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烛游》   作者:蜜渍柑橘皮   文案   视角:主攻   后期大佬沉迷贴贴纯情徒弟攻X开局满级美且护崽迟钝师父受   (起点式莫欺少年穷男主和他的美人随身师父)   #当晋江师徒拿了起点剧本   江曜觉得自己应该是晋江男主中混得最差的那个。   他是族中废柴,没什么修炼天赋,爹不疼娘不爱,天天被自己亲哥针对关禁闭,被堂哥辱骂打压,猫厌狗嫌。   江曜: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直到某天,他一觉醒来,身上掉下个红衣白发的……老爷爷。   老爷爷看着小小的江曜,笑得肆意,“小家伙,我们有缘。”   江曜:?我不该在晋江,我该在起点   算了,起点就起点吧,大腿不抱白不抱。江曜费尽心思拜了老爷爷为师,一门心思想着废柴逆袭,但修炼着修炼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会,这老头怎么腰这么细,手这么白,眼角虽然有皱纹,但怎么还是这么好看?他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师父看,直到师父朝他戏谑一笑,抬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绝世美颜。   傻眼的江曜:晋江男主竟是我自己?   师父温柔美丽又强大,对他的宠溺更是没有底线。刚开始的江曜也想尊师重道,好好修炼心无杂念。只是当发现自己哪怕极力忍耐,视线依旧会忍不住追着师父跑的时候,江曜只能按捺住自己过快的心跳,哀叹一句,寄。   罢了罢了,放弃挣扎的江曜伸手环住师父纤细的腰身,埋头在他颈间轻蹭,“师父师父,看我,快看我嘛。”   —————   古早男频风剧情玄幻升级流主攻文   主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师徒年下   师父真宠徒弟把徒弟当崽子养,貌美但木头心怀天下不关心情情爱爱,性格跳脱为老不尊   徒弟尊师重道不黑化,爱吐槽微天然呆,开窍会比师父早   -   内容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升级流 成长 师徒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曜,玄师 ┃ 配角:江子墨,江月白,萧池   一句话简介:我不该在晋江 我该在起点   立意:以民为本 第1章 小爷我被关禁闭   荧烛大陆 东域 云宁郡天鹤城 江家后宅   天鹤城是云宁郡中最大的一座城。在东域二十四郡中,云宁郡的面积不算大,但由于其位于东域和南域的交界处,交通发达,因此在整个东域中也算得上是繁华。   所以,作为云宁郡重城的天鹤城,也算得上是东域的大城之一。   而在天鹤城中,较大的家族也不少,其中最为强大的当属江郑两家。天鹤城的管权也往往是在这两家手中交替着,从未落入过他手。   而此时,在江家的后宅中,容貌秀丽的少女正一手提着小竹篮,一手握着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门锁。   “江曜哥哥,江曜哥哥。”伴随着吱呀一声的门响,柴房的门顺势打开。少女走进那片黑暗,小声地开口,一边还不忘将门掩上。   “江曜哥哥你在吗?”又轻唤了几声,没有等来回应的少女微簇起眉,摸着黑朝着柴房内部走去。   “江曜哥……啊……”惊呼一声,少女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柴火,这才让身体平稳下来。   环视四周,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少女发现绊倒自己的似乎是个人。   “啊,江曜哥哥,真是,果然又睡着了……”抱怨似的嘟囔两句,少女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一旁的空地上,摸黑蹲下,“醒醒啊江曜哥哥,该吃饭啦。”   少女伸手在少年身上拍了拍,重复好几次后终于感觉到了少年的身体有了些动静。   “唔……月白?”刚从梦中惊醒的少年意识还有些模糊,只是勉勉强强从声音中辨出了来人。   “是我。”少女点了点头,将篮子递到少年的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偷偷带了点东西进来,江曜哥哥你快吃吧。”   “嗯?”闻言,少年一改刚刚的颓废打起了精神,他接过少女递来的篮子,摸索着将干粮从里面取了出来。   他取出干粮的动作很是急切,就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饿极了似的。   “唔……还是月白你对我好。”一边嚼着干粮,名为江曜的少年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不像那江子墨,都是一个妈生的,我就不明白你和他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谁让你又去招惹大哥的?”少女笑着,声音中却带了些嗔怪,“不过大哥也是的,也就几句话就要关你禁闭,这次还连饭都不给吃了。”   “江子墨那混蛋玩意一直看我不爽,月白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粮,一边灌下一杯水,骂道,“狗娘养的江子墨。”   “你慢点吃,别晚上又肚子疼。”拍了拍少年的背给他顺气,江月白说着,却又一边叹息道,   “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严格得很,连我做错事都会被罚呢。”   虽然比起其他人,江子墨的确会对江曜罚得更狠一些就是了。   “好啦好啦,别气啦,大哥今天也该放你出来了。”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本小册子塞进了他怀中,“你看,修炼功法我背着大哥给你带来了,看我厉害吗?”江月白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得意。   “嗯?”江曜下意识地揣紧那小册子,“谢谢啊月白。”   他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被关禁闭,他错过了领功法的时间。这下若是去找家族中的负责人,恐怕又会被关他禁闭的罪魁祸首为难一番。   “这下好了,等我出去就开始修炼,怎么着也得超过江子墨。”将快要吃光的食盒放下,江曜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册子揣了起来。   “大哥他可是咱们天鹤城,甚至云宁郡有名的天才呢。”听见江曜这么说,江月白掩口轻笑道,“江曜哥哥既然这么想,那可得好好加油才是。”   “天才又怎么样,小爷我可不见得比他差。”揣好册子,江曜将食盒收拾好还给一旁的江月白,“月白你就等着看吧。”他对着江月白笑了笑,却又突然想起因为太黑,似乎她并不能看到。   “行行行,我知道江曜哥哥最厉害啦。”少女咯咯地笑了两声,将食盒重新放入竹篮,“那江曜哥哥,我先走啦。大哥他今晚也该放你出来了,你可别再惹他生气了。”   “知道啦。”故意拖长了声音,江曜将手枕在了脑后,“月白你也小心,别被江子墨发现了,不然那家伙怕不是要连你一起罚。”   “放心吧江曜哥哥。”江月白笑了笑,“我有分寸的。”   说着,她站起了身,“那我走啦。”   听着身后少年轻嗯了一声以示明白,江月白小心翼翼地摸黑朝着柴房的门口走去。   听见了柴房的门响,江曜很快又躺了下去。   “那狗娘养的江子墨,看小爷能修炼之后不把他揍一顿。”他碎碎念着,“不,也不用揍,关他一个月禁闭就行,谁让他这么对小爷的。”   想到之前的事情江曜就来气。   那是之前觉醒灵喾的时候的事情了。荧烛大陆的人们满了十四岁后便能进行灵喾觉醒,平民会到专门的地方花上一些小钱,而像江曜这种好歹有家族依附的孩子,则会由家族统一组织觉醒。   灵喾是荧烛大陆上力量的象征与来源,往往表现为各种各样的异兽。只有觉醒了灵喾之人才能进行修炼进而成为一名灵士。灵士从低到高分为九阶,初觉醒时为零阶,达到一阶后便可称为灵士,此后一阶一阶往上升,每阶又分为三段,总共二十七段。   在灵士的进阶中每一阶都是一个巨大的瓶颈。在荧烛大陆上,一阶二阶的灵士还算得上是随处可见,但到了三阶便一下子稀少起来。   三阶的灵士已经算得上是脱离了常人踏入了强者阶层,是家族中的中坚力量。而若是一个小家族中出了四阶强者,那么则说明其已经能够跻身中型家族,拥有了角逐除中域外的四域中城池管权的能力。   若是修炼到了五阶,那便是东南西北四域中,除了某些隐世老妖怪以外最顶级的强者。而七阶强者哪怕在中域,也能拥有一席之地。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江曜来说都还太远太远,毕竟在江家,那个大天才江子墨如今也只是个三阶灵士罢了,而这已经是天鹤城百年一遇的天才了。   其实江曜觉得,自己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超过江子墨,那他就已经知足,大大的知足了。   不过江曜也知道,对于他来说,要超过江子墨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毕竟灵喾往往与天赋挂钩,越强的灵喾,其主人的天赋往往也会越强。   而江曜的灵喾是乌凤雀。   相传乌凤雀有着一丝凤凰的血脉,是一种通体乌黑,身形修长,十分美丽的鸟儿,甚至可以说是大陆上最为美丽的鸟类异兽。   但也仅仅限于美丽罢了。   或许在曾经,乌凤雀这个族群也曾强盛过,但到了现在,由于其体内的那丝凤凰血脉越来越稀薄,因此种群实力也越来越弱。再加上其羽毛柔软模样华丽,有钱人常常会有豢养乌凤雀的习惯,因此乌凤雀常遭遇捕杀,如今还能见到的大多是一二阶,即使是乌凤雀王,换算成人类的实力到了三阶中段已经是极限。   也就是说,有着这样灵喾的江曜,似乎注定了天赋不会太高。   但江子墨的灵喾却是重光麟,上古异兽麒麟的后代族群之一,体内的血脉还尚未稀薄。最弱的重光麟也能达到四阶,而最强大的重光麟王是能达到六阶,甚至七阶的恐怖存在。   所以对于江曜来说,在天赋上想要超过江子墨何止是难,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对于江曜来说,即使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大可能,但并不妨碍他嘴上强硬。   他和那位他名义上的哥哥自小就不对盘,他可没少顶撞过这位在族中备受瞩目的少族长,同样,一向冷冷清清处事淡然的江子墨也没少关过他禁闭。   就比如现在。   前些天觉醒灵喾之时,作为少族长的江子墨也在场,因此江曜能清楚地看到,在自己的灵喾显现后,那人眼中如常的漠然。   那眼神似乎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江曜,他从不曾将自己放入眼中。   他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那一瞬间的工夫,使得江曜头脑一热,便直接朝着那高台上大喊道。   “看什么看,狗娘养的江子墨,小爷我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在地上给我求饶。”   然后他就看到江子墨那张一向毫无波澜的死人脸就这么黑了下来。   “目无法纪无视尊长,扰乱族会秩序,带下去禁食思过三日。”   他听见江子墨这么说。   然后自己便被强制性地带下了觉醒台,丢进了柴房。   第一日他是硬生生地捱过去的,这柴房里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又冷又潮,江子墨还绝了他的饭食,饿得他头昏脑涨。   还好第二日江月白便找到了机会,偷偷来给他送了些吃的。   说起来,既然刚刚月白来了,那现在应该也该是第三日的中午,到了今晚他也该被放出去了。   就这么想着,江曜在一片黑暗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江曜是被摇醒的。   “江曜少爷,江曜少爷。”管家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恭敬笑容。   “江曜少爷,您禁闭的时间到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江曜看见了面前管家的脸,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丁。   他抬眼往管家身后瞟去,得,江子墨不在。   也对,一个废物私生子刑满释放,自然也用不着备受瞩目的江少族长来迎接。   “得了得了,我自己知道走。”拒绝了管家的搀扶,江曜挥了挥手,也没管被他落在身后的家仆,自己便朝着自己住的院子奔去。   江曜在江家有个独立的小院。他那便宜爹虽然对他不管不问,但好在也没在物质方面亏待过他。他那院子虽然也不大,但仅他一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其实除去和某些人不对付以外,他在江家的生活并不能算得上不好。   久违地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江曜先去给自己打了桶热水,然后便将衣服脱了个精光,整个人泡了进去。   泡在温热的浴桶中闭目养神,不久,江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弯腰朝着刚刚被自己丢下的那堆衣服探去。   “唉唉……我的天……”就在木桶快要倾覆的前一秒,江曜终于如愿地够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拿起那本小册子重新泡回浴桶,一边拍了拍胸脯顺气。   “好险,差点又得收拾房间了。”   一边嘟囔着,江曜一边翻开了之前江月白塞给他的,用于记载着修炼方法的册子。   翻开册子,第一页便记载着引气入体。   册子上说,成为灵士的第一步,便是通过灵喾找到己身周围的人各类灵气,然后将与灵喾相符合的灵气引入体内,形成灵力化为己用。   而引气入体的第一步,则是进入识海,找到自己的灵喾。   江曜将那小册子放在浴桶的边缘,手能够得到的地方,一边暗自按照册子上的指引开始试着修炼起来。   首先是宁心静气,集中精神,从意识层面去感知自己的身体。这一步册子上也写得很玄乎,江曜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去进行。   江曜闭着眼睛坐在浴桶中,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终于,在他的耐心快要见底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明明没有睁眼,但江曜却能感知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只羽翼华丽的玄鸟,同时,他的身体,他体内的经脉仿佛被什么东西放大到了他的眼前似的,分毫毕现,他只要心念一动便能感知到自己体内任何一个角落的状态与情况。   他这算是成功了?   江曜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向那只玄鸟靠去。   虽说乌凤雀并不算是多强大的异兽,作为江曜灵喾的这只却似乎有些不同。它的体型更大,尾羽也更长,颜色也不似其他乌凤雀那般素,虽然也是黑色的羽毛,却带着光泽,就连体态也比江曜见过的其他乌凤雀再多了几分优雅与华贵。   若说乌凤雀是荧烛大陆上最为美丽的鸟类异兽,那这只乌凤雀恐怕便是乌凤雀族群里最为美丽的一只。   而且,除此之外,江曜发现这只作为自己灵喾的乌凤雀身后还有一轮巨大的白盘,仿佛自带的背景似的,衬得那乌凤雀更加雍容。   单从外表上来看,江曜的灵喾恐怕不会逊于这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灵喾。   不过对于江曜来说,灵喾的美丽与否并不重要。所以他无视了那鸟儿的仪态万千,直接开始尝试透过其来找寻周围的灵气。   乌凤雀是火属性的异兽,因此江曜能感知到的灵气也为火属性。   牵引着那灵气进入体内,江曜控制着它在经脉内游走了一圈,随即便感觉似乎有一小部分的灵气融入了他的身体。那灵气的量极小,但江曜却能感觉到其确实是存在的。   这便是预示着他修炼成功了吧。江曜想。   此后,江曜又按照这样的方法运转了好几个周天,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凝实,最后化为了近乎实体的模样。   他修炼出灵力了!   缓缓地睁开眼睛,木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但江曜的心中却一片火热。   他迈过了成为灵士的门槛,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当年江子墨从觉醒灵喾到成功引气入体,也花了整整一天啊!   这么说来,是不是他真的有希望能超过江子墨呢?   这么想着,江曜一边快速收拾了浴桶,然后赶紧跑到了床上,开始继续盘腿修炼起来。直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是有些撑不住的时候,方才收回意识,躺在床上 第2章 小爷我被骗了   江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可能是因为昨夜修炼的缘故,他总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就连身体也十分沉重,酸痛不已,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整晚……等等!   江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压在他身上的人就被这么直接推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是谁?”江曜的手有些颤抖,他一脸惊恐地盯着刚刚被自己掀翻在地的人。   那人一袭红衣,长发及腰,白皙光滑的胸膛透过上好的衣料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凤眼微睁,漆黑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雪白的小臂穿过艳红的袍袖半撑在地上,一幅初醒的慵懒模样。   好一个风姿卓越的……老头?   “老头儿你谁啊?怎么在我的房间里?!”看着眼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江曜下意识地抱起自己的小被子躲到了墙角。   “本……咳咳,老夫也想问,这里是哪里。”躺在地上的老者很快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曜。   “我怎么知道?明明是你大半夜的跑我床上来躺着,现在还问起我来了?”听着那苍老的声音,江曜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快……快说你是谁,来干什么的?不然我…我叫人啦!”   “看来你这小娃娃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红衣老者轻轻地笑了一声,“老夫若是对你有什么坏心思,你现在恐怕已经连灰都不剩了。”   闻言,江曜脸色更白,拽着被子的手也有些微微发颤:“我…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我哥可是江子墨,马上就要突破三阶中段的强者,在整个天鹤城都很有名的。你要敢对我下手,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便宜爹江荣外出去寻找突破机缘去了,现在他也只能搬出江子墨这个便宜哥哥来试着威胁一下对方。   你大爷的江子墨,大不了等以后小爷得势之后少关你一天禁闭。   “天鹤城?没听说过。”谁知,那老者倒像是没听见他的威胁似的,若有所思道,“看来不是在中域。”   他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盛夏的炽热让空气都有点扭曲。   这个温度不可能是北域,夏季晴朗无雨,也没有下过雨的痕迹,不似南域,再看这明显不是西域的建筑风格……   原来是在东域。他心里有了数。   “东域江家的人?”老者盯着江曜,轻笑道。   “没……没错,我就是江家的人。”虽然只是个细枝末节的小分家,无人在意的那种。   “哦?那敢问是东域最大家族江家的本家,还是只是一个小分家呢?”想起天鹤城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地名,老者似乎看透了江曜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调侃道。   这下江曜不敢说话了。   “呵呵,小娃娃你倒也不必紧张,老夫倒还没有无聊到要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出手。”老者笑道。   “你你你,骂谁呢?”最讨厌被小看的江曜下意识出声反驳。   “哦?难道说小娃娃你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有足以在老夫手下逃脱的实力?”饶有兴致地看了江曜一眼,老者抬起了皓如白玉般的手。   “不不不,我不想,您老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小辈计较。”面子和命比起来果然还是命更重要。江曜赶紧认怂。   “不过前辈,您驾临此地可是有要事?若是找家父的话恐怕……”确认了老者似乎真的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江曜试探着问道。   “并非来找你的父亲。”没想到,老者闻言却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江曜指了指自己,“前辈您莫不是……”   “没弄错,就是找你。”老者笑了笑,“你与老夫有缘。”   “你的灵喾,是一个很好的栖身之所。”老者突然说了一句让江曜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话。   “您的意思是……”   “老夫想和你做个交易。”   “小娃娃你将你的灵喾借我,老夫在不突破底线的范围内帮你。”他提议道。   “灵喾借你?”闻言,江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可从没听说过灵喾能有借人这个说法。   “准确地说,是借给老夫寄宿。”老者笑着解释道,“老夫现在是灵魂之态,需借你的灵喾栖身。”   “灵魂?”这下倒是江曜呆住了。他试着朝老者的方向看去,见他立在床前笑着,身形也是实的,哪有传说中灵魂的样子。   “老夫先前被仇人暗算,不得已只能舍了躯壳才逃出来。”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身体突然就变得透明起来,“怎么,小娃娃你不信?”   看着老者突然变得虚幻的身体,江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信信信,前辈你说啥我都信。”   “那老夫刚刚说的交易……”   “……你能帮我些什么?”咽了口口水,江曜试探着问。   “嗯……各种各样的信息,比如什么地方长着什么宝物,一些灵技,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给你当个打手什么的……”   “这么好?”听着老者的话,江曜明显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又皱紧了眉头,   “等等,前辈您说要借我的灵喾栖身,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吧?”   “身体上的伤害倒是没有,不过嘛……”老者拖长了声音笑了几声,“寄宿在你的灵喾中便是寄居在了你的身边,也就是说若是小娃娃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夫可是看得到的。”   “谁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啊?”江曜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大叫起来,脸也红了一片。   “那……你以心魔起誓,只是寄宿,绝对不会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他思索了一番,要求道。   “这么讲究?”调侃似的笑了一声,面对着瞪视着自己的江曜,老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手痒。   真想揉揉那张鼓起腮帮子的脸。他想。   “好好好。只是寄宿,寄宿期间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你这小娃娃的事。若有违背必生心魔,魂飞魄散,行了吧。”他伸出手给在江曜眼前扬了扬,江曜能看见那雪白的手腕之上,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那是心魔誓成立,得到天道认可的标志。   “该你了。”看见江曜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老者提醒道。   “什么,我也要?”指了指自己,江曜似乎有些始料未及。   “礼尚往来嘛。不然万一你这小娃娃不守规矩,在老夫寄宿时排斥老夫,那老夫不仅寄宿不成,连灵魂可能都要受其伤害。”老者看着江曜,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那我这把老骨头以后可怎么办哟。”   “你这人……”江曜一看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在他面前装可怜。他皱了皱眉头,但一想,那人说的似乎确实有几分道。更何况刚刚他也的确依了自己的意思,发了心魔誓。   “得得得。我江曜在此起誓,同意将灵喾借予……”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老者。   “叫老夫玄师便可。”老者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   “同意将灵喾借予玄师借宿,期间不会产生排斥心思。若有违背,定得心魔,修为不得寸进。”说完,他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红痕,有些不耐烦地朝玄师扬了扬,“这下总行了吧。”   “好,好,小娃娃果真爽快。”见状,老者眉开眼笑地捋了一把胡子。   “好了好了,别那么多废话。”看着玄师那副样子,江曜朝他摆了摆手,“既然这誓也立了,那刚刚前辈你说的……”   说着,江曜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些笑容。   他仿佛看到无数传说中的奇珍异宝,强大灵技在向自己招手。   “咳咳,这个嘛……”老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江曜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若是老夫还记得,自是会知无不言。不过老夫如今一介孤魂,又是沉睡已久,怕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那之前说的给我当打手……”   “咳,要是老夫的实力还在那当然也不是问题。不过自从肉身逃跑之后,老夫如今的实力和之前比起来也是十不存一……”   “那你之前还说随随便便就能杀掉我……”   “那是诓你的。”   “你大爷的臭老头儿你玩我呢?”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被骗了,江曜挽起袖子,下了床便朝那人站着的地方气势汹汹地走去。   “唉唉,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谁知,还没等到他碰到人家的衣角,那人的身影就又变得虚幻起来,江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揪住那人衣襟的手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身子。   “先让老夫休息会,说不定睡好了精神一好就想起来了呢,你说是吧。”   然后江曜就看着那人迎着自己飘了过来,转瞬间便化为了一道虚影进入了他的眉心。   “臭老头我和你不共戴天!”玄师悠哉悠哉的语调还回荡在他的耳边,想起自己刚刚被诓骗着发下了心魔誓,无法反悔的江曜只能无能狂怒。 第3章 小爷我挨揍   “奶奶的,都怪那臭老头,这几天都这么晦气。”   天鹤城的某条小巷内,江曜正有些狼狈地喘着粗气。   自从那日之后,自称玄师的老者再也没出现过。江曜耐着性子宅在小院里修炼了几天,到了现在终于有些憋不住,跑到了集市上来溜达。   然后刚一进集市他就看见了江子墨的那张万年冰山脸。   不得已,江曜只能趁着江子墨还没发现自己,转身就朝反方向跑去。   只是,等他好不容易跑出江子墨的视线,迎面却又走来一个熟面孔。   江霄,他大伯的孩子,他的堂兄。若说江曜和江子墨只是单纯的不对付与不喜,那江曜对江霄恐怕已经到了厌恶,恶心的程度。   这江霄说起来也算是个天才。他的年纪要比江子墨小上一些,如今是个二阶灵士,按说天赋是不如江子墨的,只是他那大伯运气好,外出历练之时无意间救了个炼器师,之后便顺水推舟让他那儿子江霄拜了师。   江霄的天分不如江子墨,但加上这二阶炼器师的名头,硬生生地和江子墨并列,成了天鹤城江家的两大天才之一。   不过虽然同样名声在外,但江霄却和江子墨不一样,那人从不是个谦卑恭逊的主,有了天才的名头之后更是要多跋扈有多跋扈。再加上他大伯本身就与他那便宜爹不对付,在族里江霄可没有少为难过他。   毕竟江子墨的实力摆在那,江月白又是其亲妹妹,在家族也人缘极好,他不好动那两人,就只能拿江曜出气。   谁让他是个亲娘早逝,亲爹又当甩手掌柜的私生子呢。   若是普通的为难倒也罢了,但偏偏江曜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哪怕知道自己打不过,但嘴上也不愿意输。这一来二去,他在江家的这些年不知和那人及那人的狗腿子起过多少次肢体冲突。   当然从来都是江曜单方面挨揍就是了。   不过这些事他也没跟谁说过,就连江月白也瞒得死死的。他可不想让江子墨知道。   他丢不起这个人。   江曜贴着墙根站着,听着巷子外面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响,好一会之后终于挪到了巷口,伸出脑袋向外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在人群中正对上了江霄的双眼。   “好啊,我还当是谁在这鬼鬼祟祟的,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江霄很快带着几个狗腿子来到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哟,小杂种还有钱来逛集市啊。莫不是学了你那婊子妈,做了些下贱买卖才赚到的吧?”吊儿郎当地拨开几个狗腿子,江霄走到他跟前,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说吧,在哪卖笑?改天哥哥有时间了也去捧个场。”   闻言,江曜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江曜并不缺钱,江子墨虽然和他互相看不顺眼,但也从未找由克扣过他的月钱。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那种勾当。   江霄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戳他的痛处罢了。   “江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沉下眸子,江曜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哦哟哦哟,火气还挺大。”嗤笑一声,江霄弯下腰,几乎要贴上江曜的脸似的在他耳边说道,   “下人喊你一声江曜少爷,你不会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吧?”   “这天鹤城谁不知道江家二少爷的娘就是个婊子,就连你也是在那秦楼楚馆长大。才被家主领回家几年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了不成?”江霄直起了身子,故意大声开口,似是刻意说给身旁人听似的,引来了身边狗腿子的一阵大笑。   “就是说啊,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进了江家,还不是上不得台面。”   “何止上不得台面啊。听说他还整天惹是生非呢。要我说啊,当年江家家主就不该把他认回来。这么一个儿子,有辱门槛啊。”   “就是就是,真就狗改不了吃屎……”   “够了。”一直低头不语的江曜突然开口道。   “哟呵,说句实话你这小杂种还……”   “你说够了没有?!”还没等江霄反驳,江曜便突然暴起,直接一拳向眼前人轰去。   “啪——”是硬物砸在上的声音,下一秒江曜便直接飞了出去。   “哎呀我说堂弟,嘴上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江霄用持棍的那只手背抹了一把嘴角,颇为悠闲地朝着江曜的方向走去。   “咳咳……”强忍着剧痛睁开眼睛,映入江曜眼帘的是一只缎面锦鞋。   然后那只鞋便踩在了自己脸上。   “我说啊,老鼠就要有老鼠的样子,整天躲在阴沟里不出来见人也就罢了,如今上了街被人喊打还要反咬一口,是不是过分了?”背脊骨上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压力——是破岳棍,江霄的本命灵武。   “江霄你唔……”江曜挣扎着开口,但话还没说完便被背上传来的剧痛所打断。   “所以说废物就是废物,觉醒了灵喾依旧是废物。”似是因为江曜的反应太无趣,江霄收回了按在他背脊骨上旋转的破岳棍后退了一步,“不过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也就不为难你了。”他举起了持棍的手。   “挨了这一棍就滚吧。”那只手带着劲风打了下来。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本该出现在身上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只是伴随着一阵微风和啪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江曜用力抬头望去,江子墨正手持长鞭挡在自己身前,声音冷得似乎要掉出冰渣子。   “哟,少族长可别误会,那可是江曜少爷先攻击我的,他们可都看见了。”即使是江子墨的出现也并没能让江霄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破岳棍流里流气地指了指江曜。   “江曜他又何故攻击于你?”微微眯了眯眼睛,江子墨却并不为江霄的话所动。   “哎哟喂,我不就说了他那婊子妈两句吗。事实而已,谁知道他这么大火气。”江霄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怎么,莫非少族长不这么觉着?”   江子墨不语,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见状,江霄脸上笑意更甚:“哎哟喂,少族长你不会还想护着他吧?少族长莫非是忘记了族长夫人临死时的样子?”   “真不愧是少族长,这样都还能护着他,兄弟情深,果真是兄弟情深啊哈哈哈。这份胸襟我倒真是自愧不如。”说着,江霄竟然鼓起了掌来。   “聒噪。”手腕一抖,江子墨手中的长鞭便如灵蛇一般向着江霄袭去。但江霄却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一个闪身便躲开了这次袭击。   “哟,看来少族长今儿个火气也挺大。”笑眯眯地看着眼中已经有些怒气的江子墨,江霄跟只猴似的上蹿下跳,看上去有些可笑,却每每都正好躲过了江子墨的鞭击。   “那就恕在下先不奉陪了。”不等江子墨使出更强的招式,江霄突然一个起落跳离了好远,直接到了江子墨的攻击范围之外。   那几个狗腿子早在江子墨动手的那一刻起就跑了老远,江子墨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但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还躺着做什么?”他转过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江曜,皱着的眉头也没松开,“谁让你招惹江霄的?”   “我招惹他?”江子墨的一句话直接让江曜不顾伤势地跳了起来,“江子墨你再说一遍,我招惹他?!”   “你……”江子墨看着江曜身上被磨蹭得破烂的衣裳,眉头似乎要拧作一团。   “算了。”他低声道,“还能走路就赶紧回去。”   “不劳少族长您挂念,我到时候自己会回去。”白了江子墨一眼,江曜直接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反方向。   “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江曜觉得自己很行,还有心思疏散围观群众。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时,已经是傍晚了。   “哎哟……他奶奶个腿的,江霄那王八蛋真不得好死。”   刚刚进门,江曜就有些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   之前在外面强撑着还不觉得,现在回来一放松,江曜这才发现,这还真他娘的痛。   “你若是想,老夫还真能让他不得好死。”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红,“怎么样,小娃娃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瞪视着眼前的老者,江曜没好气道,“我好歹也借了你灵喾,臭老头你还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那不是人多,我不好现身吗?”轻咳了一声,老者大大方方地在江曜身边坐下,“你看,老夫这不是出来了吗?”   “切,打都打完了,现在出来有什么用?”撇了撇嘴,江曜不屑道。   “这用处可就大了。”谁知,玄师却只是笑了笑,“老夫说了,只要你想,老夫能让欺负你那小子今晚就暴毙,神不知鬼不觉。”   他看了看江曜:“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翻了个白眼,江曜嚷嚷道,“他今天才把我揍了一顿,晚上就暴毙了,谁知道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现在江荣那老头子又不在,我那便宜大伯追究起来你护着我啊?”   “就凭你现在这斤两?”玄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揶揄道,“我要是你那大伯可不会怀疑你。别忘了,除了你,今天那江子墨可也是和那人起了冲突。”   “那也不行。”江曜嚷道,“你要真有那个本事,改天带着我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就是了。那江霄是讨厌了点,但怎么也用不着直接把人杀了啊。”   “更何况那江子墨今天好歹也算是帮了我,我再给他惹个大麻烦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他又小声嘟囔道。   “哦,你这小娃娃居然还有些看法。”不知是褒是贬地感叹了一句,玄师正欲开口,但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话还没说就直接钻进了江曜的灵喾里。   “喂,臭老头儿你……”江曜被玄师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但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   “笃笃笃” 第4章 小爷的哥哥有毛病   眼前的木门不轻不重地响了三下,江曜眉头一皱,但也只能忍着剧痛踉踉跄跄爬起来开门。   “谁啊……嗯怎么是你?”一开门便是江子墨那张冰山脸,江曜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你屋里有人?”江子墨的眉头也皱着,“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不是吧江少族长,管天管地还管人自言自语啊?”江曜很是自然地翻了个白眼,“江霄那瘪三把我打成这样,我连骂他几句都不行是吧?”   江子墨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他的房间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人的痕迹。   “这个你拿着。”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瓷瓶,“敷在伤处,一日三次。”   “嗯?”这下江曜倒是有点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他微微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将江子墨端详了一番,惹得那人刚刚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干什么?”   “不是,你这……”江曜挠了挠头。   要不是看到那人刚刚皱起眉头时的熟悉模样,他还真以为眼前之人被换魂了。   “那我可就收了啊。”从江子墨手中接过那小瓶,白瓷握在手中有些微微的凉意。   “那……少族长慢走,恕不远送。”看着江子墨站在他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曜打了个哈欠,扶着门便想轻轻关上。   “等等。”正要关上的门突然被一只手拦住。江曜看着门缝中江子墨的那张脸,只得缓缓将门又拉了回来。   “怎么,少族长还有事?”他道。   “你……”江子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江霄那样对你,不是第一次了?”   “啊?”这下倒是江曜愣住了。不会吧,江霄那瘪三打了他这回还不够,不会还去江子墨那把他之前的事情说出来了吧?   毕竟除了他自己及江霄和他的狗腿子,应该没人再知道江霄和他的那些破事才对了啊。   他那一脸微愣的模样江子墨看在眼里,心下倒也明白了。   “再有下次,告诉我。”江子墨冷淡的声音响起,“寻衅滋事有违家规,我自会罚他。”   “不是,江子墨你……”   “你也一样。”还没等江曜诧异,江子墨却又接着开口,“若是触犯家规,一样挨罚。”   说罢,不等江曜再次开口,江子墨便松开那只扶在门框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人怎么回事?”悻悻地关上房门,江曜顺手将刚刚收到的药膏放在了桌上,然后整个人便往床上躺去。   “哦?看来那江子墨,似乎倒也不似小娃娃你说的那般不堪啊。”红影一闪,玄师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江曜的床沿。   “切,那是你没看到他关我禁闭时的样子。”江曜嘟囔着,自己也知道前几日他独自一人时咒骂江子墨的话全都被这人听了去。   “听那江霄说的话,似乎你与那江子墨的娘亲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啊,明明是孽缘。”翻了个白眼,江曜抱怨道。   “江荣那死老头子风流成性,江子墨他娘还怀着月白的时候他就把我领了回来。”   “据说江子墨他娘底子不好,江荣本身也不怎么她,而且还把我带了回来。她大闹一场后有了心病,身子越来越差,生下月白后就撒手人寰了。”   “江子墨总觉得是我害得他娘犯病,一直看我不顺眼,久而久之就……喂臭老头你干嘛!”江曜说着说着,坐在床头的玄师却突然伸手朝他嘴边一探,紧接着还没等江曜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什么东西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咳咳咳……臭老头你给我吃了什么?”江曜捏着嗓子一阵咳嗽,但没想到那东西入口即化,他只能感觉一阵清凉自自己的嗓子蔓延而下,继而是五脏六腑,然后是四肢百骸。   那凉凉的药力似乎极为有效,不过片刻,江曜便感觉刚刚还让他痛得直不起身子的背伤好了不少。   “放心,不是害你的东西,老夫可是立了心魔誓的。”那老者倒是依旧悠哉悠哉地坐着,仿佛他刚刚什么也没有做,“继续讲。”   “臭老头你下次能不能先说一声?”感受着那缓缓蔓延着的药力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治愈自己的伤,江曜也意识到玄师并没有在害自己,索性也不去计较,只是抱怨了一句。   “后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子墨他看不起我,讨厌我,我也看不上他,就这样。”   “只是那江子墨自己也不想想,又不是我想被这样生下来,又不是我娘逼着他爹去找她。”   “那你娘……”   “我娘?”江曜仰起脑袋看了玄师一眼,“我娘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之前一直不喜欢她。”   “她会打我,骂我,还整天跟我抱怨,数落我的不是。”江曜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被子。   “但是她养我。”   “她天天跟我抱怨,但她还是在养我。”江曜的声音变得有些小,他干脆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正对着玄师的背影,头垂着。   “她为了我多接了好多好多客。她年纪大了,又生过孩子,客人不喜欢她,她就只能多接,接那些不怎么好,会打她骂她,其他姑娘不愿意接的客人。”   “她生了我之后身体本来就不好。”   “有时候我都在想,她打我骂我都该的。”   “结果后来她草席一卷人就走了,我连她埋在哪都不知道。”吸了吸鼻子,江曜伸手抹了把脸。   “哎呀不说她了,烦死了。”少年的声音高了起来,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动了动身子,有些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喂,老头儿,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啊?这么厉害。”江曜的声音还有些瓮声瓮气的,强行转换着话题。   “没事时吃着玩的糖豆而已。”玄师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怎么,还想要?”   “去去去,我才不稀罕。”江曜一听就知道那老头子又在调侃自己。   玄师笑而不语。江曜见状,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   “喂,老头,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超过江霄啊。”沉默半晌,江曜突然开口道。   “就凭你?”看了江曜一眼,玄师笑道,“下辈子吧。”   本以为那小孩会像往常一样直接反驳自己,却没想到半天都没听到回音。   “嘛,也是。”躺在床上的少年喃喃道,“我就一灵喾是乌凤雀的废物,这辈子能不能修炼到二阶都不一定。”   “那家伙还是个炼器师呢,我怕是连自己的本命灵武都找不到。”自嘲地笑了一声,江曜看着坐在床头凝视自己的玄师,“别盯着我看啦,老头,想笑就笑吧。”   “真这么难过啊。”   “废话。那瘪三一看见我就骂我娘……”他突然住了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靠,我好像知道江子墨那狗东西干嘛老关我禁闭了。”想起每次跟江子墨起口角时自己说的那些话,江曜突然有些汗颜。   听着江曜的嘟囔,玄师轻轻勾了勾嘴角。他伸出手薅了一把江曜被睡乱的头发,迎着小家伙的瞪视轻声开口:“好了别多想,好好修炼你的。”   “大不了等你到了一阶,你的本命灵武我给你包了。”身着红衣的老者轻笑道。   “得了吧你又诓我。”翻了个白眼,江曜可不打算相信玄师的话。   “没诓你,真的。”玄师倒是不慌不忙。   “你这臭老头子说的话我可一句都不敢信。”   “真不信?”红衣老者笑着反问。   “不信,真不信。”小孩信誓旦旦,   “你从一开始就没给我讲过真话,连给我看的样子都是假的。谁信你谁被坑。”   “哦?”这下玄师倒是来了些兴趣,“其他的话也就罢了,小孩你倒是说说,老夫怎么又在模样上面欺骗你了?”   “你还说?”玄师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让江曜有些火大。   “你看看你这手。”他抓住玄师白皙光滑的手,“这脖子。”抚上玄师修长的颈项,“这胸口。”点了点那透过红衣若隐若现如白玉般的胸膛,“你再看看你这脸。”最后他摸向玄师满是皱纹的脸。   “你说说,这像是一个人的吗?”   “就算是你修为高深,但是你身子都保养得好好的,偏偏脸老成这样,你当我白痴呢?”从见到玄师第一面开始,江曜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违和感,但那时他还沉浸在自己被骗的悲痛中没来得及细想,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又被这老头摆了一道。   “我说啊,下次做戏记得做全套,别光变个脸变个声音,没用。”他恶狠狠地道。   “你这小娃娃,果真有意思。”看着他这副样子,玄师竟然笑了起来,虽然他也没刻意去遮掩,但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快地识破,“罢了罢了,那就等你一阶那天,我便也将这面具一并摘了吧。”   “切,搞得我多稀罕似的。”翻了个白眼,江曜不屑道,“那还是别摘吧,别到时候是个丑八怪把我吓个半死。”   “说不定呢。”玄师笑了一声,凝实的身子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好了小家伙,我回去休息了,想要超过那江霄就去给我好好修炼。”   “小家伙,你可不比任何人差。”在那道红色身影消失之前,江曜似乎听见他这么说道。 第5章 小爷我被迫参赛   后来的一个多月,江曜都宅在了他的小院中。期间江月白来过几次,但每次都看见他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后来索性也不来了,说是怕打扰他修炼。   不过这一个多月的努力也并非白费。江曜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这一个月中虽然没有突飞猛进地暴涨,但凝实了许多,连带着他的灵喾——那只乌黑的小鸟似乎都长大了一些。   “啊,不行了,不能再呆在这了。”又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江曜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跳下床伸了个懒腰,“再坐下去身体要散架了。”   “刚开始修炼就能清心闭关三十九日,还不错,快赶上当年的老夫我了。”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内。   “哎呀老头你想吓死我啊?”身体一个激灵,江曜猛地喘了一口气,“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呵呵呵,老夫不就是鬼么。”捋了捋虚假的胡须,玄师笑道。   “得得得,你别跟我装。都被我拆穿了还搁这演呢?”想起眼前的人明明都承认了但依旧不愿用真貌面对自己这事江曜就来气。   “说了等你一阶的时候老夫就摘面具。现在还太早了。”玄师笑了笑。   “那可不止,你还说要给我弄一件本命灵武呢。”   “记得记得,我还没老糊涂。”呵呵地笑着,玄师凝出了实体拉开椅子坐下,“今天不修炼了?”   “还修炼?你是想看我身上长蘑菇啊?”江曜扭头看着一脸悠闲的玄师,有些不满道,“你倒好,天天躺在我的灵喾里睡大觉,就我一个人天天在这打坐,都要无聊死了。”   “修炼不就是这样么。”玄师托着腮轻笑,“光打个坐就受不了,小家伙你说说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小爷我今天打死都不修炼了。”江曜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拍了拍玄师坐着的那把椅子,“我要去看看月白,你别在那坐着了。”   “哎哟你看看你这小子,还把我这把老骨头使唤上了。”   玄师一边锤着自己的背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末了还摇了摇头感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少来。”听着那语气,江曜就知道那老不正经的又开始了。   不过玄师倒是没为难他,很快便化作了一道红光钻进他的眉心之中。   “算你这老头子识相。”一边嘟囔着,江曜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江月白所住的院子和他隔得并不远。也就半会的工夫,江曜就已经走到了自家妹妹的小院前。   只是还没等他踏进那院子,他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令他不喜的声音。   “我淦。”趁着江子墨还未发现,江曜前脚刚想踏出院子,后脚便听见门吱呀一声。   “来了就进来吧。”江子墨站在门口,看着他开口道。   “哈哈,没事没事,我走,你们继续聊。”江曜打了个哈哈想糊弄过去,下一秒却见江月白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江曜哥哥。”少女小跑着来到江曜面前,抓住了他的手,“别呀江曜哥哥,你闭关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她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江子墨:“大哥,要不你先……”   “我也有事找他。”谁知,江子墨却摇了摇头,“都进来吧。”他转身走进了屋子。   “江曜哥哥……”少女有些担忧地抬头看着江曜。   “唉……没事没事,咱们进去吧。”其实到了现在,江曜对于江子墨说是讨厌还真算不上。不过他的确有点怕江子墨那张冰山脸就是了。   但是再怎么怕也不能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啊。   这么想着,江曜故作稳重地走进了房间。   进了屋,江子墨早已坐在了桌前,正给桌上新倒了一杯茶。   见到江曜进来,江子墨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那张冰冷的脸便变得柔和了些。   “灵力确实凝实了不少,看来没偷懒,不错。”   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子墨居然会夸他?   “不过依旧不够,还需要接着努力。”果然,下一句话又将江曜打回了原型。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一巴掌拍了下去,江曜顿时变得焉啦吧唧的。   “坐没坐相。”用严厉的目光逼得江曜不得不挺直了脊梁,江子墨无视江曜那快要杀人的眼神,接着开口,   “倒不是因为这个。年底的家族大比,我给你要了个资格。”   “什么玩意?”这下江曜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家族大比?江子墨你疯了?”   “没想让你拿名次,进前十就好。”江子墨啜了口茶水,不紧不慢道,“我停在三阶低段巅峰已久,明年可能会外出寻找机缘,你得有自保的能力。”   “剩下的大半年继续努力,等年底进了前十,家族藏宝阁开了去给自己挑件好点的进阶物。”他停下来,瞥了江曜一眼,“还是说,你还想像上次遇到江霄时的那样……”   “停停停,别说了,我去,我去。”见他又有要开始说教的兆头,江曜立马感觉到头有点大。   “但是我去了也不一定能进啊。”他愁眉苦脸道。   “我会找人给你打造本命灵武。修炼上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我一般就在院子里,很少出去。”江子墨放下手中的茶杯,“至于实战……能帮到你的我也会尽量给你指导。”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似乎就是江曜的不是了。   “让我去参加倒没问题,但是先说好,进不了前十可不许怪我。”摸了摸鼻子,江曜仰头看着江子墨。   江子墨恐怕也没想到江曜会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但看了江曜半天,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没出息。”完了之后,他又补充道。   “明明是你没问我的意见就报名的好不好,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江曜瞪大了眼睛。   “好啦好啦,别吵啦。大哥他就那个样子,江曜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他心底不坏的。”看着气氛朝着对峙的方向发展,江月白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哥也是,这种事情还是先问过当事人比较好,不要随随便便就替别人做决定啊。”   “不过嘛江曜哥哥,我倒是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最后,少女笑着冲江曜眨了眨眼睛。   江曜最终还是在江月白期待的眼神中败下了阵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力就是了。”   然后他就看着小姑娘偷偷给江子墨递了一个胜利的眼神。   “既然此事已定,那我也就不打扰了。”江子墨的目光扫过江曜和江月白,松开了那只把玩着茶杯的手,站起身,“江曜你记得好好修炼。”   “知道了别念了。”江曜抱怨了一声,朝他挥挥手,“慢走不送啊。”   关门的声音响起,屋内终于只剩下了江曜和江月白二人。   “行啊你这妮子,学会和你哥联起手来坑我了是吧。”江子墨刚一离开,江曜便伸手点了点身旁少女的脑袋,笑骂道。   “别啊江曜哥哥,大哥他专程为了这事来找我,我总要给他点面子嘛。”少女故作委屈地咂了咂嘴。   “江子墨今天来找你就为了这事?”这下倒是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   “是啊。”江月白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亲哥,“他说你性子倔,要是他自己去说指不定会被你赶出来,让我找个机会跟你说,就说是我替你报的。”   “不过他可能也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于是就借着我正好也在的机会跟你说了。”   “不是,他……”江曜还有些疑惑,却听见面前的少女突然叹了口气。   “不过要我说啊,江曜哥哥你这次还是听大哥的话吧。”她托着腮看着他。   “大哥他跟我说了挺多,他说他明年可能就会出去历练,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父亲也不在,他放心不下我们,尤其放心不下你。”   “他说你爱惹事,管不住嘴,又和江霄那边结了梁子,等他一走指不定会有多少麻烦。所以才想趁着大赛的机会给你点压力,让你认真修炼。”   “他还说家族的藏宝阁他比较熟,你若是能进前十他正好能带你一道,给你挑些适合你的进阶物,这样对你的实力提升也更大些。”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   “江曜哥哥,虽然大哥可能还是因为娘亲的事情对你有些芥蒂,但是他可能,真的挺关心你的。”   “我可不信他突然转了性子。”冷笑一声,江曜沉声道。   见他这副样子,江月白咬了咬下唇,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突然凑到了江曜的身边。   “罢了罢了,江曜哥哥我再跟你说件事吧,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大哥啊。”她小声道。   “嗯?”小姑娘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态度让江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段时间,大概就是江曜哥哥你开始闭关那几天吧,大哥他变得特别不对劲,经常走神,后来甚至连王管家都看不下去了,偷偷来问我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担心他啊,所以就跑去问他,问了他好久他才告诉我。”   “他说他看见你被江霄打了,还听见江霄骂你娘。他说他感觉江霄那副样子熟练得很,感觉早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然后他就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对你有些太过分了,你也来江家好多年了,他却连你受了这样的欺负都不知道。”江月白说着,偷偷瞄了几眼江曜的脸色。   “大哥说娘亲的事情在他心中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但是这好像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这些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头上,迁怒于你,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要我说啊,你们两个都一样倔。”小姑娘叹了口气,“一个端着架子,不好低头认错,一个耐着性子,死都不服软。”   “不过现在嘛,大哥说他以后会注意这一点,尽量放下对你的成见好好对你的。所以江曜哥哥你也试试原谅大哥好不好。”江月白抓着江曜的手摇了摇。 第6章 小爷我要当天才   “我……”看着江月白这副样子,江曜也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尽量吧尽量吧。”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江月白闻言对他甜甜地笑了笑。之后二人又闲聊了一些近来的事情,直至暮色开始四合,江曜这才告别了自家妹妹,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你那哥哥倒是个心思通透的。”刚回到房间内,一关上门,玄师的身影就显现了出来。   “谁要把他当哥啊。”江曜撇了撇嘴,“那家伙不会以为就凭那几句话,关了我这么多年禁闭的债就能抵消了吧。”   “那孩子心思正,明大体,也知错能改,我喜欢。”没有会江曜的抱怨,玄师乐呵呵地评价道。   “你喜欢有个屁用。”白了那为老不尊的家伙一眼,江曜道,“他又不认识你。”   “不认识,但看着多少舒心。”红衣的魂灵说着,凝出了实体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江曜的椅子上,“喂,小家伙。”他看向江曜,   “本命灵武的事,你是听你那大哥的,还是听我的?”   闻言,江曜愣了愣,旋即想起之前江子墨跟他说的,要找人帮他打造本命灵武一事。   “这……”江曜突然有些犹豫。   虽然那“老者”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给他的兵器也定然不是凡品,但是江子墨可是要专程托人给他打造本命灵武啊。   在荧烛大陆上,灵士获取本命灵武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找到前人的遗物,将其存在于灵器的灵魂印记抹去后收为己用。其二则是专程去找寻炼器师,请其为自己本命灵武。   而对于灵士来说,前者或许品阶高些,但终归是前人用过的,先不说合不合适,光是在操纵上就远不如后者得心应手。   至于后者,若是为其主量身定制,肯定会与主人契合无比,日后强大了还能找人重铸升阶,对于主人来说甚至像是身体的延伸一般的存在,在威力上不知要比同阶的前者强上多少,甚至比起高上一阶的都不逞多让。即使不是量身定制的,由于其未曾认主,契合度也会比第一种好上不少。   不过这量身定制的灵器虽好,但前提是要能找到一个好的炼器师。   炼器师和炼药师,荧烛大陆上两大最为尊贵的职业。他们数量极少,几千灵士之中都不一定能出一个,高阶的就更少了。   所以,一想到江子墨说要找人给他打造本命灵武,江曜便一下子犹豫起来。   毕竟能让江子墨看中的炼器师,总不会是什么废物吧……   “要不,你把你准备的灵器先给我看看?”想了想,江曜还是决定稳妥些为好。   “嗯?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准备了灵器了?”玄师笑了起来,在江曜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送别人用过的东西给你当本命灵武,这我可拿不出手。”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江曜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心里渐渐成形。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就是炼器师,犯不着给你弄个别人用过的二手货。”玄师看着江曜的表情由惊愕逐渐变为呆滞,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怎么了小家伙,傻了?”   “不是,你,我……老头儿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是炼器师啊?”揉了揉自己的脸,江曜努力让表情保持着平稳。   “你也没问啊。”挑起一缕白发在手中把玩着,玄师依旧笑着,“况且就算我之前说了,你信吗?”   “我……”仿佛被玄师的话所噎住,江曜一下子没话说了。   “那老头儿,你是几阶炼器师啊?”拉开一张椅子在玄师身边坐下,江曜托着腮看着他。   “这个嘛……”玄师拖长了语调,看着窗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比你那兄长给你找的低就是了。”   “不会吧,老头儿你这么厉害?”   比江子墨找的炼器师还厉害,这家伙不会是四阶,甚至五阶炼器师吧?江曜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这可是放到本家都会被当成座上宾供奉起来的人物啊。   “你这么厉害,当年是怎么死的啊?”他有些疑惑。   炼器师的灵力品阶比起他的炼器品阶只高不低,如果玄师真如他所想是五阶炼器师,那至少也是个五阶,甚至六阶的灵士。在他的印象中,那已经是抬手之间便可毁天灭地的强者了。更何况,作为高阶炼器师应该还会被多方势力所讨好,江曜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逼得不得不舍弃躯壳逃跑。   “树大招风。况且马都有失前蹄的时候,人怎么可能不失算。”听见这话,玄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只剩下一层浅浅的笑意,“不过是被无耻小人暗算了罢了。”他冷笑道。   “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小娃娃可想好了,要老夫还是去找你那长兄?”他眯着眼睛道。   看着收敛了笑意的玄师,江曜头一次感觉到眼前魂灵的深不可测。只是坐在他面前,江曜就感觉自己汗毛竖立,甚至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哎呀,抱歉抱歉,想起了点不好的事情,吓到你了吧。”好在玄师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又重新绽开了江曜熟悉的笑容。   “不过小娃娃你也是,居然追着问别人是怎么死的,傻不傻?”点了点江曜的脑袋,玄师笑道,“若是换了些脾气不好的,小娃娃你现在恐怕连尸体都没了。”   “这不是觉得老头儿你脾气好,平易近人吗?”江曜打着哈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眼睛在玄师身上辗转了一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点子来。   “对了老头,既然你是炼器师,那是不是可以……”他嘿嘿地笑了一声,“怎么着我也算是给了你灵喾当寄宿,那你是不是也可以教教我炼器,就当交个寄宿费什么的?”   “小娃娃你还真当炼器想学就能学,炼器师想当就能当是吧?”看了江曜一眼,玄师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要真这么简单,炼器师不早就成大白菜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跟个香饽饽似的?”   “可是我也是火属性灵喾诶。而且那江霄都能当炼器师,凭什么我不行?”听了玄师的话,江曜有些愤愤不平。   “火属性灵喾只是入门门槛,除此之外还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精神力。炼器可不简单,小家伙你还是别好高骛远了。”   “我意志可坚定了,精神力也不会差,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行了?”江曜嚷道。   然而玄师却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管,试试,你总得让我试试啊。不行大不了我就不学了,万一,万一我就是个好苗子呢?前辈您这么厉害,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技艺失传吧。”见状,江曜竟然直接抓着玄师的手臂摇晃起来,态度恭敬得哪还能见之前的样子。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玄师还想再次拒绝,没想到江曜却再次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   “试试,试试,我就试试。前辈你就当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嘛。”十四岁的少年还没长开,眉眼中依旧带着些稚嫩,像现在这样拽着人撒娇的样子倒也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反倒生了几分爱怜。   对着这样的江曜,玄师也是生不起气来。虽然他也并没想答应,但架不住少年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松了口风。   “那要不这样,老夫再给你五十日的时间,小娃娃你若是能在这五十日内达到一阶成为灵士,老夫就考虑考虑收你为徒。”似是被少年缠得烦了,玄师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什么,五十天?老头你怕是在诓我吧?”一听到这个条件,刚刚还装得无比恭顺的江曜一下子现了原型。他一下子松开还抱着玄师手臂的手,眼睛也瞪了起来,“五十天,这……江子墨当年从觉醒灵喾到成为灵士也用了将近半年呢。”   “你要一直和他比就永远成不了强者。”瞟了江曜一眼,玄师语气平淡,“以你的资质,再用五十天成为灵士是有可能的事情。”   “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意志坚定吗,那就证明给我看。”玄师盯着江曜,似乎是想将他身上看出个窟窿似的,“老夫可不收废物。”   “臭老头儿你……”似乎感觉到了玄师的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嬉笑,江曜也皱紧了眉头,“得得得,不就是五十天吗。小爷这就证明给你看看什么叫做天才。”   “那我可就等着看了,天才小朋友。”听见他这么说,玄师勾唇笑了起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回去睡你的觉吧老头儿,五十天后我就要让你看看,不收我为徒你是多大的损失。”恶狠狠地瞪了玄师一眼,江曜冲他挥了挥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见状,玄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笑了笑,然后红色的身影便逐渐变得虚幻,最后化为了一道红芒融进了江曜的眉心。   “等着吧臭老头,我一定要让你惊得下巴都掉下来。”轻哼了一声,江曜站起了身。 第7章 小爷我超厉害   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江曜趁着集市还未关门出去了一趟。半个时辰之后,花光了所有积蓄的江曜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小院。   “我看看……干粮,水,聚灵阵,引灵丹……看来没什么漏掉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江曜再次跑到隔壁江月白的小院之中,告诉她自己打算再次闭关的消息。   “江曜哥哥又要闭关?”小妮子有些惊讶,但旋即笑了起来,“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打扰江曜哥哥的。”   “要是大哥知道江曜哥哥你这么上进,他也会很高兴的吧。”她笑着道。   “咳,我又不是为了他才闭关的。”轻咳一声,江曜在小姑娘充满笑意的目光中和她道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便开始准备度过自出生以来最枯燥的一段时间。   江曜买下的最初阶的聚灵阵持续时间是两个月,刚好跨越了他和玄师约定的时间。在房内将聚灵阵展开,江曜在阵中央盘腿坐下,开始入定。   修炼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江曜这种还未达到一阶成为灵士,刚触摸到修炼门槛的人来说。这个时期的修炼者必须时刻全神贯注地引导灵力的运转,保持在一个适中的速度,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这样才能最好地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达到灵力的最大增幅。   同时,修炼者也不能有任何杂念。否则一旦精神不集中,吸收的灵气之中可能就有了杂质,反而会直接影响灵力的整体运转。   最开始的时候,江曜还是白天修炼,晚上睡觉。但到了第十日的时候,他便发现,若是这样下去,照这个速度,他根本不可能在五十日内突破到一阶。   所以从第十一日开始,他用修炼代替了睡觉,开始昼夜不停地连续修炼。   用修炼代替睡眠并不会影响修士的身体。因为他们在吸收灵气的过程中,被吸收的灵气也在潜移默化地对他们的身体进行强化和改造。这样一个晚上下来,灵力对身体的收益反而大于了彻夜不眠对身体的损害。   只是在长期闭关的情况下,即使是高阶灵士,偶尔也是要睡眠的,否则一直这样修炼着,身体倒没事,但精神上却容易出问题。   当然,高阶灵士的睡觉频率大都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算。   其实对于现在的江曜来说,五十日不休息的修炼是他的精神极限。玄师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期限。   他再怎么着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让江曜因为修炼而伤到自己。   只是这过程嘛,怕还是有些痛苦。   又一个十日过去,在这之间江曜除了吃饭喝水外从来没离开过聚灵阵。长时间的连续修炼让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这十日中,江曜根据自己灵力的增长速度简单算了算,发现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或许他真的能在和玄师约定的时间内达到一阶。   “他奶奶的,小爷我拼了。”一想到炼器师在大陆上卓然的地位,又想到江霄那嚣张的嘴脸,明明已经困倦不已,但看着自己那张许久未动的床,江曜依旧咬着牙走到了聚灵阵前。   “臭老头,要是你这次再诓我,我真和你拼命。”一边念叨着玄师,江曜一边再次运转起灵力,缓缓运行起来。   十日复十日,在江曜不眠不休地努力,到最后甚至连饭都不吃,空着肚子修炼的情况下,某一天,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灵力达到了一个瓶颈,无论他怎么运转,都不再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将灵喾和他彻底融为一体,自此之后灵喾和灵力便彻底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再分离。   等等,那老头是不是还在他的灵喾里面?突然想到这一茬,江曜将举到眼前的引灵丹拿了下来,玄师既然说是在他的灵喾里寄宿,那要是他融合了灵喾,老头岂不是……   “呵呵呵,不用担心我。你融合你的便是。”想到这,江曜脑中却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灵喾与你融合之后以后会存在于识海,不会对老夫造成影响,只是你能更应用自如罢了。”   “不是吧老头,你居然还能窥探我的思想?”江曜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惊恐,“这可不兴看啊,老头。”   “我那是感觉到你到了瓶颈,又看到你迟迟不肯吃下那引灵丹猜到的。”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江曜身旁,“老夫可没那兴趣,去偷看一个小娃娃在想些什么。”   “我看看,嗯,四十五日,还行,不算太慢。”打量了江曜一番,玄师赞赏道。   “这叫不算太慢?”江曜指着自己的鼻子震惊道,“老头子你知不知道江子墨用了不到半年达到这个地步,已经被称为江家,不,天鹤城百年难遇的天才了。”   他这样还比那江子墨快了大半,说出去不得将那群老头子吓死。   “天鹤城天鹤城,你就这点出息?”瞪了他一眼,玄师接着道,“不过老夫当年和小娃娃你,约定的可是一阶,而不是零阶大圆满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我这不是在准备了吗。”江曜不耐烦地摆摆手,“怎么,老头,你要给我护法啊?”   玄师在他身旁也盘腿坐下,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好了,快开始吧。”   轻哼了一声,江曜倒也没再说什么,吞了那引灵丹,缓缓开始入定。   所谓融合灵喾,便是在入定之后,以灵力做引,将灵喾吸引住,之后再缓缓游遍全身经脉,使灵喾和经脉建立联系。此后便是与灵喾身心相连,融为一体了。   而引灵丹,则是让灵力能够暂时变得更加精纯,更容易将灵喾吸引而来。是突破零阶踏入一阶的辅助丹药,不贵,但十分好用。   因此,在引灵丹的帮助下,江曜很快便引来了那只乌黑华丽的小鸟,让它顺着自己的经脉缓慢移动。   这个过程非常的枯燥,和之前的修炼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或许是由于曙光就在前方,怀揣着希望的江曜做起这事倒也十分有耐心。   终于,在耗费了一天一夜之后,江曜终于领着那只玄鸟走完了体内的所有经脉。   “成功了!”兴奋地睁开双眼,江曜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那人,“老头我成功了!”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子,正准备接受玄师的赞赏,却见那人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幽幽地开口:“哦?那可未必。”   “怎么就未必了?我明明……唉,怎么回事!”兴奋凝固在了脸上,江曜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他明明应该突破成功了才对,但为什么他没有感受到书上说的那种,经脉自动吸收灵气的感觉。   “你确定你刚刚引导的灵喾是完整的?”玄师在一旁冷静地问道。   “不然呢……等等……”江曜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突然想起,他刚刚看到的那只鸟似乎的确与平常不同。   那只鸟身后的白盘子没跟着它一起走。   “不是,这怎么会……”江曜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出差错。   “那小鸟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现在你只用试着将它身后那东西再引一遍,应该就没问题了。”叹了口气,玄师开口道,“试试吧。”   “我……哦。”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江曜又恹恹地坐了回去。   不知道多少次将意识沉入识海,江曜看着识海中的那只小鸟以及其背后的圆盘,咬咬牙,再次凝聚起了灵力。   只是这回,或许是缺少了引灵丹的作用,融合灵喾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江曜试了好几次,那巨大的白盘都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难道是因为那东西是个死物不成?”江曜有些急了,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提纯着自己的灵力。   只可惜那圆盘依旧不为所动   “可是那老头都这么说了……”抹了一把识海中并不可能存在的虚汗,江曜攥紧了拳头,定了定神。   识海中的江曜还想要再尝试一次,而现实中,气定神闲的玄师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渐渐流露出焦躁与不安的少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指尖凝聚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然后一抬手,那火苗便飞快地向江曜飞去,融入了他的眉心。   然后在识海中的江曜就发现,那巨大的白盘终于动了。   “终于!”来不及喜悦,江曜按捺住内心的那点小激动,像之前那样,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大白盘在经脉中移动。   所谓万事开头难。自从引动了那白盘,后面的步骤便变得轻松了许多。再加上江曜之前已经有过了一次经验,所以这回十分的顺利。   不知又过了多久,江曜终于成功地将圆盘也融合了进了身体。而在现实中的他也终于能睁开眼睛。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江曜这回没有事先嘚瑟,而是先感受了一番身体,确定自己的经脉已经可以自行吸收灵力之后,这才站起了身。   “老头,我应该没超过五十天吧。”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江曜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正好是第四十九日的傍晚。”玄师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开口道。   闻言,江曜一喜,“没超过五十天,那我是不是……”   “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今日就先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午。”玄师笑道,“别慌,说过的事情我可不会反悔。”末了他还不忘拍拍江曜的肩,安抚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看到这次玄师的确不似在哄骗自己的样子,江曜有些兴奋。   玄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对了,你那大哥前几天来过一回,放了你的月俸就走了,我替你收着了。”他说着,抛给了江曜一个布袋。   “太好了,我正愁没钱出去吃东西呢。”感觉到比之前沉了不少的月俸袋,江曜头一次对江子墨的好感达到了顶峰。   说着,他就准备往门外走去。   然后他便被玄师一把拉了回来。   “先洗洗再去。”江曜看着玄师有些嫌弃地搓了搓刚刚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快一个月没挪地方,都落灰了。”   “臭老头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 第8章 小爷我请客   一番折腾之后,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之前,江曜终于收拾干净出了门。   “哦?我还以为你要去叫上你那小妹。”玄师在江曜的识海中调笑道。   “还是明天吧,今晚她肯定都已经吃过了。”江曜小声地回答道,一边扫视着四周,以防自己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   “明天?”谁知,玄师却笑了起来,“到了明日,老夫可不保证你还有那闲心啊。”   “不是吧老头,你还要折腾我?”闻言,江曜吓得一个激灵。   “修炼的事情怎么能叫折腾呢。”玄师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揶揄,“还是说,你不想学炼器了?”   “学学学。折腾,您老快随意折腾我,往死里折腾都行。”一提到炼器,江曜顿时觉得身上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那可是炼器师啊,走到哪都有八抬大轿相送的炼器师啊。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再说,要是他在这松了口,那他之前那些要死要活的修炼不都白费了吗。   “你这小娃娃啊。”笑着感慨了一句,玄师倒也没再说什么。   但江曜总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这样,一人一魂聊着天,江曜终于走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韵和轩,天鹤城最大的酒楼。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但韵和轩中依旧人声鼎沸。好在江曜一问,发现包厢还有空。   饿了半个多月的江曜自然不会客气。再加上刚刚领了月俸资金充足,他直接将菜单一滑,点了一连串的菜。   对于已经成为灵士的江曜来说,现在菜的数量只不过是一个数字,无论他吃多少都不会再对身体造成伤害。同,不吃也是一样。   毕竟只要有灵气在,就没听说过有灵士会被饿死的。撑死的也没有,因为吃下的食物都可以通过运转灵力消耗掉。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江曜可以一次性将那大半个月没吃成的饭补回来。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吃这么多有些奇怪,在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江曜向忸忸怩怩地向服务员再要了一副碗筷。   “那个……”示意服务员关上房门,江曜看着满桌的菜肴突然开了口,“老头儿你要不要也来尝尝?”   “当然如果你吃不了的话就当我没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补充道。   “哦?”像是惊异于江曜的举动,玄师凝聚出了实体在一旁坐下,戏谑道,“你这小家伙居然没想着吃独食?”   “我们这地方小,不过我荤菜素菜,酸的辣的甜的咸的都点了,不少都是他们家的招牌,你要是实在看不上,那也没办法……”江曜嘟囔道。   若玄师真是五阶炼器师,那眼前的这些佳肴恐怕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这么厉害?那我试试。”谁知,玄师却丝毫没有架子地拿起了筷子。   “嗯,这个鱼不错。”毫不客气地对着最中央的那盘菜动了手,玄师直接撕下了鱼肚上那块最好的肉,边吃边赞赏道。   见状,江曜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微微笑了笑,也开始对菜肴下手。   “那个……”吃着吃着,江曜突然开了口。他偷瞄了还在自在吃肉的玄师一眼,夹菜的动作慢了下来。   “其实吧,我之前一直都没想过,我能这么快就进阶到灵士。”   “江子墨当年用了半年,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少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他挠了挠头,声音变得小了起来。   “本来当时得知我的灵喾是乌凤雀之后,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辈子恐怕都超过不了江子墨了。但是没想到……”其实说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灵士这件事,即使现在他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他说的,他从没想过他能有这个潜力。在他眼中江子墨已经是很厉害的天才了,而自己却在进入灵士的阶段超越了他将近一半的时间。   这是他梦中都不敢出现的事情。   “那个……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还是谢谢你啊,前辈。”声音越来越小,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这小娃娃啊。”身旁传来了玄师的轻笑。江曜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似乎是那人也放下了筷子。   “我只是给你添了把火罢了。但最终让你意外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他轻声道。   “小家伙,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做到如今这个程度,是因为你本身就有那个潜力。”   “你之所以会对此感到惊讶,是你太低估了自己的潜力,从而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玄师难得地正色道。   “看开些,小家伙,不要总盯着江子墨,天鹤城,甚至是东域。”   “你的眼界局限在哪,你的成就就会局限在哪。这句话至少会对你适用。”他伸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本能飞上天的鸟儿若是被枯枝所困住,那就太可惜了。   “我……”江曜的眉头皱了皱。他似乎听懂了玄师的话,却又似乎什么也没听懂。   “没关系,慢慢来吧。”玄师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了起来,“先吃饭。”   “哦……”答应了一声,江曜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重新扒起了饭。   在那之后玄师再也没说那些让江曜似懂非懂的话。二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满桌的菜肴分别进了二人的肚子。   “对了小家伙,还有一件事。”酒足饭饱之后,玄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杯,看向还在扫尾的江曜,“那本命灵武,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吗?”一提到这个,江曜眼睛也亮了,“我的话比较喜欢剑……不对不对,刀好像更好,更霸气……”   “但是我看着江子墨用鞭的时候似乎也不错来着……”顿了顿,他又接着说。   玄师笑而不语地看着他说了这样说那样,到了最后整个兵器谱都快被他点了一遍。   “本命灵武可只能选一样。”在江曜正细数着各种兵器的好处之时,他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美梦,江曜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若是能做出那种能……”   “小家伙你可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玄师抬手敲了敲江曜的额头,“兵家最忌杂而不精。”   “贪多嚼不烂,小家伙你不会不懂这个道。”   “我……”心思被看穿的江曜一下子焉了下来。   “但是那些兵器各有各的好,我也不知道选哪个……”他嘟囔道。   看着他这副样子,玄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其实你若是非要想,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什么?”江曜似乎一下子又充满了活力,有些兴奋地撑起身子,看着面前的玄师。   “不要灵器,以火聚形,御天下万兵。”玄师对上江曜的眸子,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不要灵器?那不行那不行。”谁知,刚听完玄师的话,江曜便立马回绝了。   “我可是要当炼器师的人,怎么可能不要本命灵武。”他嚷嚷道。   “不要本命灵武和要当炼器师又有什么关系?”这下玄师是真的有点疑惑。   “那关系可大了。”闻言,江曜有些得意地清了清嗓子,“你想啊,你作为炼器师,给自己炼个特别厉害的本命灵武,然后在别人夸赞的时候来上一句厉害吧,我自己炼的。那多拉风啊是不是。”   “不过现在嘛,等你给我炼了特别厉害的本命灵武,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师尊炼的,而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有些兴奋地笑笑,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满意,“这样你的名声也出去了,我的名声也出去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   少年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但玄师听着他那幼稚得有些可笑,甚至有些荒谬的话语,不知为何心情却好了起来。   “你这小家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玄师嘴角挂上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难道这孩子还真把本命灵武当成炫耀的工具了不成。   “既然如此,那便快点将器形定下来。”   “当然,要是你愿意拖上个一年半载再拿到本命灵武,那也可以慢慢纠结。”   “那怎么可能?”想都没想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性,江曜焉啦吧唧地趴在了桌子上,“要不老头你替我选吧。”   “要是真只让我挑一种,我不知会挑到猴年马月去。还不如老头子你来替我选。”   “更何况,你好歹也是个炼器师,总该比我知道我更适合什么兵器吧?”他瞥了一眼玄师。   “你若是让老夫来挑一种,那自然是剑。”玄师乐呵呵地笑道,“器形优美,攻守兼备,能修身养性,也能压压你那总是咋咋呼呼的性子。”   “剑啊,那也太常见了吧。”听到玄师的回答,江曜明显有些失望。   “得得得,就要剑吧就要剑吧。”只是一看到玄师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江曜便立马压下了所有不愿,一口答应。   “等待,老头,你的本命灵武是什么啊?”吞了口唾沫,江曜问道。   “我?”玄师笑得有些狡猾,“你真想知道?”   “唉,不愿意说就算了。”   “告诉你倒也无妨。就是我刚刚说的以火聚器之术。”玄师的笑容变为了得意,“我自创的。”   “怎么样,有没有改变主意?”他劝诱道。   “不要,才不要!”面对着某人威逼利诱的眼神,江曜再次坚定地选择了反抗。 第9章 小爷我的火   第二天,江曜一大早便被玄师从梦中叫了起来。   “怎么了老头,这么早叫我起来是要教我炼器吗?”揉着尚且惺忪的睡眼,江曜打了个哈欠。   “老夫之前说的是,五十日之内进阶灵士就‘考虑’收你为徒,小家伙你还远远不够格呢。”玄师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叠成了几层。   “什么?老头你别又是在……”   “别急,别急。”玄师摆了摆手打断了江曜的嚷嚷,“小家伙,你家厨房你可能进去?”   “那有什么进不得的?”他好歹也是个名义上的少爷,总不至于这点小事做不到。   “那好。”闻言,玄师乐呵呵地扔过来四个布口袋,“这四个袋子,最大的那个你装大半的米带回来,剩下的三个小袋一个装小米,一个装黑米,最后一个装红豆,装满,可清楚了?”   “老头你又想搞什么?”狐疑地接过袋子,但江曜还是按照玄师说的那样出门去了厨房。   “老头,这样总行了吧?”看着江曜很快便按照自己的吩咐找来了那些东西,玄师笑着点了点头。   “好。”他接过那四个袋子,伸手抓出一把红豆将其放入了米袋之中,然后伸手将其混了混。“再去找一个,不对,两个盆来,小家伙。”他喊道。   玄师的这番举动让江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不错,那现在,将老夫刚刚放进去的红豆挑出来,放进这个盆中。”他指着米袋道。   “什么?!”江曜瞪大了眼睛,“老头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饶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和炼器究竟有什么关联。   “那你做不做?”但玄师只是面不改色地反问道。   “得得得,我做,我做。”生怕那老头子用这事当借口反悔,江曜立马就蹲了下来,将混在大米里的红豆一粒一粒地挑出。   “这下行了吧,老头。”不知过了多久,江曜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恶狠狠地说道。   “唔……这个速度……还成。”玄师扫了一眼那装大米的口袋,然后将被挑拣进盆里的红豆倒了回去。   紧接着,他又从那一小袋黑米和那一小袋小米中各抓了一大把,放进大米口袋搅了好几次。   “继续。”他示意道。   “什么?!”刚看到玄师的举动,江曜就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应验了。   “顺便说一句,接下来的事情老夫不会逼你,你愿意做就做,不想做便罢了。”   “等等,我做我做。”再次蹲下身,江曜认命般地开始在口袋中翻找。   “最多半个时辰。”玄师补充道。   “嗯。”小孩倒也不敢抱怨了,只是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江曜端着被分好的盆来到了玄师面前:“老头,然后呢?”   “把那四袋东西都倒进盆里,搅均匀,一个时辰之内将大米和其他东西分出来。”   “不是,一个时辰这……”即使有了心准备,江曜依旧有些咋舌。   若说之前的工作只是稍显枯燥,那这次就仿佛成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你能做到。”谁知,玄师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就像你能突破灵士一样。”   这下江曜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自从他开始分大米之后,玄师便变得有些严肃,再也没有之前那不正经的模样了。   