银华真人眼眸一缩，道：“找到了，抱师侄在石柱内。”
　　叶艳飞指尖一弹，两张符篆就贴在了那根石柱上，符篆内灵纹一闪，游走间，那根石柱的外壁就化作层层石粉落地，顷刻间，整根石柱都已化尽，露出了中空的内部，一个人影盘膝坐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正是抱素衣。
　　素华真人上前检查了一下，道：“无事，只是被人封了识海，断了五感六识。”
　　知道缘由，却不能救，识海敏感脆弱，强行解封，稍有不慎就会震动识海，使人重伤，所以检查过后，素华真人就未再有所动作。
　　秦留情和莫不乐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毫无知觉的抱素衣扶到一边去。
　　“还有卓师兄呢？”莫不乐赶紧对叶艳飞道，抱素衣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叶艳飞又看了那几根石柱几眼，然后对其中一根石柱再次打出两道符篆，片刻间，石柱化为石粉剥落，果然又露出一道身影，正是卓夷。
　　秦留情和莫不乐连忙又把他扶了出来，一检查，和抱素衣一样，都是被封住了识海。
　　常华真人盯着那道游曳不停的剑气半晌，忽然开声道：“不知是哪位道友，还请出来一见！”
　　与他过了一招，剑气依然存在，毫无削弱之态，就足以证明，那人也在此处。
　　那道游曳的剑气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蓦然加快速度，一头撞向了山腹顶，硬生生打出一条圆形甬道来。
　　常华真人一怔，身形随之拔地而起，口中道：“我去看看，尔等不必跟来。”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消失在那道剑气打通出来的甬道中。其余人本要跟上，听到常华真人此言，也只得止步。
　　那道剑气一路往上洞穿数百丈远才渐有力竭之态，常华真人紧随其后，若有所思，在那道剑气再无余力往上时，震袖打出一道剑气，与那道剑气相融一处，得此助力，那道剑气再次往上洞穿，又过百余丈，方猛然一顿，而后剑气炸开，竟是生生炸出了一个十丈方圆的空间。
　　一个白白嫩嫩、仅有尺许长的婴孩盘膝悬浮于半空中。
　　常华真人盯着他，目露错愕之色，道：“你是……”
　　“弟子程白眉，拜见真人。”
　　婴孩起身，躬腰下拜，虽说身形极小，然而面容却是成年之状，眉眼英俊，神情刚毅，正是与程白眉一模一样。
　　常华真人很快就收敛了错愕之色，略一沉吟，明白过来，道：“你是白眉徒儿的元婴。”
　　称呼有问题，当年程白眉拜师常华真人时，其实正是被小祖夺舍的时候，所以常华真人的徒弟，其实是被小祖夺舍的那个“程白眉”，而并非真正的程白眉，但是后来程白眉的元神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可是到底还是和小祖的元神有了交融，所以，常华真人还是把他看做自己的弟子，而程白眉也认下了这层师徒关系。
　　但是眼前这个程白眉，准确的说，是程白眉的元婴，却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当年程白眉冲击元婴期失败，被小祖顺手救下，还保住他的元婴，可当时他的元婴虚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小祖就把元婴送入混沌海深处温养，从而又夺舍了程白眉的肉身。
　　不想未过多久，程白眉的元婴就从混沌海深处消失了，就连小祖都以为是因为太过虚弱最终崩溃了，可是没想到，事隔百年，常华真人竟然在这处山腹中，见到了程白眉的元婴，又怎能不惊诧，更重要的是，这元婴居然神清智明，分明已经修炼到元神的地步，几乎可以相当于程白眉的一个分身，不对，应该反过来说，眼前这个元婴才是真正的程白眉本尊，而现居落霞宫之主的那位，才是一个分身。
　　那元婴听到常华真人一声“徒儿”，也是惊诧，道：“弟子……”一顿，若有所悟，“外面的那个，竟是拜了真人为师么？”
　　常华真人一时不知如何解说，小祖夺舍之事，是得到他和碧华真人许可的，相对的，自然就对程白眉有失公允。
　　程白眉的元婴静默片刻，蓦然下拜，三拜九叩。
　　“弟子程白眉，拜见师尊。”
　　常华真人一愣，道：“此事……当年也是别无他法，你……认了也好，只是你又是如何到此？又为何要抓走抱师侄？”
　　程白眉的元婴道：“弟子无状，并无伤害抱师弟之意，只是想引来宗门长辈一见。”
　　“为何？”
　　程白眉的元婴沉声道：“弟子虽与肉身分离，但仍有一线心神相牵，自十年前，隐有所觉，肉身心境时有变化，已然入魔。”
　　常华真人一骇，道：“有何凭证？”
　　“心神相牵，难以为证。”程白眉的元婴应道。这是本尊与分身之间的感应，没办法作为证据给人看。
　　常华真人顿时迟疑了，没有证据，让他如何相信。如果说在落霞宫的程白眉入了魔，岂不是意味着小祖也……毕竟，二者元神相通，一人入魔，则另一人也必入魔。
　　事关重大，必须细细思量才行。想了想，常华真人忽然问道：“当年小祖将你送入混沌海深处温养，你又是如何到了此处？”顿一顿，又补了一句，“此处又是哪里？”
　　程白眉的元婴，修炼的也应是落霞宫的剑诀，可是之前那两道剑气，陌生得很，根本不是出自落霞宫，这一点也是让常华真人感到怪异的地方。
　　程白眉的元婴走动两步，垂目似乎在斟酌言辞，片刻方道：“当年弟子元婴虚弱，失神少智，并不知到底怎么来到此处，也不知此地又是何处，直到十年前，受心神牵引，才蓦然清醒。”
　　常华真人心中一动，道：“既然是十年前就已清醒，为何不回返落霞宫？”
　　程白眉的元婴露出苦笑之色，道：“师父，您还未察觉么，弟子的元婴被束缚在这山腹中，无法离开。”
　　常华真人闻言大惊，释出神识，在程白眉的元婴身上仔细一扫，这时才隐约察觉，元婴身上似有无数细丝，与这山壁紧紧相连，看起来，就算是被缚在这山腹中一样。
　　“这……这是……”
　　这些细丝在常华真人的神识下，无所遁形，这种情形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剑气！”程白眉的元婴直接挑明，同时指尖一拂，斩断其中一道细丝，便见那细丝须臾间化作一道剑气，在他身边游曳不定。
　　“这就是你抓走抱师侄、还有引我来此的剑气！”
　　常华真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无数细丝，竟然就是无数道剑气，程白眉的元婴，就是被这无数道剑气给死死地缚在了此地。
　　
　　第213章 斩
　　
　　“弟子自十年前清醒，便是如此状况，这十年来，弟子不断地炼化这些剑气，至今，仅只炼化了三道剑气。”
　　程白眉的元婴，表情显得极为苦闷，这些细丝，足足有十万八千道，他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把它们全部炼化为己用，可是整整十年，只炼化了三道剑气，以这个速度，在他寿终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全部炼化完毕。
　　常华真人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什么，蓦然间脸色己是一变，道：“是器灵……”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程白眉的元婴被缚住的情形很眼熟，这分明与煅造师往灵器之中打入器灵的情形一模一样，利用灵器本身的力量，将器灵束缚在灵器中。
　　顷刻间，常华真人暴怒，须发皆扬，衣襟无风自动，是什么人，竟然敢将九华仙宗弟子的元婴，当作器灵束缚。
　　器灵？程白眉的元婴神情错愕，仔细想想自己此时的处境，表情不由得渐渐沉肃起来。
　　“师父，请息怒，眼下并非是追究此事之时。”
　　不是不怒，不是不恨，只是程白眉的元婴浪费了两道好不容易才炼化的剑气，将常华真人引来此处，并不是为了解救自身。
　　常华真人心中一凛，怒气渐渐收敛，不错，现在不是追究此事之时，他身为堂堂的大乘真人，居然还没有程白眉来得沉稳，看来这心境修为还有待增强啊。
　　“白眉徒儿，你莫动。”
　　从怀中摸出书册，常华真人一连撕下九页纸，折成了九把小纸剑。
　　程白眉的元婴看得瞳孔一缩，他的眼力可比莫不乐要高明得多，这本书册，虽是纸页订成，但是每一页纸上，每一个字，每一笔一划，都被剑意深深地浸透。
　　这是落霞宫最为高深的三大剑诀之一：“纸上论剑”。“纸上论剑”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剑归一。
　　“九九归一，剑斩万象！”
　　九把小纸剑，化作九道剑气，凌空飞起，呈九宫之形，向那些细丝狠狠斩去。
　　砰！
　　细丝虽细，然而韧性惊人，与九道剑气刚一接触，就一缩一弹，十万八千道细丝的反弹之力是何等惊人，转瞬间，九道剑气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常华真人大惊，大袖一卷，将九道剑气卷住，随即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嘴角处渗出了一缕血丝。
　　程白眉的元婴连忙飘过来，道：“师父，可有大碍？”来到常华真人身前三步，他就停下了，不是不想再靠近一点，只是在细丝的束缚之下，他的活动范围有限。
　　常华真人抹去嘴角的血丝，道：“无事，气血略有震动，稍调息一下便好。”
　　说着，当即闭目调息了一个周天，果然脸色恢复如常，再睁眼时，却道：“这剑气好生强韧，怪不得你十年才只能炼化三道，即使换做是我，十年最多也就只能炼化二十余道。”
　　程白眉的元婴沉默不语，连常华真人都斩不断细丝，看来他此生是无望离开此地寸步了。
　　常华真人叹了口气，斟酌片刻，道：“你说的事，我回去调查，你在这里……”皱了皱眉，又继续道，“且先安心待着，不论如何，总会想法子将你救出来，正好，你那个大徒弟就在下面山腹中，我留他在此处照应，你们师徒说说话吧。”
　　程白眉的元婴顿时又郁闷了，道：“那个臭小子太烦人……师父就把他一道带走吧……”
　　常华真人倒是乐了，道：“当年你不计代价救他，连肉身都可以不要，怎么这会儿又嫌弃他了？”
　　程白眉的元婴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他只剩元婴，让徒弟看见了，总觉得很没面子。
　　常华真人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师叔，上面是什么情况？”
　　看到常华真人甬道中返回，叶艳飞迎上前问道。
　　常华真人看了莫不乐一眼，忍住笑意，道：“先回宗门。”
　　说话间，他再次出剑，划开空间，依原路返回到九华城外，总算是照顾了程白眉的元婴的面子，没把莫不乐留下。
　　莫不乐被看得莫名其妙，但见师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和秦留情，一个扶着抱素衣，一个扶着卓夷，跟着返回。
　　“你们两个，送抱师侄二人回连山院。”常华真人先打发两个小辈。
　　“可是，抱师叔和卓师兄的识海被封……”莫不乐犹豫，就这么送回去，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不妨事，过几日他们会自行苏醒。”常华真人摆摆手，识海不可能永久被封，程白眉的元婴也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将抱素衣和卓夷的识海封闭太久，卓夷就算了，可能还要被多封印一段时间，可抱素衣毕竟是已经渡过一次天劫的修士，最多三天，他就能自行苏醒了。
　　好吧，既然师祖都这样说了，遵命行事就是。莫不乐和秦留情只好将抱素衣师徒送走，心里却明白，常华真人摆明是不想让他们二人知道后面的事。
　　“二位师弟，这次麻烦你们了。”打发了两个小辈，常华真人又笑着向银华、素华两位真人拱了拱手。
　　两位真人人老成精，知道常华真人这是打发他们，顿时明白那山腹之中，必有要事不宜外传，遂也不以为意，道：“小事而已，我等先告辞了，若常华师兄再有什么差遣，只管传讯便是。”
　　只剩下叶艳飞。
　　“你跟我来。”常华真人向他一点头，转身往青云宫而去。
　　叶艳飞脸色变了变，一路跟着飞入青云宫正殿，又看到常华真人一甩袖，将殿门合拢，打出一道隔音结界，这才忍不住问道：“师叔，究竟发生何事？”
　　常华真人不答，反问道：“你先前向宗主讨好宗主印信时，可曾见过你程师弟？”
　　叶艳飞心中一沉，似乎预感到什么，道：“见过，程师弟侍立在小祖身边，还与弟子打了一个招呼，只是并未交谈。”
　　“可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常华真人又问。
　　叶艳飞沉默了，美丽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犹疑不定。
　　“怎么？”常华真人追问。
　　“若说异样，百年前就已有所察觉了。”叶艳飞狠了狠心，将自己隐藏在心中百年的疑惑说了出来。
　　常华真人心中一跳，百年前，正是小祖夺舍的时候，此事，除了当事人，仅只有他和碧华真人知晓，叶艳飞并不知道，却不料这位师侄竟然当时就有了怀疑。
　　“你与程师侄关系很好？”
　　如果不是这样，叶艳飞没有道理会察觉。
　　
　　第214章 炼魂
　　
　　叶艳飞一眯眼，道：“不过是打出来的交情而已。”不太想承认他跟程白眉之间的关系，初入宗时，两个人三天两头就要打一架，常常是鼻青脸肿各自回去。现在他们各自成为一宫之主，却反而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关系，这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程白眉。
　　常华真人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再去一趟步莲台，将程师侄请到这里来……理由嘛，就说我有事要交待他去办。”
　　既然叶艳飞早在百年前就有所察觉，再问也是白问，不管程白眉现在是什么状态，在他眼中，都是不对劲，索性，常华真人决定自己亲眼看一看。
　　叶艳飞怔愣一下，垂首道：“是，师叔。”
　　山腹中的事情，难道跟程白眉有关？常华真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叶艳飞压抑住心中的翻腾，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就要水落石出了。
　　再次来到步莲台，情形依旧，正好是一轮天谴落下，真人们全力相抗，无暇他顾，叶艳飞也就静候在一旁，不敢打扰，但目光却悄无声息地落在程白眉的身上。
　　程白眉依然站在小祖的身后，小祖和真人们一起力抗天谴，雷光闪烁，几乎就在他的头顶上方炸开，但他的身形丝毫不动，似乎就是雷光直接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会害怕惊惧。
　　这样的胆色，一如叶艳飞记忆中，那个和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毫无二样，但是感觉上，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如果将他记忆中的那个程白眉比喻成一眼深潭，那么眼前这个程白眉，就像是深潭里，被渗入了一半海水，半咸半淡，不伦不类。
　　被人盯着看，程白眉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身形一动，他已经转过来，正好与叶艳飞的视线对上。
　　叶艳飞一点也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心虚，直接就冲他招了招手。
　　程白眉的眼神沉了沉，然后走过来，冷冷道：“何事？”
　　“常华师叔命我来请师弟，有一粧事情，要请师弟出手相助。”叶艳飞笑道。
　　“是什么事情？”程白眉略感诧异。
　　叶艳飞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常华师叔只吩咐我来请你。”
　　程白眉微微一点头，道：“待我与小祖说一声。”
　　“这种场合，你在这里又有什么事？”叶艳飞一撇嘴，不以为然。
　　程白眉没理会他，等这一轮天谴过后，才在小祖云舒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云舒回头看了叶艳飞一眼，见这个美丽的男子低头施礼，不由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常华真人要你去办事，就去吧。”
　　程白眉躬身一礼，转身要走，耳边却又听到一句“要早些回来，我这边离不得你”，他怔了怔，又应了一声。
　　叶艳飞看着这一幕，眼神一沉，和程白眉离开步莲台后，方冷笑道：“我看你这落霞宫宫主还是早些卸任吧，给小祖当侍童更适合你。”
　　“与你何干。”程白眉不理会他。
　　叶艳飞气结，闷头在前面带路，这一次，他不信挖不出程白眉前后变化的秘密。
　　青云宫转眼即至，叶艳飞站在殿门口，笑盈盈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程白眉挑了挑眉，面无表情道：“师兄客气了，师兄先请。”
　　“师弟莫非是不敢进去？”叶艳飞笑道，有些不怀好意，“在青云宫，我是地主，你是客，你先请。”
　　“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当然是你先请。”程白眉根本就不受他的挑动“好吧……”叶艳飞也不勉强，“别一副好像我要害你的样子，若要害你，早在百年前就动手了，不会忍你到今日。”
　　说话间，他已一步迈入殿中。
　　程白眉皱了皱眉，跟随而入，抬头就看到常华真人负手立在大殿中央，连忙下拜施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常华真人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灼灼地在程白眉的身上看了半晌，才道：“起来。”
　　程白眉依言起身，道：“不知师父有何事要弟子去办？”
　　“我问你，你可是魔已入心？”常华真人开门见山。
　　旁边叶艳飞听了，大吃一惊，目光落在程白眉的身上，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丝毫入魔的迹象。
　　程白眉却并无震惊之色，似乎早料到常华真人会有此一问，道：“尚差一线。”
　　他不否认自己心中有魔，但离魔入心中，还差一线，所以，尚未入魔。
　　常华真人却有几分诧异，道：“怎么说？”
　　入魔就是入魔，没入魔就是没入魔，这又不是化虚入大乘，中间还有个渡劫之境，入魔与不入魔之间，没有过渡。
　　程白眉淡淡道：“这十年来，步莲台上晦明真人炼魂，弟子则炼心，故而心魔寸步不能侵。”
　　“什么？”
　　常华真人大惊，以炼魂之法炼心，这种法子……他怎么想得出？炼魂之术是何等残忍，一经施展，便有天谴降下，以此法炼心，其痛楚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这不仅是程白眉一人在炼心，小祖与他元神相系，必是二人同时炼心，才能阻住心魔入侵。
　　叶艳飞倒是没那么吃惊，他对炼魂之术了解不深，反而奇道：“炼魂之术，也能炼心吗？”
　　程白眉没有丝毫波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仍是淡淡道：“一试而已，若不能成功，自然便成魔。”
　　如果炼心失败，他和小祖云舒都会入魔，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退路。当初莫不乐失踪，云舒阻止他去寻找，就是因为与裴香圣一战，云舒已经无法控制心中的魔念，云舒入魔，他也会跟着入魔，入魔之后六亲不认，最后必然会爆体而亡，那时他若在莫不乐的身边，莫不乐就必死无疑。
　　以炼魂之术炼心，这是云舒当时唯一想到的拖延之法，炼魂之术既然能将天魔灭杀，那么同样的方法，也一定能将心魔磨灭，只是这其中二人所承受的痛苦，却远不能为外人道了。
　　“不乐徒孙这十年来修为大进，或已可以助你驱出心魔，你可愿一试？”常华真人吃惊之后，定了定神，又道。
　　莫不乐现在的修为，要说替程白眉驱出心魔，还是远远不够，常华真人的目的也不在此，他是想通过无明之火来试探程白眉的话是真是假。毕竟有裴香圣的例子在先，入魔之后未必一定会自爆，也可能是像裴香圣一样，表面无恙，暗地里却已受天魔控制。
　　
　　第215章 尝试
　　
　　“他？修为还差得太远。”
　　程白眉面无表情，他心中的魔念，是因为曾被云舒夺舍而导致，事实上，他本身并无心魔，而是云舒的心魔投影在他的身上，要驱除他身上的心魔，就必须先驱除云舒的心魔，云舒是大乘期的修为，莫不乐至少也要修炼到分神期，才能勉强帮得上忙。常华真人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太过不合情理，即使程白眉的性情比较硬直，也觉得有些怪异。
　　于是他紧接着又问道：“师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常华真人叹了口气，道：“以炼魂之法来炼心，何其苦也，你是我的弟子，为师自是不忍，不如就试一试吧。”
　　身为师父，又怎么会让徒弟看出蹊跷，常华真人一脸的爱护之意。
　　“那就试一试。”程白眉蹙着眉，也不好一直拒绝。
　　叶艳飞冷眼旁观，却是看出几分端倪来，心中蓦然一咯登，常华真人此举，分明是怀疑程白眉入魔己深，怪哉，那山腹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常华真人如此作为。还有，程白眉身上百年来的怪异，莫非是因心魔入侵所致？
　　若是心魔，这也说不通啊，哪个修士能将心魔压制百年而不彻底入魔？除非是一直待在莲岛仙境，受莲香镇压……不过话说回来，这百年来，程白眉还真的没有离开过混沌金莲天，就连当初莫不乐在九华城外迎宾楼前遇险，他也只是遥遥出了一剑，没有亲至。
　　难道真让自己猜对了？
　　“叶师侄，你派个人，将不乐徒孙唤来。”
　　正在叶艳飞胡思乱想的时候，常华真人已向他吩咐道。
　　“弟子亲自去接他。”
　　叶艳飞眯了眯眼，很殷勤地表示主动跑腿。常华真人倒是没什么感觉，程白眉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平时一副慵懒的样子，什么时候这样勤快了？而且以青云宫宫主之尊，又是长辈，屁颠颠地跑去接一个晚辈弟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
　　这个家伙，搞什么鬼？
　　程白眉这样想着，眼中渐渐流露出几分警惕之色，这些年来，青云宫和落霞宫关系不睦，门下弟子不知打过多少场架，这其中，少不了叶艳飞的推波助澜，只是他一直懒得计较，这才没有闹得更大，而且自从莫不乐归宗后，这个徒弟的脾性着实有些圆滑，做事又不按牌理出招，才让两宫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别是叶艳飞逮着机会，要找莫不乐的麻烦吧？想到这里，程白眉周身气势大盛，甩袖打出一道剑罡，阻住叶艳飞的脚步。
　　“他一个小辈，哪里当得师兄亲自去接。师兄且留步，我让他现在过来就是了。”
　　说着，程白眉直接打出一道传讯玉符。
　　莫不乐此时和秦留情还在连山院，正焦头烂额地应付连山院一众弟子，抱素衣和卓夷好端端地出去，回来却是躺着，连山院一下子就炸了窝，这个问首座和大师兄怎么了，那个是谁把首座和大师兄害成这个样子，再来一个又问首座和大师兄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请丹灵院首座来看一看等等等等，好在秦留情这位青云宫大师兄平素还是有些威望的，好一通安抚，才终于劝住了这些连山院弟子，没把事情闹起来。
　　不过也因此，他们两个一时都没有办法从连山院离开，没办法，抱素衣和卓夷都没醒过来，他们一个是首座，一个是连山院大师兄，这副状态也确实令一众连山院弟子人心惶惶。
　　“就在这儿待三天好了，权当偷偷闲。”莫不乐挺想得开的，反正抱素衣三天后就能醒。
　　秦留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留下，我先走。”莫不乐是闲得无事，他可是一大摊子事呢。
　　“你天天这么忙，还有时间修炼吗？”莫不乐看看他，一早就已经察觉，这十年来，秦留情的修为几乎就没有丝毫进展。
　　“宗门这一关若是渡不过去，我修为再高又有何用。”秦留情平静道。这十年来，他确实放弃了修炼，全心扑在发放任务上，只希望通过这些任务收集到的天材地宝，真的能对宗门起到作用。
　　“说得也是，宗门没了，我们就全成了无家可归的修士，啧啧，跟散修一样要到处漂泊了。”莫不乐咂咂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留情让他逗乐了，道：“没那么可怜，普通弟子也还罢了，凭你我的资质，有的是宗门愿意接纳，就是投入其他仙宗也没有问题。”
　　“可是当不了大师兄了啊。”莫不乐还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不正好，可以专心修炼。”秦留情想了想，倒觉得这样也不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倒是轻松，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事实上，心情都挺沉重，毕竟他们对九华仙宗都有感情，哪里是说改投别派就能改的。
　　“也不知道抱师叔这次是否真的能挽救金莲湮灭？”莫不乐觉得，其实九华仙宗还是有希望抢救一下的，不过具体行不行，还要等抱素衣醒过来才知道。实在不行，干脆就把抱素衣带回莫高阴阳天，等到莫高阴阳天恢复到洞天的程度，再把九华仙宗整体搬迁过去也行啊。不过那地方离妖仙宗和龙虎仙宗太近，真要这么做，恐怕还有不少麻烦，但总归也是一条路嘛。
　　秦留情却皱起眉心，若有所思道：“我更好奇究竟是谁是抓了抱师叔，常华师叔祖又为何毫无追究之意？”
　　莫不乐才不去想这些绕弯弯的事情，他摸摸下巴，笑道：“我只好奇那山腹究竟是哪里，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我曾经到过那里似的。”
　　当时一进山腹，他就隐约有这种感觉，只是那时一心都在想抱素衣的事情，没太在意，这会儿闲下来了，才突然想起来。
　　秦留情一愣，正要追问，这时二人眼前灵光一闪，却是一枚传讯玉简停在了莫不乐的身前。
　　“咦？”莫不乐伸手接过，探查到玉简上熟悉的气息，顿时大喜，“是师父！”
　　再一探查，又“咦”了一声，惊讶道：“师父让我去青云宫。”程白眉没在玉简中说是什么事，只是让莫不乐直接去青云宫，这自然让人惊讶。
　　秦留情心中一动，道：“怕是与抱师叔的事有关系，你快去吧。”
　　莫不乐一想也是，如果是别的事，师父应该叫他去落霞宫才对，当下不敢迟疑，脚下生风地就去了青云宫。
　　到了青云宫，一看常华真人、叶艳飞和自家师父都在，他屁颠颠地上前行礼。
　　“弟子拜见师祖、师伯、师父。”
　　
　　第216章 尽力而为
　　
　　程白眉看了看，眉头一挑，也不叫他起来，冷冷道：“灌输给你那么多真元，现在才金丹初期，天下蠢才，你当居其一。”
　　莫不乐顿时郁闷了，低头道：“弟子让师父失望了。”哪天能不损他成不成？
　　“行了，他这修为，已算是快了。”常华真人倒是替这徒孙说了句公道话，“起来吧。”
　　“谢师祖。”莫不乐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卖好，“师祖，师父，弟子日后一定勤加修炼，绝不会让师祖与师父失望。”
　　“好好……”常华真人乐呵呵的。
　　程白眉面无表情道：“你因火毒之事，起步本就比师兄弟们低，自然应当比他们更加勤加修炼，方对得起这‘大师兄’三字。”
　　“是。”莫不乐一脸受教了的表情，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再让师父多说几句，他这大师兄就不用做了，“不知师父将弟子唤来，有何差遣？”
　　“无明之火你现在能控制自如了？”程白眉问道。
　　莫不乐怔了一下，怎么问这个，但嘴上还是应道：“是。”
　　程白眉这时却看向常华真人，微微躬身，道：“师父，那就让他试一试吧。”
　　试什么？莫不乐一脸疑惑，要用到无明之火，难道又有人心魔入体？等等，难道是师父？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师父如果心魔入体，那就是说小祖也……
　　没等莫不乐露出惊骇之色，常华真人此时已经开口道：“不乐徒孙，替你师父驱除心魔吧。”
　　果然如此。
　　莫不乐深吸一口气，眼中已是多出几分担忧，看着程白眉，忍不住道：“师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有些惭愧，虽然早就想到，师父会因为师祖夺舍的事情而受到心魔滋扰，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这十年来，他只顾着闭关，对师父却是疏忽了。
　　“你放手而为便是。”程白眉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中也多了一丝鼓励，但下一刻又转了语气，“反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原本就没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师父……您好歹对弟子有点信心成不成？”莫不乐脸一垮，师父您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色，损徒弟损成习惯了，心魔再厉害，总不能比附身裴香圣的天魔厉害吧，无明之火对付心魔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艳飞在旁边哈哈一笑，道：“你们师徒俩个，相处得倒有意思。”
　　他曾经提点过莫不乐几次，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看出程白眉的异常，按说依这小子的聪明劲，应该早有察觉才对，可是看他们师徒俩之间的相处，亲昵得不像话，倒又让叶艳飞觉得奇怪。
　　程白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徒弟嘛，还是活泼点好，那种毕恭毕敬三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不要也罢。”
　　莫不乐一下子没忍住，脸上乐开了花。只可怜秦留情、陆留心、苏留仙三人，被一竿子给打翻了，哦，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可怜的明净，怪不得师父总对他不冷不热的，感情是不喜欢明净在师父面前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傻乐什么，过来。”程白眉瞪了他一眼。
　　莫不乐屁颠颠地上前，道：“师父您吩咐。”
　　“要怎么做，你说。”程白眉又瞪了他一眼，这个徒弟活泼是活泼了，就是又跳脱得太过，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莫不乐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要驱除心魔了，连忙道：“师父，您入定就行。”
　　入定之时，心神最静，也是心魔伺机作乱的时候，当初抱素衣在莫高原上差点入魔，也是在打坐修炼之时。
　　程白眉也不再废话，当即就打坐入定，须臾，已入冥冥之境。
　　莫不乐定神观察了片刻，有些奇怪，师父面色平静，半点也没有心魔作乱的迹象，想了想，他自指尖逼出一点无明火，小心靠近程白眉的眉心识海“滋……”一缕青烟冒出来。
　　莫不乐手一颤，脸色微变，果然有魔念环绕，而且已经快要侵入师父的识海了。二话不说，他逼出更多的无明之火，将程白眉的身体整个都笼罩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让无明之火接触到身体，否则，一旦无明之火侵入师父的体内，那结果比心魔侵入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烟大盛，一时间，程白眉整个身影都被没入，难以看清。
　　莫不乐却又呆住了，怎么会这样？这魔念之多，几乎跟当初在莲岛仙境与裴香圣对峙时相差无几，但是裴香圣那可是整个人完全入魔了，而且身上还有天魔附身，师父若是被这么多魔念环绕，早就该跟裴香圣一样，彻底入魔了。
　　无明之火源源不断地被他从本内逼出，青烟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整个青云宫大殿都几乎被青笼给笼罩了，然而环绕在程白眉身边的那些魔念，却怎么也不见减少的迹象。
　　“师祖，不对啊，这些魔念似乎烧不完……”莫不乐终于忍不住了，他虽然能控制无明之火，但毕竟体内真元有限，最多再持续一刻钟，他的真元就会耗尽了。
　　常华真人微叹一口气，这些魔念是从小祖那里投影过来，看程白眉这情形，就知道小祖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只怕是莲香已经压制不住了，不得已小祖才想到以炼魂之术来炼心。
　　“你尽力而为罢，结果如何，无妨。”
　　总归，还有炼心的法子，只是从这情形看来，山腹中程白眉的元婴所说的话不错，程白眉果然是入魔了，只不过他体内的魔念，是来自小祖魔念的投影，这十年来又一直在炼心，将魔念给克制住了，所以并未蒙蔽神智、也没有引来爆体而已。
　　既然师祖都这样说了，莫不乐也唯有尽力，将无明之火催发到极致，直到丹田内再无一丝真元，这才收手后退，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运功调息。
　　叶艳飞伸手一指，一股清风将殿中青烟吹散，露出了程白眉端坐不动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在看清程白眉面容的一瞬间，他大吃一惊。
　　程白眉的额心上，隐隐约约，现出一副鬼脸图案，虽不是很清晰，但有裴香圣为例在前，任谁都能认得出来。
　　常华真人心下一沉，这鬼脸是入魔的征兆，之前还不显，但被无明之火这么一烧，就将程白眉已入魔的事实给显露出来。
　　“九宫为阵，封封封！”
　　九把纸剑瞬间出现，化做九道剑气，以程白眉的身体为中心，以九宫为形，环绕不定，竟是将他整个人都封在了剑阵中。
　　
　　第217章 顶撞
　　
　　“师叔！”叶艳飞醒悟过来，艳美的面容表情阴晴不定，半晌才道，“莫非程师弟与裴香圣一样二”
　　他有些问不下去了。裴香圣自从被擒后，就被遥光真人送回天外天封印起来，天魔虽说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上，但是他本身的魔念却依然未除，入魔已深，一旦清醒，必然会再次陷入疯狂之中。如果不是还有莫不乐这个希望在，裴香圣恐怕已经被遥光真人亲手处死了。
　　常华真人叹了一声，道：“以炼魂之术来炼心，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说到底，要除尽心魔，还是得靠……无明之火。”
　　他的目光落在莫不乐的身上，这个徒孙是唯一的希望，可是修为委实太低，纵是有无明之火，也不能物尽其用，偏又不能以拔苗助之法提升他的修为，实在是令人图叹奈何。
　　“是否先送程师弟回清凉台？”叶艳飞眸光沉了沉，又问道。总不能把程白眉一直封印在青云宫大殿里。
　　常华真人想了想，正欲说要把程白眉带回他潜修的莲岛，这时殿外忽而飞入一只纸鹤，须臾，爆化为一蓬灵光，于半空中形成一行大字：送回步莲台，落款是云舒二字。
　　“谨遵小祖之命。”常华真人犹豫了片刻，同意了，小祖与程白眉元神相系，总不会害他。
　　“可是，炼心之法真的能压制心魔吗？”叶艳飞有些怀疑，如果入魔不深，或许还有用，但此刻程白眉额间已现鬼脸，纵使这鬼脸还不太清晰，但也分明是魔入心间，难以自制了。
　　“既然是小祖的意思，定然是有把握的……我送白眉徒儿回去，这些年，不乐徒孙的修炼，就请师侄多指点，莫让他荒废了。”
　　常华真人不好告诉这位师侄，小祖与程白眉元神相系，性命相通，没有把握小祖是不会让程白眉回到步莲台上。交待了一句后，大袖卷起程白眉，一闪身便离开了。
　　“等等，师叔，程师弟为何会入魔？”叶艳飞追上前问了一句，然而没等他问完，常华真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自然也不会回答他。
　　“叶师伯，师父曾被小祖夺舍，虽未成功，但还是影响颇深。”却是莫不乐恰好自运功调息中醒来，听到了这一问，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什么？”叶艳飞大惊，瞬间眼前仿佛云开雾散，困扰他百年的疑惑就此解开。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盯着莫不乐，不相信程白眉会主动告诉他这件事。
　　“话太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师父呢？”莫不乐一看程白眉已经不在殿中，顿时悬起心来。
　　“说不清也要说，坐下。”叶艳飞身形一昊，在殿首坐下，沉下脸色，威仪显露，他今天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莫不乐连程白眉板脸的时候都不怕，又哪里怕叶艳飞，他又不是秦留情那三人，又问道：“我师父呢？”
　　叶艳飞温怒道：“本座是你师伯。”
　　“师伯哪有师父亲，我师父呢？”莫不乐才不吃他这一套。
　　叶艳飞牙根都痒了，这就是程白眉喜欢的活泼的弟子，他要是有这样敢顶撞师长的弟子，早一巴掌拍死了。
　　“你师父回步莲台了，屁事没有，现在，你给我说清楚，程师弟被小祖夺舍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不乐心里还挂念着师父，无心细说，索性就长话短说，道：“当年师父进阶元婴失败，被小祖救下，勉强保住元婴，师父就以救我为条件，将肉身送给小祖夺舍。”
　　“白痴！”
　　叶艳飞怒骂一声，一只手按住脸，早该想到了，程白眉就是个这样的白痴。
　　莫不乐对他怒目而视，当着徒弟骂师父这种事，是一个师伯该做的吗？信不信回头他就当着秦留情的面骂师伯啊。
　　“瞪什么瞪，要不是你，你师父能落到这个下场？”叶艳飞又骂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身体，“你师父的元婴呢？”
　　进阶元婴失败，但又被小祖救下，勉强保住元婴，这就是说，当年程白眉的元婴极其虚弱，已经无法承受得起肉身的负担，否则不会连肉身都不要了，那么这么多年来，他的元婴在哪里？
　　“当然是被小祖送去温养了。”莫不乐还记得在小须弥境中，冒充师父的小祖曾经提过那么一句。他心中十分惭愧，确实，如果不是为了他，师父绝不会弄到现在这样子。
　　“不对，若是温养这么多年，他的元婴早该归体。”叶艳飞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莫不乐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为温养元婴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乍听叶艳飞这么一说，他顿时就骇了一跳，道：”师伯，您是什么意思？”
　　“要么，你师父的元婴已经崩溃消散，要么，就是被小祖关着……等等，常华师叔是怎么知道程师弟入魔的？小祖不会说……他自己也不会……如果他的元婴还在，性命相系，自然会有所感应，也就是说二”
　　叶艳飞喃喃自语，这时猛地拍案而起，双眼精光四射，道：“程师弟的元婴，在那处山腹中……”
　　他想通了，如果不是程白眉的元婴，常华真人又怎么会毫无动作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山腹，更不会一回来就询问他关于程白眉是否有异常的事情，更不会认定程白眉已入魔。
　　“您是说我师父的元婴……”莫不乐大惊，“这怎么可能？若是师父的元婴，当时弟子也在山腹中，师父为何不见我？”
　　叶艳飞冷笑一声，道：“就你师父那脾气，他就只剩下元婴，好意思见你？”
　　知程白眉者，莫若叶艳飞也。
　　莫不乐眨眨眼睛，以师父那个脾气，还真的大有可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觉得古怪非常，步莲台上一个师父，山腹中还有一个师父，他到底有几个师父，会不会啥时候又冒出来一个？
　　“师伯，那山腹究竟在哪里？”
　　两个师父都是师父，没有差别，他只关心师父的元婴究竟恢复得如何了还能不能回归本身。
　　“我怎么知道。”叶艳飞冷笑，“你不是剑修吗，可以试试像常华师叔那样，劈开空间过去。”
　　莫不乐顿时翻起了白眼，别说他没那份修为，就是有，他也没有领悟返本归源的剑意，劈开空间也到不了山腹。
　　“师伯，您没这本事直说就行，不用拿弟子开测。”
　　说完，他溜溜达达就要离开，不防身后一股大力将他裹住，顿时动弹不得。
　　“啊……师伯，弟子错了……”
　　莫不乐缩起脖子，马上就装孙子，心里后悔不迭，忘了师父已经不在这里，真不该顶撞师伯。
　　
　　第218章 被关
　　
　　“哼……”
　　叶艳飞只是冷冷一哼，抓起莫不乐起身就走，身形飞起，转瞬间便到了莲岛仙境。
　　“啊啊啊……师伯您不是要把弟子扔下去吧？”莫不乐哇哇大叫，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弹，这时候摔下去，死定了。
　　没等他话音落下，叶艳飞果然就松了手，整个人顿时往下跌去，莫不乐都快哭了，好在眼看着就要一脑袋撞在一座莲岛上时，裹住他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他赶紧手忙脚乱掐起灵诀，下落的身形顿时就一缓，飘浮着落地“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别的事不用管了。”
　　叶艳飞并没有跟着下来，依然飞在半空中，一身红衣被风刮起，有如火焰，十二道灵光从火焰中疾射而出，落在了这座莲岛的不同地方，仔细看去，去口是十二道符篆。
　　“这是十二道宫灵阵，什么时候破了灵阵，什么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什么？”莫不乐傻眼了，“等等……师伯，我还有很多事情……”
　　他还要想办法去找到那处山腹，还要带着兔子回莫高阴阳天，就算要闭关修炼，也得等他忙完吧，再说了，修炼而已，用得着把他扔在莲岛仙境里，这里虽然灵气浓郁无比，但是太杂乱了，烈火楼里充满纯净的水灵气，更适合他修炼呀。
　　“好好修炼。”叶艳飞压根儿就不理会，身体化做一片燃烧的红云，转眼间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莫不乐大急，连忙飞身追去，然而才到这座莲岛的边缘，那十二道符篆就蓦然化做无数的灵纹，仿佛一道坚固的墙壁，将他死死地拦住，任他拔出藤剑，又劈又砍又刺，就是无法穿透。
　　“可恶啊……”
　　意识到只有按照叶艳飞说的，将这十二道符篆一一破去，才能离开这座莲岛，莫不乐垂头丧气，只能认命。
　　在莲岛上转了一圈，师伯虽然可恶，但还算照顾他，这座莲岛上有一处灵泉眼，虽然灵气杂乱，但因为灵泉眼的缘故，所以水灵气占的比重相当大，单纯以灵气浓郁的程度来说，比烈火楼里的水灵气要多得多，只不过纯净度差了很多，但他修炼的仙品功法烟波浩淼诀，对水灵气的纯净度要求没那么高，相反，灵气越浓郁他修炼时吸纳灵气的效率就越高。
　　灵泉眼旁边还有一座竹屋，周围还种植了不少灵药，看样子，这座莲岛曾经有位前辈在此修炼过，不过竹屋里空无一人，灵药也都拥挤在一处，明显已是至少数百年无人照料，想来这位前辈不是换了地方，就是已经道消了，留下的竹屋和灵药，倒是都便宜了莫不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炼，怎么能没有丹药辅助呢？有了丹药辅助，修炼的效率更好。他之前炼了不少丹药，可惜十年闭关，都消耗干净了，现在储物袋里基本上空空如也。
　　把这些已经长得都挤在一起灵药查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不少灵药因为太过拥挤吸收不到足够的灵气而枯萎时，他都感到心疼。
　　选好了可以用来炼丹的灵药种类，莫不乐就开始采摘灵药，顺带还把长过了界的灵药给移栽到别处，以免再挤死其他灵药，忙活大半天，才算完事。
　　好在丹炉和无明之火都是现成的，用来淬丹的极阴寒露水也还有剩余，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炼丹。
　　这一炼，就是三日三夜，莫不乐并不知道，他收丹之时，连山院内，抱素衣恰也正好睁开眼。
　　“抱师叔，您醒了！”
　　秦留情一直守在旁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惊喜地上前施礼问安。
　　抱素衣对他微微额首，并不说话，先运转真元在体内检查了一翻，见没什么异样，这才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夷儿呢？”
　　“卓师弟无事，只是识海被封，他修为低，大概要再过些日子才能自行苏醒。”秦留情大致把救回抱素衣的经过说了一通，才又问道，“抱师叔，您是怎么被抓去的？那人是谁您可知道？”
　　抱素衣略感尴尬，他身为师叔，被人轻易抓走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师侄说出口。
　　秦留情也是嘴快，一看到抱素衣尴尬的表情，顿时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种事，该让师父来问才对，连忙打个哈哈，道：“师叔您苏醒的事，弟子这就禀告师父去。”
　　然后转身就走了，半路上就正好撞上估摸着抱素衣该醒了就过来看情况的叶艳飞。
　　“师父，抱师叔醒了。”秦留情连忙上前A报。
　　叶艳飞微微一点头，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秦留情紧跟在后面，本来还想听听抱素衣会怎么对叶艳飞说，不料叶艳飞却猛地回头一眼瞪来，道：“跟着我干什么，这三日青云宫积下多少事情，你还不赶快去处理。”
　　秦留情差点一头从半空中栽下去，这三日里，师父您就什么事儿也没干啊。没奈何，只得转身回了青云宫。
　　“抱师弟，没事吧。”叶艳飞很快就到了连山院。
　　抱素衣起身相迎，道：“多谢叶师兄相救，小弟无碍。”
　　“别，是常华师叔的功劳，还有银华、素华两位师叔，跟我没多大关系。”叶艳飞不居功，事实上他也没做什么，就跟着跑了一趟。
　　抱素衣笑了笑，也不争辩，他心里清楚，没有叶艳飞出力，哪里能请得动那几位大乘真人。
　　“抱师弟，你可有办法找到那处山腹？”叶艳飞又问道，他来得这么急，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抱素衣一怔，他本以为叶艳飞最关心的应该是挽救金莲湮灭的事情，没想到居然问这个，想了想，才道：“小弟五感六识俱被封住，不知什么山腹。”
　　叶艳飞顿时大感失望，不想却听抱素衣继续道：“不过小弟身融灵脉，只要到过之处，必须灵脉气数残留，若叶师兄想找到那处山腹，小弟的探灵之术，应可以帮得上忙。”
　　抱素衣是谁，他是天师，只要有灵脉的地方，他就能找得到，尤其是他强行通灵之后，身体上的灵脉气数无时无刻都在散逸出来，只要是他到过的地方，他就者阵能找出来“好！”叶艳飞大喜，一按抱素衣的肩膀，“走，现在就去找。”
　　找到程白眉的元婴，他非把这个家伙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这么急？抱素衣一呆，连忙道：“叶艳飞，此事稍候再说，当务之急，是准备融灵之事。”
　　挽救整个混沌金莲天，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他在莫高阴阳天内强行通灵，但是要将莫高阴阳天的灵脉气数与混沌金莲天相接，还需要经过融灵一关，才算大功告成。
　　
　　第219章 大师伯
　　
　　叶艳飞动作一顿，神情变幻数回，半晌才道：“需要准备什么？”
　　“灵石，大量的极品灵石，有多少要多少。”抱素衣认真道。
　　“你这是要把九华仙宗十万年的底蕴全部掏空？”叶艳飞横眼瞪来。
　　抱素衣表情很淡定，道：“如果融灵成功，这些底蕴还可以再攒回来。”如果失败，还要这些底蕴做什么。
　　大量的极品灵石被送到了连山院，氤氤灵气把连山院笼得云山雾罩的，几乎连大门都看不见了。
　　而此时，久不见莫不乐带着灵石归来的仇仁，正在莫高原上怒骂，还是白狐狸看他可怜，发动师弟师妹们，凑了一笔灵石暂时让他先顶着。
　　莫不乐一边修炼一边打着喷嚏，大抵也猜出是谁在骂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他不是失信，实在是叶艳飞太狠，把他关死在莲岛上。他试过传讯给明净来救他，可惜莲岛上来传讯都被限死了，玉符飞不出去，直接就被那十二张符篆化成的灵纹给碾碎了。
　　结果只能老老实实地修炼，至于要修炼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就看叶艳飞的符篆有多厉害了。
　　他的心定下来，这也是莫不乐最大的优点，任何情况下，该定下心的时候，他就一定能定得下来。如果换成明净，恐怕这时候的心早就飞去那处神秘的山腹中了。
　　不知修炼了多久，忽地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正惊疑不间，忽然鼻间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这是十二品金莲镇魔香。
　　莫不乐跳了起来，莲香不常有，他只在初归宗时，才见到一次莲香散逸，那一次，惊动了好几位在莲岛上潜修的前辈收取莲香，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如果能求动其中一位出手破去十二道宫灵阵，他就能出去了。
　　东、南、西三个方向，果然都有灵光裹着几道身影出现在半空中，莫不乐眯着眼睛，试图分辨出其中有没有落霞宫的前辈，可惜灵光太盛，实在难以看清楚。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都是宗门前辈，这一点不会错的，问题是，要用什么理由打动他们，请他们出手呢？
　　莫不乐挠下巴，脑子里转得飞快。千好万好，不如明打明的好处好，可问题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贿赂这些前辈呢？普通宝贝，可没用丝毫用处。
　　对了，有一样东西或许能行。
　　挑了一位离自己最近的前辈，莫不乐向着灵光内裹着的身影遥遥拜下，传声道：“前辈，弟子落霞宫莫不乐，谨以些许空念孝敬前辈。”
　　就是空念，对小祖都有用的东西，对这些前辈也该也有用吧。在小须弥境的时候，莫不乐手中又攒了些空念，于他自己没用处，就一直收着，不想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没有动静，莫不乐又挠了挠下巴，莫非这位前辈对空念不感兴趣？他也不丧气，正欲再对另一位灵光中前辈传音，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
　　“你想让我放你出来？”
　　莫不乐身体一晃，前辈就是前辈，一针见血啊，他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前辈，您举手之劳，于弟子便是大恩大德。”他赶紧腆着脸求道。
　　那柔和的声音道：“你这小子，定是平时不修炼，才教长辈给关在此处，莲岛之上，灵气浓郁，机缘难得，你此时不好好把握，更待何时？”
　　“前辈，弟子尚有事情牵挂在心，实在难以定心修炼。”莫不乐几乎想跳脚，这位前辈是个修炼狂不成，除了修炼，能不能说点别的。
　　“修炼之道，长生之途，这世上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修为低微，便更应勇于精进，长生途途漫漫，若不时刻前行，如何能在有限之年，行至长生途的终点。”柔和的声音里，多出几分劝诫意味。
　　莫不乐从来没遇到过跟他讲道理的人，咳……因为从来都是他跟别人讲道理，所以人称“莫讲理”，当然，他讲道理的方式，肯定跟这位前辈讲道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考虑到对方既是前辈，也是高人，所以莫不乐一贯讲道理的方式这时候肯定也就行不通了，所以他只能试着以这位前辈讲道理的方式，来讲一讲道理。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的念头，然后稍稍斟酌一下，莫不乐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前辈教诲的是，修炼可得长生，莫说是我辈修士，即使是一介凡人，亦能明白此理，不过弟子纵观古往今来，只见修炼者无以计数，然而得道者却如大浪淘沙，胜出者能有几人？然则那些未得长生之人，便是白白修炼了么？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光阴，就此虚度了么？非也，飞升者固然使人羡艳，然而道消者中，未尝没有名垂千古受万万人敬仰之人，甚至比最终得道的人还要多出不少。是以弟子以为，修炼虽可得长生，然而修炼的目的，绝不仅只有长生一途，比如有人修炼，有人修炼是为守护身边之人，有人修炼是为振兴宗门，有人修炼，只为看一看长生途上的风光，是否最终能走到终点，又有何干系？终归是不负此生……”
　　真叫一个滔滔不绝啊，莫不乐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大有用口水把那位前辈给淹得不辨东南西北的意思。
　　“屁！”
　　那个柔和的声音，以一个极其粗鲁的字眼，为这篇长篇大论做了定论。
　　莫不乐被噎得张口结舌，这位前辈怎么突然改了画风？
　　“既然踏上长生途，终点便是唯一之目标，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半途而废所找的借口，青史漫漫，比长生途更加漫长，纵使名垂千古，可他能名垂万古吗？能名垂万万古吗？时间便如杀猪刀，可斩尽世间一切人、事、物，唯长生可得永恒。小子，你就好好修炼吧。”
　　语声方落，便见灵光中人影，忽然转过身来，伸手凌空遥遥一摄。莫不乐只觉得眉心处一空，竟是藏在识海中的空念，尽数被那位前辈给抢去。
　　“抢……抢劫？”
　　他按住眉心，都快哭了，宗门内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前辈高人？脑中念头方起，却见灵光中又飞出一道玉简，啪的一声，摔落在他身前。
　　“以此千焰凤鸣剑诀，换你空念，小子，你不亏。”
　　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即灵光裹着那道身影，渐渐淡去。
　　莫不乐呆了呆，忽地反应过来，连忙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号？”
　　“落霞宫前任宫主，凤冲霄……小子，你应唤我一声大师伯！”柔和的声音遥遥传来，余音细弱，但字字清晰入耳。
　　莫不乐几乎一头栽在地上，他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求助求到自家长辈头上，结果却被自家长辈教训了一通，顺带还坑了一把，剑诀换空念，他是不亏，可是他的目的不在此啊。
　　“大师伯……大师伯……大师伯……”
　　又唤了数声，却再也没有得回应，莫不乐只得垂头丧气地捡起摔在地上的玉简，一边腹诽一边将神识投入玉简中。算起来，他还没有一门正式的剑诀，基础剑招固然厉害，但更适合在实战中破解别人的剑招，对领悟剑意却没有什么帮助。
　　如果能领悟剑意，叶艳飞留下的十二道符篆，他至少能破解一半。这样想着，莫不乐查看剑诀的时候，就带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千焰凤鸣剑诀，天品功法……等等，这是火属性的剑诀，莫不乐突然目瞠口呆，喂喂喂，大师伯你敢更不靠谱一点吗？让一个修炼水系功法的水灵根修士，修炼火属性剑诀，你知道什么叫水火相克吗？你是一个人在莲岛上潜修太寂寞了所以想让晚辈弟子因为水火不融爆体放烟花给你看吗？
　　落霞宫里敢不敢出个正常人？
　　师祖就不提了，堂堂剑修天天拿本书册冒充老学究是打算扮猪吃老虎吗？
　　还有这个大师伯，就算被自己的师弟的篡了位，但也用不着把亲传弟子一个不落全带走导致落霞宫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镇得住的元婴弟子撑门面，临到最后还要坑师侄一把，你这样做有没有一点长辈风范啊？
　　自家师父……就更不用提了，被夺舍不是你的错的，但是你一分为二，一个受心魔困扰经常找不到人，一个藏起来让徒弟想找都没地方去找，多大的人了，还玩躲猫猫的游戏，真的很好玩吗？
　　至于还有个妖孽师弟，莫不乐都不稀得说他。如果是明净在这里，一剑就能把这些符篆给破得干干净净吧。
　　看看手中的玉简，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要命啊，这让他怎么修炼？怎么参悟剑意？莫不乐几乎想把玉简给凤冲霄摔回去，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一来他扔不到那么远，何况有符篆拦着，连传讯玉符都飞不去，更不用说玉简了；二来他也舍不得，这毕竟是一套天品剑诀。就算他现在不能修炼，也可以拿去换他能修炼的剑诀嘛，废物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咬牙切齿继续定下心来修炼，又不知过了多久，莫不乐心中一动，从入定中醒来，才发现是丹药已经服用完了，再看看灵泉眼旁边，灵草已经又长出来一批。