面对着这样的玄师,他莫名不敢放肆。   此时已近正午。江曜一个人迎着阳光,看着盆中被混合的谷物,最终还是挑拣起来。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挑拣出来,那就要讲求快准狠。你只有集中精神,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杂质,才能达到最高的效率。”玄师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就像你之前修炼那样。不过,这可比修炼更费心神。”   毕竟修炼虽也麻烦,但也只用跟着固定的程序走便可,更难熬的是枯燥。但现在却要长时间集中精力去辨别。   有了玄师的提点,江曜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小盆中被挑拣出来的其他色的谷物也就越积越多。   接近一个时辰之后,江曜成功地将那东西分成了两盆。   “像刚刚那样再重复三次,然后洗个澡回去修炼到明天日卯时。”还没来得及呼唤玄师,江曜便听见那人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没了半句怨言,江曜立马开始照办。   经过刚才那一茬,他似乎隐隐约约感知到了玄师让自己这么做的由。   那人并非在刻意折磨自己,他有所感觉。   一言不发地努力着,江曜几乎都没注意到日头的升落。待到他做完最后一组,起身去打水的时候,竟然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然后便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被陌生的冷香环绕,江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有些窘迫地站起身子。   “你你你臭老头你干嘛?”他下意识地后退好几步,看着眼前的红衣人。   “哦?若是你想直接摔在地上,那下次我就不出来了。”那人故作苍老的声音中又带上了几分戏谑。   “不是,你以为这是谁……”话说到一半,江曜突然住了口,“好了好了,我打水去了,等下还要修炼呢。”   少年几乎是要落荒而逃。玄师站在原地看着,似是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火红的夕阳照在那身着红衣的身影上,竟是意外的修长挺拔。   之前江曜说的没错,这身子和那张脸,倒是怎么样都对不上号的。   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趁着最后的时间压榨着聚灵阵的江曜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竟然意外地有精神。明明昨日耗费了那么多精神力,甚至他在泡澡时都差点没忍住睡了过去,但不知为何,在昨日的那个状态下进入修炼后,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达到了一个有些玄妙的状态,并没有耗费什么心力便让灵力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运转。   那样的状态不仅让他的灵力得到了锤炼,甚至也让他的精神得以休息,就如同睡了一天一夜似的,甚至效果还要好得多。   “才第一次尝试就到了灵神合一的境地,不错。”玄师的身影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并出现在了江曜床头。   “灵神合一?”看着玄师笑眯眯的脸,江曜有些疑惑。   “昨日你的精神力近乎枯竭,若是一般人莫说是进行修炼,恐怕什么事情都干不成就直接睡了。”   “但好在你意志力足够强大。在迫使自己进入修炼状态后,你的身体为了不让你再消耗精神力以致造成损伤,所以会促使灵力机械性运转。”   “同时,为了快速恢复,你的精神力也会自然而然地进入这个循环。”玄师接着笑道,“这样不仅可以增强你的灵力,恢复你的精神力,还能快速提高你的精神力上限。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这解释听得江曜直瞪眼睛。这不就是在钻人身体自我保护机制的空子吗,怎么会有人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提升修炼速度的?   “小家伙你就偷着乐吧,这法子知道的人可不多。”江曜的表情引来玄师一声轻笑。   “你不会让我以后每天都用这种方式修炼吧?”小家伙警惕地看着老头子。   “以后倒是不会,不过最近嘛……”玄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不是吧……”江曜哀嚎着撇了撇嘴,不过也只是撇了撇嘴。   “喂,老头,今天不会要接着拣大米吧。”他道。   “那样的事做一天就够了,今天还有别的事。”看了他一眼,玄师摆正他的身体,“先入定。”   江曜依言盘腿坐好,慢慢将意识沉入识海,眼前便出现了那只熟悉的黑鸟。   比起前几天,这黑鸟似乎变得更美丽了。就连尾巴上的羽毛都泛起了些赤色。   “汇聚你的灵力,然后将其凝聚成火焰。”玄师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江曜赶紧照做。   之前江曜知道自己有希望成为炼器师之后,江曜也曾试着凝聚过火焰。或许由于灵喾是乌凤雀的缘故,他的火焰也和乌凤雀一样,是黑色的。   不过他当时还明明凝聚地很顺利,但不知为何,明明他也用了和之前同样的方式,却怎么也凝聚不出来。   “集中精神。这是在识海。”玄师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被提醒了的江曜立马反应过来,按下有些躁动的心态,重新开始凝聚火焰。   在识海果真与在外面不同。江曜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锤炼着灵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其凝成了一小簇火苗。   “我成功了。”他对着虚空大喊道。   “现在去感知你的火焰。”玄师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不用怕,识海中的焰源是没有温度的。去感知它,找到其中除了火元素外的其他杂质。”   闻言,江曜耐着性子开始照做。   然后他的脸就黑了。   不看还不知道,这一去感知,江曜才发现,他在识海中凝聚出的那簇火苗真是掺满了杂质。   那样子就和昨天那一团被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谷物没什么两样。   “好了好了,先出来吧。”看着江曜的表情,玄师就知道自己的意图达到了。   “老头,我那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一睁开眼睛,江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是你的焰源。”玄师回答道,“它是什么样,你在体外凝聚出的火焰就是什么样。”   “小家伙,你知道对于炼器师来说,和意志力和精神力同等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他问道。   “难道是火焰?”想起刚刚的事情,江曜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没错,就是火焰。”红衣魂灵赞赏地点了点头。 第10章 小爷我拼了   “炼器师所用于炼器之火焰,是他们用灵力凝聚而出的本命灵火。这也是为什么火属性灵喾是成为炼器师的门槛。”玄师给江曜解释道。   “但是即使是本命灵火,不同的炼器师对于它们的掌控力也有高有低。而其中区别,其一是和其灵喾的本身品质有关,其二便是和其本命灵火焰源的精纯度有关。”   “焰源的杂质越多,本命灵火就越难控制。而每个火系灵士的焰源所含杂质的多少又有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火系灵士并不少,但很难有人能成为炼器师的原因。”玄师继续道,   “其实,从你的焰源来看,你也只是勉勉强强到了入门炼器师的及格线,强行学习也不是不可,但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在一阶徘徊,到不了二阶。”   说到这,玄师停了下来,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江曜。   “那您……有办法的是吧?”少年小声地开口,声音中带了些希冀。   “有。”在少年充满希望的目光中,玄师缓缓点了点头。   “用你的灵力,一点一点将焰源中的杂质挑出来,挑出来的杂质越多,你的焰源就越精纯。”   “我要你在三个月之内,将焰源中的所有杂质全部挑出来,半分都不能留下。我只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你能做到,我便正式收你为徒。”他道。   “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将杂质从焰源中分离是件十分耗费心神的事情,比昨天那样的过家家少说也要难上十倍百倍。我给你的三个月时间,是只有在你不停地去提炼焰源,即使到了极限也只能靠灵神合一的修炼来恢复精神力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做到。”玄师直接将江曜将会面临的境地点了出来,“你可要考虑清楚。若是半途而废的话,倒不如不做。”   “我……”江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好,我做。”   说着,他倒也不顾玄师就在身边,马上又要盘起腿开始入定。   “倒也不差这点时候。”没想到,玄师却一反常态地阻止了他,“从明日再开始吧。今日你最好再去看看你那妹妹和大哥,免得他们担心。”闻言,玄师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过当心别暴露了你现在的修为,只要装作比之前有些进步就差不多了。”   “知道知道,我心里有数。”挥挥手示意玄师不用担心,江曜起身走出了院子。   这回他江子墨倒是不在。江曜很快找到了江月白,随意聊了几句修炼进展后,便又一次提到了闭关的事情。   他说前段时间的闭关给了他不少顿悟,因此想要接着静修一段时间,争取早日突破灵士,这次只是怕她担心所以才先来跟她说一声。   “我就是想让江子墨看看,我不比他差。”他信誓旦旦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姑娘倒是很容易就信了他的话,“江曜哥哥你也别这么犟嘛,什么事情都要和大哥比。”   “不过江曜哥哥也要加油啊,这样我的两个哥哥就都是天才啦。”江月白嘿嘿地笑道,冲他挥了挥小手。   “放心吧,肯定的。”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江曜笑道。   随后他又顺路去找了一趟江子墨,将那番说辞再重复了一遍,当然,用上了些挑衅的语气。   “你能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谁知,听了他的话,江子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果然是这个反应。江曜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爷我就不该怕打击到你,直接把修为亮出来我看你还是不是这个态度。   “这个你拿着,有什么需要就自己去买。等你踏入一阶,我就找人帮你打造本命灵武。”江子墨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巨大的钱袋递给江曜,江曜接了一下,沉甸甸的,怕是至少有他半年的月俸。   “切忌冒进,陷入瓶颈也不要太失落,你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江子墨的脸还是那么冰冷,但能看出他已经尽量放缓了语气。   “不行,这……”这下倒是江曜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太多了……”   江荣不在的时候,族内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江子墨管着,但江曜知道,以江子墨的为人,绝不会私自挪用族里的财产。   这钱袋里的怕不是都是他的私房钱。   江曜之前虽然对他印象不好,但也不好意思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事实骗自家便宜大哥这么多的钱。   “收着吧。”谁知,江子墨又将那钱袋推了回来,“还缺什么就来找我。”   “我等着你超过我的那天。”他看着江曜,眼中却并没有嘲讽或是不屑,仿佛只是在轻描淡写地陈述一个事实。   其实江子墨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他只会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对于过去的错误既不会逃避也不会恼羞成怒。   他不会执着于过去犯下的错,但他也会用自己的行动为错误做出补偿。   “时候不早了,没什么其他事就回去吧。”几乎是迫使着江曜收下了那沉甸甸的钱袋,江子墨开始送客。   然后江曜就和沉甸甸的钱袋一起打包被江子墨丢了出来。   “这个江子墨,真是……”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江曜抱着手中的钱袋有些不知所措。   “收着吧,要是真心觉得感激,以后报答回来便是。”玄师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怎么可能感激他?老头你在想什么啊?”江曜赶紧反驳道。   不过玄师是知晓他性子的,所以也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回到房间之后,江曜便要准备正式开始通过玄师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验了。   其实虽然一开始答应地很容易,但真正要开始做的时候,想起昨天数了一下午大米的经历,江曜还是有些发怵。   比那还要再可怕几十上百倍的事情,他不太敢去想。   不过正如玄师所说,如果他有那个潜力,那他就应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既然玄师都那么说了,那就说明这的确是他能办到的事情。   毕竟当初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成为灵士。   所以,江曜一咬牙。   拼了。   江曜比之前更快地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他照着上次那样,集中精神,在手中凝聚出焰源,然后试着将杂质牵引而出。   随后他就发现,他还是低估了玄师给他的任务难度。   那焰源中的杂质并不像混在一起的粮食,只要分清楚就能将其挑拣出来。那玩意甚至像是和焰源融为了一体,焰源是他本源的一部分,要将那杂质剥离就如同要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一般。   那不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还会带来巨大的痛苦。每剥离一点,他的精神都像是被铁锤重重地锤了一下,痛得他晕乎乎的。   才剥离第一个杂质,江曜就已经面色发白,冷汗湿了一身。   怪不得,明明有能提高资质的法子,但炼器师还是如此稀少。这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但是江曜并没有时间感叹。剥离完第一个杂质,他只来得及稍微喘上一口气,便开始剥离第二个杂质。   不知过了多久,当江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湿得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了。   用微微发颤的手撑住床沿,快要力竭的江曜硬撑着盘腿坐好,不顾疼得嗡嗡作响的脑袋,运功开始了修炼。   这个时候江曜才意识到,原来修炼是件如此快乐的事情。   虽然枯燥是枯燥了点,至少不用遭遇痛苦。   但是就像江月白说的,江曜很倔,他最讨厌反悔。像这样的事,他要不一开始就不做,一旦开始,哪怕跪着也要做完。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玄师还挺欣赏他这副倔劲。   红衣的魂灵凝聚出实体坐在了江曜的床沿。他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他开口,却是清越无比的声音,再不见半分苍老。   “不过本尊倒也不讨厌就是了。”他轻轻笑道。   玄师伸手在虚空中似是随意地一划,那地方的空间竟产生了些许的扭曲,随后他将白玉般的手伸到那空间之上,下一秒手上便出现了一块泛着银光,不知何种材质的料子。   “百年云纹铁?算了,又硬又重,不适合那小子。”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手中便出现了另一块黑色的料子。   “千年的乌枝木精髓?嗯……坚韧是坚韧,但好像威力不足。”   “碧海万焱岩?特性还行,不过属性好像和那小子犯冲……”   陆陆续续地取出了好多种材料,玄师思考了一番,却又将它们一一否决,好像那些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珍贵灵材对他而言不过是市场上的大白菜,挑挑拣拣之后还要嫌弃一番。   “算了,还是用那玩意吧。”最终,玄师还是将那些灵材全都收了起来。   “我玄霖澈的弟子,怎么着都得用上最好的。”轻笑着嘀咕着,玄师艳红的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屋内。 第11章 小爷的本命灵武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对于江曜来说,这三个月就真的像是地狱一般。除了每日修炼时灵神合一,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其他时候他的头就没有不痛的,痛到后面他甚至对那仿佛铁锤击打般的痛楚麻木了。   不过虽然痛苦,但江曜却发现这段日子里,自己的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最开始剔除杂质的时候,他最多只能坚持两三下。但到了现在,他一次甚至能剔除十多个。   他精神力的上限提高太多了。   而他的焰源,也在这不断的提纯下逐渐变为了白色。   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点的杂质剥离出焰源,江曜看着自己识海中那簇已经完全变成暖白色的火焰,渐渐让意识回归体内,长出口气,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三个月过去,少年本就清澈的双眼变得更加灵动了。江曜恍若隔世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房间,然后就发现——   自己的腿好像有点麻。   下意识地朝着麻痹的根源看去,但也就那一眼,却让江曜直直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其实也不仅是他,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膝上枕了个乌发雪肤的美人,恐怕都会惊异地叫出声。   或许是因为这微弱的动静,美人微微动了动眼睫,一副将醒的模样。   然后下一秒,那双狭长的凤眼缓缓睁开,就这么看向了江曜。   端的是勾魂夺魄,顾盼生辉。   “小家伙,你这是,成了?”还是那抹戏谑的笑容,但声音再不复之前的苍老。美人缓缓起身,靠回了床边的围栏上。   “不是,你,你是那老头?”江曜恨不得将眼珠子挖出来,伸手就往那人的脸上探去,“你莫不是又戴了什么面具吧?”   “没大没小。”伸手将江曜伸来的手打落,玄师勾着嘴角笑得肆意,“不是你让我摘下面具的吗,怎么,难不成是这副模样太难看了,所以才将你吓了个半死?”玄师还记得江曜当时说的话。   “难看倒是不难看……”但因为太好看了,所以还是被吓了个半死。江曜苦着脸揉了揉麻了的膝盖,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来是想靠在这等你醒过来的,谁知道中途睡着了。”   “对不住啊小家伙。”瞟了一眼江曜的膝盖,玄师指了指床边的围栏,示意道。   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那人手中光华一闪,随后一柄造型古朴的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给你的,拿去。”   他一手执剑鞘,一手握剑柄,将那剑举到了江曜面前。   “这是……”江曜先是一愣,然后表情便变得有些惊喜,“我的本命灵武?”   “看看?”玄师的笑容隐隐露出了几分得意。   江曜有些期待地看着玄师将那剑抽了出来,然后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   “就这啊?”那剑通体乌黑,剑身上错落有致地刻着繁复的花纹,却并不显得混乱,反而处处相辅相成,充满了协调感,看上去十分庄重典雅。剑柄处也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造型上也古朴而不失大气,和雅致的剑身相得益彰。   而那剑柄的最末尾处,还写着一个极其华丽的,变体的“玄”字。   就如同低调沉稳的隐士一般,这柄剑没有丝毫的张扬,但正是那份内敛与稳重,才让人无法小觑。   但是显然,这并不符合少年的审美。   “我还觉得至少也得比江子墨的鞭子霸气吧。”少年明显有些失望,“你看这黑不溜秋的,哪有人家亮闪闪的好看啊?”他皱着眉没听清,似乎是在嫌弃那漆黑的剑身。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怕不是要被江曜这句话给气晕过去。   那可是万年的南海玄铁,那种只要加上一丁点就能让普通法器威力大增,品阶至少飙升至五阶的万年南海玄铁,所有炼器师梦寐以求的,全大陆最珍贵的,唯一的无属性灵材!   凡是能有幸拥有一小块万年南海玄铁的炼器师,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供着,当命根子似的宝贝着,除了自己的本命灵武外绝不敢拿出来乱用的?   但玄师手中的这柄剑,竟是通体皆由那万年南海玄铁打造而成。   毫不夸张地说,在中域那些顶级大家族眼中,光是这把剑的价值,恐怕都比整个东域加起来还要大。   江曜绝不会知道,自己有些嫌弃的这柄剑一旦现身中域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哪怕是玄师,在听见少年的话之后面庞都有些微微扭曲。   “若是不想要,那还给我便是。”暗自念叨着不与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子计较,玄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要,要。谁说我不要了?”一听见玄师这话,江曜立马慌了,“我刚刚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不要生气嘛,老头。”伸手去够玄师手上的剑,却见玄师挪了挪手臂让他根本碰不着,只能可怜兮兮地拽了拽那人的袖子。   “你喊我什么?”江曜的本意不过是想撒个娇蒙混过关,谁知脱口而出的某个称呼却让玄师本就不太平稳的心情火上浇油。   这小孩,之前那样喊也就罢了,如今看见他真面目之后还敢这么喊……   纵横大陆数十年,玄师还真没见过如此胆大的人。   “小鬼,你要不要看着我再说一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玄师忽觉自己多年的修养快要毁于一旦。   这该死的小孩怎么把他也带得幼稚了起来。   那张艳丽至极的脸蓦地在眼前放大,江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蹭”地一下便退到了床的角落,身子贴到了墙上。   “你你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啊!”他警惕地看着玄师,连耳朵根子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不是吧小家伙,我这样子总比之前要好看些吧?”看着江曜的举动,玄师有些哭笑不得。   好看啊,就是太好看了。跟妖精似的,好像多看一眼魂魄就要被勾走。暗自腹诽着,江曜定了定神。   “那还不是怪你,之前搞成那副样子,我老头都喊惯了才非逼着我改口。”轻哼一声,江曜偏过了头,“改不了了,老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罢了,老头就老头吧,毕竟他的年纪也早就够当他的爷爷了。玄师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也有些发笑。   自己也是,还在跟小辈计较称呼这种小事,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若是这么叫得惯那就这么叫吧。”最终,他还是妥协道,看着缩成一团的江曜微微一笑,“还愣在那干什么?赶紧出来。”   “你干嘛?”江曜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洗个澡然后我教你炼器。”玄师笑得有些狡黠,“不学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学?!”闻言,少年一溜烟地下了床,“老头你等着啊。”   “对了。”走到门边的时候,江曜突然驻了足,抓着门框,眼睛却不敢往这边瞟。   “老头你以后……要不还是把那面具戴上吧。”小孩的脸还有些泛红。   “哦?”玄师有些好笑地看着门口的少年,“当初哭着喊着让我摘面具的是你,现在让我重新戴上面具的还是你。小家伙,你怎么比我还难伺候?”   “谁知道你长这样啊?”少年大声嚷嚷着,这还不如之前那张老人脸呢,看一次愣一次,他以后还怎么跟那老头说话。   “没关系,多看看就习惯了。”玄师笑了笑,看见少年快速地别过了脑袋。   其实他本就不想戴着那面具,之前是不知身在何处,怕被认出,再加上刚刚苏醒到并不知这小孩的秉性,才将脸遮了遮。   至于为什么是张老头的面具,那得怪他当年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需要遮掩身份的时候。就连这张苍老的面具,也不过是之前和友人打赌打输的产物——除此之外他再也没炼制过其他的面具。   屋外传来一阵水声,少年很快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收拾收拾将浴桶置办好,玄师便看见江曜跳了进去。   “对了小家伙,把你的灵焰给我看看。”他也没想让还在泡澡的江曜闲着,直接开口吩咐道。   “这个?”少年趴在浴桶的边缘上,懒懒地伸出手凝聚出了一抹白色的火焰。   玄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修长有力的手轻轻一引,那簇火苗便飞到了他的手上。   “不错,的确下了功夫。”将那火苗举到面前,玄师端详了一番,轻轻笑道,“看来小家伙你没让我看走眼。”   “老头你还敢说?”少年气鼓鼓地看着玄师,“你提的都是些什么变态要求?”   “但你不也都做到了吗?”瞥了他一眼,玄师面不改色道,“我可不收废物。”   听见玄师这话,江曜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合着在那人眼中,自己遭的这些罪不过是“不是废物”的最低门槛?江曜感觉自己的脸有些抽搐。   你们高阶炼器师都这么狂的吗?他默默地钻回了桶中。   “小家伙,你们这,灵材还是有卖的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玄师转过身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不过他见过那些灵材的价格,最便宜的都高到了天上去。   “那待会你去看看,带些青铁……不对,白铁就行。”他抬起头,看着泡在桶里的江曜,“带些白铁回来,越多越好。”   “白铁?”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他自然知道白铁是什么,他们族中大部分灵士的本命灵武都是由白铁打造的,那种材料并不算特别珍贵,但由于能较好地接受灵力,比较通用,所以价格绝对算不上便宜。   就以他现在的积蓄,能买下拳头大小的一块白铁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听玄师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根本意识不到他的经济状况。 第12章 小爷我为财所困   “不是,老头,你不会以为白铁是大白菜吧?”想也没想,江曜就直接开口问道。   他可不好意思开口找江子墨要钱。   “那天你那大哥不是给了你不少钱吗?”有些奇怪地看着江曜,玄师似乎认为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看上去还不少,白铁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买个拿给你练手的量总够了吧?”   “怎么可能?”玄师的话甚至让江曜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就那点钱,能买鸡蛋那么大一块都可以偷着乐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红衣美人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们这边的炼器师,最开始都是拿什么东西练手的?”收敛收敛表情,玄师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没人拿白铁练手的就是了。”江曜认真道,“老头你也不想想,白铁炼出来的东西都能直接给人当本命灵武用了,那玩意死贵死贵的,谁会拿它练手啊?”   然后玄师就沉默了。   其实他一开始还真没打算让江曜拿白铁练手,毕竟那玩意和灵力的融合性太差了,他可看不上。   他本意是让江曜用白铁的上位替代品青铁来练手来着,那玩意虽然也不怎么好用,但也算是勉强达到了拿来练手的及格线。   他是怕这地方小,负担不起青铁才退而求次选了白铁,谁知道这小家伙却说他连白铁都买不起?   可是他早就不屑于再炼那些低级灵器,他那各式各样的顶级灵材到还有不少,但像白铁青铁这样的低级灵材却是一点没有。   至于那些顶级灵材,虽然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吧,但若是现在拿就拿给这小家伙用,确实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你们这边……最高阶的灵器是多少阶的?”玄师面色有些难以言喻,他轻声问道。   “最高阶啊……我想想。”江曜转了转眼珠,“应该……我听说过的,是四阶上品吧。当时那场拍卖会可热闹了。”   “你们这边还有拍卖会?”玄师这才来了兴致,“那小家伙,我再问你,当年那四阶上品的灵器,拍卖出去的钱够你买白铁了吗?”   “那肯定够了啊。”   “老头,你不会打算炼个东西让我拿出去卖吧?”有些惊讶地看着玄师,江曜开口,“先说好啊,我可没钱买原材料。”   言外之意,材料你得自己准备。   “你不是说江子墨给你的那钱已经足以买一块白铁了吗。够了,剩下的买些最普通的铁带回来用着吧 。”玄师道。   听见这话,若不是江曜依旧对玄师有了几分了解,恐怕会以为他在发疯。   炼器的材料和灵器的最终品阶有着很大的关系。最普通的铁是绝对炼不出一阶以上的灵器的,而白铁所能达到的极限,是三阶。   一般来说,用白铁打造的灵器最高能达到三阶,高了便不行了。若是要更高级的灵器,那恐怕还得找更稀有的材料。   江霄那破岳棍便是完完整整地由白铁打造的三阶上品灵器,威力极大。但如果真如玄师所说,让他买来白铁和凡铁作为原材料的话,别说上品,恐怕连三阶的门槛都摸不到。甚至若是白铁和凡铁没能好好相融,整块材料都会废掉。   二阶的灵器虽然也能卖不少钱,但比起玄师需要的白铁量还是太少了。   “老头,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江子墨要点?”江曜很聪明地没有直说。   “让你买你就去买,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没有会江曜的质疑,玄师催促道。   “知道了别催啦,还让不让人穿衣服了?”抱着脑袋,江曜从浴桶中起身开始收拾。   好在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江曜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买完了玄师所要的东西之后还买了个空间袋,直接花光了江子墨之前给他的所有钱。   “我说老头,这玩意你要炼多久?”回到房间内将所有东西摆出来,江曜问道。   他听说那些四阶五阶的高等灵器都得炼上好几天才能成,再长些的十多二十天也不是没有。   “最晚到明天早上。”看着他买回来的那些材料,玄师胸有成竹道。   “这么快?!”听到这时间,江曜再次确定了玄师绝不是个普通人,“能让我看看吗?”他的脸上出现几分期待之色。   “随你,不过不看我也会让你有事情做的。”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玉简递给了江曜,“要不认真看我炼器,要不去给我记这个,二选一。”   “那肯定是看你炼器啊!”想都没想就将玉简收起来,江曜朝着玄师的方向靠了靠。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玉简里一定又是什么折磨人的玩意。虽然迟早都得看吧,但江曜还是想逃避一下。   “行,那你就看着吧。”倒是没点明江曜的小心思,玄师点了点头,右手随即升起了一团朱红的火焰。   “老头你炼器都不用炉子的吗?你就在这炼啊?”江曜有些傻眼,这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个小玩意而已,要那么麻烦干什么。”玄师瞟了他一眼,轻声道,“别吵。”   江曜赶紧捂住了嘴。   左手轻动,玄师引着那江曜刚买回的那些材料来到了自己跟前。   赤色的火焰先是将那凡铁包裹,下一秒江曜便看见那凡铁变成了液态,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其身上冒出。   “哪怕是凡铁,若是能好好提纯,其硬度和韧性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一边做着,玄师还一边开口道,“焰源越精纯,对于材料中杂质的感知也就越精准,精炼材料也就越快。”   “提纯焰源的好处还有很多,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玄师的眉头微微簇起,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团凡铁,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他没有告诉江曜的是,经历了之前三个月的痛苦,现在的江曜已经有了成为大陆顶尖炼器师的资质。   也恰恰是因为这孩子有恒心,有毅力,本性善良却不软弱,再加上与他有缘,底子也不差,否则他也不会收他为徒,顶多从旁指导两句便是极限。   说着,从那凡铁中冒出的黑气也越来越少,越来越薄。   待到那黑气散尽的时候,江曜看见玄师手中的火焰似乎又红了几分。艳红的火光将那黑色的铁水包裹,江曜能看到那团黑色的液体不断地蠕动着,竟然渐渐地有了缩小的趋势。   “太过低阶的材料是可以通过压缩来强行提升品质的,不过这对火焰操控的要求很高。”他接着解释道,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着和刚才同样的方式剥离起了白铁中的杂质。   一心二用似乎并没有对玄师造成什么困扰,他看着那团变得越来越小的黑色铁水,挥手将同样化为液体的白铁取出来一小块混合进去,然后微微收了收手,那混合好的铁水便顺着他的意思渐渐变为了一个形状……那像是一把刀的雏形。   随后,玄师收回手,任那团白铁被赤色的火苗托着,悬在半空。   “小家伙,你过来点。”他朝着江曜招了招手,见他一脸踌躇的样子又笑了,“别怕,这火不会伤到你的。”   江曜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对于炼器师来说,火焰就是最好的刻阵笔。”他没头没尾地留下了一句话,随后指尖便出现了一点极小极小的,几乎让人看不清的拖着焰尾的赤红小点。   那小点很快便随着玄师的操纵来到了那变成刀形的凡铁块上。然后江曜便看着那小点灵活地舞动着,似乎在那刀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是……”他凑近身子,想要仔细看看。   “是阵法。”随着玄师的话,江曜也看清了那赤色小点画出的花纹般的纹路。   “这材料还是太次了,必须要配合阵法才行。”玄师淡然道,“至于具体的,之后我都会教你。”   画阵法似乎是件有些难度的事情,就连玄师也不再说话,只是凝神操控着那赤红小点流畅地、忽大忽小地飘动着。   一个个精妙而的符文就这么渐渐地出现在了刀身上。江曜盯着那红点,看得眼睛都有些直,甚至没察觉到时间的慢慢流逝。   终于,在那些花纹快要布满整个刀身的时候,玄师收了手,轻轻吐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他轻声道,收回了那火焰凝成的小点,微微注入了一点灵力,江曜便见那些纹路内部开始微微现出些光芒。   “成了。”他道,随即便开始调整那刀的刀刃和整体模样。   最后,他操控着那被冷落了好久的白铁水,慢慢地镀在了那刀的最外层上,然后为其装上刀柄。   此时外面的天还没亮。   “这就,好了?”江曜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不然呢?”玄师轻笑着,但脸色却隐隐透着些惨白。   “老头,你这东西,是几阶的啊?”江曜接过那把刀拿在手上,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凡。   “四阶巅峰吧。这材料实在是太次,恐怕到不了五阶。”玄师站了起来,但身形却有些摇摇欲坠。   “喂老头你小心点……”砰的一声响,面色苍白的红衣美人便栽进了匆忙上前的江曜怀中。   “喂,老头……”不知所措地搂着化为实体的玄师,江曜看着那人绝美的脸和轻瞌上的眼,江曜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何曾有过这副虚弱的模样。即使是灵魂之态,但自那人的言谈和气质,还有那隐隐流出的威压中江曜也能感觉到,那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甚至很可能生前便是一方大能。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为了自己虚弱成了这样。即使他不说,江曜也能感觉到,这人恐怕是真的将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得上这份看重。   其实江曜不知道的是,炼制刚刚那灵器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玄师之所以会这么虚弱,更多的是因为江曜的那把剑。   江曜提炼焰源的那段日子里玄师也并没有闲着。江曜的院子靠山,玄师便在那山上找了个僻静地,江曜提炼焰源提炼了多久,他炼制那把剑便炼制了多久。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江曜刚醒来时便看见那人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因为即使是他也有些撑不住了,本意是想靠在床架上休息会,但可能意识模糊间便下意识地躺到了床上,然后寻了个地方当枕头。   毕竟他可不会亏待自己。 第13章 小爷我身无分文   玄师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这地方是哪?这床怎么这么硬,这枕头怎么这么高,这被子材质怎么这么粗糙?   哪个小兔崽子敢动他床上的东西?平时看到他一个二个吓得跟兔子似的,现在居然胆子这么大?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陌生的装潢,意识慢慢回笼,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似从前。   他这是……在那小家伙面前晕了过去?   之前给那小家伙炼剑他不眠不休盯着炉子盯了整整三月,即使是在过去也会耗费他相当大的精力,更别说他现在还是灵魂之体,能强撑到那孩子醒来把剑拿给他已经实属不易,结果后来还强撑着用最普通的材料给他练了个四阶巅峰的灵器。   要知道,在材料一定的情况下,要提升灵器的品阶便必须要依靠阵法,而阵法,恰恰又是最消耗精力的。   也难怪他会撑不住晕过去。   捂了捂脸,玄师感觉自己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嗯?老头你醒啦?”房门突然被打开,江曜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   “小家伙,我睡了多久?”掀开被子,玄师坐到了床前。   “不多,也就大半天吧。”   玄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正是傍晚太阳西下的时候。   “我说老头,你以后要是撑不住可别硬撑啊。”江曜走到床前,在他身边坐下,“如果炼高阶的灵器这么麻烦,那咱们就不炼了,炼一阶二阶的就成,反正卖出去总比成本高,大不了少赚点,慢慢攒。”   “你也别为了我太累着自己了。”他嘟囔道。   “这倒没有。”兴许是养足了精神,玄师又恢复成了笑眯眯的神色,“我可不会炼太差的东西,太掉价。”   “就你讲究。”江曜嘀咕着,慢慢低下了头。   低着头偷偷盯了玄师那张好看的脸不知有多久,江曜突然开了口。   “喂,老头。”他的声音有点小,“我是不是特麻烦啊。”   “哦?”似乎是从没想过江曜会这么想,玄师的表情也有些惊异,“为何会这样想?”   “我灵喾又弱,天赋也不高,人又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缠着你非要学炼器,却连买材料的钱都没有,最后还得靠你,结果害得你晕过去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头越垂越低。   “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我。你看,要是你当初找的是江子墨,甚至是那江霄,说不定现在都……”   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小家伙,你想什么呢。”头顶传来那人无奈中带着些温柔的声音。   “我可是说过,不收废物当徒弟的。”而在他的定义中,脱离了废物范畴的人,在世人眼中恐怕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你整天念叨那江子墨,有没有想过,你进入一阶可是比他快了一半的时间。”   “可是那明明是你逼我才成的……”江曜小声道。   “可我也说过,若是你本身就没有这个天赋,我再怎么逼你,你都无法成功。”玄师正色道。   “我就直说了吧,若是那江子墨,我至少会给他五个月的……不,我甚至不可能给他这个期限,也不可能收他做徒弟。”   “他心性的确不错,但天赋实在是太勉强了。这辈子能摸到六阶的门槛便已经是极限。”玄师笑道,“小家伙,你可别真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我的徒弟的。”   “再说那焰源的事,剔除焰源中的杂质,说起来简单,但真能做到忍着痛将其全部剔除的,大陆上可找不出几个。很多人连那第一下都受不住。”   剔除焰源中杂质的痛苦与被凌迟相差无几,玄师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在你之前,我可没收过徒弟,你是第一个。”趁着小家伙还没抬头,玄师赶紧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再搓了几把,“小家伙,你质疑自己,可就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可是我的灵喾明明……”他的灵喾乌凤雀,明明是所有火系中最低级的灵喾之一,就连江曜的灵喾天焱猴都比他高级一些。灵喾越好天赋越强是公认的真,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因此,他从来都是将三个月突破到灵士的事情归咎到了自己的努力上,而焰源的事情,他不过是因为决定了,所以咬着一口气强撑过来了而已,和天赋也没什么关系。   “你的灵喾很特殊。”听到这,玄师似乎这才明白江曜不安的根源在哪里。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用知道,它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乌凤雀。”他轻轻笑了笑,“记住我的话吧小家伙,你的天赋,绝不比任何人差。以前只是修炼上,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项炼器。”   江曜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看着他这副模样,玄师知道自己的话总算是起了些作用。   “对了小家伙,你之前好像说过,在你们这是有拍卖会的是吧。”拍拍江曜的头,玄师笑着问道。   “有啊,还是本家开的呢。”江曜飞快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接待时间,要去的话只能明天再去了。”   “那便明日再去吧。”玄师点了点头,“正好,在那之前还得再买些遮掩身形的东西。”   “可是……”   “又怎么了?”   “老头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钱全拿给你买材料去了。”   “……”纵横大陆数十载从不缺钱花的玄师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   他仿佛第一次知道,原来讨生活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最后,还是江曜差点将整个院子翻过来一遍,这才想起好早之前自己似乎因为嫌弃零钱麻烦,搞了个罐子专门用来装零零散散的小额钱币。不过因为早就忘了,那盒子放在角落中已经落下了好厚一层灰。   将整个罐子里的零钱全部倒出来,江曜清点了一下,庆幸地发现这里的钱似乎还勉勉强强够买一大一小两件斗篷。   最后他拿着那些钱去店里,好说歹说一番终于还是将两件斗篷拿了回来——还是那店主看他太小,不太忍心过于为难他。   总之他现在真的是一块钱也没有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于是翌日中午,天鹤城的拍卖场便迎来了两位神秘的客人。   东域的整个拍卖行业都由江、柳、徐三大家族合力把持。其中,负责天鹤城拍卖会的幕后人正是江家本家的人,按辈分算还能让江曜叫上一声表伯。   “您好,请问两位贵客来此有何贵干。”会场的前台中,负责接待的女子正笑盈盈地向两位身着斗篷,全身都被黑袍所笼罩的访客问道。   “老夫来卖点东西,不知姑娘可否叫你们管事的前来一叙。”玄师又换上了那副苍老的声音。他伸出布满皱纹和斑纹的手在前台敲了敲,显然是听当初江曜说的,做戏做了全套。   “这位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管事的近来事务繁多,恐怕不方便见客。”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女子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玉简,“若是真的有需要,您可以先在这里进行登记,等管事的得空我们会通知您。”   “哦?”那黑袍下传来几声不知喜怒的轻笑,“既然你们管事的日万机,那老夫还是另寻他处吧。”玄师说着,作势要走,“只是可惜了老夫好不容易炼出的四阶巅峰灵器,竟然一时半会还脱不了手。”   玄师将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却又恰好能让那女子听到。   说着,他直接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还请二位贵客留步。”玄师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心中倒数着。果然,还不等他数到一,便听见那女子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先前是我们唐突了,两位贵客还望见谅。”那女子朝着玄师和江曜微微躬了躬身子,“两位贵客可否稍等片刻,我们管事的即刻就来。”那女子的态度不知道比之前恭敬了多少。   “哦?看来我的法器还能入你们掌事的眼啊。”玄师不急不缓地说道。   “老先生您说笑了。”赔笑着打着哈哈,女子脸上却并无慌乱之色,“两位贵客这边请。”她朝二人做了个手势,“管事的马上就到。”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包厢,女子对他们点头笑了笑,便匆匆离去。   “哇,我还是第一次享受这待遇呢。”看见女子离开,江曜毫无形象地瘫倒在了沙发上,掀开斗篷,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   “啊,热死了,这玩意怎么一点都不透气啊。”他抱怨道。   “小心些,那管事的恐怕很快就要来了。”看见江曜这副样子,玄师提醒道。   闻言,江曜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子,将兜帽拉下把自己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喂,老头,你真这么厉害,快五阶的灵器都能炼得出来,那你给我的灵器是几阶的啊?”江曜的内心隐隐约约有了些期待。   玄师用那样低级的材料都能炼出自称四阶巅峰的灵器来,那给他的灵器肯定不会差吧?恐怕是五阶,甚至说不定还是六阶的,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寻遍东域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一件的那种。   和玄师相处得越久,江曜就越感觉自己长了见识。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是六阶灵器,哪怕是给他个三阶下品灵器,都能让他狂喜得三天三夜了睡不着觉了。   现在的他居然敢肖想六阶灵器了。思及此,江曜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哦?你是说那把剑?”玄师捋了捋脸上面具的胡须。   “若是那把剑的话,你修为到了几阶,它便是几阶。”   “啊!?”闻言,江曜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有些失望,“这么麻烦,老头你干嘛不给我直接炼个厉害的法器啊?”   “给你炼个高阶法器,然后让你被杀人夺宝吗?”伸手轻轻在江曜脑袋上敲了敲,玄师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你可明白?”   他可是不知在那把剑上刻了多少障眼法,费了多少力气才遮掩住其属于万年南海玄铁的气息。之后又布下了层层封印,在确保其威力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遮掩了它的锋芒。   江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我还道近日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原来是有贵客来访。”华丽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从门外走进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贵客莅临,还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第14章 小爷的师父不是人   “在下江宁,天鹤城拍卖场的幕后负责人,不知二位贵客有何见教?”先是朝二人做了一揖,江宁也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呵呵呵,老夫也是近日偶得灵感炼出了此物。途经此地,觉得这物或许与之有些缘分,所以便上门叨扰了。”玄师说着,倒也不磨叽,直接从空间袋中将那柄长刀取出。   “这是……”看着那通体银白的长刀,即使还未入手,江宁也已经能感到其不凡。   “前辈,可否将这刀借晚辈一观?”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江宁朝着玄师拱了拱手道。   玄师倒是没说什么,乐呵呵地将那刀递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长刀,越是端详,江宁眼中的激动之色便越深。   “应该是四阶上品灵器没错。”那江宁出身自本家,虽然地位不算太高,但也总归是见过几件四阶灵器,认得其强大的气息。   “老先生,可否先将这刀交与在下,予以评定后再进行登记?”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并非不信任先生的手艺,只是这是拍卖行的规矩,您看……”末了,像是怕玄师误会似的,他赶紧解释道。   “无妨,该有的规矩老头子我也是知道的。”朝着那人摆了摆手,“那就麻烦管事的了。”   “不碍事不碍事。”那管事立马点头哈腰道,“二位贵客请在此稍等,在下去去就来。”   看着玄师点了点头,那人朝他们微微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行啊老头。”随着那一声门响,刚刚还正襟危坐着的江曜又放松了下来,“刚刚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该傲慢的时候就该傲慢。”玄师恢复了正常的声线,“在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一味的谦虚只会被人看扁。”   “这样啊……”江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间的空档,那管事的很快就带着那把刀走了回来。   “鉴定过了,老先生,是四阶巅峰灵器。”那人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枚玉简,“还请老先生登记一下您灵器的基本信息。”   玄师接过那玉简,将灵力注入,便看见首先要填写的内容便是那灵器的名字。   这……笼罩在黑袍下的脸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可不擅长给灵器取名字。   更何况若是放在以前,四阶的灵器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更遑论为其取名。   罢了。随随便便写下一个名字,玄师将那玉简还给管事。   “老夫的名讳不便透露,至于那刀的用材,是用白铁,青铁,以及少量的乌钢按照一定比例炼成的特殊材料,需要老夫将比例写清楚吗?”   “不敢,不敢。”高阶的炼器师大都有一些自己的独门绝技,亦或是怪癖。像这样自己合成炼化灵材来提高灵材功用的炼器师虽然算不上多,但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而对于这类炼器师来说,灵材的配比显然是最大的秘密所在。   那管事的也知道这一点,自然也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   “老先生您手上的这件灵器,已经是您能力的最好证明了。您填上名字便好,其余的直接交给我们便是。”恭敬到有些谄媚地笑着,江宁擦了擦汗,解释道,“其他的内容都是给那些低阶灵器用的,我们做拍卖的自然要将其优点好好介绍不是。”   “无妨。”挥了挥手,玄师示意自己并没有在意那些小事,“只是不知,老夫这撼月刀,何时能出现在场上?”   “如此重宝现世,我们本意是要好好为您宣传造势一番的。”江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若是老先生您有其他的要求……”   “其他的要求倒是不用。”乐呵呵地笑着,玄师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这宣传一事,便仰仗江管事了。”   “老先生您放心,一定包您满意。”见事情应该是定了下来,那管事又恭敬地递来一枚玉简,“若是期间有什么需要,您随时与我们联系。”   “好,那老夫便不多叨扰了。”示意江曜将那玉简收下,玄师笑了笑,“之后的事情便麻烦你们了。”   “唉,二位贵客慢走。”热情地答应着,那管事亲自将他们二人送到了门口,直到二人走远方才离去。   “呼……这也太热情了……”转角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江曜拍了拍胸口,有些感叹道。   “若真如你所说,这天鹤城只在几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四阶上品灵器的话,那他们会这般热情也是正常的。”玄师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斗篷放进了储物袋,然后自身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江曜的眉心。   “对了老头,那拍卖会,你到时候要去参加吗?你最多能离我多远啊?”他记得玄师的灵魂似乎不能离他太远。   “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在这天鹤城中,我都能自由活动。”略微思考了一下,玄师答道,“若是那拍卖场真会放出风声,我想你那大哥是一定会去的,说不定还会把你捎带上。”   “要是跟着你,恐怕会不太好解释我的存在。”他接着道。   “我又没告诉江子墨我出关了。”江曜撇了撇嘴,“要不咱就不告诉他,像今天这样偷偷过去,若是戴着斗篷,他应该也不会发现,然后等拍卖会结束了,我再假装出关去找他。”   “可是若你那大哥参与那拍卖会,八成是为了你。”   “你可还记得他答应你的,要给你找灵器的那件事?”玄师的声音中带上了些戏谑。   “不会吧……”闻言,江曜皱了皱眉头,“那四阶巅峰灵器的价格肯定要贵到天上去了,他怎么可能为了我……”   “那可不一定。”谁知,玄师却直接否定了江曜的想法,“你那大哥也是个有奇遇的。你看他那本命灵武,怕是也是四阶巅峰,甚至半只脚踏入了五阶的地步。”   “照你的意思,那东西在你们这可不常见。”他道,“你那大哥,说不定比你想象的还要富。”   “可是他也不至于花在我身上啊……”江曜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你是他弟弟,他不花在你身上还能花在谁身上?况且他对你有愧,自然不会在你身上吝啬。”玄师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小家伙,你那大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得得得,别在我面前夸他。他之前针对我那么多年的事情我还没忘呢。”不满地嘟囔着,但江曜脸上的抗拒之色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深了。   “小家伙,不信我们就打个赌。你若不去阻止,保管你那大哥会当个冤大头。”听见江曜的话,玄师的声音有些揶揄,“怎么样小家伙,敢赌吗?”   “不赌不赌,谁要跟你这个老狐狸打赌啊。”江曜立刻选择拒绝。   “那你说吧,我到底该干什么。”他气鼓鼓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拦着你那大哥别让他竞拍就行。”玄师笑道,“咱们就是缺钱,也不能坑到自家人头上啊。”   “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江子墨才是你徒弟呢。”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自己的语气莫名有些酸溜溜的。   只是没想到,他这话刚一出口,便听见了玄师的一声轻笑。   然后便再没了声响。   就在江曜以为自己又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玄师不高兴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我可是只有你一个徒弟,过去是,以后也会是,小家伙你可别乱想。”   “只是那江子墨,以他现在的年龄,还能有这般心性,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只可惜他的天赋实在有限,否则将来恐怕会大有成就。”那人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罢了小家伙,不说这事了。”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玄师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惆怅似的,“上回我给你的那玉简还在吗?”   “你是说这个?”江曜依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物,正是玄师之前给他的那个。   “没错,就是这个。”   “离那拍卖会开始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先看那玉简,把里面的东西好好记一记。”玄师道,“可清楚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家的宅邸大门已经在远处若隐若现。江曜停下了脚步,转身走进旁边的一条小道,“不过老头,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啊?”他可不觉得学炼器还要记什么论知识。   “阵法。”   “我将全大陆所有的阵法全部总结到了一块,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小家伙你可捡大便宜了。”他听见那人语气欢快地笑着。   “全大陆?”闻言,江曜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那得有多少条啊?”   “不多,也就十二万三千二百一十二种,不算残缺的远古阵法在内。”玄师的声音中带了些狡黠,“半个月的时间背下来,可不算为难你吧。”   正在骑在墙头翻墙的江曜听见这话,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摔下去。   “老头你还是人吗?!”顾不得玄师才刚刚凝聚出实体,江曜直接抓着他的衣襟悲愤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不是。”将江曜扒拉着自己的手拍下来,玄师笑眯眯地道,“灵士比普通人的记忆里要好很多,不过是再累十五日的事情罢了,小家伙你能做到的。”   “可别想着偷懒啊,到时候我会检查的。”最后,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得,看来这老头真不是人。   愤愤不平地想着,江曜在玄师的注视下掏出了玉简。 第15章 小爷我不想背书   天鹤城出了件四阶巅峰灵器的风声很快在城内走漏了出来。   最开始只是几条模棱两可的消息在街坊酒肆间流连,不过大多数人都将那消息当做笑话。但过了没几天,天鹤城中的大家族也凭着自己的情报网收到了较为确切的消息。   虽然几大家族之间都藏着掖着,谁也不给谁说,但还是有不少的传闻泄露了出来。平民百姓倒是不会对这灵器本身感兴趣,但一提到这灵器相关的传闻,大家也都津津乐道。因此这灵器的事情,倒也传得越发沸沸扬扬。   而天鹤城的拍卖场则是在消息传得最为火热的时候站了出来,宣布了灵器的存在确有其事,也借机宣布了拍卖会的时间。   十日之后,在天鹤城拍卖场,将会进行对这件四阶巅峰灵器的拍卖。   至此,整个天鹤城,不,应该说是整个云宁郡,都知道了高阶灵器即将出世的一事。   虽然这一切都和窝在房间里背阵法的江曜无关。   “第七万五千零八十二条,砺木阵,以金石之力成草木之坚,适合木属性灵力,可将周围金属性灵气化为己用,提高防御力。画法横折勾撇,圆勾平扬。横重勾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文字和图画看得江曜头晕眼花。   从拍卖场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窝在房中看着那玉简,一条一条地背着。   玄师说得没错,灵力的确可以提高他的记忆力。如今的他已经勉勉强强算得上是过目不忘,但即便是如此,那繁杂的阵法依旧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些天内,玄师偶尔也会出现,出现的时候要不就是出门,要不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曜背书。   “喂,老头,咱们那刀,还拍吗?”终于,在某日江曜实在是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开口问道。   “拍,怎么可能不拍。”然而玄师只是笑了笑,“拍卖会在十日之后,和我给你的期限刚好错开,你尽管放心。”   玄师这话说着,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将那玉简中的东西背完,玄师恐怕是不会放过他的。   “炼器和阵法不分家。想要成为顶尖的炼器师,却连阵法这关都过不了,你让我如何教你?”似乎是看出了江曜的动摇,玄师现身在他身边坐下,“小家伙,我让你做的,可都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玄师的声音近在耳畔,江曜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那人艳丽至极的脸,身子不由得向后倾去。   “明白了明白了,老头你离我那么近干嘛!”将玄师的身体推开了些,江曜尽力远离着那张杀伤力过高的脸,近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移到了书桌旁。   “好了好了,我背就是了,老头你就等着看吧。”一边嘟囔着,江曜再次投身进那近乎无尽的烧脑文字之中。   玄师看着在一旁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玄师说的的确没错,经过没日没夜的努力之后,江曜又一次踩着最后的期限完成了玄师对他的考核。   “老头,以后还有这种要背的东西吗。”瘫倒在床上,江曜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忽然觉得,他宁愿再提炼一次焰源,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精神折磨了。   “嗯……要背的应该是没有了。”终于,这次的玄师说出了江曜想听的话,“不过嘛,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用背就行。”听到玄师的答复,江曜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   “啊……也差不多该去找江子墨了。”算了算时间,若是这时候告知江子墨自己突破到灵士了的话,会比当年的他要晚一些,能算得上是个天才,但也不算过于惊世骇俗。   毕竟要是按照江曜自己真正的修炼速度来,他真怕他会被当妖怪抓起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江曜便去到了江子墨的小院。   毫不客气地敲响江子墨房间的大门,江曜揣着手等在门边,不一会便听见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江子墨我突破灵士了!”还没等那人开口,江曜就叫嚷起来。   江子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那冷淡的目光便在江曜身上打量了一番,脸上便浮现出了些赞赏。   “不错。”他点头道,平日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下来不少,“看来是下了功夫。”   说着,他侧过身,“进来吧。”   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江子墨的这副样子看得他顺眼了不少,嘿嘿一笑便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你的修炼速度很快,但万不可骄傲。”刚坐下,江子墨便又开口道。   什么叫很快啊,小爷我的真实速度说出来怕是要吓死你。一边腹诽着,但江曜面上却不显,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是唠唠叨叨地跟个老头子似的。”   但这回江子墨却出乎预料地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地放下了茶杯,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向江曜:“近日有重宝现身天鹤城,你近日若是无事,不如随我一道前去看看。”   “你是说那个四阶灵器?”江曜故作惊讶地开口,心下想着江子墨不会真那么傻吧,“你想换本命灵武?”   “你不是还缺一件灵器吗。”果然,江子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江曜想了想,刚想反驳,却听见江子墨接着开口,“倒也不一定会拍下来,只是先去看看。”   “不是,其实我……”江曜刚盘算着要不要把自己已经有本命灵武一事交代出来,江子墨却又一次打断了他,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就算这次没拿下,之后我也会帮你寻其他的,不必担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皱着眉头反驳他,但转念一想,若是将玄师给他炼的那把剑交代出来,其来历又是个难题,索性便由着江子墨误会去了。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江曜看着时候不早了,便告辞离去,顺便答应了江子墨拍卖会的邀请。   “天哪老头,你神了。”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曜就迫不及待地嚷道,“那江子墨竟然真的要给我把那玩意买下来。”   “不行,我可不能真让江子墨把那东西拍下来了。”一边想着,江曜正思索着如何找由,却突然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响。   “江曜哥哥,江曜哥哥!”是江月白的声音。   “月白?!”打开房门,江曜果不其然地看见江月白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外。   “江曜哥哥,我听大哥说啦,你突破到灵士了!”少女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江曜哥哥你太厉害了!”   “一般一般。”江曜故作谦虚地嘿嘿一笑,“毕竟你哥我是天才嘛。”   “是是是,江曜哥哥最厉害了。”江月白倒也不拆他的台,只是笑嘻嘻地接口道,“对了,大哥说明天的拍卖会你也要去对吧。”   “对啊。”一边说着,江曜一边将小姑娘迎进门,给她倒上一杯茶,“怎么了?”   说到这个,江月白刚刚还说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还不是那江霄。”   “大伯前些日子不是突破到四阶高段了吗,但是他现在用的还是三阶低级灵器,本来江霄是想让他师父再给大伯打造一件的,但还没来得及打就传出了这件四阶巅峰灵器的消息。”   “江霄的师父也是个四阶炼器师,但你让他打造四阶低级灵器还好,四阶巅峰倒是有些难度,就算打造出来一般也会自己留着。”   “所以啊,早在那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江霄就跃跃欲试了。毕竟现在爹爹不在,大伯也能算得上是天鹤城的第一高手了,敢和他抢灵器的人怕是没有多少。江霄拍下那灵器是要送给大伯的,恐怕大家也都知道。”   “但是我看大哥的意思,他明明也是想拍下那灵器给你的。”   说着说着,江月白气鼓鼓地拍了拍桌子:“那个混蛋江霄,他还放出消息说那个灵器是他内定的,谁都不许抢,否则就是和他作对,甚至是和江家作对。”   “那个江霄,谁给他的脸啊,连大哥都不敢说他代表江家,这不是在给江家树敌吗。”   少女越说越气,灌下一口茶水后重重地将茶杯放下:“他不就是看爹爹常年不在吗,还真把大伯当家主,自己当少族长了是吧。”   “月白。”轻轻地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示意她冷静,江曜端起茶水不慌不忙道,“没关系的月白。他要,那就让他拍去好了。”   “可是……”   “没关系,说不定之后还会有更好的。”江曜笑着道,“况且照你这么说,那江霄如此嚣张,也该给他个教训了。”   若说现在他与江子墨已经算是冰释前嫌,只是还因为别扭还隔着一层的话,那与这江霄恐怕依旧算是水火不容。   江子墨以前对他虽然绝不能算得上是好,但也并没有故意伤害过他,只是罚得重了些,况且这也是因为江曜的故意挑衅,两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半斤八两。但那江霄却不一样,哪怕江曜故意避着他,他却依旧能找上门来,就为了羞辱他。   不过曾经的江曜不仅毫无实力,在族内也只有一个江月白可以说说话,哪怕被人辱上门来也只能受着。而现在的江曜,不仅有了个实力莫测的玄师撑腰,自己也以极快的速度突破到了灵士,还与江子墨改善了关系。   总之,现在的江曜可不会再逆来顺受。 第16章 小爷参加拍卖会   “我倒是相信江曜哥哥啦。”听了江曜的话,江月白低声笑笑,“不过江曜哥哥也别太冲动了,江霄堂兄可不好对付,况且他背后还有大伯……”   “没关系,我没打算直接对他动手,只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罢了。”挥了挥手示意江月白安心,江曜笑道。   “那江曜哥哥是想……”江月白似懂非懂地看着笑得狡黠的江曜。   “没事月白,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拍了拍江月白的肩膀,江曜笑着转移了话题,又和江月白聊了好一会之后,这才送江月白离开。   刚刚送江月白离开回到房间,江曜的脑子里就传来一声轻笑。   “你这小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玄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   “什么叫坏主意。小爷我只是想让那江霄如愿以偿罢了。”不服气地反驳了玄师一句,江曜道,“他想要那把刀,那就让他拿去。”   “莫非你是想故意和他竞价,来抬高价格?”玄师猜道。   “差不多吧。而且还得拉着江子墨一起,闹大点才好,这样别人才知道我们和他并非一路,那家伙欠下的债才不会算到我们头上来。”江曜点了点头。   闻言,玄师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惊讶:“哦?没看出来小家伙你还有点想法。”   那江霄的为人他也见识过,怕是坏到根子里去了。江曜能在其还没有惹出大麻烦之前想到与之切割这一点,让玄师也有些刮目相看。   “我又不傻。”白了玄师一眼,江曜解释道,“那家伙都打着江家的名号了,不和他划清界线,外人不得以为我们江家都是他那样的草包吗?别人我不管,但小爷我可不是,月白也不是。江子墨……嗯……勉勉强强也不算吧,还有小姑。”   “你这小家伙倒是算得清。”笑骂了一句,玄师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不过你这么做倒也没错。”   “不过说起来,听你那妹妹的意思,你那爹爹和你那大伯,貌似……”   听着玄师意有所指的话,江曜摆了摆手:“嗐,你说江荣那老头子?那就一甩手掌柜,虽然修为比较高,但从来都不管族里的事,整天在外面游历,没事就花天酒地的。之前族里的事情全是江霄他爹江文安在管,后来江子墨长大了些才分去了一部分。”   “江文安天赋和修为都不如那死老头子,但因为在族里的时间长,又是管事的,所以大家反倒更认他些。”   “你那爹倒是个心大的。”听了江曜的话,玄师笑了起来,“竟也真的不怕自己的位置被夺了去。”   “要是真被夺了,怕是他还要乐上许久呢。”说着,江曜再次翻了个白眼,“他那整就一没心没肺的好色老头,真不知道怎么会生出江子墨这样的老古板。”   “你们这一家倒还真有些意思。”笑着感叹了一句,玄师毫不客气地在江曜的椅子上坐下,“不过小家伙,胆子还挺大,也不怕他事后报复?”   “这不是还有你吗?”瞥了玄师一眼,江曜嘿嘿一笑。   “哟呵,你这小鬼居然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点了点江曜的额头,玄师好看的脸上却不见怒色,“你可知,能让我出手的,都是些什么老家伙?”   “这我哪知道。”江曜继续不要脸地笑着,“不过我好歹也算你的弟子,还是你自己说的,唯一的弟子,师父总是要护短的不是?”   “这下知道喊师父了?”玄师佯作愤怒地瞪了小孩一眼,“是谁天天给我老头来老头去的?”   “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末了,他还添上一句。   “这不是,叫顺口了改不了了嘛。”江曜倒是恬不知耻地继续赔着笑脸,“不过老头你放心,就算你是老头,那你也是天下最好看的老头。”   “没大没小。”江曜的这副样子也给玄师折腾得没脾气,对着小孩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他也不好真的生气,只得笑骂了一句便不了了之。   不过打趣归打趣,到了第二日,玄师还是做好了伪装,和江曜兵分两路地去往拍卖场,没舍得真拆那小子的台。   所以,在江曜一手拉着江月白跟着江子墨入场的同时,玄师正在拍卖会幕后的贵宾厅中观看着拍卖会大厅的影像。   “老先生,请问这阵仗您可还满意?”看着拍卖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江宁有些得意地道。   这次四阶巅峰的灵器现世,在他们的刻意宣传下,不光是天鹤城,云宁郡内的其他几座重城也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不远万里地赶来,不过是为凑个热闹。   毕竟高阶的灵器比高阶的灵士还要少得多,大部分四阶灵士所用的武器都不过三阶,能得到一件四阶下品的武器做本命法宝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更遑论四阶巅峰。   “哟,这不是堂兄吗。”就在江曜好奇地东张西望之时,一个熟悉的嚣张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   “怎么,堂兄这个大忙人也来参加拍卖会啊?”江霄带着几分挑衅的脸出现在江曜面前,“哦,还带着月白妹妹和这个拖油瓶。”   “你说谁是拖油瓶呢?”江曜还没开口,江月白却先忍不住了,她抬眼瞪向江霄,一张俏丽的小脸涨得通红。   “谁躲在后面靠自己的妹妹出头,谁就是拖油瓶。”嬉皮笑脸地凑到江曜面前,江霄笑得越来越肆意,“你说是不是啊,江曜弟弟。”   “够了。”不等江曜出言还击,江子墨冰冷的声音却在一旁响起,“公共场合,不得放肆。江霄,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是是是,少族长当真是铁面无私,在外面也将自家人管束得如此之严厉。”江霄嘴上答应着,但脸上却无半分服从之色,只是随着拍卖会的开幕越来越近而不得不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不过堂哥若是为了那灵器而来,那可不好意思,只怕堂哥是注定要白跑一趟了呢。”在走之前,江霄满脸笑意地留下一句话。   “那个江霄,怎么这样!”愤愤不平地看着江霄走远,江月白攥紧了拳头。   “好啦好啦,月白,冷静点。”拍了拍少女的脑袋示意她冷静,江曜似乎丝毫不在意刚才的嘲讽似的,坐回了椅子上。   他总觉得,玄师为他定下的重重磨难般的训练让他增长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心性。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别说是安抚江月白,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会不顾实力的差距和那江霄打起来。但经过这些日子每日地狱般的煎熬之后,他似乎能忍了许多。   毕竟连那样的痛苦都忍下来了,难道还受不了别人的几句嘲讽不成。   为了达成玄师布下的那一个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江曜将自己的潜力压榨到极限的同时,也学会了沉静,沉下心来全心贯注地做一件事。这使得他原本有些急躁的性子也得到了改善,虽然日常还会和别人斗斗嘴拆拆台,但真正急上火的情况已经少了很多。   “江曜哥哥你还笑。”回过头来嗔怪似的看着江曜,江月白咬牙切齿道,“那家伙可是在骂你诶。”   “没事,我被骂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江曜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但他待会可是要大出血了。”   “不可胡闹。”淡淡地瞥过来一眼,江子墨道。   “给他个教训的事怎么能叫胡闹呢?”江曜瞪着江子墨反驳道,“那可是他自作自受。”   江子墨转过头去不再接他的话,江曜只得轻哼一声,回头和江月白插科打诨起来。   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聊天时间,在宾客陆续入场之后,拍卖会很快便拉开了帷幕。   参加此次拍卖会的人大都是冲着玄师炼制的那四阶巅峰灵器而来,但也因此都非富即贵。所以,哪怕是之前的那些拍品也都拍出了不错的价格。   “下一件拍品,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想必各位贵宾都已有所了解,也是为此而来。”随着一件又一件的珍品被推出,在拍卖会的气氛即将到达最高潮的时候,台上的拍卖师微微地笑了。   看着台下人眼中不加掩饰的狂热与期待,拍卖师接过侍女送来的,还覆盖着黑布的拍品,将其放在了展示台上。   “四阶巅峰未认主灵武,撼月刀。底价十万金灵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金灵币。”不需要刻意煽动,台下的气氛就已经足够狂热,“那么,各位贵宾,竞拍开始。”   说着,他扯下了那块黑布,那刀的外表也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银色的刀身弯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明明是一把刀,但那之上却没有任何杀伐之气,反倒是大气磅礴宛若一件艺术品。不过在场之人都非俗人,自然能看到刀身上那被镌刻着的,形状优美环环相扣的法阵。明明看上去并不张扬,但只是看着,众人也能隐隐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不愧是四阶巅峰灵器。看到那刀的一瞬间,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第17章 小爷我竞拍   “五十万金灵币!”   在荧烛大陆上,有着金、银、铜三种灵币,金为贵,银次之,铜则是流通于最普通的平民之间的钱币。下级货币到上一级货币的进率是十,而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一个月的消费约为两到三个金灵币。   但即使是如此昂贵的底价,下面的人也很快开始了竞价。   “六十万金灵币。”   “六十五万。”   “我出七十万。”   “八十万!”   “九十五万!”   很快,撼月刀的价格便被抬到了底价的十倍。此时的价格也到了看热闹的散修承担不起的时候,而剩下的便是竞拍的重头戏。   “一百二十万。”果不其然,下一次的抬价便直接将价格提了上去。   “一百三十万!”马上便又有人跟了下去。   “大哥怎么还没动静啊?”听着这越来越离谱的数字,江月白悄悄凑到江曜耳边问道。   “那江霄不也没动静吗。”无声地看着面色如常稳坐泰山的江子墨,江曜开口。   “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要等到那江霄开口,江子墨才会跟。”江子墨并不傻,甚至他的消息比江曜还要灵通许多。江曜都知道的风声他不可能不知道。   江子墨怕是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那江霄和他那爹江文安了。   “一百五十万。”就在两人说话间,那江霄终于开了口,以超出之前那人二十万灵币的价格举了牌。   这下,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到了现在,即使是那些有意竞争的家族,要加价也得掂量一下了。   “一百五十五万。”终于,还是有人试探着开口。   “一百七十万。”江曜看到江霄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再次举牌。   “一百八十万。”沉默半天,有人咬牙切齿地喊出一句。   “两百万。”江霄慢悠悠地将牌举起,脸上带着些自得。   “奉劝大家一句,这灵器江某人是势在必得,还请大家别再费工夫了。”   江霄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二阶炼器师,在云宁郡的各大家族之中也有些名气,此言一出,便有好些人脸色阴沉了下来。   虽然至宝难得,但他们也不想得罪一名前途无量的炼器师。更何况,江家在天鹤城的这一分家这些年越发有强盛的势头,光是年轻一代的江霄和江子墨,便是在本家都能算得上是顶级的天才了。   因此,在多方顾忌之下,一时间竟无人再竞价。   “两百万一次。”看着气氛陷入沉静的会场,拍卖师笑眯眯地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两百万两次。”他开口道,“若是其他贵宾都没有意向,那这件至宝就要归江霄先生……”   “二百二十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会场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冷静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于是便看见了江子墨那张平静如常的俊脸。   “江子墨?!”在听见那声音的一刻,江霄的脸扭曲了起来,“你是存心要与我作对?”   而面对江霄的愤怒,江子墨却依旧只是端着那张冰山脸,语气不紧不慢:“此物于我亦有大用,恕难相让。”   “好你个江子墨,既然如此……”江霄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二百五十万!”他再次举起了牌。   不过对于台下的看客来说,比起那再次暴涨三十万的价格,貌似两位当事人的关系更令他们感兴趣。   看之前江霄那嚣张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背后真的有天鹤城江家上下齐心给他撑腰呢,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至少看上去,他对于江子墨这位少族长并没有半分尊敬,而江子墨也在这样瞩目的拍卖会上,在他放下那番狠话之后不顾同族情谊打了他的脸。   甚至或许这江家的两大天才之间本就没什么情谊。   “三百万。”而江子墨也不负众望地再次举牌,这次甚至一次性加了五十万。他虽然面上没什么波澜,但举手投足间的嘲讽意味却更浓。   他越是镇定,就越显得那面红耳赤的江霄像个跳梁小丑。   “你……”此时的价格已经有些超乎江霄的预料。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年轻炼器师,他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因此之前才会放下狠话说对于这件灵武势在必得。   他想过或许会有人对此不服,但从没想过阻拦他的人会是江子墨。   江子墨平时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生活起居也从来以简朴为标准,谁知道他竟然能开出这样的价格。   更何况江子墨自己的那本命灵武九龙折云鞭便已经是四阶巅峰的极品灵武,他也没必要非要与自己争这撼月刀。那这刀恐怕八成都是为了江曜那小杂碎拍的。看着坐在江子墨身边的江曜,江霄很容易便猜到了江子墨此行的目的。   其实若是输给江子墨,他倒还是能忍受,毕竟那人也是与自己齐名的,名满云宁郡的天才。   但江曜却不行。   他能忍受撼月刀被江子墨拍下,却不能忍受这把连他都眼馋不已的至宝落入江曜手中。   那个从没被他放入过眼中,像条狗一样在江家苟且偷生的江曜。   他绝不容许。   “三百一十万。”他阴沉着脸举起了牌。   其实此时的他也算是强弩之末,毕竟他虽然富,但身上的现钱却并没有那么多,更多的是一些难以寻觅的奇珍异宝。   “三百五十万。”而江子墨下一次的加价也让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他能承担的范围,但看江子墨那微微簇起的眉头,似乎这个价格也快到了他的极限。   台上的拍卖师似乎也因为江家兄弟间的疯狂竞价而显得更加兴奋,就连经过灵力加持而变得无比洪亮的声音中也透露着几分激动:“324号贵宾江子墨先生出价三百五十万金灵币,还有贵宾加价的吗?”   “三百五十万金灵币一次。”   “三百五十万金灵币两次……”   “三百四十万金灵币,外加一件三阶上品未认主灵武。”   就在众人默默欣赏着江霄那酱猪肝似的脸色,想着之前他那嚣张的气焰而心中暗爽的时候,那人却再次举起了牌。   “江子墨,你要玩是吧,那我就奉陪到底。”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江霄的脸上又恢复成了嚣张的神色,“开价吧,少族长大人。”   江霄的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大厅内终于响起了窃窃私语。   一般来说,拍卖会是不会接受以物易物的交换的,因为珍贵材料往往有其局限性,在一人手中是至宝,到了另一人手中或许便会作用全无。   但这个范围之中并不包括高阶丹药及高阶灵器。   由于供不应求的缘故,在荧烛大陆的拍卖会上,超过三阶的丹药和灵器都可以当做硬通货使用,其会有相应的标价,以此来衡量其价值。   但那标价一般都会比对应品阶的丹药或是灵器的拍卖价格折上一半还要多,因此除非是实在缺钱,否则很少有人会出此下策。   但江霄的那件灵器是其在一次奇遇中偶然所得,本身属性与他并不契合,远不如他那破岳棍带给他的提升大。放在他手中只能算是个资本却不能派上用场。   而三阶上品灵器,在拍卖场中的折算价格是三十万金灵币。   这下黑下脸的变成了江子墨。江霄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大,他身上虽然也有些宝物,但此时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这四阶巅峰灵器是否值得。   毕竟,虽然宝物难求,但他身上能用于竞拍的东西,也都并非俗物。   “好的,三阶上品灵武折合金灵币三十万,总计三百七十万金灵币,还有要竞价的贵宾吗?”   三阶的上品未认主灵武若拿去拍卖,恐怕至少能拍出百万金灵币的价格,但用于竞拍竟只折合成了三十万金灵币。江霄听得心都在滴血,但看见江子墨那难看的脸色,却又忽然觉得值了。   罢了,反正也只是些用不上的身外之物,用来换那江子墨的吃瘪也算是物尽其用。这样安慰着自己,江霄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   “三百七十万金灵币一次。”   “三百七……”   “三百五十万金灵币,外加一件四阶下品未认主灵武。”竞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并不是来自江子墨。   围观群众有些惊讶地转头向着声源地望去,却见一个坐在江子墨身边,他们却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举起了竞价牌,然后缓缓起身。   “三百五十万金灵币,外加一件四阶下品未认主灵武。怎么样江霄,还敢跟吗?”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气焰却要比刚才的江霄更盛,“若是堂兄不跟的话,这宝物可就归我了。”   在这节骨眼上竞拍的正是自拍卖开始就未发一言的江曜。   “江曜?”江霄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堂弟,这拍卖可不能乱喊价,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堂弟向来深居简出,甚至连灵喾也不过才刚刚觉醒半年,连个本命灵武都没有,又上哪去找出这四阶下品的灵武来?”   “我记得,拍卖的数额到了一定限度,似乎竞拍者就需要出示财产证明了吧?”江霄朝着那拍卖师看去。   之前他和江子墨的确竞争得很火热,但他们都能确定对方的确有这个经济实力,因此倒也不会提出这一茬来自找没趣。   不过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江曜就不一样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财力,江霄提出这样的质疑也是在情之中。 第18章 小爷我坑人   “拍卖会的确有这个规矩,超过一百万金灵币的竞拍者需要出示财产证明。”既然江霄都已经提到这一茬,拍卖师便也不得不按照规矩来办事。   “不好意思这位贵宾,得罪了。”他冲着江曜点头示意道。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江曜,然后他们便看见那人朝着旁边的江子墨灿烂一笑。   “江子墨,你信不信我?”   江子墨一愣,但还是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别太胡闹。”他小声提醒道。   “谢啦。”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江子墨的肩,江曜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   “这家伙是我哥,之前是他出的三百五十万金灵币,所以我开价开出的三百五十万金灵币可以由他代付。”江曜指了指身边的江子墨,“至于那四阶下品灵武嘛,现在我的确暂时拿不出来,但是我可以保证,七日之内一定将其送到府上。”   “这……”   听了江曜的话,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拍卖会什么时候还有了赊账的说法?”   “就是就是,什么暂时没有,七日之内送上,这不是把拍卖当儿戏吗。”   “这江家的人怕不是都疯了?”   ……   现在的江曜已经足以将周围的议论声听得清清楚楚。但他的脸色却没有变过,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拍卖台的方向。   但他却并不像是在看那表情复杂的拍卖师,反而像是在透过那处看着什么其他的人。   而坐在贵宾厅内的玄师,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臭小子,净知道使唤我这把老骨头。”   笑骂了一句,但玄师倒是并未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那显示着拍卖会场的光屏。   “这位贵宾,您这话说的,咱们拍卖场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先例。”那拍卖师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镇定下来,笑了笑,“若是故意扰乱拍卖秩序,在下有权利请您出去。”   面对着拍卖师有些不善的语气,江曜竟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有些麻烦似的挠了挠头:“我说的真是实话。”   “这样吧,那件灵器我先找件更贵的东西抵着,待我送来以后再将那抵押的东西还给我便是。”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江子墨,“这家伙的九龙折云鞭你们总听说过吧,四阶巅峰灵器,足够拿来做抵押了吧。”   “江曜哥哥!”此话一出,哪怕是江月白都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赶紧捂住了嘴,拽了拽江曜的衣角。   “江曜哥哥,别闹了。”她小声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轻轻地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江曜转头对着脸色阴沉下来的江子墨道,“江子墨,你敢再信我一次吗?”   江子墨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右手微微动了动。   “若是敢胡闹,就去给我关一个月的禁闭。”   他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灵武放在了江曜手中:“拿去。”   虽然江子墨的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拿着那九龙折云鞭,江曜的内心依旧有些异样的触动。   他深知本命灵武对于灵士的重要性,所以江子墨此举也着实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其实他之前都没抱希望江子墨会陪他一起疯。   是的,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在他人眼中是有多么的荒唐,但也正是因为荒唐,他也注意到,已经不再是人群视线焦点的江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差。   就差再激他一激了。   “江子墨,要是真弄丢了我到时候给你赔个更好的。”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江曜再度站起身,冲着那拍卖师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这样,足够了吗?”   这下饶是那拍卖师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了。但极好的职业素养使他快速收敛了脸上的惊愕:“自然是足够的。”   他笑道,有些抱歉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之前的质疑还请这位贵宾见谅。”   “四阶下品灵器折合金灵币五十万,三百二十五号贵宾总计出价四百万金灵币。”   “江曜哥哥!”刚一坐下,江月白便凑到了江曜面前,“江曜哥哥你在做什么啊?”少女的声音中难得的带上了些责备的意思,“你怎么能胡乱开价。还,还把大哥的灵武都……”   “放心吧,那件四阶下品灵器可不是我在乱开价,我心里有数。”一边安抚着江月白,江曜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江子墨,“我总不可能真让江子墨把自己那灵武送出去的。”   “只是那江霄,我们可得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江家的主人。”   “总要让他知道,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江家给的,没有江家做依靠,他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罢了。”   “就像他现在,哪怕放出了狠话,但他不也竞争不过江子墨,甚至连我都能打他的脸吗。”   江曜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不少人侧目。   F   而另一部分的人则将目光投向了江霄。之前还无比嚣张的江霄现在真如江曜所说的那样,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似的坐在那边,面色灰白。   而此时,之前看不惯他态度的那些人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始落井下石。   “唉,果然,即使都是天才,还是有差距的。”   “是啊,虽然这江霄也被称为天才,那也只是他运气好拜了个炼器师做师父罢了。他不过比江子墨小上一岁,现在却还在二阶高段巅峰,但江子墨,恐怕马上就要突破到三阶中段了吧。”   “是啊是啊,而且那江子墨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待人接物也算是有礼数。不像那江霄,尾巴要翘上天了,整天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真别说,之前他还放狠话来着,说什么别人与他争这灵器就是与江家作对。现在你看,嘿,江家少族长亲自打脸,别人的弟弟开价都能比他高。痛快,真是痛快。”   ……   诸如此类的话充斥在江霄耳畔,他那一双眼睛瞪得发红,却只换来了别人一边掩饰一边变本加厉的嘲笑。   其实若是只是江子墨,江霄还不至于这样生气,但偏偏现在开价压他一头的是江曜。   那个从过去到现在都只能像条狗一样跪在他膝下任他凌辱的江曜。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被这个人也踩在脚下?   而此时,台上的拍卖还在继续。   “四百万金灵币第二次,还有出价的贵宾吗?”   “好,四百万金灵币第三次,成……”   “三百四十万金灵币,外加一枚五阶中品清灵丹。”就在那代表竞价成功的小锤落下的前一秒,一个近乎嘶吼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众人的瞩目中,赤红着眼睛的江霄站起身,咬牙切齿地看着江曜:“三百四十万金灵币外加一枚五阶中品清灵丹,江曜,有本事你就继续跟啊。”   “没本事没本事,小弟果然还是不如堂兄财大气粗。”   谁知,面对江霄的挑衅,江曜却只是报之一笑,“看得出来,堂兄确实对着灵武很上心,那小弟也就不自找没趣,夺君子所好了。”   “只是小弟也没想到,堂兄对于这灵武竟看重至此,就连五阶中品的清灵丹也愿意拿出来做交换。”   “听说堂兄拍下这灵武是为了大伯,如此看来,还真是一片孝心,令小弟佩服。”说着,他朝着江霄拱了拱手。   江曜这话一出,江霄原本嚣张的表情凝在了脸上。   若说荧烛大陆上最受欢迎的丹药是什么,那肯定非清灵丹莫属。   和其他丹药五花八门的功效不同,清灵丹的功能十分简单,却也十分直接有效。   突破灵士瓶颈时进阶的概率,对应品阶的清灵丹能提升突破到此阶段的概率,也就是说,这枚五阶中品清灵丹给五阶低段的灵士服用,那他能提升到五阶中段的难度便会大大降低。   只是清灵丹有服用限制,每个品阶的只能服用一枚。若非如此,这世上的高阶强者恐怕还会多上许多。   不过即使是如此,这五阶中品清灵丹也已经足够珍贵,虽然一般来说丹药会比同阶的灵器,尤其是灵武带来的震撼小很多,几乎是直接会降一个等阶的程度,但若是这五阶中品清灵丹单独拿出来,恐怕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但是就是这样一件东西,被江霄一个冲动之下,折算成了金灵币用于拍卖。   反应过来的江霄脸都绿了。   “五阶中品清灵丹折合金灵币一百万,总计四百四十万金灵币。”台上的拍卖师倒是乐开了花。   “四百四十万金灵币一次。”   “四百四十万金灵币两次。”   江曜看着面色发青的江霄偷笑。   “四百四十万金灵币三次,成交!”   拍卖锤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赢得了拍卖的江霄却面色十分难看。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怕是被江曜和江子墨联合起来摆了一道。   但是交易已成,即使他再肉痛,也只能乖乖地交出筹码。   “江曜,江子墨……”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江霄看向江曜的方向。   “唉,肯定是骗他的啊,我哪来的四阶灵器啊。但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不然这激将法哪能有效果。”   此时的江曜正和江月白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地看向江霄的方向,眼神中带着嘲讽。   “你说是不是啊,堂兄。”他对着江霄做了个口型。 第19章 小爷的师父戏超多   不过先不论后来江月白因为这次冒险是如何的后怕,江子墨又是如何地将江曜说教了几天几夜,但总归,江曜之前的计划是成功了,还是超出他预料的大成功。   他并没有让江子墨为他破费,同时还坑了江霄相当大的一笔钱。想到这里,江曜就笑得合不拢嘴。   “江曜哥哥你还笑呢。”戳了戳江曜的脸,江月白皱起的眉头就没平下去过,“可不许再有下次了。不然别说大哥,我都要生气了。”   “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嘛。”不知第多少次试图平息自家妹妹的怒气,江曜一边揉着眉心,一边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躲避着江子墨那宛若刀子般的视线。   毕竟江子墨也并不知道玄师的存在,自己之前的那举动在他眼中还真就是在拿他的本命灵武在开玩笑。   虽然对于江曜来说,若是真的玩脱了,他肯定拼着暴露玄师的存在也要替江子墨赎回他那九龙折云鞭,但江子墨却不可能想到这些。   也亏得他刚才没有一鞭子给自己抽过来,江曜想。要换做自己,恐怕那个敢坑他的人已经炸了。   这么说来有时候自己确实挺混蛋的。江曜越想越心虚。   “没有下次。”最终,江曜听到江子墨这么说道。   江曜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半天再没见江子墨有动静,江曜偷偷抬了抬头,却看见江子墨的面色恢复了平静,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似要杀人了。   不是,这就过了?   江曜有些难以置信。   江曜决定再作死问问。   “不是,江子墨,那个……我回去不用关禁闭吧?”他尤记得当时江子墨说他要敢胡闹就关他一个月。   江子墨斜瞥过来一眼,语气冷淡:“你想关?”   “不不不,不想,不想。”赶紧摆手否认,江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也落了地。   不得不说自从这江子墨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之后,江曜发现这人似乎真的还算不错。特别是之前拍卖会的时候,竟然愿意借出本命灵武给自己作抵,这可是连江曜一开始都没抱希望的事情。   虽然过去那些年里这人对他的挤兑他到也没忘就是了。   不过嘛,江曜觉得,或许以后自己可以对他好一点,当然,只是一点。   “月白,散场后我差人送你回去。”随着拍卖会进入尾声,江子墨突然看向江月白,而后又将目光转向江曜,“你跟我走。”   “啊?”听了这话,二人的表情都有些讶异。   “知道了,大哥。”   “江子墨你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但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不去那便罢了。”   看着江子墨头上的青筋,江曜怀疑自己再这么下去怕不是真要给他气出毛病。   “去去去,肯定去。”赶紧点了点头,江曜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开个玩笑,你别在意嘛。”   能不在意就有鬼了。偷偷地在江曜背上戳了一下,就连江月白也忍不住提醒他收敛一点。   此时,在兄妹三人的交谈之中,拍卖会也已经到了尾声,不少宾客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没能有幸得到那件四阶巅峰的灵武,但今日看到的这场好戏,也已经让他们不虚此行了。   你看那江霄的脸现在还绿着呢。   “江曜。”就在江曜也准备随着人流离开会场的时候,江霄突然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你是故意的?”那人停在江曜的面前,面色不善,语气中也带着些阴森。   “哦?堂兄这又是说什么?”有些好笑地抬起头,江曜看着比自己快要高出一个头的青年,毫不畏惧道,“小弟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招惹过堂兄。”   “说起来,小弟还没来得及祝贺堂兄呢,恭喜堂兄得偿所愿。”他朝着江霄拱了拱手。   “你……”江霄被江曜这故作不知的态度气得不轻,但一转眼却又看见江子墨上前一步,隐隐有些将江曜护在身后之势。   “竞拍乃公平竞争,价格是堂弟自己开下的,又怎可责怪于他人。”江子墨冷静地开口道。   “你们两个……好,好……”用力将一旁的座椅抓至变形,江霄怒极反笑,“若是我没记错,年终的家族大比上,堂弟可是报过名的吧。”   “那我可真是要见识一下了,不知堂弟除了这嘴皮子,还有几分修为呢。”   冷笑着看了江曜一眼,江霄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而去。   江子墨目送着那人离去,半晌,英挺的眉突然皱了皱。   “你不该招惹他。”他道。   “哈?”听到江子墨这么说,江曜直接就是瞪了过去,“江子墨你什么意思,合着小爷我还做错了是吧?”   “要不是月白那天来找我,说江霄和他爹不怀好意,你以为我愿意惹祸上身?”   看着江曜气鼓鼓的样子,江子墨突然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少有地放柔和了些,“我是说,你该直接告诉我,我来激他。”   “大伯那边是该敲打一下,但他们也并非草包。尤其是那江霄,更是前途无量。”   “你还小,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修炼时间尚短,因此实力不济。但我不同,所以他们要记恨,也该让他们记恨我,而不是你。”   平日里常常闷着屁都不放一个的江子墨竟然和他解释了这么多,江曜惊讶之余,先前的火气也消了下去,语气也不再那么冲。   “你是少族长,不好直接出手,免得人人都知道江家内斗。但江霄和他爹再这么不安分下去你会很难做。”他挠了挠脑袋,   “况且他和你齐名,若是你去激他可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但我不一样,他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正好拿来利用……”他接着嘟囔着,没发现江子墨的表情难得地复杂了起来。   “以后不会了。”江子墨的手虚握了一下,目光有些游离,“家族里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   “你安心修炼便好,其他的事情有我在。”江子墨说着,转过了身,“好了,跟我来吧。”   江曜似懂非懂地跟在了江子墨身后,于是便看着江子墨七折八折地带着他走进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关上门。   然后江曜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无比的脸——或者说是面具,正对着他笑。   江子墨竟然带他去见了玄师?!   “就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要见老夫?”在江曜还没来得及收住表情的时候,玄师开了口,语气淡然,仿佛从未与江曜认识过。   “贸然求见前辈,多有得罪。”江子墨上前一步向玄师行了个晚辈礼,“只是晚辈的确有要事相求,还望前辈见谅。”   “小娃娃别慌,老夫又不是什么不讲之人。”乐呵呵地冲着江子墨摆摆手,玄师和蔼道,“先坐吧,咱们慢慢说。”   “失礼了。”微微朝着玄师欠了欠身,江子墨带着江曜坐在了玄师的下首位。   “说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见老夫。”玄师看似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但即使是如此,江子墨却依旧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隐隐透出的威压。   江子墨曾有幸见过一名隐世的五阶强者,但即使是那五阶强者,比起眼前之人似乎也少了一分傲然与深不可测。   这名老者绝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人物。江子墨当即有了论断。   “老先生,实不相瞒,今日冒昧来访,乃是为了舍弟的本命灵武。”江子墨恭恭敬敬地开口,举止谨慎而有礼,生怕出半点差错,“我这小弟前些日子刚觉醒了灵喾,如今正为本命灵武而发愁。恰逢老先生偶临此地,不知是否有幸……”   江子墨并没有将话说完,但玄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呵呵呵……”笑着捋了捋面具上的胡子,玄师却并未直接答复,“那不知这位小友,想要什么品阶的灵器,又愿意开出什么样的报酬呢。”   “品阶自然是越高越好,至于报酬……”江子墨面色不变,“前辈尽管开便是,晚辈会竭尽所能让前辈满意。”   江子墨这话说得诚恳,而玄师也并非有为难他的意思,假装思索了一番,便笑着开口:“既然肯找上门来,看来老夫与小友也算是有些缘分。”   “你后面的是你那小弟?过来给老夫看看。”他意有所指般地朝着江曜招了招手。   “咳咳,老……老先生好。”正在神游的江曜这才回过神,差点没将那用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   “哦,是你?”看着江曜那忸忸怩怩的样子,玄师突然玩心大起,“这位小友的激将法倒是有一套。”   他语气中带着笑意,和他相熟的江曜自然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是在拿自己开涮,但一旁的江子墨却变了脸色。   “小弟的确有些顽劣,但本性不坏。若之前有什么地方冲撞了老先生,还请老先生多多包涵。”   “无妨。”玄师摆了摆手,“老夫倒不是反感这样的行为,况且这位小友这么做,倒也让老夫那撼月刀的卖价高了不少,说到底到还是老夫该感谢他才对。”   他示意江曜走到他跟前,一双含笑的眸子在江曜身上扫了几圈。   “小娃娃是什么属性的灵喾。”他问。   臭老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暗自吐槽了戏多的玄师一句,江曜面上却恭敬道:“不瞒前辈,是火属性灵喾。” 第20章 小爷我正式拜师   “哦?”玄师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他摸了摸下巴,状似不经意地朝着江曜伸出了手,“小娃娃,手伸出来。”   江曜乖乖地伸出了手。   粗糙而布满了皱纹的手覆在了江曜尚且还算白嫩的小手上,不一会,玄师的面色便有些精彩。   “据小友所说,令弟可是才觉醒了灵喾?”抚了抚胡子,玄师转头向江子墨问道。   “约莫七个月前。”江子墨恭谨地回复道。   “天才啊!”玄师的眼中闪现出些异彩,毫不吝惜的赞叹令江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装,你这老头接着装。咱们单独呆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夸我?   “小友,老夫想与你这位小弟单独聊聊有关本命灵武的事情,不知小友意下如何?”紧接着,江曜看着玄师笑眯眯地道。   “这……”闻言,江子墨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玄师的伪装做得极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他作为大哥的直觉还是告诉他,这位神秘的炼器大师似乎对自己的弟弟有些不一般。   于是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究竟该不该让他二人单独相处。   “呵呵呵,放心,老夫不会于你那小弟有害的。”似是看出了江子墨的顾虑,玄师笑着道,“若是小友不放心,老夫以心魔起誓如何?”   “不必不必。”听见玄师这样说,江子墨赶紧回绝道歉道,“是晚辈疑心太重,唐突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   “小友也是关心令弟,哪有恕罪一说。”玄师乐呵呵地表明自己并未计较,苍老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生气的痕迹。   “那晚辈先行告退在外候着,前辈若有事直接唤一声便是。”朝着玄师行了一礼,江子墨退出了装潢奢华的房间。   “呼。”江子墨前脚刚走,江曜后脚就瘫到了沙发上。   “老头,你戏真多。”斜睨了笑得怡然自得的玄师一眼,江曜的白眼似乎要翻到天上去。   “你还好意思说?”笑骂了一句,玄师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了一记,“小家伙你倒是说说,若那江霄没中你的套,你是不是又要使唤我这把老骨头给你做苦力?”之前那事玄师还记着呢。   “他这不是上套了吗。没发生的事情咱能不考虑吗?”满不在乎地拍开玄师的手,江曜撑起脑袋道,“喂,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子墨要见你你还真就答应了?”   “这个嘛……”故弄玄虚地摸了摸下巴,玄师笑得有些狡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反正机会都来了,不如直接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收你为徒,这样以后行事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引人生疑了。”   “合着你之前那还不算正式收我为徒啊?”江曜吊儿郎当地道。   “虽然我在心里倒是已经把你当徒弟了,但该有的仪式也该有吧,比如三叩九拜,端茶送水什么的,小家伙你是不是该给我补上一套?”玄师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   得,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抬头望向天花板,江曜算是明白了玄师那狐狸般的笑容下的深意。   “去去去,别拿小爷我开涮。”挥手阻止玄师的不怀好意,江曜手抵着自己光溜的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老头你之前说的那些,似乎有些道。”   的确,若是按照玄师说的那样,那自己的确会方便不少,至少不用再遮遮掩掩,生怕别人发现自己有了奇遇。   “喂,老头,待会你可别坑江子墨啊。”算是默认了玄师的做法,江曜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不得不说,这次的拍卖会使得江曜对于江子墨的好感达到了顶峰。   “这你大可放心。我可比你要更喜欢你那大哥。”玄师点头示意江曜安心。   但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玄师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是,等等,谁喜欢他了啊?”江曜抓着一个点就开始嚷嚷,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没找到那话让自己别扭的根源。   师徒二人又插科打诨了一阵,终于收拾收拾,打开门将江子墨迎了进来。   “小友久等了。”玄师笑着将江子墨迎了进来。   “能被前辈看重,是小弟的福气。”感知到玄师比之前热切许多的态度,江子墨心下也安心了不少,语气也不再似最开始那般拘谨,“不知小弟的本命灵武……”   “呵呵,老夫正想与小友说叨此事。”玄师说着,走到了江曜的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令弟的性子倒是很对老头子我的胃口,恰好灵喾也为火属性,天赋也不错。若非老夫看走眼,令弟怕是能够继承老夫的衣钵。”   “老头子我也老了,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也没个人 ,如今既然见到了,倒是觉得有些缘分,便动了收徒的念头。刚刚与令弟谈论起此事,令弟正有其意,只是不知道小友的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饶是以江子墨的心性,一时间竟也有些头晕眼花   “前辈,您的意思……”江子墨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恕晚辈驽钝,您刚刚的意思,是想要收舍弟为徒?”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有那么难以置信。   “不错。小友若是没有异议,那令弟的本命灵武,老夫自会竭尽所能,只当是拜师礼了。”玄师笑道。   “承蒙前辈厚爱,舍弟能觅得如此良师,晚辈又怎会有异议。”江子墨朝着玄师行了一礼,“日后小弟便承蒙前辈关照了。”   随后,江曜便在江子墨的眼神示意下中规中矩地给玄师行了拜师礼,如此一来,二人也终于算是正式成为了师徒。   “不知前辈在这天鹤城中可有落脚之处?”突然,江子墨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晚辈听闻前辈本是偶经此地,如今小弟又蒙幸忝列前辈门墙,不如也让晚辈尽几分地主之谊。只是不知前辈……”   话一出口,江子墨其实也是有些忐忑。虽然江家在天鹤城,甚至是云宁郡也算得上是鼎鼎有名,但作为一个分家,他们这一支放在本家面前还是完全不够看。   而眼前这位能炼出四阶巅峰灵武的老者,哪怕放在本家都是会被奉为座上宾的啊。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玄师一开口,在这东域,甚至是东南西北四域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都能享受最顶级的贵宾待遇。   毕竟没有家族会不想和一名高阶炼器师打好关系。   “到也不是不行,只是……”玄师略微沉吟了一番,“老夫不太喜欢生人,平日里也常常不知何时就会找些深山老林来炼些小玩意,即使住到贵府,怕是也会整日不见人影,小友会不会觉得麻烦。”   “怎会觉得麻烦,前辈愿意赏脸光临,已经是寒舍的最大荣幸。”江子墨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玄师竟如此平易近人。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叨扰了。”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玄师在江子墨掩不住震惊的目光中应下了他的邀请。   “那前辈……”   “老夫还想与令弟再聊聊,到时候与令弟一道回府便是。小友若是还有其他事情,尽管先行离去便好。”   “那晚辈先行告退。”见着玄师似乎对江曜十分满意的样子,江子墨倒是没有再强行留下。江家确实还有不少事务要处,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江霄。   今日在拍卖会上狠狠地坑了他一笔,那人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情来。   再次向玄师行了一礼,江子墨看了江曜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小家伙,你这回可是将那江霄整得够呛啊。”确认江子墨已经走远,玄师倒也不再装着,恢复了原本清朗的嗓音。   “我也就那么随便一激,谁知道那家伙这么要强,身上好东西也不少。”江曜也放松下来,嘿嘿笑道,“只可惜那江文安闭关不在,不然可能这戏会更好看。”   他那便宜大伯的性子他也知道,若是当时在场,定是会也参与进来,倾家荡产也不会让自己压他们一头。   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卑贱的私生子,性格古怪阴暗的废物。   他那好面子的大伯可不会允许自己被他这样的人当众打脸。   “已经够了。这次赚来的钱也够你花一阵子了。”轻笑着打断了自家徒弟的想象,玄师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先生,冒昧打扰,还请见谅。”江曜去将那门打开,却见天鹤城拍卖场的管事,他的表伯,来自江家本家的江宁这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   看见来给他开门的江曜,江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显然是没认出他来。但那情绪很快便收住,然后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哦?” 玄师看着那不请自来的江宁,眉头一挑,“不知江管事亲自莅临,所为何事?”   “呵呵呵,老先生说笑了。”笑着打了个官腔,江宁缓缓说明了来意,“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事相求。”   “之前拍卖会上,有贵宾以一枚三百四十万金灵币和一枚五阶中品清灵丹竞拍老先生的灵器成功,待会有人将扣除手续费后的金灵币以及丹药给先生送来。只是……”说到一半,江宁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第21章 小爷我一夜暴富   “江管事不如有话直说。”听着他这话,玄师似乎就已经明白了那管事想要说些什么。   “那在下就直说了。之前江霄贵宾用于竞拍的清灵丹,于我们江家有大用,不知老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江宁有些不太敢往下说。   由于清灵丹的特殊功效 ,炼制它的炼药师很多,因此低阶得清灵丹并不算十分珍贵,甚至由于其只能服用一次的局限性,比起其他拥有神奇功效的丹药或许它还会便宜些。   但是那是五阶中品的清灵丹。换句话说,那是在东域算得上是顶级品级的清灵丹。和炼器师一样,高阶的炼药师十分稀少,再加上高级的炼药师已经不再为财所困,自然也不会为了追求效益而去炼制大量的清灵丹。这样一来,高阶清灵丹的价格自然也就涨了上去。   在江宁的印象中,五阶中品清灵丹这样的宝物,在玄师这样的高阶炼器师眼中恐怕也是个稀罕玩意。   “我们自然也不会让老先生吃亏,若是老先生愿意出售,我们定会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价格……”江宁说着,但内心其实也是十分忐忑。   毕竟这五阶中品的清灵丹若拿出去拍卖,怕是又能卖出一个天价。但由于江家本家的高层能用得上这丹药的也不少,他只能硬着头皮试着和玄师交涉。   到了五阶那个地步,每一段都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若是能让族中的一名五阶低段的长老突破到五阶中段,那对于他们家族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助力。   毕竟在东域,除去那些六阶的隐世老祖,五阶高段的强者不过二人,一位在他们本家,而另一位,则是同为东域三大家族的柳家家主,也是一位女性家主,柳遗音。   除此之外,江家还有一名五阶中段,一名五阶低段的灵士,柳家则是还有一名五阶中段的长老,而三大家族中相对最弱的徐家,包括家主在内,也不过拥有一名五阶中段,一名五阶低段的强者罢了。   除此之外,偌大的东域中或许也还有那么几位不依附于家族,游离在外的五阶强者。但至少在明面上,即使加上大家族里的那些,总共也绝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因此,若是能拿下这枚清灵丹,使得江家那五阶低段的长老进阶为五阶中段,那江家东域第一世家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至少十年内不会再有动摇。   “哦?”玄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的意思,“那不知贵府愿意给出什么价格?”   “若老先生愿意出手,江家本家愿出三百万金灵币。”江宁直接搬出了江家本家的名头,“不知老先生是否愿意赏脸……”   “三百万啊……”玄师微微皱了皱眉头,江宁见状,赶紧又开口道,“老先生若是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商量。”   看他热切的样子,似乎玄师再提出些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也会答应似的。   “嗯……罢了,此次江管事也算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那老夫也就算是卖你们一个人情,就三百万金灵币吧。”玄师微微沉吟了一番,挥了挥手,竟是没有再度讨价还价。   闻言,江宁的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来:“好好好,那便依先生的意思。”   “那么老先生,不知这兑换后的拍卖额是给您兑换成现款还是先……”   “这倒是不用。”玄师捋了捋胡子,接着笑道,“老夫近日可能还要再炼些东西,只是这材料还有些短缺。”   “若是将老夫账上的金灵币拿出一百万,直接按照市价换成白铁和青铁,不知贵拍卖会可方便?”   “这,这当然方便了。”江宁一愣,随即喜笑颜开,“老先生信任我们是我们的荣幸,您放心,这事一定包您满意。”   东域拍卖会背靠东域的三大家族,除了拍卖以外,其他的各项贸易也都有所涉及,是集商会和拍卖会为一体的庞然巨物。炼器的素材本就不好找,交给他们也算是省了不少事。   “那便麻烦了。”接过扣除了那一百万材料费的储金卡,玄师朝着江宁微微点点头,转过身,将自己身后的江曜推到了江宁的面前,“对了江管事。”   玄师笑着在江宁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江曜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小家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若是有机会,还请江管事多多关照。”   “咦,这位是……”闻言,江宁明显怔了怔,但江曜之前在拍卖会上的表现明显也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让他很快便想起了这位面生的少年究竟是谁。   “原来是江大侄子。”熟悉的热切笑容很快便又回到了江宁的脸上,“是在下眼拙,一开始竟然没有认出来。”   “大侄子刚刚觉醒灵喾不久便能拜得如此良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对着江曜微微拱了拱手,江宁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了盘算。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这天鹤城分家中两位天才的关系,毕竟从之前的拍卖会来看,同样声名远扬的江子墨和江霄之间明显起了分歧,虽然在那时大出风头的江曜在他眼中不过是江子墨的一个小跟班罢了。   商会要在天鹤城做生意,而整个天鹤城都归江家管,因此商会对于这两位天才的站队便十分重要。江子墨极高的天赋固然值得考虑,但江霄这般年轻的二阶炼器师在这东域亦不多见。   而到了现在,在江曜已经拜了那位神秘炼器师为师的情况下,该站哪边,他自己的心中自然也有了定论。   江曜自然不知道江宁的心中所想。只是对他来说,一天之前还是查无此人的自己突然受到这样的礼遇,已经足以让他吓一大跳。   “这这这……江管事,我也只是运气好,运气好……”他连忙摆了摆手,   “呵呵呵,并非运气,老夫可不收废物。”玄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满是皱子的手抚上他的脑袋。   “待到老夫这弟子在炼器一途步上正轨,怕是还有不少地方要麻烦江管事呢,还望江管事日后别嫌老夫烦啊。”   “这怎么可能。”   “老先生莫要折煞在下了。”他笑着对着江曜和玄师做了一揖,“那在下也就不打扰二位了,待到老先生需要的东西集齐之后,我们会再与老先生联系的。”   他又朝着二人行了一礼,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啊——”江宁前脚刚走,江曜后脚便瘫在了房间的沙发上,“我说老头,你这炼器师的身份也太好用了吧。”   “才只是拜个师而已诶,要知道一天之前他都还不认识小爷我,之前从来都是把我当空气的。”在他还是幽灵般的江家二少爷的时候,别说受到这样的礼遇,就连拍卖会都只去过一次,还是因为江月白好奇所以求着江子墨想去看看,再顺便帮他也求了一张入场劵。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坐在众人之中的透明人。   “并不是我,而是我们。”玄师恢复了正常的声线,“小家伙,你可得有成为炼器师之后,走到哪都会被无数人缠上的觉悟啊。”   “这需要什么觉悟,小爷我这么厉害,本身就该受人仰慕嘛。”江曜嘿嘿地挠着头笑着。   “就你贫。”伸手轻轻在初觞脑袋上敲了一下,玄师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招呼着江曜想要打道回府。   “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江曜突然抬头看向了玄师,“那个,你现在身份都暴露了,那以后岂不是……”   他挠了挠头,似乎不太明白玄师为什么会这么做。   毕竟虽然可以随意化为实体,但比起隐藏身份做个自由自在的灵魂体,像如今这样暴露在人前无疑要麻烦许多,更何况江曜也知道玄师喜欢清静,而将身份摆在台面上无疑会引来不少恭维之人。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闻言,玄师轻轻勾起嘴角。他抬起手在江曜脑门上轻敲了一下,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你之前在那拍卖会上都那样羞辱于江霄了,你真当他会放过你?”   “你之前也说了,他可是和你那大哥齐名的天才。既然如此,单你一个大哥,怕是护不住你。”玄师看着若有所思的江曜,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想明白了就走吧,小家伙。”   看着玄师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江曜赶紧追了上去。   江曜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哪怕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没有考虑到的细节,也会有人提前为他想好,为他做好准备。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但并不坏。   师徒二人一路上倒也没有了更多的交流,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江曜来说都能算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直到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起当时拍卖场上的情况,就算是他自己也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以前的他可绝不敢这么做,他想,自从和玄师相遇之后,他似乎变了不少。   不过说起拍卖会,他今天可是狠狠地讹了江霄一大笔呢。想到这,江曜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虽然这样有些不道德,但江曜实在是有些想看江霄得知他拜了玄师为师之后的脸色了。 第22章 小爷我打脸   拍卖场距离江家并不远,没过多久朱红色的大门就已经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江曜率先朝着那大门走去,门口的守卫看见是江曜,面色微微变了变,沉默半天,在江曜抬脚进门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江…江曜少爷……”左边那魁梧大汉小心翼翼地看了江曜一眼,但只是喊了他一声便住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陈叔,怎么了?”江曜面不改色地问道,心下也有了几分猜测。   “江曜少爷,江霄少爷刚回来,现在正发脾气呢。您看您要不还是……”他住了口,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也是,哪怕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江曜毕竟也算个少爷,这世上怎么会有下人把主人往外赶的。   “我就知道……”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江曜挠了挠脑袋,“陈叔,赵叔,他没为难你们吧。”   他和这两位守卫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之前他和江子墨还不对付的时候这两人就常给他通风报信。就怕江霄找不到他,一时迁怒在他们身上。   “为难到是没有,江霄少爷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下人,只是少爷您……”   本就是有四阶巅峰灵武现世的万众瞩目的拍卖会,再加上江家两大天才掐架这样的好戏,消息自然是传的极快,也不怪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事。   当然,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江曜都不过是江子墨的代人罢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江曜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我敢那样戏弄于他,自然也留了后手。”   他转过身对着静立一旁的玄师喊道,“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我还当你这小娃娃将我这个师父忘记了呢。”闻言,玄师也走上前站在了二人面前,一边伸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江曜少爷的……师父?两名守卫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奇异。   江曜少爷出去一趟怎么就带了个师父回来。虽然疑惑,但二人还是朝着玄师行了一礼。   “老先生好。”虽然看不见玄师的样貌,但从他的声音和刚刚伸出的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来看,二人也立刻猜到了玄师的年龄。   “呵呵呵,不必多礼。”玄师抬手示意二人不必拘束,“只是老夫倒是想知道,之前二位口中的那位江霄少爷,此刻在何处。”   “这……”守卫的二人恐怕没想到玄师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   “老先生,江霄少爷他是二阶炼器师,本身也是二阶巅峰的灵士,在整个云宁郡都有不小的名气,您看……”姓赵的那名守卫斟酌着开口道。   “不碍事,又不是去找他麻烦。”玄师轻笑一声,将江曜拉到身边,“只不过是带着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去找他道个歉罢了。”   “这样……”陈姓守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玄师几眼,似乎不太确定其话语的真实性,但还是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门内,“江霄少爷的话,现在应该是在江子墨少爷那边吧……”   “不过既然江子墨少爷也在,老先生您和江曜少爷去的时候应该也不会……”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我师父可厉害啦。”还未等守卫说完,江曜便拉着玄师朝宅子内部走去,“赵叔陈叔,谢谢你们啦。”   两名侍卫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曜早已经往宅子里跑了老远,知道提醒无用,二人也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回到了岗位之上。   再怎么说少主也还在,况且今天这冲突本就是因为他二人才起,江子墨总不至于对江曜坐视不管吧。二人想着。   江曜一进门便带着玄师朝着江子墨的小院溜去,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怪异的眼神,但他却当没看见似的,只是一头向着目的地奔。   还未到小院门口,隔的老远江曜便隐隐约约听到了江霄的声音,还是那般地飞扬跋扈,但盛气凌人中却又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江子墨,你再说一遍?你真以为我怕了你这个瘪三是吧?”   “本就为事实,再说千遍又何妨。”紧接着传来的是江子墨淡漠的声音,“这江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江家。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拍卖本就公平为上,参与者皆可竞拍。江曜所为,并不违反拍卖的规则。倒是你,心性浮躁不禁挑衅,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好你个江子墨,你真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若没有你的授意,再给那杂种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谁说我不敢了?”听到这,江曜直接打断了江霄的话,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院子,“哦?没想到我在堂兄心中竟然胆小得跟个耗子似的,我还真是伤心啊,堂兄。”   “江曜!”比起只有江子墨,江曜的出现无疑是火上浇油,“你这个狗杂种还敢回来?”   伴随着破空声的是铺面而来的铁棍,但江曜早已不是半年前的江曜,破岳棍还未至眼前,他便一个灵活的闪身躲过了这一击。   “我怎么就不敢回来了?江霄,江子墨教养好跟你讲道,我可不一样。怎么?你看不起我这个婊子生的,非要跟我竞价,不过脑子开了高价现在又出来跳脚,难不难看啊江霄?”   江霄盛怒之下的攻击自是破绽百出,引得江子墨本来还想帮他一把,但见江曜神态自若地躲避着江曜攻击的样子便也收回了想法。   “江曜!”连击几次依旧不中的憋屈和烦躁让江霄的怒火到达了极限,盛怒之下,银光一闪,江子墨一下子变了脸色,但此时出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银光朝着江曜身上袭去。   惨叫和兵刃没入的闷响并没有出现,情急之下下意识闭上眼睛的江曜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布满皱纹的手伸出一指,而那把让江霄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入手的撼月刀便停在了那个地方,江霄用尽力气也再无法前进分毫。   “这位小友,不知你是想用老夫炼制的这把刀,对老夫的好徒儿做些什么呢?”玄师苍老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然后江曜便看见他轻轻一抬手,江霄便连刀带人得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刚还一直一言不发的玄师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自己面前。   “都是一家人,我这徒儿本性也不坏,想也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就由老夫做主,小友与敝徒坐下来好好谈谈,若是敝徒之前真有什么对不住小友的地方,老夫才好与小友道歉。”玄师将自己身后的江曜拉到了自己身边,笑吟吟道。   “你,您是……”看着面前陌生的老者,江霄皱了皱眉,眼前之人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到让他下意识地改了口。   “老先生是撼月刀的炼制者。”江子墨也走上前,带着寒光的眸子扫过江霄骤变的脸色。   “也是这个小家伙刚拜的师父。”玄师微微侧身,将江曜挡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怎,怎么可能,那种废物……”之前还趾高气扬的江霄此刻面如死灰,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   闻言,江子墨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玄师突然笑了一声。   “小友此言差矣。”玄师的声音褪去了之前的温和,“我这徒儿,距离觉醒灵喾不过半年之久,如今已是一阶灵士。若非此子实在是天资聪颖,老夫倒也不会收他为徒。”   苍老的声音中微微带了些严肃,“小友,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玄师慢慢悠悠地说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却听得江霄一阵心悸。   一阶灵士?哪个废物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江霄还记得江曜的灵喾是乌凤雀,那样弱小的灵喾,怎么可能达到这样的修炼速度?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这老东西怕也是个老眼昏花的,竟然能被这样的伎俩骗到。江霄这样想着 看着江曜的眼神也越发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杂种就能有这样好的运气,随便弄些旁门左道便能拜得如此大能为师?   若是玄师收了江子墨为徒,他倒是不会这样憋屈,但偏偏又是那个江曜。   说起来,这些日子让他烦躁的日子总和那个杂种脱不了干系。   “我这徒儿心直口快,若是今天在拍卖会上对小友有所得罪,还望小友多包涵。”正当江霄暴躁不已的时候,玄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小事伤了和气呢。小友觉得可好?”   好你个头!若不是碍于玄师的不知深浅,江霄恐怕早就暴起给他一棍打过去了。   只可惜,那个正护着江曜的人是那把撼月刀的炼制者,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父亲,甚至是他的师父,在这人面前恐怕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   “老先生所言极是。”咬着牙赔着笑脸,江霄近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出言不逊,“今日我也是有些冲动,也不能怪堂弟。”   “堂弟这般天资,能得老先生青睐,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美事了。”他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狰狞的假笑,“那我也不多叨扰了,恭喜江曜堂弟拜得良师。”   说完,他像是再也不想在这个院子多呆上一秒似的,飞速地朝着院门口走去,狼狈的样子哪和平日里那个趾高气扬的天才江霄有半分相似。   只是,走到院门口时,江霄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第23章 小爷我立志(倒v开始)   若是他没记错,如今离家族大比的日子也不远了。江曜报名了这次的家族大比,而他的父亲,则正好是家族大比的最终负责人。   也就是说……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江曜,手攥成了拳头。   有那不知深浅的炼器师护着,他现在自然是动不了江曜,但是到了大比的试炼台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刀剑无眼,偶尔控制不了力道伤了人,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的事情,对吧。他想着,脸上的表情笑容愈加阴狠。   不管江霄是作何感想,总之江曜,在看着顶着一张锅底脸的江霄走出大门后,第一时间发出了惊天大笑。   “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哈哈江霄那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江曜笑得快直不起腰。   “没个正形。”或许是碍于玄师在场,江子墨也不好像往常那样直接管束江曜,只是朝他投去一个示意他收敛的眼神,然后被江曜直接无视。   “哈哈哈哈江子墨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吗,乐死我了真是,江霄那家伙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老先生,让您见笑了。”发现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弟弟,江子墨只好转过身朝着玄师一拱手,有些不好意思道。   “呵呵,没关系。老夫就喜欢他这份真性情。”玄师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示意江子墨不必担心。   “说来惭愧,本来是打算早早将老先生的住处安置好的,奈何一回来便被那江霄缠住了,还得麻烦老先生再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差人收拾……”   “唉唉,不必麻烦不必麻烦,路上我也听我那小徒弟说了,他那住处足够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占地方,干脆就直接和小家伙挤挤,平日里同吃同住,也不必太过麻烦你们。”   “这不合适,怎么可以……”   “老夫又不是那般看重排场之人,平日里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况且和我那小徒弟住一起,以后指导他也方便,怎么就不合适了?少族长您就不用顾虑了。”玄师摆了摆手,好说歹说一阵劝终于让江子墨打消了给他单独置办住处的念头。   “那么老先生,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请立刻联系在下,在下一定全力为老先生办置到最好。”最终,拗不过玄师的江子墨只好朝他一抱拳,嘱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老…师父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会来代他传话的,江子墨你就甭操心这个了。”最后,还是江曜耳朵都要听起茧了,“整体叨叨叨的,你是老头子吗,别说师父,我都要听烦了。”   然后他便在江子墨如同刀片般锋利的目光中自知闯祸般地吐了吐舌头。   “好了好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那老夫也就不多叨扰,就,先和小徒儿回去了。”看着江曜朝自己投来的求救目光,玄师也不忍心他真的再被江子墨说教上几个时辰,便站出来打圆场道。   “那便恭送老先生。”江子墨自然也能看得出玄师对江曜的纵容,本来还害怕江曜那毛燥的性子容易冲撞贵客,这下到也终于放下心来,热情又不失礼数地跟玄师告别道。   玄师冲着他笑了笑,这才带着江曜走出属于江子墨的小院。   “哎呦我的天,终于出来了。”一出院门,江曜就松了一口气,“再跟江子墨待在一起,我都要被念傻了。”   “真不知道那家伙哪来那么多规矩,一套一套的。”他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那江子墨作为一族少族长,顾虑的自然要比常人多些,给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自然也会多些。你作为他的弟弟,他对你的要求比对常人严格些也是正常的。”玄师笑着解释道。   “那我还真是谢谢他给我这份殊荣。”翻了个白眼,江曜接着道,“我说老头,他那么死板一个人,你真不觉得烦?”   “你师父我当年也算是纵横大陆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江子墨那样的,距离能让我烦躁还是差了些火候。”玄师笑着看向江曜,“不如说,虚与委蛇的人看多了,他那样真诚而古板的性子,我还怪喜欢的。”   “唉唉唉,又来了又来了,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欢他了。”算是在预料之中的答案让江曜的人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闷闷不乐,连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哈哈哈,喜欢归喜欢,但我的徒弟可只有你一个。”江曜的这副样子让玄师难得生起了几分逗弄之心,“怎么了小家伙,吃醋了?”他低下头凑到江曜耳边说道。   “死老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这是有多自恋啊!”江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被拆穿的心虚,叫嚷的样子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小家伙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况且为师又不是没有自恋的资本,想当年多少怀春少女为我……”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求求您闭嘴吧。”听着玄师越说越不对劲,江曜赶紧打住话题让他闭嘴。   视野中,熟悉的小院离他们越来越近。那小院对于此时尴尬的江曜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到了到了!老头,话说我们之后该干些什么啊?”   拉着玄师走进二人都无比熟悉的小院,江曜轻咳两声问道。   “之前让你背的阵法,可有忘记?”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我记得可牢固了!”江曜有些警惕地看向玄师,生怕他下一秒就让自己去背书。   “没忘就好。”玄师点了点头,“那再等等,等到那拍卖行将材料送来,你也该正式开始学习炼器了。”   “不过这段时间,你也确实也该提升一下修为。”他若有所思道。   江曜进阶一阶灵士进阶得很早,但也仅仅是早。后面的日子由于要提炼焰源,使得他并没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修炼上,顶多是到了极限之后进行修炼用于恢复体力。因此,即使如今距离他进阶一阶灵士已经有些时间了,他依旧停留在一阶初段后期,尚未突破到一阶中段。   对比他的天赋,这样的修炼速度可以说是太慢太慢了。   “若是我没记错,你那大哥是为你报名了你们族内的大比是吧。”玄师若有所思道。   “你还记得那个啊。”江曜挠了挠脑袋,“唉,要不是今天江霄提到,我自己都快忘了。”   这些日子玄师给他安排的任务众多,一件事情做完紧接着又会有另一件事安排下来,再加上他本身对于这件事情也不是特别上心,说真的,若不是今天拍卖会上江霄提了一茬,他说不定真会将这事忘掉。   “哎呦不好,江霄那瘪三不会在大比的时候算计我吧?”想起历年大比都是由他那大伯江文安在主持,江曜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以你那堂兄的心性,十有八九。”玄师点了点头,“小家伙你可得小心啊。”   “完蛋了完蛋了,今天我这么打他脸,他到时候不得直接把我揍成半身不遂?”今日他能躲过江霄那几下,主要是由于江子墨在场,那人也不敢真的下手太狠,再加上恼怒之下破绽百出,倒也能让他躲过去。   当然之后被气急,用上那撼月刀到是江曜意料之外了。   “老头,你到时候会帮我的对吧。”江曜抬头看向已经摘下面具的玄师那张绝美的脸,可怜兮兮地开口。   “咳咳,我这把老骨头老了,不中用啦,哪比得过你们这些小年轻皮糙肉厚的……”玄师故作羸弱地咳嗽几声,端的是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姿态。   “我信你鬼话。”江曜一眼就看出这为老不尊的又在装柔弱,“你好歹也是个至少有五阶的炼器师,会比不上我们这些小辈?装,接着装。”   “你这小家伙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被拆穿的玄师倒也不恼,只是假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正色了起来。   “倒也不是我不帮你,但若是一直躲在我的庇护之下,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面对,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出手。”   “更何况,若是我出手,说不定还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到时候,你要面临的对手,可就不是江霄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杂鱼了。”玄师接着道,“所以若是你真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行,只是……”   “那还是算了,真要像你这老头说的,那也太危险了。”听了这话,江曜连忙摆摆手。对他来说,一个江霄已经足够让他头疼,而那人在玄师口中却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杂鱼”。   “不过我本身也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这老头子这么斤斤计较。”他嘟囔道,说罢他有像是突然想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老头,你的意思是,你在外面还有仇人?”   “仇人?算是吧。怎么,小家伙你害怕了?”玄师戏谑道。   “去去去,小爷我是那么怂的人吗?”推开那张凑到自己面前来的俊脸,江曜自信地扬了扬下巴,“咱们好歹师徒一场,老头你的仇人那就是我的仇人。”   “这么说,等以后我变强了,能帮你报仇了,老头你就带我去给你报仇,总不能让我师父受外人欺负。”他信誓旦旦道。   “哦?你能有这份心为师自然是高兴得很。”闻言,玄师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但转眼又打趣道,“不过我可得先告诉你这小家伙,我的仇人可是不是什么弱者,那些人可都是一方大能。”   “那我就变得比他们更强。老头你不是说过嘛,我可是天才。”他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引来了玄师的一声轻笑。   “好啊。”黑发的美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我可就等着你这小家伙给为师报仇咯。”玄师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他特有的戏谑,江曜抬眼,一时间竟有些被那双狭长凤眼中流淌的笑意晃花了眼睛。 第24章 小爷我开始学炼器   拍卖行的效率虽快,但也没有快到当日就能将大量的贵重金属送到江家的地步。所以江曜难得有了半天的休息日。   当然即使是休息日,也不妨碍他已经成为习惯般地用修炼代替了睡眠。   只是一大早,当江曜刚从入定状态清醒,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坐在自己桌边的江子墨。   “江江江子墨,你你你你来干嘛?”一睁眼就对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实在是把江曜吓得够呛,“你是鬼吗,坐在那都不出声的。”   “你刚醒,我又该如何出声?”江子墨微微皱了皱眉头,但看着江曜明显是修炼了一整晚的样子,终究是按下没有发作。   “拍卖行的江管事来了。”说着,他取出了一只空间镯,“说是老先生托他找了些东西,他给老先生送来。”   “我见他不在,应是有事出去了,便来寻你。”他将镯子放在了桌上,语气冷淡,“如今,这镯子既然已经交付于你,那我也自没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你不必防着我。”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等等,你等等。”突然,江曜下了床,直奔走到门口的江子墨而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有事?”转过头,江子墨冷淡的眸子看向江曜,要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也不是有事啦,就是……”他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踌躇了一会,心一横,一咬牙开口道,“那个,拍卖会上的事情,谢谢你。”   “就是,我和江霄抬杠的时候,你给我你本命灵武做抵押那事……”江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是什么大事。”像是没想到江曜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给他道谢,江子墨的声音中难得有了些波澜,“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喂,小爷我可是认认真真给你道谢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冷淡。”江子墨话音刚落,江曜却又开口抱怨道。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次江曜的语气中到没有过去的不耐。   “我说你啊,这张脸好歹也长的不赖,干嘛整天板着,好像所有人都欠你二五百万似的。”他看着江子墨面无表情的脸,摇摇头,“你知不知道,跟你那天才名头传得一样远的,就是你那冷面无情的名声。别说其他人,就是我和月白都怕你。再这么下去,你好好一个大天才,怕不是媳妇都找不着。”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倒也觉得,你本性倒是不坏,就是这性子能再改改就更好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一个大忙人天天在我这呆着干嘛。”还未等江子墨有所反应,江曜到是先反应过来了似的,一个劲地将人往外推。   “算了,我也是自讨没趣,跟你这木头说这些做甚,反正你也听不懂。”他嘟囔道。   站在门外的江子墨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察觉到他目光的江曜有些羞愤地重重关上了门。   “你啊。”刚一关门,江曜便听见了熟悉的调笑声。现出身形的玄师倚在门框上,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曜。   “我怎么了?”江曜后知后觉般地问道。   “莫说你那大哥,你不也常常口是心非吗。”无视江曜瞪来的一眼,玄师走到屋内,现出实体得手拿起了那只储物镯。   “这次的数量倒还不错,应该够小家伙你用一阵子了。”神识一扫,玄师满意地得出了结论。   “那我们要开始学炼器了?”听到能开始学炼器,江曜立马将刚刚玄师打趣自己一事抛在了脑后。   “事到如今,就算你突然不想学了,我怕是也会按着你学。”玄师轻笑一声,“不仅要学,还得给我学出些样子,不然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徒弟。”   说着,他手上黑芒一闪,一大块白铁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白铁,最为常见的灵材之一。你之前应当就有所了解,也见过。”他将那块白色金属放入江曜手中,“试着注入灵力,看看有什么感觉。”   “嗯?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啊。”江曜依言照做,然后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玄师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小家伙,之前我让你买的那些凡铁,应该还有剩吧。”他指的是他替江曜炼制法器参加拍卖之前,让江曜去采购的那一批凡铁,若是他没记错,应该还剩下一些边角料。   “哦,你说那个啊。”江曜也想起来了,“这呢。”他从空间袋中将那剩余的凡铁取出。   “那你现在往这东西里注入灵力试试。”他接着道。   江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按照玄师说的话那样往那一块凡铁之中注入了灵力。   下一秒,那凡铁上便长出了裂纹,随后“咔”地变成了碎片。   “这是……”江曜惊讶地看向玄师,心里似乎隐隐明白了刚才玄师的意思。   “我往那白铁中注入灵力的时候,它没有任何反应……”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老头,你的意思是说,灵材和凡铁的区别就在于能否容纳灵力对吧。”   “可以这么说,但不能完全这么说。”玄师点了点头,拿起刚刚江曜取出的另一块凡铁,指尖凝出了一个赤色的小点在那之上勾勒几笔,然后将其递给江曜,“再试试。”   这回江曜并没有多问,而是像刚刚那样,直接往那块凡铁中注入了灵力。   奇怪的是这次那铁块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裂开。饶是江曜也觉得有些神奇。   “老头,你刚刚刻在上面的,是阵法吧?”想起之前玄师似乎随口跟他讲过这一茬,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不错,看来小家伙你也不傻。”闻言,玄师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刻于那凡铁上的,是最为简单的容灵阵,功效便是提升材料可承受灵力的上限。”   “意思是说,哪怕是最普通的材料,通过阵法的运用,也可以打造出很强的灵武吗?”江曜若有所思。   “阵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材料的上限,对于低级材料来说尤为明显。但若是想打造绝世神兵,稀世的灵材,相得益彰的阵法,经验丰富而眼光独到的炼器师缺一不可。”玄师解释道,“不过这些东西对于如今的你来说尚且太早,现在的你不过是个还没入门的小娃娃。”   “如今的你,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提高对火焰的掌控能力。第二,学习阵法的雕刻。”   “火焰的掌控能力?”闻言,江曜转了转眼珠,“当初让提炼焰源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够成功提炼焰源,就可以……”   “提炼焰源提高的是你对火焰掌控能力的上限。而勤学苦练提高的是你对火焰掌控能力的下限。”玄师轻敲了一下江曜的脑袋,“光提炼个焰源就能将火焰的掌控力提高到极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么麻烦啊……”江曜这才察觉他似乎给自己揽下了一个相当麻烦的的任务。   “炼器师之所以能被各大家族奉为座上宾,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除了天赋,其修炼可不比灵士轻松。”   “不然要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炼器师了,那还会有高阶灵器一器难求的情况。”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打退堂鼓的,老头你你也不必故意激我。”江曜听出了玄师话中的意有所指,摆摆手让他安心,“好了好了,不说其他的了,老头你直接说我该干什么,小爷我是照做就是了。”   “这个你拿着。”玄师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个玉简递给江曜,江曜神识一扫,发现里面竟是各式各样的器具雏形。   “这是常见的灵器式样,你如今初学乍练,只需要用火将白聚成这些器物的形状便可。我会给你一整月的时间,一整月后,我需要你将这玉简中的器物全部用白聚而出,一式三样,分毫不差。”   “这么简单?”玄师的话让江曜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月的时间,就照着这个做就行了?”   听起来,这比起玄师之前给他的那些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要容易多了。   “小家伙你先别急着乐,这只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托着腮点了点江曜的人额头示意他别高兴得太早,玄师看着小徒弟一下子黑下来的脸色,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小家伙,你可别忘了年末还有个家族大比。”他慢悠悠地开口,“所以,学炼器归学炼器,你这修炼可也不能落下。”   “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最上等的聚灵阵。这段日子到大比前,除了我给你布置的炼器任务以外,你至少要将灵力修炼至一阶灵士巅峰,甚至是大圆满才行。”   “如今我已是你明面上的师父,哪怕你修炼速度快些也不会过于遭人非议。你不是早就眼红江子墨那天才的名头了吗,如今这机会都摆到你面前来了,难不成你就要这样白白放过?嗯,江大天才?”   这下江曜反驳的话直接被噎在口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好像记得,当年江子墨花了两年时间才从一阶突破到二阶。   “还有,这一个月内,除了起形之外,阵法的复习也不可落下。死记硬背只是个开始,待到你真的将我给你的所有阵法融会贯通的那天,你也就有了成为大陆顶尖炼器师的基础。”玄师笑眯眯地接着道。   江曜盯着他的笑颜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开口。   “行,我知道了。”而当他开口之时,却一反常态地并没有进行反驳,只是兀自点了点头,“起形,记阵法,还有修炼是吧,我做给你看就是了。”   “只是老头,要是你说的每一步我都认真照做,我能成为强者吗?”他问,难得地收敛了嬉笑的神色,“我是说,不是仅仅是天鹤城,云宁郡,甚至不仅仅是东域的那种。”   说完,他有些窘迫地低下头,脸也红到了耳根。   他总觉得说出这话的自己有些太过不自量力了。   “呵呵,你要一开始也这么想就好了。”谁知,头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玄师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我早就说过,你的眼界有多大,你的成就就会有多大。如今总算是没有开窍太晚。”   “但这也不急,一步一步来,小家伙,你要知道这大陆可是很大的。”他看着江曜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眸子正看向自己。   “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看遍这大陆最独特的风景,知晓这大陆的最深奥秘,甚至是站在这大陆的顶端也说不定。”   “傻小子,你可是我的弟子,我唯一的弟子。” 第25章 小爷我出关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在了离窗不远的雕花木床上。这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院内的雪薄薄地积了一层,反射着金色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却又看得人心中暖融融的。   就在这样大好阳光的照耀下,修炼中的江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呼……”吐出一口浊气,渐渐恢复知觉的江曜眼中浮现出些异样的光芒。   “怎么样?”红衣美人现出了身影,玄师站在少年的床边,笑吟吟地问道。   “突破了!”刚睁开眼的少年神色有些激动,神采飞扬的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老头,我突破到一阶高段了!”   “不错不错,勉强算是对得起你的天赋。”玄师笑着,皓腕一转,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造型古朴的黑色卡片,“也算是对得起你和你那小妹的约定。喏,拿去吧。”   “哟,卖了多少?”兴奋地接过卡片,江曜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看了看,看着上面繁复华丽的花纹,眉梢上的喜色又盛了几分。   “江管事见卖方是我,给你多算了些,一共原本最多能卖两千五百金灵币,他给了你三千。”玄师对他挑了挑眉。   “三千?这么多?”似乎是听到了预料之外的数字,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老头你说,这三千金灵币算不算是我自己赚的?”把玩着手里的卡牌,江曜朝着玄师傻笑的样子像极了摇着尾巴求夸奖的小狗。   “哦?那这么说来,你用废的那些材料,少说也值十多万金灵币,这样看,岂不是……”这副模样到是让玄师起了些戏弄的心思,故意拖长语调说道。   “那……那可不算。”闻言,江曜的眉头皱了起来,“练习的事,怎么能算浪费材料呢。”虽然到了最后,他自己的声音也小了下去,显的有些不好意思。   应当是在为自己浪费的那些材料感到有些羞愧。   毕竟,之前的他虽然在起形的阶段按照玄师所说的那样,照着那些模具,一分一毫都不差地完全复刻了下来,一式三份。但在起形的练习结束,转而开始进行阵法的入门时,江曜这边却出了大问题。   和之前近乎是手把手的教导和提醒不同,一开始学习刻阵,玄师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刻阵可和起形不同,起形需要靠练和悟,你现在正处于练的阶段,我自然可以指导你。”   “但对于刻阵来说,需要的则近乎全都是悟了。若是没法自己参透到其中的真意,只是一味地练习也没有任何作用。”   “更何况,每个炼器师对于阵法的领悟都不一样。因此在阵法上,我最多将形式上的东西简单传授于你,而剩下的,则要靠你自己,去常年累月地摸索。”   语罢,玄师便化作一道红芒钻进了江曜的灵喾中,任凭他如何呼喊也再不肯现身。   于是,感觉自己被坑了一把的江曜只好自己对着那装有阵法的玉简开始自行探索。   由于练习的器具有限,起初,他并不敢直接上手,只是先根据器具的类型,挑选好了合适的阵法后,再在神识中开始模拟,待到自己觉得已经足够熟练,才好意思往器具上下笔。   只是,哪怕如今他纂刻的都是最简单的阵法,哪怕在真正下笔前他已经在神识中模拟了无数次,但在最后真正进行实践之时,江曜依旧会因为对火焰的控制力不足,或是笔画的轻重偏差等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刻阵失败,连带着之前炼制好的模具也成了废铁。   到最后,这一通操作下来,真正让他炼制成功,且刻上了阵法的成品,也就十多二十件,不到起形成品的三分之一。   那三分之一的成品卖出去,最终回到江曜手中的,也就成了存着三千金灵币的储金卡。还是江宁看着玄师的面子刻意加价的成果。   “怪不得大陆上炼器师这么少。这活也太难做了,费时费力不说,还烧钱。”想着这些日子的经历,江曜不禁嘀咕了一句。   “万事开头难。”对于江曜的抱怨,玄师只是淡淡一笑,“小家伙,你已经算天赋不错的了,刚入门三个多月便能成功勾勒出阵法。那些天赋一般的,怕是得一两年才能摸到些门道。”   “好了,今天既是你和你小妹约好的日子,也就不用想那么多,好好陪陪她。你忙于修炼可能不觉着,但你那小妹可是实打实地快要一整年没能好好和你亲近了。”看着起身换衣服的江曜,玄师笑道。   “你以为都是谁害的啊。”一边研究着玄师特意为他置办的新衣裳,江曜一边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哎呦老头,你买的这衣服真难穿。”   那衣裳对于江曜来说实在有些复杂,里三层外三层的,他捣鼓半天也没弄明白。最后还是玄师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帮他收拾妥当方才罢休。   “嚯,眼光不错啊老头。”穿戴完毕,看着铜镜内身材颀长的少年,江曜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人靠衣装马靠鞍?”玄师眯着眼睛调侃道。   “去去去,那是因为小爷我天生英武不凡。”江曜嫌弃地瞪了玄师一眼,“老头你一天不损我浑身难受是吧。”   平心而论,江曜长相也并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声俊朗,只是年纪尚小还未长开,再加上他本来也未将心思放在外表上,所以和江子墨走在一起倒也并不显得那么出众。如今认真打扮起来,配上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痞气笑容,还真有了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   “老头,那我就这样去找月白?”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接受了自己新形象的江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就这么出去,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坐下。”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江曜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力量按着自己坐下,然后自己的头发便被轻轻地撩起,分成好几缕。   “老头你干什……”   “别动。”稍微用了点力按住他的脑袋,玄师将一个凉凉的,微微有些重的东西放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抓起头发挽了几下。   江曜僵着身子不敢动作,只能任由玄师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头上为所欲为。   “好了。”一阵捣弄过后,玄师松开了手,顺势拍了拍江曜的肩。   “老头你又在搞什么……”质问的话说到一半,瞥见铜镜中的自己后,江曜便硬生生地将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镜中的少年玄袍银冠,剑眉星目,未长开的五官还有些稚嫩,但也能隐隐看出些日后的英俊不凡,粲然眼中有几分尚未散去的讶异,但更多的是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与生机。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   “这是,我?”指着自己的脸,江曜也不太明白,明明用的同一张脸,为何只是换了件衣服换了个发型,他却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不是你这傻小子还能是谁。”玄师化为一道虚影钻进了江曜的灵喾中,只剩下声音还在屋内回荡,“走了小家伙,可别让你小妹久等。”   “哦,哦……”挠了挠脑袋,还不习惯新形象的江曜有些手脚不自然地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门拐个弯,江月白的院子就出现在了江曜的视野之中。刚换上新衣服的少年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少女正笑着朝自己招手。   “江曜哥哥!”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到江曜身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恭喜江曜哥哥出关。”   少女容貌秀丽,笑容无邪,被身上的白裙一衬,到显得气质越发出尘,颇有有几分遗世之姿。   虽为江家的嫡小姐,但江月白一向生活简朴,并不铺张浪费,但这条裙子用料上好,设计独到,显然是价值不菲。   没想到这妮子为了和自己出去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江曜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有玄师这个有先见之明的靠谱师父,不然要是按照自己平常那不拘小节的打扮,江月白到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他自己都要羞死了。   “江曜哥哥今天真好看。”打量了一番江曜今日的穿着,江月白微笑道,“刚刚远远地瞧着,我还以为来的是子墨哥哥呢。”   “那怎么可能,我可比他帅多了。”江曜装作不满地轻哼一声,歪过头,惹得江月白咯咯直笑。   “是是是,江曜哥哥最帅了。”小姑娘也顺着他的意思捧场,反而给江曜闹了个大红脸。   江曜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逆着他来,他可以找出一堆歪抬杠,但要是在他自夸的时候顺着他,他反而会是最不好意思的那个。   这也是为什么江曜自小就拿江月白没辙。小姑娘脾气好,性格也开朗,哪怕对着小时候性格孤僻的他也能笑脸相待,甚至在他和江子墨和解之前,江月白也没少做他俩之间的调和剂。   “咳咳,月白,我们今天去哪里?”轻咳两声,江曜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嗯……江曜哥哥想去哪里?”江月白抬起头对着他甜甜地笑着。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和江曜哥哥出去玩啦,我只是觉得,江曜哥哥整天修炼,大哥当年都没你这么拼,所以才想找个机会让你出来放松一下。”说着,小姑娘低下了头,有些羞赧道,“当然,我也确实好久都没有见到江曜哥哥了,所以……”   玄师之前说的没错,江曜整日沉浸于修炼之中到不觉得,但在江月白看来,这一年时间里她和江曜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江子墨和他俩年龄差距太大,又是江家少族长,虽然对江月白这个妹妹也极尽疼爱,但总归是有些距离感,再加上族内事物繁忙,自己又勤于修炼的缘故,他能陪着江月白的时间也并不多。   但江曜不同,他比江月白大不了几岁,又是私生子,身上并没有大家族的那种骄矜之气,性格到是更像市井小民,除了初来乍到之时有些孤僻,后来也还算是好相处。因此,在江曜觉醒灵喾之前,两个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因此,突然和最亲近的哥哥阔别一年之久,即使知道他近在咫尺,但江月白偶尔还是会感到寂寞。   “当然,我没有责怪江曜哥哥修炼的意思,江曜哥哥这么努力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见江曜久久没有回复,江月白生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辩解道。   “傻丫头,我又没生气。”回过神来的江曜看着江月白慌乱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   他摸出之前玄师递给他的储金卡在江月白眼前晃了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走,哥哥带你买东西去。”   “诶?”江月白看着江曜手里那张最低额度为一千金灵币的储值卡,依稀想起他们的月俸似乎是20金灵币。   “江曜哥哥你哪来这么多……”话还没说完,江月白便感觉头上被轻敲了一记,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脸被轻轻掐了掐。   “傻姑娘你不知道吧。”江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哥我可是炼器师,这点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江曜哥哥,是炼器师……?!”   “妮子,走了。”还未等江月白反应过来,刚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的江曜便率先朝着小院外走。 第26章 小爷我打狗   直到进入天鹤城的坊市之中,江月白依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她之前的确听江子墨说过,江曜似乎拜了一位不得了的高阶炼器师为师,那位炼器师借居在江家,她甚至还见过那和蔼的老人几面。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不到半年时间,自己的二哥便已经成为了一名炼器师。据她所知,成为炼器师的门槛极高,光是入门便要花个三五年,而江曜觉醒灵喾至今,也才不到一年的光景。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哪怕江月白年纪尚小,并不是十分了解炼器师这一受人敬仰的职业,但也已经有所察觉。   “江…江曜哥哥,你当真是炼器师了?”虽然觉得江曜并没有骗自己的由,但江月白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毕竟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刚刚入门,但确实也能炼制一些最简单的基础器具了,哈哈。”正想像往常那样挠挠头,但突然想起今日束了发的江曜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确实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托大,“嗯,但是那张卡里的钱确实是我自己炼器赚来的。”   虽然搞砸的材料比这笔钱多多了就是了,江曜暗自在心中给玄师说了声抱歉。   “那江曜哥哥已经很厉害了。”江月白看向江曜的目光中除了过去的亲近外,如今还多了几分崇拜,“没想到江曜哥哥除了修炼,在炼器上也是天才呢。”   她对江曜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半年前,江曜告诉她自己用了半年时间突破到灵士那会,却又不知比起半年前,如今的江曜实力已经再度暴涨。   那还是别告诉小丫头自己已经突破到一阶高段这事了,江曜心想,不然江月白怕不是要在这大街上被吓晕过去。   其实若是放在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一年后他会有如此成就,他只会当那人是在唬他,甚至当故事听都觉得太过离谱。谁知一年后的现在,他却成了那个讲故事的人,偏偏故事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真的不能再真。   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带过,江曜一边佩服自己越发熟练的忽悠技术,一边朝着周围林立的商铺望去。   这一望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诶,月白,你看那个兔子玩偶好可爱。”   “哇那条项链月白你戴上应该很好看。”   “那件裙子也不错,月白我带你去试试。”   ……   接连走了好几家店铺,也亏得江曜带了空间袋,不然这东西怕是二人双手都拿不下。   “江曜哥哥。”少女看着又自作主张给她买了礼物后又收进空间袋的江曜,难得大声开口道,“江曜哥哥,可以啦,没必要为了我……”   “这不是难得出来一次。”江曜朝她笑了笑,“你哥我又不缺钱,这一年都没好好陪陪你,那不得多给你买点东西让你消消气。”   “江曜哥哥老是开这种玩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江曜哥哥的气。”虽然明知江曜是在打趣,但江月白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在找由给你多买点礼物吗,傻丫头。”江曜也自知这一年来自己为了修炼冷落了江月白,虽然自家妹妹宽宏大量,但他心里也是记着的。   况且跟着玄师修炼,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要外出历练了。因此在这会,在他还能陪着江月白的时候,他还是想尽量再多宠着小姑娘一点。   因此,哪怕江月白已经阻止了他一路,但他也依旧没有停下购物的手,只要看上眼的都直接拿下,直到空间袋塞得满满当当。   待到江曜将最后一套看上眼的首饰收进空间袋,暮色已经开始四合。   “好了,收工!”感觉到空间袋那近乎被装满的空间,江曜终于长出一口气。   “江曜哥哥真是……”试着阻止了几次却毫无成效之后,江月白倒也放弃了对江曜的劝告,只是像过去和江曜出门逛街一样,聊着二人感兴趣的东西,直到现在江曜结束采购,她才再次开启这个话题,“这回光是买下来的衣服,恐怕都够我换上几年了吧。”   “衣服嘛,不嫌多。月白这么漂亮,多买几件衣服怎么了?”对此,江曜只是报之一笑,“你现在还小,哥哥先多给你买些漂亮衣服和漂亮首饰,等到再长大一点就穿出去,保证整个天鹤城的小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他今日给江月白买的衣服都是高档货,很多都用了些特殊材料,保证衣服能随着主人的体型变换大小。论上来说,若是江月白愿意,穿一辈子都是可行的。   “那得等到多久以后了,江曜哥哥怎么现在就开始想我出嫁的事情了啊?”江月白佯装生气地娇嗔了一句,“莫不是嫌我烦,想快点赶我走?”   “怎么会呢,我可是最喜欢月白了啊。”江曜赶紧摆手求饶,“唉,不过也没关系,以后等我变强了,月白你喜欢哪家小子我就去给你说亲,若是要是他不愿意,我就直接绑来,拿剑指着他让他和你拜堂,也不愁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江曜哥哥,你是土匪吗?”江曜的话让江月白有些哭笑不得,正欲揶揄他两句,小姑娘却突然感觉江曜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一抬眼,江月白看见江曜刚刚还笑弯了的眉毛不知何时已经皱成一团。   “江曜哥哥……?”察觉到江曜的不对劲,江月白小心翼翼地顺着江曜的目光看去,人群之中浮现出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那是同为江家子弟的江丰,天赋一般,已经二十多了依旧在一阶巅峰徘徊,是在他们这一支分家中也属于旁系的人物。   只是,这江丰在族内却依旧有些名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和族中的天才江霄关系极好。以前江霄欺负江曜的时候,这家伙更是在常一旁变本加厉地嘲讽,也没少揍过他。   换句话说,他是江霄最为殷勤的狗腿子。   江月白见江曜微微低下了头,似乎正想带着她离开,然而身体还未动,江丰的声音便从前方传了过来。   “嗯?这不是月白妹妹和江曜少爷吗?”江丰的声音有些尖细刺耳,就连江月白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丰?你也来逛坊市啊,真巧。”被喊出名字的江曜也不好再直接带着江月白跑路,只能微微上前一步将小姑娘挡在身后,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挺巧,前几日还听族内人说,江曜少爷整天忙于修炼,几个月了连院子门都没出过。也算我走运,居然还能偶遇江曜少爷这个这个大忙人。”江丰眯着眼睛打量了江曜一番,眼中露出些不怀好意之色。   “族内大比将至,临时抱佛脚罢了,族兄谬赞了。”江曜也不知江丰到底想要做什么,只好打了个官腔敷衍一下,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带江月白从中抽身。   谁知,闻言江丰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诶,江曜少爷可别这么说,如今族里谁不知道江曜少爷拜了个好师父,风光得很呢。”   “虽然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毕竟江曜少爷的灵喾那么弱小,天赋也平庸。不过今日一见我可算明白了,江曜少爷果真有几分姿色,该说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曜一眼,突然俯下身子凑到了江曜耳边。   “也不知这几个月江曜少爷的修炼成果如何,有没有让那老炼器师满意?”他刻意强调了“老”这个字,这样的距离加上那故作暧昧的语气,哪怕江曜再木讷,也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况且少年的内心本就有些敏感。   说完,青年直起身,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曜,脸上带着些玩味。   “你这些话又是跟江霄学的吧?”谁知,江丰预想中的暴跳如雷没有出现,江曜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那个瘪三就喜欢拿我娘,拿我的出身说事。”还没等江丰有所反应,少年又接着自顾自地说道。   “本来呢,我也懒得跟你们这张嘴计较,毕竟我娘的过去是事实,而我,现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少年面色如常地说着,但这样一反常态没有动怒的江曜,却突然令江丰有些陌生。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年,但现在的江曜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三两句话可以激怒跳脚的私生子判若两人。   “只可惜,你啊……”江丰还沉浸在思索间,却突然感觉身边一股劲风掠过,身边的景物突然快速后退,脑子一阵眩晕,然后下一秒便是从腹部蔓延而上的强烈痛感。   “其实我不想惹事的。”猝不及防挥出一拳的江曜看着被自己击飞在地的江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但是江丰,你不该编排我师父。”少年眼神冰冷。   “你……”江丰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支撑着站起身子,却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江曜,你个小杂种……”江丰的脸狰狞地扭曲了起来,他本意只想像往常那样激怒江曜,然后看着他气极却又打不过自己,只能在江月白面前无能狂怒的样子,谁知江曜竟一反常态直接上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头上长出两支妖角的马形异兽在江丰身后凝聚成形,身边环绕着一圈耀眼的光芒,彰显着他一阶高段巅峰的实力。   “小杂种,你找死”凝聚灵力朝着江曜袭去,江丰眼中的江曜不过是个刚觉醒灵喾不到一年的废物,吃下他这一掌恐怕便会直接重伤不起。   谁知,相貌俊秀的少年却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江丰攻来,面色不变,只是手中悄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火焰。   “江曜哥哥!”被江曜护在身后的少女一声尖叫,但江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漆黑的眸子盯紧了江丰顷刻便已至自己身前的右掌,微微抬起了手。   一瞬间,那火焰一下子膨胀开来,如同一道屏障般挡在了江曜和江月白身前,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势在必得的江丰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好在二人对峙之时街上便有消息灵通的人认出了他俩,撺掇着人群离开了,不然光是这突然上升的温度也能将普通人折腾得够呛。   下一秒,形貌昳丽的黑色鸟雀带着那张白盘出现在江曜身后,同样也环绕着一圈光环,就连耀眼程度也逊色不了江丰几分。   “江丰,你不会真的蠢到认为我能一拳将你击飞靠的是蛮力吧?”看着江丰眼中难以置信的光芒,江曜摇了摇头。   “这……这怎么可能,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短短一年就……”江丰面若死灰,超出他认知的场景让他的大脑快要不能思考,只是一个劲地呢喃着。   江丰的话让江曜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嗯,我是废物,那废物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修炼到一阶高段,你又算什么?哦不对,我忘了,你连人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江霄的一条狗而已。”安抚般地捏了捏江月白的手,江曜看着江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神色淡然。   这下江丰坐不住了。   “你……你尽管嚣张,等到家族大比的时候……”勉强按下内心的震惊,江丰的怒火终于占据了上风。   “家族大比的时候怎么?暗中操作让江霄收拾我?这算什么,狗仗人势?”   “江曜!”江丰从不知道江曜还有这般气人功夫,只感觉刚被自己用灵力压下去的内伤又有复发的迹象。   “我们走着瞧。”吃不下这个亏但偏偏又技不如人,江丰只得恶狠狠地开口,咬牙切齿地放下狠话。   “哦哦,我明白,打狗还得看主人是吧。”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江曜的表情轻松得仿佛只是在和江丰拉家常,   “那什么,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不怕他,让他光明正大地来。”   “真是,难得和月白出来一次,这都能被缠上,晦气。”说着,他揽过江月白的肩,再没看面容扭曲的江丰一眼,转身离去。 第27章 小爷我白嫖   江曜敢肯定,江月白一定被今天的事情吓傻了,毕竟回到江家,甚至在他将江月白送回小院和她道别的时候,小姑娘的反应还有些迟缓,显然是还没从江曜带给她的震撼中走出。   “唉,好不容易和月白出去一趟呢。”送完江月白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曜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你今天火气还挺大。”玄师也跟着现出了身形,全程在江曜灵喾中围观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经过。   “我下手已经不算重了好不好,那只是看着凶,晚上回去休养一下明天就好了。”江曜顺了顺头发,将清晨玄师为他束好的发放下,“以前他们揍我的时候,我在床上躺好几天可都是常有的事。”   