　　
　　第220章 千焰凤鸣
　　
　　这得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吧，等莫不乐采集了一批灵草，辨认一下年限，撇撇嘴，确认了时间，两三年翻翻倍，已经有五六年了，真是修炼无岁月，冥冥几春秋啊。
　　拿出藤剑试着捅了捅符篆，被反震之力给逼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好吧，炼丹，继续修炼。
　　又是三日三夜，收丹的时候，莫不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怔住。火……火……他有火啊，谁说他不能修炼千焰凤鸣剑了？无明之火能用于炼丹，也就能用于修炼火属性剑诀，他体内的无明之火，就相当于变异的火灵根啊。
　　这一瞬间，莫不乐只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都是被常识给误导了，其实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浪费了他几年时间啊。
　　一阵欲哭无泪，莫不乐狠狠地踹了青龙木丹炉几脚才算发泄出胸中的闷气，重新把玉简拿了出来，一头栽了进去。
　　心思沉浸在剑诀中不知几昼夜，将剑诀的每一句都牢牢记住，又在识海中演练不知多久，终于，确认自己已经把千焰凤鸣剑诀理解得差不多了，他才不慌不忙的拿出老梅茶碗，悟道水和茶叶。有修炼基础剑招的经验，没有比老梅茶碗更适合悟剑的途径了，何况他还有悟道水这个作弊利器，浪费的时间完全可以弥补回来。
　　一口悟道茶饮下，梅枝绽放，朵朵不再如花，而是如焰，小小的火苗，只有拇指大小，足足有数千之数，可是每一朵火焰，都形似一只小小的凤凰，神气活现地展翅飞起，蓦然一仰脖子，凤鸣九霄！
　　“哎呀我的滴个妈呀……”
　　莫不乐一头栽倒在地上，是真的栽倒，数千只小凤凰齐鸣，声震九霄，直接把他从顿悟中给震出来，连坐都没坐稳，摔在了地上，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识海里乱成一团，四肢僵麻，真元乱窜，要不是他修炼的功诀品级足够高，水灵气炼化的真元又足够温驯，恐怕当场就爆体了。
　　直到九天之后，莫不乐才终于安抚住体内的真元，又镇压住识海，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手脚虚弱无力。
　　千焰凤鸣剑诀，实在是厉害得过分了，根本就不是普通剑修能修炼的，没有足够坚韧的神魂，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没有足够高超的剑道天赋，根本连一窥究竟的资格都没有。
　　哥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莫不乐咬紧牙根，他的剑道天赋是不够出色，但是他的神魂足够坚韧，他的意志也足够坚定，再加上作弊器在手，不信就炼不成这千焰凤鸣剑诀。
　　再来一碗顿悟茶，反复哎呀我滴妈。不知被凤鸣声给震退多少次，莫不乐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已经可以坚持到第三次千凤齐鸣，继续努力，慢慢坚持到第六次千凤齐鸣，然后是千凤七鸣，八鸣，直到第九鸣结束，这一次，他没有被震退，坚挺到最后。
　　“跟哥比耐力……磨不死你……”
　　莫不乐洋洋得意，他连无明火灼身都熬过来了，还怕几只小凤凰叫唤，别说是千凤九鸣，就是九十九鸣，九百九十九鸣，他都能坚持下来。
　　火焰幻化的数千只小凤凰，在九鸣之后，蓦然汇聚在一处，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莫不乐连忙聚精汇神，这一回，他该能见识到千焰凤鸣剑的真正奥义了吧？
　　火球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火苗跳动，顷刻间再次变化形态，头，翅，身，足，尾……一只巨大的火凤自火球中冲天而起，双翅伸展，遮天避曰，而后脖子一仰，凤冠扬起，再次发出了冲霄凤鸣，瞬间风起云涌，阵阵雷声轰然附和。
　　“哎呀我滴个妈呀……”
　　莫不乐灰头土脸的再次从顿悟中被震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除了瞎叫唤，敢不敢有点新鲜的，这次他在地上又足足趴了九天，然后才一跃而起，一口灌下顿悟茶，再来！
　　凤鸣九十九，大火凤明显比小凤凰的体力充足得多，足足将莫不乐震退了九十九次，才宣告力竭，于半空中轰然解体，重新化为数千朵小火焰，附着在梅枝上。
　　莫不乐这回没心情得意了，心中一阵余悸，紧张地盯着梅枝，暗忖：下一个变化，该不会真要鸣上九百九十九次吧？
　　梅枝微颤，很给面子的没有再幻化出凤凰来，而是变成了一把剑，通体红透，热浪一阵阵地喷涌而出。
　　莫不乐呆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剑柄，一挽剑花，只见一朵焰花自剑尖飞出，在空气中疾速旋转，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摩擦声，清脆悦耳，仔细听来，竟然有如一声凤鸣。
　　这就是……千焰凤鸣？
　　莫不乐恍惚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心中狂喜，他竟然已经掌握了千焰凤鸣剑诀的精髓……咳，才一朵焰花，一声凤鸣，准确地说，在被折腾了不知多少次后，他终于摸到了修炼千焰凤鸣剑诀的门径。
　　“我真是天才！”
　　忍不住沾沾自喜了一下，莫不乐还想再接再励，一步登天地将千焰凤鸣剑诀全部吃透，可惜很快他就发现，作弊器没了，顿悟水经不起他一次又一次不计成本地灌下去，全部消耗光了。“水草”倒是还有，阴泉水也有，可惜一个长在烈火楼六层的混沌海里，一个远在莫高阴阳天。
　　一焰一鸣，能破掉叶艳飞留下的符篆吗？管他呢，先试试剑再说，大师伯给的剑诀，总不能是地摊货吧。
　　莫不乐摩拳擦掌，提着藤剑杀气腾腾地往莲岛外冲去。符纹闪动，化作一面由各种灵纹构筑而成的灵墙，仿佛坚不可摧。
　　“千焰……凤鸣……”
　　莫不乐举剑横空直刺，剑身震颤，剑花一闪，然后果然听到了两声低低的凤鸣。
　　等等，两声？哦，差点忘了，藤剑有两处剑尖，能将剑招的威力提升一倍，一焰一鸣自然就变成了两焰两鸣，但是，凤鸣有了，焰花呢？
　　只有凤鸣，没有焰花，难道他修炼得不对？莫不乐正在抓瞎的时候，身前的灵墙上，突然有两道灵纹“滋”地一声，燃烧起来，不见火焰，只能听见烧灼的声音。
　　对了，无明之火是无相无形的，它具有火的特性，却没有火的形态。所以不是没有焰花，而是肉眼看不到，神识也感应不到。
　　莫不乐明白过来，差点乐成傻子。这一招实在是太阴损了，杀人放火还叫你看不见，用作偷袭可不要太妙，可惜还有凤鸣，要是连声音都听不到，可就阴损到家了。
　　有了这套千焰凤鸣剑诀，他以后再也不用关门放师弟了，莫不乐忍不住哈哈大笑，嗖嗖又是两剑，毁掉了四道灵纹。
　　
　　第221章 破岛而出
　　
　　十二道符篆，每道符篆上面都有三百六十五道灵纹，算起来，总共有四万道灵纹，不过要毁掉一道符篆，只要毁去其中十分之一的灵纹就足够了，不过莫不乐不是符篆师，他分不清这些灵纹哪些可以毁掉，哪些不用浪费时间，所以只好用最笨的法子，看到一道灵纹就毁一道。
　　四万多道灵纹，要逐一毁去可不是一个小工程，而且这些符篆都是叶艳飞亲手绘制，以这位青云宫宫主的修为，体内的真元是何等浑厚，真元转化成灵纹，自然也是坚不可摧，至少，修为比他低的人，很难毁掉这些灵纹。叶艳飞其实是想让莫不乐在这座莲岛上一直修炼到分神期再出来，如果按照正常的修炼，估摸着莫不乐没个千儿八百年是别想迈出这座岛屿半步。
　　但幸运的是，无明之火太特殊了，它在本质上，并不是真正的火灵脉，所以可以无视真元等级上的差距，逮着什么烧什么，就算同样是火，无明之火也能烧灼，何况是由真元转化的灵纹，照烧不误。
　　莫不乐浑然不知无明之火的特性替他解决了毁去这些灵纹的最大障碍，不亦乐乎地毁着灵纹，体内真元空了，就坐下来修炼烟波浩淼诀，等丹田内真元充盈，站起来继续毁灵纹，顺带还当做修炼千焰凤鸣剑诀了，当他毁去近两千道灵纹的时候，一凤一鸣已经变成了两凤两鸣，再由藤剑增幅，就是四凤四鸣，效率再次提升。
　　一年之后，一声长啸传遍四方。
　　“我终于出来了……”
　　莫不乐手舞足蹈，鬼哭狼嚎，他容易么，终于脱困了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大师伯……
　　“呱噪！”
　　柔和的声音伴着一道剑罡，将这个兴奋过度的家伙拍成了流星。
　　“感谢大师伯……个鬼啊……”
　　莫不乐一个跟头，栽在了一座悬浮在混沌海上方、一座不足半亩大小的礁石岛上，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着屁股又蹦又跳。大师伯下手太狠了，那道剑罡正好打在他的屁股上，要不是剑袍护体，屁股就要皮开肉绽了。
　　算了，谁让那个家伙是大师伯呢，这个场子找不回来了，抹一把脸，莫不乐杀气腾腾地冲回烈火楼，打算在叶南飞身上把这口气出回来，谁让当初他一回来，叶南飞就杀过来，现在他修炼了千焰凤鸣剑诀，当然要有样还样。
　　苍龙岭遥遥在望，莫不乐身上的杀气一敛，垂头丧气。无明之火太过阴损，只能用在恶贯满盈之人或是生死仇敌身上，对付自己人不行啊，一不小心，就悲剧了，可不是谁都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中了无明之火还能活得这么逍遥自在的。
　　一转念，他又转道出云涧，找明净去也，试剑不行，但是可以让明净品评一下千焰凤鸣，不管怎么说，师弟的剑道天赋还是值得信任的。
　　扑了个空，明净不在，他身边的侍剑童子说他被一位师妹请去凤花岭了，据说是那位师妹想请明净指点剑道。
　　“他还真去了？”莫不乐如听天书，明净那个臭脾气，居然有耐性指点别人剑法？真的假的？这要是真的，也不枉费他出卖兔相，为落霞宫招收女弟子了。
　　不过要是那位师妹太过愚钝，明净脾气上来，会不会一剑劈了她？想到这里，莫不乐一个哆嗦，赶紧往凤花岭飞去。
　　凤花岭距离出云涧差不多有七、八个山岭，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片刻，莫不乐就已经到了凤花岭的边缘。
　　相比苍龙岭或是出云涧，凤花岭不但位置相对偏僻，面积也小了许多，不过风景秀美，在方丈山中，足以排入前五，因岭上遍生红花，灿若云霞，恰巧这处山岭形如一头凤鸟，顾而名为凤花岭，混沌金莲天内，灵气浓郁，岭上花也四季常开。
　　只是这里的景色虽美，但落霞宫中当初只有男弟子，恐被人笑话，一直无人将这处山岭选为洞府，直到莫不乐一时胡闹，招了二十来个女弟子，就索性把她们都安排到凤花岭上了，美人与花，相得益彰。
　　还没有进入凤花岭，就已经隐约听到了女子悦耳动人的声音。
　　“明师兄，你看这一式阴尽阳生，是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一招应该是这样，明师兄你看对不对？”
　　“你们都错了，好好的剑招，让你们都舞得跟没长骨头一样，明师兄，你看我使得的对不对？”
　　“喂，你们够了啊，是我请明师兄来的，让开，让我先向明师兄请教……”
　　莫不乐立刻停下了脚步，这么多的声音，明净到底被多少位师妹给围着求教？偷偷摸过去瞧了一眼，只见一群女弟子将明净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二三四五……二十五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个家伙这么受女弟子欢迎？
　　再一看明净的脸色，神情一贯的冰冷，对女弟子的指点也很好到位，但是嘴角抿得很紧，明显是在压抑脾气，而且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几位师妹的剑招都有不足之处，我来施展这式阴尽阳生，还请师妹们认真揣摩。”
　　一道剑光爆起，瞬间花残叶落，顺带还飞起了几条美人鱼。
　　“哎哟……”
　　“哎哟哟……”
　　几声娇呼同时响起，美人摔在地上，狼狈万分，凤花岭上，顿时一片花容失色，鸦雀无声。
　　莫不乐躲在石头后面，一手捂眼，不忍目睹。真惨啊，他高估明净的耐性了，那个家伙根本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明净此时却是面无表情地收回剑丸，双手往身后一负，冷冷道：“这一式阴尽阳生，足够你们揣摩两年了。”
　　言下之意，两年之内，不要再过来打扰他静修。语毕，他转身就走，方向直直冲着莫不乐躲藏的那块石头。
　　莫不乐一缩头，蹑手蹑脚正欲开溜，却听到明净的声音有如三尺寒冰，从他的身后传来。
　　“大师兄，你既然来了，何不过来指点诸位师妹。”
　　莫不乐满脸黑线，脚下溜得更快，此时不溜，那他一会儿岂不是会像明净一样，被一群女弟子给围住，跟一个美女面对面交流，那是惬意，被一群美女夹在中间，那是听几千只鸭子吵架，会死人的。
　　“嘶……”
　　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莫不乐大惊，脚下一转，身体迅速往左侧闪去，剑气擦着他的胳膊打在了前方一片花丛中，扫起落花无数，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堪称绝美之景，不过显然现在没人有心情欣赏。
　　“师弟，你是准备杀兄篡位吗？”
　　不得不回转身来，莫不乐苦着脸，明净这说动手就动手的臭脾气，是病，得治。
　　
　　第222章 指点
　　
　　明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继续往这边走来，口中冷冷道：“诸位师妹都是大师兄做主招至门下，大师兄莫非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这是打算把受的气都发到我头上吗？谁也没让你管呀。莫不乐一边腹诽，一边挤出笑容，道：“那什么……师弟修为比我高，当然是师弟管更合适……”
　　他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又是一道剑气。
　　“喂喂喂，师弟，你别以为我修为不如你就好欺负，再这么过分，就别怪我不客气……”这次莫不乐有了准备，藤剑入手，一剑斩断了剑气。
　　“大师兄，你不用跟我客气。”明净眼神微微一亮，剑丸入手，化作三尺青锋，而后剑尖一颤，爆出了一蓬剑光。
　　两师兄弟瞬间阋于墙，直把后面一众女弟子看得目瞠口呆，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大师兄和明师兄不和呀，怎么见面就开打？有几个胆大的想来劝解，还没有靠近就被四溢的剑气给逼得花容失色，只得远远地都避开了。
　　明净是金丹高期，莫不乐是金丹初期，两名金丹修士大打出手，又是攻击力爆棚的剑修，须臾间，凤花岭就成了秃花岭，莫不乐眼明脚快，一看不好，立刻就引着明净往他处去了，直到他们俩师兄弟不见身影，女剑修们才发现凤花岭只剩下了一片狼藉，顿时尽皆无语，满心悲伤，就差没嚎啕大哭。
　　片刻间回到出云涧，莫不乐一抹额角，道：“师弟，她们不会找过来吧？”
　　万一让他赔一个凤花岭，难道他还得乖乖种花去？
　　“她们敢！”明净面带寒气，看着莫不乐的眼神十分不善，别以为转移话题他就会轻易消气。
　　“啊哈哈……不要对美女太冷酷啊……”莫不乐打着哈哈，左看右看，考虑是不是该脚底抹油。
　　“大师兄，难得到我的出云涧，就不进去坐坐？”明净一掌拍开夜照庭的大门，冷冷地问道。
　　莫不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扇可怜的大门，弱弱道：“你确定我进去后，你不会关上门揍我？”
　　明净下巴一抬，不屑道：“我要揍你，还需要关门？”
　　这倒也是，虽然这话说的真是半点颜面也不留，莫不乐怏怏的，无话可驳，低头进门。
　　在桃林中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明净才上上下下将莫不乐打量一通，问道：“大师兄，这些年你躲在哪里修炼，剑道修为增长了不少。”
　　凤花岭上，虽然只跟大师兄过了几招，但是他一眼就看穿了莫不乐的剑道，虽然还没有领悟剑意，但是剑气之中，炙热非常，分明是离剑意脱胎不远了。
　　“我被叶师伯关在了莲岛上……”莫不乐狠狠地告起了叶艳飞的黑状，虽然明净不可能为了他向长辈动手，不过估计秦留情仨师兄弟要倒大霉了，嘿，权当收些利息，“幸好遇上了凤冲霄大师伯，他传了我千焰凤鸣剑诀……师弟，我练给你看，你帮我掌掌眼……”
　　终于想起自己来找明净的目的，莫不乐兴致勃勃地在桃林中演练起来。
　　明净眯了眯眼，大师伯的千焰凤鸣？过了一会儿，他又一脸无语，焰在哪里？没有焰花，千焰凤鸣剑诀的威力至少下降一半。
　　“怎么样？”莫不乐一脸“夸奖我吧”的表情凑了过来。
　　“无明之火很阴损……”明净思索了半天，给出一句评价。
　　莫不乐眨眨眼睛，不满道：“我让你品评的是剑道，不是无明之火。”
　　“无明之火无相无形，以之形成焰花，阴损有余而威力不足。”这回明净说得非常明白。
　　“为什么？”莫不乐奇道。
　　“焰是乱花迷人眼，鸣是无相破神魂，二者相辅相承，缺一不可。”
　　明净直指千焰凤鸣的核心，用直白的话来说，焰花可以迷惑对手的视线以及神识感应，凤鸣则借机直接攻击神魂，防不胜防。莫不乐的千焰凤鸣，只有凤鸣没有焰花，无法迷惑对手，反而会让对手事先就对凤鸣生出提防之心，有了提防之心，攻击神魂成功的机率就大大减小。尽管无明之火本身沾不得的特性可以稍稍弥补这套剑诀的威力，到底是弊大于利，很不划算。
　　莫不乐本身的悟性也算上佳，稍一细思就明白了明净的意思，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明净的话有道理，因为无明之火无相无形的特性，使得凤鸣的作用大为减弱，即使它一旦沾身就必会让对手有很大的机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但如果碰上心境圆满无缺或是道心坚定不移的修士，无明之火就没有任何作用，这套剑诀也相当于废了，恐怕还没有凤花岭那些女弟子们修炼的阴阳两仪剑诀的威力大。
　　所以说，他修炼出来的千焰凤鸣剑诀，也只有对付那些散修、或者是心境修为差劲的宗门弟子有用，像明净这种道心坚定的家伙，一剑就能送他回姥姥家。
　　当然，如果不是对付修士，而是对付阵法、符篆这些由灵纹为基础制成的死物，无明之火那燃尽一切的特性，倒是相当的犀利和管用，可是……哥是落霞宫大师兄，不是专管拆屋揭瓦的。
　　莫不乐垂头丧气，满心显摆换来的是一盆冷水。
　　“大师兄，你目前还是专心修炼基础剑招，后续的剑诀，师父必然早有所准备，千焰凤鸣剑诀不适合你。”明净建议道，程白眉交给莫不乐的剑道真解，他已经看过，一套基础剑招居然要修炼三十六年才能臻至大成，师父不会让大师兄白白浪费时间，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有其道理。
　　“多谢师弟指点。”莫不乐依旧垂头丧气，沉浸在千焰凤鸣剑诀居然只能用来拆迁的忧伤里不能自拔。有作弊器在手，十二式基础剑招早就已经大成，但师父并没有教他新的剑诀，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想教。
　　“大师兄，大师伯在哪座莲岛上修炼？”明净又问道。
　　莫不乐随手画了个路线图给他，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你要向大师伯请教吗？我看大师伯的脾气不是很好，你多加小心。”
　　明净嘴角往下一撇，语气转冷，道：“师父不见踪影，大师兄不着调，我不擅理事，落霞宫总得有人出来主事吧，大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许多落霞宫弟子进阶、修炼，都找不到人指点。”
　　以前不知凤冲霄下落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还能有比他合适的人选吗？明净怨气冲天，但凡大师兄稍稍争气一点，在落霞宫里多用点心思，他也不至于想要去请前任宫主出山。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大事，师弟，咱们回见……”莫不乐一哆嗦，立刻脚底抹油。
　　
　　第223章 八卦阵
　　
　　一路冲回烈火楼，抓起兔子往怀里一塞，又到秦留情那里死磨硬讨的要了一袋灵石，莫不乐就迅速离开混沌金莲天，往莫高阴阳天去了。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在明净把凤冲霄请出来之前赶紧开溜，这位大师伯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知道是因为他这个首徒不管事而打断了他的潜修，自己就算不会被大师伯一剑捅成蜂窝，也少不了要脱一层皮。
　　兔子本来跟小金蟾打打闹闹玩得正开心，冷不丁被莫不乐抓走，一头雾水，等它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等等，这真是它的故乡？
　　鼻子拼命地嗅啊嗅，气息没错，确实是它的故乡，可是……草原呢？那片青青的、一望无际、可以让它在里面随便打滚的草原呢？
　　兔子傻眼了。
　　莫不乐也傻眼了，顺手捞住一只从身边窜过的小狐妖，问道：“胡师姐和仇师弟在哪里？”
　　莫高原当然还是莫高原，只是那些葱葱郁郁、密密麻麻的灵草，消失了一大半，如今只剩下些稀稀落落的，黑色的泥土裸露在空气中，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走兽从中间窜过，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没有化形的妖修还是莫高原上的土著。
　　顺带一提的是，沙海的面积扩大了不少，所以莫高原的面积相对也就缩小了不少，二者之间的面积，几乎已经大致相等，如果莫不乐此时飞上高处，向下俯看，就会发现，沙海与莫高原，形成了一个相当标准的太极阴阳图案，阴泉眼与阳泉眼，正是太极鱼的两只鱼眼。
　　小狐妖吱叫几声，在前面带路，一会儿就窜入了地下。莫不乐一看，原来是这一处地洞，也不知是不是当初挖的，好在洞口不小，他猫着腰、抱着兔子跟着钻了进去。
　　地洞直通那十八条灵气枢纽，只是枢纽里已经没有了水，东扭西拐地跑了一段，来到一处空旷的地下空间，终于看到了白狐狸和仇仁，还有龟半仙。
　　“哟，你居然回来了？”仇仁一看到他，眼珠子都红了，跟兔子有一拼，“莫大师兄，你不是迷路迷到天边去了？恭喜啊，居然还认得回来的路。”
　　明摆着是冷嘲热讽。
　　莫不乐自知理亏，也不与他计较，将灵石袋扔给他，笑道：“虽然迟了点，但是这些灵石应该足够用了。”
　　“怎么只有七、八上品灵石和几百块中品灵石？”仇仁一清点，又急了，“说好的极品灵石呢？”
　　这回莫不乐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道：“全让抱师叔搜刮去了。”
　　仇仁一愣，转而反应过来，不再说话，抱着灵石袋径自去忙了。白狐狸甩着尾巴，终于找到机会凑上前，双眼闪闪发光。
　　“兔子，你又肥了。”
　　兔子这些年在九华仙宗被女修们宠着喂着，身体胖了何止一圈，白狐狸话没说完，口水就先流得哗啦啦的。
　　“胡师姐，它就交给你了，随你炮制。”莫不乐嘿嘿一乐，把兔子拎过去。这些年兔子被宠坏了，不听话得很，是得炮制炮制。
　　兔子大急，四只爪子死死抱住莫不乐的胳膊不松开，红眼睛泪汪汪的，亏得它还不能说话，不然早叫大叫饶命了。
　　白狐狸笑眯眯，调戏完兔子，一把拽过莫不乐的袖子，道：“快过来看看我们这几年的成果。”
　　什么成果？
　　莫不乐只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坑……哦不，是地洞，参观完大大小小的地洞，他抽着嘴角，问道：“胡师姐，你挖这么多洞干什么？”
　　白狐狸瞪眼，道：“莫高派收弟子，不得有住的地方？”
　　莫高派？谁起的名字，敢不敢更有创意一点？另外，让弟子住地洞，这个门派该混得有多惨啊。
　　莫不乐久久无语，好半天才问道：“胡师姐，你若有朝一日化成人形，还住地洞么？”
　　“为什么不住，洞里多舒服啊，冬暖夏凉还安静。”白狐狸理直气壮地反问。
　　好吧，跟一只狐妖讨论居住环境的问题，显然是不可能有共同语言的，莫不乐只得又换了一个问题，道：“胡师姐，弟子呢？”
　　莫高……估且就莫高派吧，莫高派招收的弟子连个影子都还没见，就挖这么多洞，这要是谁一个不留神没注意脚下，不得被活活坑死，白狐狸这哪里是在帮忙，分明添乱啊。
　　白狐狸眨眨眼睛，道：“你要是收妖修当弟子，姐马上给你带一串来。”
　　莫不乐一脸黑线，一串？这是打算绑成一串来还是捆成一串来？再说了，妖修功法跟人修功法完全是两回事，你是不是连功法也顺带打包一串来？
　　“多谢师姐美意，还是算了吧。”
　　白狐狸兴冲冲又道：“喂喂喂，你别小看我挖的洞，这可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修炼？”莫不乐腹诽，是修炼眼力的吧，从这一片空地走过去，没有眼观八方的本事，真的会被坑死的。
　　“我演示给你看。”白狐狸一跃到半空，吸一口气，大声道：“小狐崽儿们，入洞。”
　　声音落下，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狐妖，各自寻了一处洞口，然后窜了进去。白狐狸两只前爪向着下方连拍八下，八道灵光化作八个阵纹，分别落于八处方向，阵纹一落地，便仿佛流水一样漫过所有的洞口。
　　“坎位！”
　　白狐狸死死盯着被阵纹覆盖的洞口，忽然大叫一声，向着其中一处洞口冲了过去。只见那处洞口蓦然喷出一道灵光，仿佛涌泉一样，灵光中裹着一只小狐妖的身影，瞬间就与白狐狸砰砰砰地打了起来，不过片刻，小狐妖的身影就被白狐狸一巴掌拍成了一团散光。
　　莫不乐顿时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时，却发现那被拍散的小狐妖并非真身，而是灵光幻化的幻影，只是拥有与真身一样的修为。
　　“震位！”
　　又一道灵光从另一个方向喷涌而出，里面同样有一只小狐妖的身影，没几下就又让白狐狸给拍成了一团散光。
　　如此反复，一连八次，之后洞口再喷涌灵光时，数量已经变成一次两道，而且灵光中的小狐妖的实力，也随之增长一倍，反复又八次之后，灵光就变成了三道，小狐妖的实力增长两倍，依此类推。而当小狐妖的数目每达到八的倍数时，就会自动结成一个小八卦阵，也就是说，八只小狐妖出现，就是一个小八卦阵，十六只小狐妖出现时，就是两个小八卦阵。
　　这片空地上一共六十四个洞口，白狐狸打到最后时，就是同时面对六十四只小狐妖组成的八个小八卦阵，而这个八个小八卦阵，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大八卦阵。
　　大八卦阵威力惊人，白狐狸以元婴高期的实力，居然被一群修为最高只有金丹初期、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筑基期的小狐妖们给打得抱头鼠窜。
　　
　　第224章 挖宝
　　
　　“怎么样？”白狐狸又窜了回来，眉飞色舞。
　　莫不乐已经惊呆，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洞口，居然可以组成八卦幻影增幅阵，威力强到这个地步，何止是可以用来修炼，如果在莫高阴阳天的外围也布置一个同样的阵法，拿来当护山大阵都够格了。
　　“胡师姐，这阵法……是你布置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狐狸有这能力，足以笑傲所有的同辈首徒了。
　　“阵法是龟师伯祖布置的啦。”白狐狸嘿嘿一笑。
　　莫不乐顿时释然，这才合理嘛，白狐狸要是有这能力，简直能逆天了。
　　“龟前辈呢？”他四下张望，没看到龟半仙的身影，不由得嘀咕，难道又躲哪儿睡觉去了？
　　“前些天龟师伯祖好像发现了什么，现在正埋头研究……”白狐狸眼珠子转了转，“我带你去见师伯祖。”
　　“既然如此，还是不打扰龟前辈为好。”莫不乐死活不肯迈步。
　　“不会不会，龟师伯祖说了，你一来就让你去见他。”白狐狸的眼珠子转动得更快了。
　　莫不乐瞅瞅她，这种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的话，以他的智商会信吗？
　　只可惜智商够硬不如实力够硬，尽管百般不愿，莫不乐还是没有抗得过白狐狸的蛮力，被拖到了另一处灵气枢纽连通的空间内。
　　这处空间……准确的说，是一个洞，跟白狐狸之前挖的那些洞，几乎没有多少区别，甚至还小了很多，莫不乐进去后，身边跟着一只狐妖外加一只兔子，顿时挤得连转身都困难，得庆幸龟半仙的身体够小，要是它的身体有白狐狸这么大，估计就真的不能转身了。
　　“前辈，您研究什么呢？”
　　龟半仙的爪子正捧着一块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白色碎片，两只芝麻眼几乎就贴在上面了，看得聚精会神，连莫不乐来了都不知道。
　　“小……子，龟……爷……爷……正……忙……着，闪……一……边……去……”
　　莫不乐摸摸鼻子，正准备退出去，兔子在一旁比手划脚，吱吱乱叫。
　　“求翻译。”
　　这种时候，当然得向精通各种兽语的白狐狸求教。
　　“它说……这是它出生时的蛋壳碎片。”白狐狸一脸的不可思议。
　　莫不乐一怔，揪起兔子耳朵，拎起来左看右看，诧异道：“你不是你妈生的？”
　　兔子大怒，身形蓦然变大，左勾拳，窝心脚……不好意思，没打出来，它卡住了，洞太小，它这一变身，直接把莫不乐、白狐狸外加老乌龟一起给挤在了洞壁上，全成了贴烧饼。
　　“误会，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是兔子，又不是鸟，怎么是从蛋里面生出来的？”
　　好不容易从洞里脱身，莫不乐一看兔子又有发飙的架势，赶紧解释道。
　　兔子哼哼唧唧，白狐狸帮着翻译：“它说它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睁开眼就是在蛋里面，后来打破了蛋壳才爬出来，一路打洞到了上面，还说刚出生的时候它很弱小，好几次都差点被天上的坏蛋地上的混蛋给吃了……”
　　天上的坏蛋地上的混蛋？哦，是说那些猛禽和野兽吧。莫不乐想起第一次看到兔子差点被活活挤死的模样，忍不住暗自摇头，这哪里是弱小，根本就是弱爆了，怪不得当初这只兔子死活赖着他，感情是留在这里无亲无故还要被捕猎。
　　“原来阴阳战天兔是卵生的啊……”
　　长见识了，这颗兔子蛋多半是当年莫高阴阳天湮灭时，不小心被埋在了地层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保持生机不灭，隔了多少万年后，居然孵化了，简直就是奇迹，也难怪在莫高原上，没有找到第二只黑白毛的兔子。
　　“啪!”
　　还没有感叹完毕，莫不乐的后脑勺上就重重挨了一下。这回不是兔子发飙，而是龟半仙跳起来，一头狠狠撞上他，然后凌空七、八个优美的后空翻稳稳落地。
　　“你才是个糊涂蛋，王八蛋，没见识的蠢蛋，阴阳战天兔乃是天生灵兽，禀阴阳之气而生，是因为此处的阴阳泉眼复苏，泄出来的阴阳二气交汇成卵，所以才有了这只兔子的诞生，臭小子，你没有见识，难道连常识也没有……”
　　骂人的时候，龟半仙的嘴皮子不要太利索，气哼哼地说了一通，又惋惜地看了一眼兔子，语气又缓下来，道：“可惜此地的灵脉气数已经被抱小子强行通灵带走了，阴阳泉眼没有灵脉支撑，后继乏力，产生的阴阳之气无论是浓度还是纯度都差了很多，再也不可能诞生第二只阴阳战天兔。”
　　这一段话，它说了足足半天才说完。
　　也就是说，眼前的兔子，是天地间唯一的一只阴阳战天兔。老乌龟不吭不响地把那一小片蛋壳收起来，兔子壳也是宝贝，里面蕴含了再纯正不过的阴阳之气，只可惜，少了点，不过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何况这丁点蛋壳属于绝版货，当然不可放过。
　　莫不乐捂着后脑勺眦牙裂嘴，老乌龟打人够疼的。见识少也不能怪他呀，他才修炼多少年，老乌龟又修炼了多少年，灰溜溜地抱着兔子正想跑，被龟半仙一爪按住了脚丫子。
　　“臭……小……子，哪……儿……去，过……来……给……龟……爷……爷当……苦……力……”
　　喂喂，敬你是前辈也别太过分。莫不乐怒目而视，要找苦力找你家的徒子徒孙啊，凭啥只找他一个人。
　　龟半仙眯了眯芝麻眼，慢吞吞道：“八……卦……阵……”
　　“我干。”莫不乐当机立断，老乌龟壳绿心黑，他要是抵死不干，估计龟半仙马上就能把八卦幻影增幅阵给拆了，凭良心说，就凭这一处阵法，让他给老乌龟当几十年苦力都不亏。
　　落霞宫大师兄自认是痛快人，说干就干，龟半仙往洞内一指，一句把这个洞挖开，他撸起袖子，抽出藤剑就当起了掘洞人。
　　“兔子，运土!”
　　自己干活让别人闲着，绝对不是莫不乐的办事风格，于是本打算看热闹向兔子，转眼就被支使得团团转。
　　但很快莫不乐就发现，这处土洞还真不寻常，清理掉表层大约三尺厚度的泥土之后，露出的竟然是一块光滑的青金石墙面，青色的是墙面，金色的是墙面上的阵纹。
　　“快挖快挖!”
　　看到金色阵纹，龟半仙两眼直冒精光，催促的语气比骂人的时候还快。
　　难道这洞里真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莫不乐来劲了，如果是宝贝，见面分一半，他好歹也出力了。
　　
　　第225章 苦力
　　
　　两天后，洞里的土全部都清了出去，露出的是一个三面外加头顶、脚下都是青金石砌成的空间，金闪闪的阵纹，完美无缺，没有遭受半点破坏。
　　“小……子……滚……”
　　莫不乐还没有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的努力成果，就被龟半仙一爪子拍飞，然后这只老乌龟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阵纹上面，一边研究一边喷喷称奇，这些阵纹相当古老，一部分起防护作用，一部分却是引导阴阳之气交汇，怪不得……看来这个洞，根本就是莫高阴阳天从前孕育阴阳战天兔的地方。
　　“过河折桥是可耻的，作为老前辈，不可以这么无耻。”
　　莫不乐大怒，奈何老乌龟的无耻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终究没办法，灰溜溜地抱着兔子回到莫高原上，逼兔子去帮他寻找失踪的那几块极品灵石。
　　兔子让他逼得也快哭了，它是兔子不是狗好不好，寻找失踪物品不在它的能力范围之内。
　　折腾了几天，一无所获，又被仇仁抓了一回壮丁，拿着一张清单到外面大采购，跑了妖仙宗不算，还到龙虎仙宗去转了一圈，才算把清单上的材料都买全，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龟半仙又一爪按在他的脚丫子上。
　　“苦……力……”
　　喂喂喂，哥的名字是莫不乐，不叫苦力。
　　"八……卦……阵……”
　　算你狠。
　　还是挖洞，挖的还是之前的那个洞，这一回，龟半仙让他把青金石墙面挖开，莫不乐一剑划上去，金色的阵纹一阵猛闪，反弹的力道把他震得气血翻腾。
　　“龟前辈，您是在戏弄晚辈？”莫不乐怒了，这些阵纹明显是起防护作用的，想要破开，要么就得懂得这些阵纹的原理，要么就得用比阵纹的防护力更强的力量，前者他一窍不通，后者他修为不够。
　　“修……为……太……差……”龟半仙一脸的鄙视。
　　“修为不是万能的。”莫不乐气结，修为低没人权啊，“前辈您让开，小心晚辈伤到你。”
　　幸好，这次回去他学了千焰凤鸣剑诀，拿来揍人不行，拿来拆迁，正好。
　　龟半仙更加鄙视了，就这点修为，臭小子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伤不到它半根毫毛。
　　“千焰……凤鸣……”
　　凤啼清脆，焰花无形，墙面上的金色阵纹却发出了令人齿酸的滋滋声。
　　龟半仙抱头鼠窜，臭小子别出心裁，居然用无明之火修炼千焰凤鸣，要老命啊。
　　其实以龟半仙的心境修为，根本就无须惧怕无明之火，不过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它的心境真就让无明之火给灼出一个缺口来呢？
　　龟性胆小谨慎，能不碰当然是不碰最好，这一回，就让臭小子得意好了。
　　整整烧了三日夜，才将墙面上的阵纹通通破开，再刷刷几剑，石墙成了方方正正的石块，搞定收功，莫不乐飘然而去，不带走一丝云彩。
　　“臭小子，混蛋小子，得意什么劲……”龟半仙让他气得跳脚大骂，“回来……继续挖。”
　　莫不乐被揪着衣领……不对，是咬着鞋子给拖回来，龟半仙直立而起，双爪叉腰，还没挖完就想跑，没门儿。
　　还要挖？
　　莫不乐一脸惊诧，龟半仙赖得解释，只是催促，没奈何，他只能继续开挖。
　　石墙之后，还是一层土，仍是约三尺厚，把土层清理掉之后，显露出来的居然又是一层石墙，只是颜色不再是青色，而是红色，上面依旧布满金色的阵纹，看上去瑰丽耀眼之极。
　　于是龟半仙再次扑了上去，顺带一脚又将莫不乐踹飞。
　　莫不乐恨得牙痒痒的，决定等下次回九华仙宗的时候，让肖浮生给他做一顿王八宴。拍拍屁股离开，仇仁还在带着一众妖修们清理地下空间的废墟，忙得脚不踮地，莫不乐可不想再被抓壮丁，赶紧闪人。
　　“莫师兄，你站住！”
　　闪人失败，仇仁的声音还没有完全传入耳中，人已经一阵风般拦在了他的面前。
　　莫不乐大叹晦气，只能苦着脸接受仇仁的摊派。居然又让他去干拆迁，有没有搞错，他可是剑修，堂堂剑修……算了，拆就拆吧，总算千焰风鸣没白学，大师伯知道自己学以致用，大概也会由衷的高兴吧。
　　虽说有那么点不情愿，不过干苦力也是有福利的，当莫不乐把仇仁摊派的活儿都干完之后，他的千焰凤鸣已经做到了八焰八鸣。可是，就算八焰八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拆迁的。
　　莫不乐垂头丧气，悲伤不能自己。
　　累了的时候，小妖修们纷纷钻进洞里修炼，莫不乐向白狐狸讨要来启动八卦阵的法诀，就在外面砰砰砰地发泄心中的悲伤，千焰凤鸣剑诀在八焰八鸣的基础持续增涨，等到整个地下空间被清理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同时释放出十八焰十八鸣。
　　看上去增长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事实上，千焰九鸣剑诀以九为基，也就是说，焰花与风鸣每达到九的倍数，剑诀的威力就增长一倍，如果现在他再被龟半仙抓去挖石墙，不用三日夜，一天半就能搞定。
　　“莫师兄，这里是我们能利用的最后一片废墟空间，把这里都拆干净……”
　　“就没我什么事了？”莫不乐兴奋地接口。
　　仇仁扫了他一眼，缓缓道：“就请莫师兄回到宗门再申请一笔灵石，正殿，传法殿，执法殿，藏经殿……都要一一建起来，另外，招收弟子，也要请师兄多费点心……”
　　莫不乐瞠目结舌，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事要干？
　　“这些我都干了，你干什么？”
　　仇仁面无表情道：“我要分别去妖仙宗和龙虎仙宗拜山，商量如何划分莫高宗的势力范围……”
　　莫不乐立刻捂嘴，迅速道：“不用说了，当我没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英高阴阳天的位置，在祁山山脉的中心，而祁山山脉，大约五分之二属于妖仙宗范围，五分之一属于龙虎仙宗范围，剩下的五分之二，则是不毛之地，两大仙宗都表示不要，所以属于三不管地带，但是如今莫高阴阳天在缓慢复苏中，不毛之地很快就会变成有毛之地，虽然达不到洞天福地的级别，但是两大仙宗凭什么就要把地方让给九华仙宗来建立附属宗门。
　　总之，这里面扯皮的事多得很，仇仁也不过只是先去打个前站，事情到最后，终归是要三大仙宗的宗主来拍板定案。其实本来这个前站，应该由一宫首徒出面更合适，可惜一想到莫不乐那办事不牢的调调，仇仁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第226章 溶岩湖
　　
　　总之，任重道远，莫不乐继续卖苦力。这最后一片废墟空间，其实也只是—条坍塌的甬道，阻塞在甬道中的泥层不难挖，难挖的是这些泥层中挟裹的无数阵盘碎片，这些碎片上的阵纹虽然已经磨灭得差不多了，但是在不知多少万年的掩埋中，有些阵纹自动连接在一起，形成了种种不知名的新阵纹，就连龟半仙来看过之后，都目瞪口呆，然后强烈要求莫不乐这些连接在一起新阵纹完整的挖出来。这不是典型的为难人吗？哥擅长的是暴力拆，知道什么叫暴力，就是保证拆得干净，保证这些阵纹能够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另外，谁知道这些自动形的新阵纹有什么作用，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个触发式的，一碰之下，立刻就“砰”一声，爆了，谁来为哥的小命负责任？“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
　　莫不乐死活不答应，龟半仙将他鄙视进尘埃里，最后无可奈何地把身上的龟壳脱下来。
　　“给，套……上，保……你……不……死……”
　　莫不乐柃起碧绿的龟壳，上上下下看几眼，气结道：“龟前辈，您的壳如此袖珍，您看弟子的拳头塞得进去么？”
　　龟半仙大怒，光着身子跳起来，一把将龟壳按进了他的脑门里。
　　“我不带绿帽……”莫不乐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然后就发现，龟壳自动变化，套在他身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件碧绿色带龟裂纹的剑抱。好像挺不错的，不过这身乌龟壳靠得住吗？
　　看出莫不乐眼中的犹疑，龟半仙气急敗坏，跳起来一爪子踹在他的屁股上，怒吼道：“快去，碎了一块阵纹，龟爷爷把你扒光吊在妖仙宗的山门外！”没说不去啊，这么凶，也不看看现在谁是光屁股……莫不乐一撇嘴，好心提醒道：“龟前辈，您赶紧找块布裹一裹，让小妖修们看到您光着屁股，忒没面子。”然后不等龟半仙发作，他马上就一溜烟地跑进甬道里，卖力干活去也。“臭小子……”
　　龟半仙哭笑不得，左右看看，恰见一身黑白色的兔子溜达过去，被他伸手一掐一抖，兔毛纷纷落地，瞬间露出光溜溜的一身粉肉。“兔……毛……大……衣……不……错……”
　　黑白兔毛在龟半仙手中，不消片刻就成了一片背黑腹白的龟壳，龟半仙慢吞吞地往里面一钻，满意极了。
　　兔子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哭了。它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来欺负它，没天理啊，不行，兔爷要奋发，兔爷要涂墙。贼头贼脑地看看四周，然后它往一个方向奔去。莫不乐挖了大半年，这处甬道也才被挖开了一小半，没办法，要控制焰花尽可能不去烧坏那些完好的阵纹，还要花费不少精力去分辨哪些阵纹是完好的，哪些阵纹己经毫无价值，这进度能快得了才叫见鬼。三十六焰三十六凤鸣，巨大的难度带来的当然也是不菲的收获，只是—想到这套千焰凤鸣剑诀最大的作用居然是拆迁，奠不乐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休息的时候，他把程白眉交给他的剑道真解拿出来，看了又看，希望师父能在里面隐藏一套比千焰凤鸣更好的剑诀，来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师父多半是忘了这一茬，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有作弊器在手，提前二十多年就将十二式基础剑招修炼到了大成。
　　—晃三年多，甬道终于即将挖穿，奠不乐又加了―把劲儿，总算快要从卖苦力的生涯中解脱了，倒计时，五天，四天，三天……轰！巨大的爆炸声将整个地下空间都震荡得晃了十七、八晃，小妖修们吓得抱头鼠窜，机灵一点的，早就一头钻进了八卦幻影增幅阵的洞里，不机灵的则一头撞了墙。好几处本来己经挖开的地方，又哗啦啦塌了一大半，正在埋头研究那些被莫不乐挖出来的阵纹的龟半仙则直接被阵纹碎片给掩埋了。白狐狸全身炸毛，在地下空间里飞窜，将一个个或是撞晕或是吓傻的小妖修们一个个全都叼进洞里。
　　仇仁……这家伙运气好，现在正在妖仙宗里充当说客，暂时还不知道他辛苦了好几年才修整出来的地方，已经又塌了—大半。“老……夫……的……阵……纹……”
　　龟半仙从阵纹碎片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神识—扫，绝大多数阵纹碎片在剧烈的震动中，又碎成了无数的小碎片，气急败坏，嘶声怒吼。“臭小子，你这个小潘蛋，老夫要活剥了你……”
　　莫不乐当然是听不到龟半仙的怒吼，就算听到了，他现在也无暇顾及，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炙热的熔岩里挣扎。
　　妈的，怎么没有人告诉他，那条甬道的尽头，直通地底熔岩湖啊。简单的来说，就是莫不乐揸大彩了，这处地底熔岩湖被封在地下不知多少万年，累积了无尽的热量与火焰，形成了一股强烈的炙热气浪，莫不乐挖通了甬道，让这些炙热气浪一下子就找到了发泄口，没有把整个地层都炸翻天，还得感谢这条甬道壁上，还有一层完好的阵纹没有被莫不乐破坏，当然，莫不乐保留这些阵纹不破坏倒不是有先见之明，他主要是想偷懒，省得他往外搬了，回头直接让龟半仙自己贴到墙上去看。这层阵纹，原本的作用，就是封印这处地底熔岩湖的。所以炙热气浪只释放了不足万分之一的威力，就迅速被阵纹逼回地下。只是莫不乐这个始作俑者倒了血霉，他本来是应该被气浪掀出甬道，但是，龟半仙的壳披在他身上，乌龟属水，乌龟充当然也充满水灵气，水火相克，乌龟壳又是出了名的坚硬，何况还是修炼了几千年老乌龟，这层壳硬生生替他挡住了气浪。哪知甬道里的阵纹此时又起作用，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把他推进了地底熔岩湖里。莫不乐只有欲哭无泪，要不是龟壳释放出一层水軍自动护体，他己经被烧成潼。
　　人倒霉时，真是喝口凉水也塞牙。搞清楚自身的处境，除了咒骂，也只能尽力想办法自救了。
　　第一个自救手段，当然是先从熔岩里脱身，莫不乐一运真元，才发现，坏了！
　　水火相克。这里是地下熔岩湖，而且还是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点儿气息也不透的地下熔岩湖，这处空间里除了火灵气，还是火灵气，若说还夹杂着什么，那就是火毒了，可是他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真元也是再，净不过的水属性，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就无法调用真元。莫不乐一下子就脸青唇白，照这样的情况，恐怕他身上这件乌龟壳也支持不了多久，一旦里面自带的灵力耗尽，他就真成灰渣了。既然真元不可用，那就只有爬，还从甬道那里爬出去。他手脚并用，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熔岩不是水，游起来太费力。等他好不容易哼哼哧哧游到甬道下方，又哼哼哧哧地爬上去，才悲催地发现，甬道内的阵纹仍在闪烁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在甬道口，阻住了他的去路。要不要这么坑爹啊，莫不乐哀嚎。既然不能原路而返，只能另寻他途。既然有一处甫道，也许就会有第二处，第三处……莫不乐巳经精疲力竭，乌龟壳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怎么办？当然是出绝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乌龟壳被烧掉，不然他就是脱险，也会被老乌龟一爪子拍成肉饼。想到可能的后果，在这炙热得几乎能令人窒息的地底熔岩湖里二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时候，不出绝招不行，无明之火，现身。真兀不可调动，但是无明之火却在他落入熔岩湖的―瞬间，就已经在蠢蠢欲动，只是他对无明之火戒心很重，除非必要，轻易不敢动用，尤其是在充满火毒的空间里，说不定无明之火就会造反。但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莫不乐都说不淸这无明之火究竟救了他多少回，曾经恨之入骨的东西，成了他最大的保命符，说来也算滑稽。
　　无明之火，在龟壳之外，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防护軍。火与火相遇，结果是什么？
　　正常情况是彼此相溶，不正常的情况就是彼此相杀。莫不乐遇上的，当然是后者，无明之火无物不可烧灼，同样是火，它也照烧不误。火烧了火，正如当年在碧血崖，怨气能给无明之火当补品，熔岩火也—样。
　　莫不乐又一次变了脸色，他察觉到体内的无明之火在壮大，不用多久就会再度呈现泛滥之势，可是现下的情形，根本就不容许他以炼丹的方式泄去大量的无明之火，青龙木丹炉和那些灵药一拿出来，马上就会被熔岩烧成渣不过，还有一个法子，练剑，千焰凤鸣剑诀，一样可以泄出大量的无明之火。
　　
　　第227章 生死之间
　　
　　有谁试过在岩浆间炼剑吗？莫不乐眦牙裂嘴，修炼千焰凤鸣剑诀，固然可以泄出大量的无明之火，可是随着无明之火在体内运转，外面的火毒也受到吸引而拼命的往他的体内钻，尽管一入体就被无明之火给烧成了灰渣，可是入体的那个过程，跟他当年在冰风谷内忍受冰风、火毒的双重折腾几乎一模一样，痛不可言。“撕……这是天将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反正痛惯了的，谁怕谁，当年那样的境地下他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他修为大进，外面又随时会有人……不对，会有乌龟来救援。话说……那只老乌龟到底靠谱不？这种时候可千万别本性发作，慢吞吞比蜗牛爬还不如啊。
　　这么一想，莫不乐就不由自主地更加担忧自己的处境，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龟半仙都不像是靠谱的样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白狐狸呢。一边练剑一边胡思乱想以减少疼痛带来的剧烈痛苦，等到莫不乐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隐隐约约有火苗晃动，一闪即逝，快得他都还来不及看清。啊啊啊啊，糟、糟糕了，难道是熔岩湖要爆发？
　　莫不乐这一惊可不轻，熔岩湖如果全面爆发，别说乌龟壳已经快要耗尽灵气，就算是灵气充足，也架不住他身在熔岩中，首当其冲。他吓得魂不附体，手中的剑法都慢了一拍，体内无明之火顿时又开始有泛滥的区别，没奈何只得继续修炼剑诀，眼睛却是四下溜溜一转。熔岩湖时不时炸开一团，气浪翻滚，炙热难耐，但并没有什么火苗，完全不是要全面爆发的样子，难道刚才眼花了？
　　就在莫不乐满腹狐疑的时候，又是隐隐约约一朵火苗……等等，这火苗怎么好像是从剑尖上冒出来的？
　　屏息静气，这一次，莫不乐不再胡思乱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千焰凤鸣剑诀上。片刻后，果然又有一朵火苗闪现，虽然转眼即逝，但是莫不乐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千焰凤鸣剑诀的焰花。奇哉怪哉，焰花怎么会显露出形态？难道无明之火除了无相无形之外，还能有相有形？
　　莫不乐百思不得其解，无明之火如果有相有形，它也就不是无明之火了。可是这朵焰花分分明明……看，又来了，哇，这回是两朵，不对，准确地说是一朵半，其中一朵只有一半显露出形态，但随着他把千焰凤鸣剑诀又演练了一遍之后，另一半的形态也显露出来，变成了一朵完整的焰花。有蹊跷！
　　沉下心思，莫不乐闭上双目，手中剑诀不停，但意识却进入了识海，仔细观察无明之火的运转。
　　那一缕神识借着无明之火的运转外泄，欢快地在火中打滚，借以磨砺自身，从最初的不足头发丝粗细到现在，十多年的打磨，这一缕神识己经有米粒粗细了。借助神识的感应，莫不乐终于看出了究竟。全是火毒惹的祸。
　　熔岩湖中的火毒因为无明之火的运转，受到吸引而进入莫不乐的体内，但又被无明之火给烧成了渣，这“渣”是对无明之火而言，事实上，在无明之火的烧灼下，还能留下的“渣”，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渣。在莫不乐而言，那一粒粒细若微尘的，不对，是比微尘还要细小一万倍的“渣”，分明就是再纯净不过的火灵精华。
　　—粒火灵精华当然算不上什么，就算是一万粒火灵精华聚在一起，它也难以用肉眼察觉。但是，如果是万万粒呢？怎么也得有米粒大小了吧。在明界，米粒大小的火灵精华，足以让无数修士抢破头。可是现在莫不乐体内的这些火灵精华聚集起来，已经足有蚕豆大小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莫不乐一夜爆富，因为这些火灵精华并没有真的聚集在一起，它们始终是分散着，粘附在无明之火运转的途径中。在莫不乐观察的时候，这些火灵精华的数量始终在增加，不知道在地下封印了多少万年的熔岩湖，积聚的火毒也不知有多少，它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被无明之火源源不断地吸引而来，然后又被无明之火烧成“渣”，除非莫不乐现在停止运转无明之火，否则它们前赴后继，永不退缩。莫不乐当然不可能停止运转无明之火，否则不消一刻，他就成渣了，真正的渣，绝对不会变成什么人肉精华。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火灵精华一点点地增加，一点点地附着在他的体内，一点点地成型。成型？
　　没错，就是成型，这些火灵精华附着在无明之火运转的途径上，硬生生形成了一道纯净无比的后天火灵脉。
　　所以，他修炼千焰凤鸣剑诀的时候，焰花有了形态，有了真正的火灵脉，再加上这处熔岩湖里，别的什么都没有，火灵气管够，焰花要是再不显出形状，那才叫不正常。这该是因祸得福，还是因祸得祸呢？莫不乐哭笑不得，水火相克，水、火灵脉同体，那是要爆体的节奏啊。但是，由于这条火灵脉是附着在无明之火运转的途径中，所以它跟水灵脉根本就不交汇。水灵脉存于血肉经脉里，而莫不乐因为担心无明之火会烧毁水灵脉和经脉，所以每次运转的时候，是通过神识引导，以神魂为中转，从而达到运转全身的目的。这样……大概不会爆体了吧？所以应该还是算因祸得福，至少，千焰凤鸣剑诀在他的手上，不再是鸡肋，不再只能用于拆迁。想到这里，莫不乐高兴得几乎想长嚎几声。
　　“嗷呜……嗷呜呜……”
　　好吧，其实他没按耐得住，真的嚎了，震得熔岩湖里连续爆发了好几十股气浪，掀起了近乎于浪潮的岩浆。
　　等等，不好，掀起来的岩浆怎么越来越高？啊啊啊，它压下来了，这架势，比泰山压顶还恐怖啊。
　　在被岩浆淹没的那一瞬间，莫不乐的脑海里只闪过四个字：乐极生悲！
　　“臭小子……你……龟……爷……爷……来……了，还……喘……气……不？能……喘……气……就……吱……一……声……我滴龟爷爷个妈呀…就在此时，那处被阵纹力量封住的甬道，轰地一声炸了开来，拇指大小的乌龟头，才伸出半个脑袋，就被那涛天的熔岩巨浪给吓得“嗖”地一声缩了回去，再然后黑白影子一晃，老乌龟己经屁滚尿流，一边将阵纹力量重新启用，一边以前所未有的迅雷速度，逃之夭夭。
　　
　　第228章 安营扎寨
　　
　　“快走快走快走……”
　　龟半仙一出甬道，身体瞬间变大，从婴儿拳大小，转眼就变成了一只巨无霸。小妖修们纷纷从地洞里钻出来，跳上了龟背，然后被巨无霸乌龟带着向地面冲去，转瞬间，已经回到了莫高原上。“呼呼……呼……”
　　龟半仙喘出的气，掀飞了一大片草皮，整个身体都在晃动。
　　“师伯祖，稳住啊。”
　　白狐狸在龟背上忙成了风车，她不停地将因为晃动而差点被甩下龟背的小妖修们捞回来，这边才刚捞上一个，那边就又一个要掉下去，那边才捞上来，这边又要掉下去两个，急得她大声叫了起来。“急毛，又不是龟爷爷我在抖……”龟半仙破口大骂，是地面在液，没看到莫高原上，己经快变成破布原了，一个个巨大的裂缝相继出现，速度虽然不快，但是相信不用多久，这地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妈的，那个臭小子到底都干了什么，这动静，比地龙翻身还大啊。事实上，地下的动静，远比龟半仙看到还要大。远在妖仙宗和龙虎仙宗的两位宗主，几乎同时眺目往祁山方向看来，一、二、三……十八座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火山口，至少有一半冒出了阵阵黑烟，黑烟中，还夹杂了点点火星。
　　难道是要爆发了？
　　两位宗主连忙各派门人弟子，驾驭飞舟宝船，将距离祁山千里之内的所有人、兽通通都接走避难。
　　仇仁却是大惊，要赶回莫高原，却被蝶梦真人拦下，那九处火山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以仇仁的修为，那是送死去。
　　“仇小友，有龟师伯在，你不必太过担忧。”
　　身为妖仙宗的天师，龟半仙干别的不行，挖洞逃命是一等一的，没有比天师更懂得怎么避开危险，寻找生路。
　　果然，没过两天，龟半仙就驼着一背的小妖修们哼哧哼哧地回来了，一到妖仙宗洞天，它就缩成婴儿拳大小，背壳着地，肚皮朝天，四肢瘫着，装死。“你老换壳了？”
　　看着黑白壳的老乌龟，仇仁目瞪口呆。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儿龟半仙就来了劲儿，翻过身来一通破口大骂。仇仁捂着耳朵躲开老远，老乌龟来劲儿的时候，中气十足。