江曜这话倒也没说错,他本意只是给江丰一个教训,因此打伤他的那一拳并没有用出全力,江丰会呕血也只是因为内脏受了点震伤,以他灵士的体质静养一晚上便可以恢复正常。   “而且,谁让他说你坏话的。”看了一眼依旧悠哉悠哉的玄师,江曜接着道,“老头你也真是沉得住气。”   “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吗,他又没说错。”玄师还是笑呵呵的,“至于其他的,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和他计较。”   “您心态可真好。”江曜自觉经过这一年的静修沉淀,自己也已经沉稳了不少,但比起玄师这样的,果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不过说实话,先不说咱们都是男子,就凭老头你这张脸,若我是女子,你要真对我有什么坏心思,我倒也不算亏。”思索间,江曜看着玄师那张艳到极致的脸,下意识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然后脑袋就收到了玄师的一记轻敲。   “小家伙想什么呢,我可是你师父。”少年口无遮拦的话让玄师也有些啼笑皆非,“更何况哪怕不说其他,我也不可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出手。否则真要传出去,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唉,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老头你下手这么重干嘛。”捂着脑袋退到一边,江曜看着表情无奈地玄师可怜兮兮道。   那模样,哪和刚刚大闹坊市的他有半点相似。   玄师见状勾勾嘴角,刚想再调侃他几句,却突然神色一动,一手掏出面具,然后在一瞬间变成了人前的和蔼老头模样。   江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紧接着,他的房门便被有节奏地敲响。   是江子墨。刚听见这规律的敲门声,江曜便断定了来人的身份,自己的便宜哥哥八成是为了今日江丰那事来的。   没想到那事竟然传的这么快,想着,江曜在敲门声还未再次响起之前跑去开了门。   “江曜!”刚进门的江子墨表情明显有些严肃,但一转头看见玄师,他的面色又柔和了几分,“老先生也在。”他朝着玄师行了一礼。   玄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当自己不存在,然后变独自一人走到窗前,将室内的位置留给兄弟二人。   “有事就直说吧。”带着江子墨落座,看着那人踌躇着不敢开口的模样,江曜到是先大方地开启了话题,“无利不起早,你这时候来找我,我猜八成是因为那江丰,对吧。”   见江曜都这么直言不讳了,江子墨自然也不再忸怩,冷着脸点了点头:“但我听月白说了,这事不能全怪你。”   哟呵,转性啦。见这次江子墨竟然没有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江曜脸上多了几分兴色:“不错不错,有进步,没有一上来就给我定罪。”   “不过先说好,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江霄,甚至江文安那死老头子追究起来你就直接说是我做的,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他在江子墨脸色转黑之前接着道,然后换了个吊儿郎当的坐姿,“反正小爷我也就这样了,但你不同,你是少族长,还是少掺和这些事情为好。”   江曜说的随性,但眼中的真诚不似作假。江子墨也知道他性子,故也没将他之前的揶揄放在心上。   “江丰那一支和大伯有些交情,大伯刚刚出关,这事恐怕最迟明日便会传到他耳中,我不得不出面。”江子墨微皱着眉头拒绝了江曜的提议。江文安心胸狭窄,又极其护短好面子,恐怕容不得他闭关期间出这种事情。   况且,因为家主的位置,江文安本就和他们这一支有些嫌隙。   “不过你也不必多虑,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我们占,大伯不会拿我怎么样。”   江子墨知道江霄那一窝狗腿子的性子,之前目睹江曜被欺凌之后也去做过调查,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加上那段时间他们消停了一阵,他也并没有由责罚他们。如今他们主动挑衅让江曜一顿揍,就他那为数不多的私心而言,反倒是大快人心。   更何况他刚刚也去看了,江曜下手并不重,江丰的伤势只是看上去可怖了些,但实际稍微修养一阵便能恢复原状。比起之前江曜受的那些殴打已经算是小巫见大巫。   “我此次来寻你,其实是另有他事。”略微了一下思绪,江子墨心中思虑不少,但面上却不显,“你已经突破到一阶高段了?”   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显然是早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嗯……今天刚突破。”这样的气氛下,江曜也不好意思自夸,但眉宇间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你的天赋确实很高,老先生也确实有在好好教导你。”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江子墨语气平淡地开口,在赞赏,却并不能听出太多讶异之色。   仿佛江曜这妖怪般的修炼速度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喂,你这家伙就不能好歹有点表示吗?听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爷这种大天才是遍地都是的大白菜呢。”嫌弃地盯了江子墨一眼,江曜又一次按捺不住暴露了本性,“再不济,你好歹也要有点危机感啊,不然我的修为一传出去,你这江家第一修炼天才的名头可就保不住了。”   “我为何要有危机感?”眼神一转,江子墨面无表情地看向显得有点挫败的江曜,表情竟然带上了些疑惑,“你有天赋我自然是高兴的,何必对你嫉妒?”   “得得得,你这家伙就是根木头。不说这个,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跟江子墨这种无欲无求快要成仙的人讲这些实在是过于无趣,于是江曜很快放弃了沟通,转而开启下一个话题。   说到这个,刚刚还面色如常的江子墨脸上终于有了些波澜。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了江丰,如今这事已在族内传得沸沸扬扬。大伯那边暂且不说,光是那江霄,恐怕便不会轻易放过你,更遑论你之前就和他有些过节。”   他指的是拍卖会上那事,江曜自然也知道。   “家族大比一向都由大伯那边在主持,恐怕会从中作梗。江霄如今的修为是二阶初段巅峰,你若是不敌,立刻认输,大不了我日后再寻其他法子带你去家族藏宝阁。”江子墨沉吟一番,斟酌着开口,“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真的在为江曜的安全担忧。   “江子墨,我其实……”见状,江曜刚想开口宽慰他两句,却见江子墨突然掏出一个玉简放在他面前。   “这个你拿着,这些日子好好练练,总归有些用。”他看着江曜有些懵圈的表情,补充一句,“这是身法灵技。”   “这几日大伯恐怕会来找你麻烦,你多注意些,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会提前做好安排。”说着,江子墨站起身,也不顾江曜惊讶的眼神,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其他的我也就不再多说,你自己多保重,对老先生也多点尊敬,别整天毛毛躁躁的。”   然后吱呀一声,他在江曜的注目礼中关上了房门。   江曜就一直保持着惊讶的神情,直到江子墨离开好一会方才意识回笼,激动而不敢相信地将手探向那人刚刚留给自己的玉简。   “哟,江子墨居然给了你一个灵技?这可是好东西。”闻声而来的玄师也看见了那玉简,饶有兴趣道。   荧烛大陆上,判断一个灵士强弱的标准有三个——灵力,灵武,灵技。   灵力是基础,高阶的灵士不一定都很强,但低阶的灵士绝对不会太过强大。灵武是在同等阶修为下决定灵士强弱的东西,灵武等阶越高,和使用者越契合,灵士的实力也就越强。   而灵技,则是在这二者之上,进一步提升灵士实力的手段。和灵力灵武不同,灵技并不分等阶,只有其本身功效和练习的难易程度。灵技的创造者多为一方大能,以玉简的形式将自己得意的招式记录下来,供后人学习,数量极其稀少,基本上能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   而江子墨给他的这个玉简,哪怕其中装着的是最基础最低端的灵技,恐怕也能值上百万金灵币。   “江子墨这人……还挺够意思……”江曜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神,喃喃自语道。   “确实够意思,这灵技对于如今的你来说可算是雪中送炭。”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江曜回神,玄师笑着开口,“我刚刚看了看,这灵技简单,是躲避攻击的步法,但在低端的战斗中用处很大,很适合你这种才刚入门的小家伙。”   “我还正愁我那的灵技太过高深,不适合现在的你,没想到这下到是你那大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玄师将那玉简放到了江曜手中,“剩下的日子你正好一边修炼一边练习。待到事成之后可别忘了再好好谢谢你那大哥。”   “哦,哦。”江曜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玄师在说些什么。   既然玄师都这样说,那这灵技自然是个极好的东西。   这下他可欠了江子墨一个大人情。在心里记下这一笔,江曜又和玄师插科打诨了几句,便决定抓紧最后的时间进行修炼。   不过,虽然已经做好了计划,但第二天江曜却又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江文安来找他了。 第28章 小爷的小姑有点拽   这天,江曜是一反常态地没能修炼到天亮。   少年一如既往地布下聚灵阵,然后在床上盘腿修炼了整晚,结果在清晨之时却被现出实体的玄师唤醒。   “小家伙,小家伙,起来了,有人来了。”玄师的声音在江曜的识海中响起,少年从修炼状态退出,发现外面的天竟然还黑着。   “不是吧,大清早的就来折腾人?”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江曜用最快的速度换上正装,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到了会客用的椅子上。   他知道江文安那糟老头子的性子,可不会给他由挑刺。   果然,玄师唤醒他没多久,江曜便听见了自己院门外的脚步声。   再次一下仪容仪表,江曜坐在椅子上等着那敲门声响起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开了门。   “咳咳,我还说今日怎么总觉神清气爽,原来是大伯来访,侄儿有失远迎,还望大伯见谅。”一开门,还没看见江文安那张大脸,江曜就先朝他行了一礼,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其实江曜和江文安的交集也不多,虽说是同族,但一来他是私生子,二来过去他和江子墨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江文安在暗中和江子墨争权是早有的事,他不和江子墨交好,自己本身也整天无所事事,江文安自然也不会在意他这个闲人,就算偶尔碰到也不过是直接无视掉。   但是如今却不同,他和江子墨的关系已经恢复正常,虽然相处还有些僵硬,但毕竟是亲兄弟,关系总要比外人亲近些。更何况,如今的他还有了不弱于,甚至高出江子墨一大截的修炼天赋。   但江曜毕恭毕敬的样子却让江文安愣在了门外。   事情他都听江丰说了,有没有添油加醋他不知道,但是敢于在这个时间对江丰下手的,在他想来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物,他今日来,本来已经做好了对上一个自恃天赋目中无人的小辈的准备。   这样他才好狠狠地灭了他的气焰。   结果谁知道,这江曜竟然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不仅起的比他还早,看见他也是礼数周到,完全没有半点天才常有的恃才傲物。   但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曜都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了,他作为长辈也自然不好发作,只得先挤出个笑脸应对着。   “都是一家人,江曜侄儿何必这样客气。”江文安干笑了两声,对着江曜摆了摆手,“我江家能有侄儿这样性子温良的少年英才,倒还真是家族幸事啊。”   “大伯谬赞了,侄儿我不过是运气好,入了师父的法眼,能有如今的成就也全是靠的师父他老人家。”江曜也是冲着江文安拱了拱手,笑得真诚而无害,完全没有平常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其实说到底,江曜也知道分寸,尤其是在拜了玄师为师之后更是越来越收敛,平日里那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模样也只有亲近之人才看得到了。   “不知大伯大清早地过来侄儿这边,所为何事?”礼数周到地给江文安奉上茶水,江曜真就像一个纯良的后生似的,仿佛之前江丰那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文安哪里不知道江曜只是在装傻,但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态度也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刺来。   于是江文安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火气,清了清嗓子:“呵呵,今日老夫贸然来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侄儿多多见谅。”   “只是,老夫前来确有一事。听闻昨日侄儿和月白侄女一起去了坊市,然后……”   “哦,原来大伯是为了这件事啊。”江曜慢吞吞地啜了口茶水,“这倒是确有其事。侄儿昨日在和小妹逛坊市之时,遇到了江丰族兄,然后起了口舌之争,有些小摩擦。”   他倒也没避嫌,直接将那事说了出来,但慢条斯地,像是并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   “小摩擦?侄儿此言差矣,据老夫所知,昨日之事算不上小摩擦啊。”听见这话,江文安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故作为难道。   “昨日老夫可是听人说,江丰那小子只是嘴上说了几句,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到是侄儿……”他阴狠的目光扫过江曜毫无波澜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侄儿又何必下重手,将那小子打成重伤呢?”   “重手?恕侄儿驽钝,大伯又是从何处得知侄儿下了重手?”江曜脸上也露出一个微笑。   “侄儿昨日的确生气,想要给江丰族兄一些教训,但也念着同族情谊,收了力道。如今侄儿不过刚迈入一阶高段,江丰族兄却步入一阶高段巅峰境界已久,如此还能重伤,侄儿是万万不信的。”   江曜这么说着,显得倒像是江丰自己实力不济了。江文安听得心中火起,但偏偏江曜又说的隐晦,让他无从反驳。   “话虽这么说,但这手毕竟是侄儿先动的,怎么到了侄儿口中,倒像是江丰那小子的不是了?”暗自吞了口唾沫,江文安这下才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个小辈来。   “可是终究是江丰族兄出言不逊在先。侄儿也自认性格懦弱,不敢惹是生非,只是族兄属实那话属实难听,让侄儿不得不出手阻止。”   “侄儿不才,但也懂得尊师重道。师父待侄儿极好,路遇诋毁,侄儿眼中可容不得下沙子。”江曜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毫不退让地和江文安对视着。   那眼神到是让江文安越发火大。   江曜口中的那个师父他知道,江霄给他说过,甚至他现在的灵武都是那人炼制的。   但那把刀他也交与江霄的师父——那位四阶上品炼器师看过,却被告知,那撼月刀虽然确实是四阶巅峰灵武,但威力却只能和普通的四阶上品灵武相当,恐怕只是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提升到了四阶巅峰罢了。这炼器师八成是知道拍卖行的人不懂门道,只能做最基础的品阶检测,这才将其用于拍卖,来糊弄他们这些外行人。   这虚假的品阶本就让那刀的你价格名不副实,再加上当初江曜故意抬杠和江霄的竞价,买回这把刀恐怕至少亏了有几十甚至上百万的金灵币,听着都让他觉得十分肉疼。   这样一个坑了他一把的炼器师,如今又站在江曜,或者说江子墨那边,让他如何能不火大。   再说,要用别的秘法将那撼月刀强行升阶,这江曜的师父恐怕至多也只是个四阶上品,甚至可能是的四阶中品的炼器师,别人怕他,他江文安可不怕。   毕竟怎么说他背后都还有个四阶上品的炼器师给他撑腰,这也是为何他明明知道江曜已经拜了玄师为师,却依旧敢来找他发难的由。   “呵,侄儿这张嘴当真有些厉害,老夫佩服。”江文安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也不知到底是在赞叹还是在嘲讽。   “大伯过奖。”江曜也波澜不惊地应道。   “哼。”江文安看着这半大孩子滴水不漏的样子,心中愈发烦躁,“只是不知侄儿这嘴,到了比试台上还能否像现在这样巧舌如簧,别到时候尽用在了求饶认输上。”   “侄儿多谢大伯关心。”江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侄儿也提醒大伯一句,麻烦回去转告堂兄,这良马也有失了前蹄的时候,他一向不拘小节,可不要一不小心栽了跟头,阴沟里翻船,那可就太难看了。”   “无礼小辈,莫要欺人太甚!”不知是那句话刺激到了江文安,又或是他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到了极限,看着江曜那刺眼的笑容,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晚辈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大伯又为何要生气?”闻言,江曜也站了起来,面上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藏在衣袖里的右手上却已悄然升起一簇微小的白色火焰,正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微微跳动着。   “莫不是大伯心虚,真害怕侄儿一语成谶了吧。”   江曜这话说的不留情,像是又在气极的江文安脸上扇了一巴掌,让他摇摇欲坠的智更加岌岌可危。   “江曜!”自从当上江家二把手一来,江文安从没这样生气过。江荣甩手掌柜做惯了,江子墨又一向光明磊落,不会与他逞口舌之利,而江家剩下的族人,要么对他毕恭毕敬,那怕有些有怨言的,碍于他在江家的地位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哪有人敢像江曜这样激他的。   因此,盛怒之下,江文安的身后甚至隐隐出现了灵喾的虚影。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正前方传来,江曜脸色一变,却发现自己在这股强大的威压之下竟然连动弹都无能,只能看着江文安缓缓抬起了右手。   完了,玩脱了。江曜倒抽一口凉气。   老头你可得千万靠谱啊,不然这下小爷我怕是非死即伤。在心中默念着,正当江曜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随了自己的碎碎念将自己包裹之时,突然,一阵劲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下一秒,一枚造型奇特的鸳鸯钺带着强大的灵力,猛地扎进江曜和江文安中间,嵌入了前方的地板深处。   而玄师的气息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好啊你个江文安,姑奶奶我不在,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宝贝侄子的?”紧接着,清脆却又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大门被猛地推开,紫色的倩影近乎瞬息间便挡到了江曜身前,纤手一扬,嵌入地面的鸳鸯钺便如同有生命般飞回了她的手中。   “一大把年纪还欺负江曜一个小辈,你自己说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在那紫色身影出现的瞬间,江曜便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似的放松了下来。   “江思雅?你怎么回来了?”听见女子的声音,江文安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怎么?好大哥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回家的?这地方是我家,姑奶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不屑地轻哼一声,女子把玩着手上的鸳鸯钺,随后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嚣张,“我告诉你江文安,别以为江荣那家伙当了甩手掌柜你便能只手遮天了,我还没死呢。”   “好,好……”江文安显然也是被这女子气的不轻,却又拿她毫无办法,“你们给我等着。”他收了气息,气急败坏地瞪了江曜和那紫衫女子一眼,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9章 小爷我悟道   “哎哟,我的好侄子,你是不是傻,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江文安那老匹夫。”看着江文安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中,紫衫女子顺势坐了下来,转过头来眉头轻挑,“招惹也就算了,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敢激他,你小姑我要是再回来晚些,是不是就只能回来给你收尸了?嗯?”   “我,我这不就是性子上来了皮那么一小下,谁知道那那江文安这么不经激啊。”江曜显然也和女子十分相熟,毫不避讳地吐了吐舌头,“对了小姑,你怎么回来了?”   容貌俏丽的英气女子名为江思雅,是江文安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江荣的亲妹妹,江曜三兄妹的亲小姑。   说起来,这江思雅在天鹤城也是个有名的主。她自小便性子要强,和两个哥哥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觉醒灵喾后更是展现出了不错的天赋,甚至被江家的本家看中,带去本家培养,再加上她本就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怕是江文安这样的人物,也只能惧她三分。   江思雅的灵喾为紫冥蝎,一种西域独有的剧毒异兽,有着上古异兽钦原的血脉,最强大的甚至可以达到六阶之怖。   江思雅常年呆在本家修炼,只是偶尔回天鹤城一趟,但和江曜三兄妹的关系却极好,也是真心疼爱他们,哪怕是作为私生子的江曜她也能一视同仁地护短。   “还不是你这小家伙要参加家族大比,姑奶奶我才被江子墨那一个传讯叫了回来。”江思雅在坐在江曜的桌边,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二郎腿也翘了起来,看上去倒比江曜这个主人还要更像主人。   “不过我说啊,昨天听见江子墨说,你这小东西都一阶高段了?可以啊!”说到这,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今年才觉醒的灵喾吧,这速度……”   “哎哟,我真想把你也带到本家去,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天才看看,那都是谁啊,哪比得上我侄儿的半根手指头。”她对着江曜的脑袋一阵乱揉,然后顺势掐了掐江曜的脸。   “小姑,你之前对江子墨也是这么说的。”江曜无奈地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提醒道。   “嗯?是这样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江思雅晃了晃脑袋,一副疑惑的模样,但好歹是松开了在江曜脸上作乱的那只手。   “不过我说真的,好侄儿你是妖怪吗,这个修炼速度。”   “你小姑我在本家也混了这么多年,但说实在的,有你这样修炼速度的我还真没见过。”女子看着江曜的脸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小萝卜头,倒也长成了个大天才,江荣那死不正经的居然能有你们这俩好儿子,月白也伶俐,羡慕死了。”   对于江思雅直接称呼自己父亲名字一事,江曜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他摸了摸鼻子,打趣道:“那我们不也是小姑你的好侄儿好侄女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江荣那家伙死老头子有什么好,整天不见人影的,还不如小姑你待我亲近呢。”   “就你贫。”江思雅也被江曜的话逗得咯咯直笑,但转而又收敛了神色,有些严肃道,“不过你这天赋虽高,在族内传传也就罢了,若是你想去本家修炼,我到也可以帮你牵个线。但对于其他人那还是少说为妙。”   “这倒也不是不是为了其他,只是你可知,你这样的天赋放在整个东域怕都是凤毛麟角,咱们江家势小,总归还是害怕树大招风,更何况咱们族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女子的手轻轻点了点桌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侄儿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江曜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本身小爷我也就没想暴露的,谁知道路遇那江丰挑衅我,我一时气不过就……”   “还说那江丰呢,我可是听江子墨说了,你啊,还是太善良,下手也忒轻了。”涂了丹蔻的手指在江曜额头上轻敲一下,收回手的江思雅漫不经心地托腮道,   “哼,敢惹姑奶奶的人,哪个我不是揍得他满地找牙,好让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就让他躺上半天,这也太便宜他了。”   “我这不是怕捅出更大的篓子。”江曜挠了挠头,“而且小姑你刚刚不是还在嫌弃我招惹了江文安那糟老头子吗。”   “那是两码事。有些人呢,要么不招惹,招惹了就要揍个够本。”江思雅摇了摇头,“像是江丰,又或是江文安那样的,就算你念着情面没有用全力,他也只会念着你打了他,而非对他留了手。”   “这种白眼狼啊,只会记人坏,不会记人好。让他因为你对他手下留情而产生感恩之情可是比登天还难。对付这种人,还真没有什么留手的必要。”   说着,她叹了口气,看着江曜的脸有些无奈道,“你呀,还是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出去历练过了,就会明白一味的善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大陆上可什么人都有,而有些人,若是斩草不除根,日后有的是你好果子吃。听到了吗好侄儿。”江思雅漫不经心地说着,看着江曜似乎不太解的样子,突然轻笑一声,“算啦算啦,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是为时太早,等你以后哪天摔了跟头自己就明白了。”   “小姑,这话说的,就跟盼着我摔跟头似的。”江思雅的话江曜到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遥远。   毕竟斩草除根什么的,想想就可怕。   “早摔总比晚摔好。”江思雅朝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吹了口气,“也罢,先不说这个,家族大比也没几天了,好侄儿你准备的咋样了?”   “嗯,修为怕是没法进步,但其他方面应该还能提一提。”江曜略微思索一番,开口笑道,“不过就算我打不过那江霄,总也不至于让自己输的太难看。”   “江霄那小子也有二阶中段了吧,啧,卡着年龄来参加小辈间的比试,不要脸。”江家一年一度的大比限定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而江霄今年恰好二十五,卡在了大比的最后期限。   “唉,小姑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打不过我就认输嘛。更何况还有你和江子墨盯着,难道我还真的能在比试台上让他打死不成?”江曜摆了摆手好让江思雅安心。   见他这副模样,江思雅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那好,我也就不打扰你修炼了,反正我还住之前那院子,你若有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她站起身,临走时又顺便薅了一把江曜的脑袋:“对了,听说你和江子墨和解了?好事啊,若不是他给我通风报信,我还赶不回来呢。”   “好侄儿,回头记得谢谢你哥。”她站在门边对着江曜嫣然一笑,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随着江思雅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中,这个鸡飞狗跳的上午也终于临近尾声。江曜简单收拾下屋子坐回了床上,玄师也在一旁现出了身影。   “哟,老头。”江曜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今天不想修炼了?”玄师嘴角一勾,打趣道。   “小爷我刚刚人都差点没了,现在休息会你也要管?”眼珠一转,江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这能怪谁,小家伙你自己沉不住气。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玄师伏在床沿上和江曜对视道。   “我有什么办法,看他那嚣张的样子就来气。”江曜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唉,跟人打交道可真麻烦。这还不如让我修炼一整天呢。”   “话虽如此,但有些东西迟早也要面对,就像你那小姑说的那样,早摔总比晚摔好。”玄师沿着床边坐了下来,“刚刚你小姑和你说的那些话,确实有她的道,你也迟早会明白这些。”   “往明白了说,过度的手软和过度的残暴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看着江曜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脑袋,接着笑道,“当然,小家伙你的善良也并不是坏事。”   “可是……”江曜看着玄师带笑的脸,有些疑惑地开口,“就算这么说,放过一个人,也总比要了他的命好吧。”   “那若是这个人烧杀抢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呢?”玄师用手抵住了下巴,“这样的人,你杀了他可不就是救了那些无辜者的性命?”   “那……若是曾经作恶多端的人转了性子变成了好人呢?这样的人也该杀吗?”闻言,江曜皱了皱眉头,但不一会又开口反问道。   “若是这样的人不该杀,那我们又怎么能确定之前的恶人不会金盆洗手呢?”少年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你看啊,在之前我也觉得江子墨可坏了,但现在,和他稍微了解过一些之后却又觉得他人还不错。那这么说,会不会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还是觉得,多给人一个机会,或许他也能变好呢?”他信誓旦旦道。   少年的眼神很真诚,玄师也能看出他并非说的违心之言。   “既然你这么想,那江丰,江霄,还有那江文安呢?”玄师似乎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也这么想?”   “嗯……”少年略微沉吟了一会,“讨厌他们到是的确没错啦。”   “但是也就是不想打交道,有机会坑他们一把的那种程度。江荣那死老头不想管事,江文安管着族内的事务却又得不到一个应有的名分,心中不悦,连带着看我们不爽是自然的事情。江霄是他儿子,江丰又是江霄的跟班,这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也和江文安态度一样。”   “所以,想清楚了这些原因,也就觉得他们似乎也没有那样坏得彻底。”   江曜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注意到玄师看他的眼神里难得带上了些讶异,但也只是那一瞬,随后又变回了往日的慵懒和深邃。   “小家伙,你倒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半晌,他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狭长的眸子里兴致盎然,   “不过你可知道,这越是纯洁无暇的东西,弄脏起来也就越容易。”   这话让江曜停住了口。   “毁掉一件洁白干净的衣裳,往往只需要一滴墨水就足够了。”不顾江曜疑惑的眼神,玄师接着开口道,   “不过,我确实也不讨厌。”他注视着江曜似懂非懂的表情,笑得眯起了眼睛。 第30章 小爷我与师谈心   处完江文安的上门发难之后,江曜就又恢复到了修炼状态。白天练练江子墨给他的灵技,晚上则使用玄师给他的高阶聚灵阵进行更进一步地提高修为。虽然他之前嘴上和江思雅说着短时间内灵力无法进步,但总归还是要试试的。   毕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可是天才,天才就是要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才行。   江子墨给他的灵技名为万化游,是以特殊的方式将灵力凝聚于双腿后加快自身闪避速度的灵技,不算太难,但用于躲避低阶灵士的攻击已经足够了。   江曜天赋高,在修炼上的领悟能力也要高于常人,更何况他本身又有毅力,还有玄师的点拨,因此只用了短短几日便掌握了其中的诀窍。而后面的日子只用每日勤加练习,再加上玄师时不时的实战演练,半月之内,江曜总算是将这个灵技完全吃透。   可以说,在战斗方面,如今的江曜又跟半月前的那个只知道硬接攻击的江曜截然不同了,如今的他若是再遇上那江丰,完全可以利用万化游带来的优势,轻轻松松地避开江丰的攻击并逆转战局。总不至于傻傻地站在那来不及挪窝,只能拿火焰将其强行震退。   其实若是再给他些时间,江曜觉得自己的实力还能再提升一大截,毕竟玄师给他的那把剑他还一直在那放着,这事他可一直都没忘。   玄师给他炼制的东西定非凡品,只是他也问过玄师那把剑的事情,那人却只是笑了笑,说还不到用它的时候。因此,现在的江曜也就只能使些最基础的攻击手段。也幸好他对于火焰的操控能力不错,也能勉强将其作为攻防手段一用。   而这段日子里,除去熟练掌握的万化游,江曜的灵力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已经达到了一阶高段巅峰。   这样恐怖的修炼速度要是说出去,怕是没一个人敢信的。   “小家伙,你这是紧张了?”这天夜里,江曜难得地没有进行打坐修炼,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玄师顺势现出了身形,坐在他的床头,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曜握住那只在他眼前作乱的手,将其拉到自己的脸边。   “倒也不全是因为紧张,只是……”脸颊处传来冰冷的触感,那是灵魂化为的实体的温度。江曜吞了口唾沫,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对上玄师那双含笑的眸子,轻声道:“就好像,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一样。”   “老头,你说,这一个人怎么就能在一年之中变化那么大呢。”他说的是他自己。   每年的家族大比之后便是新一轮的觉醒仪式,也就是说,再过几日,距离他和玄师的相遇就已经有了整整一年。   这是让他的人生天翻地覆的一年。   “其实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这天下人何其多,你怎么就偏偏选中我了呢。”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自己拜师的请求,然后自己便莫名其妙地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私生子变成了家族中闻名的天才。   这样的事情太过魔幻,魔幻到每当他回忆起这一年前的时光都会恍如隔世。   “不是我选中了你,是上天选中了你。”闻言,玄师突然勾唇笑了起来,“你身上还有太多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一一告知与你。”   “和你有关吗?”江曜反问道。   “和你我都有关。”玄师点了点头。   “这样啊。”闻言,江曜刚刚亮起来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呢。”   这话到是让玄师有些惊讶。   “我的事情?”他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家伙,你当真?”   “怎么,不能说?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江曜眉头一挑,玩味道。   “那怎么可能。”玄师轻笑一声,脸上带了些戏谑之色,“真想知道?”   “对啊。”江曜耿直地点了点头。   玄师的来历一直都是个谜,但用脚趾头想也绝对不简单。   先不说实力,光是从他的言谈举止,还有那份独特的气质中便能看出他的不凡。更何况,那人一直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使偶尔跟他提起东域的那些大能用上的都是平常口气,这又怎么可能是常人能做到的。   玄师的这份神秘和强大让江曜感到不安,即使自己是他的弟子,唯一的弟子,但这样的差距却让那人于自己而言依旧像是天上的浮云一般,飘忽不定,好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不告诉你。”额头被冰凉的手指轻点几下,玄师难得带上几分狡黠的声音将江曜拉回了现实。   “老头,你又逗我玩。”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江曜的语气也难免透出了些失望,“至于这么小气吗,什么都瞒着我。”他小声嘀咕一句。   山荢~息~督~迦B   “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的,小家伙。”轻轻叹了口气,玄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   “不过我倒是偶尔也会好奇,我在你的心里又究竟是什么样子。”玄师摸了摸下巴,“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为人师。”   “嗯?”玄师这话到是有些出乎江曜的意料。   “这个啊,唔……”面对这个疑问,江曜只是略微一思索便下意识地开了口,“为老不尊整天和我抬杠,事情多净给我布置些变态的任务,但脾气好,对我也是真好。”   “哦,还有,长的好看。”末了,他填上一句,抬眼看向玄师,“当然我也不是在损你啊,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真的挺感激你的。”   “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嘟囔着,又垂下脑袋。   玄师微微怔了一下,但又马上露出一个笑容,戏谑道:“你这孩子,要是真的谢我,不如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这话自然引来江曜的一个嫌弃的目光。   “真是,天下哪有像你这样的徒弟,整天老头老头地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个糟老头子呢。”玄师叹了口气,迎着江曜的眼神故作嗔怪。   “你戴上面具的样子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吗。”江曜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但是我明明长这么好看。”玄师显然也对自己的容貌有着绝对的自信,“这老头你也叫的出口?”   “这叫第一印象。”江曜狡辩道,“谁让你当时骗我非要戴面具的,第一印象伴随终身,懂不懂。”   “是是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这小娃娃计较。”玄师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见着江曜依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由得往后抽了抽,“好了小家伙,松手吧。”   “今夜你也没必要修炼,好好睡一觉,明日的大比也不用过分紧张,你可是比那江霄低了快一个大境界,输了也不丢人。”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安慰他一句。   “我倒也不怕他。”江曜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但握着玄师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松开,玄师只好有些无奈地捏了捏他以示提醒。   “老头,我说,要不你今晚就别回灵喾了吧。”似乎是感觉到了玄师将要离开,江曜非但没有放开那只手,反而握得更紧。   那只由灵魂力量凝聚而出的,冰冷的手在他被他握了许久的情况下竟然有了几分温度。   “我不回灵喾还能去哪,小家伙你可别折腾我了。”以为江曜是在作弄自己的玄师苦笑道。   江曜许久没有回话,正当玄师无奈到极点,想要散去实体直接回到灵喾之时,少年嗫嚅的声音突然从枕头下传出:“我睡不着。”   “我睡不着,老头你陪我好不好。”江曜像是自暴自弃般地抬起了头,盯着玄师的眼睛开口道。   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小家伙,你……”江曜这话到是真真不在玄师的思考范围内了,即使是他,大脑也有那么一瞬间宕了机。   “你啊,都多大的人了。”玄师觉得江曜总是能让自己没脾气,“怎么睡个觉还要人陪。”   “十四,还没成年呢。”江曜到是回答得直气壮。   这话到是噎得玄师真没了脾气。   “我是灵魂体,浑身都是冷的,你也不怕冻着?”他问道。   “小爷我好歹也是个一阶高段的灵士,哪有这么容易冻着。”江曜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老头你不想陪就直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的人。”   “得得得。”玄师也知道江曜时不时的小孩子脾气,只得叹了口气,合衣上榻,顺势将还未长开的少年圈进了怀中,“那我就难得照顾一回小孩子吧。”   背后传来的冰凉和萦绕在身边的淡淡冷香不知为何让此时的江曜倍感安心。他想着明日的大比,闭上眼,许久未曾出现的睡意也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地酝酿。   “小家伙,明天的比试也不必担忧。再不济,还有我在呢。”意识朦胧间,玄师小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宛若一阵微风,吹走了他那为数不多的焦虑。   “嗯。”江曜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坠入了梦乡。   “谢谢你,老头。” 第31章 小爷我登台   作为在天鹤城中排得上号的大家族,江家每年的家族大比和觉醒仪式自然也是无比热闹的。这一天,近乎所有的族人都会聚集到试炼场,哪怕自家孩子没有参赛,也会来看个彩头。甚至一些平民百姓,也会趁着江家开放的这段时间来凑个热闹,顺便找些饭后谈资。   而在过去,每年江家大比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江子墨和江霄。而到了后来,江子墨因为自身原因不再参加大比后,万众瞩目的便成了江霄一人。   只是今年,在大比还未正式开始的时候,便有流言说,江家的那位天才炼器师江霄和江子墨的私生子弟弟杠上了,据说是之前在拍卖会上结了仇,那江霄气得不行,就等着家族大比一雪前耻。   也有流言说,江子墨那私生子弟弟也是个修炼天才,甚至天赋比江子墨还要可怕。江霄对江子墨嫉妒已久,但一来实力比不过,二来江子墨又已经多年未曾参加大比,于是这怒火便转移到了江子墨的天才弟弟身上。   总之,无论是哪个版本的流言,都预示着一个事情——这次的江家大比有好戏看了。   因此,在这样的传闻加持下,今年的大比来观摩的群众,倒是比往年还要多。   江曜到是早早地就到了试炼场,他在参赛席大大咧咧地坐着,偶尔偷瞄一下高台上的江子墨,然后在江子墨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前收回目光。   唉,之前说的好听,马上就要比赛了,那人不还是一张死人脸吗。江曜无所事事地想着,然后隔空给一脸担忧的江月白击了个掌,安抚一下自家妹妹。   由于子弟众多,江家大比采用的是淘汰赛制,赛程分成两日,预选赛和总决赛。而像江霄这样的已经进入二阶的强者,则是直接轮空进入第二日的决赛。   当然尚且还是一阶巅峰的江曜可就没这个待遇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打打预选赛,依照流程进入决赛。   不过预选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就是了。   “呦小家伙,我看你倒是蛮悠哉的嘛。”正当江曜百般无聊之时,玄师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预选赛而已,老头你难道还怕我过不了吗?能不能对你徒弟有点信心啊。”江曜回复他。   “不错,有点傲气,不愧是我的弟子。”玄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浅浅赞叹了一句。   “呵,当你弟子要求还挺多。”江曜正好无事可干,便跟玄师贫嘴道。   “那可不。”闻言,玄师在江曜的识海中发出一声轻笑,“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若是我在生前放出消息说我要收徒,这哭着喊着求我收他的人围成一圈怕是比整个东域还大。”   “是是是,你最厉害,行了吧。”江曜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在吹牛,下意识地搪塞道。   “臭小子,生怕我不知道你在敷衍我是吧。”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化成实体,玄师也只好在识海中笑骂他一句,“再这样,小心我把你逐出师门。”   “别呀老头,你要是把我逐出师门,还能上哪去找我这样天赋又高,长得好看还孝顺懂事的徒弟啊?”江曜也学着玄师的语气自夸道,“就算您不为我考虑,那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是不是。”   他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夸成了一朵花,甚至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坏笑,引来身边族人的侧目。   “臭小子,瞧给你得意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名师出高徒,都是您老教的好。”江曜在识海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玄师抬着杠,视角余光却突然看见那高台上,一道紫色倩影正飘然其上。   是江思雅。江曜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位和自己关系极好的长辈。她回天鹤城的次数很少,就算回来了也对这种小辈间的争斗没有兴趣,如今登台观礼自然也是为了江曜。   这反而让江曜有些紧张起来了。   “别紧张,那是你小姑,又不是你仇人。”察觉到江曜的心态变化,玄师安慰他道。   “就是因为是小姑才紧张的啊。”他对自己的实力倒是有信心,但毕竟还是战斗经验不足,就这样被自己喜欢的长辈看着还真有些像被揭了老底般难受。   更何况,再优秀的孩子,在知道疼爱自己的家长正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也总会更加紧张,生怕出错。   “按照你想的去做便是,放轻松。”玄师轻轻一笑,“你越是这样,待会到了台上越是束手束脚,出的洋相反而更多。”   “我……”江曜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抬眼便看见高台上的江思雅正盯着他看。   “好侄子,别怕,就算你在台上摔了跟头我也不会笑你的。”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江思雅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   紫衣女子似乎看透了江曜紧张的缘由,在高台上冲着他嫣然一笑,给江曜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还好,没等江曜尴尬太久,负责选拔抽签的裁判员便念到了他的名字。   “江曜,对战江山。”黑衣的裁判员冷淡地朝选手席的方向投来视线,“请二位选手就位。”   得,该躲躲不过。江曜从板凳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着小曲,放荡不羁地朝着比试台走去。   此时,比试台的另一端,容貌清秀的少女已经登台,正低着头,绞紧双手一副不安的模样。   江曜和家族中的人并不太熟,因此对少女也没什么太大印象,只是慢慢悠悠地走上台,先笑着跟少女打了声招呼。   “你好啊,姐姐。”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比他大些,又是同族,叫声姐姐总归没错。   “你好……”像是没有预料到江曜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江山微怔了一下,随后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毛,“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还请你全力以赴,族弟。”   “姐姐放心,我也不想输。”江曜无害地笑了两声,看上去毫无防备,但身体已经渐渐紧绷了起来。   “比赛开始。”面无表情的裁判员语气冰冷地宣判道。   话音刚落,猫形的虚影在少女背后浮现,与此同时,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也从她的发间生出。   那猫形虚影身后缠绕着一圈夺目的光环,江山显然也有着一阶高段的实力。   “天哪,一上来就是两个一阶高段,这么刺激?真不愧是江家。”   “我看男生年纪还小些,乌凤雀什么时候是这么强的灵喾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男的可是江子墨的弟弟,关于他的传闻可多着呢,结果现在看来还真是个不世出的大天才。”   “真的?这是江子墨的弟弟?哎哟这江家族长可不得了啊,居然生出了两个天才。”   “那可不,不过那女的也不简单,之前的大比我看过,打起来那还真叫一个,那啥,巾帼不让须眉!”   “好啦好啦,别说了,快看快看,要开始了。”   ……   台下观众的窃窃私语并没能传到比试台上的二人耳中。江山的猫形灵喾不知是何种异兽,总之速度极快,几乎是释放灵喾的一瞬间,少女的身形便如幽灵般地出现在了江曜身后。还好江曜反应快,脚踏万化游,身形一转,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她扑了个空。   “姐姐还挺厉害。”小声嘀咕着,江曜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江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形,只能在手中燃起火焰,脚下踩着万化游,不敢有半点分神。   比起上次和江丰的一战,同为一阶高段的江山的明显要难对付得多,时真时假弯弯绕绕的攻击让江曜几次都是与她的爪子擦肩而过,而自己却只能被动防御,毫无还手之力。   他靠着火焰和万化游勉勉强强承受着少女的攻击,像只无头苍蝇,亦或是被猫戏耍的老鼠,只要露出一点疏忽便会万劫不复。   但是江曜知道,自己也并非完全处于下风,江山的攻击虽猛,但耗费的灵力也定然是极大的,一击毙命尚且还好,但一旦多扑空几次,她那只有一阶的灵力便会陷入枯竭的危险。   江曜想着,又一次凭借对灵力的敏锐感知灵活地躲过江山的扑杀,感觉到了少女攻势中明显增强的急切和那一丝丝的慌乱,微微勾起了嘴角。   是时候了。   与此同时,一阵劲风从左侧攻向江曜的颈项,但感知到了这一切江曜却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   然后猛地将包裹着火焰的拳头挥向身体的右侧。   一瞬间,江山的身形显现,而那拳头只停在了距离少女鼻尖的毫厘处,灼热的气息让江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江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呆立在地的少女,轻声唤道:“姐姐?”   “我认输。”清脆的声音经过灵力的加持响彻全场,少女身上的灵力波动连带着身体的变化也随之褪去。   “姐姐承让了。”江曜也收回灵力,对着少女开朗一笑。   “不,你很强,我不如你。”江山看了他一眼,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从比试台上一跃而下。   “胜者,江曜。”台上传来了裁判冷漠的宣判声。江曜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正好对上江思雅的笑颜,便顺势冲她眨了眨眼睛。   “下去了,小家伙。”生怕江曜因为太过兴奋而忘了时辰,玄师在他脑海中提醒道。   得到提醒的江曜自然也不再多待,顺势下了比武台。   后面的几场比赛江曜再也没有遇到像江山这样难缠的对手,要么轻松获胜,要么便是还没开打对手就直接认输,搞得江曜哭笑不得。总之,江曜的预选赛过的还算容易。   “江曜哥哥好厉害啊!”比完最后一场的江曜刚一出试炼场,便被蹲在这守他的江月白抓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快要闪成星星,其中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崇拜,“今天的比赛真的太帅了,尤其是和江山姐姐的那场。”   “江山姐姐可是很强的,就连大哥都夸过她呢。”   “啊,是吗?”没想到他的第一场比赛便对上了如此劲敌,江曜也有些惊讶。他能感觉到江山实力强大,但没想到连江月白都知道那位的名头。   “对啊,江山姐姐都进过好几次家族藏宝阁了。之前看到抽签结果是她我可吓死了,结果没想到江曜哥哥居然真的赢了。”江月白有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这样……”听了江月白的阐述,江曜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梁,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断送了一名种子选手进入藏宝阁的资格。   毕竟如果没有她的话,江山在预选赛上应该会赢得挺轻松。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江文安在故意搞鬼,想要让他栽个跟头,连预选赛都过不了呢?   江曜想着,但又不太好恶意揣测,只好先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嘛,总之他赢了,皆大欢喜。 第32章 小爷我出头   第二日,江曜也按时到达了试炼场。   今日是总决赛,由昨日预选赛选拔出的选手在今日会与达到二阶的参赛者进行抽签对决,决出的名次也决定着他们进入家族藏宝阁之后的权限。   当然,虽说是公平抽签,但有没有暗箱操作就不知道了。至少,在江曜看着自己抽到第一个对手便是江霄之时,是绝无法相信所谓抽签的公平性的。   行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曜活动活动筋骨,半躺在软凳上,做好准备等着裁判员念出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第一场便是他和江霄的对决。   江曜早有预料般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正准备大大咧咧地走上台,却忽然看见选手席上一道不似江霄的身影先自己一步跳上了比试台。   “嗯?”见状,江曜有些疑惑地停下了登台的脚步,打算先静观其变。   登台的是位一袭黑袍的年轻男子,冷着脸微抿着唇,容貌看上去和昨天对阵江曜的江山有几分相似。   “江墨?”比试台另一端的江霄似乎也认出了来人,“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的表情中带着明显的厌恶,似乎是因为那人的搅局而感到十分不爽。   “我第二轮的对手是你。”手腕一翻,男子亮出记录着抽签结果的玉牌,“总决赛的排位按照胜场计算,改变场次顺序也不会影响比赛结果吧。”   “你的意思是,你要代替那小子先和我打?”眼角的余光扫过江曜所在的位置,江霄的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哦,我明白了。”   他眼珠一转,脸上流露出释然之色: “真不愧是江子墨养的畜牲啊江墨。”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别人当狗,那本少爷就成全你。”他按了按拳头,抬起头来挑衅般地看了眉头紧锁的江子墨一眼,便将视线投向静立于旁的裁判。   “我同意了,就按江墨说的那样吧,改变场次顺序。”   “江子墨,你给我好好看着,我就算揍不了你也要好好教训你的狗。”他冷笑着传音给江子墨,如愿以偿地看着那人的脸色变得更黑。   江曜自然是没听见江霄故意说给江子墨的那句话,只是在刚刚江霄看向江子墨的那一瞬间,他便似乎明白了缘由。   江家大比的总决赛是根据抽签比赛的胜场来决定名次的,一般会根据抽签出的先后结果来默认为比赛顺序,但由于计分的原则是胜场数,所以比赛的顺序其实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当然,这只是在通常意义下。毕竟总决赛只有一天,也就是说,选手们的休息时间并不多,若是在一场比赛中消耗太大,那么到了下一场比赛还没能完全恢复的情况也都是有的,甚至若是运气不好,抽到连续的两场比赛的概率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下,那人第二场的胜率便会大大降低。   而昨日比赛结束后,在和江月白的闲聊中江曜得知,和他对战的那江山并不是独生女,她还有个哥哥,兄妹二人天赋都不错,江子墨也看重他们,也常常给他们提点。   现在看来,这江墨怕就是昨日那江山的哥哥了。而他刚刚的举动,怕不是也是得了江子墨的授意,赶在江曜之前和江霄一战,尽量耗尽他的灵力,好让江曜可以轻松些。   甚至说不定那江墨和江霄的抽签结果也是别有安排,毕竟虽然不如江文安势大,但江子墨身为少族长在家族中好歹也有些权力,更何况还有个江思雅。哪怕没法阻止江文安父子对他的刻意针对,给他们使使绊子还是可以的。   看来江子墨是真的在他的事情上下了工夫。   思索间,比试台上的战斗已经开始。听到裁判的宣判声,江曜赶紧回过神,抬起头看向比试台。   这时的二人都已经召唤出了自己的灵喾,江霄是那江曜见过的天焱猴,而江墨的背后则是江曜不知其名的一种狼形异兽。而二人灵喾上缠绕的光环都是两圈,只是江霄的光环要亮些。   “那是玄天狼,非要说的话算是混沌的后代。”玄师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很好地为江曜解答了疑惑,“算不上强大,但拥有这种灵喾的人在你们这种地方还算天赋不错。”   “只可惜,那江墨没有灵武,不然应当也能和那江霄五五开,他们的灵力差距并不大。”玄师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惋惜的意味。   参赛席上的江曜轻嗯了一声,旋即又疑惑道:“这么说来,灵武既然这么重要,老头你干嘛还不让我用?”他指的时玄师给他的那把剑,那剑他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被玄师收了回去,说是得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正式交付与他,让他使用。   当然,江曜也并不是怕玄师反悔,只是他确实有些疑惑玄师阻止他用剑的由。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拿给你,小家伙你急什么?”谁知面对江曜得知询问,玄师却又一次打起了太极,“放心,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我可没有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打算。”   “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江曜皱起了眉头。   “等不了太久。”玄师先买了个关子,感受到江曜的内心因为他的话语变得更加焦灼之后,方才轻轻笑了一声,“如果全部按照我的计划来,约莫也就是明年,至多后年,我带你离开东域之后。”   “离开东域?”江曜几乎要被玄师的话惊到失语,“怎么就要离开东域了?”   若是说要让他离开天鹤城,甚至离开云宁郡,那他还尚且能接受,但偏偏玄师一张口便是东域。   要知道,自从他被江荣捡回家之后,出的最远的一次门就是小时候和江月白跑到城外去玩了,后来还被江子墨训过,让他别带着江月白乱跑。   “历练嘛,不出远门怎么可以。”玄师却仿佛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出个东域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回来。历练完了这里不还是你的家?”   “小家伙,灵士的寿命可是很长的,修为高的老妖怪甚至可以活上几千年。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天鹤城之中吧?”虽然是调侃,但此时的玄师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严肃。   “虽然是这么个……”江曜也知道玄师的话在,只是于现在的他而言似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唉,算了算了,反正还有一年,还是先看看比赛吧。”他急着转移了话题,然后抬眼朝着比试台上看去。   此时,比试台上二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那江墨的速度似乎不如他的妹妹江山,但力量和技巧都比江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时的黑袍青年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冷淡的模样,黑灰色的狼耳从他的发间长出,手化为了狼爪,锋利的指甲还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寒光,体型也大了一圈,虬结的肌肉隆起,身体变大了一圈,几乎要将那黑袍撑破,就连双眼也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而江霄的脸色此时也十分难看,他在过去的大比上也和江墨对上过几次,知道这人的实力不弱,那像是野兽一样的扑杀和撕咬更是杀伤力极大。奈何他有那破岳棍,占了武器的优势,盘着一块地方硬是让江墨无法近身。   “这江霄。”江霄出手极其狠辣,次次出手皆朝着江墨的要害之处攻去,虽然江墨身形敏捷,但在江霄密集的棍法下偶尔也会因为躲闪不及受点轻伤。而此时,虽然江霄防御得有些狼狈,但还没受什么伤。   虽然这样防御下去,他的灵力应该会比江墨先耗尽就是了,而这本就是江墨的最终目标。这也是为何他一直都以骚扰为主,没舍得下重手的由。   “我感觉我算是欠那江墨一个人情了。”江曜也知道战局为何会发展成这样。江墨那样的灵喾,本就适合在迷惑敌人的的同时一击毙命,速战速决,如今这样拖成了持久战,于他不利,但拖垮了江霄,于之后的江曜却是大有助益的。   只是,这样的持久战也确实让他多了不少伤,虽然不会及根本,但痛肯定是痛的,毕竟江曜自己也被那破棍子打过。   不过江曜能想到的,江霄自然也能想到。感觉到江墨在故意拖时间消耗他的灵力,江霄不由得越来越烦躁。   “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怪我不义了。”皱起了眉头,江霄突然计上心来,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嗯?不会吧,江霄要不行了?”比武台上的形势突然逆转,似乎是江墨的计谋成功了,江霄像是灵力不济似的,挥棍的速度慢了下来,气势上也节节败退。   “不对。”江曜灵喾内的玄师也出了声,“那不像是灵力枯竭。”   “倒像是在诱敌深入。”   台上,江霄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像是体力不支似的,就连手上的棍子也慢了那么一瞬。   只是那一瞬间,抓到破绽的江墨便已负身而上,利爪如闪电般迅速探向江霄手中的破岳棍,那棍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上风让江墨微怔了一瞬,极短的时间内,他的脑子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念头,江霄是真的体力不支,还是另有所图?   但哪怕是另有所图,他又何必要让自己的武器脱手?若是平常,他定会先静观其变。   若是放在平常,江墨定会先思索一番再做打算。只是如今,兽化后的他,属于野兽的直觉却让他的身体自己做出了决定。   电光火石间,他的利爪已经抓上了江霄的肩部。   但变故却也再陡然间发生。他那锋锐无比的利爪,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侵入江霄的血肉,只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便被弹了回来。   与此同时,本来陷入颓势的江霄却突然化掌为拳,拳头带着灵力和破空声,猛然朝着江墨的心口击打而去。   一声闷哼,防御不及的男子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激起一大片尘埃。   “江墨!”哪怕之前从未和那人相识,但看着那人被击飞在地,还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被击飞在地,江曜还是一个激灵站起了身。   “怎么样小畜牲,这下知道爷爷我的厉害了吧。”江霄的外衣被那利爪划破,露出了下面泛着银光的软甲,“这玩意也不稀罕,区区三阶,但挡一挡你这个小畜牲的一击肯定是够了。”   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破岳棍,看着被他击飞在比试台角落,嘴角流下一行鲜血的江墨,脸上扬起计谋得逞的狰狞笑容,“小畜牲,要怪,只能怪你跟错了主子。”   他拿着破岳棍一步一步逼近眼神愤愤的江墨,举起了手中的棍子,顺势便要朝着那人的面门击打而去。   见状,站在高台上的江子墨也变了脸色,猛然站起身来,但已经是来不及,只能看到江霄的破岳棍离江墨越来越近。   比试台中的江墨已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江霄你给我住手!”   就在那棍子快要打到江墨头上的那一刹那,场内突然响起一声少年的一声怒吼,一瞬间,温度极高的火焰猛然在二人间炸开,骤然的爆发竟然连江霄的攻势也被硬生生地抵挡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比试台扬起了灰白色的烟尘,而当烟雾散尽,观战的众人只看见清秀的少年挡在二人中间,还透着几分稚嫩的脸上是压抑不住地愤怒,   “够了江霄,你要的不就是报复我吗?”   “拉别人下水算什么本事,我来和你打。” 第33章 小爷我升级   少年的身形对比起魁梧的江霄甚至显得有些瘦小,但脸上却是满满的坚定。此时,他看向江霄,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鄙夷之色:“族内比试而已,江霄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比武嘛,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江曜堂弟是不是太敏感了。”江霄不以为然地笑笑,似乎根本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要是之前江曜没能及时阻止,那一棍子下去,江墨不死恐怕也会重伤。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试炼场内本来安静了一瞬,但如今随着大家意识的回笼,周围一下子又喧哗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天哪,早听说那江霄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对于同族也能下如此重的手。”   “是啊,我倒是之前只听说过他是天才,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狠毒的人。”   “我看和他对决的那个小伙子实力也不差,可惜遇上了这么一个喜欢玩阴的。”   “不过刚刚突然上台的那个是谁啊?看上去还很小,居然能挡下江霄的攻击?”   “不是吧,你连他都不认识?那个人就是江子墨的弟弟,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江曜啊。果然是个天才,人品也好,至少比那江霄要好多了。”   ……   台下观众自然是在对着刚刚的事情议论纷纷,而同时,坐在高台上的那几位江家主心骨也神色各异。   江子墨冷着脸,眉头紧锁着看着台下的情况,双手虚握似乎随时准备出手,江思雅银牙紧咬怒视着江文安,而本该处于风口浪尖的江文安却只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那,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而剩下的几位长老,则似乎因为这几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坐立难安。   “江文安,你这也太过分了,出人命怎么办?”江思雅英气的俏脸被气到发红,若不是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恨不得当场就掏出鸳鸯钺和江文安打起来。   “小辈间的战斗,怎么可能出人命,三妹你未免也太急躁多虑了。”江文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不慌不忙地开口,话语中的那份薄凉到是和江霄一脉相承。   “怎么就不可能了?刚刚要不是江曜……”   “哎哟喂,那不就是还没出事吗,何必把没发生的事情拿出来说呢。”江文安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刚想接着说什么,却见台下的江曜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先判胜负吧。”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江文安身上停留太久,立马又转向了一旁的黑衣裁判。   “总决赛第一场,江霄胜。第二场……”   那裁判顿了顿,转头看向江霄,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第二场我接着和他打。”江霄的灵力还没有消耗到无力再战的地步,更何况他身上带着的足够多的丹药也让他有自信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恢复如常,“小杂种,你敢不敢接招?”他打量了江曜一番,脸上挂着狞恶的笑。   “有什么不敢的?”江曜知道这一战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因此他当然也不会输了气势,“比就比。”   “第二场,江霄对战江曜,开始。”江霄朝着那黑衣裁判斜睨过去一眼,裁判立刻会意,宣布了比赛开始。   开战的宣判无疑让此时的观战席变得更为沸腾。但若是说最开始的观众只是在看热闹,谁输谁赢都无所谓的话,那么现在,却有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偏向。   当然,他们大都是站江曜,虽然也有那么几个觉得江曜倚仗天赋便不自量力,想要看好戏的,但至少大多数人都在为江曜担心。   他们中的多数都看过昨天的比赛,自然知道江曜如今不过一阶高段巅峰,但那江霄却在二阶高段巅峰停留已久,两个人相差一个大境界,纵使那江曜是天纵之才,这由于修炼年岁不同所带来的差距也不是光有天赋就能够简单弥补的。   “江曜,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早点认输吧,免得待会被我当成狗一样打,江子墨脸上也不好看呐。”江霄脸上带了些怜悯之色,指了指自己外衣里的那层银甲,“实话告诉你,我这宝甲是我师父专门为我打造的宝贝,能抵挡三阶灵士的全力一击,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你来的。”   他这话一说,江曜总算明白了刚刚他与江墨的那一战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身为炼器师,还有个高阶炼器师当师父,光在装备上,江霄便比他们的起点高了太多太多。   “小家伙,要不要我……”玄师的声音在江曜的识海中响起,阅历丰富的魂灵自然也知道江霄多出的那宝甲在比试之中的厉害之处,奈何宝物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江家大比也从未明令禁止过灵器的使用。   因此他也难得坏了自己放养的规矩,想着亲自出手帮上江曜一把。   “不用。”没想到,江曜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   “他有那宝甲又如何,小爷我一样揍他。”他咬了咬牙,手上燃起了一团火焰。   他才不会当那缩头乌龟。   “好,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江曜的举动显然被江霄视为了挑衅之举,他嘴角一咧,眼神中混杂着愤怒与狂喜,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疯狂。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过去无数次欺侮江曜时的那般,身形一闪,便连带着无数残影直接扑向比试台另一侧的少年。   但是江曜早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毫无实力的卑贱私生子。眼神一凛,江曜观测着他扑向自己的轨迹,脚踏万化游,一下子便躲开了他的拳头,然后又一个侧身,连带着之后的棍击也直接擦着他的衣襟而过。   江曜被江霄揍过许多次,自然知道他的战斗套路,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   江霄和江墨兄妹一样,攻击方式都受到了自己灵喾的影响。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速度不似之前的兄妹那样快,但胜在更加灵活。   过去的江霄最喜欢的,就是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一边嘲讽江曜,一边看他气急败坏却又连他衣角都碰不到的样子。然后,待到他玩够了,再一棍子将江曜击翻在地。   因此,江曜知道,对战江霄,他最不能做的就是着急,攻击也好防守也罢,只有时刻保持冷静,他才能找到江霄的破绽,从而击败他。   没错,击败他。江曜想要的,不仅是从这场战斗中完美抽身,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将江霄彻底击败。   深吸一口气,江曜强迫自己因为过去的回忆而变得有些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他知道,既然江霄穿上了那跟乌龟壳似的宝甲,那么他就想获胜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抽那龟孙的脑袋。   这样想着,江曜沉下心来,用他那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的目力观察着江霄的行踪。他发现,江霄似乎也知道头部是自己的弱点,那棍子虽然舞得风风火火,但总有一头在自己的脑袋边上,只要稍有差错便能立刻防御。   但是,虽说如此,他依旧是有些破绽的,比如,当他挥舞棍子的幅度足够大的时候,那便肯定会露出哪怕一瞬间的空挡。   而江曜要找的便正是这一个空挡。   想好战术,江曜左手燃起火焰,猛然朝着江霄发射而出,而自己的身体也借着那反作用力朝着后方飞去。   “想放风筝?没门!”挥棍挡下那团爆裂开来的白色火焰,江霄似乎看穿了江曜所想,提着棍子便欺身上前,“我怎么可能让你拉开距离?”   他朝着江曜扑去,却没想到江曜脸色不变,身形一闪,在他还没来得及靠近的时候,背在背后的双手往前一探,比之前还要巨大的一团火焰便升腾而上。   “我靠!”没想到江曜居然孤注一掷似的放出了那么大的火焰,江霄也有些措手不及,赶紧提棍挡去。但没想到,那巨大的热量还未散尽,一道微凉的风便从他身侧吹过,紧接而来的是不输于之前的灼热。   “小杂种?!”顷刻间,江曜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少年目光灼灼,燃着火焰的拳头砸向他的面门,过高的温度甚至让空间都出现了些微的扭曲。   “轰隆——”   一声巨响,江霄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破岳棍已经横在了身前,架住了江曜的双拳。   他在一瞬间收回了棍子,挡住了江曜的攻击。   “小杂种,你倒是继续啊。”嘴角扬了扬,江霄的笑容中满是讥讽,“你的灵力也快要耗尽了吧。”   他手上用力,江曜被逼退几步,虽然尚能支撑,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刚为了骗过江霄,那使出的那火焰耗费了他巨大的灵力,而剩下的,则已经被他全部凝聚在了刚刚的那拳上。   可是。江曜皱紧了眉头,看着江霄那张可恶的脸。   他不能输。前所未有的不甘在他心中升起,哪怕灵力接近枯竭,他依旧咬紧了牙关,用仅剩的力气和江霄抗衡着。   无论怎么样,为了江墨也好,为了江子墨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他要赢!   他一定要赢。抱着这样的念头,江曜将灵力干涸的身体催动到了极致,压榨出的灵力多那么一点,那他的胜算便大那么一分。   “啊———”全身的筋脉传来断裂般的痛苦,江曜的牙几乎要被他咬出血来,双眼也变得赤红,“江——霄——”   他贪婪地运转着身体中的每一分力量,而早已耗尽灵力的经脉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索取,似乎再有一分便会直接断裂。   但是,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一瞬间,江曜的气势大涨,被他催动到崩溃边缘的身体像是突逢甘霖一样,源源不断地吸入身旁的灵气,填补着他身体的空缺。   江曜忍不住地咆哮一声,双拳一扬,江霄的破岳棍直接脱手而出飞在一边,然后便是一声巨响。   他将江霄扑倒在地,拳头砸在了那人脑袋旁边的地板上,激起小片碎石。   江家那据说能挡四阶强者一击的比试台的地板上,竟然被他砸出了一小道裂痕。 第34章 小爷的师父超凶   “哈,哈……”江曜控制不住地喘息着,冷汗混着赤色的鲜血从他嘴角蜿蜒而下。   他不知道刚刚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那一瞬间灵力的暴涨一下子打破了他和江霄的僵持。   而他知道,在那瞬息间的爆发下,若是他的拳头落在了江霄头上,那家伙不死也得重伤。因此在最后关头,他强行改变了自己攻击的轨迹,但也正因为这个强行的改变,导致他的灵力一个没控制住,便伤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   只是,江曜却似乎并没能察觉身体隐隐传来的疼痛。他的全身心都被刚刚的发生的事情弄得有些发懵。   他,战胜江霄了?他的脑袋嗡嗡嗡地响,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让江霄也愣在了地上,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江曜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大脑直接停摆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裁判员还没有叛出胜负——虽然按照常来说,在江曜灵力爆发的那一刻,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已经定了。   所以,江霄的反击也是来的措手不及的。他趁着江曜还在发愣,刹那间便召回了他那破岳棍,然后猛然朝着江曜击打而去。   那是卯足了力气的一击,若是击中,以现在江曜的实力很可能命丧当场。   他动了杀心。   雄厚的灵力朝着自己袭来,江曜一个激灵回过神,奈何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他只能看着根曾经揍过自己无数次的棍子在自己面前放大,再放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拉长。   那一瞬间,江曜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有模糊的儿时记忆里娘亲的脸,有江月白对他甜甜的笑,有江子墨总是抿起的唇和因为他而皱起的眉头,还有江思雅,江荣等等与他关系或近或远,甚至是萍水相逢的人物,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耀眼的红色身影上。   而此时,那破岳棍距他也不过毫厘之间。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以江曜为中心散开,伴随着恐怖的威压,在快要波及到观众席的时候却又戛然而止。   场上陷入一片寂静。   短时间内接连而起的多重变故别说是观礼台上的普通群众,就是高台上的江家高层脸上也出现了几分茫然无措。   巨大的烟尘在比试台上扬起,试炼场内一下子又炸开了锅,这样的场面莫说是来观礼的群众,就是江家人,也从未在大比中见过。   此时,台上的江子墨脸上已经难得出现了慌乱之色,他猛然起身,正欲直接上台,但一只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先别冲动。”江思雅的眉头也紧锁着,但她修为比江子墨高不少,目力自然也要好上一些。   因此,她能看见,比试台上扬起的粉尘中,似乎还有人立着。   那身影像极了江曜。   灰白的尘埃渐渐散去,立在比试台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那是江曜,却也不是江曜。   原本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红芒,“江曜”轻轻一笑,一抬手,嘹亮悠长的鸣叫声响起,作为灵喾的乌凤雀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微微煽动翅膀,拖着华丽的尾羽绕了少年好几圈,然后乖顺地停在了他的左肩上。   而此时,少年的正前方,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江霄正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他那件能挡三阶灵士一击的宝甲,像是鸡蛋壳般,被击了个粉碎,一块块地散落在地。   不似江曜的“江曜”缓缓转过头面向高台,嘴角还挂着笑,但眼里的威严和压抑着的愤怒,即使是没有被刻意针对的江子墨看了,都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该宣胜负了吧。”一手逗弄了一下停在肩上的美丽鸟儿,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颈羽,“江曜”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   那声音明明不大,但在场的人却不知为何能听得明明白白,就好像在自己耳边一样。   于是那一瞬间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比,比赛结束,胜者,江曜。”被那似乎酝酿着风暴的目光轻轻扫视一番,作为裁判员的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用力地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开口。   仅仅是眼神而已,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灾难性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似乎那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的身体几乎要当场瘫软下去,好在那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逡巡太久。得到宣判以后,台中的少年勾起一个薄凉的笑容,优雅地扬了扬手腕,仪态万方的鸟儿顺势发出一声低吟,缓缓盘旋回他的身后,然后化为一道流光渐渐消散。   气定神闲地掸了掸指尖沾上的灰尘,“江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容地走下了比试台。   然后突然昏倒了过去。   “江曜哥哥!”还在观众席的江月白一声惊呼,差点就要强行越过阻隔冲向试炼场内。还好在选手席的江墨反应足够快,赶紧跳到场下将他扶了起来。   只是那时倒在地上的江曜早已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等等,他这是……下意识地扶上额角,江曜的记忆还停留在江霄偷袭他的那一刻。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来着?他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但是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一抹红,艳到灼人眼球的红。   “江曜哥哥!”少女独有的清脆声音将他的意识唤回现实,一抬首,映入江曜眼帘的便是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江曜哥哥你吓死我了。”小姑娘突然扑上来将江曜抱住,在他胸口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糊了他一身。   江曜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吗。”安抚似的拍了拍江月白的背,看着她为自己担心成这副模样,江曜心中隐隐生出些愧疚。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江月白一拍脑门,掏出一个小小的通讯器,“我还没通知大哥呢。”   她按下通讯器,又将其揣回兜里,抹了抹眼泪愤愤不平地开口:“那江霄也太坏了,活该他被江曜哥哥打个半死。”   “嗯,江霄?”江曜这才意识到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他……怎么了?”   意识消失之前,他感受到了令他熟悉而信任的气息,他知道那气息属于玄师,却并不知道之后的他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玄师做了些什么。   “江曜哥哥你居然不知道?”江月白瞪大了眼睛,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江霄偷袭你之后,你不是突然爆发然后将他打趴下了吗?嗯,我在观众席上可能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当时确实起了好大的一阵烟,然后就看到江曜哥哥你站着,江霄却直接躺下了。”江月白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边比划,将那时候的场景说得活灵活现。   “有这回事?”江曜挠了挠脑袋,一副疑惑的样子。   当然他确实也挺疑惑。   “嗯……那个,当时江霄突然暴起之后,我就没什么意识了,哈哈,哈哈……”无奈地尬笑两声,江曜想了想,还是将真实情况说了出来,“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倒没注意门外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此话当真?”雕花木门突然被推开,江子墨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脸上冷得似乎可以掉下冰渣子。   “江……江子墨?”尽管自认为已经和江子墨改善了关系,但骤然看见他这副样子,江曜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嗯……我当时以为我完蛋了,然后就一闭眼,醒来就在这了……”   江子墨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什么,看见江曜的那副样子却微微愣了愣,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我并非在生你的气。”他无奈地解释道。   他并非在生江曜的气,准确的说,他是在生江文安父子,甚至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气江文安父子太过卑鄙,在族内无法无天,甚至公然在大比这样的切磋性比试中下杀手,更气自己能力不足,低估了那对父子野心与猖狂,竟害得自己的亲生弟弟差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   但是他气谁也不可能气到江曜这个受害者头上。   “啊,哦。”突然温柔起来的江子墨让江曜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他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说出了在刚刚的短短时间内想好的说辞,   “嗯,那个,我想了想,你们说的我突然打败了江霄的那个事情,可能是因为之前师父给我的护身符。”   “师父说他可能经常不在我身边,怕我会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于是便给了我一个保命用的护身符,据他说当我受到致命威胁之时会起到大作用,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刚编出来的谎话,随后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江子墨一眼,   “应该便是那护身符的作用吧,我觉得。”   这样的说法倒是让江子墨所猜的相差无几,虽然他依旧有些疑惑,毕竟江曜之前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并不像是灵器所能起到的功效。   不过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从未涉及过炼器师的领域,万一真有这样功能的,他不知道的灵器也不奇怪,因此他也并没有多问。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点了点头,问起了其他东西。   之前送江曜回来的时候他便简单替江曜检查过一次,除了灵力消耗太大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问题,只是他依旧不放心,所以还是再追问了一次。   “我的身体?”江曜微怔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你看,我好的很呢,”语罢,为了让江子墨放心,他还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朝他摆了摆手。   “那便好。”看着江曜生龙活虎的样子,江子墨也终于放下心来,   “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就先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好好休息。”说完,他和身后几人对视一眼,便转身出了房门。 第35章 小爷的师父躺枪   江曜呆愣着看着江子墨走远,刚收回目光,紫色的倩影便挡在了他的目光前,顺势坐在了他的床头。   “好侄儿,你是真的要吓死我啊。”抓住江曜的脸轻轻扯了扯,江思雅的声音里满是后怕,“你这也傻过头了吧,对着江霄也敢手下留情?”   她一向盛满豪气的眸子此时却被担忧所占据,“你知不知道,若没有你师父的护身符,你说不定就真的……”   紫衫女子没敢接着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的脸,最后轻轻一声叹息。   “我……”江曜一时语塞,但也自知亏,只好陪着笑脸解释,“嗯……我这不也是没想到吗,谁知道那家伙这么卑鄙啊……”   “那个……小姑,对不起啊,我确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和江思雅的眼神错开。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事的确……”她秀眉微簇,像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似的,最后只能放弃,“罢了罢了,跟你说了也说不通。之前就跟你讲过,让你小心别摔跟头,现在摔了跟头还不知痛。”   她嘀咕着,一边伸手弹了一下江曜的额头,“说起来,你那师父呢?”   怎么又扯到他师父身上了?江曜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啊……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可能有些事情,不在天鹤城……”   “嗯,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也没法掌握他的行踪,所以……”   “那老头子怎么回事,怎么跟江荣似的,收了徒弟也不管人?”闻言,江思雅眉头一皱,语气中略带了些不满,“之前听子墨说,还以为是个多好的人呢,结果还不是个甩手掌柜。”   “别别别,师父他……他还是挺好的……”知晓江思雅的脾气,江曜心中暗道不好。   玄师就在他灵喾内,只要想,他随时都能和江曜共享视觉和听觉。要是那位现在在休息还好,若是醒着,江思雅这话被他听去了,那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怎么就好了?你还是他徒弟呢,他除了教了你几天炼器,给了你个护身符以外还给了你什么?那江霄的师父还知道给他几件灵器,你呢?连个本命灵武都没有,现在还在赤手空拳地跟人打架。”听见江曜对玄师的维护,江思雅的火气明显更大了,“就你这傻孩子还护着他呢,我打过交道的炼器师也不少,从没见过一个对徒弟抠成这样的。”   “好侄子,哪天你师父屈尊回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到要见见,你那个被子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灵武他有给我啊,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现在没法用罢了。听着江思雅的话,江曜有些欲哭无泪,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知道玄师的身份特殊,不能轻易与外人道,与他的种种渊源更是超乎常人的想象。但是这并不代表玄师不关心他,相反,江曜非常相信,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玄师一定会是第一个挡在他身前,替他解决所有麻烦的那个人。   就像今天一样。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玄师或许还真如江思雅说的那样,只是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罢了。   江曜还苦恼着该如何与江思雅解释,江思雅却误将江曜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你啊,总是这样,顾虑太多。”以为江曜是碍于身份不好说自己师长的坏话,江思雅揉了揉他的脑袋,半是抱怨便是无奈道。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太久,还有人想和你说说话呢。”她站起身,对着一旁的江月白挥挥手,小姑娘便会意地去到她身边,和江曜告别后便向着门口走去。   于是,此时的房间内除了江曜外便只剩下两人——与江曜有着一面之缘的江墨和江山兄妹。   “今日之事,多谢族弟相助。”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墨却先上前一步,冲着他抱拳道。   江曜一愣,旋即明白了他应当是在说今日在比试台上自己救下他一事。   “啊,客气了客气了,多大点事啊,而且你之前不也帮了我吗。”他摆了摆手,示意江墨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   闻言,江墨抿了抿唇,退到一边,但他却一直看着江曜,喉结滑动几下,似乎有话要说。   “今日决赛,族弟你虽然胜场不多,但好在江霄也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未能登台后续的比赛。”   “因此,文安长老钻了规则的空子,将江霄也划入了前十名,可以进入家族藏宝阁的名单中。但与此同时,和他胜场数量一样的你也被划了进去。”江墨支吾半天没能出声,到是江山突然上前一步,替他解释了起来。   “抱歉,兄长有些不善言辞,因此我来代他解释。”