　　但仇仁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老乌龟平时说话慢得急死人，骂人的时候，却又快得几乎听不淸，他只隐隐听到“挖洞”、“掉进熔岩湖”“塌了”几句，再一看跟着龟半仙回来的一大帮子，就少了莫不乐和那只兔子，顿时就急了，冲上前，大声道：“前辈，莫师兄到底怎么了？”莫不乐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被岩浆挟裹着，在不知多深的地层下奔流前行，假如不是有龟壳保护，假如不是他拥有了真正的火灵脉，就是再有十条命，他也死了。饶是如此，他现在的境况也不大好，火灵脉也不是万能的，龟壳更坚持不了太久，体内真元依然不能运转，能动用依然只有无明之火，在他的体外半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护翠，但因为火灵精华的缘故，这护翠上又生出一层火焰，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一只火球给包裹着，可是，被吸引而来的火毒却更多了，他想要挣扎求生，唯有继续修炼千焰凤鸣剑诀，以缓解大量火毒带来的无明火泛滥之危。可是他现在随波逐流，连个落足站稳之地都没有，没在岩浆里打滚翻跟头就算他稳得住了，怎么练剑？可不练也不行，不然还是个死字。“流年不利，我怎么这么衰啊……”
　　哀叹一声，他抽出藤剑，就在火球护軍内摆开架势，不好练也得练啊，能泄出一点无明之火是一点。
　　开始的时候，他随着火球护罩在岩浆里东摇西摆，往往一招都没使全，招式就全散了，但渐渐的，他习惯了这样的摇摆，习惯了晃动，剑招一点点地开始成型。人都是逼出来的，莫不乐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他还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练剑，跟利用作弊器顿悟水和老梅茶碗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之别。可是，他的剑道增长的速度，却比顿悟水和老梅茶碗加起来还要快。原来，真正的作弊器，是时刻面临生死一线的恶劣环境，而不是宝贝。有了这一点明悟，莫不乐练得更起劲，完全忘了他起初修炼千焰凤鸣剑诀，是为了保命，机会难得，他全部心思都沉入了修炼中。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那层正在保护他的火球护軍，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起先是火焰越烧越旺，那是因为他泄出体外的无明之火越来越多，同时体内积聚的火灵精华也越来越多，多到那条火灵脉都无法完全容纳的地步，于是那些多出来的火灵精华，又自动附到了他的神魂内。莫不乐的神魂本来就是无明之火积聚得最多的地方，可是当越来越多的连无明之火烧不掉的火灵精华过来抢地盘的时候，无明之火只有一退再退，退回了识海之内，识海是无明之火的起源之地，自然是严防死守，半步不让好在莫不乐的神魂被无明之火烧灼近二百年，早巳经是晶莹剔透，毫无杂质，与火灵精华也并不相冲，反而非常契合，再加上还有一块慧心宝鉴的镇压，火灵精华也就没有再向识海追去，反而就在神魂之内安营扎寨。不知过多久，就连神魂都被火灵精华全部占据，可是还有更多的火灵精华继续涌来，怎么办？
　　这些火灵精华能够自主形成灵脉，自然是充满灵性，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或者说，是依循它们的天性本能，主动将神魂包裹在内结成了一个火胎。火胎想要成型，需要大量的火灵精华提供滋养，很快，以莫不乐现在吸引火毒的速度，居然还满足不了火胎的需求。于是火胎开始一胀一缩，仿佛人类吐息一样，自动吸引更多的火毒进入莫不乐的身体。火毒在穿过火球护罩的时候，被无明之火烧得滋滋作响，这自然就让火球外层的火焰，烧得更烈更旺，原本只有两、三尺的焰苗，渐渐窜成了三、四十丈……又渐渐膨胀到百余丈，竟然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然而如此巨大的火球，在岩浆中继续翻滚，摇摆，牵引的力量，让岩浆的奔流也更加凶涌。
　　祁山山脉，十八处火山口，已经全部都冒黑烟，崩火星子。此时若是有人靠近火山口，甚至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如同打雷般的轰隆声。
　　
　　第229章 凤凰蛋
　　
　　一只光秃秃的兔子正在莫高原的地层下拼命打洞，突然间停了下来，两只耳朵竖起来，左听听，右听听，好像有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它是继续挖呢？还是赶紧逃命？正在兔子犹豫不定的时候，鼻尖忽然飘过一缕香气，瞬间兔子的眼睛就从红色变成了粉色。
　　继续挖。
　　兔子一脸亢奋，完全是被冲昏了头脑的样子，什么危险的预感，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兔子要奋发，兔子要涂墙，挖到宝贝，兔子就能变兔神，咬死那只欺负兔子的绿乌龟。“救……命……啊……”
　　龟半仙苦着脸，在祁山外围探头探脑，好不容易才护着一众小妖修跑了出来，还得回来救莫不乐那个臭小子，其实他才懒得救那个不悝得尊老爱幼的家伙，但谁让他的壳在那臭小子的身上，没了壳，他还能叫龟半仙么？十八处火山口全都在冒着滚滚黑烟，离远了还好，离近了，就算他是万年不死老乌龟，也一样心惊胆顏好不好，这要是十八处火山口一起喷发……龟半仙拢了拢身上的兔毛大衣，忍不住打个寒颤。假货就是假货，这兔毛大衣看着是漂亮，可是哪有他的真龟壳那么坚固，没了壳的乌龟，很脆弱的。想到这里，龟半仙的脸色更苦了，也不知道莫不乐那个臭小子现在活着不，要是巳经死翘翘了，妖仙宗那边的那个臭小子，还不得把他烦死。
　　唉，还是先感应一下龟壳的位置，莫不乐那小子不是短命相，何况有龟壳保护，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咦咦咦？龟壳的位置怎么靠得这么近？
　　方位是……地底，而且正在向地面急速靠近，怪了，那小子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什么时候学会土遁术的？
　　龟半仙越感应越是惊奇，难道他的感应出错了？不会啊，龟充本就他的身体的一部分，而且还被他修炼本命灵宝，与他本体之间的联系不可能被斩断，更不可能出现感应失误的情况。已经越来越近，距离……十里……九里……五里……三里……最多十余息，龟壳就能带着那小子，哦不对，是那小子带着龟壳破出地表。就在龟半仙感到欣喜万分的时候，蓦然，一道红色火龙狂吟乱啸地冲入云霄。老乌龟的芝麻眼，瞬间凸出了眼眶，瞪成了蚕豆大小。“我滴龟爷爷个妈呀……”
　　龟半仙撒丫子扭头就跑，这哪里什么火龙，分明是一处火山口喷发了，熔岩挟裹着无数的气浪喷涌直而出，冲上了几十公里的高空。如果有龟充在身，龟半仙还有闲情留下来欣赏一下特大号的烟火，现在，谁还顾得了谁，赶紧逃命吧。一溜烟地窜出千里之外，龟半仙才放缓速度，再回头瞧了一眼。这一瞧，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何止一条火龙，整整十八条火龙啊，所有的火山口，全都喷发了，火龙在祁山山脉的上空盘旋飞舞，时不时有熔岩从火柱中掉落下来，变成一团团的火球，砸在山峰间，即使隔了千里，龟半仙都能感觉到火球砸下来时产生的冲击。我滴龟爷爷个妈呀，这么多火球从高空砸下来，他的龟壳就是再坚固，也抗不住。
　　揀揀一脑门的冷汗，龟半仙觉得，莫不乐那小子如果还在地下，也许能逃得一命，如果按照他当时预计的时间冲出地表，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凶多吉少。咦？
　　又有新情况，老乌龟一只爪子搭着脑门，眼珠子再一次瞪成蚕豆大。那十八条火龙，喷发的方向突然发生了改变，竟然在高空中，交汇于一点，然后猛地向地面砸落。
　　“我滴龟爷爷个妈呀……”
　　一个火球砸落的冲击，就能在千里之外感应得到，现在是十八条火龙汇聚在一点，齐齐向地面砸落，这一击要是落到实处，别说整个祁山山脉会被夷为平地，就是妖仙宗和龙虎仙宗，起码有一大半的地方通通要跟着完蛋。龟半仙惨嚎一声，埋头再度往妖仙宗的方向猛冲。这一冲，又冲出上千里，身后毫无动静。
　　奇哉？怪哉？
　　龟半仙忍不住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哎哟，撞石头上了。顾不得眼冒金星，它猛地后肢用力，直立而起，眼珠子又一次瞪成了蚕豆大小。那十八条火龙没有砸到地面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茧。
　　之所以说它是火茧而不是火球，因为它不是圆形的，而是像蚕茧一样，呈椭圆形状，或者说，它更像是一颗竖在半空中的蛋，头尖底圆。“我操他爷爷的……蛋……”老乌龟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它忍不住口吐秽言。
　　等等，那个奇怪的火蛋里面，怎么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老乌龟吸了吸鼻子，而后目瞠口呆。
　　是龟壳，他的龟壳在火蛋里面，也就是说……莫不乐那个臭小子……
　　龟半仙忍不住再度向祁山山脉跑去，他想靠近点，再确认一下，然而才跑出数百里，就忽听见那只火蛋内，传出了一声清越的凤鸣。凤鸣？
　　龟半仙这回眼珠子没瞪出眼眶外，反而向里缩去，缩得几乎看不见。
　　“我操他爷爷的……这不是火蛋……是凤凰蛋！”
　　上古圣兽凤凰，自焚而死，浴火而生，妈的，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里，怎么没有记载祁山山脉底下埋着一颗凤凰蛋？
　　龟半仙再度破口大骂，骂声未歇，却忽见那颗火蛋裂开一条缝，一点绿光从里面飞出来，疾若闪电，转眼间就飞到了了他的身前。氤氳绿色，闪烁生辉，正是老乌龟的本命灵宝一一龟壳。脱去兔毛大衣，一头钻进了龟壳，而后龟半仙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莫不乐那小子呢？”
　　龟壳回来了，人却不见了，老乌龟眯着眼睛看向凤凰蛋，臭小子喂了凤凰？没听说过圣兽吃人啊。
　　就在此时，又一声凤鸣传出，那火蛋上面，就又裂出一条缝，直到第九九八十一声凤鸣，火蛋上也出现九九八十一道裂缝，随即，轰然一声炸开。一只巨大的凤凰，在祁山山脉的上空中，展开了双翅，昂起了凤首，再一次发出了冲霄凤鸣。明界中，凡生有禽鸟之地，几乎同时骞然回首，纷纷向着凤凰出世的方向望来，而后俯首顿地。旁人不知何故，却有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妖仙宗和龙虎仙宗内部响起。这两大仙宗离得近，凡分神修为之上的修士，都可以借神识来观望到祁山山脉的情形。“其的是凤凰。”
　　“上古圣兽重现于世，是福，是祸？”
　　“快过去看看！”
　　
　　第230章 没瞧见
　　
　　假如能将上古圣兽收入门下……假如能收服上古圣兽为本命灵宠，抱着如上念头，无数的修士自两宗内冲出，向着祁山山脉而来，其中速度最快的，当然还是龟半仙，无他，因为他离得最近，一千多里的距离，还不是转瞬即到，别以它是乌龟就真的跑得慢。就在龟半仙堪堪又跑回祁山脚下时，半空中那只凤凰忽然垂下凤首，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龟半仙寒毛倒竖，没等他做出反应，却看到那只凤凰的身影，忽然宛如云烟一样散去。
　　“啊啊啊救命……”
　　一个小小的身影，手舞足蹈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臭小子……”
　　龟半仙听到声音熟悉，蓦然回神，身形变大，冲过去一把接住那个摔落的身影，稳稳落地。
　　“臭小子，老实交代，凤凰哪里去了？”一只爪子死死掐住莫不乐的脖子，龟半仙凶相毕露。
　　“放手……要死了……”莫不乐痛苦的挣扎，“救……命……”
　　龟半仙将他掐得死去活来，才算出了一口恶气，松了爪子，怒哼哼道：“臭小子，快交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上上下下打量莫不乐，怎么看都不像凤凰化身啊。
　　“我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莫不乐赖在地上不起来。
　　凤凰是上古圣兽，是圣洁、高贵的象征，绝对不会像这臭小子这么无赖。龟半仙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活脱脱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又不是有凤凰血脉传承的妖修，就是进化一万次变成人妖也不可能变成凤凰。“臭小子……”龟半仙一瞅他那无赖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破口骂他个狗血喷头的时候，半空中，嗖嗖嗖……七、八个修士己赶至。“拜见龟师伯。”
　　其中三四人一看到老乌龟，立刻落下施礼拜见，显然是妖仙宗的。
　　“拜见龟前辈。”
　　剩下几人也纷纷施礼，自然就是龙虎仙宗的修士。
　　龟半仙一腔怒气顿时就有了发泄对象，半阴不阳道：“哟……不……错，来……得……挺……快，比……老……夫……就……慢……一……会……不管是妖仙宗的妖修，还是龙虎仙宗的修士，顿时全露出郁闷之色，比乌龟跑得还慢，您老这是夸呢还是损呢？
　　“龟前辈，你来得早，敢问可曾瞧见凤凰？”到底有人脸皮还是厚的，没让老乌龟臊住。
　　“瞧……见……如……何？没……瞧……见……又……如……何？”龟半仙慢吞吞的道，顺带一爪子按住了想趁机溜走的莫不乐的脚丫子。臭小子，这就想跑，没门儿。莫不乐愁眉苦脸。好在除了老乌龟，其他人现在都没工夫理会他。
　　问话的那位是龙虎仙宗的修士，似乎早就预料到龟半仙不会有好声气，自然也不气恼，笑呵呵道：“若龟前辈没瞧见，那么晚辈们自然往别处找去，能否寻到，全凭机缘；若龟前辈瞧见了，还请指明方向，我等……与诸位妖仙宗的道友一起去寻，至于凤落谁家，自然是各凭手段，不知前辈以为公平否？”龟半仙哼了一声，道：“老……夫……若……瞧……见，只……说……与……自……家……门……下，与……你……等……何……干？”占便宜占到乌龟头上，不知道从来只有他龟半仙坑人，没有人坑他的。
　　龙虎仙宗那名修士毫无馗尬之色，仍是笑呵呵道：“龟前辈，这祁山山脉也有一部分属于我龙虎仙宗，方才那只凤凰是出自我宗范围，还是贵宗范围，尚无定论，前辈若怀私心，那么说不得敝宗也只有将其他十一家仙宗都请出来，作个公道。”凤凰出世，异象传遍整个明界，恐怕就已经惊动了其他仙宗，只不过妖仙宗和龙虎仙宗离得近，看得分明，赶来得也最快，若再拖下去，就是两家仙宗争凤凰，而是十三家仙宗一起争凤凰，到那时候，凤落谁家，还真就说不定了，反正不管是妖仙宗还是龙虎仙宗，得到凤凰的机会，都从二分之一变成了十三分之一。龟半仙白眼一翮，慢吞吞道：“老……夫……没……瞧……见……”
　　这话别说是龙虎仙宗的修士，就是妖仙宗的那几个妖修，也全是一脸不信，没瞧见您老一只乌龟还跑在所有人前头。
　　“臭小子，你……说……老……夫……瞧……见……没……有……”
　　莫不乐被龟半仙用力一踩，立刻眦牙裂嘴，信誓旦旦：“诸位前辈，晚辈与龟前辈一直在此地，真没有瞧见，若有半句虚言，晚辈愿受心魔侵体之苦。”反正有无明之火在身，别说是心魔，就是当初附身裴香圣的天魔来了，也得退避三舍。
　　修炼之人轻易不起誓，因为一旦违誓，便容易引来心魔之患，何况是拿心魔发誓，更是不敢违誓，否则就不会有心魔誓这回事了。莫不乐一脸的“我很诚实，我敢拿心魔发誓”的表情，顿时就将两宗的修士给骗了过去。
　　“如此……晚辈等人往他处去寻，冒昧之处，还请龟前辈万勿见怪。”脸皮最厚的那位龙虎仙宗修士此时都有些讪讪了，拱拱手，转身就走。“龟师伯，弟子等也去寻……”妖仙宗的妖修唯恐落于人后，亦纷纷往他处而去。
　　他们这里作四处寻觅状，后面纷纷赶到的两宗修士自然也是各自分头去寻。
　　龟半仙懒得跟他们照面，身子一缩，爬进莫不乐的衣袖里，而后才咬牙切齿道：“臭小子，老……夫……替……你……遮……掩，你……还……不……老……实……交……待……”莫不乐苦着脸，无可奈何道：“前辈，不是我不交待，我是真不知怎么回事啊。”
　　“说……经……过……”龟半仙没好气道。
　　莫不乐这才醒悟过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代表龟半仙不知道，老乌龟活得长，见识自然就比一般人多，让他说经过，就是要替他分析情况，连忙就把自己掉进熔岩湖以后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龟半仙果然无愧于他的年纪，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臭小子……你……真……他……妈……的……走……了……狗……运"…”
　　即使是活了万年的老乌龟，此时也免不了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请前辈指点。”莫不乐装起了乖孙子，他到现在还迷迷糊糊呢。
　　“上……古……流……传……下……来……的……记……载，有……言……凤……凰……自……焚……而……死，浴……火……而……生……”只要不是骂人，龟半仙的语速慢得能使人抓狂，好在莫不乐耐性还是有的，认真听了大半天，才终于搞明白状况。
　　
　　第231章 冒牌凤凰
　　
　　根据上古流传下来的记载，凤凰自焚而死，浴火而生，不管是生还是死，都说明一件事，上古圣兽凤凰是最精纯的火灵体，换句话说，凤凰的血肉肌肤、羽毛喙爪，通通都是由火灵生成。那么火灵是什么？假如将火灵缩小缩小再缩小，那就是火灵精华。简单一点说，就是只要有足够的火灵精华，就可以让这世界上任何一只带有凤凰血脉的妖修，进化成为真正的凤凰，但问题是，没有人能得到足够的火灵精华，不是因为火灵精华的数量太稀少，恰恰相反，这世间的火灵精华无穷无尽，但是，最让人无奈何的一点就是，火灵精华是天生地成的，隐藏在世间各种各样的火焰中。几乎所有的提炼，都需要用火来进行，可是火灵精华本身就隐藏在火焰中，还有什么火能提炼它？别说，还真有，就是无明之火。无明之火无物不燃，就算是火焰，它也—样能烧得连渣都不剩，可偏偏只有火灵精华是它烧不了的。可是，无明之火的罕见程度，比火灵精华也差不了多少，据说明界现存的仅有的一点火灵精华，都是在修士走火入魔自爆而亡的现场收集到的。一般而言，修士从走火入魔到自爆，中间的时间非常短暂，极少有人能长时间地引动无明之火，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火灵精华，当然也是少之又少像莫不乐这样带着源源不断的无明之火东逛西跑还屁事没有的家伙，估计明界有始以来，独这一号。
　　偏偏他还落到了熔岩湖那种除了火灵气之外还是火灵气的地方。
　　偏偏他还学到了一套仿照凤凰战斗时的身姿而创出的千焰凤鸣剑诀，并且修炼出了一点凤凰神韵的精髓。
　　偏偏他还得到无穷无尽的火灵精华，而且这些火灵精华极具灵性，感应到那一点凤凰神韵之后，就依循本能自动结成了凤胎。这么多巧合撞在一处，于是明界有始以来第一号冒牌凤凰诞生了。
　　冒牌？
　　当然是冒牌，莫不乐本身并不带有凤凰血脉，而且结成凤胎的，是他的神魂而不是他的肉身，天空中出现的那只凤凰身影，就是他的神魂化身。所以说，他现在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假凤凰，假如再跑进小须弥境一次，他倒是可以冒充一下真凤凰，因为他现在的神魂，巳经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咳咳，雏凤，想要雏凤变成成年凤凰，他得修炼到分神期才行，只有分神期修为，才能承受得起凤凰的真身火灵之力。这也是那只凤凰身影只维持了不到片刻就消散的原因，再继续下去，莫不乐的神魂就会因为承受不起凤凰真身的力量而崩溃。“奥小子，老^夫^要^―^百^斤^火^灵^精……华^”
　　奠不乐呆滞，臭不要脸的老乌龟敲竹竿敲上瘾了。
　　“封……口……费……”龟半仙得意洋洋。
　　算你狠！
　　“一斤……”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不还价他就不姓莫了益“九十九点九九斤^”
　　一老一少……不对，是一龟一人就这样一边讨价还价一边往妖仙宗赶去，最后终于在赶到妖仙宗之前，谈妥条件，以六十九点三五斤成交，对此，莫不乐只想吐槽，连几两几钱都不放过，老乌龟的心究竟有多黑啊。“…苦……力，你……就……偷……笑……吧……”
　　龟半仙觉得他巳经相当仁慈了，换个私心重的家伙来试试，不把莫不乐榨成人肉干绝不会罢休。
　　“是是是，您老仁慈……”莫不乐懒得再跟他浪费口水，债多不愁，他还欠龟半仙一部分极乐丹没还淸呢，着什么急，别说是六十几斤火灵稍华，就是六千多斤，那也得等他有空的时候慢慢提炼吧，所以这六十几斤火灵精华，分个百八十年的慢慢还，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莫师兄……”
　　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谁啊，声音这么渗人？莫不乐一抬头，就看到仇仁怒冲冲地向他走来，顿时脚下一转，调转方向，一边脚底抹油一边道：“龟前辈，晚辈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先告辞了……”祁山山脉经这么一折腾，面目全非，别说是地下空间，恐怕整个莫高阴阳天都完蛋了，仇仁这几年的努力全部变成泡影，莫不乐之前只顾着跟龟半仙讨价还价，忘了这一茬儿，这时突然想起来，哪里敢和仇仁照面，当然是赶紧有多远溜多远。“你站住！”
　　仇仁气急败坏，他还等着莫不乐给他一个解释，结果这家伙一看到他扭头就跑，摆明是心虚。
　　“仇师弟啊，你不要着急，抱师叔交待下来的事情，虽然被你搞砸了，但是你放心，我这就回去给您求情，抱师叔不会狠罚你的……”莫不乐早跑没了影儿，只余下声音随风飘来，将仇仁再度气了个半死。这都是什么人啊，明明是这个混蛋把他的心血都给搞砸了，怎么就成了他把抱首座交待下来的事情办砸了，颠倒黑白也没有这么不要脸的。“龟前辈，晚辈也要回去复命，告辞。”
　　黑着一张脸，仇仁也匆匆向龟半仙辞行，然后全速向莫不乐离开的方向追去。
　　龟半仙嘿嘿一笑，也不阻拦，由着师兄弟俩个一前一后离开，他才慢吞吞地往蝶梦真人那里去了。
　　“龟师伯。”蝶梦真人上前施礼。
　　龟半仙大大咧咧地往她身前一趴，道：“让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都回来，祁山那边出现的不过是只假凤凰。另外，宗内可有拥有凤凰血脉的弟子？蝶梦真人一愕，转而惊喜，道：“宗内目前拥有凤凰血脉的弟子，总计七位，只是血脉纯度都不高……龟师伯，可是祁山山脉那边有所收获？”龟半仙眯了眯眼，一脸奸笑，道：“假凤凰让龙虎仙宗那群蠢货自己去找吧，咱们……或许能培养出一只真凤凰来……才七个，不够，再去找三个来^”六十几斤的火灵精华，至少够让十个拥有凤凰血脉的妖修进化，就算他们血脉纯度不高，失敗的机率相当大，十个里面，总能成功一个吧。即使运气不好，全都失败了，那不是还有只假凤凰吗？敲竹竿嘛，自然是多多益善，谁说他只能敲一回的。龟半仙越想笑容就越是奸诈，一张憨憨的乌龟脸，都快比白狐狸的狐狸脸还尖了，看得老持稳重的蝶梦真人都不由得抖了几抖。这是谁又让妖仙宗里活得最久的龟祖宗给算计上了？可怜见的……
　　
　　第232章 阻截
　　
　　莫不乐捂着鼻子，一脸悻色，可恶，一定是那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又在算计他。这次回九华仙宗，他一定要想办法让两个师父合二为一，再解除掉心魔的后患，拉上小祖和师父给他当靠山，看他不把老乌龟坑得连爷爷都叫不出来。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摸了一下储物袋，此时，窓心宝鉴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专门辟出的一块空间里。
　　尽管他把神魂化凤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龟半仙，但是有一件事，他隐瞒了。就在他的神魂化身为凤的那一刻，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的意心宝鉴，被火灵精华硬生生给挤出来了。
　　火灵精华，至纯至洁，同时也至坚至阳，所以，它可以结凤胎，诞生出上古圣兽，这就意味着，它绝对不会允许凤凰的身体里，存在着他物。如果是普通的东西，怠心宝鉴早就被同化毁掉了，可是这枚慧心宝鉴却偏偏也不是凡物，它是仙骨所炼，内蕴仙气，连无明之火都没有烧掉它，至少在坚硬程度上，它跟火灵精华是不相上下。所以火灵精华没能将它同化，既然不能同化，自然就是排挤。
　　萤心宝鉴算是仙器，火灵精华虽珍贵，但却是凡物，理论上，应该是窓心宝鉴把火灵精华排挤掉，可是再厉害的神仙，也架不住人海战术，慧心宝鉴只有一个，火灵精华却无穷无尽。本来，窓心宝鉴与莫不乐的神魂融为一体，一旦被排挤出去，神魂也会崩溃，莫不乐必死无疑，可是世上偏偏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当时他的神魂己经结成凤胎，相当于又经历了一次孕育出生的经过，崩溃的神魂，在凤胎中获得新生，并且从人形变成凤形。而且他最大的收获还不止于此，无明之火的危机，也彻底得到了解决。本来，他之所以没有被无明之火烧死，全靠意心宝鉴镇压，现在没有了慧心宝鉴，无明之火失去镇压，本该爆发泛滥，可是，早在神魂结成凤胎之前，无明之火的运转途径，就巳经被火灵精华给附着了，变成了一道后天火灵脉，无明之火烧不掉火灵精华，只能乖乖地在火灵精华的包裹之下，老老实实地充当着火灵脉，想泛滥都得不到支援，因为作为无明之火的起源之地，识海的出入口，都被火灵精华给堵住了，只要无明之火一出识海，就必然进入火灵精华附着的途径，一旦进去了，就不由得它不老实，想冲到别处去？不好意思，还有只嗷嗷待哺的小鸡……不对，是雏凤，正等着啄火充饥呢。基本上，从今往后，无明之火就必须乖乖地充当好火灵脉以及食物两大职责，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楚心宝鉴出来了，莫不乐的小命也保住了，连后患都彻底解决，这狗屎运走得……逆天了吧？当然，他也不是没付出代价，人的身体，凤的神魂，以后是该叫他人妖呢还是妖人？好吧，这个问题暂时不去考虑，总之，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窓心宝鉴送回到小祖的身边，解除小祖入魔之危，也就从根本上解决了程白眉的入魔之危。事关重大，所以他一点口风也没露，假装若无其事的跟老乌龟讨价还价，不然天知道那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会不会见宝起意，抢了慧心宝鉴。“这么急，要去哪里？”
　　才离开妖仙宗不远，莫不乐就被人阻住了去路，恰是传送阵的前方，他想转路绕行都不能。
　　无可奈何，他只能后退几步，施礼道：“裴前辈，别来无恙。”
　　是谁没看好自家的弟子，竟然让他又跑出来了。莫不乐一肚子的腹诽，然而裴香圣一身白衣，面容淸俊，气质出尘，额间早已经没有了那副鬼脸纹，是真的已经将魔念都驱除了，还是……用什么法子隐藏了？总之，莫不乐一点也不觉得在这里遇上裴香圣是个巧合，既然不是巧合，那么他就得做好逃命的准备。
　　“我很好。”裴香圣微微一笑，俊雅迷人，“看来这些年你也不错，修为长进不少。”
　　“都是师父指点得好。”某人很谦虚。
　　裴香圣大笑，指着他道：“忒不老实。”
　　“再没有比晚辈更老实的人了。裴前辈您忙，晚辈不多打扰，先告辞了不等话音落下，莫不乐立刻就转身，脚底抹油，打算先回妖仙宗避一避，龟半仙虽然臭不要脸，但要财不要命，而裴香圣就难说了，谁知道他现在是人是魔。“回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凌空摄来，像拎小鸡一样将莫不乐拎住。
　　“左右我也无事，此处风景极佳，你就留下陪我游山玩水一番，也不负你我结缘一场。”裴香圣的声音中，满含笑意。
　　莫不乐挣脱不得，脸都绿了，道：“裴前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我不熟，别乱套近乎啊。”
　　“不套近乎也行。”裴香圣靠上前来，一指莫不乐腰上悬着的储物袋，“把它给我。”
　　莫不乐大惊，叫道：“裴前辈，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的仙宗弟子不做，改行当邪修了？烧杀抢掠，你一上来就想抢掠，是否一会儿还要对晚辈烧杀？”“你这张嘴……”裴香圣失笑，“也罢，储物袋中其他我都不要，只要你那面宝镜。”
　　莫不乐的脸色又一次变了。他哪有什么宝镜，只有窓心宝鉴，从外形来看，那就是一面骨镜。裴香圣是怎么知道的？他连龟半仙都没告诉。“前辈真爱开玩笑，我又不是女人，身上带宝镜做什么，顾影自怜什么的^呀还还还，好恶心的^”
　　借动作掩饰，他悄悄地摸上了藤剑。
　　裴番圣叹息一声，道：“也罢，不让你垂死挣扎一回，你总不会甘心的话声未曾落下，便已见半空中风聚云涌，闷雷声展。
　　“九宵正法神雷！”
　　莫不乐大惊，这一招法术他分别见摇光真人和谢不言用过，但是这么大的声势，却还是第一次见。大片的乌云，将这一片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数百道电蛇在云层中飞舞流窜，其中最细的也有成人胳膊粗，最粗的甚至需十人合围。随便砸一道下来，他都抗不住，裴香圣真打算要他的命吗？
　　“你现在讨饶还来得及。”裴香圣微笑如圣人，“你一向惜命，何苦为一外物而送命。”
　　莫不乐一挽剑花，焰苗飞舞，凤鸣冲霄，他的声音在凤鸣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淸。
　　“可是……这件东西比我的性命重要……”说这话时，莫不乐的脸色比苦瓜还苦。
　　慧心宝鉴当然没有他的性命重要，可是它能救小祖，它能救小祖也不重要，但是救了小祖就等于间接救了师父，这一点，对莫不乐来说是死穴。所以，恝心宝鉴他死也不让。谁抢，他就跟谁拼命。
　　
　　第233章 自不量力
　　
　　裴香圣的眼睛，微微一缩，盯着那些隐隐约约呈现凤凰姿态的焰花，半晌，轻笑道：“好剑诀！”
　　莫不乐彬彬有礼，道：“初习未久，还请前辈多多指点。”话音的一半，淹没在凤鸣声中，他一边说一边就发动了剑诀，面对比自己修为强得多的人，谦和礼让是找死，有多少手段赶紧用，慢了，只怕再多的手段也没用了焰花飞起，凤鸣戾戾，刹那间，杀机四起。
　　裴香圣轻轻一哂，不以为意地一指点出，灵力牵引着云层中的电蛇，随着三声震响，三道儿臂粗细的雷光轰然俯冲下来。凤鸣转为凄厉，夹杂着电蛇发出的“滋滋”声，令人不寒栗。
　　莫不乐闷哼一声，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身体，但下一刻，他剑尖一晃，比先前明艳得多的焰花再度飞舞，凤鸣之声也比先前清厉了数倍。“何苦不自量力呢。”裴香圣叹道，手一招，十倍于方才的雷光轰击而下。
　　莫不乐喷出一口血，这一次他退出十七、八步。裴香圣并没有趁胜追击，他缓过一口气，再次举起手中长剑。
　　“事不过三……你可想好了，这第三招，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裴香圣面上的笑容渐渐转冷。
　　莫不乐抹去唇边的血溃，灿然一笑，道：“那就试试……”
　　焰花爆开，一朵两朵三朵……整整九十九朵焰花，由于藤剑的增幅，数量又爆涨一倍，于半空中，化做一百九十八只羽爪清晰的小凤凰，一百九十八声雏嫩凤鸣，汇聚成一声，冲入云霄。莫不乐全力以赴，将体内所有的真元都尽数灌入掌中剑，就连无明之火也催发到极致，此时若有人独具慧眼，便会发现，那一百九十八只小凤凰的眼中，跳跃着无形无相的无明之火。在这些小凤凰的火灵躯体之内，包裹的不是常物，而是满满一肚子的无明之火。管你是人是魔，既然来抢慧心宝鉴，哥就跟你拼了。
　　裴香圣愠然拂袖，云层中，数百道电蛇轰然炸开，化做同样数量的雷光，有若巨龙一般，呼啸着向莫不乐击来。
　　“去！”
　　莫不乐这一次悍然不退，一百九十八只小凤凰，向那数百道雷光冲去，待到近前，小凤凰们的嘴蓦然张开，吐出了一百九十八道细细的无相无形的无明火柱。一瞬间，就有一百九十八道雷光在半空中扭曲断裂，发出了烧灼的声响。无明之火，无物不烧，面对九霄正法神雷，亦是一样。抓了一把补充真元的丹药塞进嘴里，莫不乐轻喝一声，剑尖一震，又是一百九十八只小凤凰冲天而起，一张嘴，无明火柱攻无不克。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数百道雷光就被烧毁了三分之二还多，仍有近百道雷光向着莫不乐冲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吞丹药补充真元，发出第三招了。因为剩下的雷光，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上方，不足十丈。“再去！”
　　莫不乐想也不一想，一拍眉心，他修炼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露面的神识，宛如一支利箭，冲向了裴香圣。对那马上就落下的近百道雷光，他理也没理，既然拦不住，那就死抗好了，乌龟壳虽然被龟半仙收回去了，但是他的剑袍还在，怎么都能抗住一息工夫。何况除了剑袍，他还有保命的办法。只需一息，他就可以操控着神识，将裴香圣拿下。这是莫不乐真正的底牌，也是最大的底牌，他的神识，先经火炼，又经水磨，纯净坚韧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识可以把识海内所有的无明之火通通都牵引出来，裴香圣是魔也罢，是人也好，只要被他的神识击中，就等着被无穷无尽的无明之火包围烧灼吧，除非裴香圣在烧死之前抢到慧心宝鉴，否则必死无疑。裴香圣看不到无明之火，但是就在莫不乐的神识进入他身前七尺之内时，他的脸色陡变，额间黑气环绕，一个鬼脸图案瞬息间连闪数下，然后……他的身形爆退出数丈开外。莫不乐看得清楚，心中一沉，裴香圣果然还是受天魔控制，但是天魔分明巳经被一众真人们拿下，正在步莲台中受炼魂之术所炼化，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控制裴香圣，更何况裴香圣被送回天外天，再一次封印起来，天魔即使还有余力，也无法隔得这么远控制住裴香圣。这里面一定还有蹊跷。念头一闪而过，但却来不及细想，因为头顶上方，雷光已经一击而下，剑袍果然只挡了一息工夫，就被雷光绞成了无数的碎片，就连储物袋也被炸飞，一面仙气氤氳的如玉骨镜从中掉落出来，受到爆炸力量的作用，远远摔出了数百丈，落入了一片草丛中。而莫不乐的身体近乎全裸着倒飞出几十丈，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下，束发的头冠炸开，头发根根倒竖，半个身体露出一片焦黑色，散发出某种烤肉的焦香味。然而他的神识，却带着无穷无尽的无明之火，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死死追着裴香圣。
　　“给我碎开！”
　　裴香圣面露狰狞，一边疾速后退一边甩袖，数百道雷光再度自云层中击下，目标……正是莫不乐的神识。
　　再怎么纯净坚韧的神识，也经受不住一道道雷光的击打，纵有无明之火帮忙烧灼，可是当裴香圣第三次甩袖时，神识终于被轰击成无数碎片，游离在空气中，宛如死物。无明之火失去神识的牵引，也只有烟消云散一个下场裴香圣此时脸色巳有些微微发白，三次甩袖，近千道雷光轰击，对他的消耗也不小，尤其是那些无明之火，带来的压力太过巨大，以致于他都有些喘不过气。以他和莫不乐之间的修为差距，竟然还胜得这么吃力，固然是因为无明之火对他的克制作用，但又何尝不是他低估了这小子。“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有拼命之心……”
　　看了已经陷入昏迷的莫不乐一眼，裴香圣眼中杀机涌动，这小子还是筑基期的时候，无明之火的威力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现在才入金丹，就己经让他应付得有吃力之感，若再让这小子修炼到元婴期，只怕以后相遇他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绝不能容这小子活着离开。一念及此，裴香圣屈指弹出一道灵光，化做利刃，对准莫不乐的天灵要害击去。
　　
　　第234章 什么世界
　　
　　“住手!
　　一只白玉如意自天而降，拦下了那道灵光幻化的利刃。白衣少年紧随而至，一落地就紧握白玉如意，将昏迷的莫不乐拦在了身后。不是别人，正是谢不言，只是惯常笑如春花的面容，此时却是一片肃然“师叔，你迷途知返吧。”
　　“是你？”裴香圣皱了一下眉，转而微微一笑，“师侄，你如何发现我不在天外天了？”
　　谢不言沉默了片刻，方缓缓道：“裴师叔，莫非你忘了，弟子修炼了一门慧眼识金术。”
　　裴香圣轻轻一拍脑门，道：“啊，还真是忘了，所以我留在封印里的那个假货瞒不过你的眼睛。”顿一顿，又道，“你既知我使了金蝉脱壳之计，便该禀明宗主，派出高手来追杀于我，只你一人追来，岂非是送死。”“师叔，回头是岸，你此时收手，与我返回天外天还来得及。”谢不言的神色依然肃然。
　　裴香圣大笑，道：“傻子，自我入魔那日起，就再也回不去了。也罢，你既来送死，我成全你，将你与莫不乐这小子葬在一处，也免得你们死后寂寞。”语罢，雷光乍闪。
　　白玉如意迎风便涨，化做一道玉桥，挡在了雷光前。卡嚓！只过了两三息，白玉如意上便出现了数道裂缝，顷刻间，就恢复到原本的大小，落回到谢不言的手中，周身光影黯淡，显然受创不浅。“不识时务，不知变通。”裴香圣摇头叹息，“师侄，你安心去吧。”
　　电蛇汇聚成一道粗壮无比的雷光，将谢不言和莫不乐都笼罩在其内，当头轰击而下。
　　谢不言面容失色，却仍是不闪不避，双手急掐灵诀，将一块玉牌扣在莫不乐的胸口，真元输入，雕刻在玉牌上的阵纹瞬间被激发，打开了一处空间裂缝，裂缝不大，明显只够一人出入。“白玉京的大挪移阵符？”裴香圣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就连雷光都随着他的心情而缓了一缓，“这等绝佳难得的保命之物，你竟然不用在自己身上？”谢不言无暇回应，借着裴香圣这一缓的工夫，他一脚将昏迷的莫不乐踢进了大挪移阵符激发后形成的空间裂缝中。
　　“我生气了！”
　　看着那道空间裂缝迅速合拢消失，裴香圣的眸色转冷，天空中的云层开始缓缓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一魔眼。“师叔，没用的，我不会受心魔所趁。”谢不言的面色依然发白，但唇色却越发红艳，红与白之间的强烈反差，为他笼罩上一层与以往迥然不同的绝艳风采。“是人就都有弱点，有弱点就逃不开心魔的侵扰。”裴香圣冷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莫不乐那样的好运，身蕴魔念克星无明之火。“师叔，弟子修炼至今，未有缺憾不足，唯有一牵一愧，牵挂者，是师叔，心愧者，是莫不乐，方才救他一命，已弥补所愧，唯余牵挂，亦在此时此地，与师叔当面了断，从此弟子无牵无愧，何惧心魔侵扰。”谢不言缓声道，旋即后退一步，身前山崩、地陷、天漏三相齐出，与裴香圣的魔眼遥遥对峙，纵使气势远不足云层中的魔眼，但却毫无半丝畏惧、退缩。譬如壮士，视死如归。
　　“咳咳咳……谢不言，哥跟你没完……”
　　莫不乐身体飘在虚空中，不能动弹，肚子里却破口大骂，他虽然身体处于昏迷中，但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裴香圣打碎了他的神识，却没能彻底磨灭他的神识，毕竟他的神识先经火炼，后经水磨，韧性绝对远超一般神识。神识碎成了无数，飘荡在外，并没有回到莫不乐的身体里，凭着神识感应，他清楚地察觉到谢不言的到来，看到这个笨蛋居然想凭一己之力阻拦裴香圣，莫不乐要不是身体还处于昏迷中，早把谢不言骂个狗血淋头了。大哥，英雄救美也要看看自身的能力成不成？呀呸呸，说反了，是美人救英雄。
　　而且，谢不言根本就没拎清重点，这种时候，当然是先抢回慧心宝鉴然后利用大挪移符跑路啊，救他干什么呢，哥是逃出生天了，可是慧心宝鉴却失落了，本末倒置啊，他白白跟裴香圣拼了一场。最后，谢不言还用力踹了他一脚，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都被九霄正法神雷劈成烤肉了，还那么用力，把他的身体硬生生从昏迷中疼醒了有没有。莫不乐一醒，就把含在口中的一截“水草”给吞了下去。没错，就是“水草”，天道再生之力在世间的化形，这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那近百道雷光，只靠剑袍，当然挡不住，所以在千均一发之际，他往嘴里塞了一截“水草"。只是雷光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计，没等他吞下“水草”，身体就被劈成了烤肉排，昏迷之下，哪里还能吞咽，如果不是谢不言，估计他死都死得不甘心。一瞬间，莫不乐身上的血肉……不对，是焦肉就纷纷自行掉落，天道再生法则的作用下，新生的血肉不断地修复着他的身体，就连无明之火都出来凑了一把热闹，把随着雷光打入他身体里的魔念烧了个干干净净。一股来自冥冥的意志笼罩而来，莫不乐知道，这是“水草”中蕴含的顿悟之力，远比顿悟水来得强大得多，只是，现在不是顿悟的时候，他要赶紧原路返回，抢回慧心宝鉴，哪有时间顿悟。咬紧牙关，他拼命地抗拒这股来自冥冥的意志，但人力如何与天道意志相抗衡，他的抗拒显得微弱而又无力。
　　“哥才不要像面临强暴的少女一样只能无助顺从……”
　　莫不乐甩着头，努力保持自我意志的清醒，再微弱，再无力，也不能陷入顿悟，比意志，在冰风谷里磨练了一百多年的他又怕过谁，哪怕是天道意志，他也要斗一斗。人定胜天，人定一定能胜天，要是胜不了天，他就去捅了天。也不知道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这个可能性估计极小，还是天道意志从来不勉强于人，看到他宁死不从就很干脆地退去了，总之，莫不乐突然就发现，他的神智再不被冥冥中的意志所左右，这一刻世界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等等，这是什么世界？
　　
　　第235章 虚空里
　　
　　—片漆黑中，时而闪现各种五颜六色的线条，时而又有风声刮过，那些好看的线条，就在风声中被刮成了星星点点，有如绽开的烟花，灿烂如花，明灭如烟。莫不乐瞬间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一声“我滴个妈呀”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哪里是什么世界，分明是还在虚空裂缝中。谢不言一脚把他踹进了虚空裂缝，按正常情况，他现在应该处于阵符设定好的虚空另一端，也许是在天外天，也许是在白玉京，也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绝不可能让他一直滞留在虚空裂缝里。因为虚空裂缝里，太过危险，别说是他一个小金丹，就是大乘真人，也未必能在虚空中活多久。虚空中，有太多的东西能要人命，比如说，那些五颜六色的线条，每一条线，都是一场杀机，再比如说，那呼呼的风声，连线条都能刮碎刮灭，威力可想而知，而这些，还都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状况，就是类似九华仙宗的沉秽渊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虚空裂缝。虚空裂缝一旦崩塌，神仙都活不了。该不会是他刚才跟天道意志相抗的时候，有了点大不敬的念头，结果遭天道报复了吧？
　　想到这里，莫不乐冷汗涔涔，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才惊俜地发现，在他的身体上，竟然散发着一层蒙蒙的光，青绿色，就像那一截“水萆”。呆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天道意志没那么小气，他拒绝了“水草”中的顿悟之力，于是这股力量就散逸出他的体外，形成了一道天道法则。虚空裂缝之内确实很危险，但这种危险是相对的，天道法则凌架于虚空之上，也凌架于这世间万事万物之上，所以虚空中任何危险都无法降临在他的身上，反而会自动避开他。不然，莫不乐这条小命早就完蛋了。好险，如果不是他坚定地拒绝了顿悟，一旦将“水草”中所有的顿悟之力全部用完，还出不了这处虚空裂缝，他就死定了。不过，为什么他会滞留在虚空裂缝里呢？难道谢不言拿来的大挪移符其实是个残次品？
　　不得不说，莫不乐还真猜对了一半。谢不言拿来的大挪移符当然不会是残次品，但是在用大挪移符救莫不乐之前，他先用白玉如意挡了裴香圣一击，当时大挪移符就扣在谢不言的掌中，被雷光波及，阵纹碎了一角，那一角，正好是大挪移符另一端出口的坐标，只是谢不言并没有察觉，还是将大挪移符用在了他的身上。世间事，本就是无巧不成书，偏巧莫不乐被谢不言一脚踹醒了，偏巧他嘴里又含了一截“水草”，偏巧他拒绝了顿悟……于是，莫不乐被困在了虚空裂缝里，却又受到了天道法则的保护。又于是，他开始顺着来路往回走，不管怎么说，抢回慧心宝鉴才是最重要的。虚空之中根本就无法辨明方向，黑暗无边无际，但莫不乐却自有办法，他的神识碎片依然留在原地，凭着冥冥间的感应，他可以准确地判断方向。就是这里！
　　他双眼眯起，站定，双指并拢成剑。藤剑也随着他的昏迷遗落了，但剑修的剑，从来并不只依靠外物，手中无剑时，双指也可为剑。凤鸣声回荡在虚空中，焰花一现，光明乍露，一闪就又恢复原状。
　　虚空仅只裂开了不到半尺的一条缝，莫不乐的脸色顿时苦了下去，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劈开空间，更无法持久，能有一闪而逝的半尺裂缝的成绩，还全靠了无明之火的烧灼作用，这火厉害，连空间都能烧。看来得另找助力才行。他的眼珠子转呀转，落在了虚空中无处不在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线条。
　　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些暗藏危机的线条呢？那得先弄明白这些线条是什么东西。
　　莫不乐挠了挠下巴，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根绿色的线条。他虽然有天道法则护身，但是小心点总没有错。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线条，而是一粒粒如微尘般的细砂，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一起。得找件东西试试这些细砂的威力，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自己光洁润滑的肌肤，低头一看，才记起他身上的衣物连储物袋一起，被雷光给炸飞了，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光滑滑的，连一片衣角都找不出。莫不乐窘然片刻，才从头上扯下一根发丝，注入真元，然后屈指一弹，将发丝弹向那些细砂。
　　“砰！”
　　细砂蓦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莫不乐远远地推了出去，足足摔出了数千丈之外，才晕头转向地站起来。
　　这威力……还好自己有天道法则保护，莫不乐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身上那一层蒙蒙的光芒，却发现，这层代表天道法则的光芒，经此一炸，略略黯淡些许，这证明，天道法则虽然能保护他在虚空中不受伤害，但是天道法则的力量却并不是无限的，一旦耗尽，莫不乐打了个哆嗦，不敢想像可能的后果犹豫了一下，他又靠近一根红色线条，绿色线条方才试过了，威力是极大，但是爆炸的力量太过分散，劈不开虚空。红色线条，是由无数的火星汇聚而成，这让莫不乐精神一振，他现在己经有了火灵根，对火焰的感应力提升不了不知多少倍，只要这些火星威力足够，他要操纵相对也容易一些。这回不用头发试探，而是用控火诀。莫不乐的控火诀虽然只修炼了个半吊子，但除了无明之火这个怪胎，控火诀对天下大部分火还是有效的，即使是存在于虚空中的这些不知名的火星。渐渐的，一柄细如尾指小火剑出现了。莫不乐擦一把汗，吃力地以控火诀将这柄小火剑举起，在虚空中一劈而下。
　　不好，劈歪了。
　　组成小火剑的火星，太过活跃，超出了莫不乐的控制能力，能将火星控制成一柄小火剑，巳经是他的极限，想要把小火剑御使得如臂使指，那是做梦0所以，这一剑劈斜了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莫不乐也没指望一次成功，他更关心的是这一剑，能不能成功地将虚空劈开。事实证明，火剑的威力凝于一点，劈开虚空如劈一张纸，好吧，这是夸张的说法，其实也没那么轻松，不过结果让莫不乐很满意，这一次，他将虚空劈开了一条足有半米长的裂缝，半息间又恢复原状，虽然还不足以让他通过，但总算看到了希望。再来一次，这次不但必须对准方向，而且他还要拼尽全力，将虚空裂缝扩大到一米，时间延长到一息，这样他猫着腰就能通过，也没有通过了一半虚空裂缝突然合拢的担忧。
　　
　　第236章 师父？
　　
　　莫不乐精挑细选了一根看上去特别粗壮的红线，而后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所有的真元都调动起来，甚至连金丹内蕴含的灵气也都压榨出来。一把比之前还要大两三倍的火剑，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的成形。真他妈的重……莫不乐眦牙咧嘴，这柄火剑比之前那一柄还要难控制，想了想，他―咬牙，将神魂稍稍释放些许，一只雏凤的虚影笼軍在火剑之上。凤凰为上古圣兽，亦是火灵精华凝聚而成，有了火灵精华的辅助，那些火星瞬间就驯服了许多，莫不乐操控那柄火剑立时就感觉轻松了数倍。好，就是这样，再劈！
　　他信心满满，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啊啊啊……怎么又偏了……为什么啊……”
　　眼看着一剑劈下，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变化，笼軍在火剑之上的雏凤虚影，突然展翅昂头，发出一声清啼，然后它蓦然转身，牵引着火剑，往莫不乐的身侧劈去。莫不乐措手不及，全身的真元都被雏凤吸纳出体内，化做了劈开虚空的力量，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原地跳脚哀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神魂为什么突然违背了他的意志改变了方向。虚空裂缝再度出现，比预估的还要大，足有一人多高，三尺多宽，这个范围比大挪移符撕开的裂缝还要大一些。只是莫不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正在他犹豫是重新再来一回，还是就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那处虚空裂缝外，蓦然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喂喂……我还没有决定好啊……”
　　根本就没给莫不乐选择的机会，他就被这股吸力给强行吸到虚空外。
　　“哎哟……”
　　莫不乐在一片山壁撞出了一个明显的人形，然后像一只壁虎，混着碎石渣子一起沿着山壁徐徐下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两眼金星直冒。哥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莫不乐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像醉汉一样飘了几步，然后一抬头，与一双正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师、师、师……父？”
　　不知呆滞了多久，莫不乐终于回过神，发出一声惊天长嚎，扑上前去。
　　“师父，你怎么变成三寸丁了？”
　　“滚开！”
　　一只和婴儿脚差不多大的脚丫子，狠狠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重重踹回了山壁上，再次撞出一个明显的人形。
　　程白眉……准确地说，是程白眉的元婴，此时正吹眉瞪眼，一脸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是怎么找来的？”
　　莫不乐一剑壁开的虚空，居然直通束缚程白眉元婴的山腹，别说他自己莫名其妙，就是程白眉的元婴也是悲愤莫名，他被束缚在这鬼地方就够倒霉了，谁知最不想见的家伙居然还是从天而降，更过分的是居然还开口就敢说他是三寸丁，真是三天不揍，上房揭瓦。总之，恶狠狠地表达一下师徒重逢之情后，不等莫不乐开口询问，程白眉已经先声夺人。
　　“我的事不允许你过问，现在，立刻，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师父，您还是那么威武霸气。”尽管体形缩了水，莫不乐懦懦地在腹中补上一句，然后老老实实地说了事情经过。程白眉的元婴一听就明白了，气道：“白痴，你以神魂引导火剑，当然是这个结果。”
　　“啊？”莫不乐一脸茫然，他明明是感应着神识碎片的方向去的，为什么会劈到这里来？
　　“说你白痴还不承认。”程白眉的元婴没好气地瞪他，“当年我曾对你施以换命之术……”他忽然顿了一顿，想起这事根本就没告诉告过这个笨蛋徒弟，语气不由得就缓了下去，“总之，你的神魂与我的元婴之间的感应，比你对神识碎片的感应更强。”莫不乐呆了呆，猛然反应过来，道：“师父您曾经以婴命换我命，所以……咱们现在该算是亲兄弟？”
　　想起来了，小须弥境中所见，当年他在西陵秘境遇险，正是程白眉以金丹内那个还未完全成形的元婴为他换命，所以莫不乐的性命，至少有一半是属于那个元婴，而眼前的师父，明显也是元婴体，这应该是师父换命之后，另以秘术结成的元婴，按照小祖的说法，当时师父的秘术并不成功，破丹成婴也失败了，但却被小祖所救，于是肉身归小祖所有，而元婴却被小祖送去他处温养。两个元婴都是师父所有，他得了一个，眼前还有一个，这怎么算，也是兄弟是吧是吧是吧……没等莫不乐为自己的辈分上升而感到快乐，程白眉的小脚丫子就又一次印在了他的脸上。砰！
　　“亲兄弟你个头，每次看到你，都想揍你。”程白眉的元婴爆跳如雷，徒弟变兄弟，想得倒美，没门儿。
　　“师父，你的脾气变暴躁了。”莫不乐捂着脸灰溜溜地跑回来。
　　程白眉的元婴冷哼一声：“你有意见？”
　　莫不乐耷头耷脑，立刻道：“没有，绝对没有。”还是被小祖夺舍过的那个师父，比较和蔼可亲。
　　“越来越没有骨气了。”程白眉的元婴冷嘲热讽。
　　“弟子永远都是师父座下一条走狗。”莫不乐立刻巴巴地表忠心。
　　碰上这么个赖皮货色，程白眉的元婴忍不住就想当年自己是怎么被这个臭小子给缠上的，当初真该让他跳崖摔死才好。“过来。”
　　莫不乐把脸凑上去，一副师父你心情不好随便踢的表情。
　　程白眉的元婴哭笑不得，指间轻弹，两缕无色细丝缠绕在莫不乐的腕间莫不乐好奇的想去摸，指腹离细丝尚有三寸，就已经感应到锐意逼人，旋即指腹一寒，竟已被割开两道深深的裂口，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啊，师父，这是……”他诧异地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去鲜血。
　　程白眉的元婴冷冷道：“打狗也要看主人面，我的狗，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可以打的。这两道剑气暂时借你，裴香圣怎么打的你，你就怎么打回来莫不乐瞠目结舌，师父，您真霸气。
　　“还不快去！”
　　程白眉的元婴怒喝一声，旋即又一缕剑气擦着莫不乐的耳垂劈出，在他的身后打出了一道虚空裂缝。
　　看着这道熟悉的虚空裂缝，莫不乐一呆，脱口道：“师父，原来掠走抱师叔的人是你……”
　　话没说完，程白眉元婴的小脚丫子第三次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踹进了虚空裂缝里。
　　“臭小子，话太多了！”
　　
　　第237章 不告诉你
　　
　　声音犹在耳边回荡，虚空裂缝己经合拢，莫不乐只觉得眼前一暗又一亮，再抬头，竟是回到了来处，只是早已不见了裴香圣和谢不言，现场只余一片狼藉。草木都乱七八糟地向四面八方倒伏在地，根断叶毁，空气中的灵气异常紊乱，仿佛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余波仍未消去。风吹来，全身发凉，莫不乐一低头，才察觉自己身上仍是光溜溜的，想到刚才就是这副样子出现在师父面前，他顿时大窘，在满地的狼藉里一通乱翻，终于找出了随着诸物袋一起被炸飞的一套备用剑袍，赶紧套上。原地来回找了数適，也没有见到慧心宝鉴的影子，看来是被裴香圣带走了，莫不乐一阵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来迟一步，现在上哪找裴香圣去？正在他束手无策时，忽听到一声虚弱的呻吟从身后传来。莫不乐连忙转身，却正见一道虚空裂缝乍开既拢，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浅淡得近乎透明的身影从中摔落在地。“咦？谢师兄？”
　　莫不乐定睛一看，那个近乎透明的身影，正是谢不言的元婴，顿时大骇，谢不言的元婴在这里，那他的肉身呢？