她也朝着江曜拱了拱手,脸上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态度却十分诚恳,   “兄长也曾数次入过家族藏宝阁,对其中也算是熟悉。少族长本是打算亲自带族弟去藏宝阁的,奈何近日事务繁忙,于是便拜托了兄长,让他在藏宝阁开放期间多照拂着族弟,以便族弟找到适合自己的宝物。”   “也就是说,江子墨没法自己带我进去了,所以等家族藏宝阁开放的时候,我一直跟着江墨族兄便可以了,是吗?”江曜也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是此意。”闻言,江山点了点头。   “哦,那便麻烦族兄了。”江子墨安排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之前江墨在大比时的举动也能让他好感倍增。   于是他也笑着朝江墨拱了拱手。   “应该做的。”高大的男子愣了愣,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江曜这才发现,这江墨看上去和江子墨性格相似,名字也像,但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江子墨冷,那是因为性格冷,为人虽然正直但肚子里也有的是弯弯绕绕,而这江墨,与其说他是冷,不如说他是呆。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没能深交的这位族兄还挺有意思的。   只可惜,江墨兄妹似乎也有不少事情,跟江曜通过气,并就今日的事情再次感谢了江曜一番后,便和他道别离开了。   于是,如果不算在他灵喾中偷听半天的玄师,屋内便又只剩下了江曜一人。   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玄师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众人离开后便直接现身。   不会是替他挡伤后出什么事了吧?江曜浑身一颤,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急不可耐地在识海呼唤起玄师来。   “老头,老头,师父,师父你在吗?”前两声没能得到回应,江曜明显是慌了,声音都直接高了一个调子。   “在呢在呢,小家伙你急什么。”红芒从他的眉心钻出,玄师化为实体站在了他的床边,“怎么了?”   “你吓死我了。”看见熟悉的身影,江曜终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看着少年眼中伪装不了的焦虑与急切之色,玄师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傻小子,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所以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他弯下腰低下头,好看的眉眼凑近江曜,“怎么了,这时候叫我出来。”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江曜也终于对这张脸有了些抵抗力,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嗯……也没什么事,就是叫叫你。到是你。”   他抬起头正视着玄师狭长的双眼,“想什么事情能让这么入迷,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你啊。”像是知道江曜会这么问,玄师有些无奈道,“我可以不说吗。”   “若是重要的,不能说给我听的事情那就随你,但要是是我能帮忙解决的,哪怕只能帮上一点,你倒也是可以和我说说的。”江曜想了想,开口道,“嗯,我是说,我好歹是你徒弟,所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别跟我客气。”   “真不是什么大事。”江曜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玄师也不好再搪塞他,红衣的魂灵难得有些苦恼地扶了扶额头,“我只是在想,刚刚你那小姑说的话。”   “我之前从没有收过徒弟,因此对你,我也只是在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教导,却并不知别人是怎么做的。”   “所以,我确实在反思,我是不是对你要求过于严格,或者说是太苛刻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如她所说,的确,除了那把暂时还用不上的剑以外,我还没有给过你任何东西,哪怕是那江霄都有他师父专门为他造的宝甲,但你却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刚刚是在想……”   “嗐,就这事啊。”听完玄师的话,江曜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老头,既然你这么想,那我问你,如果你想给我件防具或是法宝,你会给我什么样的?”他从床上坐起身,托着腮道。   “自然是适合你的,也是同类型中最高阶,最好的。”一时没能明白江曜的意思,玄师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答。   “那我再问你,你会舍不得那些灵器吗?”江曜接着问。   玄师一怔,旋即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可能。”他若是舍不得,又怎么可能拿那万年的南海玄铁来给江曜铸剑。   “那,既然你并非舍不得,又不是没东西给我,那又为何不把那些灵器给我呢。”江曜这话说的有点绕,但解他意思的玄师立马明白了的用意。   “那自然是因为你需要变强。”   “灵器再好,也终究是身外之物。我能给你能抵御九阶以下所有攻击的宝甲,但若是这样,时间久了,你怕是连如何躲避别人的攻击都不会了。这样的你,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灵器不过是辅助的作用,若是过于依赖它,反而会成为你的阻碍。我是这样想的。”   “那不就结了。”玄师的解释果然和自己想的差不多,江曜拍了拍手,“所以啊老头,既然你都有自己的由,那还苦恼些什么呢。”   “可是……”听到这话的玄师似乎还有其他顾虑,“小家伙,你真的不会觉得我……”   他这么一说,江曜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立马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老头,这点你可以放心,小爷我又不是那么不讲的人。”   “况且,就算没有那些灵器,若是我真的遇难了,老头你觉得你能救下我吗?”   “应当是能的。”点了点头,想到这,玄师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甚至只要你还剩一口气,我怎么着也能把你救回来。”   “所以啊,这有什么好操心的。”难得看见玄师这样顾虑重重的样子,还是为了这样的小事,江曜心情极好地笑出了声,“小姑说的话你也不用在意,她不知道咱们的情况,只是单纯关心我罢了,没什么恶意的,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小爷我再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您呢,师父——”拖着长音喊了一声,江曜看着玄师无奈的眼神笑得更加开心。   他再怎么傻,总也知道他今日的死里逃生都是托了玄师的福,甚至就连他身上的伤,恐怕也是玄师在众人不知晓的时候偷偷为他医治好的。   这样的玄师,他除了感激,哪里还能升起半点埋怨的心思。 第36章 小爷我被表扬   “对了,师父,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吗?”想起在江霄偷袭之前自己就已经受损的经脉,江曜转过头问道。   “嗯。”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没太麻烦你吧。”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问道。   “你那点小伤费不了什么力气。”玄师冲他摆摆手,“顶多耗费一点点灵魂力量罢了,况且若不是场上人多不好操作,我一颗丹药就能让你痊愈。”   “哦。”江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眯了眯眼睛,努力地想从脑子里挖出哪怕一点点的,有关之前大比他昏迷时的画面,但依旧是一片模糊。   “那个……”揪着那仅剩的一点点记忆,江曜挠了挠脑袋,“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说的是他昏迷之后的事情,虽然他没有记忆,但他和玄师心灵相通,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但他似乎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玄师那完全不似平常的,强烈的情绪波动。   红衣魂灵朝他轻瞥过来一眼,突然勾唇笑了笑。   “算是,有一点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笑容变得玩味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江曜实话实说。   “哦?”眸光闪了闪,玄师的笑容越发艳丽,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危险,“你想看我生气的样子?”   江曜赶紧偏过头去不敢看他嘴角那抹摄人心魂的弧度,轻轻咳嗽一声:“咳咳,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我也没那么容易生气。”见他这副样子,玄师轻笑一声,笑容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说的是实话,本来于他而言,江家内部的勾心斗角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若不是江曜被牵扯进去,他是连戏都懒得看的。   但偏偏江曜又是他唯一的小徒弟。   不过,说起这个,他倒还真想起一件刚刚被他遗忘的事情来。   “对了,小家伙。”他开口。   “你可还记得,之前在那比试台上的时候,你身上的异变?在我插手之前那会。”他说的是之前江曜和江霄对峙的那会,在他灵力近乎枯竭之时却又突然暴涨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江曜倒也回忆起来了。   “哦,你说那个啊。”少年耿直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我还正纳闷打算回来后问你呢,谁知道……”谁知道被那江霄一搅和,就全给忘了。江曜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玄师点点头,“毕竟我也没想到,你会在那时候突破。”   “突破?”江曜敏锐地捕捉到了玄师话里的重要字眼,“你是说,我那是突破了?”他的语气带上了些兴奋。   “没错。”玄师也顺势在他的床头坐了下来,“不过,在我的预想中,你本来还得用一个月才能到这个境界,没想到你小子竟然给了我一个惊喜。”   “但是……”江曜有些疑惑地开口,“我好像也并没有到二阶啊。”   江家有着自己的藏书阁,有关修炼的资料等都在其中编纂成书卷,让族人自行取用学习。但由于江曜有玄师这个师父手把手教导,因此便也一次藏书阁都没去过,所有有关修炼的知识都由玄师直接传授。   “谁说你突破到二阶了。”瞥了洋洋得意的江曜一眼,玄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小家伙,你离二阶还有些差距呢。”   “可是我之前是一阶高段巅峰,如今突破了,那可不就是二阶了吗?”闻言,江曜一下子焉了下来,但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看向玄师。   “谁告诉你一阶高段巅峰之后就是二阶的。”轻轻点了点江曜的额头,玄师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小家伙,你可知,还有一个境界叫做大圆满。”   “阶与阶之间,除了巅峰外,还隔着一个名为大圆满的境界。而只有到了这个境界,才说明你具有了进入下一阶的资格,离进阶只差最后临门一脚。”玄师不紧不慢地给他解释道,   “只是,要突破到大圆满境界,往往靠的都不是修炼,而是机缘。”   “只有抓住那一瞬间的明悟,才可能从巅峰突破到大圆满的境界。这也是为何许多人都卡在某一阶的巅峰,却终生无法突破的缘由。”   毕竟,机缘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可比单纯的修炼要难掌控多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距离突破到二阶,就差那最后一点点的步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曜似乎明白了玄师的意思。   “那我差的,究竟是什么呢?”他问道。   “进阶物。”玄师慢悠悠地开口。   “自二阶开始,所有灵士的进阶都需要进阶物,这关系着灵士未来的强弱和能力。”   江曜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进一步解释。   “进阶物由灵士自己决定,可以是契合灵喾属性的任何东西。但越是不凡,和灵喾契合度越高的进阶物,对灵士的助益也就越大。”   “那……你那里可有适合我的进阶物?”他试探着问道。   谁知,本以为会立刻点头的玄师这回竟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一抹苦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抱歉了小家伙,这回我还真没有。”   “不会吧……”倒抽一口凉气,江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进阶物竟如此难缠,让玄师都没了法子。   “不过嘛,虽然我手上确实没有,但是我知道哪有适合你的玩意。”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玄师安慰他道,“放心,我可不会让我的徒弟吃亏。”   “那就好。”闻言,江曜悬着的心好歹放了下来。   玄师说的话,肯定是他能做到的。在这一点上,他对着玄师有着绝对的信任。   “对了老头,那这么说来,我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必要修炼了?”他突然又问道。   “论上来讲的确如此。但我还是建议你莫要将修炼落下,巩固基础于你的的未来有益。”语罢,他又冲着江曜笑道,“不过嘛,今日到是可以略微放松放松。毕竟你确实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越级打败了江霄,值得表扬。”   “真的?!”江曜一喜,顿时觉得今日受的那些罪还是有点用的。   他的师父夸他了,嘿嘿。   一想到这一点,江曜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傻小子,夸你一句乐成这样。”他这副样子让玄师也不由得发出声轻笑。   “谁让你天天只知道损我的?这难道还要怪我不成?”闻言,江曜别扭地别过了头。   玄师乐呵呵地笑了笑,倒也没咋出声,到是江曜,这骤然闲暇下来,却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老头,你要不还是给我找点事情做吧。”在床上躺了半晌,江曜突然闷闷不乐地开口。   “哦?”正在窗前的玄师回过头,打趣道,“怎么,转性了?”   他走回江曜的床前,倚在雕花木床的床围上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少年。   “唉,以前你让我修炼那会,我倒是天天想着要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但现在吧,你突然说我今天什么都不用做,我还真不知该干些什么了。”江曜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伸手去拽住玄师的衣角,“现在时候也还早,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睡了,要不老头你给我支个招?”   “我也没带过小孩子啊。”闻言,玄师也苦笑道,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咳两声,“也不能说是没带过,但哪有像你这样没大没小的。”以前他遇到的孩子,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偶尔也有古灵精怪的,但也懂得把握分寸,怎么可能像江曜这般,没事和他抬杠就算了,甚至嫌弃他都不止一次两次。   当然,玄师也并没有责怪江曜的意思。他向来不注重形式,江曜对他是都真心他自然明白,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和他日常的打打闹闹。甚至于,对他而言,和这小孩的斗嘴他反而乐在其中。   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之外,这世上的人大都敬他,惧他,基本上已经没有像江曜这样,能毫无芥蒂地和他嬉闹,甚至敢使唤他的人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过去的他很孤独,只是由于实力的缘故,过多的人将他神化,将他吹捧,知晓他真实一面的人少了,敢于和他交心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但是还好,好歹他还有那么几个自少年时期便和他交心的朋友。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几个老家伙如今怎么样了呢。想着,玄师不禁又轻笑起来。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老头,你又走神。”不自觉地沉浸到回忆里的玄师突然被江曜的声音所惊醒。回过头,少年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带了点哀怨。   “抱歉。”自知亏,玄师这回也没和他抬杠,直截了当地道了歉,然后又伸手去揉江曜的脑袋,“不好意思,想起了点以前的事情。”   “看出来了。”江曜略带了些委屈和不满地嚷道,抓住玄师在自己头上作乱的那只手,“没事,老头,你要有事就做自己的事去,不用管我。”   语罢,他又躺了回去,缩进被子里挪到床沿靠墙的那一边,背过身去,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一团被子里传来,“你去忙你的吧。”   但是玄师左看右看,总觉得这隆成一个小山包的布团子上写满了“快来我”。 第37章 小爷我看灯   这样的场景让玄师不由得有些发笑。   他突然玩心大起,伸手朝那小团子探去。   白皙修长的手刚一碰到那被子,玄师便能明显地感觉到那被子下的躯体一僵。然后他在那上面戳了戳,一张带着怒容的脸便立马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老头,你干嘛?”少年气鼓鼓地看着他,脸上是佯装的愤怒,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啦,小家伙,别生气了。”玄师赔着笑脸给他道歉,“我错了还不成吗。”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听到玄师这么说,江曜的气势反而一下子弱了下来,焉啦吧唧地开口,“我只是……”他皱着眉头挠了挠脑袋,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那突如其来的不安与委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玄师过去的记忆里没有他,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涉及的领域。一想到这个,江曜就有些不由自主地感到失落,伴随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寂寞。   “那,要不要出去看看?”玄师指了指窗外,“外面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嗯?”江曜顺着他的手向外望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这才想起,东域的传统规矩,新旧两年交替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彻夜点灯,有条件的的还会去买天灯来放。每到这个时候,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上,总是一片灯火通明,以示第二年会有一个好的开端。   过去这时候,他也常常会和江月白买些天灯来放,但今年忙于准备大比,还真让他给忘了。   “那是天灯。”江曜给他解释道,“咱们东域的传统,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放天灯。”   “我知道。”玄师点了点头,“我过去在东域游历的时候,也曾见过。”   “哦,这样。”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本以为好歹能在玄师面前装一回博学,告诉他一些自己知道,但玄师却不知道的事情,谁知玄师的知识居然渊博到了这种程度。   “对了老头,我这里还有几盏之前放剩下的,要不我们也去试试?”一拍脑门,还没等玄师点头,江曜便兴冲冲地跳下床,跑去一旁的杂物间,噼里啪啦一阵乱翻。   “你看!”不一会,少年提着两盏纸灯笼回来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将其中一盏纸灯笼递到玄师手上,眼露期待地看着他。   玄师微怔一下,从江曜手里接过那盏灯笼,无意间碰到少年冰凉的手指,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手这么冷。”刚才少年太过兴奋,下了床只穿了件单衣便往杂物间里跑。东域的冬天也是冷的,虽然江曜已经是灵士,但他灵力低微,也免不了手脚冰凉。   “唉,冷点又没事,我又不会生病。”江曜却像是没意识到似的,匆匆披了件外套便往外走,“走啦老头。”   他猛地推开房门,冷风夹杂着雪花一下子灌了进来,但少年却只是笑,甚至是雀跃着蹦出了房间,来到了空旷的小院内。   “老头,天灯你会放吧?”江曜冻的苍白的小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总算有了几分血色。他小心翼翼将那灯笼边角上的褶皱平,然后将其放在了身旁的空地上,抬眼看向玄师。   “这怎么不会。”玄师也学着他的样子了灯笼的褶皱,一手托着那灯笼的底座,一小撮朱红色的火苗便从他的指尖升起,轻轻一甩,那火苗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接飞过去将那天灯点亮。   “唉唉唉,慢点,老头你等等我啊。”急忙举起身旁的天灯,江曜手中也燃起了属于自己的白色火焰。   “飞起来了!快快快。老头你快许愿。”看着点亮的灯笼从自己手中渐渐升空,江曜一手拍了拍玄师的小臂,一手指着那灯笼有些兴奋地喊道。   语罢,他便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东域的传统,放天灯的时候要许愿。   只是玄师没有许愿。他向来不信这个,但是看着小孩兴致颇高的样子,他也不会缺心眼地刻意去扫他的兴。   江曜很快许完了愿,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开了条缝瞟向一边,然后便看见了红衣魂灵抱臂立在旁,正面带笑意地看着那两盏渐渐升往夜空,和那无数的星火融为一体的天灯。   “你……不许愿?”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睁开眼睛,试探着问道。   “许过了。”红衣魂灵转过身来看着他,眸子里似乎也映照着那灯火,亮晶晶的。   “哦。”江曜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既然放完了灯,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他照着自己所想将话说完,但那话一出口,江曜却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过去,两年交替之时他也经常和江月白一起去放天灯,放完之后最多再聊聊天便各自回房。按说他今天和玄师也应该是这样。   但不知为何,今日他却突然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回去。   想着,他低下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小家伙。”就在江曜卯足劲和小石子作斗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头上传来一声轻唤。   “嗯?”他抬起头,“怎么了?”   “天鹤城,你看过吗?”玄师突然对他神秘一笑。   “那当然了,小爷我可是在这长大的,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每条街长什么样。”   说着,他正欲再度低下头,却突然听见玄师发出一声低笑,   “抓紧。”   他听见玄师这么说,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突然被打横抱起,骤然的失重感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愣了好半天。   “啊啊啊啊?!老头你在干什么啊?”终于反应过来自身处境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然后身体便不自觉地僵在了玄师怀中。   “别怕,不会掉下去的。”红衣魂灵身上传来的是熟悉的冷香。感受到怀中少年僵硬的身体,他轻笑一声,安抚似地开口,“放松,有我在呢。”   闻言,江曜紧绷的身体送了送,但还是用力地抓住了玄师的衣襟不敢撒手。   东域的冬天比北域暖和一些,但也依旧寒冷。但身在高空的江曜却只感觉到温暖的灵力环绕在自己身边,隔绝了玄师身体的冰凉和外面的寒风,就连刚刚被冻僵的手脚也渐渐暖了起来。   “都说了不用怕,我还在这呢。”玄师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曜抬头看他,却见他冲着自己扬了扬下巴,   “看。”   他指的是下方。于是江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下去。   灯,满城的灯。   甫一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盏盏被放飞的天灯。柔和的灯光如同落下的星星一样,闪烁着,飘荡着,或远或近,亦或是正好与他擦肩而过,在夜空中留下绚烂的轨迹。   然后再往下,是如长龙般的万家灯火。在地上看着疏疏落落的灯光聚在一起,竟然照亮了天鹤城的每一条小巷。大街还时有游人,穿梭在这明亮的火光之中,笑着,闹着,江曜似乎都能听到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突然,眼前传来一道暖黄的火光,他回过神,却发现是一盏天灯恰好飞到了他的眼前。   “唉?”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江曜轻轻点了点那盏灯笼,然后看着那盏灯笼随着他的动作沉了沉,又坚强地继续缓缓上升。   “哈哈,这个真好玩。”他伸出手去够那盏越飞越远的灯笼,一时情急下差点忘记了这还是在天上,直接起身朝着那个方向探去。   “小心。”无奈地将他的手拉回来,玄师只好飞高了些,好让江曜伸手便能碰到那盏天灯。   “老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灯火这么好看呢。”轻点了一下那盏灯笼便任由它飞远,江曜看着那满城明灯开口道。   “以前啊,总是觉得这灯有什么好看的,许完愿就可以回屋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天上看着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少年的语气中半是感慨半是惊叹。他伸手点了点玄师胸膛,一抬头,却撞入那人映照着灯火的眸子。   即使是在夜色中,红衣魂灵的眸子也依旧黑的发亮,此情此景,到是像极了这漫天灯火中最耀眼的那盏。   “真好看……”他不自觉地喃喃道,却不知究竟是在说那双眸子,还是那双眸子里映出的点点星光。   “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玄师倒是很自然地将其解成了他是在夸赞那灯火,于是便眯着眼睛笑道。   “还能去其他地方?”闻言,意识回笼的江曜立马又来了精神,“当然要!”   “去哪?”玄师到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咋咋呼呼的模样,面色不变地问道。      “嗯……去城墙!在那边飞高点应该可以看到整座城的样子。然后是坊市,那地方人多,放的灯也多。哦,还有,最西边的那座高塔也……”   “慢点说,别那么急。”打断了江曜的滔滔不绝,玄师脸上多了几分专属江曜的无奈之色,“又少不了你的地方,说这么快干嘛。”   “我这不是,高兴嘛,嘿嘿。”伸出手感受着流过的微风,江曜看着身下不断变化的景色,勾起了嘴角。   他突然觉得,若是天灯真的能够实现许愿之人的心愿就好了。 第38章 小爷我超勇   第二天,江曜起了个大早。   昨日玄师带他游完了几乎一整个天鹤城,即使他是全程被玄师打横抱着没费太大力气,但回来后也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沉沉睡去,因此第二天到点便直接醒了。   只是……坐起身来的江曜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他总觉得似乎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等等!察觉到空荡荡的识海,江曜这才反应过来,从睁眼那一刻起,他便没有感受到有关玄师的任何气息。   怎么回事?   前所未有的情况让江曜一下子慌了神,他先是在识海呼唤了几声,却没能得到回应。愈演愈烈的焦虑和不安让他立马翻身下床,直往屋内各处找寻起来。   卧室没有,正房没有,杂物间没有,小窗台前也没有,找遍了室内却毫无发现的江曜一把推开大门打算去院子里找找,却正好看见江月白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啊,江曜哥哥!”像是没有料到江曜会突然开门,小姑娘一声惊呼。   “快,快……江曜……江曜哥哥,不,不好了……”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清丽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怎么了怎么了?”找不到玄师的江曜也心里急躁,但面对着江月白,他还是耐着性子给她拍背顺了顺气,强行让语气缓和了下来。   “是那江霄……他,他师父找上门来了,现在指名道姓地要见你呢!”江月白扒着江曜的手臂摇晃几下,秀气的眉头拧作一团,“现在大哥还在拦着,我溜出来通风报信。江曜哥哥你快走,不然待会他们该过来了。”   “江霄的师父?”江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那个和江文安有些交情的炼器师。   “嗯,是个很凶很凶的糟老头子。啊,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咱们赶紧走吧。”江月白说着,便准备把江曜往院子外面拉。   但是江曜却反握住了她的手。   “江子墨他们在哪。”他问道,语气平静,但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刚还在会客厅……等等,江曜哥哥你想干嘛?”江月白下意识地回答,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抓住了江曜的手,“江曜哥哥你别做傻事啊!大哥应该还能拦着他们一会,你先别急着过去……”   “傻丫头。”江曜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冲着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你江曜哥哥可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担责任的习惯。”   说罢,还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他便运转起灵力,飞速地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赶去。   “江曜哥哥!”回过神的小姑娘赶紧朝着江曜的方向追去,奈何江曜用灵力加持过的速度哪是她一个还未觉醒的小女孩能赶得上的。仅仅是追了几步,她便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前方已经消失了人影的江曜,咬着下唇,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   江曜将也知道自己抛下小姑娘的行为不太地道,单形势所迫,只能先在心里给她道了声歉,然后便急匆匆地朝着会客厅赶去。   而临近会客厅,还未正式进门,江曜便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们江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那是一个江曜非常陌生的,沙哑苍老的声音。   “子墨侄儿,你也别倔了,跟谭先生服个软,再把江曜侄儿叫出来道个歉,赔个礼,这事也就过了,何必闹大呢,搞得大家都不好做。”紧接着,是江文安劝诱的声音。   “抱歉,前辈。江家自有自己的待客之道。”面对着二人的不依不饶,江子墨的声音却依旧不卑不亢,“只是对于无取闹之徒,我们也向来不会手软。”   “好一个无取闹。”那苍老的声音笑了起来,“江少族长,老夫是念在徒儿的份上,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可休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啊。”   “到底是谁得寸进尺啊?”听到这,江曜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一脚踏进那会客厅,“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骑能到我江家头上来撒野了不成?事都是我干的,您又何必对我的兄长苦苦相逼。”   玄师突然不在,他本来就烦躁不已,又恰逢江霄的师父来闹事,自然给不了他好脸色。   他一进屋,室内的三双眼睛便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黄口小儿,年纪不大,口气到是不小。”看见来人。江霄的师父,那位名为谭元的四阶上品炼器师冷笑一声,打量江曜几眼,“就是你,在比试里伤了我的徒儿?”   “那是他自作自受。”江曜也丝毫不让地上前一步,“若非他想偷袭我,又怎么可能被我伤到。您是他的师父,又何必非要趟这浑水。”   “正是因为我是那小子的师父,徒弟都被欺负了,我这做师父的再不出面,那岂不是有些可笑?”谭元趾高气扬地笑道,   “毕竟,我可不像某些不入流的,连自己的徒弟都教不好,不懂礼数也就罢了,就连比试,也只是靠着些歪门邪道和下作手段才能取胜。”   江曜和江霄的灵力差了整整一阶,他自然不会认为江曜能打赢江霄靠的是自己的力量。更何况,他之前也探望过江霄,那样的伤势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一阶灵士能够造成的。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江曜的那位神秘师父——玄师身上。   “唉,谭先生您消消气,要在这荧烛大陆上立脚,总归还是要靠自身实力的。江曜这小子靠着不入流的手段赢了这一次,但终究上不了台面,也不必刻意去深究。”江文安也在一旁附和道。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一直看着江曜,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痕迹。   “哦,那我也算是懂了。”然而,江曜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恼怒,只是嘴角的笑容忽地带了点嘲讽的味道,   “前辈和我那堂兄不愧是师徒啊,这脸都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谓是一脉相承。”他直接略过江文安,转而朝着谭元拱了拱手,   “俗话说得好,名师出高徒。事到如今,晚辈终于明白,我那堂兄究竟是怎么变成如今这般不成器的样子了。”   “你……”江曜气人的本事和他那妖怪般的修炼天赋差不,此话一出,刚刚还能勉强抑制住怒火的谭元一下子黑了脸。   “竖子竟敢如此无礼。”他周身的气势逐渐强盛了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既然你师父不管,我今天就替你那师父好好教导教导你,何为尊敬长辈。”   雄厚的灵力波动从他身上蔓延,比数日之前更为可怕的压迫力陡然升起,江子墨脸色一变,正欲挡到江曜的身前,但突然间,那压力又骤然消失不见。   而站在原地的江曜却似乎看到,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有一缕朱红色的火焰飞快地闪过。   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哟呵,不好意思,老夫的徒儿,可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耳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听到那声音的刹那,江曜惊喜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艳红色的身影。   玄师又戴上了面具,化装成了那副和蔼老头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会客厅的大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家伙,难不成太久不见,已经不认得老夫了?”他的语调中是江曜再熟悉不过的戏谑。   “师父!”但是这回,江曜却觉得这调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亲切。   困扰他一早上的焦虑终于消失不见,不由自主地小跑到玄师身前,江曜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汹涌的感情,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其实若是身边没这么多人盯着,他说不准还会真的这样干。   “傻小子,这么激动干什么。”玄师的本音在他的识海响起。江曜抬起头,却看见玄师那双狭长的凤眼正盯着自己,做过伪装的苍老脸庞上也满是笑意。   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玄师上前一步,将少年护在了自己身后。   “刚才是那位道友说要替老夫管教徒儿的?”虽然如此说着,但玄师的目光却精准锁定在了江霄的师父身上。   “是我。”谭元到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打量了玄师两眼,语气中带着轻蔑,“你就是那小子的师父?”   “没错。不知道友有何见教。”玄师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   “见教?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徒弟有何指教。”一拍桌子,谭元的脸黑的和江曜的灵喾有的一拼,“打伤了我的徒儿,还在这里强词夺,我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玄师捋了捋胡子,脸上笑容不改,“可是老夫怎么听说,是高足先偷袭了我那小徒弟,这才触发了老夫留下的护身符,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呢?”   “老夫给我那小徒弟留下的护身符,非致命的攻击是不会触发的,而触发之后的威力,约莫能与四阶巅峰甚至是五阶强者的一击威力相当。”   “道友不会真的以为,仅仅靠着我那小徒弟自己,能将一个二阶巅峰的灵士伤成那样吧。”他脸上的微笑中隐隐多出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这下,江霄的师父不说话了。   “要我说,真要算起来,你那徒弟的伤也该怪在老夫的身上。道友若是真的想要替徒弟出气,不如直接来找老夫,欺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算什么本事。”玄师微微眯起了眼,脸上绽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轻轻落在对面的谭元身上。   那看似平和的眼神中似乎正酝酿着狂风骤雨,   “更何况,触发护身符的那笔帐,老夫还没找你徒弟算呢。” 第39章 小爷遭遇修罗场   “老夫也说了,那护身符是只有受到致命伤害时方才会触发,如此,道友也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交代。”玄师的眼神闪烁着,视线轻轻落在了谭元身上,身上隐隐出现了些威压,   “大比之时,老夫的徒儿又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让那护身符生效的呢?”   谭元迎着玄师略带深意的目光,脸青一阵白一阵,但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偌大的会客厅内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哈哈哈,老先生也消消气,这切磋嘛,难免有些时候收不住手,下手重了些。都是误会,误会。”沉默半晌,终究是江文安打着哈哈,出来圆场道,   “要我说啊,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二位都为炼器师,弟子又都是青年才俊,又何不坐下来握手言和,好好谈谈呢,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美事,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他心里打着算盘,面上却不显,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朝着二人笑道。   “呵呵,本就心有芥蒂,又该如何和好?”闻言,玄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老夫到是觉着,与其故作矫情地称兄道弟,不如痛痛快快地比上一场,荧烛大陆向来以强者为尊,既然你我各有立场,又何必多费这口舌。”   “正合我意。”闻言,谭元也笑了起来,“比什么,直接打还是炼器?”   “呵呵,既然是徒弟之间起的冲突,那自然该让徒弟去比。”玄师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江曜的脸,“之前实力也比拼过了,那这回,不如让徒弟之间来比比炼器,如何?”   短短的时间内,大厅又一次陷入一片寂静。   “老先生,这……怕是不合适吧……”即使是江文安,也不禁觉得玄师是不是疯了,   “犬子不才,但学炼器也已经有了几年光景,但如今江曜侄儿才刚入炼器之道,这未免也……”哪怕他没学过炼器,也知道如今的江曜要战胜江霄近乎是不可能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玄师提出这样疯狂的建议,定是有什么阴谋。   “呵呵,江代族长不必慌张,老夫说的那比试,倒也不是现在。”冲着江文安摆了摆手,玄师笑得胸有成竹,“毕竟,老夫还没有糊涂到让弟子去参加必输的比试。”   “那您的意思是……”江文安眉头一皱,心里渐渐升上些警惕。   “以一年为期,一年后的今日,在这进行炼器的比试,如何?”玄师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笑道。   “好大的口气。”闻言,谭元直接拍案而起,冷笑一声“既然道友都这样说了,若是再推辞,岂不是显得是我不知好歹。”   “那便如道友所言,一年之后,于天鹤城进行你我徒儿之间的比试。”他的目光扫向立在一旁一脸镇定的江曜,   “只怕到时候,你那小徒弟没了那胆子,临阵脱逃可就不好看了。”   看着那人投向自己的玩味目光,江曜定了定神,正欲开口反驳,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见议事厅的门槛处迈过一个紫色倩影。   “放心吧老头子,就算你入土了,我那好侄儿也不会临阵脱逃的。”下一秒,张扬的女声响起。江思雅径直走到了议事厅内,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江月白。   她毫不客气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环视一圈,脸上的笑容有些放肆:“哟,这么热闹,看来我来的还挺是时候。”   “小姑?!”看清女子的瞬间,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没想到,这事竟然连江思雅也惊动了。   “没事没事,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说。”江思雅倒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冲着江曜嫣然一笑,轻啜了一口备好的茶水,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   接到江月白的传讯后,她便立刻带着小姑娘赶了过来,本意是来为江曜和江子墨撑撑场子,但到之后却发现江曜那传说中的师父也在场。既然没了她的事,那她也自然乐得看场好戏。   当然,是指江文安和谭元的戏。若是局势朝着不利于江曜的一方发展,到那时她再掺和上一脚也不迟。   “呵呵,既然道友也同意,那便这样定下了。”玄师的声音引回了众人被江思雅打断的思绪。   谭元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坐在一旁的紫衣女子发出一声轻笑。   “小妹可是有什么见解?”这笑让江文安有些挂不住面子,朝着江思雅瞪过去一眼,却见她像是没看见似的,只是轻轻放下乐手中的茶盏。   “倒也不是什么什么要紧事,只是依小女子只见,既然要比试,那不如再多下些彩头。”她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二位都是炼器师,若是一人出一件高品阶的灵器作为给胜者的奖励,岂不是更好?这样一来可以让二位高足更加重视这场比试,二来,这作为奖品的灵器给了自己徒儿,对二位而言也不算亏。”她明亮通透的双眼看向玄师,似乎在试探些什么,“不知二位先生觉得,小女子的主意如何?”   “我自然是没有问题。”谭元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江思雅的提议,一边将目光投向玄师,“只是不知道友……”   “老夫也无异议。”迎着二人的目光,玄师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在那比试开始之时一人出上一件至少四阶的灵器,作为给小辈比试的添头,如何?”   “那便一言为定。”谭元自然是立马满口答应了下来。   废话,仅仅一年的时间,江霄怎么怎么可能让那个才入门的小子胜过。白给的高阶灵器,不要白不要。   “呵呵,既然二位先生的意见一致,今日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江文安也适时地出声,“那这件事情不如到此为止。”   “暂且如此。”谭元说着,眼神死死地盯着玄师,“待到比赛之时,我会将作为彩头的灵器奉上。”   “还望那时候,道友可不要反悔啊。”他那意思,似乎生怕到了手的灵器飞了似的。   “放心,老夫可不是那出尔反尔之人。”冲着谭元摆摆手,玄师看着那人轻哼一声,连告辞都没说一句,便径直走出了会客厅。   江文安见状,冲着几人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也跟着追了出去。偌大的室内一下子便只剩下了江曜几人。   屋内都未出声,只有江思雅兀自悠闲地喝着茶,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老先生便是小曜的师父吧。”终于,她放下茶盏,缓缓起身,对着玄师行了个不算标准的晚辈礼,“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女子方才失礼了。”   对于江曜这位暴脾气的护短小姑,玄师也并无恶感,即使他能明显感觉到江思雅对自己的态度并不能算得上是好,但既然对方是出于对江曜的关心,那他也自然能够解。   “不碍事。老夫也是常常听起徒儿提起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玄师笑着,一边对着旁边显得有些焦急的江曜使了个眼色,让他不必担忧。   “老先生说笑了。”江思雅冲着他客气一笑,“不瞒老先生说,小女子常听着侄子们提起您。今日有幸见到,还有几个疑问想向老先生请教。”   “姑娘请讲。”玄师同样对她报以客气的笑容。   “那便得罪了。”江思雅朝他拱了拱手,一双明眸微微眯起,   “小女子常年在外,不曾知晓小曜的近况。不知老先生是何时何故与侄儿相识,又是为何要收他为徒呢?”她问道,语气灼灼,略带锋锐的眼神仿佛要将玄师身上盯出个洞来。   江思雅这话说的说的不大客气,甚至有了几分质问的意思。不过,她敢如此盘问,也自然有她的由。   江思雅年纪不大,如今却已经是四阶中段的修为,将来甚至有冲击五阶的希望,加上性子执拗,能动手绝不动口,因此哪怕是在本家,她也总是被别人敬上三分。   但也正因为她天赋不错,为人又直爽仗义,因此欣赏她这副模样,愿意与她结交的人也不少,其中更是有几位等阶不低的炼器师。   因此,别人追捧的炼器师,在她眼中倒也并没有那么稀罕。   毕竟在东域,达到了五阶的炼器师也就那么两位,她恰巧还都认得,虽然未曾深交,但那二人长什么样子她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四阶,甚至四阶以下的炼器师,她自认为还是惹得起的。   “哦?这个嘛……”玄师转了转眼珠,略加思索,便将之前拍卖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江思雅说了出来。   “小姑,师父他……”玄师的话让一旁听着的江思雅直皱眉头,江曜见状,正忍不住上前一步就像替玄师辩解,却见女子却直接伸出了手。   “小曜,你先不要说话。”她做出手势让江曜噤声,眼神看向江曜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江子墨,“子墨,据老先生所言,你当时在场?”   “是。”江子墨点了点头。   “而且小姑,师父之前说过了,会给我炼本命灵武做拜师礼,只是现在条件所限,可能会略晚一些。”江曜想了想,还是撒了个小谎,“他也不是像小姑你想的那样,什么都没给我。而且,今天听说那江霄的师父要找我麻烦,你看师父这不就回来了吗……”   江思雅听见江曜的话,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曜,我知道你的意思。”   “只是这东域近些年来也不太平。”她抿了抿唇,看向江曜的眼神里盈满了思虑和担忧,“你们在天鹤城可能尚且不知晓,但我身在本家,消息也会灵通些。”   “这些年,有不少天才都离奇死于非命,甚至在本家所管辖的安州城都有那么一两个惨遭毒手,最后调查出来,也只知他们生前和身份不明的可疑人物有过秘密接触,却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她斟酌着字句和江曜解释着,看着少年微变的脸色,摇了摇头。   “小女子也愿意相信老先生是以真心待小曜,并没有别的念头。”她忽然抬眼望向面前的玄师,眼神坚定,   “但有些话,小女子也不爱藏着掖着。”她柳叶般的眉微微蹙起,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若是有朝一日小女子发现先生存了什么坏心思,甚至让小曜受了伤害的话,小女子定与您不死不休。”   “我江思雅,说到做到。” 第40章 小爷我斗志昂扬   江曜难得和现出实体的玄师并肩走在江家的院落中。   但是,不知为何,今日的玄师显得有些莫名的沉默。   “那个……你不会还在想刚刚小姑说的那些话吧……”思来想去,江曜似乎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由,   “嗯……我之前不就说过吗,小姑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她没有恶意的,以后与你相处久了,知道你本性了就不会再这样了……”他想着,试图安慰自家师父。   “本性?”听见江曜这样说,玄师似乎回过了神,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   “那你又觉得,我本性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他看着江曜的表情变得呆滞,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傻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真的如你那小姑说的那般,心怀不轨,你又该如何是好?”   感觉到玄师语气中的无可奈何,江曜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可是……我觉得你就是对我好啊。”   “更何况,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还发过心魔誓的吗。”他说的是他们最初相遇,玄师找他借灵喾那会。   他自己发誓时的那道红痕现在还在他手腕上呢。   “你啊。”玄师早已猜到了他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小徒弟人傻还固执,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你小姑说的那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还没那么小心眼。”玄师接着道。   “哦?”这下江曜到是有些疑惑了,“那你刚刚又是在苦恼些什么啊?不会又是在想你过去的那些事吧?”说到这,他言语间带上了些警惕。   “不是在想过去。”玄师也没想到江曜竟然误会到这去了,“是其他的事情。”   说完,他故作神秘地朝着江曜眨了眨眼睛,“不能告诉你的那种。”   “好啊死老头你又糊弄我。”江曜只当他是在逗自己玩,轻哼一声便转过头去。   “我这回还真没有戏弄你的意思。”玄师无奈地笑了笑,“只是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他轻叹口气,正准备揭过这个话题,却突然看见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老头,你……你该不会看上我小姑了吧?”江曜心里想着先前玄师和江思雅对峙,却发现师父的不对劲正是从那之后开始的。再加上玄师那句“你还小”,一时间,这个猜想从他心里略过,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话本上不都这么写的吗,久居上位的强者难得一次遇见了敢于顶撞自己的姑娘,觉得新鲜,于是便对那姑娘升起些兴趣,甚至是爱慕来。   更何况江思雅只是性子烈了些,而若是论长相,她未曾进入本家之时也是天鹤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江曜越想越起劲,短短数秒的时间内,他的脑中便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甚至连婚礼都给他们提前筹备好了。而当思维脱缰的少年抬起头,发现自家师父正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自己看。   江曜突然觉得自己背后有点发凉。   “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能误会到这个份上去。”深吸一口气,玄师的手握成了拳头,轻轻砸了砸自己的额角。   “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江曜看着玄师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道。   “话本上看的。”耿直的江曜实话实说。   “那以后少看点话本。”心情复杂的玄师看着小徒弟单纯的样子,也不好责备些什么,想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   “哦。”江曜呆呆地应道,回过神却发现玄师已经自行走开,于是他只得运转灵力赶紧跟了上去,“哎哟师父我错了我错了你等等我嘛。”   听见他叫嚷的玄师放慢了脚步,等到少年接近之时方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他。   “以后还乱不乱点鸳鸯谱了?”他半是戏谑半是无奈地问道,然后便看见少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脑袋,   “不点了不点了。”江曜心有余悸地抓住玄师的袖子,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   见状,玄师笑了笑,倒也不与知道了教训的小孩一般计较。   二人像往日那般说说笑笑,互相抬杠,总算是回到了江曜的小院中,然后打算推门进屋。   然后一开门,玄师便被那满屋狼藉给惊得微微一愣。   他记得,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这屋子还不是这样的。   “你这房间……”玄师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人却停在门外没能进屋——毕竟那房间实在是没什么落脚之地。   “啊……”看到房间的一瞬间,江曜也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这不是早上你突然不见了,我满屋子找你,然后一急躁就……”   “就把东西乱扔?”玄师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看着小孩的脸逐渐红成番茄的颜色,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收拾收拾就好了。”   “还不是都怪你。”江曜低着头嘟囔一句,   “都不吭一声就跑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虽然从玄师突然出现在会客厅时起,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但此情此景,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其实说是抱怨也并不太准确,那语气反而更像是撒娇。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玄师也知道自己亏,虽然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提前出去一下,居然给小徒弟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今日我本来只是早起出门去置办些东西,也没想你会醒那么早,更没想到竟然还会遇见有人上门找事。”他一本正经地跟江曜解释道,“感觉到你那边不对劲之后,我立马就回来了。”   本来玄师也没必要给他解释那么多,但不知为何,小徒弟这副模样让他格外愧疚,便下意识地做出了以前几乎从未有过的举动。   “我也不是在怪你啦……”江曜抿了抿唇,红着脸开口,“只是确实,难得大早上不见你,加上昨天又出了那么多事情,搞得我以为你……”   他是一边担心玄师出了什么问题,一边又担心是不知自己太过麻烦惹得玄师嫌弃了,让那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概率很小很小,但还是忍不住去往那方面想,然后惹得自己更加烦躁。   江曜没接着往下说,但玄师却明白他的意思。   “好了小家伙,我明白了。”他看着低头默默收拾房间的江曜,手上也动作起来,开始帮着一起收拾。   不算太大的房间在二人的下很快便恢复如常。江曜坐回桌边的板凳上,支着脑袋看着卸下了伪装的玄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对了,老头,今天你跟江霄那师父说的比赛……”   “怎么,你怕了?”玄师笑着反问道。   江曜很想下意识地说句没有,但那话在嗓子里卡了半天,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一句讪讪的“有点”。   “你看哈,就算你是大炼器师,但江霄好歹也已经学了那么多年炼器,这……”他轻咳了两声,迎着玄师饶有兴致的眼神接着道,   “当然,我肯定也不是质疑你的水平,只是我……嗯,我确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说着,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师父,似乎在企图博得同情。   “那能怎么办。”玄师嘴角一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板,“这比试都定下了,可反悔不了。”   “嗯……我是说……”江曜试探着开口,“如果我输了,你,您……不会怪我的,对吧。”   江曜的话说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招了自家师父的嫌弃。   “没出息。”果不其然,额头被轻敲一下,江曜一抬眼便看见玄师看他的眼神中略带了些无可奈何,“这还没开始比呢,怎么就想着要输了?”   “你真当我给你的那一年时间是用来玩的?”玄师说着,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如今你已经入了门,最难的一关都过了,现在修为也已经是一阶大圆满,再给你一年时间,若是连二阶炼器师都达成不了,说出去我这老脸往那搁。”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接着道,“况且,按照我给你的方式练习,你也不见得就会真的输给那江霄。”   “更何况就算真的输了,我也不会吃了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宽慰道。   “可是……你不是还和那糟老头子打赌,赌了灵器吗?”江曜趴在桌上闷闷地开口,“还是四阶的灵器呢,输了你不心疼?”   “谁说我要拿四阶灵器做彩头的?”玄师神秘一笑,然后在江曜疑惑的目光中伸出手向他晃了晃,五根白皙的指头看得江曜脑子有点发晕。   “五……五阶?”江曜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一抬眼看到的还是那个明晃晃的五。   四阶和五阶,听上去只差了一阶,但这之中的差距却可谓是天差地别。   光说这灵士,整个东域四阶灵士虽然也不多,但怎么也得有好几百。但五阶灵士呢,即使江曜翻来覆去地数,恐怕也不超过十个。   至于炼器师,或是灵器,那便更恐怖了。之前那四阶巅峰的灵武便已经在天鹤城掀起了如此风雨,若是换成五阶,恐怕是整个整个东域都要为之所动。   “区区五阶的小玩意而已,至于那么激动吗。”玄师收回了手,看着呆滞的江曜,在他面前的桌板上轻轻敲了敲,“怎么样小家伙,还输不输了?”   “不输,怎么可能输!”这下,江曜的眼睛里一下子燃起了斗志,“不就是个江霄吗,小爷我一定赢给你看!”   “这才对嘛。”看着摩拳擦掌的小徒弟,玄师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41章 小爷我进入藏宝阁   几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在玄师五阶灵器的赌注加持下,江曜坚定了胜利的决心之后,有了动力的他便很快便在玄师的指导下投入修炼和炼器的练习之中。   不过这天,刚要入定的他却被玄师叫住了。   “小家伙,等会。”突然现出实体的玄师打断了他的动作,然后迎着他略带疑惑的目光丢给他一样东西。   江曜手忙脚乱地将那看不清模样的小物接住,入手却是一片微凉。   “这是……”他打量着手中形似鸟儿的翎羽,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小挂坠,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玄师。   “前些天炼制的小玩意。”玄师冲着他扬了扬下巴,解释道,“你以后带在身上,若是我又突然不见,你心下不安,就往其中注入灵力喊话,我便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说完,他朝着江曜张开手,一枚一模一样的挂坠正静静躺在他手心,“当然,我也有一个。”   “这么神奇!”听见玄师的解释,江曜当即来了精神,直接就捏着那挂坠往里面注入灵力。   “师父!”他先小声喊了一句,然后便像是拿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乐不可支地叫嚷起来,“老头老头,老头你听得见吗?”   “听到了听到了,别喊了。”识海和耳边同时被魔音灌脑,玄师忍不住伸手抚上小徒弟的嘴唇好让他闭嘴。   于是刚刚还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江曜突然像是触电似的浑身一颤,然后呆在了原地。   直到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消失好一会,少年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脸红成这样?”冰冷的手覆上江曜突然变得通红的脸颊,玄师有些疑惑地开口,“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没没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赶紧摇了摇头,江曜随便找由将玄师的疑问搪塞过去。   “不过师父,这东西取名字了吗?”江曜红着脸转移话题。   “嗯,暂时没有。”玄师摇了摇头,“刚炼出来的,暂时还没来得及取。”   “要不你取一个?”他笑着看向江曜。   “取名字啊……”江曜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我其实也不太会……我想想啊……”   “实在不行,那就叫,音翎?”江曜试探着开口,随后挠了挠脑袋。   他确实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名字,干脆直接将那东西的形状和用途结合了一番。   “音翎啊……”玄师略带思索地沉吟一番,然后点点头,“也罢,那就音翎吧。”   “行。”江曜嘿嘿一笑,将自己的音翎收好,随后转头看向床边的玄师,“那……我开始修炼啦?”   “没别的事了,你修炼你的便是。”玄师轻笑着应允,然后看着开始入定的少年,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然后伸手托起了腮。   翌日,江曜提早结束了修炼,略微收拾一下之后,便直接去往了家族试炼场的方向。   当然,他并不是去参与日常切磋的,只是今日是进入家族藏宝阁的日子,按照惯例,有资格进入藏宝阁的族人,都会提前于试炼场集合。   刚到试炼场,江曜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江墨正于试炼场边缘倚墙靠着,面无表情,而江霄则正站在他不远处,面容不善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哟,江霄,伤好这么快?”见状,即使江曜本来没有惹祸上身的意思,但江墨的忙他还是要顺手帮一帮的。于是他走过去,一边痞笑着拍了拍江霄的肩,还一边顺手给江墨打了个招呼。   “江曜!”江曜的出现显然比江墨更令他心情糟糕,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江曜的名字,“你这个小杂种还敢来我面前晃悠?”   “敢啊,怎么就不敢了?”江曜摊了摊手,一副无赖样,“小爷我我又不偷又不抢,没做亏心事堂堂正正,为什么不敢出来晃悠?”   “到是堂兄,好端端的,又何必去为难江墨族兄呢。”他走到江墨身边,吊儿郎当地抱臂靠在墙上,心不在焉的样子更是看得江霄心头火起。   “区区小杂种和畜牲,竟敢和我叫板。”他握紧了拳头,压低声音咆哮道。   “嗯?我是杂种?那输给我的你,岂不是连杂种都不如。”也许是早已听惯了江曜的辱骂,江曜只是面不改色地掏了掏耳朵,语气悠闲地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二阶灵士输给我一个一阶也就算了,还偷袭。偷袭也就罢了,被我师父的护身符反伤之后竟然还要让你师父来给你出头,丢不丢人啊江霄。”   “你……”江霄的脸气得涨成了红色,伸出手指着江曜 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哦,对了。”还没等江霄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江曜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怒火中烧的江霄微微一笑,“话说回来,炼器比赛那事,你师父应该也已经告诉你吧。”   “所以作为堂弟呢,我还是奉劝堂兄一句,这一年好好努力,别再整天只顾着耍嘴皮子,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否则,到时候别说修为,就连最引以为傲的炼器术都被我超过了,岂不是太难看了。”   语罢,他趁着江霄还没反应过来,拉着江墨的袖子便走到了另一边。   “多谢……”到了江霄看不见的地方,江曜这才停下脚步,然后便看见江墨朝自己拱手道谢道。   江墨也知道,若是没有江曜突然出现,自己恐怕还要被江霄纠缠许久。   而他知道自己笨嘴拙舌,对于江霄那种无耻小人不知该如何反驳,若是能忍住还好,但但万一没忍住,起了冲突,那以他的性子,恐怕是有都说不清。   “这点小事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况且我之后还要仰仗你呢。”江曜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江墨冲他点点头,他也不喜欢将道谢的话全部挂在嘴边上,但会在心中默默记下。   二人谈笑了几句,或者说只是是江曜单方面说,江墨默默听,总之,没过多久,藏宝阁开启的时间到了,而江文安作为代家主,也已经登上了那高台。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江家的青年才俊,甚至各位之中,有不少已经进过藏宝阁数次。因此,老夫也就不再唠叨那些客套话了。”江文安倒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总而言之,按照老规矩,藏宝阁开放后,限时三日,三日后可根据大比排名带出相应级别的宝物。除此之外,还请各位以自身安全为重。”   他扫视着台下的江家青年,“可明白了。”   “明白。”能在大比获胜进入藏宝阁的也都并非等闲之辈,除了江曜是第一次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进过几次藏宝阁,自然明白那藏宝阁的规矩。   “好。”江文安也点了点头,“那么,便依照你们各自的排位,去管事处领手令吧。”   说罢,他跳下那高台,而台下的青年们也都依次走到那管事处,领取出入藏宝阁的令牌。   “待会进去之后,你跟紧我,不要乱跑。”拿到令牌之后,江墨便在江曜身边开口道。   “嗯?”虽然在刚刚江文安说注意安全之时江曜便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如今江墨的话却进一步地让他感觉到了不安,“那个,藏宝阁里……不会还有危险吧?”   “嗯。”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想似的,江墨点了点头,“进去你便知道了。”   江曜也知道这位族兄不善言辞,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跟在江墨的身边,然后便看着那管事发放完了通行令牌后,不知启动了何种机关,试炼场的中央便突然出现了一片水色的光幕。   “拿好令牌排队进去,三日后我会开启藏宝阁的出口,届时往令牌内注入灵力便能出阁。”那管事的开口道,“还请各位少爷小姐于藏宝阁中千万注意安全,莫要一时疏忽,或是贪图不可及的宝物,到时受了伤,反而得不偿失。”   江曜在心中暗自记下管事的话,然后便紧跟着江墨走到了那光幕之前。   他看着身边的江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于是自己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正准备大摇大摆地往里踩。   然后他便一下子扑了个空。   “啊啊啊———救命啊!”骤然的失重感和下坠感让江曜惊呼出声,也亏得玄师反应够快,在他还没来得及落地之时便在他身上裹上了一层灵力,然后听得“啪嗒”一声响,江曜便摔到了松软的泥土地上,加之玄师给他垫的那一层灵力,除了略微有些灰头土脸,到是一点痛觉也没有。   只是当江曜一抬头,才发现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些是大比上取得了进入藏宝阁资格的,但也有他未见过的生面孔。此时,那些人正看着他,不过除了江霄的眼神里带着些看好戏的嘲弄以外,大多数人都只是善意的调笑。   “抱歉,我忘记提前告诉你了……”江墨也在那人群之中,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哈哈哈,小弟弟你也别怪他,其他人第一次进藏宝阁的时候,也都这么摔上过一回。”开口的是人群中的一位美艳女子,江曜之前没有见过她,但她却有些自来熟地直接上前蹲下身,揉了揉江曜的脑袋,还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   “没摔疼吧,哎呦,这么小就能进藏宝阁的弟弟,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而且之前看你比赛,居然打赢了江霄,真的太厉害了!”   “姐姐,姐姐过奖……”江曜还真没见过这架势,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江霄的目光已经变得像要吃人似的,但却不敢对那女子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江曜。   “哎呦,弟弟还害羞了。好啦好啦,姐姐不逗你了。”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江霄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一眼,便让那人低下了头。   她站起身,转头又对江曜笑道,“我之前也听江山那丫头说了,这回你跟着江墨走。那家伙呆是呆了点,但还是靠谱的,你也不用担心。”她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江墨,顺手拉起地上的江曜,然后环视一圈,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是藏宝阁护卫队的新任队长江迎霜,今年你们的安全将会交由我负责。”   “还是老规矩,量力而行,不要因为贪图宝物而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有旧怨的也不可相互攻击。”语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江霄一眼,   “如果遇到了实在无法处的情况,捏碎令牌求救,我会带人赶到。”   “不过,记住令牌是你们的最后底牌,除非实在紧急,不要轻易使用。若是由于自身原因导致令牌碎裂,那便意味着你们进入藏宝阁资格的丧失,不仅会被立即请出藏宝阁,就连以后的大比资格也会被剥夺。”   “如果明白了,那么各位现在可以进入藏宝阁探索。三日后,待到令牌发光,便是出阁之时。” 第42章 小爷我卡bug   江迎霜宣告了探索的开始,而原本的人群随着那一声令下,很快便散开了,不一会,还在原地的便只剩下江墨和江曜两人。   此处是野外,肆意疯长的野草郁郁葱葱的,铺满了目所能及的地面,只留下一两条由人踩踏而出的小径,而抬头便是嶙峋的怪石和粗壮的树干,若是仔细聆听,或许还能听到溪流的潺潺声。   “这里是……”环视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江曜有些踌躇地开口。   “藏宝阁内部。”   “藏宝阁在山里?”少年愣了愣,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我还以为只是一栋单独的小楼呢。”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摸了摸布满青苔的岩石,又扯了扯树上垂下的,看上去十分坚韧的藤蔓,然后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江墨点了点头。   “确实有楼阁,在那边,里面有简单的灵技和灵武。”他指向一个方向。江曜顺着那方向看去,视线尽头是一座若隐若现的高塔。   “但这一整座山脉,也是江家藏宝阁,山上的灵物很多。”青年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话中的内容却让江曜有些心惊。   他原本以为家族的藏宝阁只是刚刚江墨指向的那种,一间隐匿于江家内部,存有灵技灵武等物品的阁楼,供大比优胜者挑选。至多再开辟出一小块异空间,种些灵草灵药便已经足够惊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大大的一片山脉。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江家会下了死令,不许任何族人外传的有关藏宝阁的事情了。   “哟,这地方还有点意思。”思索间,玄师的声音在江曜的识海中响起,   “没想到,你们这小小的江家,竟然还有些好东西在。”   “什么好东西?”听见玄师的声音,江曜一下子来了劲。   玄师口中的好东西,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好东西啊。   “暂时还不清楚。”玄师很快回应了他,“但一定是能让你受益匪浅的东西。”   “那我们……”江曜刚想提议去看看,回过神来却发现江墨还在原地抱臂盯着自己。   当然,江墨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江曜没有动身的意思,所以自己也不好动身罢了。但是江曜却暗道一声糟糕。   刚刚玄师一开口,他差点就把这位族兄给忘了。   “哈哈,族兄,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哈哈哈……”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无妨。”江墨只当他是被藏宝阁的实景所震撼,倒也没有多想,   “藏宝阁里的宝物大都有守护灵兽看着。你先跟紧我,有看上的我帮你。”   他说着,便转身欲走。   “等等!”江曜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   “那个,族兄,我今日刚刚突破到一阶大圆满,然后就在刚才,我好像突然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迎着江墨疑惑的目光,江曜试探着开口,“我想起之前看的卷宗上说,会不会是合适进阶物什么的……”   他的话是按照刚刚玄师在他脑中给的提示来的。据玄师说,若是有修为达到了大圆满的灵士,然后在附近又恰巧有适合他的进阶物的时候,那灵士便会有自然感应。   果不其然,江曜的话一出口,他便看着江墨愣了愣,然后直接开口道:“那你循着你的感应走,我陪你。”   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江曜知道这位族兄人不错,却不知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进阶物十分重要,有能与你起感应的是最好的。”江墨没有起伏的声音解答了江曜的疑惑,“我的东西可以晚点找,你的进阶物现在最重要。”   “走吧。”他朝着江曜点了点头,一副打算为他保驾护航的样子。   这江墨族兄果然是老实人啊……江曜想着之前那护卫队队长对他的评价,总算明白了江子墨为什么会把自己托付给这位族兄了。   不过,既然江墨都明确表示愿意配合了,江曜也自然不好再与他客气,只好循着玄师为他指明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朝着目的地靠近。   而当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江曜突然发现,自己的识海中好像还有一篇真的出现了如玄师所说的那样,若有若无的感应,而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进,那感应也越来越清晰。   江曜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个东西在一直呼唤着他,让自己去见它。而那种东西对于江曜本身来说又十分亲切,就好像是自己丢失的一部分似的。   那与他有所感应的东西距离江曜似乎有些远,但这一路上江曜却过的并不无聊。虽然江墨沉默寡言,哪怕江曜跟他主动搭话他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简单“嗯”上一声,但他识海里的玄师却像是来了精神似的,看见些什么东西便会为他开始介绍。   “小家伙,你看那边,对那棵树上最顶端的那颗白果子,那是无极果,清灵丹你知道吧,提升进阶概率的那个,这果子就是那玩意最重要的原材料之一。”   “你左边脚下刚刚路过的地方,那种长得像灯笼一样的花,那叫做鬼灯草,可惜刚刚那朵年份太低,若是超过三百年的,可是可以作为不少六阶丹药的药引呢。”   “喏,那瀑布底下的大石头看见没,那是水属性灵材水灵晶的原石,加以提炼后估计能得到拇指大小的一块,可惜量太少了,不然让水灵晶作为主材料,炼出来的灵器最高可以达到七阶。”   ……   这一路上,几乎江曜每走过一处,玄师便会为他科普一处的珍惜玩意。一路听下来,江曜这才意识到,似乎自己的家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富一些。   “小家伙,你们这个家族藏宝阁,还真算得上是个宝地。”最后,玄师都忍不住感叹道,“这样的地方,在整个东域恐怕都不一定能找到几个 ”   “这么厉害……”江曜也是有些惊讶,“怪不得家族里对于藏宝阁有关的消息都瞒得死紧不让外传,原来是这样。”   “嗯。”玄师也赞同道,“况且,这里的灵材灵宝都是可再生的,只要不竭泽而渔,有计划地取用,那可谓是源源不断。”   “不过,”说到这,江曜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宝贝呢。”   而且大都还是自然生成,而非人工培育的,也不似灵武灵技那样,是人工产物。   “这个嘛……”江曜听见识海中的玄师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有个猜测,不过没有亲眼看到,也不能确定。”   “不过你也不必多想,说不定待会到了地方,你也就知道了。”像是为了安慰江曜,玄师又补上一句。   江曜在心里应了一声,一边继续跟着识海中的那感应赶路。   只是,随着他们走得越来越远,离那呼唤声越来越近,江曜也发觉,似乎一路上遇见的宝贝也越来越珍贵,偶然碰见的灵兽也越来越强大。   突然间,一直跟在江曜身后的江墨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江曜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江墨站在原地,指了指他身后被云雾覆盖的一座吊桥。   “到边界了。”他道,“那后面,你进不去。”   闻言,江曜有些疑惑地伸出手,但一接触到吊桥前的空间,他便像是碰到了什么透明得屏障似的,一下子被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带着满肚子疑问收回了手,江曜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的江墨。   表情木讷的青年从腰间取下了令牌,朝他扬了扬:“这个,你没有。”   江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之前的大比他的胜场太少,虽然正好钻了江霄那边的空子把他一并带了进来,但他进入藏宝阁的令牌无疑是权限最低的那一档。   根据大比的规矩,排名越高的,越能进入藏宝阁的深处,也能获取更好的宝物。而江墨,他之前也有听江月白说过,是这次大比的第一。   “你的进阶物在里面?”看着江曜一下子黯淡下来的表情,江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问道。   “是啊。”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江曜显得有些丧气。   好不容易找到了契合自己的进阶物,怎么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呢。   “族兄,除了令牌,真的没有能再进去的方法了吗?”他看向江墨诚恳地问道,墨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些对转机的期待。   “没有。”然而江墨却只是朴实地摇了摇头,“而且里面很危险。”   “里面的灵兽,我遇到过四阶的。”他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而且,有不少会主动攻击人类。”   刚刚他们赶路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主动袭击他们的灵兽,但最强的也只是二阶,江曜自己都还没来及出手便已经被江墨解决。   不过,如果没有江墨,在江曜不依靠玄师,仅靠自己的情况下,这些灵兽恐怕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也就是说,当初江子墨找了江墨来给他保驾护航,确实是有由的。   “这样啊……”江曜有些颓废地躺倒了地上。   灵兽他倒是不怕,他体内还有个玄师,再怎么样也能保住他的小命。唯一苦恼的就是这权限。   就当江曜郁闷到不行,甚至试图直接询问玄师有没有暴力破局的方法的时候,江墨却皱了皱眉头,似乎做了很大的心斗争似的,缓缓开了口,   “如果你实在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江曜一个鲤鱼打挺便聪草地上站了起来,眸子里的惊喜仿佛要溢出来。   见他这副样子,江墨自然也不好将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去,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令牌举到了江曜面前:   “用我的。” 第43章 小爷我吃瘪   “这……”江曜也没想到江墨说的竟然是这种法子,“这不好吧……”   “若是双方自愿,这不算违规。”江墨又将那令牌收了回去,“只是……”   “不不不,我也没这么想,这本来就是族兄你的奖励,我又怎么好意思和你交换。”江曜说的是实话。虽然拿进阶物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但他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夺人所好。   “我并非贪图奖励。”谁知,江墨却只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族弟之前救了我,哪怕找我讨要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里面只能一人进去。”   “你一个人进去,很危险。”江墨向来呆板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顾虑之色。   原来江墨担心的是这个。江曜恍然大悟。   但是这偏偏又是他最不担心的问题。只是她唯一的难题,便是该如何与江墨解释,他并不惧那些危险这件事。   “可是……”江曜皱起了眉头,“族兄,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我身上有师傅给我的法宝,甚至还剩几道遇到致命危机时会生效的护身符,应该能够自保。”   “至于族兄您的宝物,您先在这外围区找一件,然后我之后再托师父给您炼一件四阶灵武作为交换,可好?”   这藏宝阁虽然宝物不少,但都是天然形成的原材料,而且量很少,如果找不对使用的路子,那价值便会大打折扣。与之相比,一件四阶灵武价值无疑要高上许多。   毕竟,四阶灵武放在他们这种地方,已经算是几十年一现的宝物了,更何况江墨还并没有任何灵武,若是得到那四阶灵武,实力无疑会暴涨许多。拿那令牌来换那灵武,绝对是稳赚不赔,甚至大赚特赚的买卖。   但是,江墨的脸上却依旧出现了些犹豫之色。   “我并非实在贪图宝物。”他思索半天,缓缓开口,“只是,里面实在危险。更何况,你若出事,少族长他……”   “但是族兄,那里面的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万一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江曜眼睛一眨,可怜巴巴地拽了拽江墨的袖子,“而且我会跟江子墨说好,他不会怪你的。”   “我也并非怕少族长怪罪。”江墨摇了摇头,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但看着江曜那垂头丧气的失落样子,最后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握紧了手里的令牌。   “令牌可以给你。”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但是过了吊桥之后,沿着大路走,注意身边不要放松紧惕,遇见灵兽就避开。”   “看见造型奇特的花草或是其他的东西也千万不要去碰,否则很容易被守护灵兽认为你要夺其宝物。”   他拉着江曜难得长篇大论地叮嘱了一番,最后将已经被捂得微热的令牌交到了江曜手中,“如果无法处,就捏碎它。”   “哦哦……”江曜如获至宝地接过那令牌,刚准备道谢,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族兄,若是我捏碎了令牌,那你岂不是……”   令牌和身份绑定,虽然可以私下交换,但若是捏碎,之后被禁赛得只会是令牌的原主。这也是为什么江家并没有直接禁止令牌交换的由。   因为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和别人交换令牌。   “没关系。”江墨摇了摇头,“我今年已经二十四,明年大比不参加也罢。”   “以你的安全为重。”他道。   “族兄……”江墨这话说得江曜实在是铭感五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他只能朝江墨拱了拱手,轻道了一声:“多谢。”   “不是什么大事。”江墨却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而且你之前救了我。”   他说的是之前大比的那事,“有恩,我一定会报。”   其实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大比后的藏宝阁都是锦上添花,毕竟天赋较好的就那几位,经常进来,适合自己的灵技早就已经学完了,而剩下的宝物虽然珍贵,但找不到炼器师和炼药师,也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对于江霄这样,自身是炼器师的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对于他来说,这种到处都是灵材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宝库,也难怪江文安用特权也要把他塞进来。   “那便多谢师兄了。”再一次郑重地朝着江墨一拱手,江曜看着那人略带担忧的目光,转身朝着吊桥走去。   有了那令牌,终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江曜。他踏上了微晃的吊桥,同时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感应也更加强烈。   “别怕,小家伙,按照你感应的方向走,其他的有我在。”似乎是感觉到了江曜因为江墨的话话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玄师在他识海开口安抚他道。   “嗯。”轻声应下,有了玄师承诺的江曜也不再迟疑,加快脚步朝着感应的方向走去。   过了吊桥之后的区域明显比之前多了一份危险的气氛。即使他的灵识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但也不算依旧能感觉到,即使是他的身边不远处,都蛰伏着不少强大的气息。   江曜这下算是明白,江墨之前为何会如此顾虑了。   “小家伙,别动。”就在江曜刚刚跨过那吊桥,离开江墨的视线范围后,红芒显现,有着惊人美貌的魂灵在江曜身边凝聚成型,抬手便往他颈边贴来一样冰凉的东西。   江曜下意识地听话怔住,随后便感觉贴上东西的地方变得微微有些灼热,而当他伸出手去触碰,碰到的只有自己温热的皮肤和一道浅浅的纹路。   “这是……”   “隐匿气息的小玩意。”玄师给他解释道,随后又化为一道红芒钻入他的眉心,“我怕这片区域有你其他族人,不便在外多待。你只用放心往前走便是,只要你不主动招惹,那些灵兽也发现不了你。”   还有这种好东西?   听了玄师的解释,江曜又一次对炼器术产生了新的认知。他本以为炼器最多能炼制出法宝和武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实用的东西。   “炼器术的神奇之处还多着呢。”似乎是听到了江曜的心声,玄师在他识海开口道,“不过你如今刚入门,还是现将最基础的东西炼好,莫要好高骛远。”   “明白明白,都按您说的来。”江曜也知道在这方面十个自己加起来也赶不上玄师,因此也难得不与他抬杠,满口答应道。   二人说着,一边朝着藏宝阁的深处走去,而一路上,江曜也发现,越是到了深处,他遇见的灵兽也就越强大,甚至有些地方的草木都生出了些灵性来。   但也幸好,他有玄师做后盾,因此即使是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心中总能有个底。   又走了不知多远,已经深入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江曜终于能感应到,那吸引着自己的东西离自己不远了。   只是,他同样能隐隐感知到,前方的地域弥漫着他从未感受的强大威压,他站在这边缘,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往前迈上一步。   “那前面有五阶灵兽。”熟悉的灵力将他包围,巨大的压迫感霎时间消失不见,玄师在识海里对他道,“不过你也别慌张,先不说他发现不了你,就算发现了,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对付的。”   江曜暗自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朝着前方走去,然后顺着内心的感应来到了一座山洞前。   山洞位于层层叠叠的岩石之上,很是隐蔽。那洞口狭小到近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墨绿色的藤蔓如瀑般垂下,将爬满苔藓得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江曜没有感应,哪怕他路过这里,都不一定能发现这样一个山洞。   “就是这里了。”他小声道,既是在自言自语也是再说给玄师听。   小心翼翼地顺着湿滑的岩石往上爬,废了好大力气,江曜终于来到了那山洞前,然后伸出了手。   “先等等!”玄师刚来得及出声提醒,江曜却已经伸进了那洞口。   顷刻间,巨大的排斥力以洞口为中心陡然升起,一下子全部砸在了江曜身上。少年单薄的身子在瞬间便化为曲线抛出,伴随着一声粗口重重地砸在了布满岩石的底端。   “咳,咳咳咳……”狼狈地支起身子,江曜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然后便被匆忙现身的玄师塞进了好几颗丹药。   “你啊,这么莽撞干什么。”说着责备的话,但红衣魂灵的语气中却满是焦急,他蹲下身子扶起江曜,让少年靠在自己身上,   “摔疼了没有?”如玉般的手指轻点上江曜的额头,玄师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刚刚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给江曜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灵力来作为缓冲,估计江曜现在命都没了,哪里还能只是受点震伤。   “没…咳咳,没事……”少年摇了摇头,玄师给他喂下的药起效很快,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   “小心后面!”   “嗷———”与江曜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黑影须臾间便将二人笼罩。长满獠牙的巨嘴张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冲着玄师而来。   “师父!”顾不得还在疼痛的身体,江曜扑腾着便想将他拉开,但下一秒,熟悉的灵力将他包裹。   红色的身影淡然地转过身,发出一声他熟悉的轻笑。   “ 五阶的噬日白碧虎?”   一瞬间,比那巨兽强横上不知多少倍的灵力波动以玄师为中心骤然爆开,巨大的能量甚至掀起一阵飓风,吹得草木纷飞枝叶乱颤。   红衣魂灵的手上燃起朱红色的火焰,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虎形灵兽:“不错,很有胆量。”   灵力波动出现的刹那,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虎形灵兽竟不受控制地跪伏了玄师脚下,庞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乖得像只遇见了天敌的猫。   “只可惜,就算是你祖宗,见到本尊也要敬上三分。”看着那灵兽的模样,玄师嘴角扬起一个轻佻的笑容,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44章 小爷我低落   “师…师父?”由于玄师提前给他裹上了一层自己的灵力,江曜并没能感觉到玄师身上的灵力波动,但光是看那白色巨虎在一瞬间的态度变化,他自然明白大概发生了些什么。   “本尊不杀无罪之物,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别在这碍事。”收回那威压,玄师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语气中难得有了些不耐。   那巨兽像是听懂了人言似的,庞大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掀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地上的落叶。紧接着如获大赦般地转过身,小山似的身躯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师父?”江曜又试探着喊了一声,然后便看见玄师转过身,脸上是他相熟的谑笑。   “哟,不错嘛,这么快就有力气了。”他再次蹲下来,把江曜的身子扶正,按着他的手腕便用灵力朝他体内探去。   江曜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玄师给他检查完毕,不知又从哪掏出两颗丹药来让他张嘴,他这才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   “怎么呆呆的?”他这副样子让玄师眉头一皱,伸出手就往他脑袋上摸去,“难不成撞到头了?”   “没没没,没撞到头。”江曜赶紧扭头避开他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哦,那是吓傻了?”玄师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得出了结论,   “别怕别怕,那小猫都我赶走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回来了。”他笑着揉了揉江曜的脑袋安慰道,“你看你,一个五阶的小猫就吓成这样,多丢人啊不是。”   “我也没怕那玩意。”江曜也终于回过了神,有些低落地开口道。   “哦?”玄师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徒弟,带着些疑惑开口道,“那是伤还在痛?”   他正欲再取出些丹药来,却被江曜抓住了手。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操心。”江曜别过脑袋,有些别扭地开口,然后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但膝盖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受控制地又跌倒下去。   “小心点!”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玄师甚至都来不及布下灵力,只来得及欺身上前。   然后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江曜直接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哎痛痛痛痛痛……”哐当一声巨响,这次喊痛的变成了玄师。   “老头?”反应过来的江曜有些急切地翻过身,想去察看玄师的情况,但还没动却被玄师伸手阻止。   “别慌,灵魂体不会因为这种磕碰受伤的。”玄师无奈地笑了笑,“顶多有点疼。”   化为实体的时候,他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触觉,痛觉也是一样。   “你先别激动,再好的药都要有点时间才能见效呢,这才过了多久。”害怕江曜再次乱动扯动伤势,玄师索性也直接躺在地上,任由江曜在他身上趴着,   “我说,小家伙。”他笑眯起了眼睛,“我才想起,莫不是刚刚我那样子吓到你了吧。”   “有一点……”江曜含糊不清地开口。   刚才的玄师让他感到很陌生,但是江曜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陌生感到恐惧。   是害怕玄师对自己不利吗?这话说出来江曜自己都不信。但若不是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我又不可能对你这样。”玄师有些失笑,还当江曜只是在怕自己的喜怒无常,“这么久了,你看我何时跟你生过气。”   “不用去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乖,抬头。”他戳了戳江曜的脸,然后看见少年带着些不解冲他扬起了脑袋。   “老头你在干什么啊?”感受着玄师手上沾了些滑腻腻的东西再自己脸上游移,江曜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脖子,却听见玄师出声阻止,   “别动。”   轻轻的两个字让江曜僵在了原地,只能跟座雕像似的任由玄师摆布。   “这是外敷的药膏,你刚刚脸上也擦伤了,不处小心以后留疤。”一边在少年脸上涂涂抹抹,玄师一边跟江曜解释道。   “没那个必要,”江曜等他捣弄完收回手,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爷我还没那么娇气。”   “这可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轻轻敲了一下江曜的脑袋,玄师打趣道,“万一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我喜欢好看的。”   “不是吧,你收徒还看脸的啊?”江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么严格?”   玄师被小徒弟的样子逗乐了,忽地又起了揶揄他的兴致:“是啊,就这么严格,现在该知道你小子有多幸运了吧。”   “是是是,多谢您老当初高抬贵手,放我进师门。”江曜附和他道,一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   “老头,我应该可以动了吧?身上好像好的差不多了。”发现手臂无恙之后,江曜又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之前的痛感也已经消失不见。   “等等。”玄师伸手扶上他的背,再次用灵力为他探知后,终于点了点头,“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终于……”江曜长处一口气,一骨碌从玄师身上滚下来,然后支起身子靠在了岩石上,   “老头,那洞口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那灵兽。”江曜心有余悸地开口。   江墨果然该阻拦他的,若是没有玄师,他怕是已经死透了。   “洞口有禁制,那小猫应该算是洞中宝物的守护者,你触发了禁制它自然也能感应到。”说着,他摸出一个小瓷瓶塞到江曜手上,“这个你拿着,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这小家伙又冒冒失失地闯了祸,总能派上用场。”   “这是……”   “五阶的还魂肉骨丹。”玄师给他解释,“疗伤丹药中效果最好的一种。五阶以下,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给你吊住性命。”   “五阶的现在你还够用,等你日后等阶高了,我再给你更高阶的。”   “你还会炼药?”江曜拿着那小瓷瓶,有些傻眼。   “不是我炼的。”玄师无奈道,“我还没那么神,炼药和炼器能有一样登峰造极就已经是很罕见的事情了,我再厉害也不可能二者兼顾。”   “不过嘛,我是不会炼,但我友人会啊。”他笑着看向呆愣住的小家伙,“放心,各类丹药我这都有,像这样的疗伤药更是多到可以给你当糖豆子吃,一时半会还吃不穷。”   也亏得他当年嫌那些储物袋储物镯带着麻烦还容易丢,直接用灵力开辟了一方小空间来存放东西,不然他的那些宝贝恐怕还真会被人捡了便宜,哪还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给江曜拿东西。   “你以前,究竟是什么人啊……”江曜迟疑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   其实刚刚玄师训那灵虎的时候他就有了疑惑,却没敢直接发问,但玄师给了他那丹药之后,他心里的疑问就藏不住了。   五阶的丹药随随便便就拿给他吃,怕是本家家主听了都会被吓得够呛。   “你是中域的人吗?”他试探着问。   中域这个名字,在过去江曜的认知里,是个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据说在那个地方,五阶强者多如牛毛,甚至六阶强者都随处可见。至于更上一级的七阶,八阶,甚至九阶,光是想想,江曜都觉得可怕。   所以,除开玄师来自于中域这个可能性之外,江曜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不管我以前是什么人,现在还不是一介孤魂野鬼。”看着江曜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玄师最终还是笑了一声,偏过头去,没有直接回答。   “可是……”可是哪怕只是灵魂,你还是那么强。江曜咬了咬下唇,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其实之前玄师说的话他很认同,他自己都觉得,能够拜玄师为师的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怎么就成自己师父了呢。他看着玄师毫无瑕疵的侧颜,哪怕玄师从不会明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那如鸿沟般的差距。   那是来自中域的大能,而自己只是东域分家的私生子。他又是有多幸运,才能刚好觉醒能让玄师栖身的灵喾呢。   “好了小家伙,别纠结这个了。”玄师站起身,看了看已近黄昏的天色,“如果恢复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就走?”他指了指那小洞口。   “但是,不是还有禁制吗?”江曜疑惑地抬起头。   他可还没忘刚刚那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是有禁制,可是你有我啊。”玄师笑道,“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那肯定不行。”自己可是借了江墨的令牌才进来的,若是空手而归,他又怎么好意思和那位族兄交代。   “好了,是你自己爬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玄师抬头看了看那不算矮的山崖,生怕江曜伤没好全。   “不用不用,已经不痛了,我自己爬就行。”玄师带他上去固然方便,但就江曜自己而言,还是想多靠自己一些。   玄师倒也没阻止,只是化为了虚无状态跟在江曜身边,看着少年咬着牙一步一步爬上了山洞所在的平台。   有了上次的教训,江曜再也不敢莽撞上前,只是停在了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转头看向玄师。   “别慌别慌,让我先看看。”玄师笑眯眯地安慰着他,一边变成了实体,然后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探向洞口。 第45章 小爷我进阶   玄师的手靠近洞口的一瞬间,之前出现过的巨大排斥力在一瞬间再次出现,但早有准备的玄师确是稳稳当当,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   “小小禁制还想拦我徒弟?”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玄师手里闪过一丝红芒,“给我破!”   “咔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江曜忍不住走上前,然后便见玄师收回手,微笑地向着他转过身,“可以了,进去吧。”   知道自己师父有多大神通的江曜没有犹豫,正准备侧着身子走进去,却看见玄师先自己一步进了洞口。   “我走前面,以防有意外。”玄师给他解释道,“里面黑,但未防万一,我不好点火照明,你拉着我的手便是。”说着,一双冰冷的手便抚上江曜的手腕,然后顺着摸下来握住他的手掌。   江曜呆愣愣地任由他牵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当他回过神,手里早已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   山洞里的路并不平稳,然而却一点亮光也没有。还好玄师有夜视能力,一路上提醒着江曜,倒也没让他摔跟头。   终于,在弯弯绕绕不知走了有多远之后,江曜终于看见,在视线尽头,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微弱的白色亮光。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老头,老头!”他突然出声喊道。   “怎么了?”玄师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立刻转过头。   “那个东西。”江曜抬手指向前方的那道白光,“就是它……我感应到的。”   “我也估计是它。”玄师的嘴角也微微勾起,“没想到你们这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原本的计划中,我是想带你去北域寻你的进阶物的,但现在看来,北域那东西可以放到你二阶大圆满再用,正好也可以当个历练。”   “那前面那个东西……是什么啊?”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烛照的子火。”   “小家伙,你可知,这大陆为何叫做荧烛大陆?”离那白光越来越近,江曜也逐渐看清了玄师脸上神秘莫测的笑容。   “为何?”江曜在过去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创造这世间万物的创世神兽有两个,一为烛照,一为幽荧,因此我们的祖先才将我们生存的地方命名为荧烛大陆,以此为纪念。”   “而前面的,就是创世神兽之一,烛照的子火,或者说,烛照本体的一部分。”玄师慢条斯地跟他解释着,而一旁的江曜早已听直了眼睛。   “创世神兽的……一部分……”任江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前方的白色火苗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烛照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创造之力,因此哪怕只是子火,只是其身体最微末的一个部分,也依旧能给整座山脉带来影响。”   “这也是为何,你们这家族藏宝阁会聚集如此多的珍惜之物。”他继续说着,然后看见江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感应到的是它……”江曜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个子火,是我的进阶物?”   “我怎么会感应到这样的进阶物?”按说,进阶物的珍贵程度会和灵喾的强度成正比,可是江曜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灵喾乌凤雀,不过是个好看的花瓶罢了。   虽然,他也一直很疑惑,明明拥有这样的灵喾,为何他的天赋竟然还会如此之高。他如今的他修炼速度,哪怕是过去的江子墨都难以望其项背,完全不似这样废物的灵喾所拥有的。   不过,由于灵喾和修炼速度只是有很大关系,却并非其全部影响因素,所以江曜最终还是将其归功到了自己的努力和玄师的教导上。   但是,看着眼前那跳动的白色火苗,江曜心中的感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这个东西,不会有错。   “去吧,小家伙。”看着江曜迟疑的样子,玄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江曜这才发觉,这子火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室,而接着那白色火焰跳动时发出的微光,他也能隐约看到,石室的地面上,石壁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就连那火苗,也是被毫无缝隙缠绕成平台状的藤蔓托起,高高地悬浮在石室的正中央,四周的藤蔓呈伞状均匀散开,看上去真有了几分顶礼膜拜的庄严味道。   “这么高……”江曜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石室中央,看着那近乎有两个他那么高的藤蔓台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家伙,试着释放你的火焰。”玄师在那石室洞口提醒道。   “好。”听见玄师的话,江曜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在右手上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白色火焰。   而就在他自己火焰出现的一瞬间,那高台上的子火却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似的,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曜冲来,然后迅速融入了他手上的火焰之中。   “好了小家伙,现在把你的火焰收了。”紧接着,玄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曜依言照做,随着他自己火焰的消失,那子火又显露出了身形,然后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围着江曜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江曜眼前毫厘处,小小的身子左歪右歪,明明没有脸,江曜却似乎从它身上看出了焦虑的神色。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火?”那子火拟人化的举动让江曜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后他便见那小火苗上下跳动了好几下,似乎是在对他做出回应。   见状,江曜抬起手,试着再次燃起火焰,但那小火苗这次却并没有冲进去,只是围着他的火焰转了转,然后再次回到江曜面前。   “它是在让你吸收它。”正当江曜因为那子火不着边际的举动而一筹莫展之际,玄师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它很乐意成为你的进阶物。”   玄师话音刚落,那小火苗像是听懂了似的,有些欢快地转了个圈,然后飞到了整个石室中最为平坦的地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动,似乎在邀请江曜过去。   江曜转过头去看了玄师一眼,见自家师父没有阻止的样子,便定了定神,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江曜像修炼时那样盘腿坐下,正欲开口询问,便听见了玄师的声音,   “进入入定状态,然后透过灵喾去感知现实的世界,找到那个小家伙后,再以灵力牵引。”   如同当初凝聚火焰一样,使用灵力这件事,在现实中做起十分容易,但于识海中,尤其是江曜还要试着把自己的意识和灵喾融为一体的情况下便变得十分困难。   江曜努力吸收着周围的灵气,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凝出了一小股灵力。好在那子火似乎对他十分亲近,那小股灵力一出来,甚至江曜还没来及牵引,感知中的子火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一下子朝他飞过来,顺着他的那道灵力融入了他的身体。   而在外面的世界视角看,则是那子火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巨大的能量在江曜的识海里陡然炸开,带着令人心惊的热度。有那么一瞬间,江曜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灵识空间快要被化为灰烬。只是,待那灼热散去,却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波动如同海浪似的涌来,飞快地修复好了之前那灵力所造成的创伤。   这时候,江曜终于有了空闲去观察自己识海里的变化。   最显眼的便是屹立于识海中央的美丽鸟儿,那鸟儿似乎又大了一圈,尾羽比之前长了些,身上的羽毛也更加华丽,颜色也从先前的纯黑变得微微泛了些红,就连身后那圆盘也比之前凝实了不少,整体看上去端庄又圣洁。   除此之外,他发觉自己对于周围的感知更加清晰了,而之前困扰着自己,阻止着自己灵力进步的瓶颈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突破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玄师有些急切的声音便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小家伙,醒醒,出事了!”   匆匆忙忙地退出入定状态,意识一回复,江曜便听见了耳边的隆隆声,紧接着,视线一倒转,他又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冰冷怀抱,然后便看着那人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行动起来。   短短几秒钟,玄师就已经带着他沿着先前的路破洞而出。而近乎是他们走出洞口的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直接震得江曜耳膜发痛,一回首,却发现刚刚还好好的山崖已经塌陷了下去 。   “这……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江曜整个人都不好了愣住了,只能不解地看向一旁的玄师。   “我猜,可能是因为你取走了那子火,导致这山脉异于别处的能源消失,那些异常生长的花草藤蔓也就此枯萎,导致山一下子塌了。”   说着,红衣魂灵化为红芒钻进了江曜的眉心,“我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估计待会就要有人来了,我得先回去,你且要小心些。” 第46章 小爷我闯祸   “喂,等等,老头。”江曜刚来得及在识海中叫上玄师一声,刚刚玄师所说的其他气息便如期而至,而为首的身影江曜十分面熟,显然是之前进藏宝阁之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江迎霜。   “小弟弟,怎么是你?”看见江曜,江迎霜明显也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中,江曜应该进不来这个藏宝阁核心地区才对。   其实就是他们,若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赖这片地方,毕竟这里有五阶灵兽,光是威压就已经让他们这些护卫队成员有些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进入藏宝阁的年轻一代。但今日却不知怎的,以往光靠近就能感觉到的威压散了个一干二净,加之感受到了这块地方的异动,职责所在,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带人闯了进来。   只是,再怎么样她也猜不到,她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江曜。她之前看过大比的比赛,知道江曜的成绩,按说他的令牌是没有能进入这块地区的权限的,也就是说……   “你和江墨互换了令牌?”江迎霜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啊……是的。”江曜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这里面有我的进阶物,所以……”   他迟疑了一下,微微抬头瞟了一眼江迎霜的俏脸,果然看见她生出了些疑虑之色。   “进阶物……”她略微思索一番,“的确,江曜弟弟的修为的确是到了该寻进阶物的时候了。”   “只是。”她拍了拍江曜的肩,示意他抬头,“小弟弟你可否告诉姐姐,这地方你是如何进来的?”   这里是江家藏宝阁的禁地,虽没有明说,但仅靠着那五阶灵兽的威压便已经让常人不敢靠近。因此,江曜一个才刚刚一阶大圆满的年轻子弟,又是如何能进来的?   “我是感应到了这边有东西,想起之前在书上看见的,就觉得或许是我的进阶物。”江曜按照玄师在识海中给他的提示,放慢语速说道,“之后我跟着感应到了这个地方的附近的时候,感觉到了威压,但是我又太想要那进阶物了,就咬牙硬闯了。”   “然后……可能是因为那威压太强大了,就触发了师父给我留下的护身符。之前江霄也触发过一次,后来师父回来后,给了我一道据说是更强的护身符,我猜可能是那个东西的缘故,总之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威压已经消失了。”   “然后我就跟着感应进来了……”江曜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这么说来,这篇地方的威压消失也能说的通了。”江迎霜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怀疑江曜所说的话,“可是……”   她转头看向那坍塌的山洞,不仅如此,才这一小会的工夫,就连地面的花草也有了些枯萎的迹象,“按说,只是这样的话,也不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啊。”   “小弟弟,可否告诉姐姐,你感应到的进阶物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   “嗯。”江曜点点头,“就在刚刚塌了的那山洞里,是一簇白色的火焰。”   “然后我一将它吸收,这里就……”   “山洞里的白色火焰?!”这下,江迎霜一下子变了脸色。   “小弟弟,不好意思,兹事体大,还请你稍等片刻。”她掏出了通讯玉简,走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面色严肃地走回了江曜跟前,   “江曜弟弟,恐怕还要麻烦你与我们走一趟。”   “代族长说,要你去家族议事厅。”   其实从山洞崩塌开始,江曜就已经有所感应,而看到周围因为那子火被他吸收而枯萎的花草,更是确定了自己似乎闯了大祸。   虽然也并非他本意,但随着子火被他取走,江家藏宝阁陷入颓势是必然的事情,甚至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衰败。   当初他找到进阶物时也是太过兴奋,竟然忘了思考之后的事情。   “师父,师父,这可怎么办啊?”不得已,他只好向玄师求助。   “小家伙你先别急,有办法补救,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直接取走那子火。”玄师安慰他道,“我本意便是让你取了子火与其融合后之后再造一个有相似功能的放回原处,谁知道这反应这么强烈,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便来人了。”   “不过也无妨,你先和你那族姐走便是,吸收了子火的你有创造其替代品的能力,总不会坏了你家的藏宝阁,唯一怕的就是你那大伯借题发挥。”   听着玄师的解释,江曜总算也放下心来:“能造出替代品就好。那江文安我可不怕他。”   说着,他对着江迎霜点了点头:“那便麻烦姐姐了。”   看着他坦然的样子,江迎霜也只能叹了口气:“江曜弟弟,你也不要太过慌张,到时候和代族长好好说清楚,虽然代族长他……”说到这,她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江文安的印象也并不太好。   “没关系,我最先通知的是少族长,他应该也会去。”   “毕竟你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遇见自己有感应的进阶物就直接将其吸收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着,她取出一块造型奇特的令牌,正欲注入灵力,却突然见前方一阵白光亮起。   光芒散去,草地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江曜定睛一看,正是故作脸色阴沉的江文安和其身后面色不善的江子墨。   “代族长,少族长。”江迎霜也看见了二人,走上前朝着二人行了一礼。   “迎霜侄女不必多礼。”江文安先是朝着江迎霜摆了摆手,随后转向江曜,脸上挂上了不怀好意的假笑。   “江曜侄儿,我刚刚才听迎霜侄女说,你吸收禁地山洞里的白色灵火作为进阶物?”他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道。   “是的,我能感应到那是我的进阶物,于是就吸收了它。”江曜情绪平静,不卑不亢地开口,“然后这山洞便不知为何塌了。”   “那灵火是藏宝阁的能量根源。”江子墨突然上前走到了江曜的身边,“你取走了它,家族藏宝阁就有了覆灭的危险。”   “我会尽力保你,但这次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不只是大伯,长老那边也不好交代。”耳边突然响起江子墨的传音,江曜抬起头和他对视着,这才发现江子墨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微微带了些忧虑。   其实江曜自己也想得到,按说,若是这家族藏宝阁真因为自己而毁,那自己可都能算得上是家族中的罪人了,也难怪江子墨会如此为难。   江曜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能够再造那子火的消息说出来,却听见江文安突然冷笑一声,   “那灵火可是世间罕见之物,侄儿竟有如此能耐,能将那灵火收服,自然是件好事。”   “只是,尽管如此,这藏宝阁……”他环视着枯萎迹象越来越重的山林,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说到底,这藏宝阁也不是一个人的藏宝阁,而是江家所有有能子弟的共有物。”   “因此,为了公平起见,侄儿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大家也好商量商量对于这藏宝阁日后的对策,可好?”或许是觉得江曜这回无论如何也无法翻身,江文安的语气反而温柔了起来,听得江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用跟我拐弯抹角的,我知道我闯祸了。”左右玄师也说自己有法子补救,江曜也不喜欢江文安拿惺惺作态的样子,干脆直接把话挑明,“既然如此,我和你们走就是了。”   “哈哈哈,侄儿果真是敢作敢当,老夫佩服啊。”闻言,江文安怪笑了几声,阴翳的目光转而投向江迎霜的方向,“那老夫便先带着侄儿去议事厅,长老们已经在那等着了。此地就先交给迎霜侄女了。”   “明白。”江迎霜微蹙着秀眉朝着江文安拱手道,带人离开之时目带忧虑地看了江曜一眼。   而江曜却对她报之一笑。   江文安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白光再次出现,很快将三人笼罩。而当那光芒散去,江曜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族的议事厅内。   江曜在过去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初入此地,那陌生而庄严正经的装潢让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跪下!”还没来得及将偌大的大厅扫视完,带着愤怒地苍老声音突然从首位响起,紧接着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威压骤然朝着江曜袭来,让他脚下一软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小家伙!”玄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骤然发难,况且由于在场的人不少,他并没能直接出手替江曜抵抗这威压,只能在识海中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你先不用出手,我还受的住。”江曜也知道玄师的事情不容暴露,便宽慰他道,“到底我也是这江家的人,跪跪长辈也是应该的。”   “你是江曜,江荣家的小子?取走藏宝阁灵火的就是你?”位于首位的苍老声音再次发话,江曜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   那是他太爷爷辈的人物,江家现如今的最强者,四阶巅峰的江成宏。如今,这位老者正满脸怒容地瞪着他,身边围坐着几位战战兢兢的江家长老。   只是总说这位老祖宗常年闭关不问世事,江曜这么些年来也不过在最大型的家族集会上远远地见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连他也惊动了。   “回老祖宗的话,晚辈进阶心切,也不知那灵火于藏宝阁而言如此重要,但……”江曜先是解释了一番,正欲说出自己还有补救之法,江成宏却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   “进阶心切,好一个进阶心切。”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当年费了多大力气才寻到那一处宝地,又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其封印成了我江家独有的宝库?你一句进阶心切,我江家百年的积蓄便要毁于一旦。”   江成宏的话的确没有说错,对于年轻一代来说,或许藏宝阁的价值并不那么大,但对于这样的一个大家族来说,有这样一个能够不断恢复资源的宝库便是一笔巨大的资源,里面的奇珍异宝哪怕是拿去以物易物,便能让江家获得巨大的收益了。   甚至,江家都是在拥有了藏宝阁之后才一路发展壮大,如今才成了天鹤城的支柱家族之一。   “老祖宗,舍弟年纪尚小,性子冲动,藏宝阁也从未命令禁止过不可出入那灵火所在之地,故酿成大错。”江子墨突然上前跪在了江曜身边,“是晚辈教导无方,若老祖宗要责备,还望以晚辈为先。”   “二位侄儿还当真是兄弟情深。”见状,一旁的江文安笑了起来,“只是,这家族藏宝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该要有人承担。”   “子墨侄儿想来刚正不阿,也总知道这个道吧。”   江文安的话让江子墨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一时间竟找不出话语来反驳,就当室内的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江曜却突然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呵呵,族里又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突然,议事厅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似醉的桃花眼中含笑,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姣好的薄唇,手中折扇轻摇,缓慢踱步上前,当真是一位玉面朱唇的浊世佳公子。   “说说看,出了什么大事,又要何人承担。”他环视了室内一圈,视线最后停在了跪在正中的江曜和江子墨身上。   “哟,子墨,小曜,好久不见。”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自成一片风流之色。 第47章 小爷我跑路失败   此人一进入议事厅,本就紧绷的气氛更是降至冰点。江子墨到是面色如常,而江曜在听见那个声音地刹那便已经转过身。   而在看清那人容貌,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少年更是惊讶到了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小曜?难不成是太久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那玉面公子缓步上前,俊秀非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黯然失色,“若是真忘了,爹爹我可是会伤心的。”   他说的伤心至极,但旋即又恢复了笑容,收起地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直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江荣!”位于首位的江成宏也反应了过来,怒斥道,“你看看你那好儿子做的好事!”   “什么好事?老爷子可是说,小曜取走那灵火之事?”江荣收起了折扇,被训斥倒也面上不恼,“如果是这事的话,既然已成定局,老爷子你不如先消消火,小心别把身子气坏了。”   “你——咳咳咳……”这话把江成宏气得一阵咳嗽,吓得一旁的江家长老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江荣,你知不知道若是藏宝阁没了,我江家……”   “知道知道,我也知道那灵火对咱们江家十分重要。”江荣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老祖宗,您不如先耐着性子听我说。”   “首先呢,这灵火已经被小曜作为进阶物吸收了,这是既定的事实,哪怕您现在将小曜就地正法也改变不了什么,那灵火终究是回不来了。”他顶着江成宏那要杀人似的目光,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   “所以呢,晚辈到是觉得,如今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去追究小曜的过错,不如先想想是否还有补救的法子,您觉得如何?”他对着江成宏眨了眨眼睛。   “哼,说的轻松。”江成宏还没发话,一旁的江文安到是先上前一步,“二弟常年在外游历,也不管事,自然不知道那灵火有多么难得。”   “这样能孕育出天地灵宝的灵火,放眼整个东域也找不出几朵,一有出世,哪怕是本家那样的大家族也会加以争夺。”   “更何况,江曜侄儿虽是无意,但也已经铸成大错,照二弟这么说,岂不是犯错之人一点代价也没有?这让置我江家家法于何地?”他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转回了江曜身上。   江曜也知道对于江文安来说,对付自己比修复藏宝阁更重要,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只是,还没等他出声反驳,江荣却直接大步上前,一边将江曜和江子墨护在身后,一边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手中的折扇也再次展开摇了起来,   “大哥这话说的,到好像是藏宝阁并没有那么重要,责罚小曜反而才更重要似的。”他毫不畏惧地和江文安对视着,   “既然大哥说小曜有错,那我倒是想问问,他何错之有?”   “是族规中有说过,不允许江家子弟于藏宝阁寻找进阶物,还是说有什么规定,不允许人进入藏宝阁的核心之地?”他盯着脸色阴沉的江文安,却是笑得肆意,   “小弟常年不在族内,到是对这族规生疏了。不如大哥提醒提醒小弟,小曜他究竟违反了哪一条族规?”   其实按照论上来讲,江曜所作所为确实都在族规允许的范围之内。毕竟要保守那子火的秘密,将藏宝阁的中心列为禁区反而更像是此地无银,惹人好奇。再加上那山洞口还有禁制,同时五阶灵兽的威压也足以让所有人远离藏宝阁的核心区域,因此那块地方也并没有成为江家明面规定上的禁地。   虽然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江家居然出了个江曜,更可怕的是他体内还有一个玄师,这样一来,无论是那五阶灵兽还是那禁制,都跟纸糊的一样,完全起不了阻拦的作用。   所以,江曜取走子火一事,虽然是件大事,但在规则上却没有半点违背。只是江子墨为人正直,知道这事于上说的通,但于情上,他也不知该如何与其他族人交代,因此之前也并未辩驳,只想着和江曜一起担责。   只是江荣却不一样。他逍遥纵意惯了,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事情的公正,只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再加上本身也是一族之长,哪怕常年在外,也总要比江子墨这个小辈更有话语权。于是,面对着江文安的咄咄逼人,他也敢直接拿族规来将其噎回去。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终于,江成宏发话了。他也总算也从藏宝阁被毁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朝着下面的江曜二人摆了摆手,“江曜,江子墨,你们两个小辈先起来吧。”   跪了半天的江曜这才和江子墨一起站起身。   “江荣,你之前说的补救之法,你自己可有什么头绪?”他的目光转向大厅中央的江荣,开口问道。   “晚辈这些年在外游历,也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像那灵火那般有聚宝功效的虽然稀少,但也并非没有。若是专门去寻来,虽然功效可能抵不上那灵火,但也不会弱太多。”江荣收起折扇,脸上露出些正经之色,“还望老爷子给晚辈,也给我家那小子一个机会。”   江成宏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江曜突然上前一步,朝着他拱了拱手:“等等老祖宗,晚辈还有话要讲。”   “其实,那灵火,应该是有再生的可能的。”江家众人不知那火是烛照子火,因此他也改了口,“晚辈将其吸收后,也拥有了它的力量,应该能够再造一个替代品。”   “此话当真!”听闻此言,刚刚面色阴沉的江成宏一下子站起了身,“江曜小子,你说的那替代品,有几成把握能成?”   “约莫七成。”江曜恭敬地回答道。   其实他这话还是保守了。既然玄师说他能成功,那他就一定能成功。哪怕他不相信自己,他也会相信自己的这位师父。   “既然如此,那老爷子您不如先让小曜试试。若是成功,那皆大欢喜。若是不成,晚辈再去寻那其他可聚宝的灵物,可好?”江荣也见缝插针地帮腔道,一边笑眯眯地看向江曜,然后被一个略带嫌弃的目光给怼了回去。   “除此之外,晚辈这些年游历各地,也寻到了不少灵丹妙药,乃至灵器灵技。晚辈愿江这些东西全部上交给藏宝阁,作为这次犬子惹祸的赔偿,不知诸位觉得如何?”他也知道江曜的性子,故也不将刚刚的目光放在心上,只是取下了手上的储物镯子,将其放在了议事桌上,语气诚恳道。   江荣都已如此动作,再加上刚刚江曜那话,哪怕是江成宏,这下也再不好意思发火,只好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也罢,若江曜小子真能造出那灵火的替代物,哪怕功效弱些,我也认了。毕竟好歹也是江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小子能得那灵火吸引,必定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多谢老祖宗体谅,晚辈一定尽自己全力,尽早将那灵火的替代品奉上。”听见江成宏这样说,江曜心下明白这关八成是过了,   “那老祖宗,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晚辈先行告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   “去吧去吧。”江成宏朝他挥挥手,“其他人也都散了吧,让老夫一个人静一会。”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只能一一告退。江曜本意是想趁早一个人溜走,但刚一出议事厅的大门却被清越的声音喊住了:   “小曜,走那么快做甚。”   听见这声音,江曜浑身一僵,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掉了。   其实若是问江曜,在江家他最对付不来的人是谁,答案既不是江霄也不是江文安,在过去答案是江子墨和江荣,而现在,在他和江子墨关系缓和能够友好交流之后,那答案便只剩下了江荣一人。   当然,江曜也并非讨厌江荣,只是那人的性格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那个,你……您刚回来应该和大哥有许多事要说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哈,哈哈……”说着,他正想跑路,却被江荣直接捏住了后领。   “这么久不见,小曜你先别急着走啊。”江荣提猫似的将江曜提了回来,“你这样让爹爹我很伤心诶。”   “那个……我不是还要回去炼制那个灵火吗……”江曜寻到了由,打算再次开溜。   “那也不差这点时候。”江荣也没松手,见到江曜终于放弃挣扎的样子,轻轻笑出了声,“怎么,就这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   “倒也不是讨厌。”江荣的话让江曜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江荣,比起讨厌,他更多的是陌生。   他回江家也有些年头了,但见到江荣的次数只能说是屈指可数。虽然每次江荣见到他都很热情,但他自己却只觉得别扭。   哪怕知道自己和这人有着最深的血缘关系,哪怕知道按照常那人应该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但他就是觉得别扭。   哪有家人比家族门口站着的侍卫还要令人感到陌生的?   但是今天偏偏是江荣突然出现帮了他,否则,哪怕他有着令藏宝阁复苏的能力,恐怕也敌不过江文安的煽风点火,多多少少要吃点苦头。 第48章 小爷我起不来名   “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子墨说,晚些再来找你。”看见江曜这副模样,江荣也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本想直接摸他脑袋,却又怕显得太亲昵,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哦,好。”江曜赶紧点了点头,然后便草草地打了个招呼,逃也似地离开了。   “呼……”匆匆忙忙地拐到僻静处,江曜终于有机会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怕你爹?”玄师和他同心同体,自然也能感觉到他刚刚的纷繁心绪。   “也不是怕。”江曜摇了摇头。   对于江荣,他感情实在是有些复杂。喜欢谈不上,反而有些怨气,但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讨厌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有些太过陌生了,就像玄师,明明才与他相识一年,但他面玄师时却从来没有面对江荣时的尴尬感觉。   “我也不知道。”半晌,江曜才轻声回复道,“以前,我也因为我娘怨过他一段时间,后来觉得没意思了,不怨了,反正他也常年不见人影,便也就当没有这号人。”   “其实,若是没有在今天回来,或者就算回来了也不掺和我的事情,我反而觉得好受点。”反正他再不济也有玄师保驾护航,哪怕最坏的结果,因为毁坏藏宝阁而被废了江家族人的身份,流放到外地去,只要玄师在,也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根本性的影响,顶多日后和江月白,江子墨见面困难些。   “我不太懂他那个人。”最后,他还是实话实说,然后心情复杂地笑了一声。   想到之后江荣可能还要单独来找他,他突然觉得这还不如再议事厅挨骂呢。   “算了,先不说他了。老头,你之前说的,被我吸收的那子火的替代品,该怎么弄?”江曜还没忘这事,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江成宏要尽快做出来。   “你说那东西啊。”玄师在他识海中轻声一笑,“那东西简单,直接用你自己的火,用灵力压缩一下,然后交给我就行。”   “就,这么容易?”江曜有些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要再生那子火,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结果没想到被玄师说的宛若一个举手之劳。   “就这么容易,你以为有多难。”若不是现在不好现身,玄师只怕是又会忍不住去揉他的脑袋。   这小孩有时候傻得可爱。   “不过先也不急,那事情虽然简单,但你不能让别人也以为简单。”末了,玄师又提醒他道。   “你是说,环璧其罪?”这下江曜也反应了过来。   从之前藏宝阁内的景象和议事厅中众人的反应里他也能看出,那子火定是不得了得了好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他轻轻松松就能造出这样的东西,那他的下场……   “总算没白教你。”玄师的解释声音里带了些赞许。   他这小徒弟,天赋和勤奋都不缺,就是在某些地方耿直得可怕。如今脑子能转过弯来,还真是一大进步。   不过江曜也是有些疑问,他只是吸收了那子火,即使有了那子火的力量,能造出一个替代品应该就足够勉强。为何到玄师口中倒像是那子火并不值钱似的,他随随便便就能量产,这未免也太怪异了。   只是,怪异归怪异,虽然江曜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觉得听玄师的话总是没错的,因此倒也不再多问。   回到住处,江曜先是巩固了一下自己刚刚进入二阶的修为,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修炼,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小曜,你在吗?”是江荣的声音。   江曜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下了床,快到门口时却莫名有些踌躇。   “去吧,左右是你亲爹,倒也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看他这样,玄师只好在识海中用语言推他一把。   听着玄师的话,江曜最后还是一咬牙开了门。   “哟。”门外的人影看见了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悔关门的时候便用手撑住了房门。   “那个,你……您,里面请?”江曜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江荣倒也不和他客气,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在小桌旁边坐下。   江曜见他落座,正准备去泡茶,却见江荣冲他招了招手,“没事没事,不用这么麻烦,过来坐。”   您还是让我去泡茶吧。被打断动作的江曜苦笑着走到那小桌前,缓慢坐下,身体僵硬地宛若机器一般。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江曜紧张得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只能揣在一起,低着头开口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江荣笑嘻嘻地反问。   没事你还来我这瞎晃悠干啥,是秦楼楚馆的姑娘不好看了,还是勾栏瓦舍的小曲不好听了?江曜暗自腹诽。   当然他也不敢真说出来。   江荣天赋高实力强,容貌俊秀又生性风流,和他有纠葛的女子排起来怕是从江家门口排到天鹤城外还有剩,欠下的风流债就连江曜都略知一二,他实在是想不出,都生疏这么多年了,自己又是哪里让他突然生起了兴趣,宁愿抛下那些莺莺燕燕也要来自己这瞎折腾。   “我听子墨说,你修行得不错?”江曜不说话,江荣到是自己开启了话题。   “嗯……还行吧……”江曜含糊不清地回答。   “别妄自菲薄,你还没满十五,就已经是二阶灵士了,这哪里是还行的程度。”江荣敲了敲桌板,“莫说是天鹤城,就是云宁郡,甚至是东域,有你这种修炼速度的都没几个。”   “嗯。”江曜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回答。   江曜这副模样到是在江荣意料之中。他的确肆意妄为惯了,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不懂与人共情,不懂察言观色。   “小曜,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江荣突然笑了起来,“我自己做的事情心里也有数,我也不奢求你能对我有好脸色。”   江曜放在桌上的手突然僵住,江荣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明白是他没能想到的。但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也懒得再继续装下去了。   “你知道那你还来。”他索性抬起头,以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样对我我都不会生气,所以你没必要拘束,你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就怎么对我,这和我来不来你这又有什么关系。”江荣看着江曜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   “你看看你,我是你亲爹,又不是你的死敌,怎么搞的就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哪有你这样的亲爹的。”江曜收回目光,半是嘲讽地抄起了手。   “得,我也知道我有错,不过咱今天先不说这个,日后要骂要损我随你便。”他自知亏,轻轻咳嗽一声,“今天先说正事。”   “什么正事。”江曜兴致缺缺地抬了抬眼皮,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模样。   “有关你的正事。”江荣不知又从哪摸出他的折扇执在手中,一本正经道,“我听子墨说,江霄那小子算计你了?”   他说的是之前家族大比的事情。江曜也没想到,这件明明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能让他在江荣口中再次听到。   “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曜别过脑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毕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哪怕当时的他再生气,如今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也没必要在跟江荣讨论这件事情让他心堵。   “呵呵,你是没放在心上,但子墨可是放在心上了。”江荣用那扇骨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不会是为了他吧?江荣这话说的江曜也有些震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可不信他在江荣这个便宜爹的心里能有这样的地位。   “也不全是为你,但你确实是导因。”似是看出了江曜心中所想,江荣轻笑一声,“按照子墨的说法,拍卖会之后他就有意从江文安那收回族中的管权,但我那大哥势力太大,他一时半会也不好办,本来准备循序渐进,但你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一直都对你的事情很愧疚。”说着,他拿起一旁的空茶杯朝着江曜举了举,“算了小曜,你还是给我倒杯水,说多了口渴。”   “你个死老头子自己没长手是吧?”白了江荣一眼,但江曜还是转身下桌去给他泡茶。   “拿去。”面色不善地给茶杯添满水推到江荣那边,江曜坐回自己的座位,一手撑着脑袋开口道,“不过你倒也可以转告江子墨,他没什么好愧疚的,我被江霄针对又不是因为他。”   “他到不是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江荣轻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轻笑了一声,“不如说,他的愧疚,更多是因为过去对你的苛待。”   “不过说起来也怪我。”   “我本来以为,子墨他为人正直,认不偏私,哪怕将你交到他手上带着,他也不至于为难你。”说到这,江荣的笑容里莫名多了几分苦涩,   “也是我没有想到,他娘当年的事情对他影响这么大,导致他对你都有所迁怒,失了偏颇。”俊逸的男人忽然将目光转向窗外,回首之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恢复如常,“不过那孩子本身就善于自省,知错能改,你若是因为过去的事还对他有怨气,尽管找他去说便是,不用在心里藏着掖着。”   “当然,跟我也是一样。 ” 第49章 小爷我纠结   “我没什么好怨他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江曜捏着茶杯开口道。   他以前确实不喜欢江子墨,但这一年来发生种种,早已让他对自家这个便宜哥哥消了芥蒂,甚至还很有好感。   “至于你……”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   “也无关讨不讨厌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也不想和你接触。”他低下头去盯着手上空空的茶杯,“没有你的时候,我过得也挺好的。” 如今有了江荣在,反而别扭。   “和我娘无关,也和你无关。只是任谁过的好好的,生活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明明不熟悉,却偏要和你套近乎的人,都会觉得很困扰吧。”江曜平静地说着,倒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抗拒,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荣让他畅所欲言,那他便也懒得再跟那人虚与委蛇。玄师说得对,那人好歹是他爹,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是吗,那我很抱歉。”江荣放下茶杯,语气中没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真诚与否,“那你可能还要再困扰上一段日子了。”   说着,他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突然警觉起来的江曜。   “你不会要在家里长住吧?”江曜狐疑地看向对面的男子。   “怎么,我是家主,难不成还不让我在自家住了?”江荣似乎对江曜的反应很是满意,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活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不惦记你那些漂亮姑娘了?”反正话也说开了,江曜索性不再掩饰,直接踩他痛脚。   “惦记归惦记,但我那大哥都嚣张成这样了,我要再出去风流快活,你是想让我下次回来直接给子墨、你和月白收尸不成?”江荣到是不恼,只是兀自摇着折扇笑着看着江曜,似乎是在像他邀功似的,脸上写满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牺牲了多少”的意味。   江荣那眼神看得单纯的江曜不由自主地起了些同情之心,最后甚至低下了头,好不去和他对视。   还没成长起来的小狐狸对上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小狐狸完败。   “行了,我也不逗你玩了。”江荣收回了目光,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正经,“不过我确实短时间内不会走。”   “我也没想到,江文安会这么猖狂,连子墨都有些对付不了。”   他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了椅背上,顺势翘起了二郎腿,“哎呦,看来我好日子还真结束了。”   “早该结束了。”江曜白了他一眼,“甩手掌柜当了这么多年了,换我我也想踹了你自己当族长。”   “我这不是,相信子墨的能力吗。”江荣讪笑道,倒也没什么长辈的架子,“而且要我说,这么大个家族管起来,哪有莺燕环绕红袖添香来得有意思。江文安倒也是真的不懂享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那些龌龊事情?”听他说着,江曜不禁皱起了眉头,“被你辜负的姑娘当真是可怜。”   “那可不一样。”谁知,江荣却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我对每一位佳人可都是真心相待,分别之时也是好聚好散,你还小,又哪里懂这感情的玄妙之处。”   江荣本意只是想和他打趣,却没想到江曜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好聚好散?”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江曜的心里,刚刚还十分平静的少年突然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些冷意,   “那江子墨他娘呢?”   “那我娘呢?”   “江荣,你说的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在桌上砸出“哐当”一声响,   屋内突然一片寂静。   “抱歉,是我失态了。”少年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了仰,垂下眼帘让江荣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其实他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该放下了。   江荣看着江曜的模样,面上的表情复杂了一瞬,但又很快又变回了云淡风轻。   “我听子墨说,你和江霄那小子打了个赌?”他啜了口茶水,微微一笑,揭过了之前的话题。   “对。”江曜知道他指的应该是一年后的炼器比赛,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的他索性点了点头。   “挺不错的。”江荣点了点头,“你有你师父带着,日后成就必定不会低于我,能达到五阶,甚至六阶也不一定。”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一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在家长住一事,二来不过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转着手里的扇子,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明明是在看着江曜,却又似乎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   “好了,我也不烦你了,”在江曜被他盯到爆发之前,江荣突然站起身,嘴角勾出一个笑容,“灵火一事也不必太过忧虑,大不了我再去替你寻其他宝物。”   “我再去看看月白,你好好休息。”说罢,他转过身。   “等等。”在江荣靠近房门的时候,江曜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江荣回过头。   “你交出去的那个戒指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江曜问道。   闻言,江荣愣了愣,旋即又笑了起来:“一些灵技和灵武灵药罢了,灵技我已经学过了,其他的我也用不着。”   “倒也没必要纠结这个,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你爹。”   说着,不等江曜再次出声,江荣推开房门便扬长而去。   直到关门的响声过去好久,江曜方才回过神,而此时江荣早已走远。   他收回看向门边的目光,开始收拾起用过的茶具,一言不发。   玄师在他识海中看着,不知怎的,竟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些落寞的味道。   他现身凝聚成实体,帮着江曜一块收拾,但同样一句话也没说。   “老头,你怎么不说话啊。”收拾着收拾着,到是江曜先开了口。   “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所以不想打扰你。”玄师嘴角勾了勾。   江曜撇了撇嘴,正当玄师以为他要继续沉默的时候,少年却又开了口:“要不你还是说说话把,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你是想听我替你骂上你那爹爹几句吗?”玄师轻笑着问。   收拾完房间的江曜在桌面前坐下,托着腮,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或许吧。”   玄师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却也知道小孩心情确实不佳,便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小家伙,你对你那爹究竟是什么看法?”他开口道。   “我也不清楚。”江曜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到宁愿他对我坏点,直接不管我,甚至是打我骂我都行,这样我就……”   “这样你就能顺成章地恨他了。”玄师接上了他的话,然后看着江曜先是一愣,然后咬紧了唇。   最后他看见少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但如今他这么做,我恨他也不是,敬他更不是。”   江荣又和江子墨不同,江子墨和他的矛盾是他们二人自己的事情,两个人转变了对彼此的看法和态度便意味着事情的解决。   但江荣和他之间却横亘着他娘。   其实江曜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那个他记忆中容貌都有些模糊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感情。依稀的印象中,他似乎也曾听人议论过,那女子应该是极美的,哪怕迫于生计进了烟花之地,也依旧清高,只卖艺不卖身,却依旧受人追捧,一曲舞罢,不知红绡几何。   只是后来她却遇见了江荣。   江曜在过去也经常会想,是自己误了她吗?若是没有自己,那人或许依旧是天鹤城艳压群芳的百花之魁,待到攒到了足够的钱财便可重归自由之身,或是寻一情郎,或是捯饬几间铺子做些胭脂水粉生意,然后平平淡淡却也简单幸福地过完一生。   但江曜偶尔也会想,是她误了自己吗?若是她没有倾心于江荣,没有咬牙硬要将自己生下,那也不会将对于江荣的哀怨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的童年充满了打骂和指责,鲜少有感到温情的时候。   但无论怎么样,女子打他也好骂他也罢,却从未少过他一口吃的,哪怕自己饿到在狭小的床铺上蜷成一团,也总会给够他的份量。   他的幼年便是和女子这样相依为命过来的。   很多东西他本来以为自己都忘了,但如今他才知道,他从来没忘,只是放在了记忆深处,不愿去想罢了。   “老头,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江曜小声嘀咕着,与其说是在问玄师,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小家伙,你可知,这世上从来不止爱和恨两种情感。”玄师也很少见少年低落成这样,不由得放缓了语速,柔声道,   “正是由于感情的变化太过复杂,所以很多的情感并不能直接以爱或者恨来总结。”   “于你而言,你会因为你娘的缘故而对你爹心存芥蒂,这无关他是否在乎你,又是否苛待你,这份心结会一直存在,与其他无关。”   “同样,他过去对你的漠视导致你对他的陌生,这也和他之前现在对你热情与否无关。”玄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因此,若是你实在纠结,不如将其分开来看。他与你娘的过去是一回事,你和他之间的陌生感是一回事,而他如今对你的关心或是愧疚又是另一回事。”   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玄师没有会少年的眼神,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给他分析道:   “陌生感或许可以通过日后的相处逐渐消弭,若是他确实对你愧疚并有心补偿,以你的性子倒也没必要抗拒,大不了日后报答回来,不然你看见他被你的态度刺伤怕是会更难过,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更乱。”   “只是你心里知道,你接受他对你的感情并不代表着你于你母亲的事情上原谅了他,那就足够了。”   “可是……”江曜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接受他对我的好,却依旧没有原谅他,这样会不会……”   “放心吧小家伙。”看着江曜若有所悟的样子,玄师轻笑起来,“我倒是觉得,以你父亲的心态,你于你母亲的事上原谅他的话,他反而会更不好受。” 第50章 小爷我收礼   “其实,你现在会纠结,是因为你才刚刚见到他,而他对你的态度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你无法适应这个改变,会慌乱也是应该的。”   “若是实在无法平静下来,不如去试试修炼,或者好好睡一觉,指不定醒来过后就会发现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还是去修炼吧。”江曜很自觉地规避了偷懒的选项。   他回到床上去盘腿坐好,凝神入定,一时间到是真的抛却了杂念,平静了下来。   玄师坐在桌前看着他静心修炼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本想再度回归江曜的灵喾,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差点忘了,还要替这小家伙还人情呢。”   他嘀咕着,然后赤色的身影便悄然消失在了江曜的房间内。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江曜便从修炼状态恢复了过来。昨日时间匆忙倒还不觉得,今日甫一恢复神志,他便能感觉到,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不止是视觉,包括听觉,触觉,甚至灵力的感知在内,都比以前不知提升了多少。   这便是踏入二阶的变化吗。他有些好奇地转了转脑袋,明明室内的光线还有些昏暗,但如今他却能借着那黯淡的光线看清房内的景象,而若是凝神去感受,他甚至隐隐能感受到少半个江家宅子里的传来的灵力波动。   只是,随着那股兴奋劲过了,江曜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没能感觉到玄师的气息。   难道是又出去了?一边想着,江曜取出了挂在腰间的音翎,注入灵力后便开始传音:“喂,老头,你在吗?”   “在呢在呢。”玄师的回复很快透过音翎直接在江曜的识海中响起,“我在后山,小家伙你先别着急。”   有回音就好,这下江曜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那我来找你?”他又问。   “不必。”   “我在后山深处,你怕是从未涉足过此地,迷了路就麻烦了。”玄师回答他,“至多半柱香的时间我就回来,你在屋里等着便是。”   行吧。既然得了玄师的保证,江曜便也不急,坐回床上掏出玄师留给他的玉简便看起来。   那是之前玄师给他的,记载着大陆所有阵法,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玉简。只是,伴随着玄师的督促,江曜在一遍又一遍死记硬背直至将那些多到不可思议的阵法熟记于心之后,却突然生了些明悟感。   阵法看得越多,他便越能隐隐感觉到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哪几种阵法相辅相成,哪几种阵法看似不搭边,却又似乎能组合在一起生出奇效来,这些奇妙的发现让这原本枯燥无味的阵法大全在江曜眼里也越来越有趣。   其实江曜又哪里知道,阵法之道,虽然算是每个炼器师的必修课,但于大陆上广为流传的也就那么几百上千种,而其中有所共鸣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对于炼器师来说,将那近千种阵法掌握熟练便已经能在炼器一途畅通无阻,能通过各种渠道手段掌握上万种的都已是一方宗师。所以,一般的灵器,能纂刻上两到三种阵法便已经很是少见,有五种六种的便已经是千里挑一的杰作了。   但是,玄师给他的阵法大全,却是汇聚了荧烛大陆自古以来的近乎全部的阵法,那之中有许多早已经失传,是玄师游历完大陆上几乎所有的秘境古迹,通过其中前辈残存的阵法修复复刻而出,也有的来自于玄师家族本就丰厚的传承,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拍卖,交易等各种渠道,而最后的部分则是来自于玄师的自创。   江曜不会知道,这个曾经让自己视若洪水猛兽的阵法玉简对于其他炼器师来说是多么恐怖的馈赠。就算是对于玄师自己来说,这也是他能够有自信强于其他炼器师的根本原因之一。   不过,还没看多久,江曜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老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江曜一下子收起了玉简,有些兴奋地抬起头。   “哟,这么努力。”玄师也看见他在看阵法,不由得调侃一句。   “我这不是在为之后的比赛做准备嘛。”江曜挠了挠头,轻声道。   “不错。”玄师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赞赏,然后便朝着江曜递来一物,“给你的奖励。”   这是?江曜手忙脚乱地接过玄师递来的状似拳套的灵武,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然后便看见自家师父掏出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那个是给你江墨族兄,让你还人情的。这个是给你的。”玄师顺势坐了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道。   “那拳套是四阶中品的灵武,我压了品阶,实际威力和四阶上品,甚至四阶巅峰差不多。我之前看你那族兄的进攻方式,并不适合手持的武器,腿部力量也足够,速度够快,就是进攻时手爪上的威力不够,便炼了这拳套。”   “这是给他妹妹的,三阶上品,但威力可比肩四阶下品。”他又掏出了一套护膝,比之前那简约大方的拳套多了些点缀,更加精致,一看便是为女子所准备。   “那个小丫头灵喾不擅力量,更适合战术性骚扰后一击必杀的路线。他们兄妹二人实力还不足,也没什么背景,我也不能给他们太好的东西以防有人起了觊觎之心。”玄师笑道,“不然,就冲着那子火,我们也是该好好感谢他们一番的。”   若是没有之前江墨给他的同行令牌,哪怕玄师有能力强行突破,但也定是会打草惊蛇引来江家其他族人,到时候江曜解释不清,甚至可能会暴露玄师的身份。   更何况,他甚至比江曜自己都还要清楚那子火对江曜的重要性,因此自然也准备得周到了些。   “至于这把剑。”说着,玄师修长的手指在桌板上移了移,   “这是给你的。”   “给我?”这话听得江曜一愣,“你之前不是已经给过我一把剑了吗?”虽然还没能派上用场吧。   “咳咳。”提到这个,玄师也是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本在我的计划里,你不会在藏宝阁中突破。所以我会在这时候带你去北域去取适合你的进阶物,顺便将我给你的那剑炼化。但是如今你家藏宝阁中有那子火,因此这个计划便搁置了。”   “但是你也总不能一直没有灵武在手,况且灵武的使用技巧也需要多练,因此我便重新炼制了一把,款式重量都与那把剑相仿,以暂时作为替代之用。”   他将那把剑往往江曜的方向推了推,微微挑起好看的眉,“试试?不过有点重,你小心。”   江曜依言握住那剑柄将剑往外抽,但才刚刚将那剑柄抽出来一寸,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少年却突然变了脸色。   “这……这剑怎么这么重?”江曜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用力提着剑柄,甚至动用了不小灵力才让那下了桌的剑剑尖不至于着地。   之前玄师给他展示那灵武的时候他并未上手触碰过,之后那剑便被玄师收了起来,他再也没见过。   因此他也不知道,玄师当初给他炼制的那看似古朴大气的剑竟然这么会这么重。   “材质特殊嘛,重一点也是正常的。”玄师站起身,伸手帮着江曜将那剑身托起,一边摸出一枚丹药,“张嘴。”   江曜依言张嘴,微苦的丹药入口便化为一道清凉的液体融入肺腑之中,紧接着,江曜只觉得身体的力气突然变强了许多,就连灵力的运转都快了那么些许。   “喏,拿去。”玄师紧接着朝他递来一个小瓷瓶。   “这又是什么?”江曜伸手接过,有些疑惑地问道。   “刚刚给你吃的东西,能短时间内增强力量并促进身体成长的强力培元丹。”玄师回答,“不过那东西我基本用不上,所以手上存货也不多,基本上都在这了,在这东西用完之前你要让身体适应这剑的重量。”   “这样……”江曜点了点头,“那我们之后的修行……”   “嗯,既然不用去北域,那计划便要改一改。”   “这一年里,你首要的任务是提高炼器水平,如今你已经入了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万不可落下。然后便是练剑,至于修为的提升,虽然可以往后放一放,但也不可松懈。”   “炼器的技巧再高,修为低了,也没法炼出高阶的灵器。”   “那江霄如今二阶中段,不知在这一年中会不会有提升,因此,这一年里你至少也要达到二阶中段才行。当然,以你的天赋,现在修炼起来还几乎不会有瓶颈,我也会在不拔苗助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给你支持,但是要兼顾炼器练剑,还要突破到这种程度,对你而言依旧是很难的事情。”玄师说着,话语中隐隐带了些顾虑。   “老头,你怎么转性了。”听见玄师语中的疑虑之意,江曜突然有些好笑,   “以前那么多变态要求都熬过来了,再熬一年又怎么了。”他冲着玄师挥了挥拳头,“放心吧老头,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第51章 小爷我长高   自那天江曜将玄师给江墨兄妹炼制的礼物带予二人之后,并给身边亲近之人打过招呼后,江曜便再度投身进了修炼之中。   或许是因为之前达到一阶大圆满之后也未曾懈怠,再加上他本身天赋极高的缘故,厚积薄发之下,江曜刚进入二阶的灵力也增长得很快,甚至比起之前一阶的时候都慢不了多少。   虽然到了后面这速度也变缓了不少,但也只是对于江曜本身来说,横向对比其他灵士,他那修炼速度只能说是恐怖。   这些日子里,江曜上午修习炼器,下午修习剑法,晚上则抓紧时间修炼,过得规律而充实。   参悟了那阵法玉简之后,炼器一事对于江曜来说便逐渐从枯燥无味变为了一种乐趣。他起形 ,炼制器胚的技术早在之前就已经锻炼得十分熟练,而现在,曾经困扰他多时的阵法也在逐渐被他攻克。   从前,江曜在刻阵之时,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阵法,被他纂刻的器胚能十中存一便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而如今,在他大量的练习之下,单个简单阵法的纂刻已经基本上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成功了,而稍微复杂些的中低级阵法也能有大概五成的成功率,甚至连复合阵法都成功过几次。   要知道,复合阵法是阵法修习中最难的部分,首先,要找到两个能够完全搭配的阵法就已经很难了,其次,要将两个阵法融合,哪怕是只是最简单的两种阵法,其难度恐怕也要高于直接纂刻中级阵法,毕竟这并不是简单地刻两次阵,同时还要随时注意两个阵法的情况,让它们时刻处于完美契合的状态,只要稍微有一点差错便会前功尽弃。   这时候的江曜才知道之前玄师随随便便丢给他的那些法器有多么可怕,那些法器上随处可见的阵法又是多么的恐怖。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高阶的炼器师如此受人追捧。如今的他修为已经是二阶中段,但炼器时依旧没法做到器器二阶,他还是用的可达三阶的白铁做底材,而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玄师拍卖的那撼月刀,可是明明白白地在他面前用凡铁炼出来的,只不过是在外面镀了层白铁罢了。而若是让他用凡铁炼器,得到的只会是一团烧废的铁灰。   不过江曜不知道的是,刚入门一年便能达到他这样水平的炼器师,放在东域,甚至放在包括中域在内的整个大陆上都是屈指可数。只可惜他的师父是玄师,他也没见过其他人炼器,因此只会拿自己和玄师对比,这才让他产生了自己炼器水平很低的错觉。   江曜还不知道的是,他能有这样的成就,也是多亏了当初玄师让他提炼焰源的那三个月。虽然那三个月对于现在的江曜来说也是一想起来就会打个寒战的地狱,但也正是那三个月,不仅提炼了他的焰源,让他对于火焰的控制力在练习后可以达到至臻,也锤炼了他的精神力,让他的精神力远超常人。   而正是这两样东西,为他成为大陆最顶尖的炼器师铺平了道路。   炼器技术突飞猛进的同时,江曜对于剑的修行也没有落下。刚开始,由于玄师给他的那剑实在是太重,仅靠他自己甚至连举起都困难,因此他刻意找玄师要了增强力量的法子,每天练着,一个月后倒也颇有成效,已经能做到不依靠丹药,仅靠自己的力量便能将其举起。有了进步的江曜自然更加兴奋,对于修炼一事也更加上心,又过了两个多月,他终于能做到将那剑操控自如。   尔后玄师变给了他几个玉简,里面由简到难记录着不少剑法,江曜也乐得学习,长时间练下来,如今也能算是略有小成。   又是一年冬,今年的江曜没有参加江家的大比,藏宝阁中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他取走,至于其他的,有玄师在,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鸡肋。   更何况如今的江子墨也早已不会将他视作那个需要进入藏宝阁来增强实力的少年了。   至于藏宝阁的子火,江曜只是如玄师所说的那样,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火焰压缩后交给了玄师,然后便从玄师那得到了看上去和那子火近乎一模一样的,另一簇白色火苗。   “这个你应当也能拿去交差,功能和最开始的那子火差不了多少。”玄师对着刚练习完刻阵,由于太过投入精神力消耗过大而脸色惨白,浑身冷汗脚步虚浮的江曜说道,“然后以你现在的状态,去交差应该刚刚好。”   江曜强撑着点了点头,自己也明白玄师的意思,便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隔壁的江子墨,然后在对方看似冷漠的关心中表达了自己无事。   至于那火究竟有没有用,江曜自己也不知道。但从之后江文安以及江成宏也没来找过他的麻烦,想必应该也是有作用的。而更多的,玄师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不大的小院之中,金戈的破空之声时时响起,玄衣少年正舞动着手中的利剑,衣袂纷飞,身形灵动,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完成了!”熟练地收剑入鞘,江曜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兴奋。   他刚刚终于完整地使出了玄师给他的最后一套剑法。   经过一年的锻炼,少年长高了许多,身形更加颀长,肩膀也宽阔了,就连五官也长开了不少,从前的稚嫩之色减弱了许多,多了些成熟和坚毅,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明亮,闪烁着神采飞扬的光芒。   “不错,如今这套剑法也掌握了,之后到也可以好好准备比赛了。”玄师的身影也适时出现,艳丽至极的面庞一如往昔,就连嘴角笑容的弧度也没怎么变。   “还剩十日,也不知江霄准备的怎么样了。”江曜小跑到玄师跟前冲他得意地笑,“老头,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你看,没让你失望吧。”   “不错。”看着如今只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的小徒弟,玄师的笑容里也带着些欣慰。   他顺势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样,如今可有信心了?”   这一年之中,或许也是受到江曜的挑衅的缘故,江霄的修炼也比过去努力了些,不仅突破了困扰他好几年的瓶颈达到了二阶高段,更是在几天前修炼到了巅峰层次。   而江曜由于修炼时间所限,即使是他那样的天赋,也只是刚到了二阶中段的巅峰,距离江霄还差上一些。   “只要江霄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破三阶,我至少也有六成把握赢他。”江曜信誓旦旦地说道,语罢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胜率低了些,不禁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脑袋。   “有六成已经不错了,那江霄可是已经二阶高段巅峰,比你高出整整一段,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一般来讲,炼器师的修为代表了其所炼灵器的最高水平。大部分炼器师一般情况下炼制出的灵器品阶都会略低于自身修为,少部分可以做到和自身修为齐平,而能够越级炼制灵器的,大陆上不能说没有,但也是凤毛麟角,其无一不是在炼器之途上堪称怪胎的鬼才。   虽然,有玄师这样的师父,江曜想要不成为鬼才都难。   “到时候就算是输了也不必太过自责,我之前提出那赌约时也只是想给你些压力,免得你在成为众人口中的天才之后便安于现状,对修炼有所懈怠。如今目的达到了,那比赛的输赢倒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玄师接着道,   “所以,全力以赴即可,也不必太过在意胜负。”   “可是你不是还专门准备了一件五阶灵器吗?”江曜撅着嘴发问,“我都还没见过五阶灵器呢,这么稀罕的玩意怎么可以白白便宜江霄那瘪三。”   闻言,红衣魂灵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区区五阶的玩意罢了,之后你想要多少给你炼多少,这也值得小家伙你纠结不成?”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江曜倒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语出惊人,因此如今听到这种话也不会大惊小怪了,只是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你直接白送我的,和我靠自己本事赢来的,那能一样吗?”   “哦?”似乎是明白了江曜的意思,玄师再次勾了勾嘴角,“那确实是不一样。”   “我给你找了些凝神丹,能够快速恢复精神力,你且带着,为防万一。”他掏出小瓷瓶递到江曜手中,“若你有意刻画对你来说过于难的阵法,便事先用上一粒,能够提高你精神力的回复速度,”   “这东西不宜常用,会产生依赖性,反而阻碍你日后的进步,但偶尔用一用也无伤大雅。”   “知道了。”江曜收好那小瓶,“我不会滥用的。”   玄师点了点头,一边朝着江曜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江曜一头雾水地朝着玄师的方向走去,然后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梅开二度地打横被抱了起来。   “诶诶诶诶———”还来不及尖叫,玄师的身体便已经带着他腾空而起,偌大的江家宅院一下子在他的视野中远去。   “我们去后山,马上就到,你小心些,别乱动。”玄师给他解释着,几个起落间便已经飞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江家地处天鹤城西北角,背靠着几座绵延的山脉,山林内部可以说是荒无人烟,江家人一般活动的区域也只在靠近宅子的那一小块山地里,更深处则鲜少有人涉及。   江曜也知道玄师经常往自家后山跑,但本来也以为只是在外部,江家开发过的地域活动,从没想到会是在这么深,这么人迹罕至的林子里。   终于,在离江家宅子不知有多远的地方,江曜眼前出现了一座山洞,而玄师也落了地,将他轻轻放在了山林中。   借着昏暗的日光看清了山洞内若隐若现的炼器用具,江曜似乎也明白,为何玄师不让自己去后山找他了。   按照他现在的能力,哪怕用上灵力,在不迷路的情况下从自家院子到这地方也至少要花上五六天。   “这是我平日里炼器的地方。”玄师却没有注意到江曜的惊异之情,他领着江曜走到那山洞边,手指微动,一层无形的屏障就此打开,原本光线昏暗的洞穴内一下子灯火通明,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里炼器,炼制你能力范围内最高品阶的法器。我会全程在一旁看着。” 第52章 小爷我备战   “你要看着我炼器?”玄师这么一说,江曜到是愣住了。   “怎么,不允?”红衣魂灵笑着戏谑道。   “也不是不让你看,就是……”少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就是会紧张?”江曜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玄师到是先笑着替他接了话。   “嗯。”心中所想都被玄师指出来了,江曜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否认。   玄师对他向来都是放养,将东西教会他之后便由着他自己去练习,中途若是江曜有不通也会仔细解答,然后到了时间便来验收成果。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在玄师眼皮子底下炼过器,但那时候玄师一般也会有自己的事情做,就算是盯着他看也是打发时间,而不像现在这样,专程为了教他炼器而盯着。   “嗯,反正我流程之类的也都熟悉,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您看您要不就休息休息?我每天把成果给你看就是了。”想了想,江曜试探道。   “小家伙,你连我看着都害怕,那到比赛的时候,台下那么多人可怎么办?”玄师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开口,“更何况,到时候我肯定也会在场,你若是过于紧张,岂不是对比赛不利。”   江曜撇了撇嘴,但也无法辩驳玄师的话,只能咬着下唇硬着头皮顶上。   “对了,老头。”突然,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玄师,“你那个飞来飞去的能力是怎么做到的啊?我可以学吗?”   “你是说飞行?”玄师怔了怔,“那不用特地去学,等你到了五阶,灵力强度够了,自然也就会了。”   “小家伙,你问这个干嘛?”他有些疑惑地偏过脑袋。   “这个……”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以后再遇到这样需要赶路的事情,也不能总麻烦你不是……”   “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整天被您抱来抱去的,也挺别扭的……”他倒并不是怪玄师的意思,但哪怕知道玄师是自己师父,也知道这只是为了赶路方便,但他也总觉得怪怪的。   比起只能这样被动接受玄师对他的帮助,他更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和玄师并肩。   “哦,我明白了。”听了这话,玄师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家伙这是害羞了?”   他看着江曜突然涨红的脸,低着头笑了笑   “行了,不与你开玩笑,你也的确提醒我了,若是以后要长途跋涉,像这样带你走也确实不太合适。”   “我之后会想想其他的办法的,小家伙你不用着急。”玄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玄师并没有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好了,准备炼器吧小家伙。”白光一闪,江曜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不大不小,与他身形刚好相称的炼器炉。   凡间冶兵需用火炉风箱,除此之外还需铁锤捶打方才能使兵器成形。但灵士中的炼器师拥有自己的灵火灵力,哪怕不需要任何器具,只要有灵材,便能用自己的灵火代替所有工具将其炼制成灵器。   玄师之前是这样教江曜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江曜也是这样做的,因此,这炼器炉的出现也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这……”江曜抬起头看向玄师。刚刚进入山洞之时他便看见了正中央摆着的巨大炼器炉,也知道那应该是为玄师所用的。既然如此,玄师再次掏出一个炼器炉,那用意变很明显了。   那是给他用的。   “炼器炉是近乎所有炼器师都会用上的东西。过去我不让你使用,一来是这东西太占地方,你那院落太小,去专门寻找炼器室或是天天带你来这地方也不太方便,二来是你基础也不稳,比起用炼器炉,倒不如先直接用灵火炼制,这样感知会更加清晰,对刚入门的你而言帮助也更大。”   “不过如今你基础已经扎实了,也是时候学着用用炼器炉了。”玄师给他解释道。   “可是,”江曜还有些顾虑,“距离那比赛只剩十日,会不会……”他之前都是直接炼器,还没有试过使用炼器炉,生怕一个不熟练便酿成大祸。   玄师微微一笑,冲着他招了招手:“放心吧,以你的资质,至多三日便能完全掌握这炼器炉的使用方法。”   “明白了。”既然玄师都这样说,江曜自然只会照着去做。   “炼器炉可以减少灵火对于灵力的消耗,亦或是能提高灵火的温度上下限等,对于炼制高阶的灵器来说用处极大,只是操控要稍微难一些。但以你现在的火焰控制力,稍微熟悉一下便能完全掌握。”玄师虽然看似对江曜十分放纵,一切修行都由着小徒弟自己来,他只是定期验收成果,但实际上却对于江曜自身的能力状况了如指掌,甚至由于自身见识的缘故,说他比江曜自己都更了解江曜也不为过。   江曜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对于玄师也是绝对的信任,不仅相信他不会害自己,更是相信自己师父的能力,因此便如玄师所说的那样,开始用着炼器炉炼器。   事实也正如玄师预判的那样,虽然一开始江曜对于炼器炉的操控还不那么熟练,但在玄师的从旁指导下,也仅仅过了三五日,江曜便能熟悉地操控炼器炉,甚至和他之前直接用灵火炼器时差不了多少。   而这几日下来,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适应之后,江曜也的确发现了炼器炉的不少好处。不说别的,就说最基础的灵力,有了炼器炉之后,江曜灵火能支撑的时间便足足多出了一倍还要多。   同时,由于这段日子都被玄师盯着炼器,所以江曜的紧张感和之前比起来也少了很多。最开始那几日偶尔还会因为紧张而手忙脚乱甚至把材料炼废了,但如今,那怕被玄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能面不改色视若平常地接着炼下去。   可以说,这十日,虽然在技术上,江曜的进步并不算太大,但在心态方面,已经能算得上是天翻地覆。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和江霄约定好的日子,江曜一大早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以后,便和玄师一起去了天鹤城的商行。   如今的江曜早已不同往日,早在去年江家大比之时,他的名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天鹤城,如今天鹤城近乎人人都知道,江家二少爷也是个不输于他兄长,甚至是比其还要更加耀眼的大天才。而玄师和江霄的师父谭元之间的那场赌约也不知是在何时走漏了风声,闹得整个天鹤城沸沸扬扬,甚至连天鹤城商行的负责人,和江曜他们有过几面之缘的江宁也知道了。   那江宁不愧是个合格的商人,当即找到了玄师和谭元,热情地说是要为这场比赛提供场地和裁判,并且为之宣传,除此之外还会为二人中的胜者提供额外的奖励,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的确是没有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和两位高阶炼器师,还有两位未来可能成为高阶炼器师的后辈搭上关系,无论怎样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于是,最终这比赛的地点也选在了天鹤城商行内部,专门用于承包大大小小比赛的场地之中。   江曜来得早,此时拍卖场外还没几个人,到是前台那姑娘眼尖,一下子认出江曜和伪装后地玄师来,紧接着便唤来了江宁。   “老先生,江曜侄子。”他先是不失礼貌地朝着二人拱了拱手,满脸堆笑道,“二位一大早便前来敝行,还真是让敝行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   江曜和玄师跟着他进入内室,又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商行的周围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兴许是看热闹的群众也来了。   天鹤城商行的场地极大,有专门的观众席,可容纳几万人,因此商行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向大众售卖了门票,最便宜的仅需五个银灵币,而前排的座位则一到两个金灵币不等,场地内设有灵晶屏,即使是后排的观众也能看到全程,因此天鹤城的众多平民也乐于来凑这个热闹。   商行的事务一下子变得有些繁忙,江宁自然也只能先和江曜他们告辞,去处其他事务。而此时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几个时辰。   江曜在那会客室内坐着,玄师也坐在他的旁边。望着周围这眼熟的装潢,江曜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一年多之前,他便是在这样的地方正式拜了玄师为师。而距离他和玄师的相遇,已经过去了快两年。   “小家伙,想什么呢?”看着他沉思的样子,玄师不由得笑道。   “想,又是一年过去了啊。”江曜有些感慨地开口,转过头来对着玄师开口笑道,“老头,真没想到,我认识你都快两年了。”   “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又会在哪里呢?”想到这两年来自己生活状态的变化,江曜提起未来,眼中也多了几分憧憬。   “是啊,两年了。”玄师也笑了。   其实对于他来说,两年并不算是多长的时间,甚至在过去,他常常一个闭关便是十多年的光阴。不过遇上江曜的这两年,也算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十分充实的两年。   “小家伙你也长大了不少。”少年正处于生长的关键期,短短两年的时间便已经从他的胸口处长到了仅比他矮半个头,五官也褪去了些许稚嫩,变得稍显成熟。   江曜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地面看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头,你看着吧,我肯定会赢的。”突然,他抬起头看向玄师,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无论怎样,他不想辜负玄师这两年来对他的培养。 