　　“你怎么回来了？”谢不言的元婴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却虚弱得只能坐在那里呻吟。
　　“是师父将我送回来……你怎么样了？”莫不乐连忙将他捧在掌心中，谢不言的元婴比程白眉的元婴要小得多，仅只有半尺来高，全身近乎透明，明显是受了重伤，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莫不乐只能以真元徐徐渡入，以保他性命。
　　以烟波浩淼诀修炼出来的真元，具有最纯净的水属性，温和无害，谢不言的元婴得到滋养，明显缓过一口气，道：“无妨，肉身毁了，但元婴不死，早晚还能将肉身修炼回来……”说着，他又大致将经过讲了一下，原来莫不乐被他踢入虚空中后，为了阻拦裴香圣，谢不言一咬牙将受创不浅的白玉如意彻底引爆。他虽只是元婴修为，但本命灵器爆炸的威力，绝不逊于分神修士全力一击。裴香圣被天魔附身时，修为大涨，但在莲岛仙境中，天魔从他身体中被打出来，他的修为自然又落回到分神期，自然不敢硬接这一击，纵身退去。而谢不言自燦本命灵器，神魂顿时受到重创，肉身又在这一击中被波及，炸得尸骨无存，好在燦炸的中心位置，恰也是威力最大的所在，谢不言以最后的神魂之力，硬是轰开一道虚空裂缝，刚好够元婴通过，终于捡回一条命，只是这条虚空裂缝太不稳定，他又没有莫不乐那么好的运气，元婴刚进去就被一股虚空中的风罡给揀了个边，顿时重伤，只差一点就崩溃了，没奈何，趁着虚空裂缝合拢的位置还不完全，他又赶紧出来了，却不料，一出来，居然就看到了莫不乐。“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裴前辈的下落。”莫不乐郁闷了。
　　谢不言神色沉了下去，提到裴香圣，他心中难受，想了想方道：“我那一击虽杀不了裴师叔，但必定能重创他，料他也走不远，定是躲在附近养伤他也是天之骄子，拼了命要留住一个人，纵使留不下，也绝不会让那人好过，这点自信，谢不言还是有的。
　　莫不乐摇头道：“他带走了慧心宝鉴，不可能在这里久留。”
　　谢不言一呆，道：“思心宝鉴？不是在你的体内吗？”他来得晚，只看到裴香圣将莫不乐打得晕过去，之前的事情并不淸楚。“已经拿出来了。”莫不乐叹了口气，神色又转为纳闷，裴香圣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半路拦他的时机算得这么准。
　　谢不言神色一澳，半尺多髙的身体在莫不乐的掌心中正襟危坐，自言自语道：“裴师叔来抢窓心宝鉴做什么？”沉吟片刻陡然一惊，又道，“不好，裴师叔一定是要毁掉慧心宝鉴。”慧心宝鉴能克制天魔，如果裴香圣没有入魔，当然是拿来当宝，可裴香圣入魔无救，自然是以毁掉意心宝鉴为目的。“什么？绝不能让他这样做。”莫不乐大惊，差点没跳起来，“必须阻止他……可恶，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能找到他。”谢不言却冷静得很，“慧心宝鉴上有仙气缭绕，替眼识金术能感应到仙气留存的痕迹，不过只有你我，找到裴师叔也打不过，当勿之急，还是先去……”他算了一下距离，然后才道，“先向妖仙宗救援。”
　　离这里最近的，只有妖仙宗和龙虎仙宗，考虑到不管是天外天还是九华仙宗，都和妖仙宗的关系更近一些，所以他最后选择向妖仙宗求援。“那就来不及了。”莫不乐立刻否决，这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足够裴香圣将慧心宝鉴毁掉十次八次了。“谢师兄，我有师父所赐的剑气，求援就不必了，赶紧替我指明方向，我们耽误不得。”谢不言呆了一下，想起当初程白眉遥遥一道剑气，将裴香圣一剑穿心的情景，遂不多言，运气于双眼，金光微闪，果然很快就察觉到窓心宝鉴上留下的仙气痕迹。“裴师叔携了慧心宝鉴，往那个方向去了。”
　　按照谢不言所指的方向，莫不乐一口气追出了上千里，中途还折了两次方向，但第三次转向的时候，他忽然惊咦一声，道：“再往前……就是祁山山脉了……”谢不言眼神一闪，小巴掌一拍小膝盖，道：“我明白了，日前祁山山脉火灵气异常活跃，听说有上古圣兽凤凰现世，裴师叔一定是要借凤凰真火来熔炼慧心宝鉴。”说到底，慧心宝鉴也是仙器，普通的手法自然难以毁灭，唯有至纯至烈至刚至阳的凤凰真火，才能毁掉它。
　　莫不乐：“……”
　　借凤凰真火来熔炼慧心宝鉴？咳咳……那什么，凤凰在他的身体里哦，裴香圣就是把祁山山脉翻个底朝天，也休想得逞。这么一想，他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累死他了，休息一下。“你不急了？”谢不言怪异的看着他。
　　“不急。”莫不乐悠哉悠哉，现在急的该是裴香圣。
　　“什么情况？”谢不言感觉越发怪异了。
　　莫不乐嘿嘿一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凤凰真火熔炼不了萤心宝鉴不然在他的神魂结成凤胎的时候早就把慧心宝鉴炼成渣了，或者说，如果是成年的凤凰，或许可以，但就他神魂里的这只雏凤，省省吧，能拼了命把慧心宝鉴从他的神魂里挤出来就不错了。谢不言愕然：“你又怎么知道？”
　　“这个秘密不能吿诉你。”
　　谢不言：“……”
　　
　　第238章 睁眼说瞎话
　　
　　此时的祁山山脉，前所未有的热闹，凤凰现世，引来了无数修士，不止是离得近的妖仙宗和龙虎仙宗，其他仙宗也陆续有大修士来到，甚至一些自恃修为高的散修也赶来了，想得到凤凰的有之，看热闹的更多，活的凤凰耶，自上古以来，能有几个修士亲眼看到过。
　　然而比人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禽鸟，有成精的妖禽，也有没成精的凡鸟，在祁山山脉的上空飞来纵去，叽叽喳喳，别提多热闹了。
　　谢不言皱起了眉，道：“人太多，气息太过杂乱，慧心宝鉴的气息被混肴了。”
　　他失去了裴香圣的踪迹。
　　莫不乐也跟着皱起眉，这么多人，怎么把裴香圣找出来？
　　谢不言看了看他，建议道：“如果你知道凤凰在哪里，最好别再卖关子了，赶紧去找。”
　　找到凤凰，还怕引不出裴香圣来。
　　莫不乐顿时脸色更苦了，让凤凰出来容易，可是凤凰出来了，他还跑得了吗？没看山司谷里全是大能修士，随便出来一个，他跑都没地儿跑去。
　　“你究竟在顾忌什么？”谢不言大惑不解，“到底是你的顾忌重要，还是慧心宝鉴重耍？”
　　一箭正中靶心，莫不乐什么挣扎都没了，没好气道：  “当然是慧心宝鉴重要。”
　　他在祁山山脉里开始寻觅。
　　“你又在找什么？”谢不言又纳闷了。
　　“风水宝地啊。”莫不乐有气无力，总得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风水宝地。”谢不言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祁山山脉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否则妖仙宗和龙虎仙宗早把它瓜分了，哪里还会留出一个三不管的空白地带，以至于现在谁都能跑到这里来寻找凤凰。
　　“能诞生莫高阴阳天的地方，怎么也不差吧。”莫不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反驳他。
　　“……”谢不言顿时哑口无言。
　　其实莫不乐的本意，是想去几处火山口看一看的，不过走到一半就发现那些火山口全部都有大能修士在探查，他哪里还敢过去，就在祁山山脉中七扭八拐，总算让他找到了一处还没有被人光顾过的隐蔽山隙。
　　“谢师兄，你躲远一点。”
　　凤凰真火是什么样子，说真的，莫不乐还没有见识过，他的神魂才是一只雏风，离能喷出凤凰真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但是火灵精华是什么样子，他是见识过的，连无明之火都烧不掉，谢不言现在只是元婴之身，擦点边估计就不会太好受，他可不想误伤。
　　谢不言依言退出了十余里，找了处山壁藏好。
　　看了看绕在腕上的两缕剑气，莫不乐深吸一口气，释出神魂，只见一缕红焰冲天而起，旋即，凤鸣九霄，只是……稍显稚嫩。
　　祁山山脉上空，出现了一只……呃，状如山鸡的小凤凰，毛还是半秃的所有来到祁山山脉的修士，都目瞠口呆地看着天空，这就是凤凰？与想像中的差距，也差得太多了。
　　莫不乐捂了捂脸，失误失误，神魂之力释放得太少了。不过四面八方已经有破空声传来，大能修士们纷纷赶来，他已经没有时司给自己的小凤凰整容了，赶紧将神魂一收，嗖地一声窜进了谢不言躲藏的那边山壁中。
　　“你……”谢不言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嘘……”莫不乐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秘密。”
　　谢不言久久无语，他真的是没见过比莫不乐更能折腾的人，把自己的神魂给折腾成了凤凰，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前无古人了。
　　“奠师弟，佩服佩服。”半晌，他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莫不乐一脸谦虚：“谢师兄，过奖过奖。”
　　谢不言抽动面颊，忍不住道：“我不是在夸你。”
　　“咦？”
　　不等莫不乐表示迟疑，嗖嗖嗖嗖，半空中跟下饺子似的，落下十七、八个大能修士，其中有几个，还是他跟龟半仙在一起的时候见过的。
　　“谁在那里？”
　　不到一息，藏在山壁中的难兄难弟就被当场抓包。
　　“谢小友？”
　　“谢师侄，怎么是你？”
　　“这是谁干的？”
　　十七、八位大能修士，倒有一大半都认识谢不言，立刻认了出来，尤其其中有一位本来就是天外天修士，一看到谢不言只剩下元婴，脸色大变，当场怒喝起来。
　　相比知名度比较的莫不乐，顿时隐隐感到失落，好在妖仙宗和龙虎仙宗的那几位都还记得他，冲他微微颔首，让他挽回了几分失落之情，不过再想到这几位都是看的龟半仙的面子，他不免又继续心情低落起来。
　　“秋前辈……贺前辈……刘师叔……”谢不言恭恭敬敬一个个致礼，最后才来到天外天的那位师叔身边，以传音的方式，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告知，当然，莫不乐和风凰之间的关系，他没说。
　　“当真？”听到裴香圣逃走，并且此时就在祁山山脉中，天外天这位前辈修士顿时大吃一惊。
　　谢不言道：  “弟子以慧眼识金追踪气息，多半不会错。”话中虽留有余地，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诸位，敝宗不肖门徒裴香圣自封印之地逃走，目前正在此山中，请诸位多加小心，勿为其所趁。”这位天外天前辈修士二话不说，立刻向在场诸位大能修士发出警告。
　　区区一个裴香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上的魔念，即使是心境圆满的大乘修士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在场的人中，大部分都还未入大乘。
　　“刘一醒，你该不会是想阻止我们去找凤凰，故意虚言恐吓我们吧？”
　　有人狐疑道。
　　“爱信不信。”天外天修士脸一黑，甩手弹出一道灵气，将谢不言的元婴牢牢护住，“谢师侄，你方才在这里，可曾看到凤凰的踪迹，如实告诉这些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谢不言哑然，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中挟裹的压力，即使有灵光保护，他的元婴也能感到阵阵刺痛。
　　“诸位前辈，晚辈肉身被毁，仅剩下元婴保命，遇见凤凰，躲尚且来不及，哪敢靠近，只是惊鸿一瞥，并未看到凤凰的去向。”
　　“我知道我知道……”被忽视已久的莫不乐跳了出来，“我看到凤凰冲上天，然后突然有一个人追过去，凤凰就往那边飞走了。”
　　所谓睁着眼睛说瞎话，莫过于此，谢不言偷偷地腹诽。
　　嗖嗖嗖，十七、八位大能修士，转眼走了一大半，除了天外天修士之外，只剩下妖仙宗的几位，妖修的心境修为一向比同等修为的人修差一等，既然裴香圣在附近，他们谁也不敢放松，自然行动谨慎起来，商量片刻，对天外天修士拱手告辞，一起离去，走的却不是莫不乐所指的方向，而是返回妖仙宗去了。
　　
　　第239章 底气
　　
　　人都走光了，天外天修士就唬下脸来，对谢不言道：“此事你可曾知会宗内？”
　　谢不言哑然无语，眼神四下乱飘。
　　“你呀……”天外天修士指着他的鼻尖不知说什么好，最后骂道，“真是胡闹，你一个小辈，如何是裴师弟的对手，不是运气好，你连元婴都保不住……”
　　“弟子知错。”谢不言此时老实得很，半尺婴身，正襟危坐，一副我很诚恳地认错的模样。
　　“总之，你先随我回去，你的错自有你师父罚你，我也不好越俎代疱…
　　谢不言一怔，忙道：“那裴师叔他……”
　　“自有宗内长辈前来抓捕，你休管。”天外天修士怒道，又转头看了莫不乐一眼，语气放缓，“莫小友，你可耍随我一起离去？”
　　莫不乐转了转眼珠子，立刻点头，道：“那就劳烦前辈带晚辈一程。”
　　天外天修士遂不多言，先将谢不言的元婴呵护在掌中，然后大袖一卷，挟起莫不乐飞身掠空而去，转眼已出了祁山山脉。
　　“你是什么意思？”谢不言有些看不懂了，悄悄传音道。
　　莫不乐回道：“祁山山脉中，大能修士太多，裴前辈未必敢轻易露面，我要引他出来。”
　　谢不言又问道：“你确定裴师叔会跟出来？”
　　“他已经来了。”
　　莫不乐咧嘴一笑，凤凰出现，第一个赶到的就是裴香圣，别人无法察觉，可是裴香圣的身上，还携带着慧心宝鉴，慧心宝鉴曾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虽然现在分开了，但是只耍靠得近了，他还是能感应得到慧心宝鉴的气息，裴香圣一靠近他，岂能瞒得过他去。
　　可以确定，他将神魂收回的那一幕，裴香圣全都看见了，只不过顾忌那些到处寻找凤凰的大能修士，所以没有现身，可是莫不乐能感觉得到，裴香圣暗中盯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炙热。
　　所以莫不乐当机立断，跟着天外天修士一起离开了祁山山脉，留在原地，裴香圣多半是不敢现身的。果然，慧心宝鉴的气息一直在后面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谢不言听到他肯定之极的语气，心中一怔，连忙悄悄施展慧眼识金术，此时没有其他干扰，慧心宝鉴的气息立刻清晰可辨，裴师叔竟然真的跟来了，他心中一沉，而后对莫不乐使了一个眼色，这次，绝不能再让裴师叔走脱了。
　　莫不乐会意，传音道：“哇哇哇，你真的下定决心，要伏击裴前辈了？”谢不言对裴香圣的感情有多深，他可是见识过的。
　　“少说废话。”谢不言粉面尴尬，他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吗？虽然之前是错过，但那时是知道有高手在暗中保护莫不乐，所以才……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怎么可能还犯那样的错。
　　“那行。”莫不乐也干脆，此时一拍大腿，“前辈，晚辈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去请教妖仙宗的龟前辈，就请前辈将晚辈在此地放下吧，晚辈自行转道往妖仙宗。”
　　天外天修士低头往下一看，见此地离妖仙宗并不远，便道：  “小友多加小心。”语罢，甩袖送出一道劲风，托着莫不乐往地面落去。
　　“多谢前辈，前辈慢走。”莫不乐遥遥拱手道谢，语声未落，人已落地。
　　落了地，他也不立刻离开，就在原地站着，举目四眺，这是一处山岗，风景还不错，时不时还可以看到岗下草丛晃动，不知是什么动物从中穿过。
　　眯了眯眼，莫不乐摸出藤剑，对准一处晃动的草丛，大喝一声：“出来！”
　　剑尖轻颤，两朵焰花噗地一声窜出，化做两只小凤凰，一朵打中了那处晃动的草丛，从中摔出一只黄鼠狼来，一朵却飘到了旁边，打在地上连个响动都没有就消失了。
　　莫不乐脸一垮，没有烤兔子肉吃的人生是不完美的，黄鼠狼肉好吃吗？
　　“再来！”
　　连出十余剑，山岗下的草丛被轰成了一片焦土，莫不乐才终于看到一只兔子从草丛中窜出来。
　　“哈，就是你了，别跑，给哥当晚餐吧。”
　　他哈哈大乐，一剑挥出了近百朵焰花，化作小凤凰，带着无数的凤鸣，向那只兔子扑去。近百只小凤凰，在将将要碰触到兔子的那一刻，骤然合拢，变做一只大风凰，抬头展翅，身形往上一窜，掠过兔子的头顶，狠狠地击向前方一株树身。
　　噗！
　　一只手伸出来，点在凤凰的脖颈间，随即这只凤凰化做火星，缓缓湮灭在空气里。
　　“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袭，不是好习惯。”裴香圣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偷偷摸摸跟在我这个晚辈的后面也不是高人风范哦。”莫不乐针锋相对。
　　裴香圣微微一笑，道：“你早就知道我跟在后面……这么说你是故意脱离我那位刘师兄的保护，怎么，难道是跟他商量好了伏击我？小子，提醒你一声，刘师兄打不过我。”
　　“我可没告诉那位前辈……”莫不乐咕嚷了一声，“谁知道他会不会庇护你……”
　　天外天庇护裴香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否则，也不会让裴香圣一再逃脱“哦？”裴香圣微微惊讶，“如此说来，你定是另有底气……”说着，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莫不乐一番。
　　“这么短的时司，伤势已经痊愈，修为也大有增进，看来你是又有奇遇了？你这小子也算异数，神魂化凤，本就是奇之中奇，如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一顿，目光死死地盯在了莫不乐的腕司，那两道细如发丝的剑气上，瞳孔不自觉地猛缩了一下，从其感觉到极度的危险。
　　“恭喜前辈，慧眼如炬，找到了晚辈的底气。家师说了，前辈是怎么打伤晚辈，就要怎么打回去，裴前辈，恕晚辈不恭了……”
　　莫不乐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但他腕中的两道剑气，却已经到了裴香圣的眼前，一左一右，如同十字交叉，将裴香圣的身影死死地锁定，躲无可躲。
　　“九霄正法神雷！”
　　眼见躲不开，裴香圣脸色微变，双手合拢，掌心向外一推，一个圆形的雷光球死死地卡住了两道剑气交叉的部位。
　　滋滋滋……一阵令人齿酸的剧烈擦响，雷光球就被两道剑气硬生生撕裂，但这却给裴香圣争取了一息工夫，雷光球破碎的顷刻间，他飞身后退，几欲挣脱剑气笼罩的范围。
　　然而便在此时，那两道剑气仿佛有了灵眭一般，亦突然加速，仍是牢牢将裴香圣的身影锁定，宛如猫儿戏鼠一般，只追不杀。
　　
　　第240章 不利
　　
　　“好，好一个程白眉，当真出人意料'
　　裴香圣蓦然大笑，不再试图躲避，衣袍鼓起，真元震荡，竟是要硬抗那 两道剑气。
　　“裴前辈您过奖了，家师跟您比起来，还差得远……”莫不乐替自己的 师父谦虚了几句，然后“哎呀” 一声，幸灾乐祸道，“前辈，您的衣服破了那两道剑气何等锋锐，裴香圣的衣袍虽有真元灌注，但刚一交锋，衣袍 上就破开了两道口子。莫不乐想起自己被雷光轰得全身衣物都震成碎片，此 时自然大有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裴香圣全身紧绷，面上却微笑道：“我衣服破了，你这么开心，难道是 很喜欢看到我赤身裸体的样子？ ”
　　莫不乐一呆，这么掉节操的话也说得出来，果然是无耻最强大，当下一 点头，乐呵呵道：“起码晚辈不吃亏呀。”我看你，你也看过我的，扯平对吧。
　　就在这两句话间，裴香圣身上的衣袍再次裂开两道口子，随即便仿佛开 了闸的河道口一般，只听“撕撕”连响，转瞬间，外袍已化作飞蝶，露出了 他精裸的上半身。莫不乐眦眦牙，师父的剑气果然厉害。还没有暗赞完，视线落在裴香圣 的胸口上，而后瞳孔蓦然一缩。
　　只见在裴香圣的左胸口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穿透前胸后背，并不淌 血，然而伤口也没有丝毫痊愈，血肉翻开外露，看上去狰狞恐怖，就像一张 鬼脸。愣了一下，莫不乐突然醒悟，道：“这伤是上回你被师父一剑穿心留下 的？ ”
　　师父的剑气得有多厉害，那么久以前留下的伤，竟然让裴香圣到现在都 没有恢复。
　　裴香圣摸了摸心口，哂笑一声，道：“你很蠢。”
　　莫不乐莫名其妙地瞪他，难道这个伤口不是师父的剑气留下的？
　　“实话总是容易伤人……”裴香圣还想说什么，但却蓦然住口，他的真 元已经挡不住剑气的锋锐，赤裸的肌肤上，瞬间多出了数十道细细的血痕， 强烈的危机感，逼得他收拢心神，全力应对。呆滞片刻，莫不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道：“不对‘什么不对？当然是剑气不对。这个恐怖的伤口，与眼前两道剑气造成的 伤口完全不同，前者血肉外翻，粗糙难看，而后者造成伤口，却光滑平整， 有如织网。两种剑气，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将裴香圣一剑穿心的 那道剑气……莫不乐用力闭了一下眼，他明白了，当时不是师父出手，而是 小祖借师父的身体出的手，小祖不是剑修，尽管借用师父的身体出手，但用 出来的剑气，与师父的元婴所使用的剑气，当然完全不一样。可是裴香圣的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以他的修为，即使放任不管，伤口 也会自行痊愈，没道理不愈合。除非……有什么存在阻碍了伤口愈合。“是小祖……”
　　小祖……道印……入魔……还有慧心宝鉴……
　　喉咙蓦然变得干涩，莫不乐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里好受一点，他才艰 难道，“你被小祖控制了？ ”
　　脑中似乎隐隐有一条线，将几个片断连接起来。当初裴香圣还是被天魔 附身的时候，曾经说过，小祖云舒已经半步入魔。这是真的。
　　甚至小祖入魔的程度，比天魔所说的还要深。至少，在小祖赠他道印的 时候，完全就没安好心。虽说道印曾经不止一次救过他的性命，但是小祖赠 他道印的真正目的，不是救他，而是监视他，或者说，是监视慧心宝鉴。后来，道印几经消耗，几乎消散干净，但是在他的识海深处，依然还有 一丝道印的烙影，就是这烙影，泄漏了他已经将慧心宝鉴从神魂中分离开来 的事实。所以，裴香圣才能来得这么及时，将他堵在了传送点外。因为，早在将 裴香圣一剑穿心的时候，小祖就已经将一缕魔识附在了剑气中，造成裴香圣 的伤口至今没有痊愈，而且还呈现出鬼脸造型。甚至，那所谓的天魔，根本就是小祖也说不定。不对，如果天魔就是小 祖，那小祖又何必要将天魔从裴香圣的体内打出来。天魔是天魔，小祖是小 祖，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天魔的出现，导致小祖没能成功控制裴香圣，所以 小祖才故意让裴香圣带着天魔进入混沌金莲天，借真人们的手，将天魔抓住 炼化，这之后他才真正控制住裴香圣。慧心宝鉴自莫不乐的神魂中分离出来，小祖已入魔，自然不愿收回慧心 宝鉴，一旦慧心宝鉴回归，小祖神智清明，魔念自消。他如今正在炼化天魔 ，脱不开身，自然只有让裴香圣来截莫不乐，摧毁慧心宝鉴。此时，裴香圣已是闷哼一声，两道剑气深深地刺入他的身体，在胸前留 下一个血红的十字交叉的剑痕，剑痕交叉之处，正是他心口那处血洞。噗.
　　随即，裴香圣就吐了一口血，落在地上，竟然深深地刺出一个洞来，显 见这血中亦蕴含了剑气。
　　莫不乐回过神来，一看良机难得，哪里会放过，趁他病，要他命，提剑 一震，近百只小凤凰向裴香圣逼去。
　　裴香圣蓦然抬头，额心处鬼脸显露，化作一团黑雾，四散开来，将那些 凤形焰花死死地包裹住，刹那间，青烟滚滚。焰花中蕴含无明之火，正是这 些魔念所化的黑雾的克星，然而焰花数量有限，而黑雾却无穷无尽。“小子，别以为两道剑气就能压制我，我身体虽受剑气侵袭现在不能动 弹，但我还有魔念，没有慧心宝鉴，只凭无明之火，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无明之火能克制魔念，但莫不乐的修为却 与他相差太远，没有慧心宝鉴镇压，以这小子的修为，绝对抵挡不住。莫不乐的表情难得的严肃起来，裴香圣说得半点不错，他修为差太多， 而无明之火现在又被火灵精华包裹住，相当于套上了一层外壳，虽再无泛滥 之忧，但也是严重影响了他对无明之火的控制，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办法 让无明之火在一瞬间大量逸出体外，只能细水长流，这与裴香圣释出的越来 越多的魔念，恰好形成此消彼涨的形势，对他非常不利。
　　
　　第241章 搞定
　　
　　形势虽不利，但莫不乐从来就是个输人不输阵的脾气，口中挑衅道：“ 裴香圣，你眼下也就嘴巴厉害，魔念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打过多少次照面， 你哪回能控制得住我……对了，头回相见时，晚辈才是筑基修为呢，那时你 都被晚辈吓得不露面，如今晚辈己是金丹初期……哦，不好意思，现在是金 丹中期了……真是惭愧，晚辈的修为增涨得如此飞速，只怕当年小祖也未必 有这般快，资质高又如何，天生仙骨又如何，比不上晚辈运道奇佳……裴前 辈，你嫉妒了吧，连小祖你都嫉妒，我这个比小祖修为增涨得还快的，你不 得恨得骨头里去……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你 来咬我呀……哦哈哈哈，前辈你不能动啊，没事，你不是还有魔念嘛，来呀 来呀，都冲着我来……”拜“水苹”所賜，莫不乐现在的修为又暴涨一阶，已经无限逼近金丹高 期了，不过毕竟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修为，所以体内真元并不稳定，当然， 不管这修为是自己修炼得来的，还是从天而降的，反正在裴香圣面前都不够 看。可是莫不乐就是凭着这不够看的修为，凭着程白眉的元婴给他的两道剑 气，逼得裴香圣无法动弹，他嘴上还不饶人，专挑裴香圣最在意的事情来刺 激他，直把裴香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额间释放出的魔念，瞬间几乎这片山岗都笼軍住。
　　“裴前辈，你厉害，晚辈自认不敌，告辞了……”莫不乐的严肃面孔， 在看到这无穷无尽的魔念之后，迅速瓦解崩溃，收剑后退，带着一身无明之 火抱头鼠窜。“臭小子，现在想逃，晚了。九魔现世！ ”裴香圣冷冷一喝，心念电闪 ，布满山岗间的无穷魔念瞬间凝聚成九道魔识，化做九张鬼脸，凌空向莫不 乐逃窜的身影扑去。“就是现在！ ”
　　莫不乐回头一看，被那九张鬼脸挟裹而来的威势压得腿软，这九张鬼脸 ，比当年他第一次被裴香圣攻击的时候，强大了无数倍。不过这也不奇怪， 裴香圣现在入魔的程度，也比当年深了无数倍。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再挺胸硬抗，赶紧召唤后援才是正理。
　　“九霄……正法……神雷！”
　　九道拳头粗细的雷光，随着声音轰然劈下，目标正对着那九张鬼脸。
　　“刘一醒，你……”裴番圣暴怒。
　　半空中出现的身影，正是本应该巳经带着谢不言远去的天外天修士。
　　“裴师弟，你束手就擒吧。”刘一醒眼带不忍，然而掐着灵诀的双手， 却坚定得丝毫未动，笛光源源不绝地轰下，与那九张鬼脸纠缠对峙。“就凭你？ ”裴香圣冷笑，驱动鬼脸，发出声声戾嚎，乱人神智。
　　刘一醒面色微微一变，掐住灵诀的动作明显变得吃力起来。
　　“前辈，别忘了还有我呢。”莫不乐挥动藤剑，反扑而来，对准其中一 张鬼脸，驱动焰花，狠狠斩下，藤剑的成力虽不足，然而焰花内蕴无明，恰是鬼脸克星，这一斩，顿时 给这张鬼脸带来不小的伤害，发出的嚎叫更越发尖锐凄厉，莫不乐却被震得 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位，整个人倒飞出去。“哼！ ”裴香圣再度冷笑，“小骧子，活该。”
　　这臭小子满嘴的鬼话，说不吿诉刘一醒，结果早就串通了刘一醒埋伏在 暗中.
　　莫不乐揀去嘴角边的血丝，一溜烟跑回来，扬剑再度向鬼脸砍去，口中 却辩解道：“裴前辈，我可没有骗你，你跟在后面的亊，我没吿诉刘前辈。“是我说的。”
　　幽幽的叹息在裴香圣的身后响起，而后灵光一闪，一道雷光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裴香圣双目瞪起，试图回头去看，然而他全身上下却骤然喷出无数道血 箭。这一击，正中天灵要害，一下子打乱了他体内的真元运转，以至于真元 崩溃，侵入体内的两道剑气瞬间爆发，化做无数细小的剑气，捅穿了他的血 肉肌肤。“师叔，得罪了。”谢不言的元婴自裴香圣的身后砜了出来，如果不是 剑气牵制了裴香圣的身体，刘一醒牵制了魔念，莫不乐上窜下跳吸引了裴香 圣全部的注意力，他根本就没机会一击得手。“你……”
　　裴香圣试图说些什么，然而身体晃了几下，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 意识。随着他的昏迷，那九张鬼脸失去控制，瞬间重新退化为无穷无尽的魔 念。刘一醒不敢碰触，立刻散去笛光，人亦往高空中飘去。莫不乐嘿嘿一笑，藤剑再次扬起，无数的小凤凰飞上半空，如小鸡啄米 一般，将魔念视做猎物。这回到了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失去裴香圣强大修为 支援的魔念，对他还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想怎么虐都行。不消片刻，从小凤凰口中喷出的无明之火，就将弥漫在这片山岗上的魔 念消灭一空，整个天地都似乎变得淸明几分，凤鸣此起彼伏，动听又悦耳。“莫师弟，莫卖弄了，快把8心宝鉴收回。”谢不言见魔念被清空，这 才从远处又飘了回来，看到莫不乐还在那里装模作样，顿时哭笑不得。莫不乐这才收剑，屁颠颠地跑过去，一把扯下了裴香圣的储物袋。他修 为不足，打不开储物袋，心里一急，干脆就用无明之火烧它，储物袋哪里经 得起无明之火的烧灼，一下子就将里面的东西都爆了精光，差点就把莫不乐 整个人都埋在了下面。“咳咳……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刘一醒自高空中飘落，看到莫不乐狼狈地从一大堆灵药、灵矿下面爬出 来的样子，顿时无语#
　　谢不言粉面含笑，道：“裴师叔入魔己久，储物袋中的灵药、灵矿消耗 了七七八八，并未得到补充，否则……只怕其师弟你要成为头一个被储物袋 给压死的修士……”这是挖苦吧，这一定是挖苦。莫不乐腹诽着，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了9心 宝鉴，还有一块玉佩，是凤血玉佩，内蕴两滴凤血，关键时刻能救命，当时 莫不乐的储物袋被毁，里面所有的东西都飞了出来，不想这块玉佩竟然让裴 香圣也捡了去，事实上，若不是此时见到，他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样 保命的玩意儿。可惜这凤血玉佩内蘊的两滴凤血并非是纯粹的凤凰血，而是纯净度相对 较高的凤隼血，都是凤血，在保命的效果上，凤隼血与凤凰血相差不大，但 在血脉等级上还差了一点，不然，说不定能让自家的小鸡……咳咳，雏凤再 进化一次，就算变不成大凤凰，起码也是山鸡级别……啊呸呸呸，怎么还是鸡。
　　
　　第242章 清醒（上）
　　
　　“给你。”
　　莫不乐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一边将恝心宝鉴交给谢不言。
　　“啊？ ”谢不言一呆，“莫师弟，这是何意？ ”
　　莫不乐一撇嘴，道：“虽然你算计过我，不过上回你拼命救我，就算扯 平了。当年我答应过你，若有机会，帮你救裴前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 ，小心迟则生变。”裴香圣入魔己深，能救他的，恐怕只有慧心宝鉴了。
　　谢不言怔愣片刻，双手突然举起，深躬一礼，道：“莫师弟，大恩不言谢。”
　　语罢，接过窓心宝鉴，反手按在裴香圣的眉心间，心念一动，正欲以元 婴中的神魂之力引导恝心宝鉴，不料却见镜面上光华一闪，一股巨大的反震 之力给震得倒飞出去。刘一醒伸手一拦，将谢不言的无婴护住。
　　“慧心宝鉴乃是仙器，师侄你修为不足，无法驱用它。”
　　这位天外天修士连连摇头叹气，别说是谢不言，就是他出手，也一样是 被震飞的下场。
　　谢不言的元婴面色微微发白，道：“那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就能救回 裴师叔，难道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除非这件仙器的主人出手……”刘一醒再次叹息，能驱使仙器的，当 然只有仙器的主人，九华仙宗小祖云舒。
　　“我来试试。”
　　莫不乐自告奋勇，他虽然不是慧心宝鉴的主人，但是慧心宝鉴却曾经与 他的神魂融为一体，现在虽然分离了，可神魂间的联系于冥冥中依然存在。刘一醒不知个中内情，见他自告奋勇，不免觉得好笑，正欲拒绝，却听 谢不言欢喜道：“莫师弟，烦请出手。”
　　他对莫不乐倒是信心十足。
　　刘一醒见自家师侄如此，也就闭口不言，等着莫不乐自己知难而退，他再提议将窓心宝鉴带回九华仙宗，直接请九华小祖出手相助。
　　莫不乐学着谢不言先前的样子，将窓心宝鉴按在裴香圣的额心，灌入真 兀，却是也如谢不言一样，被反震出去，只是力度不大，仅退出十余步，这 是因为他的真元属性相对柔和，故而反震之力才不大。“莫师弟，要用神魂之力。”谢不言的元婴在旁边提醒。
　　莫不乐一拍后脑勺，对呀，该用神魂之力，真是傻了。当下改弦亦辙， 一只雏凤自他体内飞出，冲天而起，然后又一头扎向了慧心宝鉴。“咦？ ”刘一醒瞠目结舌，凤、凤凰？而且还是神魂化凤。谁也不是傻子，心念一动间，他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谢不言 —眼，臭小子连师叔也敢开涮。
　　谢不言的元婴此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慧心宝鉴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就算 注意到了，他也不在意，一句不能出卖朋友就哄过去了。窓心宝鉴开始震动不己，如玉镜面上，氤氳仙气溢出，宛如一层薄雾， 将它笼軍在内，努力抵抗着凤凰的侵入。
　　莫不乐感觉到了几分吃力，大声道：“谢师兄，借点神魂之力。”
　　谢不言的元婴二话不说，一掌按在了他的背心处，将元婴内精纯的神魂之力源源不绝地给他输送过去。
　　刘一醒看到这一幕，脸色又是一变，谢不言肉身巳毁，只剩元婴，若是 神魂之力耗损太过，元婴将有崩溃之忧，当下连忙一手掐诀，将谢不言的元 婴护住，同时另一只手取代了谢不言，将自身的神魂之力往莫不乐的体内灌入。
　　“师叔……”谢不言惊呼一声。
　　“闭嘴。”刘一醒沉下脸，“有我在此，没你什么事儿。”谢不言跟裴 香圣叔侄情深，难道他跟裴香圣就没有兄弟之情吗，只要能救，牺牲部分神 魂之力又算什么，早晚能修炼回来。谢不言只能闭嘴。
　　刘一醒是分神修为，神魂之力比莫不乐强大不知多少倍，纵使他灌入体 内的神魂之力并不算太多，也足以使那只凤凰的体形，瞬间暴涨两三倍。凤凰体形暴涨，双翅一张，一下子就将整个慧心宝鉴都包裹住，只见那 氤氲薄雾被逼得缩小了整整一圈，紧紧贴着镜，仿佛摇摇欲坠。“前辈，再加一把劲儿。”莫不乐看得大喜道。
　　刘一醒严肃道：“莫小友，你修为不足，只怕承受不了更多的神魂之力事实上，莫不乐能承受得了他现在灌入的这些神魂之力，他就己经很吃 惊了，这证明莫不乐的神魂坚韧程度远超过他的实际修为。当然，这是因为 刘一醒根本就不知道莫不乐的神魂曾经经受无明之火烧灼的一百多年，论坚 韧程度，恐怕刘一醒自己都比不上。“前辈，没事儿，来吧。”莫不乐也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少神魂之力的 灌入，但就目前而言，他远远未到极限，自然是毫不在乎。刘一醒看他确实没事人儿一样，心中倒也好奇起来，沉声道：“那好， 你若承受不起时，叫一声。”说着，他心念一动，将神魂之力的输出量加大三成-
　　莫不乐仍是若无其事，道：“前辈，再多些……”
　　直到输出的神魂之力足足增加了一倍，刘一醒才没有继续增加，而且这 还不是因为莫不乐的承受能力达到极限，而是因为慧心宝鉴上的那层氤氲雾气，像气泡湮灭一样，噗地一声被凤喙给啄破了。
　　这并非是神魂之力比慧心宝鉴自身携带的仙气强大，而是因为莫不乐的 神魂曾与它融为一体，尽管他不算慧心宝鉴的主人，但是他的神魂在某种程 度上也可以算做慧心宝鉴的一部分，虽说现在已经分离了，但这种性质并不 改变，就好像兄弟之间，曾经是一家人，虽然分了家，但是血脉牵系永远不 会改变，说起来还是一家人，所以慧心宝鉴对凤凰的抵抗力并不强，甚至可 以说是极弱，要不是莫不乐的自身的修为与慧心宝鉴本身的等级差得实在太 远，根本就不用刘一醒相助，他也能驱使。“哈哈，好凤凰，去！ ”
　　莫不乐哈哈大笑，更多的神魂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慧心宝鉴中，洁白如 玉的镜面上，渐渐染上一层火焰般的红色，片刻后，慧心宝鉴蓦然飞临半空 ，镜面朝下，光芒一闪，一道红白交缠的光芒自镜面中射出，将裴香圣笼單 在内，其中大半的光芒，都涌入了他的识海。
　　
　　第243章 清醒（下）
　　
　　昏迷中的裴香圣，骤然全身扭曲如一只虾子，口中……不对，是识海中 发出了一声异常惨烈的凄嗛，那是魔念遇到克星，逃无可逃之下的绝望撕嚎 ，偶尔也有一些魔念从识海中逃窜出来，却依然逃不出光芒笼罩的范围，被 烧成缕缕青烟。谢不言表情中透出丝丝紧张，之前他与裴香圣拼命时，就已经对救回师 叔不抱任何希望了，却哪里料到峰回路转，却反而因此让师叔得回一线生机 ，只是师叔入魔太深，而莫不乐毕竟不是慧心宝鉴的真正主人，能不能成功 驱魔还是未知数，纵使他的心境修为再高，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紧张。“放心！ ”刘一醒揉揉他的小脑袋，安慰道。
　　谢不言表情中的紧张顿时就减退几分，却多出一丝无奈，元婴的个头虽 然很小，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刘师叔你揉脑袋这种举动，合适吗？没等他发出抗议，裴香圣身上蓦然再度出现变化，只见他裸露在外的手 脚、面颊上的肌肤，出现了层层黑色纹路，顷刻间就化做无数鬼脸，齐齐张 嘴，发出了凄厉的嘶吼。这声音尖厉无比，直入神魂。
　　“不好！ ”刘一醒脸色大变，只来得及把谢不言的元婴护住，不受那鬼 脸撕吼的冲击，却没能护住莫不乐。
　　凤凰被这一声撕吼籐得头晕目眩，一头从慧心宝鉴里栽了出来，向地上 摔去，替心宝鉴失去神魂之力的驱使，也跟着往地上掉落。莫不乐脸色倏地惨白一片，嘴角边溢出一抹血丝，凤凰被震得七晕八素 ，就表示他的神魂受到震动所伤，如果不是他的神魂坚韧无比，恐怕已经在 这一声凄厉撕吼下四分五裂了。“可恶，到现在还要垂死挣扎！你以为只有你会叫？看我的凤鸣九霄！
　　神魂受伤，激起了莫不乐骨子里的犟性，不顾神魂的损伤，他一掐千焰 凤鸣剑诀，无数的焰花化做小凤凰，投入了神魂之凤的身体里。“口戾^…“”
　　凤凰还未摔落地面，双翅己然展开，猛地一拍，一股劲风托着它扶摇直 上，萤心宝鉴落在它的背上，被它托着一起飞起，旋即凤颈伸展，一声清越 凤鸣直透九霄，冲散了高空中的云气，也冲散了鬼脸嘶吼。凤凰本为上古圣兽，它的叫声能驱散一切阴嚎鬼唳，凤凰一鸣，宇内清 平，并不只是单纯的传说。
　　窓心宝鉴重新射出光芒，再次将裴香圣的身体笼罩住，鬼脸们挣扎、嘶 吼，最后俱化青烟。
　　裴香圣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点点地恢复白皙，他的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来 ，似乎痛苦在悄悄地离开。
　　刘一醒和谢不言同时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几分欣喜之色。成功了，这 一次，裴香圣真的可以摆脱魔念恢复神智。看了莫不乐一眼，谢不言眼中有几分歉然之色，刚才刘师叔如果不是为 了要护住他，莫不乐就不会受伤了。
　　莫不乐冲他咧嘴一笑，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鬼脸嘶吼带着能伤神魂 的力量，他有肉身保护，受的冲击远比谢不言的元婴小，饶是如此，他还受 了伤，如果刘一醒没有及时护住谢不言的元婴，恐怕谢不言此时已经是九死 ―生了。谢不言忍不住也回以一笑，他肉身在时，已是粉面朱唇，翩翩少年，如 今只剩元婴，体形变小，却依然是粉面朱唇，更显精致美丽，这一笑，恰似春光烂漫。
　　裴香圣自昏迷中渐渐淸醒，一睁看，便看到了这烂漫的春光。
　　“小……不言……”
　　春光乍敛，下一刻又似水银流泄，漫天漫地，俱是烂漫。
　　“裴师叔，你醒了！ ”谢不言扑了过去，在裴香圣身前三步又倏地停住 ，小心翼翼地观察。
　　裴香圣真的淸醒了？
　　“咳……咳咳……”裴香圣想撑起身体，但刚才身体似乎扭曲得太厉害 ，用不上力，一时岔了劲，猛咳了几声，“小不言……以前一直叫你小不言 ，怎么真的变小了？逆生长也没有连个头一起逆了的。”谢不言眼睛湿润了，脸上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道：“师叔，你忘 了，是你把我打成这样的……”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师叔确实是这样喊他，但后来他长大了，师叔却再 也没有这么亲昵的喊他，甚至连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因为师叔总是闭关修炼 ，修炼闭关，一刻不停地追赶着那个他永远也追赶不上的人，直到他一念之 岔，直到他被心魔所趁。裴香圣呆了一下，一只手按住额角，呻吟一声，清俊的面容上，渐渐有 了几分沉郁。
　　“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我打的……”
　　“师叔……”谢不言觉得委屈。
　　“没事，以后好好修炼，凝聚肉身不是梦想……”裴香圣又伸手想揉揉 他的头顶，却被窓心宝鉴的光芒挡住，他这才注意到笼罩在自己身体上的这 层镜光，神情瞬间变得更加沉郁。“我想起来……我……巳入魔……”
　　语声中，透着说不出的悲凉，即使入了魔，他也依然不是云舒的对手， 甚至还被云舒反控制住……而云舒，竟然也入了魔。裴香圣心中百般滋味，云舒让他一念之差走入歧途，他也毁了云舒更进 一步的希望，将这个平生之敌困在莲岛仙境一百多年，更让他也走上入魔之 路，到最后，谁也没贏。可世事难料，最终，让他恢复神智的，却还是云舒的慧心宝鉴。
　　“裴师弟，都过去了。”刘一醒叹息一声，提醒道，“快看看身体有何 不适。”
　　裴香圣深吸一口气，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勉强支撑身体，就在镜 光的笼軍中，盘膝入定，主动引导镜光的力量进入他的识海、血肉、神魂， 将残余的魔念一一淸扫干净。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方才睁眼，对莫不乐微微一颔首，道：“莫 小友，多谢。”
　　莫不乐这会儿已经累得像狗，就差没吐舌头了，半个多时辰持续不断的 输出神魂之力，他早就支撑不住了，好在有刘一醒源源不绝的神魂之力支援 ，这才坚持下来。此时见裴香圣睁眼说话，自然知道己经彻底将魔念都扫荡 干净，心中一松，正欲收回神魂之力，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浑厚的真元引导着 更为精纯的神魂之力，沿着窓心宝鉴的镜光，倒涌而来，不停地往他的体内 灌入，顿时大吃一惊。
　　
　　第244章 散功
　　
　　“裴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
　　“师叔，你为什么要散功？ ”谢不言也冲了上来，大惊问道。
　　“稍安勿躁。”裴香圣摆摆手，面容平和，眼神清明，“我入魔多年， 心境千疮百孔，己经不能维持现在的修为，与其将来再度入魔，不如就此散去修为，重头修炼。此番我能恢复神智，全赖莫小友成全，这些许修为，权 作谢礼。”
　　莫不乐被修为暴涨的幸福刺激得眦牙裂嘴，又有些心悸，道：“前辈， 你就不怕我的心境与修为不能平衡吗？ ”
　　裴香圣不由失笑，道：“你受无明之火锤炼百多年，心境早己坚不可摧 ，否则，这短短十数年间，你修为一增再增，早就坏事了，这也是你的机缘 ，且好生受着吧。”莫不乐一听，顿时乐坏了。事实上，他何止是心境坚不可摧，还破了恨 障、恐障、贪障，纯以心境修为而论，别说是谢不言、秦留情、白狐狸这一众天子骄子，就是叶艳飞、程白眉这些师长辈，也要逊他一筹，比起碧华真 人、摇光真人这些师祖辈，他也只是在空明二字上有所不如，但论坚定，毫 不逊色，所以别说裴香圣倒灌给他的修为，只占原本修为的千百分之一，就 是全部一丝不漏的都倒灌过来，他也能照单全收，而不会像云舒那样，出现 心境控制不了修为而导致反噬生魔的现象。可惜莫不乐现在吃亏就吃亏在修为不足，本身的接受能力有限，就如裴 香圣是一缸水，而他却只有一瓢水的容量，再怎么接收，也只能接受一瓢， 于是看着裴香圣绝大部分修为，最终还是消散在天地间，他也只能干瞪眼。咣当！
　　慧心宝鉴从半空中落地，凤凰绕着莫不乐的身体飞舞，此时它的体形正 在忽大忽小中变幻不定，这是因为莫不乐还没有将裴香圣倒灌而来的真元与 神魂之力炼化，与自身修为融为一体，所以凤凰的身形就在大小不定间来回变化。
　　“回来。”
　　勾勾手指，将凤凰收入体内，神魂归位，莫不乐才感觉精神一振，全身 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充足饱满的气息，体内真元也似滔滔河水，哗啦啦的在经 脉中奔涌着。有种随时都能突破到元婴期的感觉，但莫不乐心里清楚，这只是错觉， 他现在的修为，大半不是自己修炼得到的，必须等到自己将这些修为全部转 化为自身修为，才能真正突破到元婴期，否则，师父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啊想到师父的元婴依然在那处不知名的山腹中，莫不乐心中一紧，修为暴 涨带来的飘然与喜悦一扫而空，赶紧上前把慧心宝鉴捡回来收好，然而看向 裴香圣，深躬一礼，道：“多谢前辈成全。”这时才发现，裴香圣神色萎靡，一身分神修为如今仅剩下炼气大圆满， 修士重修，自然不是从凡身修起，而是指重新筑基，裴香圣身基坚实，自不 用多说，但他的心基，正如他自己所说，心境千疮百孔，已经完全垮了，所 以，必须借筑基之机，重筑心基。缕缕雪白垂在身前，原本清俊的面容，亦随之变得苍老了数十年，修为 倒退，自然驻颜无术，莫不乐看到这一幕，心里又微微一抽，师父双鬓斑白 ，他本以为是因小祖夺舍之故，现在看来，分明是因为施展换命之术后师父 修为倒退所致，只是当年师父修为倒退的程度没有裴香圣严重，所以才只是 双鬂发白。裴香圣含笑虚扶，道：“小友莫要如此，天道不仁，天道大公，天道轮 回，天道冥冥，当年你受我牵连，如今你又得益于我，冥冥之中，一饮一啄 ，皆非是注定。”莫不乐一愣，低头若有所悟。
　　谢不言亦是心中一动，想到自己当初怀有私心，算计莫不乐，如今却是 又都还清了给他，果然是一饮一啄皆注定，人不可欺天，更不能欺心。正在这一动念间，他的元婴体上乍然光华闪烁，肌肤越显温润雪白，眉 目越显精致美丽，气息越发纯净剔透，从头到脚，如玉雕晶琢，飘然出尘。谢不言的心境修为，由此大迈一步。
　　莫不乐却是眼都看红了，差点跳脚道：“喂喂喂，同样是有所领悟，怎 么你就增进了，我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不言闻言，立刻鄙视道：“那是你的心境远超过我，这点领悟不足以 使你更进一步……”
　　谁该眼红谁，别搞错了啊。
　　裴香圣和刘一醒看他们斗嘴，不由相视而笑。笑意未绝，刘一醒突然眉 头一皱，向祁山山脉方向看了一眼。
　　“快走。”
　　刘一醒将谢不言的元婴卷入袖中，又一把扶起裴香圣，而后对莫不乐招 呼一声，身形拔地而起，向前方飞去。
　　莫不乐一呆，而后才察觉，祁山山脉的方向，有数道强大气息往这边涌 来，心中顿时一骇，方醒悟，是刚才的一番打斗，尤其是最后裴香圣将修为 倒灌给他，使凤凰的体形和气息都大大增加，惊动了在祁山山脉中寻找凤凰 的那些大能修他自然是赶紧一缩脑袋，紧跟在刘一醒的身后，有多远跑多远。
　　不知跑了多久，刘一醒才停下来，松口气道：“行了，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这一路跑，他一路就布下了数百道掩盖气息的灵诀，虽说莫不乐受限于 修为，在速度上大大拖了后腿，但总算还是将那些大能修士给甩掉了。“我跑不动了……”
　　莫不乐当场趴下，再次感受到什么叫狗喘气，舌头伸出来就缩不回去了刘一醒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暗暗好笑，落霞宫这位首徒，实是半丝 风范也没有，偏却不使人厌，倒也极有意思。“小友，我等就在此分道吧。”
　　谢不言只剩下元婴，裴香圣又自废修为，刘一醒急着想送二人回天外天 休养，因此便开口告辞。
　　“好。”莫不乐想也没想，拱手一礼，“前辈慢走。”又向谢不言笑道 ，“等你重聚肉身，再与你不醉不归。”
　　谢不言弯眉一笑，道：“莫师弟，珍重。”
　　裴香圣则是语重心长道：“莫小友，此去多加小心。”显然，他知道莫 不乐回去，将要面对的必然是已入魔的云舒，只是他此时修为己废，帮不上 什么忙了，唯有提醒莫不乐小心。莫不乐明白他语中所指，笑道：“裴前辈放心。”他拍了拍胸口，那是藏着慧心宝鉴的地方，有慧心宝鉴在身，小祖云舒对他而言，不是威胁，更 何况现在小祖云舒忙于炼化天魔，根本就脱不开身，否则也不会让裴香圣来 截他了，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布置安排。
　　
　　第245章 兔子蛋
　　
　　与天外天三人分道之后，莫不乐想了想，先回去把掉落的青龙木丹炉给扛了回来，然后就转回了妖仙宗，虽然他自恃有慧心宝鉴在身，但也得防着小祖云舒又派出个裴香圣之流的人物来拦截，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自己却不可不防，所以，他决定给自己找个护身符，比如老乌龟，至不济，龟壳也行啊，经过地下熔岩的考验，充分证明，老乌龟的壳，是一等一的防身利器，其坚固厚实的程度，仅次于老乌龟那张脸皮。
　　“哟……哟……”
　　才进入妖仙宗洞天，龟半仙的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哟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一摇一晃地爬到了莫不乐的面前，这期间，莫不乐都找白狐狸要了一批灵药，开炉练了一炉丹了。
　　仇仁也一早就跟着白狐狸过来，看到莫不乐安然无恙的样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莫不乐忙于炼丹，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他，只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仇师弟，兔子呢？”
　　仇仁闻言脸一黑，头也没回地走了。
　　丹药出炉的时候，龟半仙的两只芝麻眼就冒出了精光，本来还在百丈之外的身体，须臾就到了莫不乐的身前。
　　“要丹还是要壳？”莫不乐啪的一声，把装丹药的玉瓶拍在了它的身前，掌心按在瓶口处不松手。
　　龟半仙“嗷”的一声尖叫，后肢直立而起，前爪捂胸，道：“你……要……干……什……么，龟……爷……爷……不……是……随……便……的……人……”
　　“您老什么时候是人了？”莫不乐翻了个白眼，“您老的酬金是一日三百丹对吧，晚辈租您一个月。”
　　“啊……呸，一……日……三……百……丹，那……是……给……抱……九……环……的……友……情……价，你……这……臭……小……子，至……少……千……丹，否……则……休……想！”龟半仙翻着白眼缓缓道。
　　这臭不要脸的老乌龟是坐地起价啊，莫不乐一脸鄙视，想涨他的价，没门儿。
　　“那就算了，一炉丹，租您老这绿皮壳，还是一个月。”
　　“美……的……你，龟……爷……爷……的……壳……比……脸……值……钱……”
　　“您这脸皮一文不值，壳又能得值钱到哪儿去，不答应就算了，哥还不信，哥手里有丹，会找不到高手给哥保驾护航。”莫不乐哪里接它的茬儿，转头就问白狐狸，“你师父有空么？没空也不要紧，虎师姐的师父有空吗？再不然，蝶舞前辈一定大大有空的对吧……”
　　白狐狸早就盯上他手里那炉丹了，闻言立刻笑眯了眼，尾巴甩成一朵花，道：“师父最近可闲了，我去请他老人家……”
　　她这里话音还没有落下，龟半仙就一爪子将她拍成天际流星。
　　“臭丫头敢跟龟爷爷抢好处……”它破口大骂，语气又缓下来，“拍……不……飞……你……”
　　又转回莫不乐身前，缓缓道：“一……日……九……百……丹，看……在……你……小……子……也……算……投……龟……爷……爷……脾……气……”
　　“五十丹。”莫不乐想也不想地还价。
　　龟半仙差点气得吐血，就算它漫天要价，也没见过落地还钱还得这么狠的。
　　“八百五十丹！”它大怒，想它龟半仙也是堂堂的大乘修士，前辈高龟，这点身价难道还不值？
　　“一百丹，这家够高了啦，您老可别得寸进尺，毕竟您有前科，信誉可不怎么好。”莫不乐直击要害。
　　龟半仙顿时被噎得直抽气，气焰降了半截，没好气道：“七……百……丹，不……能……再……少。”
　　“两百丹，您老打架无能，速度奇慢，也就龟壳与脸皮得天独厚，只值这个价了。”
　　“臭小子，老夫跟你拼了。”
　　“救命啊……有只乌龟要谋丹害命啦……”莫不乐拔腿就跑。
　　这一场讨价还价的拉锯战，足足进行了十来天，最终以莫不乐的鼻青脸肿而告终。四百八十丹是最终价，不过莫不乐顶着一个猪头，愣是又从蝶舞真人那里讹了一笔巨额疗伤费和精神损伤赔偿金，才告罢休。
　　算了算炼丹的本钱和赔偿金之间的差额，不但不亏，还赚了一笔，另外还拐上了龟半仙这个护身符，莫不乐顿时就心满意足。
　　这时，仇仁黑着脸，抱了只蛋回来。
　　蛋的个头不小，足有两只鹅蛋加起来那么大，雪白的蛋壳上布满奇异而瑰丽的黑色花纹，仔细看去，纹路走向、布局却有些像符篆，只是莫不乐对符篆了解有限，分辨不出来。
　　“哪来的蛋？你下的？”他好奇地看着仇仁，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
　　“笨……”龟半仙慢吞吞地爬了过来，一看到蛋，顿时双眼放光，嗖地一声，跳到了蛋上面，左瞅瞅，右摸摸。
　　“我……的……”
　　它死死扒着蛋，向莫不乐宣告主权。
　　莫不乐大讶，莫名其妙道：“仇师弟带回来的蛋，你跟他说……等一下，仇师弟，把蛋给我。”
　　他本是好奇龟半仙看着他做什么，蛋又不是他的……但是，按照这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的一贯品行，这蛋显然大有问题，想到这里，他连忙从仇仁手中把蛋接过来。
　　龟半仙仍然死死扒在蛋上，两眼盯着莫不乐，大有一言不对就要跳起来跟他大干一架的姿态。
　　莫不乐看它这副摸样，心中肯定这蛋有问题，低下头来，东摸西瞅，半晌，蓦然醒悟，惊呼一声：“这是兔子蛋。”
　　兔子哪来的蛋，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兔子，而是那只独一无二、世上仅此一只的阴阳战天兔。
　　问题是，兔子怎么变成蛋了？还是说，其实这世上还有第二只阴阳战天兔？
　　莫不乐还没来得及发问，龟半仙就嗷的一声跳到他的脸上，扒着他的鼻子，东一拳西一脚，怒道：“什么兔子蛋，这是老夫的，老夫的……”
　　“停！”莫不乐被它一拳打在鼻尖上，酸得差点掉眼泪，连忙将兔子蛋扔回仇仁的手里，七手八脚将龟半仙从脸上扒下，“行行行，都听您老的……”
　　相处这么久，老乌龟的脾气他也了解，要的不是兔子，也不是蛋，而是蛋壳上的那层符篆纹路。至于兔子，本就是自由身，等它从壳里出来，爱上哪儿就哪儿去，莫不乐又不是龙虎仙宗弟子，才不会把它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何况谁知道这个蛋里的兔子，是不是那只赖上他不跑的笨兔子。
　　龟半仙这才消停，想了想，补充道：“蛋……壳……不……能……碎……”
　　莫不乐哭笑不得，道：“不弄碎壳，兔子怎么出来。”就算是老前辈，也不能不讲理啊。
　　龟半仙一想也是，不能不让兔子出来啊，半晌才万分不舍道：“一……切……两……半……”
　　这是它最大的让步了。
　　“成。”
　　莫不乐二话不说就应了。搞定老乌龟，他才把仇仁拉到一边问这蛋是怎么来的。
　　
　　第246章  进化
　　
　　仇仁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原来那日莫不乐向他问起兔子，他才发现兔子并没有被救出来，索性就往祁山山脉跑了一趟，顺带他也想看看，莫高阴阳天究竟被毁到什么程度。
　　这一去，正撞上两个大能修士不知为了什么事大打出手，一时间山崩地裂，仇仁被吓了一跳，他这点修为哪里凑上前去看热闹，正准备避得远远的，忽然却感应到一股异常的灵气流动。
　　他本就是天师一脉弟子，对灵脉的感应远超寻常修士，略一分辨，就发现这股异常的灵气波动，竟然是从莫高阴阳天那处正在复苏的灵脉中传出来，顿时大喜过望。
　　灵脉既然还能散发出灵气，就说明这处灵脉并没有受到损伤，依然顽强地继续复苏着，只要灵脉还在，哪怕地下空间全部崩塌了，都没有关系，这让怀抱着最坏的打算而来的仇仁，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依照着对灵脉的感应，找到一处崩塌中形成的地缝，悄悄地潜入了地下，一番查看，发现原本与地下空间相连的那十八处灵气枢纽已经完全被堵死，地下空间也差不多都塌陷了，又转回莫高原上，倒是令他再次吃了一惊。
　　硕大的莫高原，也随着地下空间的塌陷而塌陷，原本青青郁郁的草原，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地下水全部涌了出来，将这个湖泊填得满满的，水中灵气十足，生机勃勃。
　　而沙海也发生了改变，大片大片的沙子中泛着绿意，那是一些青草在顽强的冒头，似乎不用多久，沙海就将化为良田。沙海中的阴阳泉眼，出发生了令人惊异的变化。
　　阳泉眼中涌动的，不再是水，而是一片炙热翻滚的熔岩，热浪阵阵逼人，以仇仁的修为，居然无法靠近到阳泉眼一里之内。阴泉眼中，也没有了水，所有的阴泉水都化做了冰，莫不乐扔回阴泉眼的几截“水草”，也被冰封在里面，透过冰层看，隐约闪动着翠绿的华光。
　　阳气本源化做至阳，阴气本源化为极阴，仇仁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但是他却知道，这对阴阳莫高天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谓阴阳转化，就是阳之至为阴，阴之极为阳，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阴阳泉眼，已经可以将阴阳本源之气互相转化。
　　道有云：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就是阴阳，阴阳转化，可生四象，四象指的是天地，而八卦谓之凶吉。
　　阴阳转化，可定天地，天地一定，即分凶吉，这是天道认可了阴阳莫高天的复苏，从此这里将成为一处福地，如果不是抱素衣强行通灵，带走了这处灵脉的气数，这次定四象、分八卦之后，阴阳莫高天本可以再次成为一处洞天，当然，如今能成福地，也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了。
　　仇仁高兴之余，忍不住就开始动手布置阵法，要保护这一处福地不被破坏，就在他挽起袖管准备动手的时候，莫高原……不对，现在应该称为莫高湖了。
　　湖中蓦然冲出一道水柱，卷着一只蛋，落下时，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仇仁的怀中。
　　仇仁身为天师一脉弟子，立刻从蛋中感应到兔子的气息，吃惊之余，也不敢耽误，转身就把蛋带了回来。
　　莫不乐了解了来龙去脉，不由大感失望，道：“原来你也不知道这蛋是怎么回事。”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如果仇仁的感应没有错误，这只蛋，应该就是兔子无疑，不会再有第二只阴阳战天兔了。
　　“笨……”只要有机会打击莫不乐，龟半仙向来是不遗余力，“分……明……这……只……兔……子……吃……了……什……么……东……西，开……始……第……三……次……进……化……”
　　“第三次进化？”莫不乐和仇仁对视一眼，都觉稀奇，离兔子上一回进化才过了多久，这速度，比他这个得到外力的还更有作弊的感觉。事实上，兔子前两次进化，都是得益于莫不乐，第一次，是吃了极乐丹，第二次是吃了“水草”叶子。
　　龟半仙昂起小脑袋，骄傲道：“血……脉……越……纯，潜……力……越……高……”
　　这是妖修对比人修最大的优势所在，人修讲资质，但资质在本质上，只有优劣之分，没有高低之别，而妖修不讲资质，只讲血脉，血脉越纯，潜力趟高，理论上，血脉精纯的妖修，在修炼上是没有上限的。
　　但是现实中，真正血脉精纯的妖修已经极少见了，像白狐狸这种沾了一丝九尾灵狐血脉的妖修，就已经是妖仙宗难得的天才。而阴阳战天兔则属于妖修中的异类，因为这种灵兽不是靠交配繁衍，而是得阴阳之气交汇而生，属于天生天养之兽，所以从来就没有血脉纯不纯的问题，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阴阳战天兔的数量极少，即使是当年阴阳莫高天极盛之时，存世的阴阳战天兔，也不过三、五之数。
　　所以，就潜力而言，阴阳战天兔远胜过妖仙宗所有的妖修，它的进化次数，理论上是无限的，只要满足条件，它就能进化。但天道是不会让一只兔子逆天的，有优势就有劣势，因此兔子想要进化，条件也是非常苛刻的，非天材地宝不能进化，另外，阴阳战天兔这种灵兽，天生就不能人言，并且无法化形，即使将来它进化了一百次，兔子也始终只能是兔子。
　　前两次进化，兔子没有变成蛋，而这一次进化，它却变成了蛋，按照龟半仙的解释，这只兔子出生就先天不足，也就是说，它是在阴阳本源之气不充足的情况下勉强出生的，所以一出生，它完全不具备阴阳战天兔的能力，跟普通兔子没什么两样，弱爆了，但莫不乐的极乐丹，激发了它的阴阳体质，而“水草”叶子则弥补了它先天不足的弱点，所以这两次进化，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正进化，而只能算是弥补，这一次不知道兔子交了什么好运，总之，重新变成蛋之后，它才算真正开始了无限进化之途。
　　进化是好事，莫不乐没多考虑，就决定把兔子蛋交给妖仙宗保管，免得在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了兔子孵化。谁知道龟仙人死活不答应，就怕万一它还没回来，兔子就孵化了，保不住蛋壳的完整性。
　　没奈何，莫不乐只能将兔子蛋交给龟半仙保管，然后就向妖仙宗辞行，带着仇仁一起返回九华仙宗。
　　
　　第247章  反目
　　
　　这一路，异常的顺利，除了龟半仙天天对着兔子蛋嘀咕显得比较呱噪，不过以它那慢到极点的语速，再呱噪也有限，催眠的作用显然大于惹人心烦的作用。
　　离九华仙宗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过一个传送阵，就可以直达迎宾楼外的那片海。
　　莫不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大半。直到现在还没有再被人拦截，可见小祖云舒是真的无暇他顾。
　　只等见到叶师伯，就可以……这个念头方才升起，传送阵中央灵光成漩，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叶艳飞，程白眉，并肩同行，一红一紫，正迈步走出传送阵。
　　“师父？师伯？”
　　莫不乐大愕，这么巧？不对，这两位是怎么混到一块儿去的？虽然说平时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差到动手打起来，但是一个不刺两句就不舒服，一个面无表情就不搭理你，能心平气和的走在一起，也太反常了，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而且，师父怎么能离开混沌金莲天，或者说，小祖怎么肯放他离开？
　　莫不乐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见过叶师伯，程师伯。”
　　仇仁连忙上前行礼。龟半仙从他的袖口中探出半个脑袋，扫了一眼，又缩回去，继续盯着兔子蛋看，眼都不眨一下。
　　“奠师侄，仇师侄，你们这是要回宗门？”叶艳飞也有些意外。
　　“是，阴阳莫高天那边出了些事，弟子等正欲回宗夏命。”仇仁解释道。
　　“原来如此。”叶艳飞大笑，“听说祁山山脉那里出现凤凰，本座与程师弟奉宗主之命前往察看，正好，你们两个从那边回来，血省得我们跑一趟了，说说看，具体什么情况？”
　　仇仁顿时哑然，自家宗门这是什么反应速度，别家的大能修士都已经快把祁山山脉打成祁山平原了，自家宗门这才派出两位宫主，等赶到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吧。
　　腹诽归腹诽，长辈问话，还是要答的，仇仁很干脆道：“当时弟子不在场，还是让莫师兄来说吧。”
　　莫不乐脑子里正转悠着是不是现在就把慧心宝鉴给师父照一照的念头，又忍不住想，师父会不会就是小祖云舒的后手，一时间纠结得脸都快扭曲了，蓦然听到仇仁这么一句，冷不丁一个寒颤，整个人回过神来。
　　“什么？我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下意识的抵死不认，但看着程白眉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叶艳飞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完蛋了，这两位可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关键是，他不敢糊弄啊。
　　“那什么……弟子的意思是……祁山山脉的事情，跟弟子没关系，顶多就是……就是……弟子神魂化凤了而已！”
　　莫不乐一脸无辜，真的不关他的事情啊，他也不是自愿的，当时整个人都迷糊了，哪里知道自己的神魂居然会结成凤胎。
　　“神魂化凤？”叶艳飞一呆，转而兴味大起，“怎么个化法儿？释出你的神魂让本座开开眼。”
　　这又不是变戏法儿，开哪门子的眼。莫不乐腹诽，只能眼巴巴看着程白眉，指望师父救场。
　　程白眉面无表情的回瞪他，半晌，道：“哑巴了？”
　　莫不乐：“……”
　　师父你是故意的吧，其实你早就从小祖那里知道了所有情况，你一定是故意的。
　　他在心里碎碎念，忍不住想起山腹中，师父的元婴，再对比眼前的敌我未明的师父，顿时就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太复杂了，单纯如他，实在是搞不过来。
　　好吧，搞不过来也还是要搞，不搞不行，因为那是自己的师父，不是别人的师父。
　　莫不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对仇仁伸手，道：“乌龟给我。”
　　仇仁一怔，龟半仙却听得分明，从袖口伸出脑袋，大怒道：“干什么？”
　　龟爷爷又不是物品，什么叫给你，想让龟爷爷出来，臭小子至少说声“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您老又吃又拿，现在，干活。”莫不乐老实不客气地一把将龟半仙从仇仁的袖口里掏出来，转身对准程白眉，“来吧，看您老的本事，别说您连一个晚辈剑修都搞不定。”
　　程白眉不动声色，只挑了挑眉，目光越见锋利。
　　“程师弟，看起来你的徒弟要造反啊。”叶艳飞双手一抱胸，一脸饶有兴趣地旁观，一时半会儿，他也下知道莫不乐唱的是哪一出，但他心里清楚，莫不乐虽然不着调，但从来不做没来由的事情。
　　龟半仙翻了翻芝麻眼，脑袋一缩，：闷声道：“不……干！”
　　莫不乐气结，一巴掌拍在龟壳上，怒道：“这个时候您老装死，还要不要酬金了？”
　　对付这臭不要脸的老乌龟只有一招最灵，诱之以利。
　　“臭小子你不地道，事先没说让老夫对付浑璞剑胎……老夫是天师，天师懂不懂，你见过几个会打架的天师。老夫拿你的酬金，卖身不卖命……”
　　龟壳里传出龟半仙的怒吼。
　　莫不乐顿时呆滞，他只记得龟壳是防身利器，却忘了这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有多不靠谱。
　　“出来出来……”把龟壳竖起，口朝下，他抖动龟壳，“不卖命也行，龟壳给我。”
　　啪！
　　龟半仙光秃秃地从龟壳里掉出来，落在地上，一个翻身，慢吞吞地向仇仁爬去，嘴里还慢吞吞道：“给……你，不……许……搞……坏……了……”
　　这一幕，看得仇仁目瞪口呆，这两个……都他妈的是极品，他怎么会跟这两个极品同行，怎么想都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叶艳飞噗地一声笑出了声，道：“哎哎……这是闹哪一出呢？”
　　龟半仙一睡近两千年没冒过头，寻常修士根本就不认识它，叶艳飞虽然地位高超，但他也没见过龟半仙，何况又不是天师一脉，自然也不会知道妖仙宗的天师就是这只乌龟，刚才这一幕，莫不乐和乌龟的互动实在是滑稽透了。
　　程白眉缓缓上前两步，目光在莫不乐手中的龟壳上看了几眼，淡淡道：“你是想凭这龟壳挡下本座的剑？”
　　莫不乐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但动作却将他的意思表达得一清二楚。
　　他将龟壳套在了身上，灵光一闪，龟壳化作一件剑袍，绿色的。
　　“那就试试吧。”
　　连一丝停顿也没有，程白眉的指尖，倏地弹出一道剑气，速度快得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莫不乐一声闷哼，整个人被剑气劈飞出十余丈外，重重摔在地上。
　　程白眉再弹指，又是一道剑气弹出。
　　
　　第248章  谁能赢
　　
　　“你疯了？”
　　这时叶艳飞终于反应过来，双掌一推，拍出一道金身符，挡在了莫不乐的身前，硬生生扛下这道剑气。
　　龟半仙一头钻进了仇仁的袖子里，道：“快……闪……远……点……”
　　师徒反目，他们这些外人就不用凑这个热闹了，赶紧闪远点看热闹才是正道理。
　　仇仁哪里理会它，表情惊诧道：“程师伯，你为什么……”
　　他的话才说出一半，就被龟半仙打出一道灵诀封住了口。
　　“臭小子让你走就走，你这点修为留在这儿不是找死……”龟半仙破口大骂，又从仇仁袖中跳出来，身形随风涨，变得巨大，然后一口咬住仇仁将他甩到背上，拔腿狂奔，转眼间就溜出了老远。
　　“砰！”
　　就在龟半仙刚带着仇仁跑到百余丈外时，一声巨响伴随着强横的冲击波四散逸开，却是叶艳飞和程白眉已经面对面硬拼了一招。
　　龟半仙此时没有龟壳护身，哪肯冒险逞强，身形迅速一缩，又钻回了仇仁的袖子里。冲击波到来，仇仁双脚刚落地，还没站稳，就被击飞出七八丈开外，就地一滚，卸去余力，饶是如此，七窍之中还是被震得溢出了血丝。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仇仁勉强站住身体，如果不是龟半仙带着他跑得快，这一击之下，他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再……退……五……十……丈……”龟半仙在袖子里缩头缩脑，估算出相对安全的距高。
　　这回仇仁二话不说，又退出了五十丈，不是他不想帮忙劝架，实在是两位师伯大打出手，他修为不足，靠得太近，真就是池鱼的命了。
　　“师伯，师父心魔发作了，您搞得定么？”莫不乐从地上爬起来，有龟壳的保护，冲击波下他没受什么伤，就是气血被震得有些翻腾，顾不上调息，他一溜烟跑到了叶艳飞的身后。
　　“怎么可能？”叶艳飞大吃一惊，如果程白眉已经控制不住心魔，碧华真人又怎么会派他和自己一起出来。
　　他凝神看着程白眉，试图从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看出几端倪来，但还是失望了，程白眉那张脸，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异常之色。
　　不过，最护犊子的人，突然之间对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出剑，怎么看也是反常。
　　这个笨蛋，真的入魔了？
　　叶艳飞渐渐收敛了一贯的慵懒，表情变得凝重而冷肃。他开始认真起来，指尖轻弹，足足十二道符篆悬浮在身前，灵动变化，浮游不定。
　　“叶师兄，我们有多久没有动过手了？”程白眉负手而立，衣襟无风自动，一身肃然。
　　“三百二十一年四个月零七天。”叶艳飞想了想，报出一个精准得令人吃惊的时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程白眉眉尖轻轻挑起，眼神像正在开锋的剑，一点点地露出锋芒。
　　“是啊，这么久了……”叶艳飞眼角垂下去，然后又抬起，直直与程白眉对祝，“你从未赢过我。”
　　“那么，就让我赢一次。”程白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突兀地露出一抹浅笑，虽然是笑，但这笑意，却化做了缕缕剑意，微微一滞后，刺向叶艳飞。
　　“抱歉，我与同辈修士交手，从来没有输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叶艳飞发丝飞舞，慵懒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十二道符篆围绕着他的身体开始旋转，闪烁游移的速度，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以辨认。
　　莫不乐迅速退出了十几余丈外，不是他不想靠近观战，而是符篆旋转时带动天地间的灵气，在叶艳飞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异常强大的灵气漩涡，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就无法在漩涡中立足，不后退，就只有被漩涡给甩成渣的份儿。
　　“叶师伯，搞不定您说话啊。”
　　在见识过师父的元婴的剑气以后，他根本就不对叶艳飞胜出抱有多少信心，师父的元婴给出两道剑气，就能击退裴香圣，师父的肉身又能差到哪里去，叶艳飞虽然在九华仙宗的地位要略压师父一头，但是比修为，剑修就是能越阶挑战的不合理的存在啊。
　　“你滚远点。”叶艳飞愠怒，一甩袖，灵气漩涡中飞出一道符篆，化做灵光，将莫不乐狠狠击飞。
　　“哎哟！”
　　莫不乐在半空中翻了不知多少个跟头，最后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好不容易爬起来，正对一大一小两双充满幸灾乐祸的眼睛。
　　无巧不巧，也或许是叶艳飞有意，一击把他打到了仇仁和龟半仙的身前。
　　“哈，这么巧，你们都在啊……”莫不乐干笑着打招呼，然后一把将龟半仙抓到手中，“前辈，您看我师父和叶师伯谁能赢？”
　　打架不行，眼力总够吧。
　　龟半仙大呼小叫：“轻……点……儿，臭……小……子……你……抓……疼……老……夫……”
　　它说话的这工夫，那边已经打得天地变色，灵气激荡，卷起无数的尘土落叶，遮挡了视线，只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剑气一闪即逝。
　　莫不乐松了松手，眯起眼睛盯着看了片刻，实在无法看出里面的情形，只得又抓起龟半仙，威胁道：“叶师伯要是输了，晚辈就拿您老顶上。”
　　“怕……你……啊……”龟半仙冷笑，“老……夫……跑……得……比……你……小……子……快……”
　　“您老还敢更不靠谱一点吗？”莫不乐气结。
　　“能……”龟半仙双手叉腰，裸着身体，一脸我是王八我怕谁，王八之气四溢，好吧，它也确实是王八。
　　两个都是不靠谱的家伙，仇仁抿着嘴，在心中狠狠的腹诽。
　　这边嘴仗打得狠，那边……好吧，除了龟半仙之外，莫不乐和仇仁都看不出端倪，只好眼巴巴地盯着龟半仙。
　　龟半仙双手依旧叉腰，脖子伸得老长，看了一会儿，喷啧道：“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您老就明说了吧，哪盏灯更不省油？”莫不乐强忍着掐死这只老乌龟的冲动。
　　“看……不……出……来……”龟半仙翻白眼。
　　“为什么？”
　　“两……个……小……子……都……留……着……力……”龟半仙没好气地解释，双方都留有余力，它就是再长一对龟眼，也没办法判断谁强谁弱。
　　莫不乐一呆，叶艳飞留有余力，应该是不想同门相残，而师父……是和叶艳飞一样的想法，还是防着自己用慧心宝鉴偷袭呢？
　　
　　第249章  阻挠
　　
　　“龟前辈，请出手相助。”
　　思来想去，莫不乐一咬牙，下了狠心，师父是一定要救的，而要救师父，就必须用到慧心宝鉴。
　　“打……架？”龟半仙把脑袋晃出一片残影，“不……干！”
　　莫不乐咧咧嘴角，道：“放心，不用您老打架。”
　　语毕，他蓦然双手一合，将龟半仙扣在掌心里，然后一个投掷，将龟半仙扔向了那团飞沙走石的方向。
　　“臭小子，老夫跟你没完！”
　　龟半仙反应过来，顿时破口大骂，眼瞅着身体已经落到了叶艳飞和程白眉交手的中心，无数道剑气与符篆的灵光，通通向它冲来。
　　“我滴个龟爷爷的妈呀……”
　　手脚并用，龟半仙身体飘在半空，如同水中划行一样，东闪西躲，动作灵活得有负它乌龟之名，好不容易才灰头土脸地脱出战圈，一回头，却见一只凤凰长鸣升空，然后一头扎进了战圈中。
　　“臭……小……子，活……腻……歪……了……”
　　龟半仙双爪捂眼，忽然一想不对，自己的龟壳还在那小子身上，立刻又破口大骂道：“臭小子，别把老夫的壳弄坏了！”
　　这个时候，莫不乐哪里还顾得上壳不壳的，他一头冲进战圈，仗的就是身上的龟壳够硬啊。
　　“莫师侄，休胡闹。”
　　看到莫不乐冲了进来，叶艳飞大吃一惊，连忙收回几道符篆。
　　莫不乐想解释两句，然而战圈中心也是威压最重的地方，剧烈冲击的真元引动这一片空间的灵气，压得他连张口都不能，勉强提着一口真元，仅只能让他堪堪立足，至于神魂转化的凤凰，第一时间就被这里的威压给镇散了架。
　　见鬼，释放不出神魂，他要怎么才能驱使慧心宝鉴？
　　莫不乐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然而程白眉却半点收手的意思也没有，剑气轰击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龟壳着实够硬够坚挺，他就早被斩成无数截了。
　　一道符篆化做灵索，卷住他的腰间，将他往战圈外扯去，耳边同时传来叶艳飞的怒喝声。
　　“蠢才，还不快闪开。”
　　灵索中有一股强大的真元附着，散逸开来，替莫不乐挡住了不少威压，他立刻张口喊道：“叶师伯，我有慧心宝鉴，快以神魂之力助我。”
　　叶艳飞一呆，未及反应，程白眉的剑气已经一下斩断灵索，又继续向他刺来。
　　“雷缚！雷网阵开！”
　　九张雷法符篆自叶艳飞的储物袋中飞出，摆出九宫之形，猛地向程白眉压下，程白眉的动作顿时就一滞。
　　嘶……
　　那道剑气已临至眉心前，叶艳飞只来得及偏了偏头，避过了要害，但鬓边一缕发连着头皮一起被削下，顷刻间血流如注。
　　“师伯！”莫不乐惊呼。
　　叶艳飞神色不变，喝道：“闭嘴，一点小伤算个鸟事，值得你大呼小叫。准备慧心宝鉴，快，雷网阵困不住他多少时间，最多五息……”
　　说话间，他一按眉心，以神识为桥，将自身的神魂之力渡向莫不乐。莫不乐连忙收敛心神，得到叶艳飞强大的神魂之力的支持，凤凰再次展翅高飞，双足间抓着慧心宝鉴，来到了程白眉的头顶上方。
　　“叶师伯，神魂之力不够……”
　　和刘一醒一样，担心莫不乐承受不了太多的神魂之力，叶艳飞灌输过来的神魂之力，仅只够莫不乐在这样的威压下释放出凤凰，却不够驱使慧心宝鉴。
　　叶艳飞轻哼一声，立刻加大了神魂之力的灌输，凤凰仰天长鸣，身形暴涨，双翅间腾起熊熊火焰，然后一低头，钻入了慧心宝鉴内，堪堪没入小半个身体，蓦然一道剑气破空斩来。
　　“唳……”
　　凤凰惨嚎一声，身体几乎裂为两半，再也无力继续往慧心宝鉴里面钻。凤凰受伤，即是神魂受创，莫不乐跟着喷出一口血，大惊道：“叶师伯，你不是说能困住师父五息时间吗？”
　　有没有搞错啊，这还不到三息，缩水也缩得太多了。
　　“糟糕，本座忘了，入魔之人修为会暴涨……”叶艳飞的语声还没有落下，困住程白眉的九张雷符就连声嘶响，被无数的剑气割裂成粉末。他横飞出十余丈外，才勉强卸去反震之力，身体摇晃数下，落地站稳。
　　莫不乐胸中一阵血气翻腾，虽然叶艳飞跟师父一向不怎么对盘，但是印象中还是非常靠谱的，怎么重要关点，他就掉链子了？他忍不住隔老远瞪了龟半仙一眼，不靠谱是会传染的，一定是这样。
　　龟半仙被瞪得莫名其妙，暗忖这臭小子一定没往好处想它，索性瞪大它那双芝麻眼，恶狠狠地瞪回去。
　　可惜莫不乐没看到，这会儿他正抱头鼠窜，叶艳飞被符篆破碎的反震之力给震飞之后，程白眉的剑气就全冲着他来了，如果不是身上的乌龟壳足够坚硬，他早就小命玩完了，饶是如此，他也依然叫苦不迭，毕竟脑袋上没有乌龟壳保护，一个不留神，就要步了叶艳飞的后程，削掉一片头皮还不算什么，万一削掉了他半个脑袋，上哪儿喊冤去。
　　“师父，剑下留情啊……”他一边逃命一边救饶。
　　程白眉动作一缓，声音冷冷的响起，道：“身为剑修，一往无前，临敌之时，纵是不敌，也唯拼却一死而已，绝不后退半步，岂有求饶之理。逆徒，看剑！”
　　语毕，袖中剑光一闪，一道比之前任何剑气都更凝练强大的剑光，挟裹着仿佛能开天劈地的气势，向莫不乐当头斩去。
　　莫不乐脸都绿了，只恨自己不是乌龟，没办法将头脸手脚都缩进乌龟壳里。
　　“师父，救命啊！”
　　“出息。”
　　一剑偏开少许，剑光擦着莫不乐的身体斩入地下，深不见底，程白眉眉目冷凝，狠狠斥了一声，又是一道剑光应声而出，比之先前一剑，更见锋利。
　　莫不乐被吓得不轻，见剑光斩偏，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全部落下去，就见一道更狠更利的剑光当头斩来，顿时惊叫道：“师父您真要斩我啊……”
　　剑光又是一偏，再次与他擦身而过。
　　“我就知道师父你是舍不得的……”莫不乐心下大定，神魂归位，笑容回到脸上。
　　如果不是故意斩偏，以程白眉的剑道，怎么可能会连续两次都斩不中他。至于之前的细碎剑气，那些都斩在乌龟壳上，并没有直接对着他的脑袋，师父十有八九是吓唬他呢。
　　程白眉冷冷挑眉，喝道：“谁在暗中阻挠本座？”
　　莫不乐：“……”
　　一个微弱低沉却又清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笨蛋，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引‘我’到我这里来！”
　　莫不乐几乎惊跳出声，是师父……不对，不是眼前这个，是师父的元婴。不过，什么叫引‘你’到你那里去？师父的元婴啊，请问您在哪儿呢，给个明示行不行？
　　
　　第250章  明示
　　
　　明示很快就来了，就在莫不乐腹诽的时候，他突然感应到一道熟悉的剑气，自头顶游走到他的腕间。
　　等等，在对付裴香圣的时候，师父的元婴给的两道剑气不是已经耗尽了，哪里又来了一道？
　　疑惑间，莫不乐又蓦然灵光一闪，是了，确实还有第三道剑气，当时师父的元婴以之劈开空间，引导他回到被裴香圣阻截的地方，那道剑气并没有完全消耗掉，还剩下少许在不知不觉间，附在了他的发丝中，只是这道剑气所余不多，他也没有察觉，直到现在，它主动游走到他的腕间，才让他发现端倪。
　　很明显，这道剑气中蕴含一丝师父的元婴的神识，能够随时感应到他这边的情形，刚才的声音，想必就是通过剑气中蕴藏的神识发出。虽然这道剑气现在的威力不强，但是既然它能引导莫不乐回到被裴香圣阻截的地方，自然也能引导他回去师父的元婴身边。
　　想到这里，莫不乐顿时精神一振，大声道：“叶师伯，助我。”
　　助他什么，当然是吸引程白眉的注意力。
　　叶艳飞双袖一震，又拍出了九张水行符篆，只是威力明显不如雷符巨大。
　　“一息。”
　　莫不乐撇嘴，信你才有鬼，这九张符篆，最多只能困住师父半息时间。没有迟疑，他抬手射出缠绕在腕间的剑气，同时对龟半仙传音。
　　“龟前辈，助我劈开空间，条件任你开。”
　　“痛……快！”
　　龟半仙精神一震，打架它不行，占便宜它可在行了。芝麻眼眯了眯，猛地一甩头，抛出了两把眼刀子。
　　“前辈，认真点。”莫不乐差点让它气得吐血，眼刀子能干嘛？您老吐口唾沫也比这强啊。
　　“急……什……么，容……老……夫……蓄……气……”
　　连叶艳飞都有了想吐血的冲动。九张水行符篆早就已经被程白眉的剑气破开，为了阻住他，叶艳飞连压箱底的几张极品符篆都拿了出来，心疼得他都发飙了，体内真元像流水一样，被他灌注到符篆中，再次将程白眉挡住数息。
　　莫不乐咬牙切齿：“之前答应的所有酬劳，全部取消。”
　　“嗷呜……”龟半仙狼嚎，小小的身体蓦然变得巨大，宛如一座小山丘，当头向程白眉冲去，四足踏在地上，发出了闷雷般的轰鸣声。
　　这声势……莫不乐骇然变色，身体向前一冲，拉住叶艳飞就往旁边躲，老乌龟往前冲也不看清楚，他和叶艳飞都挡在程白眉的正前方向。
　　似乎还是躲得慢了，龟半仙说话是慢，但真的动起来，速度绝对不慢，甚至还快得有些过头，莫不乐才刚拉住叶艳飞的衣袖，它就已经冲到了近前，眼看着就要撞上，它却四足发力，巨大的身体直接腾空而起。
　　难道老乌龟准备来个泰山压顶，把他们仨一锅端了？莫不乐仰着头，目瞪口呆，不由反省他是不是把龟半仙给刺激得过头了。
　　“蠢货，发什么呆……”程白眉的元婴的声音再次在莫不乐的耳边响起。
　　“泰山”从三人的头顶上方横空而过，并没有压下来，而是狠狠地将天空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塌陷，正确的说，是龟半仙以它那强横无比的撞击力，将他们三人头顶上方的空间，硬生生撞开了一个洞。
　　莫不乐这才反应过来，指尖弹出灵光，对准游走在程白眉身侧的那道虚弱剑气一牵一引，剑气立刻刺向了程白眉的身体。
　　“噗……”
　　像气泡迸裂的声音，虚弱的剑气没能刺入程白眉的体内，直接就崩碎了，但程白眉元婴的那一缕神识，却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肉身内，丝毫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毕竟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他的肉身，神识与肉身契合无比，以至于程白眉都没有察觉到。
　　等他察觉时，为时已晚。
　　叶艳飞敏锐的发现，程白眉释放剑气的动作缓了一缓，周身弥漫的剑罡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般，竟然晃动起来，好机会，他二话不说，打出了身上最后三道符篆。
　　“师伯，那边！”莫不乐看向被龟半仙撞出来的那处空间裂缝，示意叶艳飞把程白眉打进裂缝里。以神识为引，师父进入空间裂缝后，落点一定就是师父的元婴所在的那处山腹。
　　“莫师侄你莫非想干掉程师弟然后篡位？”叶艳飞口中调侃中，手上却丝毫没有迟疑，把程白眉往裂缝的方问逼去。
　　程白眉面色已然变得无比沉冷，全身真元暴涨，化为无数剑气，斩向那三道符篆。
　　叶艳飞压力大增，牵动伤势，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已经没有余力再逼程白眉，场面一时就这样僵持起来。
　　“快……点，老……夫……撑……不……了……太……久……”龟半仙一看这情形，顿时急了，它顶着这处空间裂缝，压力比山还大，它是天师一脉，不是大力神龟啊，再拖下去，它就顶不住了。
　　莫不乐一咬牙，提剑冲了上去，但下一刻，就被震了回来，两位大修士之间的交锋，哪里是他这个小金丹能插得上手的，连靠近都很困难，他能全身而退，全靠了身上的龟壳够硬。
　　“别添乱。”叶艳飞斥了一句，还嫌他碍手碍脚。
　　莫不乐灰溜溜地退回去，头一抬，就看到仇仁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有本事你上。”莫不乐气结。
　　仇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我没有本事。”
　　那你还敢鄙视我，莫不乐以同样鄙视的眼神回瞪他。
　　“所以我请了有本事的人来了……”仇仁晃了晃手中一枚传讯玉符。
　　莫不乐大喜，顾不得再跟他斗嘴计较，连忙问道：“你请了谁？千万别是抱师叔。”
　　不是他小看抱素衣，看龟半仙就知道了，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天师一脉实在是靠不住，哪怕修为高出一截也不顶用，专业不对口啊。
　　“你以为我是你，尽干不靠谱的事情……”仇仁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见传送阵的方向，灵光晃动，转瞬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渐渐清晰。
　　来人是谁？
　　莫不乐心中振奋，最好是师祖常华真人，要不然，银华、素华随便哪位都成，如果是宗主亲来那就最好了。最不济，紫霄宫宫主也行啊。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来人的面容陌生得很，只有一身火红剑袍，摆明他落霞宫剑修的身份。
　　
　　第251章 倒栽冲
　　
　　红袍？是元婴剑修？不对，元婴剑修的红袍是暗红色，而这个剑修一身火红，跟叶艳飞的道袍颜色相近，甚至还要更加红一点，更重要的是，红袍剑修的身上，透露出来的深沉剑罡，分明跟叶艳飞是同一个层次的大修士。
　　“唳……”
　　一步迈出传送阵，红袍剑修很快就看清楚眼前的形势，衣袖一震，他出手了，一只巨大而威武的凤凰，径直从他的掌心中飞起，身上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片天映照成一片火海。
　　莫不乐张口结舌。
　　凤凰……威武！他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大师伯凤冲霄。
　　看着头顶上方的巨大凤凰，莫不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自卑，跟这只凤凰比起来，他的那只……完全就是个雏啊。
　　“哼！”
　　看到凤凰挟着熊熊烈焰而来，程白眉冷哼一声，他的眉心间蓦然浮现出一张鬼脸，张开嘴，冲天戾嚎，而后化成一团黑雾，向着凤凰扑去。
　　和莫不乐神魂化凤不同，凤冲霄是以剑意化凤，而对魔念来说，心境、意志，都是它们生长的乐土，以凤凰剑意来对付程白眉，就跟以火浇油一般，只会助涨他的魔念。
　　“大师伯，小心。”莫不乐一惊，连忙释出无明之火，试图拦截那团魔念黑雾，但他修为不够，神识又在之前对付裴香圣的时候被粉碎了，来不及重聚，没有神识引导，无明之火释放到体外后后无法做到被他自如控制，哪里追得上飞扑向凤凰剑意的魔念黑雾。
　　凤冲霄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目中微含笑意，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凤凰蓦然低头俯冲，恰恰避过了魔念黑雾的袭击。
　　莫不乐顿时又深深的自卑了，大师伯控制凤凰，几乎不用动作，全凭心念，心动则念至，而他……真想把自家的小凤凰塞回风胎里回炉重炼啊。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动完毕，那只凤凰就一头栽进了泥里，头下尾上，十足十的倒栽葱，没有比这个更标准的了。
　　莫不乐目瞪口呆，倒栽葱……也可以栽得这样威武凶猛吗？忽然察觉到凤凰的体内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一缩脑袋，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逃命先，他一手扯着仇仁，转身没命的逃。
　　几乎同时，一声剧烈的轰鸣……巨大的气浪，以凤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逸，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团追过来的魔念团雾，一下子就被冲击波给震得四分五裂，重新化为一张破碎的鬼脸，惨嚎着逃回了程白眉的身体里。
　　然而此时程白眉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他本来就被叶艳飞缠得死死的，脱不得身，气浪袭来，他只来得及撤回剑气，以剑罡护身，然后整个人就被气浪掀翻。
　　叶艳飞的处境跟程白眉也没差多少，同样措手不及，被气浪掀得在半空中打转，气得他大吼一声，道：“凤冲霄，你看着点，本座跟你没完！”
　　吼完，他长袖一甩，袖管蓦然无限伸长，死死缠住程白眉的腰，然后一用力，两个人一起向着空中的那处空间裂缝摔去。
　　“等等我……”
　　莫不乐大急，连忙纵身飞来，然而不待他靠近那处空间裂缝，龟半仙就尖叫一声，身体蓦然缩小，以跟凤凰一模一样的倒栽葱姿态从半空中摔落，恰好落在了赶来的莫不乐的怀中。
　　“哎哟！”
　　莫不乐被它这一撞，胸口发闷，丹田内真元乱窜，哪里还飞得起来，跟着一起摔下去，跌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等他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半空中那处空间裂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跟你拼了！”
　　气急败坏，他掐住龟半仙的脖子用力摇晃，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是故意的吧，一定是，都顶了这么久，就在最后关头掉链子，说它不是故意的谁信。
　　“救……命……”龟半仙慢吞吞的呼救，谁知凤冲霄和仇仁都正盯着那处消失的空间裂缝若有所思，都没理会它，它只得又道，“快……放……手，不……然……老……夫……一……头……撞……死……你……”
　　莫不乐的手顿时一松，将这只老乌龟扔到了地上。龟半仙会不会真的撞他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只不靠谱的老乌龟，啥不要脸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最重要的是，以它一头将空间撞塌一个大洞的能力来看，撞死他一个小金丹，都不用花多少力气。
　　他有必要为一口气，拿自己的血肉之躯，跟这个练了铁头功的龟头较劲吗？当然没必要。
　　“莫师侄，你过来。”凤冲霄向他招手。
　　莫不乐才要抬脚过去，冷不防被龟半仙拽住衣角。
　　“把……老……夫……的……壳……还……来……”
　　臭小子，危机都解除了，好意思再让它老人家光着身子吗？敬老尊贤，臭小子半点都欠奉，他师父怎么教的，怪不得会入魔，教不好徒弟，可见师父自身修养也有限，会被心魔所趁，一点也不稀奇。
　　要是让莫不乐知道它的想法，绝对拼了一头撞死，也要把这只老乌龟先掐个半死。从身上扒下龟壳，尽管心中还有想掐死它的冲动，但他还是认真道了一声谢。
　　“多谢前辈相助。”
　　龟半仙哼哼两声，它才不会收回刚才腹诽臭小子不知道敬老尊贤的评价，也不理会莫不乐，它径自套上龟壳，慢吞吞地爬开，去找撞墙……不对，是撞空气之前被它小心藏在一边的兔子蛋，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应该不会损坏兔子蛋吧，得赶紧去看看。
　　“大师伯。”
　　莫不乐来到凤冲霄身前，躬身行礼，恭恭敬敬。
　　“本座听说祁山山脉有凤凰现世，还道是上古圣兽真的出现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凤冲霄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已是看出几分端倪，道：“把千焰凤鸣剑诀练成你这样的……”语气顿了顿，也不知是褒是贬，“也算让本座开了眼界。”
　　“大师伯您谬赞。”莫不乐一脸窘色，好在他素来脸皮厚，自动当成夸奖好了。
　　“你师父是怎么回事？”
　　凤冲霄来得晚，并不知事情经过，一出传送阵就看出程白眉情形不对，于是二话不说干了一场，并不问谁对谁错，直到这会儿才追问究竟。
　　
　　第252章 爆炸
　　
　　莫不乐神色一黯，低声道：“师父他……入魔了。”
　　凤冲霄一惊，转而又疑惑，道：“我看程师弟他神智正常得很。”入魔之后，必有一段时间神智不清，最典型的就是裴香圣了，曾经疯狂过好长一段时间。
　　“师父并非自身入魔……当年师父化婴时出了意外，元婴与肉身分离，元婴被缚于山腹中，肉身又被夺舍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又牵扯到小祖，莫不乐哪有心情细说，大致解释了一句，便恳求道，“大师伯，师父与叶师伯被师父元婴中的一缕神识牵引而去，您可有办法重劈空间，追上前去。”
　　“不能。”
　　常华师祖能顺着空间裂缝留下的气息，追到山腹中，是因他的剑意特殊，凤冲霄哪有这个能力，倒是对莫不乐说的那处山腹有些兴趣，细问了几句，忽道：“若山腹中真有剑气万千将程师弟的元婴缚住，本座大概能猜出是哪里。”
　　莫不乐顿时精神一振，正要开口请教，忽听到身后传来杀猪般的惨嚎声。
　　“啊啊啊啊啊啊……”
　　龟半仙抱着兔子蛋，如丧妣考地跑过来。
　　“臭……小……子，蛋……破……了……”
　　莫不乐大骇，连忙将兔子蛋接过去，拿在手里看了一圈，顿时怒道：“龟前辈，哪里破了？”不带这么吓人的好不好。
　　“臭……小……子，看……清……楚，这……里……”龟半仙趴在兔子蛋上不松开，抬起一只前爪让莫不乐看。
　　只见龟爪原来按住的地方，有一道细微几不可见的裂缝，如果不是它指出来，只怕莫不乐还注意不到这地方。
　　“又没有破坏蛋上的符纹，您老有什么可嚎的。”莫不乐只有翻白眼的份儿。他才该担心蛋里面的兔子是否安好，别因为这条缝，又出来只先天不足的兔子。
　　“缝……会……越……裂……越……大……”
　　龟半仙的哀嚎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得蛋壳上传出一声轻微的裂响，那道原本几不可见的裂缝，瞬间扩大了两三倍。
　　“你……看……”
　　龟半仙的嚎声越见惨烈。
　　莫不乐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兔子蛋，盯着那道裂缝看。
　　凤冲霄在旁边观察了片刻，面色怪异道：“依本座看来，是这蛋中的灵兽，要破壳了。”
　　所谓关心则乱，龟半仙只关心蛋壳上的天生阵纹，自然见不得半点裂缝，而莫不乐则纯粹是见识少，没见过灵兽破壳时的状况，所以被这一道裂缝给弄得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凤冲霄，反而旁观者清。
　　“破……壳？”龟半仙怔愣一瞬，也反应过来，顿时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个鬼，老夫还没有研究清楚壳上的阵纹，谁准这只死兔子破壳了。”
　　骂归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兔子要出壳，谁也拦不住，半个多时辰后，原本完好无缺的蛋壳，终究是破开了一个拳头大的豁口，身体比原先还宿小了整整两圈的兔子从里面爬了出来，一边爬一边顺口就在壳上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咽下肚。
　　“啊啊啊啊啊……给老夫吐出来……”龟半仙彻底抓狂，一头撞向兔子，摆明要拼命的架势。
　　兔子一轮进化完毕，正是饥肠辘辘之时，何况这壳本来就是它进化后的大补，被龟半仙一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它，立刻咬着一大块壳，然后嗖的一声，缩回了蛋里。
　　龟半仙收脚不住，一头又在蛋壳上撞了个洞，小小的身体顺着洞连壳一起跟着掉进了蛋里去。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何况这还是一只阴阳战天兔，眼瞅着自己的蛋居然被撞破，兔子“啊答”一声，当场就是一记窝心脚。
　　“敢……打……老……夫，反……了……天……”龟半仙有龟壳相护，哪里怕兔子的窝心脚，但怒气却噌噌噌升上来，当场跟兔子你一脚我一拳的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出龟兔大战。
　　砰砰砰砰……蛋壳碎成了无数片。
　　莫不乐抚额，早就说了，老乌龟就是不靠谱。
　　“大师伯，仇师弟，咱们回去。”
　　至于乌龟和兔子，爱干嘛干嘛去。
　　走入传送阵时，凤冲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更加古怪。他倒是不认识龟半仙，但是亲眼看到龟半仙能一头撞开虚空，还能顶上那么一会儿时间不让裂缝合拢，绝非凡龟，而那只兔子居然能跟它拳来脚往，丝毫不落下风，纵然是龟半仙放水，但也足以证明兔子的根脚不凡。
　　落霞宫新一代首徒，修为不怎么的，剑诀更是修炼得乱七八糟，但是这机缘倒是令人眼红。若有这一龟一兔镇宫，以后天兽院那帮子人，恐怕得跪舔落霞宫。
　　咳……这是题外话，传送阵一启动，凤冲霄就意识到不妙，有人将传送阵另一端的阵眼给堵上了。阵眼被堵，传送阵内的灵气失去宣泄的途径，必然逆向回流，引发这一端的阵眼爆炸。
　　“快走！”
　　他双掌一扬，分别拍在莫不乐和仇仁的背上，将二人拍出了传送阵的范围，自身也迅速向外逸去。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剧烈凶猛的气流，向着四面八方冲击。正跟兔子打得难解难分的龟半仙惊呼一声，身体蓦然变大，如一座小山一样，挡在了前面，还顺带一爪子把兔子拍进了它的壳里。
　　莫不乐和仇仁屁滚尿流的躲到了龟半仙的身后，还未站定，身边人影一晃，凤冲霄也躲了过来。
　　“镇……岳！”
　　气浪袭来，龟半仙的身体摇摇欲坠，当场嘶吼一声，使出了看家本领。身为天师，定脉镇岳那是必须修炼的，不过敢正面硬抗气浪，则属于龟半仙的独家本领，毕竟谁也没有它那得天独厚硬到家了的龟壳。
　　像颠簸在海浪上的一叶小舟，巨大的龟身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倾覆之危。莫不乐连忙将双手按在龟壳上，将丹田内的真元源源不绝地传输过去，尽管他这点真元只是杯水车薪，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凤冲霄和仇仁见状，毫不犹豫地照做，大家现在同舟共济，完全没必要吝啬自己的真元。
　　
　　第253章 常客
　　
　　爆炸产生的冲击，直到半柱香后才渐渐减弱。莫不乐从龟壳后面探出头来，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嘴巴，好家伙，以传送阵为中心，方圆十余里全部夷为平地，呃，好吧，这里本来就是平地，但地面上好歹还有些草啊花啊树啊石头什么的，却全都被扫平了，什么也没剩下，地面下陷足足有数十丈，整个冲击范围之内，就只有龟半仙巨大的身体和他们三人还在原地未动。
　　“啊啊啊……老夫万年不破的壳啊……”龟半仙惨嚎，连在地底熔岩中也平安无事的龟壳上，此时出现了无数的坑坑洼洼，有几处更是差一点就被打穿了，可见刚才爆炸的威力，是何等的猛烈。
　　就连凤冲霄也微微变了脸色，如果没有龟半仙，恐怕他也逃不过被炸成重伤的下场，至于身边两个小辈，有十条命也死定了。
　　莫不乐抽了抽嘴角，之前他还埋怨这老乌龟不靠谱，想不到转眼就被打了脸，老乌龟太靠谱了，实在再没有比它更安全可靠的妖修了。
　　“别嚎了，加你十斤火灵精华。”他很有诚意地安慰龟半仙，以他对老乌龟的了解，什么安慰都不如实际利益有效。
　　果然，龟半仙立刻两眼精亮：“翻……倍……”
　　“爱要不要。”莫不乐当场翻脸，老乌龟太贪婪，不能纵容。
　　“十……斤……就……十……斤……”龟半仙妥协，心满意足。
　　风冲霄站在阵眼的废墟上，神色沉冷。
　　“有人故意毁了传送阵。”他做出判断。
　　“只有从龙虎仙宗借道了。”莫不乐皱眉，这样的话，至少要耽搁几个月才能回到九华仙宗。谁这么不想让他回去，除了小祖还能有别人吗？
　　他有种预感，总觉得回去迟了，要出大事。
　　“不必，有捷径。”风冲霄负手而立，冷冷一哼，这一炸，真正激怒了他，想他风冲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竟然被人在传送阵中暗算了，对方想拖住他们的脚步，他偏不会让对方如愿。
　　“捷径？”莫不乐大喜，不愧是大师伯，关键时刻就是靠谱。
　　“从虚空裂缝走。”凤冲霄继续道。
　　莫不乐顿时脸一垮，您老刚才还说不能劈开空间，现在又能了？
　　风冲霄斜眼看他，道：“刚才说的是本座不能追寻到叶、程两位师弟所进入的的那道虚空裂缝的去向，并非本座无力劈开虚空。”
　　好吧，是自己理解错误，也对，师父的元婴都能劈开虚空，何况是这位大师伯，怎么也不能比师父差吧，不然多没面子，也不是每个大师兄都有一个明净那样的妖孽师弟的。
　　凤凰再现，依然威武霸气，相比龟半仙以头撞虚空的简单粗暴，它劈开空间的姿态要优美多了，顺带要提一下，其实之前它以头插地，倒栽葱也栽得非常优雅。
　　展开凤翼，每一片羽毛都如同燃烧的火焰，一声清啼，它已在天空中飞舞了半圈，尾翼处的火焰拉成了圆弧状，仿佛将半个天空给切割了。
　　“去！”
　　凤冲霄挥手打出一股真元，冲入凤凰的体内，本来已经略显疲态的凤凰瞬间全身火焰大涨，再次清啼一声，再次飞出半圈，将那个火焰形成的切割圆弧补成了一个完满的圆形。
　　随即凤冲霄又取出一道玉印，这玉印内封印着一处虚空坐标，直接被他打入了那个火焰切割圈里。
　　“嘶……”
　　仿佛一张薄纸被撕开，火焰切割国内的那片虚空，在玉印嵌入之后突兀地内陷消失，露出了一个方圆足有十丈的裂缝。
　　“师伯，这个裂缝……通向哪里？”莫不乐咂咂唇，再次生出把自己的小凤凰回炉重炼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而己，现在他更关心这道虚空裂缝的落点，没有确切的落点坐标，就会像他之前被谢不言踢进虚空裂缝一样，迷失在里面，危机无限。
　　“落霞宫。”凤冲霄抬了抬下巴，“走。”
　　语毕，率先冲入了虚空裂缝内。
　　莫不乐二话不说，跟了进去。仇仁犹豫一下，也跟上了。
　　龟半仙眼珠子转了转，没动，不料这时从它腹下窜出一道黑白影子，嗖的一声窜进了虚空裂缝。正是兔子，之前传送阵爆炸，它被龟半仙一把塞进了龟壳下，现在却窜了出来。
　　“赶……着……投……胎……啊……”龟半仙顿时气急，想到兔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它研究阵纹的希望就没了，只得骂骂咧咧地也跟上了。
　　眼前一暗一明，落霞宫己赫然在眼前，阳光下，朱墙黛瓦，高居山巅，分外巍峨。
　　“这里是？”莫不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眼熟。
　　凤冲霄一扬眉，道：“苦心崖。”
　　“对了，就是苦心崖，怪不得看着眼熟。”莫不乐一拍大腿，苦心崖就是思过崖，位置正对着落霞宫大殿，中间却隔了一道万丈深渊。
　　等等……忽觉不对，他又垮下脸，道：“大师伯，你怎么把落点设置在苦心崖？”
　　犯了错的落霞宫弟子，才会被罚到苦心崖思过。
　　凤冲霄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慢悠悠道：“我对这儿熟。”
　　莫不乐：“……”大师伯您以前一定是苦心崖的常客对吧对吧对吧，说不定待在落霞宫的时间还没有待在苦心崖的时间长。
　　“风师伯，弟子先回连山院。”仇仁上前施礼，出了这么多事，他有些担心抱素衣，何况之前他也是通过抱素衣请出了凤冲霄，现在自然要回去禀报经过。
　　风冲霄摆摆手，任他去了。
　　“师父？”
　　似乎是听到动静，苦心崖的崖洞间，探出几个脑袋，随即大半个身体都露了出来，各自向凤冲霄施礼。
　　莫不乐回头一看，一二三，三个剑修，全是一身黑色剑袍，再听他们口称凤冲霄为师父，顿时心中了然，看来这三位师兄，就是凤冲霄的亲传弟子，其中必有一人是落霞宫上一任的首徒。
　　这可全是落霞宫的底蕴啊，还以为他们都跟着风冲霄跑了，没想到仨全在苦心崖猫着，早知道的话，莫不乐一早就把他们仨给挖出来，不对，是请出来，何苦一遇到事情就要关门放师弟呢，关门放师兄才显得威风啊。
　　
　　第254章 塌了一半
　　
　　“谁让你们出来了，滚回去。”风冲霄冷喝。
　　仨剑修顿时嗖的一声，缩回了崖洞里，速度比钻洞的地鼠还快。
　　莫不乐看得一滞，问道：“大师伯，三位师兄犯了什么错，您要罚他们在苦心崖思过？”
　　“修炼不用心，我找个地方让他们心无旁骛。”风冲霄随口道。
　　莫不乐只觉得额角渗汗，还好他不是风冲霄的弟子，不然就他这东奔西跑难得定心修炼的样子，说不定就得在苦心崖把洞底坐穿。
　　师父终归是自家的好，万幸，万幸。
　　就在他悄悄拭汗的工夫，耳中忽然传来一个微弱但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莫师弟是吧？”
　　嗯？莫不乐一怔，忽地反应过来，这是千里传音之术。
　　“请师弟援手，在师父跟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若能离开苦心崖，我们兄弟三人，欠师弟一个人情。”
　　哦，是那三位倒霉的师兄啊。莫不乐眼珠子转了转，顺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悄声道：“三个人情。”
　　三个人才一个人情，太亏。
　　“成交。”
　　“大师伯，弟子斗胆，求您件事。”莫不乐马上就凑到了风冲霄的身前“给他们三个说情？”风冲霄冷笑，几个小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岂能瞒得过他。
　　莫不乐立刻摇头，恭敬道：“弟子哪能打扰师兄们修炼，只不过如今落霞宫新入不少弟子，缺人教导，弟子虽为首徒，但奈何修为不足，剑道不精，恐误人子弟，而家师的情况……大师伯，您也看到了，实在已难担宫主之责。如今落霞宫内群龙无首，新入弟子也求道无门，莫说青云、紫霄二宫，连六院七十二世家都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值此时刻，大师伯您就是落霞宫的定梅神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千焰凤鸣，扬我威名。”
　　“满嘴胡说八道。”凤冲霄让他给气乐了，听上去，好像自己不出面，落霞宫马上就要从九华仙宗给除名了，真是个小混蛋。
　　“弟子不敢。”莫不乐更恭敬了。
　　龟半仙慢吞吞的爬过来，嘴里咕囔着：“还……有……你……小……子……不……敢……的……事……”
　　“啊……嗬……”兔子跳过来，挥了一通王八拳，一副有兔爷在，不用求人的表情。
　　闪一边去。莫不乐拎起兔子耳朵，将它甩出老远，笨兔子没眼力劲儿，没瞧见他正算计人嘛，来凑什么热闹。
　　兔子气急败坏，窜回来又啊嗬啊嗬两声，然后一爪子拍在了崖壁间。
　　“别捣乱，知道你厉害啦，不过……”
　　莫不乐好气又好笑，搞定这件事，他还急着去找师父呢，哪有时间让兔子在里面搅和，正要安抚几句，声音却突然卡壳。
　　被兔子拍过的崖壁，突兀的裂开了一条裂缝，并不大，只有三四寸长，头发丝粗细。但是，这条裂缝中，却有细碎如磨牙的声响在不断的传出。随着声响越来越细密连续，这条小裂缝也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一尺……三尺……当裂缝扩大到三尺来长，手指粗细时，从裂缝的一端，突兀地又爆开一条裂缝，两条裂缝交汇成一个十字形，然后继续向着不同的方向继续扩散。
　　十余息后，以兔子拍过的崖壁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个将近十丈方圆的裂缝带，几百条大小粗细不同的裂缝，在期间交汇纵横。
　　风冲霄和莫不乐都浮到了空中，自上向下俯视，只见这片裂缝带有如网状，不时有碎石自缝隙中迸出来，可见蕴含在其中的破坏力，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裂缝还在继续扩大。
　　十丈……二十丈……五十丈……八十丈……
　　莫不乐盯着裂缝，如同见鬼，兔子一爪子有这么厉害？是巧合吧，其实这片崖壁早就松动了，只不过兔子的一拍，正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阴阳转化，生生不息……”风冲霄眯着眼睛，感慨道，“阴阳战天兔，名不虚传。”
　　以这位落霞宫前任宫主的眼力，这片刻的观察，已经足以看透其中的奥秘。混沌金莲天内灵气何等充沛，苦心崖身处其中，浸淫十万年，山体即使不是坚不可摧，也早就硬如金刚，哪有可能出现崖壁松动的现象。
　　兔子再次进化，彻底觉醒阴阳战天兔的力量，别看那一爪子拍得轻飘飘的，期间蕴含的力量，却是最纯粹的阴阳本源之力。阴阳转化，生生不息，本就是天道演化的法则，换句话说，阴阳本源之力的力量本质，高于其他任何力量，这世间万物究其本源都可以用阴阳划分，就连弥漫在天地问的灵气也是一样。兔子一爪子只是拍出了一缕阴阳本源之力，能在山壁上拍出一条细如发丝的裂缝，就算它天生神力了。
　　但是，别忘了，混沌金莲天内灵气异常充沛，而阴阳本源之力又有生生不息的特性，灵气固然有不同属性之分，可其本源却是出于阴阳，所以当阴阳本源之力互相转化之时，这些灵气自动被吸附而来，分解原有的属性，返璞归真为阴阳本质，被这一缕阴阳本源之力吸收壮大，如此才形成了对山壁持续不断的破坏。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破坏，就要看这一缕阴阳本源之力什么时候会耗尽。
　　半柱香后，半个苦心崖垮塌，几个正在崖洞中面壁思过的修士灰头土脸地窜出来，还没来得及追究是怎么回事，风冲霄蓦然挥剑，在完好无损的另半座苦心崖上挖出数个大洞。
　　“进去！”
　　于是这几个修士又灰头土头地被剑光逼进了新崖洞中，继续他们的思过生涯。
　　“你们三个，过来。”
　　独独留下三人，正是凤冲霄座下的三大真传弟子。
　　“近来宗内多事，落霞宫群龙无首，允你三人暂且代为坐镇宫中。”凤冲霄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莫不乐，他虽是前任宫主，但即己离任，就不好直接干涉落霞宫的事务，莫不乐身为首徒，更有发言权。
　　莫不乐目的达到，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笑嘻嘻地一礼，道：“多谢大师伯。”说着，取出首徒腰牌，“有劳三位师兄了，小弟感激不尽。”
　　那三人连忙还礼，道：“同为落霞宫弟子，份内之事。”说罢，其中一人接过首徒腰牌，看他熟练地将腰牌挂在身上，就知道这位就是前任首徒了“师父，弟子等先行造退。”
　　
　　第255章 又塌了一半
　　
　　看出风冲霄明显还有事要办事，三人不敢多留，赶紧就脚底抹溜了，跑出老远才各自一抹额角。
　　“这位莫师弟真是个狠角色。”
　　“是啊，咱们只是请他在师父跟前美言几句，他倒够狠，直接毁了半座苦心崖。”
　　误解就是这样的产生的，莫不乐此时绝不会想，兔子赌气的一巴掌，竟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这会儿，他看着风冲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风冲霄千万不要追求苦心崖被毁了一半的事情，当然，如果要追究，他也无所谓，反正祸是兔子闻的，总不会罚他去思过吧。
　　至于兔子……如果不怕剩下的半座苦心崖也被毁了的话，倒是可以让它去面壁思过几十年。