第53章 小爷我疑惑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些时间的时候,玄师被商行派来的侍女恭敬地请走了,说是他和谭元身为二位参赛者的师父,有专门的席位,要走其他的通道。   江曜也不是什么离了玄师便走不动路的人,玄师走后,他便一个人待在那静室里做着最后的准备,直到侍女来领他上场。   没过多久,房间门再次被敲响,江曜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名长相清秀的侍女。   “江曜少爷。”那侍女冲着他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比赛要开始了,还请随奴婢来。”   江曜随着那侍女离开了内室,穿过装饰华丽的走廊,来到了一扇厚重的大门前。然后,那侍女朝着他恭敬一笑,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的便是偌大的场地和空无一人却能看得出十分宽广的观众席。此时的场内还有些安静,江曜微微抬头,发现不远处的高台上,玄师和谭元正坐于那处。   “江曜少爷,这里便是您待会与江霄少爷的比试场所了。”侍女对着他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江曜少爷请进。”   说着,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待到江曜走入场地后,便关上了那扇大门。   走到自己熟悉的炼器炉前坐下,江曜一转头,发现江霄近乎是和自己同一时间进入了场地。   少年收回了目光,正准备摆弄自己的炼器炉,却突然听见江霄那边传来了有些轻蔑的声音:“没想到江曜堂弟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他打量了许久未见的江曜一番,语气中带着嘲讽,“竟然没有临战脱逃,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我能赢你,又何必临战脱逃。”江曜听见他的挑衅倒也不恼,只是悠哉悠哉地摆弄着自己的炼器炉,时不时得朝着炉口吹上一口气,闲适的样子似乎完全没将那江霄放在眼里,   “要我说,堂兄才是勇气可嘉的那个。”将炼器炉上的花纹装饰打磨地锃亮,江曜抬头望向身旁不远处的江霄,嘴角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   “修炼上的天赋不如我也就罢了,如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连最为自傲的炼器都败给我了,堂兄日后怕不是要沦为这天鹤城的笑柄了?”   炼器师炼器之时,最为讲究的便是一个“静”字,无论是环境上的静,亦或是炼器师心绪上的静,对于提高炼器的成功率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因此,在这样的,独属于炼器师的对决中,比赛之前互相嘲讽两句,干扰干扰对方的心态,也是常有之举。玄师在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江曜这一点,因此,既然江霄主动挑事,他自然也乐得接招。   只是,或许是之前家族大比上的吃瘪也的确让江霄沉静了不少,像过去那样被江曜一激就跳脚的画面竟然没有再现。闻言后的江霄竟然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便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炼器炉:“是吗?”   他笑道,“那我倒是要领教领教堂弟的实力了。”   “若是堂弟的炼器水平比不上这嘴皮子,那沦为笑柄的可就是堂弟自己了,不是吗?”   二人并未直接撕破脸皮,但对话之间火药味却十足。此时也已经临近比赛开始的时间,观众陆陆续续地到了场,场内一下子变得有些嘈杂。江曜在观众席的前面看见了江月白和江子墨的身影,他们身后是江思雅和江荣,而在观众席的另一边,正对着江霄的地方,则坐着江文安。   江曜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此时,天鹤城商行的女主持也走到了场地中央,一番寒暄后便将今日的事情引向了正题。   “今日二位青年才俊之间的比试,相信各位贵宾都早有耳闻,也是为此而来。”容貌姣好的女主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而我们商行也有有幸为二位天才炼器师提供场地支持,让这场对决能够为各位贵宾所共同见证。”   “今日,二位选手的师父,两位炼器大师也有幸莅临现场。而这场比赛的胜者,也将获得二位大师特意为爱徒准备的战利品。”这是之前变说好的事情,如今也作为了比赛的噱头吸引人前来观看。毕竟哪怕没法得到,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看看高阶灵器的模样也算是件足以用来吹嘘的事情了。   那主持人说着,便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了两个蒙着红布的置物架,   “首先介绍的,是由谭元大师炼制的,四阶上品灵器,赤金离火罩……”位于左边的红布率先被拉开,形似倒扣茶杯的的罩状灵器呈现在了场馆内众人的眼前。那灵器造型大气古朴,通体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辉,看上去颇为不凡。   确实,那可是四阶上品的灵器,天鹤城百年都难出一件的极品灵器,自然是及其珍贵的。而对于台下的普通人来说,能够近距离一睹这四阶灵器的真容,或许便已经值回那票价钱了。   因此,这赤金离火罩一出,不少人都暗自吞咽了口口水,同时也对一旁蒙着红布,神秘无比的,由玄师炼制出的灵器更为期待。   “以及,由玄师大师炼制的……”那主持人说到这里也顿了顿,不知是在吊众人的胃口还是有其他想法,但坐在台上,和她离得极近的江曜却看见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也是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震惊。   “由玄师大师炼制的,五阶下品灵武,三清凝玉鞭。”女子的声音里也抑制不住带上了些许激动,而一旁的工作人员随着她的话语将那红布拉开,刚刚还喧嚣无比的场地内便突然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然后在下一秒再度炸开了锅。   近乎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有些疯狂,甚至连那谭元也变了脸色,猛然回头,看着平静的玄师,眼神却像是在看怪物。   五阶灵器,哪怕是五阶下品,这也是天鹤城商行成立以来从未经手过的宝物。毕竟,四阶上品和五阶下品听上去只差了一品,但这却代表着一道天堑,一道无数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天堑。更何况,那还是灵武,比起其他灵器来说更为珍贵的灵武。毫不夸张地说,这五阶灵武若是提前走漏了风声,恐怕东域的三大家族都会眼馋,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分家子弟。   谭元怎么样也没有想到,玄师竟然会拿出一件五阶灵武来做彩头。   其实不只是谭元,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评委和工作人员在内,除了江曜师徒二人,恐怕在知道这件事之前都无法料到。   “五阶?”场地中央,刚刚还气定神闲的江霄此刻也是满脸震惊,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通体银白的长鞭,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起来。   五阶灵武现世,他岂有错过之。一边想着,江霄一边对于这次的比试更加摩拳擦掌。   他可不信,修为落后他整整一段的江曜还能在炼器上赢过他。要知道,一般来说,炼器师修为的上限决定了炼器师所炼制的灵器的品阶上限。也就是说,只要他能炼制出二阶上品的灵器,那么他的胜利便近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想到在不久之后自己便可以获得一件五阶灵武,江霄的心跳便止不住地加速。   而一旁的江曜在其对比之下则显得淡然了许多。他之前便听玄师说过五阶灵器之事,虽然看到那灵武的一瞬间也微微有些惊讶,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了看江子墨,那人英俊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难得的震惊,江曜在他还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时候便收回了目光,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些笑意。   在看到那三清凝玉鞭的一瞬间,江曜就懂得了玄师的用意。江子墨擅长用鞭,玄师的意思,怕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毕竟自己已经和玄师商量好,在这次比赛之后便会离开东域,去到北域,历练的同时也正好寻来自己的三阶进阶物。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而江子墨在这些日子里对他多有照拂,这恐怕便是玄师替自己准备好的道别礼。   倒也不是说玄师对江曜的其他家人不上心,只是江月白离觉醒灵喾都还差了些时间,更不要说寻到自己属意的灵武。而江思雅和江荣,一个有自己的人脉,一个有自己的奇遇,因此所用灵武都为五阶,没有替换的必要,只有江子墨的在灵武上还有上升的空间。   五阶灵器带给众人的震惊太过强大,江曜的思绪已经转过好几轮,但场上却依旧还有来看热闹的群众没有回过神。他撇了撇嘴,刚准备收回目光,却又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身子僵在了原地。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目光并没有恶意,但又带着异样的冰冷和与生俱来的危险气息,让他浑身的寒毛都本能般地竖了起来。   是谁?!江曜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身子,但那目光却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似的,没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明明场地内十分温暖,但江曜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努力平静着呼吸,脑袋不着痕迹地转动着,似乎是想找出那道目光的来源,但扫视了大半个场地却依旧没有头绪,而正当他准备放弃,朝着炼器炉微微低头,眼角的余光却正好与一双青灰色的眸子视线相对。   阴冷感比刚才更甚,江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缓缓抬头,却见观众席第一排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不修边幅,披头散发的男人。长长刘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透过缝隙看见他发灰的眼眸和隐隐勾起的嘴角。   那个人是谁?找到了阴冷目光的主人,江曜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反而更生疑窦。   他从没见过这个人,而他也敢肯定,他绝不会和这样气息危险的人打交道,那这个人又究竟是谁,又是为何要在刚刚盯着他看呢。 第54章 小爷我开始炼器   如杂草般疯长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在江曜还在沉思的时候,女主持的声音却很快宣布了炼器比赛的开始,而这一声令下,江曜也不得不收回脱缰的思绪,暂时忘却刚刚的疑惑,投身进炼器之中。   在炼器比赛之前,江曜就已经有所计划,在这场比赛中他要炼什么,怎么炼,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因此如今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就好。   只是,虽然为了排除外部干扰,场地内部设有隔音装置,可以隔绝所有噪音保证绝对的安静,但为了便于观众及评委观看还有防止作弊,场地内并没有设置隔离视线的装置。因此,虽然江曜听不见场地内的人声嘈杂,却可以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包括刚刚那个令他难受的视线在内。   要冷静。深呼吸几下,江曜快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一边庆幸着玄师的先见之明。若是玄师没有锻炼他应对他人目光的能力,恐怕他现在就可以直接认输了。   江曜想要炼制的灵器是一柄剑。   这些日子,由于近乎天天和剑待在一起,因此江曜对于剑本体的认知也是突飞猛进。若是现在让他回答他现在炼制什么东西的成功率最高,那么江曜的答案一定是剑。   此次炼器比赛的材料由天鹤城商行统一提供,量最大的材料便是江曜所熟悉的白制剑胚的过程很流畅。因为江曜早已在私下里练习过无数次,如今,炼制各类器物的坯,他已经少有失败的时候了。但困难的却是下一步。   一般来说,炼器师在炼制灵器时候的第一步,都是注灵。注灵,顾名思义,给胚注入灵力,提高器胚的灵力容纳上限。   这个过程和炼器师的灵力强度息息相关,炼器师的灵力上限可以是注灵后的器胚的灵力容纳上限,但是通常情况下,受到材质、注灵方式或是注灵时的状态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注灵之后的器胚能够容纳的灵力一般都会小于炼器师的修为。   注灵的结果可以说是决定所炼制灵器最终品阶的关键因素。因此才有炼器师的修为决定了所炼灵器的品阶上限这样的说法。   但是,这只是通常状况。在江霄正全神贯注地注灵之时,在外人看来,江曜却只是将炼制好的剑胚从炼器炉中取出,然后便放在了桌上,一手轻轻地搭在了上面,之后就闭着眼一动不动。   天鹤城的居民大都没见过炼器师炼器,此次前来也都是想看个热闹炼器的具体流程他们也并不清楚,江曜这边没什么动作,他们的目光自然也就聚集在了江霄身上,还不时地窃窃私语。   江曜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没什么感触,他此时的精神已经全部集中在了自己面前的剑胚之上,正通过灵识一点一点、仔细地探查着那胚的状况,这个过程必须要全神贯注,他也没有多余的工夫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另一边的江霄都快要注灵完成,这一边的江曜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半点犹豫,将那剑胚的情况完全探知清楚的江曜一扬手,银色的剑胚便飞到了他的面前。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江曜右手燃起一道暖白色的火焰,然后迅速凝成了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白点,在江曜的操控下行云流水般地在胚身上行动起来。   “这是……”除了玄师和谭元之外,商行还请来了几位品阶不低的炼器师作为评委。此时,其中一位老者看着江曜的动作,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是在还未注灵的情况下直接刻画法阵?”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惊骇,保养得当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看也像……”另一位老者的声音里也是压抑不住的震惊,“若是真让他成功,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手段,简直……”   他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他在最初听说这个比赛的时间是在大半年前,那时的他和别人一样,都觉得江曜和玄师怕不是疯了,竟然会在修为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定下这样的赌约。   那时江曜的修为刚到二阶初段不久,而江霄已经突破到了困扰他已久的二阶高段。这样悬殊的修为差距,让他本以为这场比赛的结局毫无悬念。   即使后来听说了江曜的修为一日千里,在比赛之前便已经突破到了二阶中段,但他也依旧不以为然。一来,二阶中段到二阶高段依旧隔着极大的鸿沟,二来,他总觉得,江曜的修为进步如此之快,那肯定是将重心放在了修炼之上,对于炼器的练习定然不足,这样的江曜,即使只是在经验上,又如何和已经成为炼器师五六年之久的江霄相比呢。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知情人的想法,所以,在刚刚玄师拿出那五阶灵武作为奖励的时候,他们是完全不解的。连他们看了都眼热的东西,玄师又何必要为他人做嫁衣。   直到刚才,看见江曜当着他们的面,在未注灵的情况下便开始刻阵之后,他们最开始的坚定终于有了些动摇。   江曜的刻阵的动作十分熟练,显然是已经练习过许多次。而他刻阵的过程也会由专门的灵晶屏放大后显示出来,好让所有观众都能够看清。在少年的操控下,白色的光点一点一点跳动着,一笔一笔勾勒出精美而又繁复的花纹。观众自然不明白这些花纹代表着什么,只觉得好看,但懂行的评委们,包括谭元在内,看见这些花纹的同时都变了脸色。   正因为懂得炼器,他们自然也能看出,这花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装饰,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但也能能从那纹路中感觉到,这是真真切切的阵法。   对于炼器师来说,阵法并不稀奇,但是,江曜偏偏是在还未注灵的情况下直接刻阵。未注灵的灵材是及其脆弱的,比起凡铁也好不了几分。要在这样的灵材上面刻阵,比起注灵后要难上了几十甚至上百倍。这不仅需要对于灵焰绝对精细的操控,还需要有庞大的精神力和强大的意志做支撑。在未注灵的灵材上刻阵,就好比于万丈深渊上负重走钢丝,只要有一点点的疏忽,这灵材便是废了。   至少,扪心自问,他们是不敢这样做的,而且就算这么做,他们也完全没有把握能成功。   “看来我们是真老了啊。”灵晶屏上,江曜对于阵法的雕刻已经接近尾声,评委席的正中央,一位白发老者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感慨,“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   “我现在倒是能解,他的师父为什么敢答应这场对决了。”旁边的老者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江曜和江霄之间隔着层光幕,他们并不能看见彼此的状况。但注灵完毕的江霄却能看见高台上评委的交头接耳,心下疑惑,但由于自己也还在炼器,只能先压下好奇心,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但是,他的师父,谭元却先坐不住了。   “这……”谭元看着坐在不远处神色淡然的玄师,有些颤抖地指了指江曜的方向,“这小子的技术是你教的?”他打量了做过伪装,化装成红衣老头的玄师一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也不全算是老夫教的,老夫只是提点了他最基础的东西,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悟的。”玄师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假胡须,笑道。   其实他这么说也不尽然。当初江曜只是问了他该如何炼制出比自己的灵力品阶更高的灵器,玄师便告诉了他其中一个法子——在注灵之前,于器胚上刻画专用于扩容灵力的阵法,这样便能在注灵的时候扩大灵力的影响,哪怕江曜目前的修为只是二阶中段,却能拥有媲美二阶高段的注灵效果。这还是最低级的扩灵阵,而最为高级的,甚至可以跨阶。当然,那样的阵法难度也极高,绝不是现在的江曜能够刻画出的。而这个最低级的扩灵阵,在不注灵直接雕刻的情况下,便是他的上限。   玄师将这个方法告诉了江曜,原本只是想让他试试,他也已经做好江曜无法自行掌控后由他去引导的准备。谁知江曜却像是和那阵法杠上了似的,彻夜钻研,第二天早上黑着眼圈将未曾注灵就刻画好阵法的灵材交给了玄师,然后对着他一阵自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虽然玄师总觉得小孩只是在变相地求他夸奖,于是便顺着那人的意思表扬了一番,让少年又高兴了好久。   所以,总体来说,玄师只是提点,关键步骤全靠江曜自己悟,这话也不算错。   但是玄师这话却让谭元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苗子,你竟然让他自学?”他看向玄师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对其暴殄天物的愤慨。   “他乐得自学,老夫也不好干涉。”玄师摊了摊手,一副无赖的模样,“小家伙不想太过依赖于我,老夫也没办法。”   谭元知道玄师是在暗戳戳地炫耀,轻哼一声,倒也不与他多辩,转头看向台上,而此时,刻完了扩灵阵的江曜已经气定神闲地开始注灵。 第55章 小爷我震惊全场   由于之前早在台下练习过数次。刻完扩灵阵之后,江曜的注灵也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在那扩灵阵的辅助下,江曜只觉得自己对其注入灵力的时候,空气中的灵气也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来,注入那剑胚之中。最后一套程序下来,在注灵完成之后,江曜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这剑胚的灵力容纳上限已经到达了二阶高段。   这下,他应当是有和江霄一决胜负的资格了。江曜知道,那江霄修为虽然是二阶高段巅峰,但其对于灵焰的掌控,对于阵法的精通都不一定能胜过自己,注灵完成后他那灵器能容纳的上限说不定也只是二阶高段。因此,他还是有赢面的。   注灵完成后,江曜再次将那剑胚放入了炼器炉,一边生起灵火开始为其塑形。之前江曜脑中便已经想好了器形,因此这一步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对于刚刚刻完阵的他来说,也可以视作一个休息休息,回复精神力的间隙。   他小心地勾勒着那把剑的器形,一边抓紧时间恢复着刚刚消耗不少的精神力。只是,当他塑形快要完成之时,他无意的一瞥,却忽然看见了外面的场馆中神色有些异样的观众。   只是,那些观众的激动却并不是向着他的,而是对着另外一边,江霄的方向。   怎么回事?江曜压抑着心中的惊讶,让自己的心绪维持在一个还算平静的范围之内,一边继续着灵器的塑形,一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观众,似乎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哪怕是江子墨等人,此时的目光似乎都已经被江霄那边所吸引。江思雅的表情最为夸张,一双柳眉蹙成一团,正死死地盯着江霄的方向,似乎有些焦虑。而剩下的几人表情虽然没有她那么明显,但也明显有些担忧。   这下江曜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江霄那边有了什么动静,应该是好的动静,但作为对手,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个坏消息。他收回了目光,不想看见再看见家人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改修改一下之前的策略,但不知道江霄那边的具体状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江曜背后蓦地一凉,他似乎又感觉到了之前那道陌生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朝着之前的那个方向看去,便又一次看见那披头散发的神秘人正托腮看着他,在这个全场的目光都为江霄所吸引的时候,他却依旧看着江曜,似乎视线都未曾移动过。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曜的视线,轻轻拨开一缕头发,冲着江曜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对着江曜做了一个口型。   三、阶、门、槛。   江曜轻易地读出了他的唇语,然后便看见那人似乎是倦了,扯着发梢卷了卷,便收回了目光,半躺在了柔软的座椅上。   三阶门槛。没有再去细想那人的身份和用意,江曜的全部心思已经被刚刚那人传递来的信息所吸引。   那人的意思,多半是江曜炼制的灵器能够碰到三阶门槛。而这确是明显超出了他计划的范围。   在他的计划中,若是顺利,他炼制的那把剑能够成功地达到二阶高段巅峰,无论怎么样也能和江霄打个平手,甚至一旦对方出了一点点差错,那他便能够获胜。但如今,若是江霄真的炼制出了能够碰到三阶门槛的灵器,那江曜这二阶巅峰的剑却是完全不够用了。毕竟,虽然同为二阶高段巅峰,但触碰到三阶门槛的二阶高段巅峰灵器,威力可是比普通的二阶高段巅峰灵器要大上不少。   该怎么办……江曜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如今塑形已经快要完成,若是没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思考出应对方法,那他或许便只有落败一途。   他快速地搜索着自己脑中可能能够起作用的阵法,但由于之前的计划是经过他几轮完善后才得出的方案,再加上那剑身之上已经刻有最开始的扩灵阵,能做到能与其融合的阵法就只有那么几个,因此可供操纵的空间实在是太小。   原本,江曜是想用一个中级的,提升灵武威力的阵法与其相融合,这样一来,若是成功便能让那剑变成二阶高段巅峰的灵武,只是如今……他一边苦恼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停顿,灵火中的剑胚此时已经有了成形的征兆,时间紧迫下,江曜灵光一闪,脑中突然便有了定夺。   拼了!回忆着自己刚刚思考出的,难度极高的方法,江曜趁着现在还有余力,快速从怀中掏出了玄师之前给他的凝神丹,取出一粒便直接咽了下去。   反正不试试也只能输,与其那样,倒不如拼一把。重新恢复冷静的江曜看着炼器炉里烧的越来越旺的火焰,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说过要赢给玄师看的,可不能坐以待毙。   江曜是这么想的,而他刚刚的一番思绪也并未透露在行动上,从高台上看去,场中的二人倒像是一切如常。   看得出来江霄这半年来也的确是下了功夫,在注灵上没有出半点差错,让他那灵器保底便到了二阶上品巅峰的层次,而在刚刚,塑形完毕之后,他更是在其之上开始刻阵,而在场的炼器师也能看出,他刻的是个中级阵法。   江霄如今也没满二十六岁。刻阵对于炼器师来说是极难跨越的一道门槛,很多炼器师穷尽一生也只能刻出低级的阵法,能在三十岁之前刻出中级阵法的,已经算是天赋极高的了。因此,在江霄刻画出那中级阵法的时候,在主持人的解说下,才平静了不久的场中再次掀起了一片热潮。   而就在刚刚,江霄的那中级阵法已经刻完了一半,在阵法的加持下,他手上灵器的光华愈发耀眼,谭元几乎能肯定,待到阵成,江霄这灵器,便一定能触碰到三阶的门槛。   女主持也略懂一些炼器方面的知识,自然也不会忽略这一点,一番报道之下,方才出现了刚刚场上的骚动。   “道友的徒儿确实不错,只可惜,年龄上还是差了点。”江霄得到了瞩目,谭元自然也跟着有些扬眉吐气了起来,话语里也是带着前所未有得意。   若是再过一年,他还真不敢保证二人比赛的胜负。但现在,似乎这场比赛江霄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能够以二阶中段的修为炼出二阶上品灵器,江曜的天赋已经足够强大了,但年龄确实还是小了些,修为不足,也难以炼出高阶灵器。   “那可不一定。”玄师却依旧十分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危机似的,“比赛还没结束呢。”   他低头看向认真炼器的江曜,嘴角带着笑容。   他也不知道江曜是否从观众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但对于他来说,江曜只要能成功在大庭广众之下越阶炼制出二阶上品巅峰的灵器,在他心中便已经是赢了,至于其他的,他到也不太在乎。   不过……感觉到江曜的动作和最开始与他商量好的地方有些出入,玄师似乎也能感知到,自己的小徒弟应该也不会满足于仅仅炼制出一件二阶上品巅峰的灵器。   江曜没有意识到玄师的目光,现在的少年正集中精神绘制着手上的法阵。经过刚刚的思考,他已经决定,要在这柄剑身上刻上由一个中级阵法,两个低级阵法融合而成的融合法阵。   或许这听上去并不难,但是,融合阵法可和雕刻两个阵法不一样,雕刻两个阵法只是单纯的累加,融合却能起到相乘的作用。因此,这难度也是极大,更何况这是一次性融合三个阵法,这是江曜在之前也未曾尝试过的事情。   “这……”江曜还在继续刻阵,但评委席上那几位眼尖的老者此时也看见了他的举动,“这小子是在融合阵法?”   之前,江曜没有注灵便裸刻阵法的举动已经带给他们足够的震惊,但此时,刚刚那一波惊异还未彻底散去,确是一波又起。   “没错,而且他现在雕刻的,似乎还是……中级阵法!”另一位老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江霄雕刻出中级阵法的举动已经让他们大吃一惊,毕竟三十岁以下便能雕刻中级阵法的炼器师数量已经很少了。而现在这小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岁,雕刻了中级阵法不说,甚至看样子,似乎还想将其和之前裸刻的阵法融合。   这是何等大胆的举动,若是成功,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天赋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由于江曜在这一年里勤于锻炼,修炼也没落下,跟着玄师阅历也见长,虽然身高还差了一点点,但脸却已经长开了,气质也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今日又被玄师盛装打扮,才让这些评委将他当成了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若是让他们知道江曜还要过些日子才满十六,那些人怕不是会当面被吓晕过去。   众人议论纷纷之下,江曜的法阵雕刻也已经临近尾声,他手笔的一瞬间,金光大作,那剑的气势突然暴涨了一截,硬生生地将原本二阶上品的品级提到了二阶上品巅峰,让场内再一次沸腾。   但江曜知道,这还不够。   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在其他人有些惊愕的注视下,连着刚刚刻好,还未完全成形的中级法阵的末位,开始画起了第三道法阵。 第56章 小爷我获胜   “他……这小子莫不是疯了?”江曜的举动也使得台上的评委目瞪口呆。   以二阶中段的修为炼制出二阶上品巅峰的灵器,虽然可能还不及江霄那摸到了三阶门槛的灵器来得厉害,但也已经十分恐怖了,哪怕是输,也可以说是输得光荣。但是,江曜这融合第三个法阵的举动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他们都是炼器师,自然知道融合法阵的困难之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精神力。融合法阵对于心神的消耗极大,精神力更是首当其冲。   一般来讲,炼器师的年龄越大,其精神力也就越强大,而像江曜江霄这样的青年炼器师,精神力能支持其融合两个初级法阵便已经很是不错了,像刚刚江曜那样,融合一个初级阵法和一个中级阵法,就已经算是在东域百年难得一见的炼器天才,而现在,他居然还要融合第三个?   融合第三个阵法,比起融合前两个阵法,对于耗费的精神力又何止多出了一倍。明明刚刚已经创造奇迹了,如今却因为贪功而功亏一篑,作为评委的那几位炼器师心下不禁有些遗憾。   那几位炼器师知道的,江曜自然也知道。早在之前他也尝试过融合三个阵法,但由于精神力的后劲不足,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他也问过玄师,玄师给出的答案是,如今的他,想要融合三个阵法也是十分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再修炼一两年之后就或许可以做到了,让他不要太好高骛远,先从能做的事情做起。   自从那次之后,江曜便打消了融合三个阵法的念头。只是,如今在江霄给他的压力之下,这个念头又被他翻了出来。   他之前服下了玄师给他的凝神丹,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骤然加快的回复速度。他略微估算了一下,想着以这样的速度或许能够成功,便打算孤注一掷。只是,第三个融合阵法刚一下笔,江曜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融合阵法的难度。   在刻第三个阵法的同时,江曜必须同时分出心思去操控之前两个刻好的阵法,对其的纹路做出及其细微的修改好让三个阵法能够完美契合,这是融合阵法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一心二用江曜尚且能勉强操控,但如今要一心三用,他便一下子有些吃力起来。   阵法一旦开始雕刻便不能停下,否则便只有失败一途。江曜强撑着刻画着脑中早已经记熟的纹路,一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以一个难以言喻的极快速度消耗着,哪怕吃了玄师给他的凝神丹,这样的速度也很难被填补,此长彼消之下,江曜的精神力已经快要见底,而此时的阵法还剩下一小半没有完成。   “那小子撑不住了。”看着面色发白,满脸冷汗的江曜,其中一个评委有些惋惜地开口。   “江曜哥哥……”坐在前面的江月白也看出了江曜明显不对劲的状态,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小手也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相信他吧。”坐在一旁的江子墨安慰她道,但是自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台上的玄师依旧面色如常,只是一旁的谭元面色却有些复杂。他确实震惊于江曜的天赋和大胆,但此时的他也确实庆幸,江曜的年纪还小,若是再过几年,江霄怕是难以望其项背。   识海中传来一阵刺痛,精神力耗尽的大脑仿佛被千万根针一下子刺中,骤然的疼痛让江曜的手差点抖了一下,好在他意志力足够强大,才没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怎么办。江曜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凝神丹的药力也已经快散去,他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慢了下来,但同时,那阵法也只差了最后的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江曜眼前一阵发黑,他的精神力早已消耗殆尽,如今甚至已经是透支的状态。但是,明明只差那一点点,他不甘心,也绝对不愿放弃。   一定要坚持住。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不能放弃,江曜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他提炼焰源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也是常常痛到意识模糊,却依旧强撑着,不敢浪费一点点时间。   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江曜的手只是跟着脑海中重复过无数遍的潜意识在动着,而也只是那最后的一点意识,在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江曜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应该感谢当年的玄师,若是没有提取焰源时那如地狱般的经历,如今的他根本不可能坚持到这里。   最后的一段弧度落下,江曜宛若机械般地收回了手,强撑着掏出一颗凝神丹吃下,几秒后,眼前才终于恢复了光明。   视野一恢复,他看见的便是一道金光从自己手中的剑身上升起,然后是突然暴涨的气势,再然后是满座观众,和评委席上众位老者震惊的脸。   看着那冲天的金光,本就嘈杂的场内更是如同一盆凉水倒进了滚油之中,一下子沸腾起来。   “三……三阶……”貌美的女主持似乎脑子也有些卡壳,柔美动听的声音里都带这些颤抖。   三阶的灵器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炼制出这个三阶灵器的,是修为只有二阶中段巅峰,看上去才十多二十岁的江曜。   若不是亲眼见证,恐怕没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家伙,干的不错。”哪怕是高台上的玄师,此时的嘴角也难得勾勒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还真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了。”   他这话用的本音,但语气极轻,无人能听见。终于勉强恢复过来的江曜一个抬头,便撞上了玄师那双含笑的眸子,心跳一下子快了几分。   哪怕伪装成了老人模样,但看到那笑容的一刹那,江曜脑中却自然而然呈现出了玄师原本的模样。   若是他用原本那张尽态极妍的脸这样笑,那恐怕便是真正的倾倒众生。   江霄早在江曜刻那第三个融合阵法之时便完成了炼器,只是江曜虽然用时比他长些,却也在规定的时间之内。炼器完成后的江霄已经撤去了隔音的装置,因此既能听见场上地声音,同时也能看见江曜那边的情况。   因此,在江曜强撑着刻完阵,在那代表升阶的金光出现之时,江霄立马变了脸色。   “怎么样。”江曜也撤下了隔音的装置,听着场内嘈杂的声响,看着江霄酱猪肝般的脸色,微微一笑,“这下可是输的心服口服?”   “这…不可能……”江霄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身为炼器师的知觉却告诉他,江曜手中的那柄剑,是三阶灵武没错。   没有继续会面若死灰的江霄,江曜将目光投向了观众席前段,自己的亲人所坐的位置,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收获了那几人或是崇拜或是欣慰的目光。   其实比赛进行到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江霄那灵器触碰到了三阶的门槛,但是又怎么能和真正的三阶灵器相比,哪怕江曜炼出的那剑只是堪堪到达三阶灵器的及格线,那也是真正的三阶灵器。   因此,毫无悬念地,那女主持人宣布了江曜的胜利。   而这场比赛在之后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经典也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罢,对于江曜而言都不再重要。他遵守了之前对玄师的承诺,赢得了这场比赛,这便已经足够了。   比赛结束之后,江曜先是和家人们汇合了闲聊一番,却正好遇见了从另一出口出来的玄师。江家人自然也都认得玄师,又是一阵吹捧,之后便留给江曜和玄师师徒二人的单独相处的空间。   “老头,晚上庆功宴你去不去啊?”此时正当正午,江曜赢了这样重要的比赛,一家人也想着趁此机会庆祝一番,顺便久违地同桌一聚。   当然,是指江曜三兄妹和江荣江思雅五人的小家,而非整个江家。毕竟江霄输了比赛,江文安怕是气恼都来不及,那还有心思和他们一起吃饭。   而对于江曜来说,虽然有江荣的存在会让他不自在,但其他几人他却是无法拒绝的,更何况这段日子忙于修炼,他确实很久没和家人聚过了。   至于玄师,他是江曜的师父,也是让江曜能有如今成就的最大因素,哪怕是过去对玄师有所误会的江思雅也早已对他改观,不仅曾亲自上门道歉,现在对于他也是尊敬无比,而这是江曜赢了炼器比赛的庆功宴,江家几人自然也对玄师发出了邀请。   “你想我去吗?”玄师到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眯眯地反问江曜。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想的……”江曜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当然,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那就……”   “那便去吧。”玄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我去,那我便去,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闻言,江曜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正准备继续与玄师插科打诨,但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瞟到了前方人群中的一个人影,于是那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第57章 小爷我被跟踪   “怎么了?”察觉到了小徒弟的异样,玄师开口问道。   “那个人……”江曜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玄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袍,披头散发的男子。   “那个人,在比赛的时候……”江曜的眉头皱了皱,将之前比赛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何如此关注于他,但既然现在玄师在他身边,那就算那个人有恶意,他也是不惧的。   “哦?那确实有些奇怪。”玄师知道江曜不会对自己撒谎,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奇怪的男子似乎夜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抬起了头,吓得江曜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江曜那样子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玄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安心下来,开口道:“没关系,先跟我走。”   玄师带着江曜出了商行的大门。但自从刚刚发现那神秘人开始,江曜便又感知到了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的被窥视感   “老头……”他不由得扯了扯玄师的袖子。   “别怕。”玄师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便像平常那样引着江曜和他有说有笑地走着,但不一会,江曜却发现了一些异常。   今日的玄师,似乎在故意带着他往僻静无人处前行。   联想到之前那诡异的陌生人,江曜似乎也明白了玄师的意思,状似无事地走着,直到玄师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道。   “究竟是那位朋友,如此遮遮掩掩,倒不如出来一叙。”走入那小巷之后,玄师忽然一个转身,眼神便望向了巷口的死角。   江曜下意识地往玄师身后躲了躲,然后便听见一阵清越的笑声,一个人影便从那拐角处走了出来。   正是之前在赛场上盯着江曜看的那个神秘人。   “哈哈哈,老先生莫怪,在下只是有事相求,但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这才唐突了一路。”那人走到江曜师徒跟前,朝着他们拱了拱手,“江小少爷,又见面了。”   “我可没见过你。”江曜反驳他道。   “之前比赛的时候,江小少爷还在和在下眉目传情,怎么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便不记得了?”那人刘海遮盖之下隐隐露出的嘴角勾了勾,语气中带着些暧昧,听得江曜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呸呸呸,谁和你眉目传情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搓了搓胳膊,江曜赶紧和他撇清关系,“明明是你一直盯着我,我是被你盯得受不了才看了你一眼好不好。”   说着,江曜又朝着玄师身边挪了挪,似乎生怕和他沾染上什么联系似的。少年整个身子似乎都要贴在玄师身上,玄师倒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便由着他胡闹,   “咳咳,不知这位小友要寻老夫的徒儿,究竟所为何事?”他轻咳一声,转头看向面前的神秘青年。   “老先生误会了,在下并非要寻您的爱徒。”谁知,那人却笑了起来,伸出手抵在了下巴上,“在下要寻的人,是老先生您。”   此言一出,江曜感觉到玄师周身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微微抬头,却看见那人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了些危险的锋芒。   “哦?”玄师笑容不改,但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玩味,“小友可是记错了,老夫并不记得曾经和小友有过交集。”   “等等等等,老先生您先别急。”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玄师气息的变化,赶紧摆摆手,“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事相求。”   “在下一介炼药师,游历途中途径此地,恰逢贵徒的比赛,便想着于老先生处寻个机缘,请老先生为我炼制一座新的炼药鼎。”他语速极快地解释道,似乎生怕玄师误会。   闻言,玄师身上的气息散去了不少,但依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那人见状,赶紧接着道,“在下承认,之前确实有些唐突,但在下真的没有恶意。”说着,他朝着玄师摊了摊手,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找老夫炼器?”听了这话,玄师轻笑了一声,“今日莅临现场的高阶炼器师可不止老夫一人,小友又为何不找他们呢?”   “因为只有老先生您才可以炼制出最好的炼药鼎啊。”那人笑道,“在场的除了老先生您,怕是再也没有能炼制出五阶灵器的人了吧。”   他这么一说,玄师便明白了那人是被之前他拿出的那五阶的灵武所吸引。   “呵呵,小友又怎么能知道,老夫拿出的那五阶灵器是自己炼制,而非偶然获得的宝物呢?”他反问道。   “直觉。”没想到,那人却十分笃定地回答,“我一见老先生便觉得器宇不凡。那五阶的灵武定是为老先生亲手炼制而成。”   “更何况,”他的眼神转向江曜,“都说名师出高徒,能教出江小少爷这样灵心慧性的弟子,老先生的能力自然也可见一斑。”   “小友这话说的,若是再否认,岂不是老夫的不是了?”玄师捋了捋胡子,“没错,那剑的确是老夫自己炼制。”   “只是小友可知,老夫可从不会轻易出手。”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戏谑,“小友可不一定能给出老夫想要的价格啊。”   听见这话,那神秘青年便以为他松了口,赶紧开口道:“价格自然是随老先生喜欢。”   “金灵币也好,丹药也好,六阶以下要多少有多少,老先生您尽管放心。”   那人青灰色的眸子看向玄师,眼里隐隐有些期待,似乎正在等着玄师答应。   于是,在这样殷切的注视下,玄师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小友。只可惜,金灵币和丹药老夫都不缺,还请小友另寻高明。”   说着,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玄师一个闪身,便带着江曜走出了那昏暗的小巷。   也不知玄师用了什么步法,江曜回过神之时,他们已经距离那小巷走了好远,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江曜之前被那人注视着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老头,那个人……”江曜下意识地回过头,似乎想要确认那个人的踪迹。   “那个人应该应该如他所说,不是坏人,但我也没有随随便便给他人炼器的打算。”玄师摇了摇头,给他解释道。   “这样……”江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也很快将那人的事情放在了脑后,和玄师聊起了其他话题,一路说着回到了江家宅院。   而回到宅邸的第一时间,江曜就去了江子墨的院子。   江子墨也刚回来不久,或许也没想到江曜会来,开门的时候便愣在了原地。   “怎么,你就让我在外面站着?”看着没了反应的江子墨,江曜不由得打趣了一句,江子墨这才如梦初醒般地侧了侧身,迎了江曜进屋。   江子墨的房间朴素而干净。每一个物件都摆在规定的位置,整洁到是整洁,但江曜却觉得总觉得缺少了几分生气,就跟他整个人一样。   “你来寻我,是为何事。”领着江曜在木桌前坐下,江子墨开口道。   江曜也不是早就习惯了他那冷淡的语气,只是微微一笑,便从储物带中掏出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我可是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你就这么对我?”   他半开玩笑道,然后便看着江子墨的表情变得有僵。   江曜托着腮坐在他对面,眼看着江子墨对着那三清凝玉鞭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好几轮,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平常那冷静的模样。   “这个,我不能收。”江子墨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长鞭推向了江曜一侧,“太贵重了。”   “诶。”江曜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伸手便阻止了他的动作,“我又不擅长用鞭,留着也是没用,还不如拿给你。”   他知道江子墨定是对这长鞭有所动心的,但那人的性子却容不得他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是你的战利品,应该是你的东西。”果然,江子墨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战利品又怎么了,难道是我的战利品你便不能使了不成?”江曜皱起了眉头,   “而且,这是我师父专门给你炼的,我又费了那么大的劲给你赢回来,你要再推辞小爷我生气了啊?”江曜提高声音,瞪圆了眼睛,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江曜知道,对江子墨这种人,来软的有时候还真没用。   “你也别搞得苦大仇深的,搞得我送你个东西还像是占了你便宜似的。”他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脑袋。   然后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几眼江子墨的反应。   他那便宜大哥似乎还在犹豫,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江曜,只能收了那长鞭,然后郑重地对着江曜开口道:“多谢,也替我谢谢老先生。”   江曜这才转过头,冲着他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东西不给你用,放在我这有就是根坚韧些的稻草,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说着,他站起了身,“行了,东西我也送到了,就不多打扰你,我再去看看月白。”   说着,还没等江子墨发话,江曜就直接告辞,离开了他的房间。 第58章 小爷我送礼   走出江子墨的小院之后,江曜直接去了隔壁江月白的住处。还未到门口,远远地便看见一袭白裙的小姑娘从屋内走出来,正好撞上了江曜。   “江曜哥哥!”见到他,江月白的表情明显有些惊喜,“我正说去找你呢。”说着,她便十分高兴地打开房门,把江曜往屋内迎。   其实江月白也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江曜了,说起来江曜自己都有些惭愧,自从觉醒灵喾以后,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天天带着江月白一起玩。江月白懂事知道他忙,没有大事也不会来找他。但他也同样知道,没有觉醒灵喾的江月白并不似他们那样,可以修炼。   这些日子,这个小丫头怕不是只能自己找找事情做,以此来打发时间。   “江曜哥哥今天也太厉害了!”刚一坐下,江月白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居然炼出了三阶灵器呢!”她说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自豪。   “咳咳,我只是运气不错。”江曜最不擅长江月白这样直白真诚的夸赞,不仅红了脸,低下头去轻咳了一声。   “江曜哥哥也不必谦虚啦,我听爹爹说,炼器师可是很少有能炼出超过自身修为品阶灵器的呢。”江月白仰着脑袋冲着江曜笑道。   这些日子江月白也长高了不少,从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也已经能初窥她日后的妍丽芳姿。看着自家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妹妹,江曜也再次感觉到了飞逝两年的时光并非自己的幻觉。   “说起来,月白明年也该觉醒了吧。”江曜握着手中的茶杯,笑道。   “是啊。”江月白点了点头,“等我觉醒,我也好好修炼,到时候把你和大哥都给超过去。”她对着江曜玩笑道。   “好啊。”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江曜也笑了,“那感情好,咱们三个都是大天才,那以后取代本家不是指日可待?”   江月白知道他也是在开玩笑,咯咯地笑了一阵,然后眼中也流露出了些向往之色,“真不知道我会觉醒什么样的灵喾呢……”   江曜看着自家妹妹憧憬的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东西放在了桌上:“小丫头,要觉醒什么样的灵喾我不知道,但是你以后能用的法宝我倒是先给你找到了。”   他递给江月白的是之前在炼器比赛中赢下的另一件战利品,由那谭元炼制的赤金离火罩。那是件四阶上品的防具,江月白灵喾未觉醒,也暂时没有喜欢的灵武,但防具对于灵士来说却是通用的,不需要考虑适配的问题因此,在拿到这赤金离火罩的第一时间,江曜便想好了它的归宿。   他有玄师,短时间内不需要其他防具,就算是要,只要开口,玄师也会立刻为他炼制。而再过段日子他便要离开天鹤城了,江月白也快要觉醒灵喾,以后的战斗几乎是少不了的,因此将这赤金离火罩赠与江月白,也算是物尽其用。   江月白和江子墨不愧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看见江曜动作的一瞬间,小姑娘的表情简直和刚刚的江子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先是呆滞,然后赶紧将那法宝推回了江曜那边,摇了摇头。   “江曜哥哥,这个我不能收。”江月白一本正经地拒绝道,“你以后在外历练,它对于你来说更加有用。”   她的确是在为江曜本身着想。她知道,哪怕是五阶炼器师,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炼制出四阶上品的灵器,更别说江曜现在还不到三阶。在东域,四阶灵器已经是很罕见的宝贝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哪怕玄师是江曜的师父,也不可能轻易就给江曜四阶上品的灵器来防身。   她知道江曜对自己好,但也正是如此,她也不想江曜因为对自己的溺爱反而失了自己的机缘。   “傻丫头。”江曜冲着她笑了笑,“你江曜哥哥我又不傻,我会将这东西给你,自然是因为我自己有足以自保的手段。”   “正是因为我要走了,江子墨那家伙天天又忙,江荣靠不住,连小姑也是神出鬼没的,万一你被欺负了怎么办。”他接过那赤金离火罩,反手捉住江月白的手,将那灵器塞到了她的手心:“所以丫头,你还是收着,就当我不在的时候它代替我陪着你了,好不好?”   江曜这话说着,江月白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江曜哥哥,你这次出去,不会要很久吧……”   “短的话一两年,若是时间长些,可能要三五年也说不定。”江曜冲着她笑了笑,“下次回来的时候,月白怕不是都要长成大姑娘了。”   “这么久……”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江月白忍不住捂住了小嘴。   她本来以为江曜第一次出去历练,顶多几个月便能回来,谁知江曜开口便是好几年。   “没事,只是听起来长了些,等月白觉醒灵喾开始修炼之后,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江曜托着腮对她笑道,“更何况,我游历途中偶尔也可以回来看看嘛。”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慨,本来在之前,想要出去游历寻找突破机缘的人是江子墨,但由于去年大比出的那些事,让他下定决心要收回在族中的权力,为此还把江荣也叫了回来,游历的计划自然也只能搁置。而这一年来,虽然对族中的各类事务并不熟悉,但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江文安那一脉的气焰越来越弱,此长彼消之下,或许再有一段时间,江家的权力便会彻底回到他们这一支手上。   不过平心而论,江曜的确觉得江子墨会是一个好族长。未来的江家有他掌舵,或许发展会更加快速,只是可惜,这样的一层身份却分去了他修炼的精力,也幸亏他天赋确实也不错,这才没把修为落下。   虽然有了江曜的安慰,但骤然听到要分离如此之久,江月白的情绪也骤然低落了下来,手中拿着江曜强塞给她的赤金离火罩,一时间也没了动静。   “好啦丫头,别生气啦,大不了我去求师父,让他炼制个通讯用的灵器来,到时候你想我了联系我便是了。”江曜自知亏,赔笑道。   “我也没有生气。”江月白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着江曜扯出一个笑容,“江曜哥哥的礼物我就收下啦,但是江曜哥哥你在外历练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保重,有时间的话,也要回来看看……”   “知道了,丫头。”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她安心,江曜又和江月白闲聊一番,让小丫头好歹不再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心之后,他便向她告辞,本想再去江思雅的住处看看,却意外地没有找到人,正准备回自家小院的时候却又遇到了江荣。   江曜本意是想无视他直接走过的,不想却被江荣开口叫住,搞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   “小曜。”那人还是笑着,眯着一双桃花眼,一副轻佻的模样。   “干嘛。”这一年间江曜和他也时有来往,江荣偶尔给他送来些东西他也会回礼,只要不见面还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因此江曜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抗拒,只是依旧略显生硬。   “没事,就是看到你了叫一叫,打声招呼。”江荣笑道。   “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江曜强忍着大喊“你有病吧”的欲望,作势便想溜。   “唉,等等等等。”江荣上前一步拦在了他面前,收获江曜的瞪视之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般地摇了摇扇子,“那个,我听子墨说,你想出去历练?”   这是和他亲近之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江荣,他只是让江子墨给他带了一句话之后便没了下文。   “嗯,应该也就这段时间了。”既然江荣都问到了,江曜便也点了点头。   玄师说他三阶的进阶物在北域,那东西难寻,即使是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找到,因此还是早点动身,免得耽搁太久,误了修炼。   江曜的语气还是有些冷淡,但江荣却也不恼,只是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出去看看也是好的。”他摇了摇扇子,眼中带了些欣慰,“以你的天赋,也不应该被困在这天鹤城之中。”   “老先生带着你?”他又问。   江曜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玄师需要他的灵魂栖身,自然是随时在他身边的,再加上去北域的计划本就由他制定,说是玄师带着他游历也不为过。   “那位老先生……”闻言,江荣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小曜,你可知他的来历?”   听了这话,江曜看想江荣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玄师不可能伤害他的,先不说最开始变发下了心魔誓,就是这两年的相处,也让江曜对其有了绝对的信任。   “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江荣有些为难地顿了顿,“虽然我并不懂炼器,但也知道,像你这样能够越阶炼器的,在大陆上只怕是凤毛麟角。除了你自身天赋以外,那老先生的教导也十分重要。”   “你现在还尚不清楚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我敢肯定,那位老先生一定来历不凡,你能得他青睐,是件幸事。”   他看着江曜,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弯了弯嘴角,恢复成了平日里轻浮的模样,   “也罢,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有老先生跟着你,我们也可以安心。”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扇子朝着冲着江曜挥挥手,“那我也就不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只是走的时候还是告诉我一声,别再让子墨带话了。”   说着,还未等江曜回答,他便摇着扇子离开了。 第59章 小爷我被夜袭   江曜站在原地看着江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异样。   他和江荣交集不算多,甚至大多数接触都在这次江荣回来之后。但不知为何,听见刚刚江荣的那句话,他心头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触动。   玄师不在他的身边,他也不知道那阵触动究竟来源于何处,这也并不是件大事,因此他也并不打算在之后将其说给玄师听。   或许这本来也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吧,江曜想,甚至再这么相处下去,他在未来也会放下对江荣的心结也不一定。   略微思索一阵之后,江曜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玄师还在他的房间里等他。   回到房间,江曜果然看见了无所事事的玄师。为了掩人耳目,此时的玄师依旧是那红衣老者的模样,正坐在江曜房内的小会客厅中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哟,回来啦。”听见门响,玄师笑眯眯地看向了推门的小徒弟,“东西可都送出去了?”   轻嗯了一声,江曜坐到了他的对面:“送出去了。”   “历练的事情,跟他们说了没有?”他又问。   “之前就说了。”少年低下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起这个,”   他又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红衣魂灵,“老头,你说的,咱们要去北域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他听玄师说过很多次,他的三阶进阶物在北域,却从未听玄师说起那物具体为何,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闻言,玄师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这个嘛……”   他先是买了个关子,看到江曜变得更加好奇的目光后才接着说道,“小家伙,你可知冰极寒泉?”   “没听过,那又是什么东西?”江曜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冰极寒泉是北域特有的一个……嗯,说是天材地宝也不恰当……”玄师略微沉吟了一下,“总的来说,那冰极寒泉就和你们家族的那藏宝阁有些类似,是一个天然的聚宝盆。”   “不过和你们家族的藏宝阁不同,这冰极寒泉乃是一道无源之水,一旦出现便会汇聚成一个小池,池边常会伴有独有而罕见的灵草灵材生长,其池水也是可以入药的珍贵材料,哪怕是直接饮用,亦或是在其中泡上一泡,也会起到改造和修复身体的作用,对水属性的灵士效果尤为明显。”   “那我们要找的进阶物,便是这冰极冷泉附近生长的灵草灵材,或是那池水本身不成?”江曜有些好奇地问道。   “非也。”没想到,玄师却摆了摆手,“我们要找的不是那些东西。”   “我们要找的,是那冰极寒泉的本源,就和你们家族藏宝阁中的那子火一样。”玄师笑着看向江曜,却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似乎有些呆滞。   “那什么寒泉的本源?”江曜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虽然也不是不行吧,但是……”。   “放心,那本源于你而言绝对是适用的。”玄师以为他在担心灵喾属性的适配,“那本源虽然生于极寒之地,长于极寒之地,但也正是如此,其蕴含的能量才可以中和你灵喾的能力。否则,日后,光是你的灵喾给你带来的麻烦就足够你喝上一壶了。”   “不,我倒不是说这个。”江曜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我只是想,那冰……冰极寒泉既然如此稀罕,若是取走了本源,那地方不就没了吗,连带着那些天材地宝一起。这是不是太……”之前在藏宝阁中取走子火,导致自家藏宝阁差点被毁的事情还让江曜有些心有余悸。   闻言,玄师倒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小家伙你竟然在担心这个。”   “知道有天材地宝的同时还能想着不断绝其生机,使其绵延,小家伙你啊,真是……”玄师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放心,虽说是本源,但我们也只会取走其一部分。就像树木一样,我们取走的是枝干,只要留下了根,过些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不过你能想到这一点,我确实很惊讶。”他接着笑道,“这世上,可多得是人不仅自己占了便宜,还要毁了后人的机缘。”   “我只是刚好想到了这里,也没这么……”江曜也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让玄师做出这样高的评价,不禁有些羞赧。   “不过,你说的那冰极寒泉,又是在北域的什么地方啊?”江曜好奇地问道。   “这便是最大的难题所在。”玄师化装后布满皱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这冰灵冷泉虽然孕育着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但其所在之地却十分难寻。”   “或者也不能说是难寻,只是,它会不定期地变换位置,因此要寻找起来十分麻烦,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将其寻到,所以才想让你早日动身。”   “还会变换位置?”这下江曜是真的有些目瞪口呆了,“北域这么大,这又该如何去找。”   “嗯,虽说会变换位置,但其出现的地点只会在北域的寒霜森林中,实在不行,我们一点一点找过去,总能找到的。”玄师想了想,开口道。   “寒霜森林?”闻言,江曜的眼神变得有些惊异。   寒霜森林,是大陆最北端的一片森林,占地面积极大,常年冰封,人迹罕至,是大陆著名的死地。   “唉,先别急,有我在,怎么也不会让你死在那种地方。”玄师冲着他安慰般地一笑,“最多受点冻,男人嘛,总要历练一番才行。更何况,为了去寻冰极寒泉而专门深入寒霜森林的灵士又不止你一个,不如说那真是太多了,数都数不完,你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若是你实在害怕,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以后再去”红衣魂灵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戏谑。   “谁说我害怕了。”江曜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但还是嘴硬反驳道,“去就去。”   玄师也知道江曜就这性子,就算他不激他,就算江曜是真怕,到了时候也会咬牙忍着,毕竟这孩子的坚韧是他一路看过来的,这也是他当初同意收他为徒的原因之一。   之后,玄师又简单为江曜介绍了一番北域的情况,然后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晚上。   由于之前就答应过江曜,因此玄师也跟着江曜一起参与了江家家宴。因为江曜其本身实力的缘故,江家人对于玄师也是十分尊敬,而玄师也没什么架子,一餐饭到也算是吃的其乐融融。   只是到了最后,因为怕其他人发现玄师的真实身份,江曜便找了个由和玄师一起离开,而玄师也趁此机会去了伪装,恢复了原本的灵魂形态。   江曜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小院,本想接着听玄师继续说说北域的事情,但玄师刚在他身边凝聚成形,正欲开口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变了。   “怎么了?”江曜还有些疑惑,但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听见玄师的回答,便看见一簇朱红色的火苗从玄师手上升起,然后沿着窗棂飞了出去。   “什么人?”伴随着那飞出去的焰火,玄师眉头一皱,厉声道。   “唉唉唉美人饶命,在下出来就是了。”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窗户一开,一个人影从窗中翻了进来,江曜一打量,发现正是今天白日里欲求玄师炼器的神秘人。   “小友为何会在此地?这可不是小友该来的地方。”玄师难得地皱起了眉头,指尖朱红色的火苗跳动着,语气有些不善。   “咳咳,在下这不是……还是想劳烦美人您出手炼器,但看着您似乎并不好说动的样子,便想着来求求您的徒弟,或许能有些效果吗。”那人讪笑着摊了摊手,显然是在目睹玄师真容后便推测出了其伪装的身份。   他倒是没有说谎,但本来只是用了丹药隐匿气息来到江家大宅,想偷偷找到江曜给点好处好让他行个方便,却没想到竟然目睹了这样惊人的一幕。若非亲眼看见,他如何也想不到白日看上去慈祥却苍老的红衣炼器师竟然只是伪装,其真身竟然是灵魂,甚至还是如此美人。   这人也自诩见多识广,在大陆游历多年见过美人无数,但甫一初见玄师,却依旧让他惊为天人,甚至一时失态被察觉了踪迹。   “我也说过了,请我炼器的报酬,小友你出不起。”玄师微微勾着嘴角,但语气里却透着冰凉,   “况且我还不知,小友究竟看到了多少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一瞬间,强大的威压从玄师身上倾泻而出,却绕过了身边的江曜,直直逼向窗口那神秘人。那人隐藏在散发下的脸色本就白皙,这一下更是变得惨白无比,用力扶住一旁的木桌,这才稳住了身子不至于当场跪下。   “呵呵……”江曜听见那人轻笑了一声,扬起头,散乱的发丝落到了脑后,露出来的竟然是张清秀无比的脸。   此时,那人竟然勾起了嘴角,笑得十分轻佻,带着暧昧的目光在玄师身上流连了一圈,缓缓开口,“都看到了,所以美人这是想杀我灭口?”   “那便动手吧,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如此美人的手中,在下这一辈子,倒也不算太亏。” 第60章 小爷我大受震撼   说着,那人竟然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玄师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最后竟然收了威压,手上的火苗也消失不见。然后看着那人缓缓睁开眼睛后,指了指江曜房中会客厅的木椅。   “坐。”他开口,声音中带了些命令的意味,然后看着那人坐在了他对面,这才转过头对着江曜道,“小家伙,你也坐。”   他对江曜说话的声音比平常稍微正经了些,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江曜如他所言地在他身边落座,转头却看见那神秘人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委委屈屈:   “美人,你对他那么温柔,怎么对在下就这么凶。”   “他是我徒弟,你是吗?”玄师淡然地抿了一口江曜给他斟好的茶,语气平静地开口。   “要是美人想在下我也可以给美人你当徒弟啊。”那人的笑容变得有些谄媚,“美人你看我,天赋不低,长得也不差,进可炼药退能暖床,美人要不考虑一下?”   “五阶的炼药师,我身边从来都不缺。”玄师淡淡地朝着他瞥去一眼,“你还不够资格。”   那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炼药术在玄师面前竟是如此不值一提。但一旁的江曜却听直了眼睛。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十分怪异的神秘人,竟然会是一名五阶的炼药师。   和炼器师一样,炼药师的品阶不可能高于自身修为,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散发青年竟然是一名五阶强者。   但也就是这样强大的灵士,在刚刚玄师的威压下都变成勒那副模样,这也让江曜再次刷新了对玄师实力的认知。   “你罪不至死,我也无意取你性命。更何况刚刚是我太过大意才暴露了身份,我自己也有责任。”玄师放下手中地茶杯,冷静地看向对面的青年,“不过……”   “美人果真深明大义。”玄师话还没说完,那神秘人便拍了拍手,“在下知道美人的意思,”   说着,他便举起了右手,“我萧池以心魔立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外传,若泄密半分,必生心魔,修为尽散,肝肠寸断而死。”   话音刚落,一道红痕便出现在了其手腕上。   他将细长的手腕抬起在玄师眼前晃了晃:“心魔誓已成,美人这下可放心了?”   这人嬉皮笑脸的,但心魔誓到是发的很快,半点犹豫都没有,干脆到让玄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微微的讶异。   “美人不必如此惊讶,在下一早就说过,我没有恶意。”名为萧池的神秘人又一次冲着玄师笑了笑,“况且,在下刚刚似乎还听见,美人想寻那冰极寒泉?”   “若真是如此,或许在下还有能够帮上美人的地方。”他支着脑袋笑道。   闻言,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池的方向,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那人接着开口道:“冰极寒泉行踪不定,十分难寻,即使是美人,想要寻到那东西恐怕也需要费上些工夫。”   “只是,在下有一法子,可以直接寻到。”他浅啜了一口茶水,看着玄师笑得十分肆意,“就是不知美人可否愿意相信在下?”   江曜坐在玄师的旁边,看着那人不知虚实的笑容,本以为玄师会直接拒绝,没想到他却只是盯着那人青灰色的眸子看了许久,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小友的意思,是想拿这冰极冷泉的踪迹,换我为你炼器的机会?”   “不愧是美人,果然聪明绝顶。”被看穿了心思,萧池倒也不恼,只是抬起头来和玄师的距离拉近了些,然后接着笑道,“当然,如果美人实在不同意,我也可以将如何寻到冰极冷泉的法子告知于美人,就当是交个朋友,如何?”   萧池的语气里也不知有几分真诚。玄师一直未曾说话,那人便也就一直保持着那浮夸的笑容,面带微笑地盯着玄师,似乎非要等到一个答复似的。   “既然如此。”最后,玄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容,“那便麻烦小友了。”   “若是小友真能寻到冰极寒泉,待到我这徒儿取到那进阶物,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要好好感谢小友一番的。”   “美人爽快。”听见玄师这样说,萧池也知道事情应该是成了,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兴奋。   “只是,我和徒儿这几日便会前往北域,至多三四个月便会抵达,在时间上,还请小友先做打算。”玄师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带着萧池一道同行。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去北域替美人探路。”萧池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三个月后我们再于北域的寒霜森林边界的寒霜城汇合。”   他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木桌的中央,对着玄师笑道,“有这玉牌在,美人到时候便能感应到在下的位置。那么在下便先行告辞。”   青年冲着江曜和玄师拱了拱手,临走之时嘴角的笑容却变得无比暧昧,“美人可莫要让在下等太久啊。”   语罢,还未等江曜和玄师有什么反应,他便如来时的那般,从窗户跳了出去,青灰色的衣袍很快和夜色融为了一体,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小院中。   江曜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玄师,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发觉了江曜的异样,玄师凑到他身边问。   “那个人,你就真的这么信他了?”江曜皱着眉头反问道。   “反正也要去北域,不如先试试那人口中的方法。我们现在对于这冰极寒泉的现身地点也是毫无头绪,哪怕那人说的的确是假的,也不过回到了原点。而万一那人说的是真的,便可以为我们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江曜撇了撇嘴,对于玄师的话无可反驳,但还是嘟囔道:“但是,我就觉得那个人不值得信任。”   他说不上来为何会对那人心生恶感,但就是觉得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十分看不顺眼。   无论是之前的偷听,还是看见玄师真容后那人轻浮的举动,都让江曜对其本能地不喜。   “尤其是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那家伙不会把你当成女扮男装的女子了吧?”江曜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踌躇道,   他过去不是没见过那种眼神,或者说小时候身在风尘之地,哪怕母亲已经在尽力护着他,但也免不得目睹一些风流韵事,但那样的眼神从来只是生在男女之间,但玄师和那萧池同为男子,这不免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其实,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当做没看见,这事情也就过了。但偏偏萧池那样注视着的对象是玄师,这便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强行略过。   “哦,原来你是在意这个。”闻言,玄师笑了起来,“那萧池应当好男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男子倒也不奇怪。”   “好,好男风?”此言一出,江曜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呆在了原地。   “你的意思是,他身为男子,却喜欢男人?我是说那种喜欢。”江曜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   “应该是这样。”玄师点了点头,看着僵硬成雕塑的江曜,嘴角勾了起来,“怎么小家伙,怎么傻了?”   “不,不是,你……您先让我缓缓……”江曜冲着玄师摆了摆手,似乎感觉自己十多年来的观念摇摇欲坠。   在他的印象中,说起情爱,只能是男女之间的事情,顶多像江荣那样,纠葛太多,身边情丝不断,但从未听说过男子和男子,亦或是女子和女子之间会产生爱慕之情的。   萧池的出现,无疑是给江曜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玄师坐在原地等了他许久,待到江曜终于回过神,这才转过头对他笑道:“缓过来了?”   江曜轻咳一声,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家伙,这大陆可大的很,会对同性产生爱慕之心人的虽然并不占主流,但数量上也绝对不是少数。说到底,除了喜欢同性,他们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一个人的心性,和他喜欢同性或是喜欢异性并无关联。若是你以后遇见了,也没必要区别对待。”玄师笑着给他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遇到过?”江曜有些狐疑地看向玄师。   “真要说的话,那还真不少。”玄师笑出了声,“你师父我以前行走大陆的时候,爱慕我的男男女女何止成百上千。”他带着些戏谑凑近了江曜,“怎么,你是想听故事?”   江曜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离那张过分美艳的冶容远了一些,因为玄师突然靠近而微微变快的心跳这才重归正常。   “不想不想。”他赶紧摆了摆手,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玄师那张脸上瞟去,“不过,你长着这样一张脸,倒也难怪……”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都偶尔还会因为玄师的突然靠近而心跳加速。这样的玄师受到无数人的爱慕,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61章 小爷我听故事   “唉,我说小家伙,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听着江曜酸溜溜的语气,玄师揶揄道。   “哈?”江曜不知玄师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我又不喜欢……”   “你”字还没来及说出口,江曜却感觉自己脑袋被揉了揉,   “别担心,小家伙,你模样也不差,打扮一下也能算得上是风流倜傥,天赋又高,以后不愁没有姑娘喜欢,也没必要羡慕我。”   玄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曜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脸上一热,好在玄师只当他是在害羞,勾了勾嘴角接着道,   “更何况有得必有失,这副皮囊,在过去也曾带给我不少麻烦。”玄师坐直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椅上,“甚至再小些的时候,我还不喜欢我这张脸呢。”   “嗯?”也多亏玄师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的话,暗自尴尬的江曜赶紧找到了新的话题,“为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长相好看明明应该是一个优势才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身份比较特殊,小一点的时候,有许多人看不惯我,却又不敢当面找我对峙,便只能在背后编排我。”   “有说我长得像女人,还有说是我迷惑了我们家主,用了些腌臜手段才……”说到这,他轻咳了一声,没有接着说下去,“总之,不是什么好话便是了。”   其实平心而论,玄师的样貌的确极美,但那种美却是带着媚意,尤其是那双狭长,又微微带着些上挑的眼,只消轻轻投来一瞥,便像是有万千情意在流转,勾人得很。再往下是精致的鼻梁和形状姣好的唇,艳而不俗的薄红配着他那时常弯起的嘴角,总像是在引人一亲芳泽。   只是,虽然容貌极具妩媚,但玄师的气质却过于凛然,虽然在江曜身边已经收敛了许多,但眼底的正气却依旧尚存,哪怕在于江曜玩笑之时都从未散去。   妖娆为皮,威仪为骨,或许正是因为玄师将这二者融合在了一起,因此哪怕有着这样媚人的容貌,却依旧让人有不可亵玩之感。   “那你……”没想到玄师在过去也曾有这样的经历,江曜忍不住有些踌躇地开口。   “不过后来我倒是觉得,女人又不是什么贬义词,男人能做到的,女人又不是做不到。更何况在我看来,大部分情况下,女子本就比男子看上去更加赏心悦目,于是他们这样说,我便只当他们是在夸我好看。”   “至于其他的,我未曾做过的事情,又何必为之苦恼。这样想开了,倒也就不在意了。”玄师笑着继续说道。   他笑容淡然,显然是真的早已看开,只是在把那些过去当成件趣事讲给江曜听。   “那后来呢。”江曜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玄师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我游历大陆的时候,也有不少因为光看见我的容貌便起了歹念的好事之徒。”   “那些人中男人女人都有,但最好笑的一次,”他冲着江曜竖起了一根手指,“是在南域,当地的一个纨绔子弟非要让我给他做妾。那时我们一行人为了不暴露身份,都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也只是在口头上拒绝了一番。”   “谁知那个人色胆包天,见我不从,竟然寻了机会给我下药……”说到这,玄师似乎自己都觉得这事有些可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江曜也听得目瞪口呆,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在话本上看过,但没想到竟然现实中也会有如此之事。   江家在接手天鹤城的管权后总归还是做的不错,整座城内治安良好民风淳朴,江家自身也没出几个纨绔子弟,就算江霄是嚣张了点,但好歹还有个江子墨压着,江家家风严,江子墨又是个认死的,他平时也不敢做的太出格,像是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就算他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胆。   因此,江曜还在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而更可怕的是事情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师傅。   江曜总觉得今天自己接收地信息有些超负荷,整个脑子都嗡嗡的,但好奇心还是促使他开口问道:“然后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玄师朝他瞥过来一眼,眼中带着些笑意,“先不说给我下药有多难,就是那二世祖真的成功了,与我同行的友人中也有一位精通药,虽说那人为了保险起见用的是灵药,但解那药性于我友人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之后呢?”虽然知道玄师的手段,但亲耳听到他说没事,江曜还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追问。   “之后啊。”玄师略微沉吟一番,“之后我便将计就计,引了他独自前来,然后给他揍了一顿,揍到他没力气反抗,没胆子放狠话之后又教育一番,最后扒光了吊在了城楼上,供第二天路过的人瞻仰。”   “后来听说,这次事情以后,那纨绔子弟便再也不敢做那些下流事,也是诚心悔过,对于之前犯过的错尽其能地补偿。”   “再后来我倒是无意间又路过了一次那地方,那时他已经是家主,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但看见我还是直接双腿打颤,生怕我旧事重提。”说着,玄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长得到是不似凶神,但这手段确实挺像恶煞。只是听着,江曜都觉得有些害怕。   他似乎都能脑补到玄师一边笑眯眯地把那人给揍到生不如死,一边跟他讲着道,最后将那个抖得跟筛子似的的二世祖挂上城楼的画面。   “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玄师拍了拍手,示意江曜回神,“修炼去吧。”   江曜慢吞吞地站起身子,挪到床边坐下,正准备开始打坐修炼,却突然听见玄师又开口道:“哎呦,差点忘了,小家伙不好意思,还得再等等。”   “嗯?”江曜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玄师。   “嗯,你上次不是说过不要总让我把你抱来抱去吗?但我的速度又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因此便做了个东西,以后带你也就方便了。”   他掏出一个不知由什么材质做成的漆黑镯子递给江曜,“戴上然后朝里面注入灵力试试看,小心些,可能会出点小状况。”   江曜点点头,接过那镯子戴在手腕上,照着玄师说的那样朝其中注入灵力,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便将他包裹,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一股轻柔的灵力却突然将他托起,然后慢慢将其放在了地上。   说是地上其实也不准确,以江曜的视角看去,他的脚下不过是一篇虚空,但试探地踩上去,少年却发现那空间似是有实体似的,稳稳当当的,跟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小心翼翼地又走了几步,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江曜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异空间。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用肉眼看,江曜也分辨不出这个空间是否有边际,边际又在何处。只是在不远处,江曜却看见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地朝那方向走去,靠近了却发现那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通体由原木制成,外表被镀成了红棕色,看上去十分雅致。   江曜先是进了那小楼的第一层,那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房间,面积很大,但只是简单摆放了几个屏风将内室分成了两半,其中一边放置着包含炼器炉在内的炼器工具,俨然一个小型的炼器室,而另一边则只是在地板上铺了一张深色的地毯,中央放着一个蒲团,   只是,眼尖的江曜却发现那地毯上似乎刻着些花纹,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好几个阵法融合嵌套而成,而早已将那阵法大全背得滚瓜烂熟的江曜自然也认得,这些阵法的作用都是聚灵。   这房间怕不是玄师专门为他打造的,供他修炼和炼器的地方。这样想着在一楼绕了一圈以后,江曜便顺着那木制楼梯上了二楼。   比起一楼的简朴,二楼无疑要精致许多。推开那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颇具生活气息的小房间,虽然面积不大,但桌椅柜床等生活用具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置物架,上面放了些摆件瓷器,看上去颇有生活情趣。   “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玄师不知什么时候夜出现在了江曜身边,“这样以后长途赶路的时候,你就住在这里面,到了地方我再叫你出来。”   “天鹤城地处虽然云宁郡的北端,但整个云宁郡又是与南域接壤,总体上来讲离北域还是较远,以我现在的速度,要赶到极北的寒霜森林也要约莫十五日左右,这些天你便安心呆在这里面。偶尔我需要休息的时候,也会进来看看。”玄师道。   “十五日?”这个数字听得江曜有些咋舌。   在荧烛大陆上,灵士若是要赶路,会有专门的灵舟,只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金灵币便可以乘坐,速度要比灵士自行赶路快上不少,也要省力许多。   但是,据江曜所知,从云宁郡发往北域的灵舟,票价最贵的也要三四个月才能抵达,便宜一些的要花上五个月,若是灵士自己赶路,不到五阶的更是要半年往上,而玄师竟然只要十五日。   “这还是我肉身被毁,修为也倒退了不少。若是我全盛时期,横跨整个大陆大概也就需要十日左右。”玄师看着江曜呆若木鸡的模样,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好了,别愣着了,快回去修炼。把灵力再次注入镯子里就可以回去了。” 第62章 小爷我到北域   第二日,江曜先是由近及远依次去了江月白,将用于通讯的灵器交给了她,然后又到了江子墨和江思雅的住处,和他们道别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江荣的院落前。   作为家主,江荣的院子要比他们大上不少,江荣喜爱桃花,于是便也在这院子种满了桃树,再用灵力改造,于是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遍地春桃的芳菲模样,清风一吹,浅粉的花瓣四散飘零,让人仿佛置身于阳春三月般的靓丽光景中。   江曜穿过了院前一小片的桃林来到江荣的房门前,正欲敲门,却又有些犹豫地收回了手。   他本是不想来找江荣的,但昨日里江荣的那句话却莫名地让他有些在意。   一咬牙,江曜壮着胆子敲了敲暗红色的雕花木门,等待了一小会,却并没有听到其中的动静。   兴许是人不在吧。江曜松了口气,按下心底升起的那几分不可言说的失落,转身正欲离开,却突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一声门响。   “小曜?”江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似乎从没想过江曜会来他的住处。   “是我。”江曜转过身,却没敢看江荣,眼神飘忽着,一边撇了撇嘴,“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句,我要走了……”   “今日?”江荣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江曜要出去游历的事情,也没想到他会走的这样早。   “嗯。”江曜踌躇着点了点头,“我已经跟师父说好了,一会就走。”   他低着头,半天没听见江荣开口,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好和江荣对上了视线。   “小曜,过来。”看着甫一和自己对视便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浑身一颤,继而赶紧低下头的江曜,江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轻声道。   闻言,江曜不由自主地走到江曜跟前,沉默着,心脏却不知为何越跳越快。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依旧对作为血亲的江荣有着天生的亲近感。尽管江荣在他的生命中几乎从未曾认真地扮演过父亲这一角色,但不管如何,他总还是对父爱有那么几分向往的,无论他再怎么嘴硬。   发顶被极轻地抚过,宛若只是掠过一缕微风,江荣指尖捻着一片刚刚被吹落在江曜发顶的粉白花瓣,如桃花般的眸子里似乎蕴了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一路顺风。”他轻笑着,藏了万千思绪的眼神又在一瞬间化为了往日的风流与轻佻。   “莫要去得太久,月白会念叨的。”快要走出院落的时候,江曜似乎听见院子深处传来一声不太真切叮嘱。   “嗯……”出了那院落许久,江曜方才听见自己低低地应道。   回自己小院的一路上,江曜都有些沉默,连呼唤玄师的兴致都没有,径直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江曜拿起了之前收拾好的小包袱,然后坐到了收拾整齐的床铺上,转了转脑袋,环视了一圈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卧室。   玄师也不知何时现了形,立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小徒弟打量着这间于他而言本该十分熟悉的卧房,一言未发。   直到江曜将这间不大的屋子扫视完毕,站起了身,玄师才悠悠地开口:“走吗?”   深吸一口气,江曜点了点头:“走吧。”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说不留恋定是不可能的。但如今的江曜也知道,若是一直待在这天鹤城,一直待在江家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他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成长。   或许他天赋足够高,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天才,在日后达到五阶,甚至六阶的高度,但江曜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些让他曾经无比仰慕和憧憬的五阶六阶强者早已不再是他的终极目标。现在的他见到那些人或许依旧会态度恭敬,但那只是出于对比自己强大的人的尊敬,无关其他。   