　　“大师伯，那处山腹……究竟在何处？”
　　认识到兔子已经今非昔比，莫不乐二话不说，将它揣进了怀里，至于龟认识到兔子已经今非昔比，莫不乐二话不说，将它揣进了怀里，至于龟半仙，直接被他无视了，有了强悍的兔子，这只臭不要脸的老乌龟，爱哪儿哪儿去。
　　龟半仙被他这副过河拆桥的无耻模样给气得仰倒，四足朝天半天没翻过身来，等它终于顺了气，再从地上翻过身，却发现莫不乐和风冲霄已经无影无踪，俩小辈居然就把它这个老人家给晾在这儿了。
　　“气……皱……老……夫……”
　　龟半仙抬着小爪子用力拍地，爪下的岩石不断碎裂，阵阵闷雷般的声响，回荡在崖洞中间，所有正在面壁的修士忍受不了这沉闷的声响，纷纷飞出了崖洞。
　　然后……仅剩的半座苦心崖，就在他们眼前，轰然崩塌。
　　整个方丈山一阵鸡飞狗跳，当然，已经离开了混沌金莲的莫不乐是管不着了，此时，他正站在剑峰底下，抬头仰望这座来历神秘的山峰。
　　“大师伯，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一顿，他乍然惊讶，  “您该不会是说……那处山腹，就在剑峰中？”
　　“笨蛋，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感应。”风冲霄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莫不乐眦牙咧嘴，依言而为。
　　闭上眼睛，除了视觉之外的五感六识就渐渐灵敏起来，不过，他什么也没有感应到，他感觉不到从剑峰刮来的风，感觉不到“曾与天公试比高”与“一腔碧血染青天”的无穷怨气，似乎剑峰根本就不存在，身前空无一物。
　　奇怪，没道理啊。那么高的一座山峰，怎么可能半点感应都没有。莫不乐疑惑了，正不解时，耳中又传来风冲霄不悦的声音。
　　“用心，用心，不是用耳朵、鼻子、皮肤、识海……”
　　用心？什么心？
　　仿佛一道雷霆在脑海中炸开，莫不乐蓦然醒悟，是剑心，他是剑修，也许剑道天赋没有明净那么变态，但是一定有一颗剑者之心。
　　下一刻，他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空旷的世界，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剑光向他刺来，无锋无锐，毫不起眼，但却迅如雷电，势不可挡。
　　莫不乐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脑勺着地，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反射性地睁开眼，哪有什么剑光，只有一座剑峰，静静地伫立在他的眼前。
　　“大师伯……”揉着后脑勺，他的眼神如见鬼魅，  “它……它……它竟然是一柄真剑！”
　　刚才幻觉中所见到的剑光，分明是这座剑峰内蕴的剑气，虽然不锋不锐，可是货真价实，这也说明，这坐剑峰，不是一座形似长剑的山峰，而是一杯真剑。
　　剑柄插地，刃指苍天，平淡之下，暗藏的是一抹令人惊悚的霸气。关键是，幻觉中的剑气，有一丝熟悉感。
　　莫不乐想了想，然后张口结舌。这就是师父的元婴交给他去对付裴香圣的剑气啊，尽管那两道剑气与幻觉中所见的，不及其十万分之一。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幻觉中将他一下子就斩了的剑气，究竞有多么厉害。只是十万分之一，就让裴香圣束手，如果是完整的剑气，那威力……一招就足以荡平半个明界了吧。
　　然后他又想到了束缚师父元婴的那无数细丝，每一根细丝就是一道剑气，十万细丝就是十万剑气……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师父的元婴这辈子都没有脱困机会的错觉？
　　太可怕了。
　　莫不乐不寒而栗，如果这座剑峰是一柄真剑，那么被缚在山腹内的师父，岂不就成了……剑灵？
　　寒栗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漫天怒火。哪个王八蛋，竟然敢把他的师父缚在剑中充作剑灵。
　　莫不乐开始撸袖子，哥不发威，真当哥是软柿子，信不信哥敢用无明之火将这柄剑烧成焦炭……等等，无明之火能不能烧毁束缚师父的剑气？
　　一念及此，莫不乐又赶紧把袖管放下来，救师父要紧，烧剑的事，容后再说。
　　“大师伯，怎么才能进山腹？”
　　还是得向风冲霄请教，如果是之前，莫不乐直接挥剑杀入山腹了，但在幻象中被那一道剑光劈得毫无反抗之力，他就明白，这座剑峰不是说进就能进，如果他真敢挥剑，剑峰内蕴的剑气都不必动用，光是那两行大字透出浓浓怨气，就够他喝一壶的。
　　剑峰是剑，但更是一个马蜂窝，不能捅，只能顺着正确的途径摸进去，反正莫不乐是一点也不想在真实的世界也挨上那么一下，他怀疑就算是龟半仙的乌龟壳，也不知道能否挡下那一道剑光。
　　风冲霄摇了摇头，道：“当年我在剑峰之巅悟剑，意外察觉此峰有异，也曾想过许多办法想入山腹内一观，但始终未能如愿，连那两行字中之势，我也不曾破去。”
　　曾与天公试比高，以及一腔碧血染青天，这两行字，更像是两道封印，以浓重无比的怨气，将这柄剑死死地镇压在这里，破不开这两行字，就无法探查剑峰内的秘密。
　　“可是，常华师祖曾经带着我们进去过……”
　　莫不乐话说了一半，就自己噎了回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时常华师祖带他们进入山腹是多么的巧合。当时，他们能进入山腹，真正的原因，并非是常华师祖的剑意特殊，而是因为师父元婴以剑峰内蕴藏的剑气，劈开了一道空间裂缝，顺着剑气残留的痕迹，他们才得以进入山腹。
　　再怎么固若金汤，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破坏，从山腹内部劈出一条路来，比从外面硬捅进去要容易得多。现在的问题是，时间隔得太久，当初的剑气痕迹已经完全消失，纵使再请出常华师祖，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进入山腹了。
　　而他第二次进入山腹，就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身在虚空，引动了虚空中的力量，又因为师父曾为他施过换命之术，与他性命神魂相牵，这才顺着这冥冥中的牵绊，破开了空间，直接落入山腹中。此法可一不可二，谁能保证下次他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关键时刻抓住这一丝牵绊。
　　所以，莫不乐只能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办法，能让他进入山腹。
　　
　　第256章 明师弟出马
　　
　　一步一步靠近山壁，速度比蜗牛爬也快不了多少，旁边兔子也有一步是一步地跟着他，小小的身体，竟然也努力站着，不让腹部接触到地面，哪怕四肢已经弯曲，但只要腹部不触地，它依然算站着前行莫不乐停下脚步，冲着兔子一笑，竖了竖大拇指。进化后的兔子，获得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阴阳战天兔的骄傲。
　　兔子晃了晃耳朵，一副“不过是小意思”的表情，眼中却充满了欢快。
　　莫不乐弯下腰，在它的头顶摸了一把，然后顶着压力，慢慢又直起腰，抬起头，耳中听着骨头发出的轻微脆响，目光落在“曾与天公试比高”那一行大字上。
　　眼中一阵刺痛，仿佛字里行间都有无数的剑芒射出，他情不白禁地闭了闭眼，然后惊愕地皱眉。不对，以前在试天擂上，根本就感应不到剑芒，难道是因为之前他曾经感应到那道剑光，所以才从这行字中感应到剑芒？
　　莫不乐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有道理，否则，试天擂开放过那么多次，无数的修士曾经登上过这里，修为比他高的大有人在，又怎么可能会没人察觉。
　　“不用害怕那些剑芒，它们不会伤害你。”风冲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离得有些远，他止步于试天擂的边缘处。修为越高，压力越大，如果他靠近这一行字，恐怕莫不乐就会被牵连到，直接被强大的压力给压得粉身碎骨了。
　　果然，大师伯也能感应到剑芒，莫不乐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大师伯，这些剑芒既然无害，您为什么破不开此地？”
　　风冲霄有些恼羞，没好气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剑芒无害，不代表它没有力量，小家伙嘴碎，吃点亏才知道收敛。
　　莫不乐很识趣，马上闭紧了嘴巴，反正大师伯已经证实这些剑芒没有危险，那么他想怎么试都可以。
　　先劈一剑试试。
　　“哎哟！”
　　试试的结果很悲催，莫不乐的剑气才刚碰触到那些剑芒，就被一股柔和却又强大的反震力道给弹出了试天擂，晕头转向的爬起来，不服气地再次冲上前出剑。
　　风冲霄说得不错，这些剑芒果然无害，无论莫不乐用几成力，它反弹的力道始终柔和无比，丝毫不伤人，但也强大无比，任莫不乐使足吃奶的力气，也只有被弹飞的份儿。
　　“大师伯，你当年被弹飞过几次？”
　　被弹飞了不下四五十次后，莫不乐停下了，蹲在风冲霄身边吐舌头喘气，体内真元都消耗光了，他实在没力气了，只是人是停下来了，嘴还不消停。
　　于是理所当然后脑勺上挨了一记狠的。
　　“没你傻，我试了九次之后，就罢手了。”风冲霄没好气道。千焰风鸣剑诀，以九为极数，试过九次之后还破不了这些剑芒，也就没必要再试了，哪里会像莫不乐这么一根筋，不把体内真元耗光了不罢手。
　　莫不乐抚着后脑勺，不吭声了，蹲在那里等到气息平复，忽然一跳而起，道：“我让明师弟来试试。”
　　风冲霄神情微微一动，也没拦他，由他去了。
　　莫不乐很快就把明净拖了过来，没头没脑的行为让明净一张俊美面庞仿佛罩上了一层寒冰，不过他还是跟着来了。
　　“师弟，你悟性好，又曾经在试天擂上悟道，你先看看，这座剑峰有什么稀奇之处？”
　　明净先向风冲霄行了一礼，见风冲霄凝神遥望剑峰之巅，无心理会他，他这才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莫不乐，道：“你才发现剑峰有蹊跷？”
　　莫不乐一呆，惊道：“你早就发现了？”
　　明净白了他一眼，道：“我曾在试天擂上顿悟，你不知道啊。”
　　莫不乐半晌无语。也是，明净曾经在试天擂上顿悟，修士顿悟，沟通天地法则，明净又是剑修，沟通的肯定是剑道法则，这剑峰内蕴的剑气虽然厉害，但是与剑道法则相比，在层次上肯定是不如的，明净既然沟通了剑道法则，感应到剑峰内蕴的剑气，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师父的元婴也在山腹中呢？
　　对了，师父的元婴，现在相当于是剑峰的器灵，器与灵合为一体，明净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器灵竟然就是师父的元婴。
　　想到这里，莫不乐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明净的脑门上，道：“你知道有蹊跷怎么不早说？你不知道你师兄我的悟性不如你，运气不如你，你眼里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兄没有……”
　　明净脸都青了，这分明强词夺理，他就是想说呢，有用吗？这座剑峰里蕴藏的力量非常强大，想要感悟，对悟性的要求非常高，起码也得是他顿悟时那样的状态，莫不乐就是知道了，也只有看着剑峰干瞪眼。
　　“大师兄，你拉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懒得跟莫不乐费口舌，何况他也说不过这个大师兄。
　　莫不乐想起师父的元婴还被困在山腹中，顿时就没了跟他歪缠的念头，正色道：“师弟，我怀疑师父的元婴就被困在剑峰内，你既然已经知道剑峰有蹊跷，就试试看，能不能破开试天擂和碧血崖上的这两行大字，让我们进入山腹一探。”
　　“你说什么？”明净吃了一惊。
　　“具体的情形以后再说，先说，你有没有把握？”莫不乐急道。
　　
　　第257章 容易
　　
　　明净沉默了片刻，才道：“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这些年我一直试图破开剑峰，与里面的那道剑气较量一场，但是……要破剑峰，就要先破这两行字里面蕴藏的力量，我不知试了多少次，都失败了，按我的推测，要破开它们，不能单纯的以力破力，剑之坚，宁折不弯，强行以力破之，只能玉石俱焚，唯一能破开它们的办法，就是彻底领悟它们的的力量本源，以釜底抽薪之法，斩断它们力量的之源。”
　　“领悟？你的意思是，只有在顿悟状态下，才能破开它们。”莫不乐一下子明白了，顿时大喜，  “哈哈，这个容易。”
　　风冲霄和明净齐齐瞪他，顿悟，容易？
　　“来来来，大师伯，明师弟，别客气，一人一半。”
　　莫不乐摸出一片“水草”叶子，这是他去找明净的时候，顺道从烈火楼里摘下来的，独此一片，再也没有，原本是想着师父的元婴可能用得着，不想却用在了这里。顿悟作弊器阴泉水已经没有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水草”叶子一出，谁与争锋……咳，失言了，总之，服用“水草”叶子，别的不说，顿悟绝对是妥妥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顿悟其实不能算是“水草”叶子的本来作用，它真正的能力，是再生，是使修士潜发体内潜力，脱胎换骨，而顿悟，只不过是它潜发修士潜力的时候，顺带的一个副作用，潜力提升，自然会连悟性也一起提升，而在这个提升的过程中，很容易就沟通天地法则，使修士达到顿悟的状态。
　　可惜，  “水草”叶子再好，莫不乐此时也不敢服用了，他在被裴香圣打得半死的时候，已经服用了一片，导致他修为大涨，毕竟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根基极其不稳，现在他忙着稳固修为还来不及，哪里敢再借助外力。
　　解释了“水草”叶子的来历与作用这后，风冲霄和明净很干脆的一人一半服用下去，效果也许会比完整的“水草”叶子差很多，但顿悟做为副作用，应该还是存在的。
　　“你去试天擂，我去碧血崖。”
　　风冲霄冲明净抬了抬下巴，对这个妖孽师侄，他一向看不顺眼，大抵是天才和天才之间，总会有种针尖对麦芒的情结，莫不乐的剑道天赋远不如明净，可他却偏偏看得顺眼，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难说得清。
　　明净撇了撇嘴，没反对，保持了对师门长辈的尊敬。碧血崖是生死场，那里的压力，比试天擂只强不弱，风冲霄修为比他高，选择碧血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个抬下巴的动作，透着几分小看之意，实在是让心高气傲的明净不喜。
　　所以说，当年他在风冲霄和程白眉之间，最后选择了程白眉为师，实在是高瞻远瞩，因为那时他就知道，他跟风冲霄脾性不合，做不了师徒。
　　找对了方法，看似困难的事情，立刻迎刃而解，当风冲霄和明净几乎同时进入顿悟之后，两道剑光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范明河从九华城城主府内冲了出来，瞬息即至，看清楚试天擂和碧血崖上的情形，愣神片刻，整个人都陷入了风中凌乱中。
　　顿悟，居然又是顿悟，而且还他妈的全是落霞宫的剑修，这等好事，怎么从来轮不到城主府，明净就算了，反正这小子的悟性是公认的变态，但是风冲霄是怎么回事？闭关百年，这才出关多久，居然又顿悟……等等，整个九华城的灵气都在拼命地往剑峰汇聚，就这么片刻的工夫，隐隐约约有形成灵气漩涡的架势，顿悟中的两人，在灵气的滋润之下，修为明显蹭蹭蹭地往上涨。
　　范明河眼珠子都绿了，这不是普通的顿悟，更像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你小子快老实交待，这是什么情况？”
　　正准备过来行礼的莫不乐被他一把逮了过去，揪着领口横眉竖眼地问道。
　　“咳……师叔……不能喘气了……”莫不乐拼命挣扎，心中大叫倒霉。
　　范明河晃了晃头，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损形象，松开手，挤出一副和蔼笑容。
　　“莫师侄，咳……失手，失手……”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辈份低矮半截，修为差没人权，算了，总不能跟师叔计较，大致交待了事情的原由，只说是察觉剑峰有蹊跷，内蕴剑气，隐去了小祖入魔和程白眉半途截杀的一节，一是他没有确实的证据，即使有证人，现在也叫不来，仇仁回去见抱首座了，叶艳飞跟程白眉一起落入了虚空裂缝，这会儿估计正跟师父的元婴大眼瞪小瞪呢。而风冲霄正在顿悟中，敢把他唤醒做证，信不信他一剑捅你个透心凉。最后还有一个老乌龟……呃，老乌龟呢？算了，反正也不靠谱，随它去吧。
　　二是小祖毕竟辈份超高、地位超然，没有证据就说小祖入魔，信不信范明河绝对暴跳如雷把他关进城主府大牢，所以这件事，只能等找到师父以后才能交待出来，师父的话，可信度比他这个小辈高多了。关键是，师父他本身就是再可信不过的证据。
　　山腹？剑峰？剑气？
　　范明河凝视了剑峰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来也只有剑修能感应到剑峰内的蹊跷，他摇了摇头，放弃了凝视，转而对莫不乐斥道：“真是胡闹，就算你们发现了顿悟能破解剑峰的蹊跷，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就顿悟啊，万一被人打断了怎么办？至少也得请几位大能修士来护法……”
　　他一边说，一边开启了试天擂和碧血崖外的防护阵法，防止有其他修士远远看到这里剑光冲天，冒然闯入打断了风冲霄和明净的顿悟。
　　待到防护阵法完全启动，范明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忽觉不对，惊问道：“他们说顿悟就顿悟了？”
　　扯蛋吧，顿悟要是这么容易，说什么时候顿悟就什么时候顿悟，想在哪儿顿悟就在哪儿顿悟，那顿悟还算什么难得的机缘，早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常见了。
　　莫不乐连忙又把“水草”叶子的来历说了一遍，于是范明河的眼珠子又红透了，脱口问道：“还有没有？”
　　“算了，这等宝物，岂能说有就有，当本座没问。”范明河又摆摆手，机缘不至，图叹奈何。
　　说话间，试天擂上突然生变，却是明净突然踏前一步，自“曾与天公试比高”这一七个大字间透出的无数剑芒，像是受到了吸引，争先恐后地扑向他的体内，数息之后，跳动在明净头顶上的剑光，明显变得更加锐利与粗壮。
　　旋即，明净再次动了，这一次，他挥手做斜劈状，跳动在他头顶之上的冲天剑光，仿佛受到指引，蓦然随之斜劈而下，剑峰所指，正是剑峰。
　　
　　第258章 闯祸
　　
　　莫不乐看得清楚，脸色微微一变，明净挥出的剑光，斜劈的位置正对着山腹，若是山腹被劈穿，遭殃的岂不是师父？但一转念，他脸色又好转，剑峰内蕴的剑光是何等厉害，他在幻觉中亲身体验，明净这一剑，融合了那无数的剑芒后，看上去固然威力惊人，但跟剑峰内蕴的剑光相比，还差之甚远，如萤火比皓月，他这担忧纯属多余。
　　偏就在明净挥出剑光劈向剑峰时，风冲霄那边突然也动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先是上前一步，而后融合剑芒……等等，莫不乐这时才察觉，碧血崖那七个大字间，蕴藏的并非剑芒，而是剑意，离得远，他不太感应得到剑意的属性，但是却从中感应到了浓浓的怨气，一如他当年在碧血崖上感应到的一样，甚至比之还要浓重万倍，完全转化成了剑意，而不再是怨气，这已经是从量变到质变，怨气的性质彻底改变。
　　莫不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当年他在碧血崖上，引动的怨气也发生了质变，恐怕他这条小命早就完了。
　　“好强大的杀意。”范明河的脸色也变了，他身为分神修士，感应能力自然比莫不乐强得多，怨气转化为剑意，从怨气冲天变成了杀气冲天，配着那如铁划银钩的七个大字一腔碧血染青天，几如一副血腥杀戮的画卷在眼前铺开，血气与杀气交织，恐怖畏惧，绕是以范明河的心境，也情不白禁地打了个哆嗦。
　　“你小子怎么不怕？”
　　看到莫不乐没事人一样，范明河强白忍住后退的想法，他总不能还不如一个修为比他差很多的小辈，却哪里知道莫不乐心境之强，比之大乘真人都不差多少，更何况莫不乐的感应能力还没他那么强，达不到如画卷铺展的地步。
　　“大概是弟子修为低感应不强的缘故。”莫不乐这会儿没敢嘴贱，以免被恼羞成怒的范明河一巴掌抽飞。
　　范明河也觉有理，果然就不再追问，专注地看着风冲霄的动作。
　　此时，风冲霄还在努力融合这股剑意，纵使他修为比明净高得多，但是剑意的融合，也比剑芒难得多，到现在，连百分之一都没能融合，而明净却已经又融合了无数剑芒，对着剑峰劈出了第二剑。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位置，剑光却比第一剑强盛一倍，然而剑峰仍是巍然不动，连一片石屑都没掉下来。
　　莫不乐心下焦急，但他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没提防兔子从他脚下窜出，蹦蹦跳跳就上了试天擂，左看看，右看看，大概觉得明净劈山的动作很可笑，比它还不如，它一爪子下去，还能拍塌半座山崖呢。
　　算了，兔爷今儿高兴，就大发仁心大慈大悲地帮一爪子好了。抱着如上念头，兔子就往试天擂上按了一爪子。
　　“见鬼！”
　　莫不乐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兔子的动作，脸都绿了。
　　“那只兔子怎么上去的？”范明河被他的惊呼声吸引，看到试天擂上多了只兔子，不由得一怔。
　　莫不乐顿时一呆，对呀，试天擂外的防护大阵已经开启，兔子是怎么穿过去的？没等他细想，原本稳定的阵光突然一阵混乱，各种灵气四下乱窜，彼此碰撞，宛如爆开了无数烟花，看着灿烂无比，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人背生冷汗。
　　“见鬼，谁破坏了这座五行金汤阵的阵盘？”范明河又惊又怒。
　　“五行？”莫不乐一听到这个名字，虽然他不通阵法，但是也猜出这座防护大阵是以五行为基础布置的，顿时哭笑不得。
　　怪不得兔子一点没阻力就上了试天擂，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五行，两仪就是阴阳，阴阳战天兔更是禀阴阳本源之气交汇而生的天生灵兽，无论是它的肉身还是力量，都是最纯净的阳阳本源，五行在层次上差了它两级，当然对它毫无抵抗之力。
　　兔子的这一爪子，在力量层次上天然压制五行，没撼动剑峰，但是却撼动了这座五行金汤阵的阵盘，只见这座防护大阵外露的阵光越来越显混乱，五行灵气彼此碰撞，爆开的烟花也越来越灿烂，当内部的冲突达到极限时，整个大阵发出了令人齿酸的撕裂声，短短十余息后，阵光湮灭了。
　　红眼珠一眨一眨，兔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爪子，怎么只拍灭了外层那层光罩，这处山崖连个石粒都没进出来。它不服气地抬起爪子，想要再来一下。
　　“你给我住手！”
　　莫不乐飞身扑来，将它死死地按在地上。刚才一爪子，过好力量全被防护大阵给吸引过去了，要是让它再来一爪子，破坏了明净的顿悟，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他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兔子耳朵，数落道：“不让你跟来，你非来，来了尽给我惹事，信不信我真把你煲了做成一锅汤。”
　　话音还没落下，就挨了一记窝心脚，整个人“哎哟”一声，往山壁上狠狠砸去。兔子轻巧落地，甩甩耳朵，翘翘短尾，一脸“兔爷早已不是吴下阿兔”的表情。
　　砰！
　　莫不乐与山壁之间，来了一场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莫师侄。”范明河好气又好笑，又暗暗惊讶兔子的力量，伸手打出一道灵光圈，将兔子死死圈住，以免它又一爪子拍下去，然后才去察看莫不乐情况。
　　兔子刚才还得意万分，被灵光圈一缚，瞬间就悲催，它全身都使不上力了。原来兔爷还很弱小，耳朵一耷拉，兔子蔫了。
　　莫不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我没事，兔子出脚有分寸，以前我们这样玩闹惯的……师叔，有劳您代为护法，弟子先调息片刻。”
　　就算是骨头都断了几根，他也得说没事，丢不起那脸啊。好在他的骨头也是很给面子的，没断，就是体内的真元受到震荡，兔子的窝心脚，一般人还真挨不起，现在不马上调息，估计就要留暗伤了。
　　范明河看到他死鸭子嘴硬的表情，不由失笑，凝神一扫，确认他确实没什么大碍后，这才将注意重又放到风冲霄和明净的身上。
　　这一场意外，并没有惊扰到他们，两人依然一个在挥剑，一个在融合剑意。
　　范明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释放神识，将试天擂和碧血崖笼罩起来，忽察觉远处有修士靠近，心中防护大阵的湮灭让一些好奇心重的修士坐不住了，眉头顿时一煞，当即利用神识传递出“避让”的讯息，又打出一道传讯玉符，让自己的徒弟范潼带人守在剑峰外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
　　
　　第259章 罪恶感
　　
　　莫不乐见范明河做得周详，也就放下心来，瞅了一眼被束缚的兔子，假装没看见它可怜兮兮的眼神，一屁股坐下来，五心朝天，闭目入定，开始调息。
　　然而调息不过片刻，一直就放在怀中的慧心宝鉴突然嗡嗡嗡地发出了剧烈震动的声响。
　　怎么回事？
　　莫不乐怔了一下，连忙将真元导回到丹田内，然后从怀中取出慧心宝鉴。
　　“嗡嗡嗡嗡……”
　　震动的声响越来越急促，甚至隐隐产生了一股力道，几欲要从莫不乐的手中挣脱。
　　慧心宝鉴虽非他所有，但曾与他神魂相融，与他之间的联系十分紧密，这一路上都安分听话，还能被他所驱使，可是现在怎么突然不听话了？
　　难道是小祖那里，又出了什么事？除了小祖，没有别人能让慧心宝鉴出现异常了。
　　想到这里，莫不乐从地上一跳而起，快步走向范明河。
　　“师叔，您快去步莲台上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怎么？”范明河一惊，转而又狐疑。步莲台上，聚集了来自十三仙宗的大乘修士，哪儿出事，那里也不可能出事啊。
　　莫不乐一咬牙，道：“师叔，这是慧心宝鉴，您看，它在动……”
　　他这里话还没有说完，范明河就笑了，道：“休胡说，慧心宝鉴是小祖之宝，片刻不能离身，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不是想要把我诓走吧？想做什么，嗯？”
　　莫不乐傻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祖丢失慧心宝鉴的事情，整个九华仙宗应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起码也是碧华真人、常华真人这样的身份，自己的师父也是有过夺舍之事才会知道，至于叶艳飞、范河明这一辈儿的，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而且范明河应该没有见过慧心宝鉴，否则也不会认不出来。
　　这话要是从头说起，不管范明河信不信，反正肯定不是一时三刻能说清楚的，到那时，恐怕步莲台上，黄花菜都凉了。
　　正在莫不乐一咬牙，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步莲台时，慧心宝鉴再生变化，竟是猛然从莫不乐的手上挣脱了，力量之大，带得莫不乐整个人都重心不稳，随之冲出了数十丈，直到他又一次撞上山壁，才算化解了这股冲力。
　　“呀呸呸呸……我怎么这么倒霉……”
　　这一下比刚才被兔子的窝心脚踹得还狠，内腑震动，吐出一口血沫，莫不乐此时鼻青脸肿，一脸晦色。
　　兔子虽不能动弹，但还是幸灾乐祸地咧嘴笑，让你小子刚才无视兔爷可怜的眼神，现在遭报应了吧。
　　慧心宝鉴并没有遁去，而是停驻在剑峰的上空，镜身一转，镜面中射出万道灵光，将整个剑峰都笼罩住。
　　范明河身在试天擂边缘，身体自然也被灵光笼罩，瞬间只觉得神思清明，心境宁静，心中一些平日不曾察觉的杂念乱思，有如雪花曝露在阳光下，瞬间消融得一千二净。
　　这种作用……他瞠目结舌，真的是慧心宝鉴？
　　几乎同时，步莲台上，确实横生变故。本已被炼魂之术炼化得只有花生粒大小的那团天魔雾气，突然暴涨，仿佛垂死之人，回光返照，黑色的雾气，迅速扩散，竟然将碧华真人、晦明真人等一众真人全部笼罩在内，而天劫的威力，也在此时随之暴涨。
　　一时间，一众真人都是手忙脚乱，又要抵抗魔念侵蚀心境，又要抵挡威力大增的天劫，又要查找变故发生的原因，又要继续配合晦明真人的炼魂之术，白顾不暇，自然没人察觉，步莲台上，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人。
　　慧心宝鉴突然发威，所带来的震撼，并不是只有范明河一人感受到，最明显的事实，就是风冲霄融合碧血崖上的那股剑意，速度骤然提升，似乎是慧心宝鉴的特殊作用，让风冲霄的心境明显上升了一个台阶，心境空明之下，他对剑意的领悟能力也随之提高。
　　反而是明净那边，却没有明显的变化，大抵是这个家伙的悟性本身太过逆天，而服用“水草”叶子以后，潜力提升，悟性更是又上升一层，如今已到了升无可升，再升下去就真不是人的地步，纵使慧心宝鉴使他的心境也有所提升，却是作用不显露于外了。
　　唯一觉得事情不妙的，只有莫不乐。慧心宝鉴是准仙器，准仙器的意思，就是还不算仙器，既然不是仙器，那么肯定没有器灵的存在，所以，无人驱使，慧心宝鉴是根本不可能自己突然发威的。
　　能驱使慧心宝鉴的，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小祖，半个是莫不乐，之所以只算半个，是因为他还无法完全发挥慧心宝鉴的威力，否则当初救裴香圣的时候，也不会需要谢不言在后面偷袭了。
　　刚才，慧心宝鉴震动的时候，莫不乐第一个念头就是跟小祖有关，但此时，他却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
　　理由很简单，虽然慧心宝鉴此时释放的灵光很多，但是从威力上来说，比他用小风凰驱使它的时候，差不了多少，纵使强一些，也强得有限。所以，肯定不是小祖在驱使慧心宝鉴。
　　除了小祖和自己，还有谁？脑中灵光一现，莫不乐用力一拍大腿，对了，还有师父，准确的说，是师父的肉身。
　　程白眉的肉身，曾经被小祖夺舍过，尽管夺舍失败了，但是小祖还是有一缕分神留在程白眉的体内，而小祖想要完全控制这具肉身，就必须彻底压制住程白眉本身的意识，所以他需要将更多的分神送入这具肉身里。
　　只要分神之力足够，程白眉的肉身自然也就能勉强控制慧心宝鉴，准仙器不是仙器，没有器灵的存在，哪里能准确地分辨出控制自己的，是真正的主人，还是拥有主人分神的人。
　　想到这里，莫不乐突然岔了一下念头，师父的元婴成了剑峰这柄真剑的器灵，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座剑峰，其实是一柄仙器？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师父的元婴成为器灵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操，这种好像自己突然成了暴发户的感觉，实在是太罪恶了。
　　莫不乐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
　　卡……嚓……
　　就在他走神的这片刻工夫，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细响。莫不乐蓦然回神，才察觉到，风冲霄已经完全融合了碧血崖上的剑意，一剑挥出，笔直的剑气斜斜的斩在剑峰上，角度与明净斩出的剑光，正好形成一个大大的交叉十字。
　　
　　第260章 借法
　　
　　两道剑光几乎是同时斩在剑峰上，交叉的中心点，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那一声“卡嚓”，正是裂缝出现时产生的声音。
　　“好！”
　　莫不乐情不自禁地惊喜大叫，能斩出裂缝，就证明这个破解封印的办法是正确的，再多斩几十剑，也许就能斩出一条通入山腹的路。
　　但就在此时，明净突然垂下手，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师弟？”
　　乐极生悲，莫不乐傻眼了，连忙飞身过去，不想范明河比他更快一步，弯腰在明净的手腕上搭了一下。
　　“没事，脱力了而已。”
　　脱力，很正常啊，在风冲霄融合剑意的这段时间里，明净斩出了至少三十余道剑光，以他的修为，纵使身处顿悟中，周身不缺灵气供应，也经不起他这样肆意挥霍，体内真元一空，灵气来不及补充，自然就脱力了。
　　问题是，他脱力的时机太不巧了，早不脱力，晚不脱力，偏偏就要成功了，他脱力了，莫不乐实在是哭笑不得，又有些茫然，怎么办？
　　明净睁开眼睛，气息不继，但声音还算冷静，道：“大师兄，你上。”
　　莫不乐顿时白了他一眼，道：“我要是能上，还用你说。”
　　“水草”叶子已经没了，阴泉水也没了，他也没本事随时随地进入顿悟中，有心也无力。
　　“‘曾与天公试比高’的字内，那些剑芒，其实是一式剑诀，我方才斩了那么多剑，又身处顿悟中，已经悟通了这一剑，现在你我以意识沟通，借你之手，展我之剑，一定能行的。”
　　“喂喂喂，这种借道之法，要灵犀相通才行，你和我……别开玩笑了……”
　　莫不乐连连摇头，他和明净，灵犀相通，别开玩笑了，能和平共处、兄友弟恭就是极限了。
　　“你还想不想救师父？”明净大怒。
　　“想。”莫不乐斩钉截铁。
　　明净冷了脸，道：  “我也想。”
　　好吧，目标一致，也算某种程度上灵犀相通了。那就试试吧，试就是还有希望，不试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所以当然是试比不试好。
　　借道之法，自古有之，最初创出这种道法的大能修士，是本着优势互补的心态，造福天下修士，比如说，悟性差一点的修士，想学某种对悟性有很高要求的道法，学不了，怎么办？那就可以向已经领悟了这种道法的修士借道，通过借道的办法亲手施展一次这种道法，那么领悟的机会就大大增加，然而借道之法想要成功，关键在于双方的意识神魂连同肉身在内，都要做到同步，是谓之灵犀相通。
　　只是人心隔肚皮，谁能真正放心让对方与自己的意识神魂和肉身完全同步，一不小心，自身的意识神魂就会被对方同化，岂不成了变相的被夺舍了所以借道之法的好处，谁都知道，但真正能成功借道的，自古罕见。
　　莫不乐觉得，他跟明净灵犀相通的机率很低，尽管师兄弟俩彼此一向信任，明净对他也很尊敬，可这种信任尊敬，是来自他们共同的师父程白眉，是爱屋及乌之下的延伸，并不是他自身有足够的威信让明净尊敬他，信任他同样的，莫不乐对明净，除了“这是我的师弟，我必须拿他当亲弟弟”
　　的责任感之外，也没有更多的感觉，理由很简单，明净资质高，悟性好，修炼刻苦认真，在落霞宫的威信也高，从来都不需要人指引他该怎么修炼，怎么做人，莫不乐这个大师兄，对明净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鸡肋，而很多时候莫不乐电只有在“关门放师弟”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靠山。
　　于是这就导致了两个人是兄友弟恭的模范，却绝对不可能心有灵犀。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天生高傲，注定不搭调。
　　但是，两人现在有共同的目标，所以，也只能勉强试试。
　　“准备好了！”
　　排除杂念，莫不乐握紧了手中的藤剑。明净盘膝坐在他的身后，双眼紧闭，眉心识海中，一抹神识牵引着他的神魂，在慧心宝鉴的灵光保护下，冲入了莫不乐的体内。
　　不得不说，明净选择借道之法，在当前情形下，是最恰当的、成功率电最高的一个办法，否则，等莫不乐白行领悟试天擂上的剑招，估计凤冲霄那边就该力竭了。当然，明净不会以为莫不乐能跟他灵犀相通，但是，灵光笼罩了整个剑峰的慧心宝鉴，却提供了成功的可能性。
　　这些灵光，最大的作用，就是克制魔念，消解识海中的各种障思乱想，明净的神识牵引着神魂，在进入莫不乐的体内之前，必然会被这些灵光扫过，那些自我的、怀疑的、忧虑的念头，通通消解在灵光中，最后进入莫不乐体内的神识与神魂，就只剩下一个纯粹无比的执念：救师父。
　　莫不乐身体微微一震，他清晰地感应到了明净的执念。这个时候，莫不乐自身的最大优势，第一次真正体现出来。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心境修为足以达到大乘修士的地步，空明澄净，不染点尘。
　　几乎连一丝迟疑也没有，瞬息之间，他就已经与明净心念相通，志同道合。
　　这是灵犀相通的第一步，半点阻碍也没有就做到了。莫不乐的心境空明澄净不染点尘，也就是说，他的心中，毫无半分私念，正如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所以当明净的神识牵引着神魂带着一个坚定无比的执念而来时，瞬间就在这张白纸上，写了“救师父”三个大字。
　　第二步，考验的是莫不乐的修为，试天擂上的剑芒中蕴藏的剑招，异常深奥，以明净变态的悟性，还要在顿悟状态下，劈出了几十剑，才完全掌握，可见这一式剑招的威力是何等强大，修为不足，就算成功借道，他也施展不出来。
　　现在的莫不乐，纯以修为论，跟明净差不多，都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明净之前是金丹高期，但是服用“水草”叶子后，顿悟时修为随之大涨，甚至还超出了金丹大圆满的范畴，只不过金丹大圆满之后，就是元婴，两者之间，不是破阶，而是破境，破境之时，心境修为就显得很重要，何况外力所致的突破，多半有隐患，所以明净下意识地把修为压制在金丹大圆满的突破点上，没有选择直接破入元婴，等此事过后，他再闭关，先稳固修为，洗炼心境，最后才可以突破。而莫不乐的金丹大圆满则纯是外力所致，虽然后者的修为远不如前者根基扎实，但至少，劈出这一剑的力量勉强还是有的。
　　所以，第二步也成功了。
　　还有最后一步，就是把这一剑劈出去。道法借到手了，修为也足够了，这只是前提，而真正的成功，是把这一剑，准确无误地劈在它该在的地方。
　　
　　第261章 你猜
　　
　　莫不乐深吸一口气，然后举剑，挥出！剑光有些不稳，这是他的修为不够稳固造成的，剑气比明净出手，稍弱一点，但威力并没有受到剑光不稳的影响，落点也很精准，就是时机不对。
　　因为，此时凤冲霄之前劈出的一剑，剑光已经开始消散，两剑未能交叉，那处细小裂缝没有受到足够的力量冲击，丝毫没有扩大的迹象。
　　没关系，再来。
　　第二剑，又错过了时机。
　　莫不乐皱眉，没办法，他能借道，却无法控制这一式剑招的出剑时机，这是他的剑道天赋达不到修炼这一式剑招的要求所导致的。
　　可恶，一式剑招而己，也歧视剑道天赋差的人吗？
　　莫不乐咬牙切齿时，第三剑已出，依然错过时机。
　　糟糕，明净在“水草”叶子的加持下，也不过劈出几十剑就力竭，他可没有“水草”叶子加持，体内这点真元又不够稳固，顶多五、六剑，他就会丹田空空，没有真元可用了。
　　明净也脸色难看，察觉了关键，对出剑时机的掌握，必须凭修士自身的眼力、经验和直觉，他可以借道，也可以把他多年炼剑积累下来的眼力、经验和直觉一起借过去，可是他借不了手，眼力、经验和直觉，终究是要反应在出手上，可他要是能出手，也不用借道了。
　　怎么办？
　　莫不乐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毅然释放了自己的神魂。
　　“小凤凰，去那边找大凤凰聊聊。”
　　他的神魂是风凰，凤冲霄的剑意，也是凤凰化身，此时凤冲霄身处顿悟之中，无法直接沟通，那就试试两只凤凰能不能交流，通过凤凰剑意让凤冲霄感知到他这边的窘况，只要凤冲霄配合一下，两人同时出剑，就不存在时机不对的问题了。
　　小凤凰还算靠谱，虽然它不能说话，但它的真灵毕竟来自千焰凤鸣剑诀，与凤冲霄的凤凰剑意同出一源，很快它就将凤凰剑意从凤冲霄的体内引出来，一大一小两只凤凰交头接耳片刻，小凤凰就欢天喜地飞回来。
　　小凤凰一回到体内，莫不乐的识海中就多出一缕剑意，是凤冲霄的凤凰剑意，稍稍分出一缕，与他识海相连，当莫不乐再次挥剑时，凤冲霄也同时借着剑意感应到他的动作，同时挥剑。
　　两道呈十字交叉的剑光，同时斩在了剑峰上，交叉点不偏不倚，正在那处裂缝上。
　　卡嚓……卡……
　　细小的裂缝，扩大了一倍还不止。
　　再来。
　　莫不乐一鼓作气，连续又劈出三剑，直到丹田内实在挤不出半分真元，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三剑无一落空，全都跟凤冲霄劈出的剑光配合得恰到好处，那道裂缝，已经扩大到近半人高。
　　凤冲霄还在挥剑，尽管此时已经失去了另一道剑光的配合，但是那道裂缝也已经扩大到足够被动摇根本的地步，不断有被斩裂的石头从剑峰上滚落下来。
　　十余剑后，凤冲霄也已脱力，整个人从顿悟中退出来，同样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范师弟，你上去看看。”
　　现在还有力气的，只有范明河了。他飞身上去，在裂缝口察看了一通，然后立刻回来，惊诧道：“有个洞口隐在裂缝后，正可容一人通过。”
　　“一定是通往山腹。”莫不乐跳了起来，然后脚一软又坐了回去，丹田空虚，他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先调息恢复。”明净瞥了瞥他。
　　莫不乐咧咧嘴，他当然知道要先调息恢复，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当下盘膝坐好，还未入定，却忽见慧心宝鉴灵光一敛，竟是自主地顺着裂缝飞入了那处洞口。
　　果然是师父引起了慧心宝鉴的变化，看到这一幕，莫不乐立刻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心中更加焦急，不知山腹中师父出了什么事，才引得慧心宝鉴有此异变。但再焦急，他也只能强行收敛心绪，闭目入定调息。
　　其实山腹中现在的情形，远没有莫不乐担忧的那样不堪，事实上，相当平静，叶艳飞此时也在调息，程白眉则被两道剑气压制得一动不能动，主宰场面的人，是程白眉的元婴。这二人，从虚空裂缝里落入山腹，都已是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叶艳飞看了程白眉的元婴一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就不管不顾地坐下运功调息。
　　而程白眉则直接被自己的元婴以两道剑气压制，他没说话，元婴也没有说话，然后山腹中就保持了诡异的寂静。
　　直到慧心宝鉴的出现，才打破了这股诡异的寂静。
　　“呵呵呵……”
　　程白眉笑了起来，眉眼之间，染上一层说不清的讽意，压制住他的两道剑气，被慧心宝鉴镜面上的灵光一照，瞬间如飞雪遇阳，消融殆尽。
　　准确地说，消融殆尽的并不是剑气本身，而是剑气中蕴含的那股霸道愤怒的剑意，没有剑意支撑，剑气也随之归于虚无，化做了一缕灵气，消散在空气中。
　　“原来你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元婴，程白眉似乎解开了一个迷惑许久的疑问。
　　程白眉的元婴面容沉静，冷冷道：“你不是我。”
　　“确实不是。”程白眉想了想，然后承认，“我现在应该算是云舒的分身，当年，本尊夺舍失败了，但是现在，他成功了，你残留在这具肉身内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我融合了。”
　　“怎么做到的？”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地问。他不相信自己的意志会比小祖弱，当年在他的肉身和意志都处于最虚弱的状态的时候，小祖没能成功，现在，更没有道理会成功。
　　“机缘。”程白眉，不，准确地说，是云舒的分身，露出一丝得色，“十三仙宗那群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以炼魂之法炼化天魔，却不知道炼化天魔的过程中，那些散逸出来的天魔本源之力，被本尊一丝不漏地都吸收了，天魔最擅控制人心，本尊得天魔本源之力，化身真正的天魔，夺舍一个意识不全的肉身，自然再容易不过。倒是你……当年本尊将你蕴养在混沌海中，怎么会跑到这处山腹来？你失踪的时候，本尊也曾百思不得其解。”
　　程白眉的元婴抬了抬下巴，道：“你猜。”
　　
　　第262章 说错话
　　
　　云舒的分身一呆，道：“我为你解惑，你好歹也该礼尚往来。”
　　“朋友之间，才该礼尚往来。”程白眉的元婴直接把云舒的分身摆在了敌人的位置上。
　　“对我的态度你该好一点。”云舒的分身将慧心宝鉴托在手中，微微一晃，“你也看到了，它可以帮你解开身上的束缚。这种时候，你不想求我吗？”
　　程白眉的元婴嗤笑一声，道：“你可以试试。”
　　云舒的分身大笑，道：“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你被缚在这里的样子。”
　　“不敢试吧。”程白眉的元婴冷笑，“云舒就是个胆小鬼，你是他的分身，跟他也没两样，亏我还以你融合了我部分意识，能比他强一点呢。”
　　“你只个元婴而已，别说没了肉身，就是有肉身，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放你出来又如何。”云舒的分身脸色一沉，手腕一震，慧心宝鉴灵光大绽，照向那些束缚在程白眉的元婴身上的细丝。
　　顷刻之间，被灵光笼罩住的数干道细丝便震动起来，然而却没有像之前那两道剑气一样消融，而且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强，一息后，慧心宝鉴释出的灵光，就被自细丝上传出来的反震之力给震散了。
　　云舒的分身闷哼一声，猛退数步，惊道：“不可能！”
　　这些细丝全都是剑气所化，剑气之内蕴含无尽的悲怒怨恨，又有一股睥睨霸道之意，于慧心宝鉴来说，这些全都是魔念之根源，天生就被克制，所以它刚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压制住云舒分身的两道剑气，没道理现在就不能化解这些由同样的剑气所化的细丝。
　　“如何？”
　　程白眉的元婴冷笑，他被困在这山腹中一百多年，对这些细丝的了解远胜他人。那两道剑气之所以能被化解，那是因为它们已经被自己炼化，受修为所限，内蕴的剑意在层次上比原来的细丝弱了不知多少倍。慧心宝鉴是准仙器，可这些细丝却源自仙器，就算慧心宝鉴的能力天生能克制细丝内蕴的剑意，可层次上的落后，注定这份克制之力也大大减弱，何况这细丝还不止一道，而是十万道。
　　别的不说，他至少能肯定一点，这十万道细丝一旦全部返本归源化为剑气，合为一剑劈出去，整个明界都会被毁掉，这就是仙器之威。
　　云舒的分身眼神闪烁，略一沉思就想明了其中的关窍，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不可能，明界内不可能有仙器存在。”
　　还是力量层次的问题，为什么长生途的尽头，是飞升？因为当修士修炼到完满的状态，体内的力量就会超出明界的承受力，所以长生途的终点，必须是飞升，去往拥有更高力量层次的地方，重新踏上长生途的起点。
　　当年罗生老祖飞升之时，取云舒一截仙骨，以仙气炼化，最终的成品慧心宝鉴，也只能是准仙器，因为仙器的力量层次，同样也超出了明界的承受力。明界之内，不可能有比慧心宝鉴的力量层次更高的存在。
　　程白眉的元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事实摆在眼前，否认又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柄仙器的力量被封印了……好一个‘曾与天公试比高’‘一腔碧血染青天’，两句豪言硬生生封印了一柄仙器……
　　一声轻叹自山腹外传来。
　　程白眉的元婴眼神一凝，如临大敌。
　　一袭青裳缓步迈入山腹中，手中还抓着一根绳索，后面绑着一串人，凤冲霄、范明河、莫不乐、明净，一个不差，全给逮住。
　　来人，正是云舒。
　　“本尊？”云舒的分身一愣，“你怎么来了？”
　　云舒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道：“我来了，你就不必存在了，回来吧。”
　　指尖轻轻一勾，云舒的分身立刻僵住，下一刻，身体轰然倒下。
　　“师父！”莫不乐惊呼一声，试图扑上去接住师父的肉身，不料他一动，牵动那根绳索，把凤冲霄、范明河和明净全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别冲动，摔一下又死不了，何况你真正的师父在这边呢，一具皮囊有什么可救的。”凤冲霄没好气地把他拖回来，在他的脑门上重重一拍。
　　莫不乐晕头晕脑地回过神来，才连忙侧头看向程白眉的元婴，苦着脸道：“师父，咱们全被小祖一锅端了。”
　　“闭嘴。”程白眉的元婴恼怒地瞪了这个口没遮拦的徒弟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锅端，是你们几个被一锅端，他一直就在这里没动过，不算。
　　莫不乐悻悻地闭上嘴，一转头就看到慧心宝鉴被云舒拿在手中把玩，心中一动，扯着一张嬉皮笑脸道：“小祖，慧心宝鉴已经物归原主，您老就大仁大量，把咱也当个屁给放了吧。”
　　心里面却暗自嘀咕，小祖完全入魔，此时最忌惮的应该就是慧心宝鉴，为什么却还能御使它，甚至拿在手里也没事呢？
　　“闭嘴！”
　　这下子凤冲霄、范明河和明净同声怒喝，谁是屁呀，别擅自把别人跟你这个家伙拉到同一档水准。亏得叶艳飞还在入定调息，完全不知外界事，不然也应该算他一份。
　　莫不乐顿时怏怏，得，说错话了。
　　云舒不由一乐，笑道：“你看，不是我不把他们当……那什么放，是他们自己不乐意。”
　　“你意欲如何？”程白眉的三寸丁元婴，沉着一张小脸严肃道。
　　“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成为这柄仙器的器灵？可别再拿‘你猜’来唬弄我。”云舒笑容清淡，完全看不出丝毫入魔迹象，更像是与故友交谈，但是话音落下，他的眉心间就出现一张鬼脸，游曳在程白眉元婴的身边。
　　“不知道。”程白眉的元婴很干脆地吐出三个字。
　　云舒点点头，道：“我想也是，当年你的元婴几近崩溃，我将你送入混沌海蕴养之时，意识早就陷入沉睡之中。我推测，这处山腹，应该与混沌海相通，你会到这里来，要么是被海中暗流意外带过来，要么就是……”他盯着那些缚住程白眉元婴的细丝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要么就是这些剑气与你的元婴发生感应，遁入混沌海内，将你硬拖过来。”
　　程白眉的元婴听到他的推测，微微一怔，仔细一想，却也不无道理。
　　
　　第263章 一网打尽
　　
　　“前者的可能性……”云舒绕着山腹走了一圈，然后摇摇头，“不大，如果海中暗流曾经到过这处山腹，至少会留下混沌气息，但这里没有，应该还是后者更有可能。以你的剑道天赋，与剑气发生感应，理所当然，我猜这柄仙器的原本的主人，应该也是浑璞剑胎之体，不然，以你的修为，没有任何机会炼化剑气，它们也不会认可你。如果没有意外，当你将这些剑气全部炼化为己用，你就能成为这柄仙器的真正器灵，甚至是凭己身之力，破开封印，直接飞升。若真有那一日，以仙器之身飞升，你也算开明界先例，足为千古奇谈。”
　　这个推测让凤冲霄几人齐齐变色，下意识地看向程白眉的元婴，一时也不知是该羡慕他的机缘，还是为他的倒霉而感到同情万分。这些化做细丝的剑气，若要完全炼气，不知得多少年，程白眉的元婴，恐怕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但如果真让他在寿尽之前炼化掉所有的细丝，以仙器之身飞升，还真不是瞎话。
　　“做个交易吧。”
　　云舒停下脚步，正好站在程白眉元婴的身前，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小婴体。
　　“我助你炼化这些剑气，你臣服于我。”
　　程白眉的元婴，从他炼化成功第一缕剑气时，元婴与剑气就紧密相连，再不可分，成为这柄仙器的器灵已成定局，无可更改，唯一的区别就是，做一个不能动弹的器灵，还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器灵。他的臣服，就意味着云舒可以掌控一柄仙器，凭这一柄仙器，哪怕他修为未到，心境成魔，也一样可以破天飞升。
　　“你有什么能耐助我？”
　　云舒打算是明摆着的，谁都看得出来，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地反问他。
　　“这些剑气中，蕴满了封印的力量，它们被怨念与不甘所污染，失去了剑气本身的锋锐与纯粹，而慧心宝鉴，可以净化它们，让它们成为最纯粹的剑气，你本来就是它们自主拉过来的，它们对你的契合度非常高，只要清除了杂念，你一个念头它们就会主动被你炼化。”
　　“哼，你的分身刚才已经试过了，没用。”程白眉的元婴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别把他和我等同，分身毕竟只是一个分身，他对慧心宝鉴的掌控，还不如本尊的百分之一。”云舒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补充了一句，“分身就和这些剑气一样，也是被污染的。”
　　程白眉的元婴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云舒的意思很明白，分身的意识中融合了他的部分意识，他的这部分意识，就是污染源。
　　“喂喂喂，说话要谨慎，小祖，你现在也是被污染的。”莫不乐不干了，说谁也不能说自家师父不好。
　　“你错了，魔念源自人心，它本就是人心的一部分，只是吾辈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强行把它从心中剔除，而我……”云舒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我却是把失去的那些都找回来了，拥有魔念的我，才是完整的我，你……还有你们，自以为心境澄净，其实都是缺损的。所谓长生，就是要完美圆满地走下去，走一路缺一路，何乐之有。”
　　莫不乐听得都呆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头，看着程白眉的元婴，道：“师父，你看，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会讲歪理的人，以后你可不能再说我整天满嘴胡话了。”
　　程白眉的元婴冷哼一声，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喂喂，这种时候你们师徒俩就不要打嘴仗了，留点力气跟小祖干一场才是正经道理。”范明河插口。从知道小祖完全入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拼死干一场的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祖出去祸乱整个明界，但偏偏从被抓进来到现在，所有人似乎都没有进入应有的角色，反而在旁枝末节上讨论不休，让他哭笑不得，诸位，天魔心思诡测，别让他带进沟里去啊。
　　“范师叔，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小祖啊。”莫不乐吃惊地看着满脸正气的范明河，肃然起敬，范师叔真是太有勇气了，不过明知打不过还要打，这应该属于有勇无谋的范畴吧。
　　范明河一滞，气急败坏道：“打不过也总比你们这样东拉西扯不知不觉被魔念侵扰好吧。”
　　“你多想了。”云舒失笑，指了指莫不乐，道，“有这小子在，我的魔念可不敢随意侵扰你们。”
　　无明之火的威力，他虽然没有直接品尝过，但间接的，却接触过好几次，深知厉害，那是他在这世间的唯一克星。在外面抓住他们的那一刻，莫不乐就反应奇快地以无明之火将这几人的眉心识海都护住了，用绳索把他们绑在一起拖进来，也是不想沾染到无明之火。
　　现在的莫不乐，对无明之火的控制，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无力，随着修为提升，尤其是在神魂化凤之后，无明之火在他的手里，乖得就像个依恋父母的孩子，如臂使指。
　　云舒化身天魔，修为在魔念的刺激下一涨再涨，但面对天生克星，始终束手束脚，要不然，他也不会东拉西扯大半天，为的就是从程白眉的元婴上打开僵局，只要程白眉的元婴肯臣服于他，莫不乐投鼠忌器，对他的威胁就小多了。
　　无明之火无相无形，除了莫不乐自己，也只有云舒能凭借魔念感应到几分，范明河、风冲霄和明净几人自然不知道，听到云舒的话，俱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莫不乐。
　　莫不乐一脸谦虚，道：“惭愧，我也只能勉强做到这个地步。”
　　刚才在外面，他正调息时，体内无明之火突然猛烈跳动，顿时将他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无明之火只对魔念有反应，突然跳动得这么厉害，只有一个可能，有强大的魔念正在靠近。再一想，除了小祖云舒，也不会有别人身具这样强大的魔念。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妙，现在凤冲霄、明净和他都体内空空，真元耗尽，只剩下一个范明河，哪里会是小祖的对手，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一网打尽。
　　想到魔念的厉害之处，正在于侵蚀人心，而凤冲霄和明净正在入定，肯定对魔念毫无抵抗之力，所以莫不乐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直接释出无明之火，将众人都笼罩在他的守护之下，连兔子都没落下。
　　他的行动太及时了，几乎同一时刻，云舒就到了，一抬手就让几人都动弹不得，不过到底慢了半拍，莫不乐的无明之火还是释放到位，他无法趁虚而入，控制凤冲霄和明净，只能用绳索将他们暂时套住。至于兔子，云舒压根儿就没理会，一只兔子还不放在他眼里。
　　
　　第264章 来援
　　
　　进入山腹中后，才发现叶艳飞居然也在入定，莫不乐此时动弹不得，有心无力，不过云舒也没理会他，直接将目标对准了程白眉的元婴，无数魔念绕着婴体转来转去，只是那些缚住婴体的细丝，内中蕴藏的怨念与不甘着实强烈，而且剑气的特性也相当排外，魔念一时半会儿居然无法侵入。
　　明净看着他的表情，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不是谦虚的时候，还有，我们的意志足够坚定，哪里用得着你保护，真是个白痴，无明之火在你手里简直就是浪费，当时你应该直接拿火烧小祖……”
　　“咳……毕竟是小祖……”凤冲霄此时轻咳一声，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用说出来，小祖虽然入魔，但辈份上，始终是长辈啊。
　　明净又闭上嘴，眉眼冷肃。
　　云舒不以为意地一笑，道：“还是回归正题，我的要求，你答应不答应？”
　　他问的是程白眉的元婴。
　　“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程白眉的元婴冷冷道。
　　“你要三思……”云舒看了莫不乐几人一眼，“他们几个我暂时虽然碰不了，但是……这一个，你准备牺牲他吗？”
　　好吧，叶艳飞终于被盯上了，正在入定的他，一旦被魔念侵入，几乎是全无抵抗之力。
　　“他跟我一向不对付，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家伙，向你臣服？”
　　云舒呆了一下，叶艳飞和程白眉不对付的事实，几乎整个九华仙宗都知道，虽然他多年不出莲岛仙境，但也耳闻过。
　　“那么……看来我只有选择杀掉你，然后让分身取代你器灵之身了……”
　　轻叹一声，云舒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其实，我本不想杀你……”
　　虽然已化身天魔，但是他跟之前那个被炼化的天魔不一样，他的目标是飞升，而不是祸乱明界，区区一个明界，有什么值得祸乱的，飞升之后的世界，才是他魔袖善舞的舞台啊。
　　“等等啊，小祖，师父，有话好好说啊……”莫不乐一看形势不妙，顿时打起圆场，“大家都是一家人，打打杀杀多不好……”
　　“闭嘴。”程白眉的元婴怒瞪他，“一点剑修的风骨也没有，当年我就知道你压根儿就不一个剑修的料子。”
　　还是悔不当初，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
　　“师父，好汉不提当年勇。”莫不乐顿时蔫了半截，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大师兄，师父没说你‘勇’。”明净落井下石。
　　云舒含笑看着他们师徒拌嘴，缓缓抬手，对着程白眉的元婴一指点出。
　　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杀，当年他能在西陵州反手杀了十八个各仙宗的天之骄子，骨子里从来就不缺杀伐果断。
　　“师父！”莫不乐脸色顿时变了，然而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然而就在云舒一指即将落在程白眉的元婴体内时，斜地里蓦然杀出一道剑气。
　　“咦？”
　　云舒被迫收手，一指抵在剑气上，微微一震，就将剑气消弥于无形。
　　“小祖，好手段！”
　　常华真人的身影出现在山腹中，肩上趴着一只眉飞色舞的兔子。
　　莫不乐吁了一口气，师祖来得太及时了。他释放出去保护兔子的无明之火，不是一缕，而两缕，一缕护它不被魔念所侵，一缕则悄悄地烧掉了缚住他的灵圈，赌的就是小祖不会在意一只兔子，幸运的是，他赌对了，小祖果然没把兔子一起用绳索套起来。
　　云舒微诧，目光在看到兔子后才恍然，道：“是这只兔子报的信？”虽然有些意外，但他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常华，你来了又能如何，碧华等人被我略施小计困在了步莲台上，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我才说小祖是好手段，如今整个九华仙宗，能出来的仅我一人。”
　　常华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书卷撕成片片纸屑，碎纸片不待落地，便化做片片纸蝶飞舞在身侧。
　　“不过，是不是对手，总要做过一场才能定论，小祖，恕常华不敬了！”
　　语音未落，纸蝶腾空而起，杀机凛然。
　　云舒微微一笑，仍是云淡风清之态，一指点出，那些杀机凛然的纸蝶便宛如陷入泥沼，动弹艰难，虽是艰难，但仍能勉强向前，宛如蜗牛爬行，坚定不移地扑过来。
　　又是一指点出，强大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山腹间，云舒微笑看着常华真人，虽未言语，但眼神之中透出明白的讯息：你能挡我几指？
　　常华真人神情冷凝，袖袍鼓起，周身剑气成罡，盘旋呼啸，有如千军万马冲锋，排山倒海的气势加持在纸蝶之上，令那些纸蝶硬生生又往前冲出数尺。
　　然而强大的压力对冲之下，却有近半数纸蝶承受不了，在前冲的过程中化为飞灰。
　　“去！”
　　常华真人不紧不慢，又撕下九片书册上的纸页，甩手挥出，纸页化作九柄小剑。
　　几乎同时，云舒第三指也已点出，自指尖透出的真元，隐隐约约化做一张鬼脸，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九柄小剑。
　　这边斗得不可开交，莫不乐那边也没闲着，招呼兔子：“快过来帮我们解绳子……白痴啊，别用爪子，你想把咱们全压在山腹里面，用嘴……你那两颗大板牙总不是长得好看的吧……”
　　兔子哼哧哼哧啃了一阵子，牙都啃酸了，绳子却完好无损，这绳子是云舒以真元所化，哪里轻易能啃断的，真要那么容易断，这绳子也捆不住凤冲霄和范明河。
　　“用剑斩！”明净抖抖袖子，掉出一粒剑丸。
　　兔子瞪了剑丸半天，一脸茫然。
　　莫不乐没好气道：“明师弟你聪明一世，笨在一时，它是兔子，能御使你的剑丸吗？”
　　明净冷笑：“让兔子啃的家伙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莫不乐：“……”
　　“两个都是白痴。”
　　随着这一声斥责而来的，是一道剑气，程白眉的元婴虽然直到现在只炼化了三道剑气，但是这三道剑气却是由剑意所凝，剑气可以被消耗掉，剑意却不会，只要剑意还在，他随时都能重新凝聚出三道剑气。
　　剑气一斩而下，绳子却没有断，两者之间，展开了拉锯战。面对这样的情形，程白眉的元婴也没有意外，云舒的修为本就远胜于他，要是一剑就斩断了那才有蹊跷。
　　第二道剑气紧随而来，两道剑气叠加，产生的威力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绳子开始晃动，显然感受到了压力。
　　
　　第265章 过奖
　　
　　莫不乐一看有门儿，连忙道：“师父，再加一把力就成了。”
　　“闭嘴，我还用你教。”程白眉的元婴对他横眉竖眼，可惜这个凶恶的表情放在只有尺许高的婴体身上，实在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显得可爱。
　　第三道剑气未能如期降临，在半途中，被慧心宝鉴拦截了，镜面灵光一照，便作云烟散。
　　“可不能让你把他们放出来捣乱。”
　　云舒与常华真人的对峙还未结束，但明显游刃有余，还能分出心来阻止程白眉的元婴。
　　“兔子，再去求援。”莫不乐差点跳脚，眼看着常华真人似乎有点靠不住，他急了，就不住除了被云舒困在步莲台上的那些真人们，九华仙宗就没有别的大能修士了。
　　“别去了，现在没人能过来。”范明河叹了口气，“宗内其他真人们，要么不在宗内，要么就都被抱师弟请去帮忙。”挽救混沌金莲天是何等重要，宗内有闲的大能修士都被请了去，剩下的修士，修为差之太远，最强的也不过和自己在伯仲间，来了也是给小祖送菜的份儿，还不如不来。
　　莫不乐大愕，怎么也想不到九华仙宗现在居然是这种状况，愣了一会儿，才道：“等等，还有只老乌龟……”
　　虽然龟半仙绝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别的不说，光是它的壳，就很有安全感。
　　兔子不乐意了，后腿直立，前肢捶胸，表示自己比那只老乌龟有用，为了证明它真的有用，它捶完胸口就狠狠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另……”
　　莫不乐大惊，可惜迟了一步，兔子的爪子已经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完了！
　　已经亲眼见证过兔子的破坏力，范明河和凤冲霄齐齐变色。
　　一息，两息……好像没事？
　　兔子呆了呆，看了看爪子，又看了看地面，一丝儿裂缝都没有，它顿时抓狂了，一拍，再拍，一阵狂拍，兔爷难得想表现一番，这破地面居然敢一点面子也不给兔爷，看兔爷今儿不把你拍成石头渣子。
　　山腹内，别说崩碎坍塌，连点石粉都没掉下来。兔子拍得爪子都发了酸，眼珠子比平时更红，甚至红得有些发黑，仍然拼命的在拍打地面，明显是陷入了狂暴状态。
　　要是手能动，莫不乐都想抚额了。
　　“行了，你就……”
　　正要劝兔子罢手，脚下却突然感觉到轻微的一颤，莫不乐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你、你们感觉到没有？”
　　他看向凤冲霄等人。
　　凤冲霄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地面又是微微一颤，这下子颤动比刚才的明显得多。
　　不用回答了，看大家的脸色就知道答案，莫不乐再次有了跳脚的冲动。
　　“师祖，小祖，别打了，山腹快塌了，赶紧跑啊……”
　　常华真人一脸凝重，此时已经不是他想跑就能跑的，全身真元被小祖牵制，或者胜，或者败，没有其他路可走，现在收手，一旦他收回真元，就会将小祖的真元也一并牵引过来，到那时候，相当于两份真元的压力全部都要他来承担，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轰飞，重伤。
　　相比常华真人，云舒的压力要小得多，因此他还有心情看着莫不乐笑了笑。
　　“剑峰由仙器所化，你不要紧张，明界还没有力量能让它坍塌……”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哗啦一声，兔子的爪子拍过的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兔子促不及防，直接就掉下洞去。
　　“哎，哟。”
　　—个熟悉的慢吞吞声音传了出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龟半仙是也。
　　莫不乐果断无比的对着洞口大声道：“火灵精华一百斤！”
　　“成交！”
　　一只巨大的龟头从洞口探了出来，头顶上正顶着黑白相间的兔子。但是龟眼一转，看到云舒操纵着鬼脸正跟常华真人的九柄小剑斗得热闹，这只老乌龟顿时暴出一句粗口，巨大的龟头立刻又缩回了洞中。
　　“这只缩头乌龟……”莫不乐恨得牙都痒了。
　　但随后从洞中出来的人，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足足十来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抱素衣，随后跟着的，一水儿的大乘真人，莫不乐就只认得两位，银华真人与素华真人。
　　“小祖？常华？怎么回事？”
　　常华真人神色肃然，在云舒的压力之下，他根本就无暇分神应答，还是范明河代为答道：“诸位师伯师叔，快助常华师叔一臂之力，小祖己入魔。
　　事实上，他的回答纯属多余，因为所有人都己经看到云舒眉心上的那张鬼脸。
　　“小祖，冒犯了。”
　　诸人毫无迟疑，齐齐出手。云舒却忽地轻笑一声，道：“你们最好别动真人们果然就不敢动弹了，并非云舒这一句话有多么强大的神通，而是一直在入定调息的叶艳飞突然动了，伸手一抓，扣住了正准备替凤冲霄等人斩断绳索的抱素衣的脖子。一张鬼脸在他的眉心间若隐若现，显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云舒的魔念所侵。
　　投鼠忌器，现在整个九华仙宗最重要的人是谁？不是小祖，也不是宗主碧华真人，而是抱素衣。融灵之事大功未成，混沌金莲天依然处于逐步崩溃中，抱素衣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九华仙宗都将随之陪葬。
　　“狡猾！”凤冲宵冷哼，刚才是谁说不动叶艳飞的。
　　“卑鄙。”莫不乐帮着更正。
　　云舒冲他们笑笑，道：“过奖。”
　　一道剑气突兀地斩向叶艳飞。别人不敢动，程白眉的元婴却是不声不响，毫无顾忌。
　　叶艳飞猛然一旋身，毫不犹豫地将抱素衣推到身前去挡剑气。
　　“不可！”
　　三、四位真人齐声惊呼，纷纷出手。
　　剑气被阻，当场破碎，然而自破碎的剑气中，却突然生出一股新的剑气，犹胜之前，而且更加灵活，竟是凌空忽一拐，斩向了缚住凤冲霄几人的绳索。
　　“哼！”
　　云舒冷哼一声，慧心宝鉴的灵光紧随而至。
　　却不料那道剑气竟是再次转向，又斩向叶艳飞，慧心宝鉴的灵光紧随而至。
　　
　　第266章 灵脉之源
　　
　　“不可！”
　　真人们再次出手，击碎剑气，一人迅速道：“抱师侄身怀灵脉气运，他若死，混纯金莲天也将湮灭，呃，”
　　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再没能说出来。因为，那道剑气在破碎之前，突然死命缠住了慧心宝鉴的灵光，将之拖向叶艳飞。尽管剑气一碰触到灵光，就灰飞烟灭，但是驾不住程白眉的元婴不计代价地给剑气输入真元。
　　叶艳飞神色微变，他可以用抱素衣去挡剑气，但是却不能用抱素衣去挡慧心宝鉴的灵光，因为那灵光对抱素衣无害。疾身后退，但此时抱素衣却动了，脖颈要害被叶艳飞扣住，无法动弹，所以抱素衣只动了脚。
　　他一脚踩住了叶艳飞拖曳在地面的袍角，让叶艳飞无法抽身后退。
　　慧心宝鉴的灵光，一下子就打在了叶艳飞的身上。
　　“啊，”
　　叶艳飞惨嚎一声，眉心处的鬼脸顿时化为一缕青烟。
　　抱素衣虽不擅长争斗，但人也不是傻子，立刻一挣，从叶艳飞的手下脱开身来，然后二话不说，鼓动全身真元，向缚住凤冲霄等人的绳索斩去。
　　身为天师，最懂得于细微处做工夫，刚才这一幕幕，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但他已经瞧出，云舒最忌惮的，不是半途插入的真人们，而是凤冲霄等人，准确地说，应该是莫不乐。
　　抱素衣通灵之时，几乎入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明之火对魔念的克制之力，小祖入魔，连慧心宝鉴都落在小祖手中，唯一能救小祖的人，只有莫不乐，所以入魔的小祖最忌惮的人，也只有莫不乐。
　　完全没有料到抱素衣会如此果断，云舒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再者，抱素衣已是半步真人，纯以修为论，比云舒差不了多少，那真元所化的绳索，本来就被程白眉的元婴之前两剑斩去了不少，此时抱素衣全力一击，绳索立断“凤鸣……九霄！”
　　凤冲霄从地上一跃而起，虽然不能动弹，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恢复一些真元，一旦脱困，二话不说，提剑就向云舒冲去。
　　明净紧随其后，虽然他的修为远不如凤冲霄，但没有师祖和师伯在前面顶着，做弟子的在后面享福的道理。
　　当然，莫不乐显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他恢复自由后，就干了两件事。一是甩手打出一团无明之火，按在了叶艳飞的眉心上。
　　“啊……”叶艳飞再度惨嚎，“奥小子你干什么？”
　　“叶师伯，弟子在替你清除余魔。”
　　“滚蛋，你这是在烧我的识海，快收回去……”
　　看来慧心宝鉴很管用，叶艳飞体内的魔念在刚才一照间，已经完全清除干净。这是自然的，他本来就入魔不深，云舒根本就没能完全控制他。
　　莫不乐讪讪地收回，然后给屁颠颠地给每位真人都送了一团无明之火，有魔除魔，没魔防身，大家小心为上，别被小祖又趁虚而入。
　　无明之火无相无形，真人们反正瞧也瞧不见，感应也感应不到，见这名弟子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团虚无过来孝敬，顿时都是哭笑不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给……老……夫……来……一……团……”缩小成拳头大小的龟半仙这时候凑了过来。
　　“就您老这脸皮的厚度，别说是区区魔念，就是天魔亲自附体，也钻不破您老的面皮，还是省省吧。”莫不乐对它半点客气也没有。
　　“奥小子你别过河拆桥，要不是老夫打洞过来，你现在还是绳子上的蚂蚱呢。”龟半仙七窍生烟。
　　莫不乐一脸恍然大悟状，道：“看我说错没有，您老这张脸皮，都能当钻头打洞了……啧啧，仙器所化之山峰，居然都被您老给钻出洞来……”
　　“啥？仙器！”龟半仙一下子来劲了，哪里还计较莫不乐的语气，它是钻了洞来，但压根儿就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莫不乐一捂嘴，妈的，失言了，让这老乌龟知道剑峰是仙器所化，还不得把整个剑峰都扛回妖仙宗啊。假装没听到，他东张西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云舒那边。
　　此时，真人们已经将云舒团团围住，各种道术道法剑光剑气交织，以莫不乐现在的修为，还真难看得通透，只得摸摸鼻子，溜达到程白眉的元婴身边。
　　“师父，您没事吧？”
　　程白眉的元婴一脚踹在他的脸上，怒道：“你希望我有事？”
　　莫不乐灰溜溜地捂脸跑了，又蹭到了范明河和抱素衣、叶艳飞的身边，此时这仨师兄弟正在彼此交流。
　　“你怎么来的？”
　　“你呢？”
　　“你又是怎么来的？”
　　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纳闷。叶艳飞和范明河是怎么来的就不多提了，只说抱素衣一行人，来得还真是有些意外。
　　抱素衣从回到九华仙宗起，就只在忙一件事情，就是将阴阳莫高天的气运与混沌金莲天的气运融合到一起，要完成这件事，不仅需要动用整个九华仙宗十万年积蓄下来的极品灵石，还要众多真人相助。
　　但这只是外在的条件，最关键的因素，是找到混沌金莲天的灵脉之源，灵脉之源的所在，也正是气运之所在。本来，这对抱素衣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他身为九华仙宗的天师一脉，要是连自家洞天的灵脉之源、气运之所在都不知道，那就笑话了。
　　但当他带着极品灵石和一众请来的真人们赶到混沌金莲天的拨动之地，也就是那一株十二品金莲生长的混沌海下方三百丈深的一处海谷的时候，才惊愕地发现，灵脉之源消失了。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没有灵脉之源，就无法将气运融合。
　　抱素衣仔细检查了那里留下的痕迹，发现灵脉之源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不知什么原因，自行遁走，他一路追踪，差不多绕了整个混沌海一圈，最后却失去了灵脉之源的踪迹。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龟半仙从天而降。
　　咳咳，准确地说，是被凤冲霄和莫不乐扔在苦心崖的龟半仙，没事儿跑到混沌海里打算睡一觉，没想到它挑选的地点，恰好就是抱素衣失去灵脉之源踪迹的地方，这下子撞了个正着。
　　同为天师，龟半仙活得久，自然对灵脉的探查能力还在抱素衣之上，两位天师联手，总算又找到了线索，直接就在海底打起洞来，一路往上。
　　谁也没料到，这个洞打到最后，竟然打到了剑峰山腹中。
　　“师叔，灵脉之源就在这山腹中吗？”莫不乐听到最后，忍不住问道。
　　“嘿，嘿，”
　　一声笑传来，却是龟半仙发出的，自这老乌龟从林莫南口中听到“仙器”二字，就在山腹里到处转起来，东嗔嗅，西看看。
　　
　　第267章 推测
　　
　　“前辈有何发现？”
　　抱素衣一个箭步上前，叶艳飞和范明河紧随后，莫不乐反而成了动作最慢的一个。
　　龟半仙眯着眼睛只是笑，表情贼兮兮的，就是不吭声。熟悉它的人都知道，这是准备敲竹竿的前奏。
　　“啊达……”
　　兔子发出怪声，一脚踹在了它的脑门上。
　　龟半仙促不及防，一头栽在地上，把地上砸出个坑来，这才大怒道：“干……什……么……”
　　兔子一脸无辜地窜到了莫不乐的身后，它是受人唆使的，有气别找它撒而莫不乐则是一脸更加无辜的样子，抬头看着壁顶，完全是副不干我事的态度。
　　龟半仙气哼哼的，哪里不知道是这小子使的坏，不过还真不敢再狮子大开口，这臭小子刚才拿出百斤火灵精华，它一口答应结果却没有出力，现在再要价，这臭小子肯定就借机把那百斤火灵精华给收回去。
　　“抱小子，你自己过来看吧。”
　　龟半仙让开了身体，露出了一面壁角来。抱素衣拱拱手，便蹲在壁角前仔细查看起来。
　　莫不乐好奇，伸长脖子跟着张望。
　　“臭……小……子……懂……什……么……”龟半仙冷笑。
　　莫不乐没理会它。
　　壁角有一道裂缝，极细，裂口陈旧，并不是刚才他们打洞出来时导致的，重要的是，裂口处，残留有一抹若隐若无的灵脉之源的气息。
　　灵脉之源的气息，沿着裂口向外延伸，直到山腹的中心位置，才蓦然消失。
　　那个位置的正上方，正是被缚在山腹中的程白眉的元婴。仔仔细细地看了程白眉的元婴几眼，抱素衣的脸色，渐渐变了。
　　“抱师叔，什么情况？”莫不乐见抱素衣盯着自家师父变了脸色，心中顿时一沉。
　　程白眉的元婴，此时注意力都放在被围攻的云舒身上，身边一道剑气吞吞吐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抽冷子捅过去，但抱素衣的目光还是引起了他的感应，回眸看了一眼抱素衣。
　　正是这一眼，引得抱素衣面色更加苍白，情难自禁地指着程白眉的元婴，道：“你……你……吞噬了灵脉之源！”
　　怪不得，怪不得混沌金莲天会开始湮灭，灵脉之源被吞噬，气数尽消，湮灭是必然的结局。
　　程白眉的元婴一呆：“你说什么？”
　　抱素衣却己经绕着他转起来，哪怕一个不留神间，被那些细丝碰到，衣袍割裂成丝丝缕缕，也浑然不在意。
　　叶艳飞和范明河一左一右把他强行拉了回来。
　　“你疯了，再靠近，那些细丝就将你切成肉块了……”
　　抱素衣用手拍了拍额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似乎并不成功，他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心境明显处于极度混乱之中，渡劫修士，半步大乘，但毕竟还不是大乘，他的心境还未达到古井不波、空明如镜的地步。
　　叶艳飞伸手在储物袋里一摸，一张清心符打在了他的背心上，灵光化做一蓬淸凉的雨雾，终于让抱素衣的心境稳定下来。
　　“我没事，就是太意外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抱素衣忍不住又看向程白眉的元婴，“这不合常理，灵脉之源怎么可能被人……不对，是被元婴吞噬呢？”
　　“笨……蛋……”龟半仙慢吞吞地爬过来，慢吞吞地开口，“这……个……元……婴……体……摆……明……受……过……重……创，不……是……吞，嗤，灵，脉，之，源，早，就，崩，溃，了”
　　万年老乌龟，自然是见多识广，同为天师，抱素衣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师父曾经替我施展过换命之术，后来冲击元婴失败，被小祖所救，将元婴送入混沌海内休养。”莫不乐立刻补充，证实了龟半仙的一双龟眼果然是极犀利的。老乌龟干架不靠谱，但其他方面，尤其是见识与阅历，倒是可以拿来当百科全书使。
　　“这就是了。”抱素衣一拍大腿，“元婴崩溃之际，形成灵气坍陷漩涡，如果当时灵脉之源正好在附近，必然会被吸引而至，也只有灵脉之源内蕴强大灵气，才能填满灵气坍陷时形成的漩涡，以整个洞天的气数之力，才能将崩溃的元婴救回来，这是逆天改命……但是灵脉之源怎么会跑到这处山腹中来呢？难道是……”
　　“当时我就在灵脉之源内休养婴体。”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地接口，印证了抱素衣的猜测。
　　“果然……”
　　程白眉的元婴被云舒送入灵脉之源内休养，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灵脉之源内的浓郁灵气，就可以慢慢修补婴体的损伤，也许三五百年，也许千儿八百年，总有一天，婴体能够复原如初。
　　但是，这中间却出了一场意外，这个意外就是，程白眉的元婴，不知因何故，吸引了剑峰内蕴含的剑气，更意外的是，混沌海与剑峰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形的通道，程白眉的元婴在沉眠中，不知不觉地被剑气给拽到了山腹中，而灵脉之源，一起被拽了过来。
　　可能是婴体太过虚弱，也可能是被拽过来的过程太过粗暴，程白眉的元婴在来到山腹后，就迅速陷入了崩溃之中，形成了灵气坍塌漩涡，也由此导致了灵脉之源被他吞噬，很可能并不是一次吞噬干净，而是这些剑气将灵脉之源切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部分，然后被一一吞噬，所以婴体没有被撑爆，反而因此获得新生。
　　这个吞噬的过程大概持续了有上百年之久，直到将灵脉之源完全吞噬，程白眉的元婴才从沉睡中醒来，也就是那一刻，混沌金莲天的金莲开始接连湮灭。
　　“……也就是说，程师兄你此时不仅是剑峰的器灵，也是混沌金莲天的灵脉之源。”
　　抱素衣为自己的推测做了最后的结论。
　　众人一时都是瞠目结舌，这也太离谱了，元婴怎么能成为灵脉之源，若是如此，程白眉的元婴一朝脱困，岂不是跑到哪儿，哪儿就能成为新的洞天抱素衣看他们的脸色，几乎没把想法写在脸上，不由失笑，道：“这不可能，程师兄虽化身灵脉之源，但其内的气数已尽皆为他逆天改命，消耗干净，没有气数之力的滋养，纵是洞天也难持久。”
　　“所以说，若抱师叔你与师父合体，岂不就是一个新洞天。”莫不乐嘀咕着。
　　程白眉的元婴眼睛一瞪，瞄准云舒的剑气蓦然转向，对自家口没遮拦的徒弟砸来。
　　“啊……”莫不乐顿时抱头鼠窜，“师父我说错了，不是合体，是通灵……通灵啊……”
　　这师徒俩……抱素衣一阵好笑，道：“莫师侄虽用词不当，但大体上意思是没错。”
　　
　　第268章 神魂加持
　　
　　“砰！”
　　这边才把状况搞淸楚，那边却是突然生变，战圈中，修为最低的明净，被紊乱的真元余波给展了出来，撞在山壁间，硬生生砸出了一个人形，与上回莫不乐意外落入山腹时砸出的人形凹陷恰好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师弟，你没事吧？”
　　抱头鼠窜中，莫不乐还忘关心一下自家师弟。
　　明净俊美的面容一阵红一阵白，用手背擦去嘴角一抹血丝，没好气道：“顾你自己吧。”
　　语毕，一振长剑，再次向战圈扑去。
　　砰！
　　他再次被震了回来，此时，真人们与云舒交手，形成的真元余波已经笼軍了整个战圈，没有大乘期的修为，根本就插不进去。可怕的是，被这么多位真人围攻，云舒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有余力控制着恝心宝鉴，死死牵制着程白眉的元婴所发出的剑气。
　　莫不乐窜到了明净的身边，道：“师弟，省点力气，那边你进不去，不如咱们兄弟联手，先搞定那个。”
　　他指着悬浮在上方的慧心宝鉴。
　　明净眼神一闪，他的战斗本能比莫不乐强得多，莫不乐都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云舒在被围攻的情况下，还要用替心宝鉴牵制师父的剑气，摆明了是忌惮师父的剑气。
　　但慧心宝鉴是准仙器，在场中人，谁也无力破坏它。
　　“你有什么办法？”
　　“我要抢夺窓心宝鉴的控制权。”
　　这是莫不乐唯一想的办法，虽然他不是慧心宝鉴的主人，但是怠心宝鉴毕竟曾经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如果把慧心宝鉴比喻成一间屋子，那么云舒就是屋主，而他是租客，屋子的所有权是云舒的，但莫不乐付了租金，他就有使用权，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反客为主，继续付租金，继续拿到使用权，只要他付足租金，就算是屋主也不能随便把他赶出屋子。
　　“你我的神魂之力不够。”明白了莫不乐的想法，明净直接摇头。
　　“不是还有诸位师伯师叔吗？”莫不乐的手指一转，点了叶艳飞、范明河、抱素衣的名。
　　想了想，他又指了指龟半仙，就算师叔师伯们加在一起也不行，那不是还这只万年老乌龟，他就不信，凭龟半仙修炼万年而来的神魂之力，会输给云舒。
　　龟半仙眨眨芝麻眼，这回不当缩头乌龟了，而是捶着胸口，道：“包……在……老……夫……身……上……”
　　只要不是干架，它全包。
　　“胡闹！”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地瞪他，“你这点修为，能承受多少神魂之力的加持。”
　　“师父，你就让我试试！”莫不乐也想捶胸，但想到龟半仙才刚这么做过，他就把手又放下，转而释出自己的神魂，一只半大小凤風冲天而起。
　　可惜他忘了，这里是山腹，山腹内的空间是有限的，小凤凰冲天冲到一半，就一头揸在了上方的山壁上，晕头转向地栽下来。
　　“咳……失误……失误……”莫不乐脸上一红，揪起小凤凰来到程白眉的元婴身前，隔着那些细丝，“师父，您瞧瞧，别看它小，长得有点像山鸡，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凤凰……就算不小心撑爆了，凤凰不是还能涅磐重生吗？”
　　小凤凰怒目而视，你才是山鸡，全家都是。
　　“程师弟，就让他试试，这小子能耐着呢，他的神魂被无明之火烧灼了百余年，坚韧无比，不是那么容易撑爆的。”叶艳飞插口道。
　　程白眉的元婴还要说什么，岂料到叶艳飞话音一落，就一掌按在莫不乐的肩上，神魂之力源源不绝地输入他的体内。到底是最了解程白眉的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家伙护犊子护到不讲理的本性，气去吧。
　　得到神魂之力的加持，小凤凰双翅一扬，冲天的高度，堪堪碰触到壁顶时，骞然转向，后一头冲向窓心宝鉴。
　　这么大的动静，云舒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心宝鉴外蓦然多出了一层无形的灵气防护层，说是比灵气更髙一层的力量，仙气。再次冲天而起，这回它注意了绕着山腹上方转了一大圈，嘴角微微一抿，动念之间，慧这是来自仙骨内的灵气。
　　小凤凰一头揸上防护层，晕头转向地再一次栽下去。
　　“不够，范师弟，你也来。”
　　无视程白眉元婴的恼怒的表情，叶艳飞对范明河道。
　　范明河依言将手掌按在了莫不乐另一侧的肩膀上，口中担忧道：“莫师侄，支撑不住就说，莫要逞强。”
　　莫不乐点点头，道：“师叔放心，弟子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明净默不吭声，他没有过来，而是举起了手中的剑，在小凤凰再次冲向慧心宝鉴的同时，狠狠劈出一剑。他修为有限，神魂之力对莫不乐的帮助也有限，还不如用剑气，至少能消耗掉萦心宝鉴少许防护之力。
　　程白眉的元婴冷冷一哼，事己至此，他就是反对也无用，唯有尽力，助徒弟一臂之力，剑气蓄势待发，在小凤凰再次被弹飞时，一剑斩向窓心宝鉴镜面射出一道灵光，迎向这道剑气。
　　这下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云舒果然极为忌惮程白眉元婴发出的剑气。
　　“这剑气来自仙器，纵然被程师兄炼化后，威力减弱许多，但本质上依然还是仙器剑气，锋锐远胜一般剑气，唯有这剑气，才能破坏葚心宝鉴。”抱素衣看出了其中的根源。
　　“小祖之前要毁掉慧心宝鉴，此时为何又拼命护着？”莫不乐狐疑道。
　　“笨，他……要……收……服……器……灵，非……此……鉴……不……可……”龟半仙逮着机会就爱损莫不乐。
　　“哼，我不会给小祖机会的。”莫不乐顿时冷哼，想收服师父，做梦去吧，师父就算成了器灵，也是自由的器灵，谁也休想成为师父的主人#
　　小凤凰感受到他的怒火，身体上的熊熊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抱师叔，请助弟子一臂之力。”
　　感觉到此时的神魂之力还不足以让小凤凰冲入萦心宝鉴内，莫不乐开口求助。
　　抱素衣犹豫片刻，见莫不乐并没有支撑不住的样子，心中惊叹之余，也不再犹豫，一掌按在他的背心上。
　　抱素衣已是渡劫修士，半步大乘，他的神魂之力，远比叶艳飞和范明河的更加浑厚。
　　莫不乐终于忍不住眦牙裂嘴，肌肤迸裂，渗出了丝丝血渍。
　　抱素衣吃了一惊，待要收回神魂之力，却听莫不乐道：“没事，弟子撑得住，师叔请继续。”
　　抱素衣还在犹豫，却听叶艳飞凉凉道：“这小子神魂受无明之火烧灼，肉身受冰风百年打磨，早就磨结实了，抱师弟你不必顾忌他受不住。”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他只是忍痛能力比较强好不好。
　　
　　第269章 金丹爆碎
　　
　　小凤凰得到大量的神魂之力滋补，身形暴涨，双翅展开，几乎将整个壁顶都遮掩，一声清啼，它再次向慧心宝鉴冲去，左右一强一弱两道剑气紧紧相随，强者自然出自程白眉元婴之手，弱者来自明净。
　　三面夹击，慧心宝鉴灵光大涨，却已是左右难支。这边的夹击，直接影响到那边的战圈，云舒闷哼一声，先前的游刃有余开始变得迟滞起来。
　　“还差一点，龟前辈，该你了。”
　　眼看着慧心宝鉴的防护层被逼得仅只余寸许厚，但小凤凰就难以再前行半步，莫不乐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胡闹，你已经到了极限。”程白眉元婴怒喝道。
　　叶艳飞和范明河都是分神修士，抱素衣是半步大乘，三个人的神魂之力，加起来足以顶得上一个登堂入室境的大乘修士，莫不乐才只是金丹修士，以金丹之身容纳大乘境界的神魂之力，已经算是他境遇特殊，心境圆满，而龟半仙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乘妖修，无论如何，莫不乐也不可能容纳并控制住两个大乘修士的神魂之力。
　　“师父，我服用过生生造化果，体内潜力大增，你相信我……”莫不乐这话与其说是说给程白眉元婴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叶艳飞、范明河和抱素衣听的，免得这三位爱护心切，齐齐收手。
　　“不……错，臭……小……子……撑……得……住……”
　　生生造化果就是“水草”叶子，龟半仙求而不得，此时听到莫不乐说服用过，恨得牙都痒了，臭小子原来还藏着一片“水草”叶子，竟然私吞了，实是可恨之极。它跳出来作保的同时，小爪子就已经按在了莫不乐的脚背上“噗……”
　　随着一位真正大乘妖修的神魂之力的涌入，莫不乐原本只是渗出血丝的肌肤，一下子裂开了数道口子，血液承受不住来自体内的压力，率先喷涌而出。
　　“臭小子，你修的是水行功法，天然有滋养之效，赶紧运转真元，滋养血肉，收敛津液……”
　　牙痒归牙痒，龟半仙还没有杀人泄愤的念头，这会儿说话叫一个顺溜。
　　得它指点，莫不乐恍然大悟，赶紧分出一缕真元，游走在经脉肌肤血管内，虽说体内神魂之力涌动，压力持续增加，但有了水行真元的缓和与滋养，至少喷血的速度被减缓了，数息后恢复到渗血的程度，只是龟裂的肌肤却又增加了数十处，此时如果把他的衣服扒光，就可以看到他的身体上沟壑纵横，到处都是迸裂的伤口，甚至连骨头上，也是裂纹遍布。
　　何其痛也，但在莫不乐而言，却是忍得住，不叫疼，不分神，所以的心神，都在小凤凰身上。
　　神魂之力暴涨一倍，小凤凰的体形却没有变得更大，恰相反，它开始缩小，炽腾于体表的熊熊烈焰，也随之缩小，化做一片片轻盈的红羽，覆盖在凤身上。
　　金喙，红身，小凤凰缩成了真正的小凤凰，比原本的山鸡还小，几如雀子，一掌可握，但是身体却从虚幻转向凝实，尽管小，却真实。
　　战圈中，看着这只小小的雀子一般的凤凰，云舒面上的风清云淡终于敛去，他感受到了威胁，准确地说，是他控制慧心宝鉴的那一缕分神，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这只小凤凰，真的有可能夺去他对慧心宝鉴的控制权。
　　“爆！”
　　轻轻吐出一个字，云舒看着莫不乐的方向，眼透杀机。他曾经想过杀了这个小子，取回慧心宝鉴，但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那时他还未入魔，而现在，必须杀。
　　莫不乐身体一震，脸色蓦然苍白一片，原本已经渐渐停止渗出的血液，再次喷涌而去。
　　“怎么回事？”
　　叶艳飞三人大惊失色。
　　“别收手，弟子……撑得住！”莫不乐一边说，一边吐血。
　　龟半血趴在他的脚背上，直接被血液淋了满头满身，一眼就看到血液中蕴含着缕缕金色碎片，一呆之下，惊道：“金……丹……碎……了！”
　　云舒的一声“爆”，直接摧毁了莫不乐的金丹，修士的金丹本应坚不可摧，纵使云舒修为远胜于他，隔这么远，也不可能凌空摧毁他的金丹，何况那些真人们又不是瞎子，云舒隔空向莫不乐出手，他们还能不拦着。
　　俗语云：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摧毁。莫不乐的金丹，不是被外力所毁．而从内部爆开，原因是……一只茶碗。
　　老梅茶碗。
　　这只老梅茶碗是云舒所赠，内蕴独特的剑意世界，曾经帮助莫不乐顿悟过无数回，甚至连干焰凤鸣剑诀，也是在老梅茶碗的剑意世界里练成的。
　　所以，当初储物袋破碎，莫不乐除了捡回青龙木丹炉，再就是这只茶碗了。一路奔波激战，他也来不及去弄一只新的储物袋，直接就把老梅茶碗和青龙木丹炉都塞进金丹内的空间里。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老梅茶碗内，竟然还烙印有云舒的一缕分神。他的一声“爆”，爆碎了这一缕分神，也爆碎了茶碗，更爆碎了莫不乐的金丹。
　　金丹爆碎，莫不乐顿时就无法控制体内的真元，真元乱涌，纵使是最温和的水行真元，一旦放任，也如洪泄，有道是水火无情，水行真元暴乱起，破坏力何其巨大，瞬间莫不乐的五脏六腑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没当场死去，一是因为他服用过“水草”叶子，再生法则于世间的化形，蕴含的再生之力原本都潜伏在他的血肉里，受到刺激，立刻开始发挥作用，真元的破坏力再大，再生法则也能瞬间修复，甚至连金丹也一起修复，只是可惜一部分金丹碎片随着血液被吐了出来，导致修复的金丹也是残缺不全，不过这也足以让莫不乐勉强将真元重新梳理控制住。
　　至于第二个原因，就要感谢体内那庞大的神魂之力了，金丹爆开的力量极为巨大，如果没有这些神魂之力的阻拦，莫不乐恐怕当场就粉身碎骨，不对，准确地说是尸骨无存，哪里会给再生法则留下修复的机会，恰是这些神魂之力挡了一挡，减弱了金丹爆开时产生的冲击力。
　　
　　第270章 魔域
　　
　　不过叶艳飞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神魂之力挡下的冲击力，全部反馈到他们的身上，除了龟半仙修为深厚，没啥感觉之外，其他三人都被反震得气血翻腾，心口发闷，好在他们的修为也远胜莫不乐，而且反震力又是分散开的，每个人承受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所以没有受到伤害。
　　这一变故，没有影响到小凤凰，反而因为生死一瞬的经历，激出了小凤凰骨子里的狠性。小凤凰是莫不乐的神魂所化，莫不乐表面嘻嘻哈哈颇不正经，但骨子里却是狠的，不狠，他哪里能在冰风谷撑过那么多年，莫不乐的狠性，就是小凤凰的狠性。
　　金喙高高扬起，狠狠啄下。
　　“啵……”
　　如气泡被戳破，慧心宝鉴的防护层应声而被啄出一个小洞，左右两道伺机而动的剑气，顿时流露出趁你病要你命的强大气势，对准那处小洞，狠狠一捅，一绞，然后交叉而过，将整个防护层彻底撕裂。
　　小凤凰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了镜面里。
　　慧心宝鉴开始颤抖，时不时还鼓起一小块，就好像体内有两个小人儿正拳打脚踢，打得难解难分。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云舒控制慧心宝鉴的一缕分神，与雀子小凤凰，就慧心宝鉴的控制权，展开了殊死搏斗。
　　云舒面色不定，眉心间的鬼脸也随之变幻莫测，就在小凤凰冲入慧心宝鉴的那一瞬间，他蓦然抽身后退，寒声道：“天魔领域！”
　　鬼脸呼啸着从他的眉心间脱离，落在地上，一个旋身，化做一朵十二层莲花，莲座覆盖了整个地面，将所有人都托在了莲蕊上。
　　天魔领域，就是魔域，当年裴香圣入魔，魔域化为一颗魔眼，成天漏之相，而云舒的魔域，却是一朵莲花，黑色的，形状与他在莲岛仙境所居的那株十二品金莲完全一样。
　　无穷无尽的魔念，自莲蕊中散逸出来。
　　滋滋滋滋……莫不乐为在场每个人都发放了一团无明之火，人太多，而他修为有限，又要分心控制小凤凰，所以无明之火只能笼罩在大家的眉心识海上，身体其他穴窍就照应不到了。
　　魔念碰触到诸人眉心间的那团无明之火，一声滋响就被烧成了缕缕青烟，然而更多的魔念，却往诸人周身的穴窍里钻去。
　　“抱神守念，闭紧穴窍。”
　　常华真人大喝一声。魔念入侵，最危险的就是眉心识海，因为识海直接连通神魂与心境，而其他穴窍虽然魔念也能侵入，但魔念侵身的危害与魔念侵心的危害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
　　真人们知道厉害，自然也分得出轻重，识海有无明之火守护，暂无危机，此时重要的自然是阻止魔念侵身，当下纷纷抽身后退，稳定神念，紧闭全身各处穴窍，绕是反应快速，却还是有一些魔念侵入了穴窍中。
　　但这边凤冲霄等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他们正全力输出神魂之力，不能动弹，也无法闭紧穴窍，全身各处穴窍顿时沦陷在魔念的围攻下。
　　只有莫不乐和程白眉的元婴安然无事。
　　莫不乐安然无事自不用多说，魔念入侵他的体内，就如自投罗网，唯有化做青烟的下场。而程白眉的元婴，却全赖那些缚住他的细丝。细丝内蕴含无尽的不甘与怨愤，对魔念的吸引力比他这个元婴大多了，没等到碰触到婴体，那些魔念就纷纷被细丝吸引过去，然后二者之间发生了一场常人无法想像的争斗，就仿佛是天生冤家，一旦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时间，魔念与细丝内的不甘与怨愤杀得昏天黑地，不论是谁输赢，都造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那些细丝内的不甘与怨愤之意被大量消耗了，只留下了最纯粹的剑意，细丝，准确地说是剑气，不但更显锋锐无比，而且就像洗去了沾染的铁锈，一点一点地展露出霸道无双的姿态。
　　作为器灵，程白眉的元婴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个变化，他沉下心神，细细观察，然后发现，随着那些不甘与怨愤之意的减少，他对这些剑气的炼化速度开始迅速提升。
　　心中一动，程白眉的元婴就此入定。
　　莫不乐此时却是顾不上其他，他的全部心神都耗在小凤凰的身上，等同于两位大乘修士的神魂之力的加持，是何等沉重的负担，他嘴上说支撑得住，事实上．他随时都游走的崩溃的边缘，完全是凭着意志强撑下来，金丹的破碎更令他雪上加霜。
　　此时，眼见云舒出杀招，身边这几位神魂之力加持器，除了龟半仙还老神在在，万年老乌龟壳厚，脸皮比壳还厚，魔念居然一时半会儿拿它无可奈何，其他几位却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魔念干拢停止神魂之力的输出。
　　对慧心宝鉴控制权的争斗已经达到白热化，莫不乐哪里肯功亏一溃，要保证身边的几位神魂之力加持器不出岔子，就必须清除他们身边的魔念。
　　清除魔念，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无明之火，二是慧心宝鉴。但莫不乐此时哪里还有余力控制无明之火，只能选择第二个办法。
　　“兔子。”
　　除了程白眉的元婴和莫不乐，在场唯一不受魔念影响的就是兔子。兔子天生天养，本就是阴阳本源之气汇聚而生，换句话说，它不是肉体凡胎，而是最纯净的本源之气，更何况阴阳转化，变化不定，魔念侵入它的体内，也找不到它的心念所在，找不到心念所在，就谈不上侵染，兔子蹦蹦跳跳，视魔念如无物，当然，魔念无相无形，它本来也看不见。
　　听到莫不乐一声喊，兔子眨了眨眼睛，没明白。
　　“踹它！”
　　莫不乐一指慧心宝鉴。
　　兔子这下子明白了，后腿一蹬，凌空一跳，一记狠狠的窝心脚，踹在了慧心宝鉴上。
　　慧心宝鉴顿时在半空中打起滚来：
　　本来，魔域一出，慧心宝鉴感应到魔念，自动发出灵光，只是镜内争斗不休，灵光无主，只射向山腹顶上，兔子这一脚，踹得慧心宝鉴乱打滚，那灵光就随着慧心宝鉴也开始四面乱照。
　　恰好有一道灵光扫过凤冲霄几人的身上，身体周围以及那些侵入穴窍怕魔念瞬间被清扫一空，几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更多的魔念捅了过来。
　　须臾，又是一道灵光胡乱地扫过来，几人又得以松一口气，如此反复，虽难以尽除魔念，但总算能让几人时不时松一口气，神魂之力的输出自然也就不曾断了线。
　　
　　第271章 入魔而不成魔
　　
　　但好事总不长久，真人们被魔念所扰，云舒一步迈出，已脱出包围，先是伸手一指定住乱打滚的慧心宝鉴，而后却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莫不乐。
　　“小家伙……你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莫不乐暗暗叫苦，口中却道：“小祖，弟子这是在救你。”
　　“你以为我真的成魔了？”云舒拂了拂袖子，风姿如仙，“我若成魔，慧心宝鉴早就造反了。”
　　莫不乐顿时一呆，先前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对啊，小祖若已成天魔，慧心宝鉴为何还会受他控制？
　　“请小祖赐教。”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用想了，直接问本人也是一样。
　　云舒淡淡微笑，道：“我只是成就天魔之身，并非心成魔，我心中无魔，虽入魔而不成魔，你可明白？”
　　莫不乐继续老实摇头，魔念入侵，怎么可能身成魔而心不成魔。
　　“那你可知破而后立？”云舒又道。
　　这回莫不乐点头了，别人不知道破而后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身中无明火毒，灵根被烧毁，他在冰风谷煎熬百余年的过程，就是“破”，后来得万年子夜兰心露滋养，重铸灵根，这就是“立”，破而后立，火木双灵根变成了极品水灵根，不止是属性变了，更将他的资质强行提升一大截。
　　肯冒风险，必有收获，尽管莫不乐的破而后立是被迫的，但破而后立的好处，他还是享受到了。
　　“我心境有破绽，遭修为反噬，必然入魔，既然必然入魔，又何必等到魔念暗暗侵染，不如主动入魔，化被动为主动，这其中的区别，你可明白？”云舒又问道。
　　莫不乐想了想，继续点头。小祖的话容易理解，反正是要入魔的，不如干脆一点，主动引魔入体。就好像有恶客临门，要抢你家金银，偏巧自家大门坏了，挡也挡不住。干脆换个想法，反正这恶客肯定是要进来的，与其让他闯进来到处乱翻，不如大方一点，客气一点，主动引客入门，把恶客引到库房里，到时候是对骂还是对打，或者干脆就让恶客把库房里的金银抢走都行，破坏的无非就是库房这一处地方，甚至恶客再凶一点，把卧房也抢了，客厅也抢了，灶屋也抢了，甚至后院的花花草草也没放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咱一定不会告诉恶客，其实咱家最值钱的一颗明珠，就藏在后院下面的地窖里呢。
　　那处地窖，指代的就是云舒的心境，也许阴冷，也许潮湿，也许挖的时候地基没打好，已经坍塌了一半，但明珠始终是明珠，哪怕被埋在了地窖里，它也还是蒙尘的明珠，等恶客走了，再挖出来，洗去污泥，它还是光芒万丈。
　　这明珠，就是云舒的初心，初心不失，他就可以保有自我。这就是云舒的破而后立。所谓入魔而不成魔，就是这样了。所以慧心宝鉴还肯被云舒御使，因为他明珠仍在，初心不昧。
　　想明白这一点，莫不乐咂咂嘴，有点不是滋味，问道：“那您为何还要让裴前辈来抢慧心宝鉴，为何让我师父来阻我回宗，为何要毁掉传送阵？”
　　“我现在是‘破’，‘破’是一个过程，不‘破’得一干二净，怎么‘立’？你此时把慧心宝鉴带回来，对着我一照，岂不是破坏了我的‘破’，我自然不能容许。”
　　云舒既然主动入魔，哪会让人破坏了他的打算，所以他要阻止莫不乐将慧心宝鉴带回来。只不过他虽未成魔，但到底还是入魔，使用的手段自然就不那么光明正大，甚至很有些天魔风范，莫不乐要是运道稍差些，估计就真回不来了。
　　但话说回来，云舒毕竟没有真正成魔，对祸乱明界、魔染天下没兴趣，不然他只要随便找个地方猫着，暗地里释放魔念，以他的修为，恐怕明界绝大多数人都逃不过魔念侵染这一关，到那时可就真的是明界大祸了。所以当他透过夺舍程白眉的那一缕分神感知到剑峰有异后，就施计困住了步莲台上的一众真人，不躲不藏不为祸天下，而是来到了这处山腹里，不杀人，只夺宝，否则莫不乐等人早就死光了。
　　夺宝，夺的自然是剑峰这柄仙器，仙器无灵，谁拳头大谁就可以搬走，仙器有灵，那就不是拳头大能解决的问题，必须让器灵臣服，才能使仙器归属。
　　这就是云舒要让程白眉的元婴臣服的缘故。得仙器，可飞升，飞升之时仙门大开，仙气弥漫，他是天生仙骨，完全可以借仙气洗炼身体，将一身魔念洗净，重铸心境，恢复明珠的万丈光芒。
　　当完全成了洗炼的一刻，就是“立”的那一刻，破而后立，收获大大。可如果是用慧心宝鉴来清除体内魔念，就没有了仙气炼身这一环节，魔念是清除了，可心境未能重铸，他这一辈子始终要受制于慧心宝鉴。
　　云舒生来云淡风轻，可他天生仙骨，与他同时代的修士如裴香圣等人，皆是天之骄子，却被他压得死死的，他又怎么肯让自己永远受制于慧心宝鉴所以，他的破而后立，是要分两步走，一是引魔入身，二是毁掉慧心宝鉴，没有了慧心宝鉴，他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留半点退路，要么成仙，要么彻底成魔。只不过当他发现程白眉元婴这个器灵，居然被仙器的剑气给缚住时，才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慧心宝鉴不能毁，他要先用慧心宝鉴给程白眉的元婴解缚，被缚住的器灵，是指挥不动仙器的。
　　只是，到底还是让莫不乐这小子给搅了局。
　　云舒此时在想，是彻底解决这个小子呢，还是真的彻底解决这个小子。因为莫不乐的无明之火，跟慧心宝鉴一样，都是破而后立的阻碍。
　　莫不乐毛骨悚然，他感应到了云舒心中的杀意。此时，真人们全力抵抗魔念侵体，凤冲霄、抱素衣，叶艳飞包括龟半仙在内，都不能分神出手，明净也在抵抗魔念侵体，程白眉的元婴……这种时候，入什么定啊。
　　一向可靠的师父，突然间靠不住了，莫不乐欲哭无泪，看了一眼兔子，然后又移开眼，算了，兔子要是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第272章 滚蛋
　　
　　兔子眨眨眼睛，它被小瞧了？蓦然暴怒，身形暴涨，巨形阴阳战天兔现身，蹑手蹑脚来到云舒的身后，一记窝心脚，直指云舒的背心要害。
　　砰！
　　下一刻，兔子被云舒反手一掌打得深深嵌入石壁里。魔域笼罩之下，魔念无数，兔子想偷袭，哪知魔念早把它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别说它偷袭不成，就是侥幸成功，云舒是什么修为，举霞境大乘修士，本就离飞升只差一步，主动入魔后，修为更是大涨，若非他心境有暇，主动压制修为，早就引来了飞升劫。
　　兔子再威武，也威武不过这样的修士。不管它偷袭成功不成功，下场都一样。
　　“小祖，你不能杀我。”莫不乐同情地看了兔子一眼，挺了挺腰，信心十足。
　　“哦？”云舒似笑非笑。
　　“我体内都是无明之火，你若杀我，无明之火无人控制，四散逸开，魔域必毁。这魔域与你神魂相系，魔域着火，你的神魂也必随之烧灼，体内魔念也会被清除，到那时，你就只能‘破’而不能‘立’了。”
　　莫不乐死死掐住了云舒的软肋。立的是什么，是心境，无明之火可以清除魔念，却不能帮云舒重立心境，到那时，云舒唯有一个选择，就是跟裴香圣一样，散尽修为，重头再来。独占青云几近两千年，一朝重落于地，骄傲如云舒，如何甘心。
　　于是他笑了笑，并不否认，点头道：“所言极是：”然后他一顿，目光绕着莫不乐的身周环扫一圈，“但我可以杀他们。”
　　他指的是凤冲霄、抱素衣、叶艳飞和明净，或许还可以再加一只老乌龟和一只兔子。
　　不是真的要杀人，而是威胁。他觉得莫不乐总是坏他的打算，很讨厌可是又不能杀莫不乐，怎么办？大家各出底牌，来谈交易吧。云舒的底牌，就是在场这些人的性命莫不乐的底牌是什么？无明之火。但仅只有无明之火是不够的。他陷入沉思中。
　　云舒却又道：“你最好不要思考太久，入魔之后，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主动入魔，又岂能完全保持自我，本心虽还在，但性情、行事、言谈，都已渐偏魔性。
　　慧心宝鉴控制权的争夺已入白热化，很快就会分出胜负，胜负揭晓的那一刻，就是云舒耐心耗尽的一刻，因为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失去对慧心宝鉴的控制权。慧心宝鉴是他的一截仙骨所炼，失去对慧心宝鉴的控制权，就相当于他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从完美变成残缺，别说骄傲如云舒，换了谁心中都不会舒服。
　　莫不乐一咬牙，果断道：“我不抢慧心宝鉴，仙器也是你的，但是这里所有的人我都要带走，包括我师父的肉身和元婴。”
　　他没有底牌，只有底限，所有人都得平安带走，少一个都不行。
　　“不行。”云舒断然否决，“你师父的元婴已成仙器器灵，他走不掉。
　　拥有器灵的仙器，才是仙器，没有器灵，仙器只是死物，他要一件死物有何用。
　　莫不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提出要带走师父的元婴，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他的道理就是：“你夺舍我师父的那一缕分神，融合了师父部分意识，完全可以替代师父的元婴，成为新的器灵。”
　　理论上来说，夺舍的那缕分神，既是云舒，也是程白眉，至于到底是哪个，就看是哪个意识为主，只要云舒放弃自己的那部分意识，而将程白眉的部分意识重新释放，那么这缕分神就是程白眉。
　　分神不是元婴，但元婴更进一步，却是分神，从本质上来说，它们是一样的，既然都是程白眉，那么用分神代替元婴，完全是可行的。
　　云舒有些意动，莫不乐的话，确实可行，而且用自己的分神取代程白眉的元婴为器灵，对他控制仙器也更有利。
　　莫不乐察颜观色，一招手，把即将取得胜利的小凤凰召了回来。
　　“这是我的诚意。”
　　他放弃了对慧心宝鉴控制权的争夺。
　　云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露笑意，心念一动，慧心宝鉴镜面一转，照向程白眉的元婴，准确地说，是照向缚住程白眉元婴的那些细丝。
　　“这是我的诚意。”
　　将程白眉的元婴从束缚中解救出来，云舒接受了莫不乐的提议，用自己的分神取代他。
　　很好，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莫不乐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凤凰回归体内。
　　不用再给小凤凰加持神魂之力，凤冲霄等人恢复了行动力，但周身魔念环绕，仍是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坐下来，抱神守念，和真人们一样，全力抵抗魔念对身体各处穴窍的侵染。
　　莫不乐也没有闲着，现在他终于可以全力控制无明之火，给大家又笼上一层火罩，一时间，魔念如飞蛾扑火，尽化青烟，然而魔念无穷无尽，怎么烧也不见少，反而是青烟越来越多，弥漫在山腹间，使众人都置身于烟气里，云笼雾罩，若隐若现。
　　突然之间，山腹抖动了一下。莫不乐正全力控制无明之火，还以为是错觉，但下一刻，地面震颤起来，他这才一惊，道：“怎么回事？”
　　这一问的对象，自然是云舒。
　　云舒未答，但面色已渐渐沉下去。山腹处于剑峰内，山腹颤动，就是剑峰在颤动，剑峰为仙器所化，这说明，仙器有变。但是什么样的变化，他一时还看不出来。
　　“剑气在消失！”
　　抱素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青烟笼罩下，程白眉元婴那边的情况已经看不清楚，就连云舒也只能隐约看到慧心宝鉴的灵光在闪动，但那些化成细丝的剑气，却实在太过细小，隐末在青烟下，更加看不到了。但抱素衣是天师，比起用眼睛看，他更擅长闭着眼睛感应，连埋藏在地下不知多少丈深的灵脉，他都能感应到，何况是离得并不远的那些细丝。
　　在他的感应中，那些细丝迅速在消失，也许慧心宝鉴起作用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山腹颤动的原因，多半就是因为这些细丝消失。
　　“师父！”莫不乐立刻大声呼喊起来。
　　细丝消失，就意味着师父的元婴马上就可以脱困了。他担心师父还在入定中，不能浮空，一下子摔到地上，元婴之体，又小又特别脆弱，别摔成几瓣了。
　　没有应声。
　　“师父……师父醒来……师父啊……”
　　莫不乐连声喊道，抱着不把程白眉元婴唤醒绝不罢休的心态。
　　“吵死了，赶紧滚蛋！”
　　连唤数十声，程白眉元婴的声音终于从青烟中传出，透着几分疲惫，然而却一言成箴，莫不乐真的滚蛋了。
　　
　　第273章 劫至
　　
　　不止是莫不乐，山腹中所有的人，云舒、凤冲霄、抱素衣、叶艳飞、范明河、明净，还有那些真人们，包括一龟一兔，通通滚蛋。
　　准确地说，他们是被无数剑气挟裹着轰出了山腹，一个个摔在剑峰脚下，灰头土脸，面面相觑。就连云舒，也难免出现了一抹错愕之色。他的魔域被破掉了，那些剑气在挟裹住他们之前，硬生生轰灭了魔域。
　　那些剑气，竟然连魔念都能湮灭，虽无轰轰烈烈之势，然后威力之强竟至如斯。
　　这就是仙器所蕴之剑气。
　　错愕之后，云舒眼中只剩下渴望之色，他强烈地渴望着得到这件仙器，助他破而后立，助他飞升。
　　剑峰仍在晃动，一块块巨石从山巅滚落，有一些难免冲着众人所在之地滚来，没有魔域的压制，这些巨石纵然势如奔雷，又岂能放在在真人们的眼里，随便挥挥袖，不等巨石滚近，已化成粉末，散逸于风中。
　　“龟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乐抓过龟半仙，诚心诚意地向“百科全书”请教。
　　龟半仙瞪了瞪芝麻眼，道：“你……傻……么？封……印……要……解……开……了……”
　　是的，剑峰的封印即将解开，试天擂与碧血崖上的那两行大字，正在迅速从剑峰上脱落，那些滚落的巨石，倒有一大半来自这两行大字所在的岩壁“是不是我师父要脱困了？”莫不乐顿时大喜。
　　“不是，应该是程师兄完全与仙器融合了。”抱素衣面色凝重地接过话能一言而将那些剑气如臂使指，把他们这些人全部赶出山腹，这不是脱困，而是程白眉的元婴，真正入主仙器，彻底成为器灵了。
　　莫不乐顿时呆滞。
　　封印解开的速度，比任何人预料得都更快，就在这几句话间，那两行大字已经全部消失，剑峰震颤得更加厉害，越来越多的石头从山峰上滚落，纵使是真人们连连出手，也无法阻挡住所有的石头，众人被逼着向后退去，一直退出了数里之外，才重新站定。
　　脚下的大地也在震颤，事实上，此时此刻，整个九华城都因剑峰的震颤而震颤，不管是内城、中城还是外城，所有的修士都被惊动。
　　“情形不妙，仙器解封的过程中，散逸出的力量恐怕会摧毁整座九华城，范师弟，你赶紧回城主府，安排全城人撤离。”叶艳飞7十色凝重道。
　　“好。”范明河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
　　“抱师弟，劳烦你，将此间情形禀报宗主。”叶艳飞继续安排，同时看了云舒一眼，若云舒要阻拦，恐怕抱素衣走不掉。
　　但云舒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剑峰之上，并不理会其他。
　　抱素衣顺利离去。
　　“仙器一旦完全解封，明界难以承受其力，即刻便会引来劫雷，诸位师叔师伯，还请先暂避。”叶艳飞又向以常华真人为首的一众真人们施礼。
　　劫雷一至，这些大乘真人们一个也跑不掉，恐怕全部都会随之应劫。大乘有四境，但这四境只是修士们自己划分的，唯有达到白日飞升之境，成功升仙的把握才最大，所以明界惯例，大乘修士修炼到第四境才会选择应劫飞升。但事实上，以天道法则而言，只要到了大乘期，随时都可以应劫飞升，无非是成功机率大小的问题。
　　仙器引来劫雷，劫雷可不管是谁把它吸引来的，只要范围之内，所有达到天道法则标准的，一律都要应劫。
　　真人们自然明白这一点，但身形不动，迟迟不走，顾虑的当然就是小祖云舒。
　　“小祖，请随我等一道暂避。”
　　常华真人态度恭敬，小祖是入魔也好，是成魔也罢，终归是小祖，他们不能眼看着云舒应劫，当然，更大的顾虑却是，他们一走，就无人能对付云舒，几个小辈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由他们这些真人们联手牵制云舒，就算抓不住云舒，至少也不能让他跑了。
　　云舒微微一笑，道：“我意在仙器，自然要与它一同应劫。”仙器应劫时，也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他要控制仙器，这是最好的时机，怎么能放弃。
　　他不走，真人们也无法强迫，局面顿时僵住。但劫雷的到来，却不会因人而所任何迟滞，剑峰上空，风云渐聚，电蛇隐隐。
　　“嘶……”
　　凤冲霄、明净和莫不乐几乎同时倒抽冷气。他们都是剑修，对剑气分外敏感，几乎同时，他们感应一股强大的剑气，自峰顶直冲云霄，硬生生将汇聚了一小半的风云给捅穿一个巨大的缺口，天光自缺口中射出来，隐隐约约，形成了一柄光剑形状。
　　此时此刻，剑气冲霄，剑峰峥嵘毕露。
　　云舒眼中精光大盛，身体蓦然一晃，逼向剑峰。
　　“小祖，请留步！”
　　真人们同时跟着上前，将云舒团团围住。
　　“挡我者死！”云舒神色一沉，眼中魔性发作。
　　“小祖，莫要被魔性所迷，仙器虽好，非凡者所能拥有，借仙器飞升，不如自身苦修，小祖您天生仙骨，纵使重修，也远胜常人。”常华真人苦劝道。云舒对莫不乐说的一番话，他全听到了，对云舒的打算却并不赞同。
　　破而后立，凭的是自身意志与磨炼，借外力而得，终归是根基不牢，小祖始终还是想岔了念头。
　　云舒终于冷笑起来，一扫风轻云淡之色，道：“若如你所说，那么他又为何可借仙器之力飞升？”
　　他说的“他”，指的是程白眉的元婴。仙器破劫飞升，身为器灵，程白眉的元婴自然也随之一同飞升，但是，程白眉元婴的修为远不到飞升的程度，如此飞升，自然是一条登天捷径。一个元婴都可以，他天生仙骨，为何又不可以。
　　常华真人顿时语塞。
　　云舒冷哼一声，纵身再次往剑峰逼去，常华真人叹了口气，让开了路。作为战力最强的人，他都让开了．其他真人也只能罢手不动，任由云舒走向剑峰。
　　莫不乐跟了上去。
　　“你做什么？”明净眼明手快，按住了他。
　　“救师父。”莫不乐想也没想，答道。云舒要借仙器飞升，就必须先控制仙器，而他要控制仙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逼程白眉的元婴臣服，要么就是像他之前建议的，用分神替换程白眉的元婴，成为仙器的器灵。
　　不管云舒打算用哪个办法，他都担心会伤到师父，所以他要跟过去。
　　
　　第274章  谈谈
　　
　　“你能做什么？”
　　凤冲霄听了，好气又好笑，斥道。连一众真人们都拦不住云舒，何况莫不乐。
　　莫不乐认真答道：“我可以破坏小祖的如意算盘。”
　　他唯一的底牌，就是无明之火，无明之火的特性，决定了它搞建设不行，但搞破坏却是一流。只要不伤到师父，他任云舒行动，但如果会伤到师父，那么抱歉了，哥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用无明之火留下云舒，想破而后立，想借仙器之力飞升，下辈子吧。
　　明净呆了呆，不自觉地松开手，莫不乐立刻向云舒追去，只是他金丹破碎，此时修为大降，连飞起来都不能，哪里追得上。
　　叶艳飞一言不发，甩手打出一道真元，化做一缕清风，将他托上半空，往剑峰飞去。
　　“你做什么？”凤冲霄愠怒，“以那小子的修为，根本就是送死。”
　　叶艳飞抬了抬眼皮，道：“程白眉那家伙的脾气，不会让自己的徒弟送死，那小子的话有道理，有他在，至少小祖就不能胡来。”
　　没人比叶艳飞更了解程白眉，这个家伙死倔死倔的，绝不会臣服于云舒，而云舒想要用分神取代程白眉的元婴成器灵，如果是之前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但现在程白眉的元婴已经主动与仙器融合，想要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完全替换，几乎不可能。
　　现在，莫不乐的无明之火，是唯一能牵制云舒的存在。
　　凤冲霄还要再说什么，但叶艳飞已经不想再多费唇舌解释了，转身来到一众真人们的身前，再次请他们离开暂避。
　　“唉……”
　　长叹一声，真人们只能远离剑峰，此时，他们已经无力插手。
　　远离的不止真人们，还有九华城内的修士们，纵使很多人都舍不得，但是，剑峰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电蛇越来越多，而那道剑形天光也越来越锋锐，一股令人震颤的威压，渐渐笼罩下来，谁都知道，劫雷要来了，整个九华城都可能不保，谁还敢留下来受那池鱼之殃。
　　混沌金莲天内，一些留守在宗门的九华仙宗弟子们，也感受到外面的异常，不管是在值守的，还是在闭关的，都纷纷跑出来察看，然后被范明河顺手抓了壮丁，让他们协助安排九华城的撤离。
　　抱素衣匆匆登上步莲天时，各大仙宗的真人们仍在全力对抗造反的天魔及被引动的天劫。
　　砰！
　　叶艳飞的助力耗尽，莫不乐摔在了试天擂，或者说，是摔在了一堆乱石上，现在的试天擂，已经完全被掉落的碎石给覆盖，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上方依然不停地有碎石滚落，他在乱石间抱头鼠窜，四下躲闪，百忙中抽空瞥了一眼，云舒的身影，正静静地飘浮在碧血崖上方，那边也和试天擂是一样的情形，只不过云舒不需要躲闪，滚落的碎石，还没有靠近他，就被一股力量给弹开。
　　修为高就是了不起，莫不乐只能自怨自艾，但很快，他就连自怨自艾的心情也没有了，一块巨石挟风雷之势，从上方滚落，他来不及躲开了。
　　这么死也太憋屈了。
　　所以绝对不能就这么死，莫不乐捂住嘴，猛咳一声，放下手时，掌心中已多出一颗金丹，准确地说，是半颗，上面遍布裂纹，光芒黯淡。他的金丹被云舒爆碎了一次，幸亏“水草”叶子药力还在，强大的再生法则，将金丹修复，但毕竟有一部分金丹碎片混着血被他咳出了体外，再生法则固然强大，但也要“有”才能“生”，没有的，它也无法平空变出来，所以最终修复的金丹的，只有半颗。
　　虽然只有半颗，但自爆的话，威力应该足够将头顶这块巨石炸飞了。
　　莫不乐哭丧着脸，万分不舍，但不能不舍，不舍金丹，就得舍命，仔细盘算一下，金丹没了可以再修炼，命没了，怎么修也修不回来。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金丹自掌心中飞起，向那块巨石冲去，就在莫不乐一个“爆”字含在嘴里，将要喊出来时，剑峰顶上，那道冲天剑气蓦然分出了一小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块巨石斩下。
　　巨石轰然裂开，分作数块碎石四散飞开，那一小缕剑气来势不减，却是改斩为拍，将那半颗金丹拍回了莫不乐的手中，同时一抹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让你回来，快滚！”
　　然后莫不乐就抓着金丹被那一小缕剑气给拍得倒飞出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个七晕八素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背，稍稍一带，同时又有一股柔力托在他的脚下，让他的身体浮于半空。
　　莫不乐站稳了，正欲回身道谢，却惊愕地发现，帮了他一把人居然是云舒，顿时心中警铃大振，谢语变成质问，冲口而出。
　　“你要干什么？”
　　云舒没有回答应，也不用回答，他要做什么，已经表现在他的动作上。
　　他抓住了那一小缕将莫不乐拍飞的剑气，准确地说，是用自身的真元，化为一座牢笼，将剑气困在了里面。
　　“我们谈谈。”云舒对着剑气说道，准确地说，是对着附着在剑气上的程白眉元婴的一丝意识。
　　回应他的，不是程白眉元婴的声音，而是一声惊天雷响，天上的劫雷终于汇聚成形，随着这一声雷响，无数电蛇自云间激射而下，与那道冲天剑气狠狠撞在了一处。
　　更关键的是，其中还有一道电蛇，直直地向云舒打来。劫雷成形，笼罩范围之内，所有符合条件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一个也逃不过，都要挨雷劈。云舒本身就已经达到飞升的修为，又离劫雷这么近，不挨劈才怪。
　　莫不乐一口将半颗金丹吞回体内，二话不说，很不讲义气地扭头就跑，虽然云舒刚才托了他一把，不过现在他可没有本事反过拉云舒一把，应劫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外人插手，足会引来双份劫数，他这点修为，又伤得不轻，躲还来不及，哪有资格插手。
　　身在半空，金丹受损，无法让他再飞行，但好在云舒托住他的时候，其实身体离地面并不远，也就三五丈的距离，莫不乐不能飞，但让自己的身体轻盈一些还是能做到的，纵身向地面跃去，又觉得这么跑了，有点良心上过不去，于是双脚一落地，他就好心提醒了云舒一句。
　　“小祖，雷劫已至，你放弃吧，大不了放弃修为重头开始，总好过被雷劈死。”
　　说完，他拔腿就跑，因为电蛇已经到了云舒的身前，将云舒一指顶住，滋滋的也流声不但听着令人牙酸，而且时不时有电花被溅到四面八方，他要不是赶紧跑远点，随便一点也花落在身上，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275章  我拒绝
　　
　　云舒脸色凝重，没理会脚下抱头逃跑的莫不乐，他的精力，绝大部分用在抵抗雷劫上，小部分则维持着对那一小缕剑气的束缚。
　　“我要什么你懂的，我们合则两利，不合则两败俱伤。”
　　雷劫来得比想像的快，原因就出在这一小缕剑气上，莫不乐眼力不足，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导致雷劫提前到来的导火索，但云舒却看得清清楚楚。
　　雷劫是受到剑峰顶上那道冲天剑气的吸引而来，这一道冲天剑气，代表了仙器的全部力量，这是能将整个明界都撕裂的力量，而雷劫的任务，就是毁灭这股力量。然而这件仙器是一柄剑，是一柄蕴含霸道无双剑意的剑，它所在之地，万法辟易，它要捅天，天上风云就不允许汇聚，雷劫受到吸引而来，却又被剑气干扰迟迟不能汇聚成形。
　　这种僵持的局面，本来还要进行一段时司，直到其中一方力量得到增加或者是突然减弱，才会被打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莫不乐要自爆金丹，程白眉的元婴，自然不能眼看着徒弟自爆金丹，他身为器灵，硬生生分出了一小缕剑气救人。
　　一小缕剑气并不多，相比于仙器的全部力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毫，但是，在雷劫与冲天剑气这个层面的力量对峙中，哪怕是一根毫毛的力量，也无比重要，少了一根毫毛，二者间的僵局瞬间被打破，剑气势弱，而雷劫则合拢成形。
　　云舒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出手困住了那一小缕剑气，仙器要飞升，就必须抗过雷劫，要抗过雷劫，最起码也要跟雷劫的力量相当，而现在，这一根至关重要的“毫毛”却捏在他的手里。
　　器灵与仙器休戚相关，仙器被雷劫毁灭，本体也许安然无事，但器灵却必死无疑，云舒正是捏着“毫毛”胁迫程白眉的元婴，要么你臣服，要么大家一起完蛋，至于用分神替换，已经不可能了，雷劫已降，根本就没有时间完成替换。
　　不过云舒这样做，自身也冒着风险，他也是挨雷劈的一员，如果在力竭之前，还无法让程白眉的元婴臣服，那么他的结局和仙器也没什么两样。当然，云舒未必会死，飞升雷劫是考验而不是生死关，但通不过考验，他的修为必定倒退，这却是云舒宁死也不肯接受的，如果他肯放弃修为，也就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了，干脆直接学裴香圣那样，从头再来。
　　程白眉的元婴一声不吭，理也没理他。
　　莫不乐此时已经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没舍得逃得太远，但也没敢离得太近，云舒的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虽不是很清晰，但细心一想，就明白了话中蕴藏的意思。
　　“小祖，你就别白费劲了，师父是剑修，永不低头。你就听弟子一句劝，自废修为，从头再来，有慧心宝鉴和弟子的无明之火，那些魔念不算事儿，很容易就能从你体内清除出去……”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云舒就心念一动，弹指撤去了对那一小缕剑气的束缚，而后伸手凌空一摄，好不容易逃到安全地带的莫不乐就被他抓了回来。
　　“我倒忘了，其实你更合适当人质，刚才真是舍本逐末……”
　　云舒的话没有说完，两道电蛇轰然而下，雷劫威压之下，莫不乐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这两道电蛇一个不小心劈偏了。好在雷劫认人极准，压根儿就瞧不上他这个小金丹，哦，现在已经是破金丹了。
　　但是，电蛇虽然劈得极准，可云舒不是死靶子，他是活靶子，活靶子是会动的，更重要的是，活靶子手上还抓着一个人，这个人可不就是现成的盾牌。
　　莫不乐被抛上了云舒的头顶上空，活脱脱做了人形盾牌。
　　“住手！”
　　“师父，别管我。”
　　程白眉的元婴和莫不乐的声音同时响起，云舒哈哈大笑，手一扬，在电蛇几乎就要击中莫不乐前的一瞬，将他凌空摄回身边，同时，他身上的道袍微微鼓起，硬生生抗下了两道电蛇。
　　“臣服？还是拒绝？”
　　“小祖，你休想用我威胁师父。”莫不乐大怒，高吼道，“师父，我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云舒冷哼一声，掐住他的脖子，手一紧，莫不乐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拒绝！”
　　片刻后，程白眉元婴的声音传来，音量并不高，但轰然雷鸣之下，却清晰无比。
　　“你不想保他的命？”云舒皱眉。
　　“蠢货的命一般都比较长……”程白眉元婴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之意。
　　莫不乐：“……”
　　师父您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损徒弟啊，咱俩前世一定是仇人吧。
　　云舒神情渐冷，眉心间的鬼脸张开大嘴，狰狞如欲噬人，他掐住莫不乐脖子的手，渐渐收紧。
　　莫不乐脸都紫了。
　　就在这时，剑峰顶上，那道冲天剑气突然动了，它无视正劈来的无数电蛇，蓦然转身，整个身体翻了个一百八十度，从剑尖冲天变成了剑尖朝地，准确地说，是剑尖对准了云舒，疾刺而来。
　　轰轰轰轰……
　　屁股后面，那无数的电蛇，也尾随而至。
　　恰在此时，又有四道电蛇向云舒冲来，威压更胜先前的两道电蛇，锁定云舒的身体，令他无法闪避。
　　云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万万没有料到，程白眉竟然是这种死硬到底的脾气，他曾经夺舍过程白眉，分神更融合了程白眉一部分意识，按理来说，失去部分意识的程白眉，意志也会被削弱一部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哪怕我死你也休想得逞”的蠢事。
　　合则两利，不合则两败俱伤，明明只要臣服，哪怕只是暂时胜地臣服，两人就都能飞升的好事，为什么程白眉的元婴偏偏要选择后者？
　　“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不要这小子的命！”
　　莫不乐再次被推出来成了人形盾牌，云舒的神情，几乎与眉心间的鬼脸一样的狰狞。
　　“你为了这小子，可以施展换命之术，你为了这小子，连肉身都可以放弃，我就不信，你现在要让他陪你一起死！”
　　“我的命本来就是师父给的，现在师父要回去，我也不亏，还赚了一百多年呢……”
　　莫不乐喘过一口气，尽管身体无法动弹，但他还是试图挺起胸膛。
　　“师父，没事儿，你捅吧，弟子绝对不会叫一声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剑气已至近前。那冲天剑气在峰顶时，硕大无比，但向云舒的方向刺来时，迅速缩小，剑身也随变得凝实起来，寒光四射，当它冲到莫不乐的身前时，已是一把三尺青峰，丝毫没有迟疑，一剑，捅入了莫不乐的丹田内。
　　
　　第276章  器奴
　　
　　“啊……”
　　刚刚还豪情无比地说着绝对不会叫一声痛的家伙，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真他妈的痛啊，跟这痛比起来，无明之火的烧灼简直就是挠痒痒。因为无明之火的烧灼，痛到极致时只有麻木，而这一剑……啊呸，这哪里是一剑，而是数不清的剑气，全部捅到了他的丹田里。
　　丹田是真元汇聚之所，是金丹留驻之地，是全身经脉的总源头，这些剑气一进入丹田，就如游鱼入河港，顺着经脉通行全身，走到哪里，就破坏到哪里，然而莫不乐体内的“水草”叶子效力还在，哪里被破坏了，哪里就迅速得到修复，剑气绕经脉运行了一周又一周，破坏了一次又一次，修复也一次又一次，这痛苦比凌迟还残酷，如此反复，一息之间，剑气已足足运行了三十六次。
　　“记住运行路径了吗？”程白眉元婴的声音似乎是从剑气中传出来。
　　莫不乐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三十六次啊，他能记不住吗？刻骨铭心，入骨附髓，死也忘不了。
　　“好，握住剑柄，照着剑气运行的路程，继续催动剑气。”程白眉的元婴似乎能感应到他的念头，继续说道。
　　莫不乐差点厥过去，让他受足三十六次剑气剐身之苦还不算，居然还要他自己运行这些剑气去剐自己，师父，咱们上辈子真的是仇人吧，绝对是。
　　吐槽归吐槽，也许是剧烈的痛苦刺激之下，莫不乐的身体居然能抵抗来自云舒的压迫，身体虽还是动弹不得，但一只右手却恢复了行动能力，心中的吐槽才刚起了个头，行动却比意识还快，右手已经握住了插在身体上的剑柄，真元涌入剑中，顺着刚才的路径，再次运行。
　　身后，云舒面色一变，吼道：“程白眉，你……你好……”
　　好什么？好狠！好毒！好阴险！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莫不乐的体内爆发出来，是剑气，是来自仙器的剑气，云舒的身体疾退，但仍是迟了一步，整个人被剑气震得倒飞出去，那四道锁定他的电蛇也随之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莫不乐显然更倒霉一点，他面对的不是四道电蛇，而是数也数不清的无数电蛇。
　　我擦，欺负哥只有一把剑是吗？千焰凤鸣……
　　千钧一发之际，莫不乐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拔尖，三尺青锋自血肉内抽出，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滴鲜血涌出来，无暇细思，他手腕一震，千焰凤鸣剑诀施展开来，无数的小凤凰冲天而起，扑向那些电蛇。
　　比数量，谁怕谁？
　　得意不过一瞬，莫不乐突然傻眼，不对啊，他的千焰凤鸣剑诀，顶多只能出来几十只小凤凰，眼前这些……怕是有几万只了吧，这哪里是千焰凤鸣，分明是万焰凤鸣，关键是，每一只都是那么猛，翅膀张开，将那些电蛇一抓一啄，就跟小鸡啄米……不对，是小鸡啄虫一样，一口一个给吞下了肚。
　　这不是自己的力量……呆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三尺青锋，莫不乐蓦然醒悟，是仙器，这是仙器的力量，问题是，他怎么可能支配仙器的力量？
　　只有一个可能。
　　“师父，你臣服于弟子了？”莫不乐受宠若惊，就连体内那持续不绝的剐身之痛都觉得有些无关紧要了，“弟子这怎么敢当呢？”忍不住就眉开眼笑。
　　“你做梦。”程白眉的元婴此时身在剑内无法现身，否则他直接就一脚踹在这个做白日梦的家伙的脸上，“利用血契法则，临时借力给你而已。”
　　莫不乐：“……”
　　感情刚才师父捅他一剑，是利用他的血与剑身相触，形成血契啊，怪不得拔剑之时，一滴鲜血也没有涌出来，根本就是全被拿去签订血契了。
　　血契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卖身契，像肖浮生到九华仙宗当仆修，签约卖身契，就是血契的一种，只不过那种血契等级比较低，所以用一滴血就够了，而莫不乐签的这种，是最高级的，不止要用到全身血液，而且连命都去了半条，不如此，以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支配得了仙器的力量。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的功劳还是“水草”叶子的，若不是再生法则的强大修复能力，不等血契完成，莫不乐就是有九条命也早已经死翘翘了。
　　换句话说，签了血契之后，莫不乐就正式荣任仙器器奴这一光荣职位，准确的说，是程白眉元婴的器奴。
　　想到自己直接从首徒变成器奴，莫不乐只有愁眉苦脸的份儿，心中大叹越混越回去，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小凤凰一只接一只地出来，欢蹦乱跳的去吃虫，将虫子消化完毕，变做纯净的力量。再反馈到三尺青锋中，只见这柄仙器的剑身越来越明亮，剑刃也越来越锋利。
　　雷劫，是考验，也是馈赠，抗不过去，回炉重练，抗过去了，自然是好处多多。仙器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纵使锋锐依旧，但早不复往日威风，此番经历雷劫磨砺，正是一点点的恢复本来面目。
　　“尔等该死。”
　　云舒眼见此情形，哪里还看出其中究竟，一番盘算就此落空，心中大怒，顿时本心失守，魔念趁虚而入，眉心间，鬼脸魔纹蔓延，整个额头，面颊、甚至连脖颈都被魔纹所覆盖，手、足亦是有魔纹若隐若现，唯有心口一片，尚留一片空白，然而以魔纹蔓延的速度，心口三寸，被占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果不是他刚刚被四道电蛇劈中，身体尚处于一片麻木之中，此时已是要与仙器两败俱伤。
　　“劈他！”程白眉元婴的声音冷冷响起，毫无留情之意。
　　莫不乐一惊，道：“师父，你是要欺师灭祖啊！”
　　某人口不对心，嘴上大不赞同，手下可一点也不软，三尺青锋一挥，顿时就有一群小凤凰往云舒的身上扑去。此时云舒不能动弹，正是个死靶子。
　　几乎同时，又有八道电蛇落下，小凤凰们一看，顿时乐了，分作两群，一群继续往云舒扑去，待到近处，突然解体，重又化为火焰，将云舒团团笼住，火焰之内，又分离出数朵无相无形的无明之火，直入云舒的眉心，于识海内，与魔念大战。
　　而另一群小凤凰，则欢天喜地的扑向那八道电蛇，一口一啄，吃得欢快。
　　“哼!”
　　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哼了一声，暗暗给这个徒弟又记下一笔，现在没工夫教训这小子，等渡过这一劫，他继续冷哼。
　　“师父，雷劫要持续多久?”莫不乐此时已经有些吃力，不对，是非常吃力，他修为不足，纵使借血契之力，临时得到仙器力量的加持，也不足以完全发挥仙器的威力，能与雷劫在对抗中占到上风，完全是因为小凤凰体内的无明之火。
　　无明之火无相无形，无物不烧，又因仙器之力的加持，无明之火威力大增，雷劫再牛，也难逃被烧灼的命运，所以才有了小凤凰一口一啄的痛快淋漓，但现在他又分出一部分力量去“欺师灭祖”，相当于同时面对了两份雷劫，即使云舒的那一份雷劫，威力比仙器的雷劫要弱得多，但对莫不乐来说，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所以现在没倒，还是得感谢“水草”叶子。
　　但是，“水草”叶子就算比雷劫还牛，它的效力也有耗尽的时候，到那时，莫不乐的下场，绝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得尽的。
　　“差不多了。”程白眉的元婴冷冷道。
　　“真的?”莫不乐大喜。
　　他以为是雷劫差不多了，哪料到话音未落，又是无数的电蛇冲着他轰击而下，而云舒那边，十六道电蛇如影随形。
　　我擦．这哪儿里差不多了．分明是差太多了。
　　正在莫不乐欲哭无泪．只能咬着牙全力以赴的时候，程白眉的元婴突兀地自三尺青锋中出现，对着云舒勾了勾手指，道：“来。”
　　来什么?
　　来的是一缕分神，是融合了程白眉部分意识的那一缕分神。
　　分神存于识海，云舒入魔，分神亦入魔，周身魔念环绕。这缕分神，本己被云舒控制，但是此时云舒白顾不暇，识海内，魔念与无明之火打得正热闹。于是，程白眉的那部分被融合的意识趁机造反，重新夺回了对这一缕分神的控制权，所以，当程白眉的元婴召唤时．这缕分神立刻应声而出。
　　“给洗洗。”
　　看着这缕分神，婴体小小的面庞上，闪过一抹嫌恶。
　　洗什么？当然是洗去分神上环绕的魔念。做师父的，理所当然地差遣徒弟兼器奴。
　　莫不乐又一次泪流满面，师父你有多恨我，不知道弟子我现在已经是不堪重负了吗？
　　没奈何，师父的话始终是要听的，他咬着牙，跟挤奶似的，硬是又挤出了几只小凤凰，化作一团团无明之火，将环绕在分神周围的魔念烧了个一干二净。
　　就是这个一挤奶的工夫，几道电蛇抓住机会，轰隆隆地劈在了莫不乐……手中的三尺青锋上。
　　某人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只能无比庆幸，雷劫劈得太准，这要是稍稍偏了一点半点，他就可以跟阎王爷称兄道弟去了。饶是如此，三尺青锋毕竟被他握在手中，难免余波扫及，莫不乐顿时就跟云舒一样，全身麻木，不能动弹。
　　
　　第277章  取代
　　
　　被雷劫劈中，三尺青锋的光芒同时黯淡几分，程白眉的元婴电脸色一白，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未迟疑，一指那缕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分神，喝道：“去。”
　　往哪儿去?
　　当然是往三尺青锋内去。
　　莫不乐身体麻了，脑子不麻，顿时惊呼道：“师父，你是耍让分神取代你，成为器灵？”
　　擦，早说呀，之前在山腹里时就答应小祖的条件多好，至于现在挨雷劈吗。
　　“少废话，准备好，我说撤剑，你立刻就撤。”
　　这柄仙器，原本的器灵已经死去，也是因此，它才被封印在剑峰内，器灵若不死，明界内根本就没有力量能封印住它。程白眉的元婴被缚在仙器内，唯一的脱困办法，就是成为真正的器灵。
　　这同时也是一条飞升捷径，但程白眉是什么脾气，岂能让自己成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中的鸡与犬，当云舒提出取代的办法时，他是极为心动的，假如云舒不是用威胁的口吻，他早就答应了。
　　程白眉的元婴懒得跟徒弟解释太多，他才不会告诉这个笨徒弟，他就是不乐意被人威胁才会拒绝。不过更重要的是，器灵不是说取代就能被取代的，如果一定耍取代，那电只能自己取代自己，也就是，那一缕分神必须是他的意识为主时，才能取代。这一点，则是他意外与剑气融合之后，才明白的。
　　明白之后，程白眉元婴就有了计划，他不乐意被威胁，但是却可以化被动为主动，激怒云舒，令他魔念入心，令他失去理智，令他自顾不暇，程白眉的元婴就可以趁机夺回那一缕分神的主导权。
　　这一缕分神，即是云舒，也是程白眉，关键就在于，谁占据主导权。而取代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除了主导权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一缕分神，也是由元婴进化而来，在层次上，比程白眉的元婴高，仙器自然不会拒绝由更高层次的分神来充当器灵。
　　分神，还是程白眉，而且层次还更高，仙器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笑纳了，甚至是迫不及待地主动笑纳，因为器灵等级越高，它的力量就越强，对雷劫的抵抗也越强。此时在与雷劫的对抗中，仙器处于下风，想要飞升而去，其实它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说，程白眉的元婴选择的时机太准了，若换做之前对峙不分高低的时候，仙器是绝不会主动放弃程白眉的元婴这个器灵的。
　　几乎就在这一缕分神进入三尺青锋的瞬间，替换就完成了，仙器主动将剑气从程白眉元婴的体内抽回，融入到分神内。
　　就在替换完成的那一刻，程白眉元婴喝道：“撤手！”
　　莫不乐毫不迟疑，立刻松开了握剑的手，三尺青锋瞬间剑身光芒大绽，对准天下的劫云，一冲而起。
　　“师父，这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啊!”
　　莫不乐看得目瞠口呆，此时劫云中的电蛇规模空前，雷声更是沉闷得令人心慌意乱。
　　程白眉的元婴一言不发，剑气的抽离让他的婴体明显变得透明了很多，干脆就在莫不乐的肩膀上坐了下来，抬头望天，面无表情。
　　身侧，云舒的身影一晃，竟然跟着三尺青锋一起冲向了劫云。
　　“小祖!”
　　莫不乐惊呼一声，想拦却慢了一步。
　　云舒冲势未减，但目光却扫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谢谢”!
　　莫不乐呆了一下，突然醒悟，在无明之火的烧灼下，小祖恢复了几分本性。只是他不明白，恢复本性的小祖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仙器。
　　借助外力破而后立，真的就能成功吗?
　　“他太骄傲了……”程白眉的元婴冷冷道。
　　“什么?”
　　“他不能容忍自己从云端跌落。”程白眉的元婴继续道，“天生仙体固然修炼如喝水一般容易，但是长生无坦途，他看不破这一点，不肯退回去，甚至连绕路也不肯，宁可撞得头破血流。”
　　“师父，你的意思是，小祖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对吧。”莫不乐理解了。
　　程白眉元婴冷冷地一撇嘴角，道：“你错了，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莫不乐：  “……”
　　三尺青锋冲入了劫云内，云舒也冲入了劫云内，之后发生了什么，这师徒俩已经看不到了，因为劫雷被激怒，将所有的电蛇都往仙器和云舒的身上轰去，爆发出的电光，将这一片天空照得耀眼如炙阳，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轰轰轰轰……沉闷的雷响，足足有半盏茶之久，当他们再睁眼时，天上劫云已散，电蛇，三尺青锋，云舒都不见了，什么也没剩下。
　　只有清风徐徐。
　　“师父……”莫不乐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这是飞升了？还是被劈成灰了？”
　　程白眉的元婴以手搭眉，凝望天空许久，淡淡道：“大概……是被劈成灰了吧……”
　　莫不乐瞪了瞪眼，劈成灰？灰在哪里？师父您是不是太恶意了，这是诅咒吧。
　　咣当!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莫不乐回头望去，却原来是慧心宝鉴落在地上，镜面上已经失去了光泽，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顿时愁眉。
　　慧心宝鉴内部空空如也，云舒留下的分神烟消云散。
　　真的被劈成灰了？连点灰渣都没留下？
　　莫不乐纳闷了，没道理呀，飞升有劫，劫不致死，别说是仙器力量强大，不可能被劈成渣，就算是云舒，顶多也就是修为倒退，哪里真的就能劈得连点灰渣都不剩下。
　　既然不可能是死了，那么就是飞升成功，小祖与仙器，一起离开了明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云舒没有把慧心宝鉴一起带走。莫不乐这样猜测着，却又觉得不对，仙器就算了，小祖明显是不可能成功渡劫的。
　　“你们没事吧……”
　　叶艳飞、风冲霄等人急急飞来，确认两人都安然无恙后，就全都变了脸。
　　“现在看你，比以前顺眼多了。”
　　叶艳飞绕着程白眉的元婴转了两圈，眉眼带笑，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双手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是婴体的身高。
　　程白眉的元婴横眉冷对。
　　而风冲霄则是揪着莫不乐的衣领，劈头骂道：“你行啊，劫云下面电敢闯，嫌命长了是不是，说啊，挨了几下雷劈，要不要再挨几下，也让我们开开眼，金丹挨雷劈，稀罕呢……”
　　“哎哎哎……大师伯，弟子是重伤患……”
　　莫不乐卖起了苦肉计，一看他这惨兮兮的模样，风冲霄也就骂不下去了。关键是，这小子的正牌师父就在旁边冷眼瞪他，大有他再多管闲事就一剑捅来的架势，风冲霄也就赖得多费口水替别人教训徒弟了，吃力又不讨好，有这工夫，他还不如回去教训自己的徒弟。
　　
　　第278章  善后
　　
　　好不容易从风冲霄的掌心里挣脱出来，莫不乐一转身，又撞上明净那张冷冰冰的俊美面容。
　　“啊哈……师弟啊……”干笑着，莫不乐悄悄后退。
　　明净冷冷瞪了他一会儿，侧过身，向程白眉的元婴施礼。
　　程白眉的元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错。”算是认下了这个便宜徒弟。
　　莫不乐围着众人转了一圈，问道：“龟前辈呢?”
　　刚才的情形，谁都没看清，他还想请教一下这位“百科全书”，总不能一柄仙器、一个大活人，说没了就没了，是不是飞升了，也有待确认。
　　“跑了。”明净冷冷答道。劫雷来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有他看到，龟半仙缩头缩脑，第一时间就溜之大吉。
　　这也不怪龟半仙，谁让它当时是所有大乘真人中，活的时司最长，修为最高，同时境界也是最高的一个，它不溜，就得跟着一块儿挨雷劈了。
　　莫不乐一阵无语，这老乌龟，果然是不靠谱，它有龟壳呀，怕什么啊，就凭龟壳，它也完全能抗过去，至于第一时间就开溜吗。
　　“总之，先回去……”叶艳飞看了看已经完全化为一片碎石堆的剑峰，又看看程白眉的元婴，长叹一声，“真麻烦。”
　　剑峰没了就没了，反正它在的时候，也就是摆着好看，问题是程白眉，只剩下元婴，肉身却留在了山腹内，当时众人被轰出来，谁也没顾上带出那具肉身，也不知道肉身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肉饼。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不要组织人手去挖，万一挖出的是肉饼……总之，麻烦得很。
　　“不麻烦，重修。”程白眉的元婴瞪了他一眼，闷声道。当时他把众人轰出山腹，没轰出自己的肉身，并不是忘了，而是直接放弃了那具肉身。
　　虽然是自己的肉身，但是在被云舒夺舍后，体内的真元已经转化成水属性真元，功法也换成了烟波浩淼诀，程白眉却是纯粹的剑修，嫌弃肉身修为不纯，一早就没打算再要，重修肉身虽然不易，但一旦修炼成功，新的肉身与元婴会非常契合，比那具已经不纯的肉身要好得多。
　　“你舍得?”叶艳飞惊诧，若换了他自己，只怕是舍不得的，那具肉身，再不好也是自己与生俱来的皮囊。
　　程白眉的元婴冷笑道：  “你一向通透，怎么也看不破，肉身不过是一件衣服，合适就穿着，不合适就脱了。”
　　叶艳飞：“……”
　　“此言大善。”
　　旁边蓦然插来一言，却是步莲台上碧华真人等一行到了，旁边还跟着先行离去的常华真人等，浩浩荡荡一大串，全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乘真人，幸而此时九华城内已经清空了，所有的修士都暂避到了城外，不然都得被这阵容给吓得目瞪口呆。
　　“拜见诸位前辈!”
　　几人连忙上前见礼，待行完礼，一抬头，才惊见碧华真人双掌托于胸前，掌心间飘浮着一个光球，光球内，寸许小人闭目盘坐，那清俊的面容，不是云舒又是谁。
　　这寸许小人，就是云舒的元神。
　　却原来，抱素衣到步莲台报信，碧华真人等才知道天魔早已被炼化，此时他们对抗的天劫．以及炼化中的天魔，其实都是云舒设计引来，以使他们无暇他顾。
　　既知上当．他们自然各自收手，任由那假天魔散去，天劫也随之散去，当他们赶到剑峰时，与常华真人一众汇合，正是云舒追着三尺青锋，一头撞入劫云的那一刻。
　　此时雷劫威力正是巅峰之时，真人们电不敢擅自闯入劫云笼罩范围之内，唯有遥遥看着。当时就连靠得最近的程白眉元婴和莫不乐都看不清劫云内的情形，但是却瞒不过真人们，毕竟他们的修为高绝，心境空明．神识一扫，劫云内的情形就感应得清清楚楚。
　　仙器强横，硬抗劫雷，最后破空飞升，但云舒却差了一线，仙器内的器灵，虽是他的分神，但此时却是由程白眉的意识主导，他无法从仙器上借力，抗不过劫雷。
　　修为倒退，心境崩溃，云舒电算心气极高，不肯就此被魔念完全控制，干脆就借着雷劫最后的余成，将肉身给轰得灰飞烟灭，幸而诸真人齐齐出手，趁着劫雷消弥的那一刻，借着仙器飞升时散逸的那一抹仙气，抢出了云舒的元神，只是其他分神却在云舒自毁肉身的那一瞬间都散去了。
　　解释清楚原委，碧华真人就看向莫不乐，道：“小祖元神无损，但心境有缺，还需以慧心宝鉴一照。”
　　这是怕还有魔念蛰伏在云舒的元神内。
　　碧华真人的要求，现在对莫不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慧心宝鉴此时已经是完全无主的状态，他的风凰神魂可以轻松驭使这件准仙器。
　　用慧心宝鉴在云舒的元神身上来来回回扫了数下，顺带还给一众真人们都扫过一遍，以免还有魔念潜伏在他们身边。
　　“师父，小祖他……”叶艳飞大讶。
　　碧华真人微微一笑，道：“我等来迟一步，未能救回小祖肉身，只抢回了他的元神，幸哉，小祖元神未损。”
　　多此一举的结果，就是眼前一黑，林莫南当场晕厥。说来也是令人哭笑不得，这一场变故争斗，别人都没大碍，就连被踹进石壁里的兔子，都生龙活虎地蹦出来了，唯独莫不乐最倒霉，身受重伤，连金丹都碎了一半，能撑到现在，算是命比小强了。
　　“辛苦这孩子了……”
　　碧华真人伸手一托，总算免了莫不乐后脑勺着地的下场。
　　“尔等都回去吧，我等善后。”
　　叶艳飞、风冲霄一应人等通通被赶回去了，他们虽无大恙，但到底消耗不少，尤其是神魂之力，恢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碧华真人心疼这些晚辈，主动揽过了善后的事，让他们回去调养生息，通通暂时闭关。
　　莫不乐被送回了烈火楼，明净暂时照看他。慧心宝鉴却被碧华真人交给了常华真人，连同云舒的元神一起。常华真人径直将云舒的元神送入莲岛仙境内那株十二品金莲的莲蕊内，以慧心宝鉴将之临时镇压。
　　不管是云舒的元神，还是程白眉的元婴，想要重新修炼出肉身，都需要海量的灵气，而这只有等混沌金莲天恢复生机之后才行。
　　唯一没有闭关休养的人，只有抱素衣，无他，混沌金莲天要恢复生机，他是关键之一，而另一个关键，程白眉的元婴则回到了混沌海下面，那处灵脉之源原本存在之地。
　　随着他的到来，混沌海里的金莲立刻放缓了湮灭的速度，从每日消失一朵金莲，变成了十日消失一朵金莲。
　　抱素衣觉得很棘手，他没有把握对一个婴体施展通灵之术，毕竟，程白眉的元婴不是灵脉之源，他从莫高阴阳天强夺来的气运之力，与灵脉之源相融，自然可以再续这一处洞天的气数，但是与元婴相融，只怕于洞天无补，反而会被程白眉的元婴全部吸收，变成他个人的命定气数。
　　“只有一个办法……把灵脉之源从程师兄的婴体之内强行剥离……”
　　天师一脉，有通灵之术，自然也有夺灵之术，虽然抱素衣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幸运的是，眼下九华仙宗内不止他一位天师，还有一位比他更强大的龟半仙，两名天师联手，夺灵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五成。
　　好吧，这个成功率还是低了点，但如果是抱素衣一个人出手，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如果失败，什么后果?”程白眉的元婴冷冷地问。
　　“死……呗!”
　　没有十全的把握，抱素衣当然不可能对程白眉的元婴提夺灵之术，这话是龟半仙闲着无聊在混沌海里乱逛，顺带告诉他的。所以当程白眉的元婴问起后果时，它挺幸灾乐祸的。在它看来，程白眉的元婴真是倒霉透顶，老乌龟活得久了，还真没见过比程白眉更倒霉的人了。
　　但是，它也没见过比程白眉更幸运的人。突破元婴失败，必死之时却没死，这是不幸，也是大幸；置身于灵脉之源内休养，结果却莫名其妙被仙器内蕴藏的剑气所缚，变成了仙器的器灵，这同样是不幸，却也是大幸；被缚之后，婴体几近崩溃，结果又机缘巧合吞噬了灵脉之源，使得原本残缺的婴体获得新生，几近完美，这还是不幸之后又逢大幸；身为器灵，本可与仙器一同飞升，他却偏偏以李代桃僵之法挣脱了仙器的束缚，唔，虽然说放弃了飞升的机会，不过也算重获自由……当然，在龟半仙看来，这其实是个蠢死人的决定，就不说什么幸不幸了。
　　现在，它真的很想看看，施展夺灵之术后，程白眉的身上，还能出现什么大幸或是大不幸。
　　程白眉的元婴沉默，只有五成的机率，太低了。
　　龟半仙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继续道：  “其……实，如……果……你……那……徒……弟……还……能……拿……出……生……生……造……化……果，就……不……会……死……”
　　说到底，老乌龟贼心不死，总觉得莫不乐手里还有“水草”叶子，如果说程白眉是它见过的最倒霉又最幸运的人，那么莫不乐就是它见过的最作弊的人，这小子的运道，没话说。
　　
　　第279章  结局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莫不乐的耳朵，通风报信的，除了某个贼心不死的老乌龟又还能有谁。
　　莫不乐是谁，一眼就窥出了龟半仙的贼心，直接抓着这只老乌龟，把它从烈火楼的窗口扔了出去。
　　“臭小子，老夫跟你没完!”龟半仙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以后乌龟和狗，不得入内。”莫不乐对看门的两条幼龙精魄吩咐道。
　　明净在旁边看得脸色漆黑，皱眉道：“毕竟是前辈……”
　　莫不乐摆摆手，道：“你不了解它，这位前辈脸厚心黑，如果它知道我还有‘水草’叶子，绝对会来偷。”
　　明净闻言一呆，惊道：“真的有?”
　　莫不乐点点头，带着明净去了六层，此时，六层的混沌海里，已经遍布“水草”，只是全是枝茎，并不见一片叶子。
　　明净疑惑地看他。
　　莫不乐也不解释，道：“你先带我上岛。”他伤势未愈，能省一分力气是一分。
　　上了岛，三足金蟾一家子探了探脑袋，两只大的继续闭目养神，那只小的欢天喜地的蹦过来。然后明净就一眼看到，这只小金蟾的脑门上，正顶着一片翠绿的“水草”叶子，只有米粒大小，还不能算叶子，只能算是叶芽。
　　“怎么会长在它的脑袋上?”明净惊诧莫名。
　　“三足金蟾，天生神物，大概是它们气息相近，灵眭相通？”莫不乐猜测着。
　　小金蟾脑门上长水草叶子，他也是之前来摘下那一片“水草”叶子时才意外发现的。只是当时他急着让风冲霄和明净破解剑峰封印．所以没有细究。不过现在仔细一想．也有些明白。
　　当初三足金蟾一家子不请自来．赖在六层不走，多半就是受了“水草”的吸引。这一家子跟凤凰可能有亲戚关系．生性从来不居无宝之地，混沌金莲天面临湮灭的危机，十二品金莲不行了．它们就自动自发地找到了新的宝贝。
　　另外．传说三足金蟾所在之地．天上都会掉宝贝．估计也是有道理的。不过不是天上会掉宝贝，而是三足金蟾能催化宝贝的生长。
　　“水草”本应能生出三片叶子，第一片叶子已经被莫不乐摘走，第二片叶子则被小金蟾催生，至于第三片叶子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就不知道了。
　　莫不乐发现这片叶子时，就已经私下里决定要给师父留着，龟半仙不来说那些话也就罢了。这样一说，他更知道这片叶于的重要性，当然是要严防死守，以免老乌龟彻底不要脸了。
　　只可惜这片叶子还太小，不然他现在就打算给师父送去。
　　“我去请抱师叔来看看。”明净盯着那片叶子沉吟片刻，那只老乌龟的话，未必作准，还是先让抱素衣过来确认，这片“水草”叶子是否真的有用。
　　莫不乐也没拦他，虽然龟半仙一向不靠谱，但那是在打斗的时候．其他的事情，老乌龟还是相当靠谱的，不过明净说得对，事关混沌金莲天和师父的安危，还是请抱师叔过来确认一下更好。
　　抱素衣来得极快，一见那片叶芽顿时大喜，道：“没想到第二片叶子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奇怪，奇怪，就算是三足金蟾的催生．也不该长得这么快……”
　　这位天师明显有些疑惑，阴阳莫高天内，那株水草不知被阴泉水滋养了多少年，才生出三片叶子，可莫不乐种下的这截水草，才几年？按正常的生长速度，连一片叶子都不可能长出来，可现在，第二片叶子都开始生长了。
　　“灵气足吧。”莫不乐推测，好歹这也是从混沌海里搬来的一角，也许这环境特别适合“水草”生长。
　　“也许。”
　　抱素衣想不通，索性抛开不想，他现在没时间细究其中的原因，小心翼翼地从小金蟾脑袋上摘下那片叶芽。
　　“师叔，现在就摘取?”明净一惊，叶芽太小，效力太弱了吧。
　　抱素衣笑道：“足够了，别忘了，你师父的婴体内整合了灵脉之源，这片叶芽给他服下去，正好可以借灵脉之源内的海量灵气生长至成熟，若是已成熟的叶子，反而会被被灵脉之源给催得老化，失去部分效力。”
　　说完，他就匆匆而去，混沌金莲天复苏的事，宜早不宜迟，之前顾忌程白眉的安危，迟迟不敢进行，现在有了“水草”叶子，万事俱备，当然是立刻进行。
　　明净心念一动，追了过去，如此大事，他自然要在一旁护持。莫不乐倒是也想跟过去，可惜他伤势未愈，去了也是白去，他根本就下不去混沌海。
　　既然去不了，他也只能闷地继续疗伤，金丹破碎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不过好处也很明显。他现在的修为，本来大多就不是自己修炼来的，先有程白眉为他灌入大量的真元，后又得裴香圣赠送部分修为，另外又吃了“水草”叶子，偏偏这些年他东奔西跑，沉下心来修炼总共也就十来年，哪里能完全把这个外来的修为通通化为己用，不用说，体内隐患不少。
　　这次金丹碎裂，虽然让他受伤不轻，但却也给他一个重新修炼的机会。
　　闭目入定，不知岁月，当他再睁眼时，半颗金丹重新凝练为一颗，只是体积却比原来的半颗金丹还要小上十倍，晶莹剔透，一层耀眼的金光自丹内透射出来，宛如一轮小日。
　　“不知师父那里如何了?”
　　从云床上一跃而下，莫不乐连门都懒得走，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
　　“咦?”
　　只飞出数十丈，他就察觉到混沌金莲天的变化。迎面而来的清风中，灵气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浓郁，而且还多出丝丝缕缕的锐气，风是轻，却不柔，扑在脸上，有如针刺。
　　脚下，无限的混沌海里，金莲绽放，原先那些湮灭的金莲，不仅重又生长出来，连样子也有了些许改变。莲瓣间，除了原本的金线之外，又多出黑白二色的纹线，金色灿烂，黑色肃穆，白色圣洁，三种颜色交织在一处，形成了某种奇异的阵纹。
　　莫不乐好奇地落在一株莲蕊上，仔细观察三色阵纹，许久，若有所悟。
　　这些阵纹，其实蕴含着一丝剑道真意，灵气自莲蕊中渗出，也带走了阵纹中的的剑道真意，飘到空气中，化做徐徐清风，而那些剑道真意，也就跟着化在了风中，形成了那些锐气。
　　“这种环境……很适合剑修啊……”
　　莫不乐忍不住嘀咕，这时候他突然记起，自己还是落霞宫首徒，现在混沌金莲天内的环境适合剑修修炼，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多无数的师弟师妹了。
　　想到这里，他遥望一下远处的落霞富，犹豫片刻，转身，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伤愈出关，赶紧往混沌金莲天外溜去。
　　开玩笑，他才不想整天被一群小家伙围着求指点，更不想天天处理落霞宫杂务，反正看混沌金莲天现在的样子，不用说，抱素衣成功了，师父应该也没事，他也就没必要去探望了，不然，按师父那啥事也不爱管的尿性，他恐怕想跑都跑不了。
　　可惜，没等他跑出多远，就被人揪住了脖子。
　　“小子，出来了也不跟长辈打声招呼。”
　　“哇，大师伯，几日不见，您英明神武多了。”莫不乐满脸堆笑。
　　“这话说的，难道以前本座很猥琐?”风冲霄沉下脸。
　　莫不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道：“弟子嘴笨，您别介意，弟子的意思是，您一直都是那么英明神武。”
　　话说完，他才突然注意到，风冲霄刚才自称“本座”，再仔细一看，风冲霄身上的红袍，已经换成了紫金袍，顿时一呆，脱口道：“大师伯，您篡了我师父的位?”
　　紫金袍，是落霞宫宫主的专用颜色，谁穿了谁就是落霞宫宫主。莫不乐心中太惊讶了，不怪他脱口而出，疗个伤而已，落霞宫宫主就换人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篡位，但很快就又醒悟，篡位绝不可能，是师父要闭关重修肉身，才把宫主之位交给大师伯的吧。
　　没等他改口纠正自己的失言，风冲霄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后面，气道：“篡个鬼啊，你这臭小子，跟你师父、还有你师弟一个德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本座要不是让人盯死了烈火楼，现在你小子也跑得没影了。”
　　莫不乐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嘀咕道：“师父和师弟太不够意思，要跑也不带我一起……”
　　好吧，现在搞清楚了，不是篡位，也不是让位，根本就是自家师父和师弟都不负责任，悄悄跑了，落霞宫群龙无主，偏偏现在的混沌金莲天又极适合剑修修炼，正是大量招收弟子的时候，落霞宫不能无主，于是前任宫主理所当然得帮着收拾烂摊子。
　　莫不乐的嘀咕，风冲霄听得清楚，气笑不得，揪着他的脖子一边往落霞宫而去，一边道：“总之，本座及座下弟子帮你们师徒代管落霞宫整整百年，现在，物归原主。”
　　都卸任了，还不得不回来重掌落霞宫，历代落霞宫的宫主，他风冲霄大概属独一份，真是倒霉透顶，耽误了他百年修炼好时光。
　　“百年?”莫不乐顿时一呆，他这一疗伤，竟然已经整整过去了百年。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愁眉苦脸地辩解道：“大师伯，弟子只是首徒，不是原主，我师父才是原主，你要物归原主，别找弟子啊。”
　　“屁话。你师父得灵脉之源养体，又悟通了仙器内蕴的剑气奥秘，还借助生生造化果之力，重复肉身，短短百年，修为一破再破，本座要是打得过他，还找你干什么。”风冲霄恼怒道。
　　莫不乐顿时眉开眼笑，欢喜道：“师父现在这么厉害了?”他顿时腰杆都直了，“大师伯，你快放开弟子，不然我找师父告黑状。”
　　风冲霄都让他气乐了，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斥道：“你先找得到他再告吧。”
　　莫不乐顿时蔫了。
　　此时，程白眉正泛舟于东海，海面无际无垠，正是起风时，浪卷数尺高，小舟如叶，随着浪头起起伏伏，舟底却似生根了一样，紧贴着海浪，任它如何起伏，绝无翻覆之忧。
　　他的手中，托着一朵碗口大小的莲花，莲瓣层层叠叠，若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二层，只是最里面的一层莲瓣，并未绽放，而是合拢着。阳光照射在莲瓣上，薄薄的莲瓣几近半透，隐隐约约从里面映照出一个人形。
　　那是云舒的元神，被封禁在莲蕊里，慧心宝鉴就放在他的身下。
　　明净在舟尾撑槁。
　　“师父，我们已经走遍了四海，您究竟要找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一处磨难之地。”
　　程白眉一贯的面无表情，海风刮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身体却伫立舟首，一动不动，宛如一柄冲天长剑。
　　明净愣了一下，看向他手中的莲花，忍不住道：“师父，毕竟是小祖，纵使他曾入魔，也不必将他扔去磨难之地吧?”
　　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啊。
　　程白眉冷笑一声，道：“小祖为何入魔?无非是天姿太过，磨砺不足。你要明白，小祖什么都不缺，独独缺的就是一份磨砺，还有什么比磨难之地更适合磨砺小祖的地方吗?”
　　明净沉默下去，半晌，方道：“师父，弟子能和小祖一起留在磨难之地吗?”
　　他也缺磨砺，所以当年在山腹内，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程白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此心，很好。”
　　远处，一座冒着黑烟的孤岛渐渐显露。
　　程白眉冷峻的面容上，眉尖稍稍挑了挑。走遍四海，磨难之地，找到了，指点轻轻一弹，碗大的莲花腾空而起，往那座孤岛上飞去。
　　“师父，弟子去了。”
　　明净起身，深施一礼，而后向莲花追去。
　　程白眉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这个徒弟的身影完全没入了孤岛中，他才轻轻一拂袖，小舟掉头转向。
　　现在，该回去将另一个笨蛋徒弟解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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