不过若是真的问起他现在的目标,江曜一时半会却也说不上来,最多只是在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能成为和玄师一样强大的人就好了。   只是仅有灵魂尚存的玄师便已经如此强大,过去的,全盛时期的他又该有多可怕?江曜不敢去想象,偏偏每次提到这些,玄师又遮遮掩掩,关于他过去的信息哪怕一点点也不肯暴露。   江曜和玄师很快出了城,直到目前的景象还是江曜所熟悉的,但想到马上便要离开,江曜不免还是有些怅然。   “小家伙,只是出去游历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玄师看着少年这副模样,不禁笑着开口道,“况且,若是到时候实在想家,我带你回来便是了,别这么哭丧着脸,笑一个。”   江曜一听这话便知玄师又在将他当成小孩子哄,便转过头,有些无奈地冲着玄师扯了扯嘴角:“师父,我不小啦。”   “才十六呢,怎么不小。”玄师轻笑着,跟着江曜走到了郊外人烟稀少的小树林中。   江曜知道他是要掩人耳目,便找了个僻静地方钻进了镯子里。   此后的时间里,江曜都在镯子里的那方天地中进行着修炼。   那小天地中的灵气也很足,甚至比外界还要浓郁一些,江曜也不知玄师是用了什么方法,虽然也有些好奇,但他也明白此时的玄师还忙着带他赶路,倒也没真的去问。   在小天地中,江曜很难分辨时间的流逝。只是跟着自己的步调,修炼炼器两边倒,修炼够了便去屋外摆着炉子炼器,待到琢磨出了炼器的新门道,便又回去修炼,周而复始,偶尔看见江月白的消息才会回复一番。   只是这天,当江曜修炼完毕睁开眼睛,眼中却突然映出了一抹赤色。然后便是有些久违的熟悉气息。   “老头!”他有些兴奋地叫喊出声,看着静立在一旁窗边对着自己笑的玄师,问道,“咱们到了?”   “刚到不久,小家伙你也别那么激动。”抬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兴奋,玄师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走到江曜身边,蹲下身子,突然凑近了江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便往他脖子上挂。   熟悉的气息陡然贴近,连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江曜颈项的一刹那,少年的心脏突然擂鼓似的跳动了起来,声音大到似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失去控制了。   无法抑制的强烈心跳让江曜心中警铃大作,但纷乱的思绪掠过心头,他又偏偏不知自己到底应当警惕些什么,只能呆愣着看着玄师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艳面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怎么了小家伙,我吓到你了?”玄师很快给他戴好挂坠,身子回到原位,然后看着呆愣的江曜,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是,你突然凑上来,我……”江曜别过通红的脸,小声开口道,“你自己也知道你那张脸有多好看吧。”   江曜到是直言不讳,玄师闻言却轻笑了起来:“哦,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也早该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了,但是……”江曜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   说是习惯了倒也没错,但近些日子,尤其是在听玄师讲完他过去的一些事情之后,他却总感觉玄师的脸比起曾经,又多了出了几分生气与灵动来。   以前看着玄师那张脸,他只会觉得高不可攀,让人只能仰望。但如今,知道玄师也有过那些像是普通人的过去以后,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却莫名变得更加平易近人。   江曜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所幸玄师也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盘腿坐在了他身边开口道:“我们现在正在寒霜森林的内部,温度极低,那东西可以防止你被冻坏。”   “寒霜森林的内部?”江曜听得也有些发愣,他本以为只是到了北域,谁知玄师竟然将他带到了大陆最北端的寒霜森林里,也是他们原本的目的地,   “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在森林外围和那个谁汇合吗?”   他没记住那个人的名字,但玄师也知道他指的是之前那个有些怪异的炼药师萧池。   “咳咳,汇合是一回事,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另一回事。”   “我们与那人约定的时间是三个月后,但如今才过了半个月,没必要这么早就在那候着。更何况,我之所以提前赶来这寒霜森林,自然是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江曜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玄师有些神秘地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物,放在了江曜面前:“小家伙,可还记得这个?”   “这是……”看见那东西的一刹那,江曜眼睛亮了起来,“这是那把剑?!”   玄师拿出的,正是很早之前他给江曜炼制的那把剑。   之前江曜也问过好他几次,但玄师都说还不到时候。但如今他自己都快忘了,玄师却又把这柄剑拿了出来。   所以,现在玄师的意思是,他现在可以使用这把剑了?江曜想着,一时间眼神也变得有些兴奋。 第63章 小爷的灵喾   “我待会会教你如何将这把剑炼化,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讲给你听。”玄师盘腿坐在江曜对面,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这些事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十分重要,待我将其告诉你之后,你也莫要外传,任何人都不行。这关系到你和我的性命。”   闻言,江曜也不禁正了正身子,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玄师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跟他开玩笑,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定十分重要。   “您说。”江曜定了定神,正襟危坐道。   “小家伙,你可知,你的灵喾为何?”玄师倒是并没有直接说些什么,而是问道。   “难道不是乌凤雀吗?”江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还是说,另有隐情?”   他也没想到玄师一上来便会跟他说灵喾的事情。不过这确实也是困扰他许久的一个疑问。   按来说,灵士的天赋会和其灵喾的强大程度成正比,但是明明自己的灵喾是著名的花瓶灵兽乌凤雀,但为何自己的天赋却又如此可怕。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但如今,听玄师的口气来看,却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可知道,乌凤雀的外形,和哪一种灵兽最为相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玄师继续问道。   “是凤凰吗?”江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据说乌凤雀具有凤凰的血脉,那么其外形与凤凰相似也是极有可能的吧,江曜想。   没想到,玄师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传说中,凤凰本只是一只普通的灵鸟,在有幸得到朱雀的一缕精火后,方才成功涅槃,化为独一无二的凤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涅槃后的凤凰也算是朱雀的后裔,继承了朱雀的一部分外貌和特征。”   “而乌凤雀,却又是凤凰的所有后代中唯一一种出现了返祖现象的灵兽。比起凤凰,其长相倒是和朱雀更为相似,除了标志性的颜色不同,其余地方和朱雀的相似度都高达九成以上。只是朱雀乃上古四圣兽之一,如今几乎已经无人能窥其真容,只在传说和史书之中有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故而无人知晓罢了。”玄师一边说着,看着江曜逐渐变得呆滞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变得又深了些。   “您的意思是……”江曜咽了口口水,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我的灵喾,是朱雀?”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在呆滞中,江曜看着玄师又一次摇了摇头。   “也不是。”   闻言,江曜刚要皱起眉头,却又听见玄师悠悠地开口,“那朱雀,乃是我的灵喾。”   “你……您的灵喾?”江曜倒抽一口凉气,“那我的……”   难道他没有灵喾不成?江曜只觉得玄师解释的越多,他脑中的疑惑反而更多。   “你的灵喾是烛照,也就是朱雀身后的那盏光轮。”   “明明是创世神兽烛照,却被你这小家伙一直当成个背景板来看待,若是他还活着,也不知会做何感想。”玄师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戏谑,然后看着江曜的表情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我的灵喾是,烛照?那个创世神兽烛照?”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玄师曾讲给他听的,烛照幽荧的创世传说,微微一愣,便一边喃喃自语这,一边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烛照。”玄师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话。   “烛照幽荧承天地之力而诞生,先是分化了自己的本源力量创造出了四圣兽,而后又创造了世间万物。我的灵喾为四圣兽之一的朱雀,当年,我肉身被毁后,灵魂为其保留,而后其依靠着本能回到了母体,也就是烛照的体内。而烛照在殒身后,作为灵喾被你召唤,而我也便也随其来到了你的灵喾之中。”   “不过虽然当年我受伤太重,就连灵喾也受到了创伤,被封印住,让我的力量大不如从前,但如今来看,这似乎也有些好处。”   “我的灵喾被封印变成了黑色,因此才无人认出你灵喾的真身,只当它是普通的乌凤雀。不然我们或许还真会有大麻烦。”玄师摇了摇头,有些庆幸道,“不过随着你实力的提升,那封印也会渐渐解开。因此在未来,或许还需要一些障眼法才行。”   玄师的话听得江曜一愣一愣的,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但红衣魂灵也知道他刚刚的话语中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因此便也不再说话,等着江曜自己将思绪捋顺。   不知过了多久,江曜有些放空的眼神才逐渐恢复了神采。   “也就是说,之前在藏宝阁的时候,那烛照的子火之所以会被我吸引,是因为我的灵喾就是烛照本身的缘故?”联想到过去种种异常,江曜心中似乎也有了合的答案,“这也是为何,我能够轻易创造那子火替代物的缘由?”   “甚至还有最初,我进入一阶的时候,还引了两次灵喾才成功……”   之前疑惑的事情都有了解释的由,江曜一时间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没错。”玄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另外,还有一事。”   “当初,我会让你提炼焰源,也是因为你灵喾是烛照的缘故。烛照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创造和修复之力,因此,这天底下有只有你能够做到将焰源提纯。若是其他人来,早已经因为精神力崩溃而死了。”   “这样……”听玄师说着,江曜不免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的炼器的时候,他已经无数次地感知到了焰源的纯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但他从没想到,自己过去为了提炼焰源受的罪都是有门槛的。若非自己幸运,拥有了烛照作为灵喾,那自己竟然连受这个罪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若是自己没有烛照作为灵喾,那恐怕他这辈子连玄师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成为他的徒弟。   江曜突然在想,若是拥有烛照灵喾的是其他人,那玄师也会和那个人这样亲近吗?他一边想着,心底却没由来地有些酸涩。   说到底,他和玄师的相遇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运气太好,拥有了烛照作为灵喾罢了。否则,像自己这样出身于小地方的小人物,又怎么能入了玄师的法眼呢。若是放在过去,那人怕是看都看不到自己吧。   江曜一边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钻起了牛角尖。他也不知为何,似乎一遇到玄师的事情,他的思虑就格外地多,简直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玄师此时的识海并没有和他相连,自然也不知道江曜心头的那些小九九,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灵喾的真相所震惊,便轻轻拍了拍手,示意他回过神。   江曜被玄师那边的动静所惊醒,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思绪这才回到了正题上。   “虽然我在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有关你灵喾的事情,千万莫要外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将其当做乌凤雀便好,此事只有我二人能知道,记住了吗。”玄师一本正经地再次叮嘱道,让江曜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江曜保证道,甚至有了发心魔誓的想法,却被玄师拦下。   “我让你保密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倒也不必发心魔誓。”   “否则若是哪天你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人起了觊觎之心,你自己又生了心魔,那情况不是更糟?”他打趣道,总算让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几分。   江曜知道他的意思,倒也没有再提,只是一时间想起来其他事情,却又有了疑问。   “那师父,我的灵喾,又和那剑有什么关系呢?”他开口问道。   “要炼化那把剑,使其和你的灵喾融为一体,自然是要知道你的灵喾究竟为何才能行动。更何况,你如今也该知道这些秘密了,否则到了以后更为麻烦。”   只有将灵武炼化,将其打上自己的灵魂烙印,与自身灵喾融为一体,那么这件灵武才算是真正地属于了其主人。而炼化后的灵武比起其他灵武,和灵士的契合度更高,若是本身就和灵士的灵喾相匹配,那便使用起来也会更为方便,最厉害的甚至是可以成为灵士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与主人心意相通。   “我之前不让你用那剑,也是由于那剑的材料有些特殊,在将其炼化前威力也就和凡兵相差无几,连一阶的灵武都不如,更遑论其他。”   “而炼化这剑的动静恐怕会有些大,天鹤城毕竟人多眼杂,难免走漏了风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荒无人烟之地将其炼化才更为安全。”玄师向他解释着,江曜也终于知道了他们一路前来此地的缘由。   “不过你倒也不用出去,就在这地方将其炼化便可。虽然这地方对于掩盖气息的用处也不大,但好歹也算个异空间,多多少少能起些作用。”   玄师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把剑递到了江曜手中,“我已经在附近刻下了隐匿气息的重重阵法,加上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就算之后有所动静,应该也很难被人察觉,在这一点上你应当可以放心。 第64章 小爷的灵武认主   江曜从他手上接过那把剑,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依着玄师所言,将其放在了面前,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开始试着将灵力融入其中。   万年南海玄铁是一种很奇特的材料。作为大陆上珍贵的唯一无属性灵材,将其融入其他灵材制成的灵器中,可以很好地起到调节融合的作用,大大增强灵器的威力。但是若将其作为主材料,反而会出现其他材料无法与其相融的情况,甚至,就连灵力的融入也变得十分困难。   这是由于几乎所有的的灵喾都是单属性的缘故,即使有些极其稀有的多属性灵喾,但无属性其实也意味着全属性,包含了全属性的灵喾在这大陆上确实是不存在的,因此一般灵士的灵力确实很难与其相融。   但是江曜却不一样。作为创造世间万物的创世神兽之一,如果严格按照属性来讲,烛照应该不属于任何属性,而是全属性的灵喾,只是由于其至刚至阳,与至阴至柔的幽荧所对立,因此表现出的特征与火属性灵喾极为相似。只是,其在具有至刚至烈的特性的同时,也蕴含着缔造万物的创造之力,那种创造之力包罗万象,到是和那无属性的灵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某种意义上讲,全属性即为无属性。   因此,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够得到这柄剑的认可,那恐怕只有江曜一人而已。   这也是为何当初玄师会拿那南海玄铁给他炼制本命灵武。这是为江曜量身定制的,独属于他的武器,其他人哪怕得到它,也没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由于江曜灵力的特殊性,在灵力融合的步骤上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在玄师的提醒下,他很快便使灵力和那把剑共鸣,然后让自己的心神和那剑的剑意合二为一。   越是高阶的灵器越可能具有灵性。而这样的灵器,若是不与其好好沟通,而是强行使用的话,便很难发挥其全部的威力,甚至还可能伤害到持器者本身。这是玄师在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告诉江曜的事实。   因此,要彻底让这把剑成为自己的助力,江曜首先要面对的难题,就是这剑本身。   据玄师所说,江曜需要透过灵喾和那把剑进行沟通,与其建立联系,最终使其和自己融为一体。这样一来,若是成功,江曜那剑便可以算作他身体的一部分,使用起来便十分容易。   其实这把剑的设计,早在玄师还未身陨之时便已经有了计较。作为大陆独一无二的无属性灵材,万年的南海玄铁适应性极强,因此所有属性的阵法都可以纂刻在其上,而不会产生排斥反应。所以,根据这样的特性,早年的玄师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利用阵法,让持剑者可以以这柄剑为媒介,使用全属性的灵力。   这个过程极其难实现,即使是玄师,也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实验,方才确定了应该可行的论计划,但从来没有实践过,毕竟整个大陆的万年南海玄铁也就那么一些,其中虽然有九成都在他手上,但那些量也就够他锻造一把灵武,他没有失败的余地,更何况名器有灵一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万年南海玄铁的特性来看,这世上恐怕也难有人能够得其认主,连他自己都不行,更遑论大陆上的其他人。   因此,虽然也很想造出前所未有的强大灵武,但一想到造出后便只能将其放置,没有办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再加上那万年的南海玄铁实在是太过珍贵,因此玄师也是犹豫许久,始终没能下手。   直到他遇到了江曜,在他的灵喾中再次苏醒之后,感知到烛照气息的玄师便明白,若是自己的那个构想真的能实现,那么这个拥有了烛照作为灵喾的少年,恐怕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成为那灵武主人的人   因此,在当初决定帮江曜炼制本命灵武的时候,玄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以南海玄铁作为原料,按照自己当初的构想给江曜炼制灵武。   只是,当初他的确按照自己的想法将那柄剑炼制出来了,但这最后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便是看江曜能否彻底将其收服。若是不能,他虽然也可以再为其另行炼制其他灵武,但总也不免感到遗憾。   不过,此时的江曜自然还不知道这剑与玄师的渊源。他的意识好不容易和那剑产生了共鸣,而如今,按照玄师的指导,他正在等着尝试让自己的灵力,自己的意识和那柄剑本身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很漫长,也十分耗费心神的过程。好在江曜在玄师的引导下早已变得无比耐心,并不着急,只是不急不缓一点一点地推进着融合的进度,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还差最后一点。”随着江曜的融合,那柄剑的其他地方已经和他的灵力建立起了联系,只差最后的剑尖部分。   江曜并不敢大意。他知道,虽然这融合进行到了尾声,但还尚未完成,若是在这时松懈,便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灵力,将其融入剑尖的材料之中,然后调整灵力震动的频率想要与其找到共鸣,但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之前都十分顺利的融合到了现在却起了岔子,他试了好久,终究没找到能与那剑共振的频率。   不死心的江曜正欲再尝试一番,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玄师的声音,   “召唤你的灵喾,用灵喾的本源力量和那把剑融合。”   闻言,江曜想都没想,直接召唤出自己的灵喾,华丽的黑色的鸟儿出现在他的识海之内,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将其引动,只是将目光缓缓地移到了其背后的,如同背景一般毫无存在感的大圆盘上。   “原来,你是师父的灵喾……”目光回到那美丽的大鸟身上,江曜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复杂,正欲伸手去梳它的翎毛,那只大鸟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鸣,轻轻煽动翅膀飞起,然后将烛照牵引至了江曜面前。   “你是在提醒我吗。”无奈地笑了笑,江曜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将手探向了烛照。而在接触到其的一瞬间,少年便感觉到一股无比亲切的气息将自己包裹,然后不用自己牵引,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巨物便自己朝着那剑的方向飞去。   在接触到剑身的一瞬间,白光大盛,耀眼的光芒让江曜都忍不住遮住了眼睛。紧接着,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以烛照为中心炸开,强烈的气息让识海的空间都扭曲了那么一刹那。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散去,紧接着,江曜发现自己的意识里似乎多了一道联系,和那柄剑的联系。   通过那道联系,那柄剑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后,江曜想要操控那柄剑便如同伸手抬脚一般,心念一动便可以实现,甚至可以随意启用上面的各种法阵。   所以他是成功了吗?强抑住内心的惊喜,江曜先是试着操控了一下那把剑,成功之后,方才让意识回归了本体。   “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江曜慢慢睁开眼睛,便发现玄师正站在自己身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了些期待。   “成功了?”玄师的声音还是那般不急不缓,但江曜却莫名其妙地从其中听出了些压抑着的些许兴奋。   “成功了。”江曜点了点头,然后看见玄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   玄师难得露出这副表情。他在江曜面前总是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无论是喜或是忧,江曜都不曾见他失态过,但这次倒是少见地出现了些许情绪上的波动。   “那从今往后,这剑也算是有主人了。”玄师眼底的欣喜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走到江曜身边坐下,“小家伙,你觉得这剑,该起个什么名字?”   “您让我取?”闻言,江曜也有些惊讶。他和那剑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与其融合的过程中却也感知到了其中的部分奥妙。他见识不多,并不知道其他的高阶灵武的作用是什么样的,但仅仅就他感知到的那些部分,已经足够让他震撼。   “这把剑是您炼制的,要不还是您来……”江曜知道给这样有灵的高阶灵武命名的重要性。对于有灵的灵器来说,名字既他们的一个代称,却也代表着其与命名者的从属关系。这是他们对于命名者的承认,也是精神上的契约,代表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经历几代主人,这最初的命名者都是他们最为认可的主人。   “它是专门为你炼制的灵武,应是该由你来取的。”没想到,玄师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冲着他摆了摆手,“更何况,我给他取的名字,他还真不一定会认。”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是那剑的铸造者,但是对于那柄剑来说,他却并非最合适的主人。若是没有江曜,他又强行施压,或许会让这剑被强迫着认他为主。但如今,在遇见了江曜这样,拥有着烛照作为灵喾的灵士之后,恐怕那剑是宁愿被折了,也不愿再认其他人为主的。   当然,并非是说玄师的朱雀灵喾不如烛照。四圣兽虽然皆为烛照幽荧所创造,但创造那四兽时,烛照和幽荧都是耗费了大量的本源,最后才创造出了与他们同阶位的四大圣兽。论品质,玄师的朱雀的确和烛照处于同一品阶,都是最顶级的灵喾。只是朱雀代表着最为极致的火属性之力,对于这柄剑来说并不契合,因此也难以认其为主。   也就是说,若是有朝一日有一件顶级的火属性灵武出世,那么那件灵器便只会选择玄师,而不是江曜。 第65章 小爷我起名   玄师将灵器认主的原江曜解释了一通,看着小家伙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没关系小家伙,反正不急,没有好主意的话,日后再取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剑高傲得很,若是取名取的太过随意,它说不定还不认。”见江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玄师不禁跟他打趣道。   不过即使玄师这么说了,但江曜依旧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的样子。玄师见状,倒也不再出声,任由他自己想着。   “老头,我刚刚炼化这剑的时候,似乎感觉到,这剑,似乎有全属性的能力是吧……”半晌,江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他之前也看过那剑上的阵法,对于其能力也有所猜测,但真正感知到的时候还是很是吃惊。   能够转化持器者的灵力,让其能发挥不同属性灵力的特性,这样的灵器简直是闻所未闻。虽说他没有亲眼看到玄师炼器,但他毕竟也是个炼器师,光从那剑上密密麻麻的阵法中也能猜到,玄师炼这剑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因此,哪怕是为了玄师,他也想取一个足够有意义的名字。   “没错。”听见江曜的话,玄师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这便是这柄剑最为玄妙之处。”   闻言,江曜的眉头皱了皱,纠结了一会,轻轻咬住了下唇。   “那要不,这剑叫寰息如何?”他试探着问道,“寰宇的寰,气息的息,取自寰宇万物之息的意思……”   他想,那剑既然具有全属性的灵力,那便是包罗了世间万物,叫其寰宇之息,应该也能担当起这个意思。   “寰息?”玄师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好,那便唤其为寰息。”   见玄师似乎也很中意这个名字,江曜不禁松了口气,然后便突然感觉手中的剑微微一颤,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嗡鸣之音。   “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玄师笑道,“小家伙你这名字起得不错。”   听见玄师的夸奖,江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接着开口道,“老头,我融合寰息,花了多少时间啊?”   “也没多久,也就十多日。”玄师摸了摸下巴,“如今距离和那萧池约定的时间,也还有不少空余。”   “我花了十多天?”玄师说着没什么反应,但听话的江曜却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最多几日呢……”   “十多天已经算是很短的了。这剑与你属性契合,因此用的时间并不长。那些不够契合的,或是之前有主的灵器,花上几个月才让其认主的也不是没有。”玄师给他解释着,一边托起了腮,“不过如今,既然你已经让这剑认主,那我们也是时候出去了。”   “也是。”江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而身上许久未动导致的酸痛感这才让他意识到时间的确已经过了很久。   他将灵力注入到了手上的镯子中,身边的景物一晃,他和玄师便离开了那异空间。   “这里是……”刚一出镯子,江曜便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所震惊。   触目可见的是一片被冰封的森林,一颗颗树木互相支撑着向着天幕延伸而去,透过针叶的缝隙他能看到天空是暗蓝色,也能看到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吹得树枝颤动,还不断有雪花被抖落而下。虽然有玄师给他炼制的挂坠,他的身边都有一团温暖的气流环绕,并不会感觉到寒冷,但只是看着这样的景象,他便能想象到这地方究竟有多么可怕。   只是,光是这些,可能也与他想象中的北域相差无几。但是江曜有些在意的是,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无数的植物正肆意生长,就连树木也比其他地方的要更高些,绿茸茸的一片,像极了东域春天到来时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是……”他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玄师,却见那人嘴角勾了勾,   “这是因为烛照的影响,烛照的气息让这里的植物生长异常,不过也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原状。”   江曜想起自己在融合的最后关头感受到的烛照气息和那耀眼的白光,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   怪不得玄师要到这北域才肯让他融合寰息。若是在天鹤城中,光是因为这个阵仗,他恐怕都会被族中之人盘问好半天。若是被察觉到烛照的真相,恐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专门挑了这寒霜森林的深处让你融合,这里没有人迹,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你可以放心。”玄师安慰他道,“对了,融合本命灵武有时也会对灵士的修为产生影响。若是我没有感知错,你现在应该进入二阶高段的巅峰了。”   “什么!”闻言,江曜有些兴奋地感知了一番自己的灵力修为,惊喜地发现正如玄师所说,如今的自己灵力已经到达了二阶高段巅峰,比起之前整整提升了一段。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修炼速度,恐怕至少还要修炼好几个月。   如今的江曜只差顿悟后进入二阶大圆满,然后找到进阶物后便可以进阶到三阶。若是一切顺利,他恐怕能够在今年便完成突破。   十六岁的三阶啊,这恐怕在整个东域都是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了。莫说江曜在过去从未奢望过,就是在现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也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不错啊小家伙,若是你能在十六岁达到三阶,那就和我当年也差不了太多了。”玄师似乎也看出了江曜所想,笑眯眯地开口道。   “欸?”闻言,江曜有些好奇的转过脑袋,“您当年是多少岁达到三阶的啊?”   玄师从未和他讲过有关自己修炼的事情。那人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偶尔都会让江曜忘掉,玄师在过去也是和他一样,要从零开始修炼的普通人。   “唔,记不太清了……”似乎没想到江曜会这样问,玄师摸了摸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不过应该没满十六岁吧。”   “这么早?!”玄师的回答让江曜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本以为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足够快了,没想到和玄师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咳咳,小家伙你倒也不必那么沮丧。我在过去修炼的时候,那条件可不是你能比的。我在的那地方就连灵气也比你这地方要浓郁许多,修炼速度比你快也是正常的事情。”他伸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你在这种地方还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哦……”江曜有些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那模样看得玄师忍俊不禁,   “我说的是真的。你的天赋已经很高了,若是你能有和我一样的修炼条件,也不一定会慢于我。”他伸手在江曜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好了,距离和那人的约定还有些时间,好不容易来到这地方,可不能荒废了才是。”   “嗯?那我们去哪?”听到玄师这样说,江曜很快将刚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眼中也出现了些期待之色。   “去寒霜森林的边缘。”玄师冲着他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地方物资匮乏,于人类来说难以生存,于灵兽来说亦是。”   “因此,会有那么一部分灵兽聚集在森林外围,不定时地袭击人类,以抢夺物资。那些灵兽大多残暴,常有人类因为其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所以,老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森林边缘与那些魔兽战斗,以保护人类?”江曜的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就明白了玄师的意思。   “没错。”玄师也点了点头,“不过其实也不只是魔兽。寒霜森林的外围一带治安也不太好,因此还有一些流寇,仗着有些修为便肆意欺凌普通人,抢夺其物资,甚至乱伤人性命的。那些人也是我们要处的对象。”   说完,玄师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神秘之色,“甚至,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其管者一般修为也不会太高,仗着地方偏僻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也不在少数,若是遇上了,还可以略施惩戒,让他们明白何为上位者该为之事。”   “你的意思是,咱们是去惩恶扬善的是吧?”江曜也知道他的意思,抬首打量了玄师一番,看见他嘴角的有些狡黠的笑容,便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家师父在过去定是没少干。   “可以这么说。”玄师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顺便还可以练练你的战斗技巧,度过你和寰息的磨合期。甚至若是能在战斗中顿悟突破到二阶大圆满就更好了。”   “我明白了。”玄师都这么说了,江曜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由。   更何况,早些年他常在话本上看见那些实力高强,惩奸除恶为民除害的侠客,心中也对其颇为仰慕。而如今自己也要去做和他们差不多的事情,这么一想,江曜心中竟然还凭空出现了几分期待。   总之,确立了目标后,江曜先是跟心系他行踪的江月白报了平安,然后便在玄师的帮助下快速去到了森林的边界,然后开始了新一阶段的修行。 第66章 小爷我除恶   “喝呀——”扬起寰息朝着那狼形灵兽的胸口刺去,剑尖没入厚重的皮毛之中,还未等鲜血流出,江曜反手收剑,然后一剑砍向那灵兽的头颅。紧接着是一声闷响,那灵兽的头身顺势分离,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下,扬起一阵冰雾。   “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了吧?”回过头和身后刚刚收刀入鞘的中年男子对上了眼神,江曜爽朗地笑道。   “嗯。刚刚那一只应该就是那一群冰魔狼的头狼。江小兄弟,这次也麻烦你了。”那中年男人憨厚地笑了笑,冲着江曜拱了拱手。   “唉,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大事,赵大哥你不必这么客气。”江曜笑着冲那人摆摆手,然后揉了揉鼻子,“话说,这一波清完之后,这附近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新的灵兽了吧?”   “灵兽肯定还是有的,不过都比较弱,大都是一阶的,成不了什么气候,靠我们自己就能赶跑他们。”   “最难对付的冰魔狼群已经在小兄弟你的帮助下铲除了,以后再有这样的灵兽群出现,至少也要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人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棉衣,再次冲着江曜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用灵力加持过的雄浑嗓音响起,“乡亲们,头狼已除,咱们收拾收拾可以回村子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周围的几名有修为的男男女女也围了过来,一个个都围在江曜身边说着道谢的话。   这些日子,江曜已经走过好几个这样的村子,帮助那些村民们处过不少兽灾。而如今,距离和那萧池的约定还剩下不到十日,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之后他便该启程前往寒霜城中,然后等着和那萧池汇合。   “江小兄弟明天就该离开了吧。”回村的路上,那赵姓男子走到江曜身边,开口与他闲聊道。   那赵姓男子名为赵正德,有着二阶低段的修为,是村子中修为最高的人,在带领着村民抵御过好多次灵兽的入侵之后也被推举成为了村长,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江曜对他印象也不错。   “嗯。”闻言,江曜点了点头,“我与人有约,十日之内要到寒霜城与他汇合。”   “好。”听见江曜这么说,赵正德也笑了起来,“那今晚我便召集些人手,做些好酒好菜为小兄弟践行。”   “咳咳,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倒也没做什么大事,不需要这么隆重……”   “嘿哟,江小兄弟你就莫要谦虚了,若是这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得上大事呢?”赵正德拍了拍他的肩,“那冰魔狼群每次出现都会伤不少人,甚至有不少乡亲都是因此丧命的。若没有你,咱们不知道还会被那东西困扰多久。”   “是啊小兄弟,我男人也是当年遇上了那群冰魔狼,然后被弄残废的。如今除了那狼群也算是为他报了仇,大家的一片谢意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说着,一名中年女子也凑了上来,她身着粗布衣,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面容已经透了些老态,但依旧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她也是那村子的村民,有着一阶高段的修为,在众多村民中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女子似乎在村民中及其有人缘,她一开口,剩下的人也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跟着江曜道着谢,有的才知道江曜即将要离开的,话语中也有诸多不舍。   江曜就在那群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小村子。在村长宣布狼患已除后,村子里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喜气洋洋的气氛能看得出来,大家恐怕都已经被那狼群折磨已久。   在那村中江曜暂住于赵正德家的客房。回到村落以后,赵正德便让他去休息,一边张罗着村民要给他送行。   之前在其他地方的时候,江曜也受到了那些他帮助过的村民的热情款待,但在这个小村落却是最为隆重的。其实也不怪其他,那冰魔狼的头狼乃是一只三阶灵兽,也是江曜这段时间遇到的灵兽中最为强大的一个。而除了实力强大,那头狼也十分狡猾,见势不对便逃回森林深处,江曜联合村民追捕了好几次,这次终于才利用重重陷阱将那狼群一网打尽,总算是除掉了一害。   江曜在朴素却设施齐全的小屋中修炼了一会,待到天黑后不久,江曜便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江小兄弟。”门外的是赵正德,“江小兄弟,打扰了。大家已经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江小兄弟你呢。”   “唉,来了来了。”闻言,江曜自然知道是给他的践行宴准备好了,便匆匆忙忙地从修炼状态中退出,一打开门,便看见门外赵正德的笑脸,他身边还围着几个面生的村民,甚至还有小孩子,正躲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   “咳咳,大家听说你要走,都很不舍,所以让我带他们来见见你。”赵正德有点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声音也小了下去,“小兄弟你这一走,以后或许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因此大家便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和你道个别。”   他身后站着的多是修为不高,没有战斗能力的村民,因此平日里能和他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此时,那一众人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满是感激,让江曜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或许真的让这些最普通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有了一些好转。   宴会是在村子内部举行的,基本上所有村民都有参加。几百号人围坐在一起,十分热闹。菜式很普通,都是些家常菜,但已经在北域呆了一段时间的江曜也清楚,这些过去在天鹤城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饭菜,在北域中,尤其是在这些与寒霜森林接壤的村子里却是十分珍贵。家家户户或许只有重大的节日才有机会吃上这样一顿饭。而村民对于江曜的感激之情也可见一斑。   这场宴会上,江曜已经俨然主角一般的存在,和他并肩作战过地熟面孔也好,他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也罢,都排着队来向他敬酒,江曜在这之前又并未饮过酒,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只好以茶代酒跟大家回礼。期间更是有几个年龄二十上下的年轻姑娘朝他暗送秋波,弄得江曜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为了不暴露自己过于变态的天赋,他对外都是宣称自己二十出头。他面容和气质本来也要比同龄人成熟些,因此倒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年龄。只是荧烛大陆上的男子到了这个年龄大都已经在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他实力又强,长相也不差,因此会有姑娘对他献殷勤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江曜也清楚自己还远不到那个年纪,更何况他对那些女子也没什么交集,对其更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因此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以此来逃避那些女子暗示的目光。   “哟,看来小家伙你也挺受欢迎的嘛。”察觉到江曜的局促,玄师也适时调笑道。   为了不引人生疑,在这样的场合下玄师很少和他对话,但江曜此时的忸怩模样实在是有趣,让他也难得开了口。   “您老就别打趣我了。”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也有些汗颜。   玄师轻轻一笑,知道江曜此时也不好过,便也不再逗他,只是又沉寂了下去,放任江曜被热情的乡邻所围绕。   宴会的结束已经是深夜。虽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但村民们的热情还是让江曜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等大家散完场回到房间,已经到了深夜。   “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一关上门,江曜就有些虚脱地坐到了床上。玄师戏谑的声音随即响起,红光一闪,长相美艳的红衣魂灵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累。”江曜如实回答。   比起应付热情的村民,他倒宁愿再和灵兽打上一场。   “不过很开心。”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虽然让他有些难以应对,但他却并不讨厌那些村民,不如说他十分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他会难为情,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不值得得到大家这样隆重的款待。   这些日子他的确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得到了大家的追捧崇敬和感谢,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让他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他的确是用自己的手拯救了一部分人,这才是让他感觉到开心的最根本。   “不过马上就要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啊……”想到和萧池的约定,江曜不禁有些黯然。   “你若还想这样做,等找到冰极寒泉,取到你的进阶物之后到可以继续。毕竟在战斗中是最容易顿悟的,而就算你顿悟了,突破到了三阶,也可以继续下去,毕竟战斗经验又不嫌多。”玄师笑着为他建议道。   “也对,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闻言,江曜像是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神色也放松下来。   又与玄师闲聊了一会,江曜用之前炼制的通讯灵器和江月白联系了一番,将近日的见闻讲给她听,然后坐上床,正打算开始修炼,却突然看见玄师的眉头皱了皱。   “外面有人。”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化为一道红光钻进了江曜的眉心。   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看着玄师消失,江曜自然也知道玄师所言并非虚假,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房门口走去。 第67章 小爷我了解情况   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集中精神,江曜便听见了门外呼啸的风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你拦着我干什么?江小兄弟明天就要走了,再不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可就没办法了!”那是一个江曜有些耳熟的中年妇女的声音,虽然被压到了极小的程度,但江曜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焦急和忧虑。   “就是因为人家要走了才不能让你去。人家小兄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能把别人往火坑里推?这不是忘恩负义吗?”紧接着响起的是赵正德压低的声音,江曜这才想起来,之前那有些熟悉的女声应该来自于赵正德的妻子周妙春。   “那能怎么办?”那女子的声音中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些哭腔,“我只是想去找他说说,又不一定非要他帮忙。咱们这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能来,更不要说像小兄弟那样实力高强又心善的人了。我不去求他又能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等着……”   女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抽噎着,听得一旁的赵正德直叹气。   “那也不能把人家卷到我们的家事中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孟家的势力,孟宏远更是三阶中段的灵士。小兄弟就算真的好心愿意帮我们,但他再强也是个二阶,能和那孟宏远抗衡?若是他因为卷进这事情而得罪了孟家,甚至受了什么伤害,你让我怎么做人?”   “可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周妙春近乎是哽咽着开口,“当初我就眼睁睁得看着她被带走,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了救出她的机会,你让我怎么能忍,怎么能忍?”   女人地声音里充满了悲痛与绝望,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在泣血,“两年了,我做梦都做不安生,一闭眼就好像看到雪儿在喊我,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去救她。”   “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小兄弟趟这浑水,但我也就想问一问,他不同意我也不会缠着他,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啊……”   她一边低吼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江曜在的世界客房走去。赵正德看着,正欲再次阻止他,却见不远处的房门却突然开了,背着剑的青年人神色平静,看着院中正拉扯着的感觉夫妻二人微微笑了笑:   “大哥大嫂,进来说吧。”   “江小兄弟……”赵正德见状,也知道他定是听见了自己夫妻二人的对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拉了拉还在抽泣的妻子,跟着江曜一起进了屋。   “不知大哥大嫂深夜来找小弟,是有何要事呢?”三人围着房内那张简陋的木桌落了座。这地方连招待用的茶水都没有,江曜便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赵正德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周妙春抢了先:   “小兄弟。”她先是朝着江曜福了福身子,有些犹豫地咬紧了下唇,但开口之时眼神却变为了坚毅。   “是这样的小兄弟,两年前,我们的女儿被青泽城孟家家主掳走了。”按照区域划分,这小村子便属于青泽成的辖区范围内。   荧烛大陆上的势力划分大都以家族为单位,行政管也是如此。一般来说,一个地区最为强大的家族也就担任着管地区的职责,就比如自从近些年来江家强盛起来之后,天鹤城的管辖权就一直落在了他们手上。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荣这个江家家主,其实也能算得上是天鹤城的城主。   “为何?”江曜不动声色地开口问。   “两年前,我们的女儿刚觉醒了灵喾,不久后便有孟家的人上门,说是我们女儿的天赋不错,想让她加入什么圣渊教,当他们的圣女。”   “圣渊教?”听到陌生的名字,江曜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荧烛大陆上的势力近乎全是大大小小的家族,其他的什么宗门教派虽然也有但都规模极小,基本上没法成什么气候。单如果真的是如周妙春所说,是孟家的人来引荐他们加入那什么圣渊教的话,事情到是有些蹊跷了起来。   “敢问大嫂,这圣渊教,又是什么东西?”他接着问道,试着想从周妙春的回答重分析出些其他的信息。   “我们其实也没有很清楚。”女人摇了摇头,“只是听那孟家的人说,那是一个很强的教派,只要加入其中,听命于他们的圣主,便可以得到极其强大的力量。而他们整个孟家都已经加入了这个教派,除此之外,东域还有很多家族也就加入了他们。”   周妙春给江曜解释着,但江曜听着却觉得越发怪异。   一个教派让不少家族举族加入,甚至还有孟家这样拥有城池管权的大家族,着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劲。   “我们的女儿并不想离开我们,我们本身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女儿平平安安长大便好,因此就拒绝了他们。谁知……”说到这,周妙春似乎被哽住了似的,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谁知那群人说,被他们圣渊教看上是我们女儿的福气,由不得我们做主。然后,然后他们便把我们的女儿强行带走了……”   闻言,江曜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所谓的圣渊教,拉着人加入也就罢了,被拒绝后竟然还强制将人带走,这可不像什么名门正派会用的手段啊。   “大嫂,那您和大哥之后有再见过您的女儿吗?”他试探着问道。   “没有。”周妙春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摇了摇头,“我们也去孟家问过,但他们说我们的女儿作为圣女,如今正在静心苦修,不能被任何人打扰,连我们都不行。”   那这就更奇怪了,强行将人带走,甚至连父母都不让其见面,虽然打着什么清修的噱头,但江曜是怎么都不会去相信的。   “江小兄弟,这事你也就当听个笑话算了。那孟家家大势大,你没有必要掺和进来。”说着,赵正德叹了口气,“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之后也会想办法再和陆家交涉,你还和友人有约,明日到了时间尽管离开便好。”   “没关系。”谁知,江曜却摇了摇头,“大哥大嫂,您继续说,我先看看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能看出夫妻二人是真的在为女儿的事情而心忧。之前周妙春也说的没错,这地方穷乡僻壤的,自己一走,不知还要等到多少年才会再来一个能帮上他们的人。有玄师在,自己不愁赶路的速度。而玄师连身为五阶灵士的萧池都能压制,自然也不会害怕那只有一个三阶灵士的孟家。   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虽然知道玄师对自己好,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想等到信息齐全,和玄师做了商量之后再决定。   “江小兄弟……”江曜这么一说,对面坐着的夫妻二人眼睛却亮了起来,尤其是周妙春,激动地嘴唇都在发抖,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开口道,   “那孟家原本只是这青泽城的一个三流家族,是三四年前才突然崛起的。”   “崛起之后,他们从原本张家手上拿到了青泽城的管辖权,之后,他们便收缴了城里所有的觉醒石,并不再允许城内的觉醒石贸易,只是每年对外开放一次觉醒仪式,要求城中适龄且未觉醒灵喾的孩子到他们那里统一进行觉醒。这本来是件好事,毕竟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来说,一颗觉醒石的价格也不低。但是,我后来便听说,在那孟家觉醒的,只要天赋足够好,都会被他们带走,说是要去做什么圣渊教的圣子圣女。”   “我们一家不想和女儿分开,又怕女儿天赋不错,入了他们的眼,因此便托了认识的人从外城带了觉醒石来,偷偷给女儿觉醒,谁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经周妙春这么一说,江曜算是大体上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大嫂,请问其他的那些被带走的,所谓的圣子圣女,后来有再出现过吗?”   “没有。”周妙春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听说那些人的孩子被带走后就像失踪了一样,再无音讯,因此我们才想让女儿避开这一茬。”   “那,有关那圣渊教还有那孟家,你还知道些什么吗?”江曜接着问道。   “我来说吧。”看着还红着眼睛的妻子,赵正德开口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我应该比妙春更了解一些。”   “我也托人打听过,那圣渊教似乎也有些年头了,只是之前一直很隐蔽,只是到了近几年才到了明面上,成为了北域的一处明面势力。”   “据孟家所说,他们正是因为入了那教才有了如今这般的实力。现在,孟家的家主孟宏远乃三阶中段的灵士,除此之外,他们家族中应该还有两名三阶低段的长老,和十数名二阶灵士,一阶灵士更是有几十甚至上百名。是青泽城最为强大的家族。”   这么说来,这孟家似乎还远不如他天鹤城中的江家。听着赵正德这样说,江曜心中也有了个底。 第68章 小爷我帮忙   “江小兄弟,你之前已经帮了我们足够多了,有关小女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挂心。但若是小兄弟有意帮忙,我赵正德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这份恩情。”说着,中年男子站起了身,当场就要向江曜跪下。   “唉唉哎,赵大哥使不得,使不得啊!”江曜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兹事体大,还望大哥给小弟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知道这本来也和小兄弟无关。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小兄弟愿意帮我们铲除狼患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们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把小兄弟卷进这样的事情里。”赵正德以为江曜意欲推辞,连忙宽慰他道。   “赵大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江曜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袋,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开始在心中呼唤起了玄师。   “老头,老头。”他知道玄师肯定听见了他们之前的对话,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开口道,“老头,你看这事情,我是去还是不去?”   他心底其实是有意帮助这夫妻二人的,但他也知道这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因此还是得先问问玄师的意见。   “你会如此问我,那说明你一定是想去的,那便去吧。”识海中很快有了玄师的回应。玄师果然如他所想那般,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他的想法。虽然早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回答,但江曜也不免有些动容。   “不过小家伙,你再替我问问,他们的女儿是什么灵喾,如果可以,再问问其他被掳走的少年少女灵喾都为何。”江曜正欲开口答应下来,却又听见玄师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曜在意识中应了一声,然后便抬起头,看着面前表情复杂的夫妻二人开口道:“大哥大嫂,小弟还想问一句,令爱的灵喾是什么,还有其他的所谓圣子圣女,不知大哥大嫂可否清楚他们的灵喾又是什么?”   “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正德随即开口道,“小女的灵喾乃是赤骨鸾,据说体内有凤凰的血脉,最高能达四阶,在我们这地方已经算是天赋非常不错的了。其他的我们也并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那些圣子圣女的灵喾至少都是四阶以上的灵兽。”   “这样……”江曜暗自记下了这个信息,接着开口问道,“那请问大哥大嫂,您让我帮忙,我又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不会是什么太危险的事情。我们之前也去过孟家,想着至少要和女儿见上一面,但一说明来意,便被他们家的护卫撵着走了。我们实力低微,连孟家的护卫头子都打不过,见不到女儿不说,还只能弄得一身伤。如果小兄弟能和我们同去,我们也只想着至少能见到那孟家家主,让他同意我们和女儿见一面,一面就好。我们都不奢求能将她带回来,只要能见到她,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就满足了。”   “我明白了。”听了周妙春的话,江曜不由得叹了口气,“没关系,大哥大嫂。那明日我便陪你们去一趟孟家吧。”   他语气平静,对面的夫妻二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江曜这是愿意帮助他们的意思后,二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对着江曜千恩万谢,就差要跪下给他磕头了。   江曜自然又是一番推辞,好不容易让夫妻二人回了房,但江曜却一时没了修炼的心情。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也察觉到他心情不佳,现出实体立在了他的身边。   “不知道。”江曜也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直觉这事情怪怪的。”   “我一开始听他们说话,还以为是那孟家家主看上了小妹的美色才将其掳走,但一了解实情后,却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掳走赵家小妹的,似乎不是孟家,或者说孟家只是个代人。而在背后下指令的,似乎是那个圣渊教。”他转过头一脸疑惑看向玄师,“但是按说,荧烛大陆上应该不会有非家族的势力发展到这个程度啊?更何况,如果真按他们所说的那样,连不少家族都加入了其中,那就更可怕了。”   荧烛大陆上向来是以血缘为最重的羁绊的,甚至不少强大的灵喾都是以家族血缘为纽带进行传承,这也导致了非家族性的组织往往都成不了气候。更不要说这种组织操控家族的情况了。哪怕东域的三大家族,其下虽然也经营着商会,镖局等盈利性组织,也有不少异姓长老,但其最根本的还是族中的本家族人。   “所以,这个圣渊教到底是什么东西。另外,他们又为何要抓捕有天赋的灵士呢。”他有些疑惑地念叨着,然后便见玄师双手交叉着倚在了自己的床边。   “小家伙。”玄师双眼含笑地看向一头雾水的江曜,“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那小姑为何会怀疑我的来历?”   “嗯?”江曜一时间还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为何玄师会在这时提起那些旧事,更何况他也并不认为玄师是那般记仇的人。   “就猜到你肯定忘了。”见状,玄师不由得轻笑着叹了口气,“当初你那小姑尤其提防于我,就是因为东域出现了不少天才遇害的事件,我突然出现在天鹤城,在那时也还不曾给过你能用在明面上的宝贝,因此才惹得你那小姑怀疑我别有用心,可还记得?”   “你是说那时候……”经玄师这么一提醒,江曜也有了印象,“是在当时见到江霄那师父,你和他打赌的那次吧?”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那时你那小姑的话便让我有些警觉,因此在回去的路上思索了一番,还被你这小家伙给误会了。”说着,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戏谑。   “咳咳,别提那些事了。”江曜也想起了那时的大乌龙,一张脸也红了起来。   他当时怎么就脑抽了,会觉得玄师会对江思雅起别样的心思呢?倒不是质疑自己小姑的魅力,只是现在看来,玄师这样的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   “你的意思是,怀疑当时小姑所说的那事情和圣渊教有关?”不过江曜也很快将思绪扭转了回来,开口问道。   “也不一定是圣渊教。但小家伙你不觉得蹊跷吗,都是在这段时间,而遇害的也都是天才。”玄师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下巴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这一切只是巧合。”   “巧合吗……”江曜盯着玄师的脸看了一会,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刚刚的玄师有些欲言又止似的。   “总之,先不必在意那些,毕竟我们如今也不在东域,即使想去调查也是有心无力。不如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救出那小妹再做打算。”玄师轻咳一声接着开口。   “也对。”玄师的异样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便又立刻恢复如常。江曜听他这样说,便也放下心来,正准备开始修炼,却被玄师所制止。   “小家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狭长的眸子里带上了些狐狸般的算计之色,“明日到了那孟家,你尽可以表现得傲气跋扈一些,能让那孟家之人知道你是个有点天赋但脑子不好用的纨绔子弟就更好了。”   “嗯?你是想让他们对我也起歹念,然后假装被捕深入敌后?”江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一边说着,玄师便递给江曜一个小瓷瓶,“你明日先服下一粒这个药丸,我怀疑他们不会直接正面对付你,而是会利用下药这样的非常规手段。这药丸可以解这世上常见的大部分迷药和毒药,那孟家家主也不过三阶,手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过刁钻的药剂。”   “你今晚先尽管修炼,我还要给你炼制一个用作障眼法的小玩意来隐藏你的灵喾,好让他们以为你的灵喾也是什么上古灵兽的后裔才行。”   江曜的灵喾实为烛照一事并不足以为外人道,平日里江曜也是利用玄师被封印的朱雀灵喾将其伪装成了乌凤雀。虽然一般来说灵士的天赋和灵喾都是挂钩的,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出现灵喾品质一般但天赋极高的灵士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比起拥有作为传说的四圣兽朱雀,或是创世神兽烛照作为灵喾,显然是前者更容易被人接受一些。甚至本来有关那些神兽的故事都是传说,也鲜少有人亲眼见过他们的模样。   若非江曜亲眼看见,他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烛照和幽荧,亦或是四圣兽存在。   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日清晨,当江曜结束修炼,简单收拾后推开房门,却发现赵正德夫妻已经穿戴整齐等在了门外。   “大哥大嫂?”见到二人,江曜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便羞赧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见状,周妙春赶紧摆了摆手,“是我们太兴奋了,昨夜一夜没睡,今早一大早便起来了,倒是让小兄弟见笑了。”   青泽城并不大,从小村子出发,只花了不到几个时辰便到了孟家所在的地方。门口的侍卫显然已经认识赵正德夫妻二人,甫一见到三人便皱起了眉头。 第69章 小爷我被传教   “又是你们?”那侍卫皱着眉头,举着手里的长戟便欲把他们往外赶,“都说了多少次了,圣子和圣女大人们需要静修,任何人不得打扰。”   “可是……”周妙春还想说些什么,江曜却突然上前一步,直接一掌拍在了那侍卫的肩上,一阵带起一阵劲风,然后那侍卫便直接飞了出去。   江曜收了力气,甚至还暗地里在其落地时用灵力垫了垫,那侍卫应该不会受什么伤害,但看上去确实有着十足的阵仗。   “哪来的狗还敢挡本少爷的路?”江曜趾高气扬地上前一步,学着记忆中江霄的样子勾起了嘴角,“不想活了是不是?”   “大哥大嫂,还得麻烦你们配合我做戏了。”之前在路上江曜也不是和他们提到过这事,再配合上现在他的传音,赵正德夫妻二人立马明白了江曜的意思。   “就是这家人抢了我的小妾?”江曜一边记忆里话本里那些纨绔子弟的台词,一边后悔走之前没从江荣那顺把扇子。   “江少爷,就是他们。”周妙春立马反应过来,附和道。   “哈哈,好。”江曜大笑着,一掌挥开另一个侍卫,然后推开了那孟家的大门,“那本少爷今天倒要闯一闯,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推开大门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那两侍卫一看不对劲,赶紧也跟着跑进了大门,但也没敢去触江曜的霉头,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去通风报信,然后江曜一行人便被一群侍卫家丁拦了下来。   “哟,怎么又有不长眼睛的狗敢挡本少爷的路?”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侍卫,感受着那人比其他人高出了一大截的修为,江曜立刻就猜到,那就是赵正德口中的侍卫长。   “这位阁下。”那人先是有些警惕地朝着江曜拱了拱手,“不知阁下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我孟家,究竟意欲何为?”   “本少爷强闯?”江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本少爷听说自家小妾在这里静修,便想着来看看自己的小妾,谁知道你们这看门狗非要挡少爷我的路,如今竟然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那侍卫长眼神扫过江曜身后的夫妻二人,又看着江曜那桀骜不训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收了气势朝着江曜赔礼道:“原来如此,看来都是误会。”   “圣女大人的确在本府静修,平日里为了能让圣女大人平心静气,修炼更为顺利都是杜绝人打扰的。但阁下既然是圣女大人的丈夫,自然可以作为例外,只是其他人等……”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江曜身后的赵正德夫妻二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唉我知道我知道。”江曜冲着他摆了摆手,趾高气扬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夫妻二人:“有本少爷替你们去看你们女儿,你们大可以放心,赶紧回去吧。”   “可是……”夫妻俩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闹这样的一出,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是在质疑本少爷的话?”见夫妇二人许久不回答,江曜佯怒着开口,一边给赵正德传音道,“赵大哥,这事情恐怕有些蹊跷,我不好连累你们,想自行去探查一番。我自有办法护身,你们不必担心我,尽管离开便是。”   “本少爷的实力可比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强多了,有本少爷替你们办事,你们还不放心?”江曜语调一转,“说好了替你们找回女儿就把她嫁给本少爷做小妾的,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该不会反悔了吧?”   “不敢,不敢。”也是听见了江曜的传音,夫妇二人虽然还有些犹豫,但也知道再这么下去便很有可能暴露,因此便也只能应和下来,有些担忧地离开了孟家的大门。   “阁下请随我来。”见夫妇二人离开,侍卫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然后毕恭毕敬地领着江曜朝着内院走去。   “阁下看上去十分年轻,但修为却如此高深,还真是少年英才啊。”路上,侍卫长有意无意地和江曜聊着天。他自己是二阶高段的修为,能够模模糊糊地感知到江曜的灵力修为应该要比自己高一些。而江曜的容貌看上去还有些稚嫩,行事又放纵,一看便知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家少爷。   “那是。本少爷我可是我们城内远近闻名的天才。”江曜装作一副十分傲气的样子,有些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才二十出头就是二阶巅峰了,你说呢?”江曜一边自夸,一边暗地里观察着那侍卫长的脸色,看着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便知道这鱼应该是要上钩了。   “阁下天赋如此之高,想必灵喾也是很强大的灵兽吧。”果不其然,那侍卫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看向江曜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即将到手的肥羊。   “嗯,少爷我的灵喾是九炎玄鸟,那可是传说中的圣兽朱雀的直系血脉呢,怎么样,你们这种乡巴佬没见过吧?”江曜假装毫无防备地被他套话,一边说着当初和玄师商量好的说辞,顺便打量了一番一路上的布局。   看上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族宅院,甚至还没有他们天鹤城江家宅子的一半大,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容纳下那么多被掳走的少男少女的地方。是别有洞天吗,还是说那些所谓的圣子圣女早已被转移了地方,现下并不在这宅院之中呢。   江曜一边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经被那侍卫长带到了会客厅。   “阁下请先在这里稍作等候,在下马上去请示家主,之后您便可以见到圣女大人了。”他朝着江曜鞠了一躬,指示会客厅内的侍女给江曜上了茶水,然后便离开了。   “老头,这茶里不会下了药吧?”江曜端起那茶杯,一边在心中对着玄师问道。   “不一定。”玄师回应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用这么蠢的手段。”   “可是我觉得他们能相信我的演技就已经很蠢了。”江曜皱着眉头吐槽了一句。他还怕自己的演技太拙劣,或是太浮夸被识破,谁知那孟家侍卫长看上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竟然也傻乎乎地信了。   “你现在的修为并不高,那些人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就算觉得你的行为有些怪异,但他们也自信能够制服你。毕竟照之前那对夫妻所言,他们家族中有三位三阶灵士,对付你这个连二阶大圆满都没达到的二阶高段巅峰,只能说是手到擒来。”   “说的也是。”听了玄师的解释,江曜也觉得有几分道。正打算喝下一口茶,却突然听见门口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刚刚离开不久的侍卫长。   “便是这位小友要见圣女大人?”那中年男人嗓音雄浑,模样也算是周正,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邪气,让人浑身都觉得不舒坦。   “没错,就是本少爷。”江曜吊儿郎当地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开口道。   “小友少年英才,近看果然气度不凡。”中年男人故作惊叹地打量了江曜一番,然后套近乎道,“小友看上去倒也不像与那些山野村夫一道的,又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如何途径此地的呢?”   他很清楚,着附近并没有姓江的大户人家。但若是小门小户,可很难养出江曜这样的少爷。   “本少爷家族是东域的,游历经过此地。”江曜朝着那人斜着瞥去一眼,姿态里极尽高傲,“也算你有点眼光。本少爷怎么可能和那些乡巴佬是一路的。”   “东域啊。”孟家家主孟宏远眼珠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惊叹,“那可是人杰地灵的宝地啊。”   “那是,本少爷的家乡怎么能是你们这种小地方可以比较的。”江曜笑着翘起了二郎腿。   “呵呵,说来也是,我们这地穷乡僻壤的,小友一至,倒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孟家家主孟宏远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过说来也巧,小友既然途径此地,又天赋甚高,不知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北域的圣渊教呢?”   哦,合着是拉他入伙来了?江曜心下明了,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捧着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   “圣渊教?”他傲慢地轻哼了一声,“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咳咳,小友来自东域,自然不曾听说。这圣渊教是我北域最大的势力,只收有才之士。入我圣教,忠我圣主,便会有数不尽的财富和资源,足以让人一步登天。”孟宏远的声音里极尽诱惑之色,听得江曜直皱起了眉头。   “若是小友不喜修炼,圣教中还有无数姿色上佳的美人,只要小友想要,随时可以侍奉身侧。”看见江曜似乎有些动摇,孟宏远更加卖力地引诱道。   “这……”江曜微蹙着眉头,心念一动,却并没有按照原计划拒绝,“那什么圣渊教,真的这么厉害?”   “哎呀,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孟宏远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友您是有所不知,老夫这孟家当年也不过是这青泽城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当时啊,执掌这青泽城的还是张家,圣主慈悲,意欲让张家入教,但那张家家主死活不同意,这好事便轮到了老夫的头上。”   “而自从老夫开始诚心侍奉圣主,实力和家族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短短四年便取代了之前那张家,掌管了青泽城。老夫的亲身经历,这可做不得假。”   “哦?”江曜装作被勾起了兴趣的样子,凑近孟宏远问道,“既然你说的那圣主这么厉害,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孟宏远有些支吾地开口,“老夫实力低微,至今也不曾窥见圣主真容,只是若是小友愿意入教,真诚侍奉圣主,以小友的实力,说不定有一天便能见上圣主一面。那可是天大的荣誉啊!” 第70章 小爷我被套麻袋   “这么麻烦?”谁知,听了孟宏远的话,江曜却皱紧了眉头。   “罢了罢了,少爷我可没有侍奉一个不敢露脸的胆小鬼的爱好。”江曜吊儿郎当地冲着孟宏远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说其他的了,我那小妾呢,怎么还没带上来?”   “这……”孟宏远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惊愕,但紧接着又满脸堆笑,不动声色地和一旁的侍卫长对视了一眼。   这时,一个小厮忽然走进了会客厅,到孟宏远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便有转过头来,笑着冲江曜作了一揖。   “小友,圣女大人已经在候着了,还请小友随老夫来。”他冲着江曜做了一个一个邀请的手势,江曜这才抱着寰息不情不愿地起身,顺便害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慢。   江曜抱怨的声音不算大,但也清楚地传进了孟宏远的耳中。中年人地眉头微微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又被谄媚的笑容所替代。   一路上,孟宏远又是对江曜一阵点头哈腰,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友,就是这了。圣女大人正在房内等着呢。”孟宏远朝着江曜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弯着腰给江曜给江曜一边指路,一边错开了身子。   看上去他并不打算和江曜一起进去。   “小友与圣女天作之合,老夫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他冲着江曜笑了笑随后便走到院落边,“老夫便在这里候着,小友若有需要,随时唤老夫来便是。”   “算你识相。”没有拆穿孟宏远的小心思,江曜装作一副对其深信不疑的样子,走到了房门前,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江曜小时候跟着母亲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自然也能闻出那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只是,那厚重的脂粉味之下,似乎还有些其他东西。   江曜走到那张由层层纱帐包裹着的大床前,看着那之中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影,伸手轻轻拉开帘子,还未看清其中的景象,一股不同于脂粉味的异香便将其包围。即使江曜已经事先服下了玄师给他的丹药,头脑也不免昏厥了一瞬间。   “小家伙,快躺下!”江曜还没反应过来,玄师的声音却适时响起。   江曜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装作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摇晃了几下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老头,你可得看着我啊,别让我真出事了。”沉寂了一阵子,听着响起的,离房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曜有些不安地心道。   “放心,我在呢。”玄师很快在识海回应了他,让江曜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门外窸窸窣窣一阵响,骚动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虽然看不见,但江曜却能利用灵识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还不止一个。   “这就是那个冤大头?”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是他还能是谁。早就看这厮不爽了,拽的跟二五百万似的,现在还不是任我们摆布。”另一个声音冷笑了一声,轻蔑道。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笑笑,手上传来声响,江曜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应该是那人抖开了什么东西。   “唉,等等。”本以为那人会对自己动手,没想到却被另一个人出声阻止,“先别慌。这小少爷看着细皮嫩肉的,想必家境不错,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再说。”   说完,他便伸手朝着江曜探去。   别搜了别搜了,没东西,早就收走了。装晕的江曜暗自吐槽道。   在出发之前,玄师就提醒过他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他身上有点价值的东西早就交给玄师放着,而寰息又是他的本命灵武 早已和他融为一体,只是随着他的心念而现出实体,哪能给那些人钻空子的机会。   “穿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穷鬼?”搜了半天毫无收获,那人明显有些气愤。   “这种大家少爷一般都会有秘术用来放东西,实在找不到就别找了,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另一个人也明显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劝道。   “嚯,晦气东西。”没搜到东西的那人低骂了一句,忍不住踹了地上的江曜一脚,力道挺大,好在江曜意志坚定,这才没有一下叫出声。   这怎么还打人呢?!没法出声,江曜只能继续扮做昏迷的样子,一边暗自腹诽。   “真是,小爷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感受到被踹的地方传来的刺痛,江曜暗自心道。   也幸好那两人接下来再没有更多动作,只是麻利地将江曜用特殊的,可以抑制灵力的绳子绑了双手,紧接着江曜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去他娘的!要不是不能说话,这段日子沉稳了很多的江曜怕是要难得得再次爆粗。   着孟家还是人吗,把人绑了就算了,怎么还拿麻袋装呢?感觉到自己像是货物一样被甩来甩去,江曜不禁觉得这次逞英雄的成本还挺高。   失重感和不停得摇晃让江曜有些不适,但好在很快,一股熟悉的灵力便将其包围,麻袋中的整个空间便好似凝固了一般,让人头脑昏花直犯恶心的感觉一下子也消失了。   “咳咳,老头,谢谢你啊。”江曜也知道这定是出自于玄师之手,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道。   “我也不能看着你真的被晃晕啊。”玄师戏谑地开口,但随即语气便变得有些正经,“不过这孟家,确实很有问题。”   “嗯?”说到这个,江曜也正色起来,“怎么了?”   “刚刚那两人,还有那个侍卫长,把你带到了孟家倚靠着的山中,如今正往深处走。那山里怕不是有什么东西。”玄师给他解释道。   “不,等等,这山中似乎有地牢。”突然,玄师话锋一转,对着江曜道。   “地牢?!难不成……”隐藏于后山的地牢,这让江曜很容易便能想起青泽城中,以天赋好之名被带走的那些“圣子圣女”。   “老头,那地牢里有什么啊?”带着强烈地不详预感,江曜在识海对着玄师问道,然而一向有问必答的玄师这次却难得没有出声。   “老头,老头?”江曜还有些纳闷,单还没等玄师回应,他却突然感觉装着自己的麻袋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虽然因为有玄师的灵力保护他并没有太大感觉,但透过拿略微的颠簸,他也能猜到若是没有玄师的灵力在,那撞击又该有多么强烈。   这是真不把人当人啊,江曜微微蹙起了眉头。   紧接着,粗麻裂开的声音响起,微弱的光亮投进江曜的眼睑,他赶紧闭上眼睛,然后便感觉到一个人有些粗暴地解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麻袋。   当然,手上绑着的绳子是没有给他松开。   “喂,喂,醒醒。”鞋尖用力地踩在江曜的身上,然后又踢了几下,江曜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睁开双眼,便看见侍卫长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间位于地下的阴冷囚室。   自从遇见玄师之后,江曜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好在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演了这么久,到也不至于因为气不过这点小事而穿帮。   “是你?”他先是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然后刚刚的懵懂立马变成了惊慌的模样,“这里是哪里,少爷我的小妾呢?”   “哟,还想着你那小妾呢?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有些轻蔑地笑出了声,侍卫长又朝着江曜身上重重地踹上去一脚,江曜整个身子都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铺着稀稀拉拉的茅草的湿冷地板上,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完了,仇恨拉太多了。江曜也知道刚刚自己趾高气扬的样子讨人厌,但也没想到那侍卫长会在这时趁机泄愤。   好在那一脚之后,侍卫长似乎又有了其他的事情,不屑地冲他笑了一声,便走出了囚室,顺带着锁上了大门。   江曜之前为防万一,已经将玄师给他的坠子交给了玄师保管。之前他灵力在身,运转灵力御寒倒也不觉得太过寒冷,而被那绳子绑住双手之后,灵力虽然被压制,但马上又被套了麻袋,玄师的灵力能护着他。但如今,玄师暂时不好出面,他的灵力又无法使用,便只觉一阵刺骨的寒冷穿透了不厚的衣衫,冻得他整个身子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这北域真他娘的冷啊!   江曜冷到弓着身子缩成一团,咬牙切齿地目送着那侍卫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终于,那股熟悉的灵力才再度将他包围。   差点真被冻死在这。想着那侍卫长凶神恶煞的模样,江曜轻啐了一口,略微伸展了一下身子,准备仔细观察一下所处的环境。   “你……你要我们帮忙吗?”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响起,那声音十分难听,甚至有些刺耳,但能勉强分辨出是一个女声。   谁!江曜一惊,转头朝着那发出声音的角落看去,却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阴影。   突然,那片阴影动了动,扭曲成一个人形,正步履蹒跚地上前一步,朝着江曜伸出了手,   “要不你还是过来一点吧,这里人多,会暖和一些。”江曜顺着那个方向定睛一看,昏暗的灯光下,囚室的角落中,一排黑色的瞳仁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一双双眸子如同无机质的机械一般,满是麻木,让他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第71章 小爷我无言   “那些,恐怕就是被抓到这里的孩子。”玄师的声音适时响起,江曜这才定了定神,朝着那些人的方向走去。   “你也是被那些人抓来的吗?”他走到那个站起来的小姑娘身边,然后便听见那姑娘用嘶哑的声音怯生生地向他问道。   江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抓住了那姑娘的手,一阵刺骨的寒意从二人接触的地方传来。   这姑娘,像是骨头都是冷的。   “你的手,好暖和……”那姑娘瞪大了眼睛,混浊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光线太暗,江曜看不清她的脸,但江曜总觉得,或许那姑娘早已僵硬的面颊上掠过了一丝柔和。   “师父,你能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吗?”深吸一口气,江曜抑制住内心涌上的一阵阵酸涩和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心中问道。   玄师没有回答他,但是一道灵力闪过,绑住他的绳子便在一瞬间断开,落在了地上。   江曜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急切过,绳子松开的一瞬间,他便立马召唤出灵喾,那阴影中的一个个身影还没来得及惊异,室内的温度便一下子升了上去,温暖如春。   “我帮你设置了灵力屏障,不会有人发现这边的的异动,也不会察觉到任何声响。”玄师的声音也褪去了平日里的轻佻,变得低沉起来。   “多谢。”江曜朝着玄师道了一声谢,然后便走到了那一群不成人样的人之间轻轻坐下,用自己从未有过的轻柔声音轻轻问道,“还冷吗?”   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最边上的一个角落中,一个人影摇了摇头,紧接着,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其他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你是谁……”半晌,人群中,一个人影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不是坏人。”江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瓷器似的,好像自己稍微大意一点,这些人便会坏掉似的。   “告诉我,你们是被孟家强行带到这里的,是吗?别害怕,那些人听不见的。”他尽可能小心地问道。   他的话仿佛一颗落入湖面的小石子,惊起了一圈圈涟漪。先是有一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剩下的人跟着点头后,终于有声音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你……您是来带我们出去的吗?”一个瘦小的人影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前面抱住了江曜的脚,“求求你,带我们出去吧,我想阿爹和阿娘……”   这人走到了前面,江曜这才借着灯光看清,这哪里像是人的样子,明明是个包着皮的骷髅。眼眶深陷,脸颊深凹,就是伸出来的手臂,也跟朽坏的木头似的,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这声哭腔像是一个信号,剩下的人也都跟疯了似的,一个个跪趴着上前,用着最大的力气将手伸向江曜的裤脚,求着他带自己出去。   “我会带大家出去的,大家先别急。”这场面乍一看着实有些瘆得慌,但江曜此时的心中却满是说不清的滋味,一颗心脏好像被揪紧了似的,硬生生地疼。   “师父,你知道出去的路吗?”江曜有些焦虑地问道。   他本意是想先向这些人打探一下有关圣渊教的情况再带他们出去的,但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他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还是先将人救出去再做打算吧。   “你来的时候我替你看过路,你尽管按照我说的方向走便好。”   玄师的话让江曜松了口气。他抬首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略微清点一番,却发现这牢笼内关押的少说也有数十人之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们身上可有灵力?”他没报太大希望地问了一句。   “有灵力,但是用不出来……”一人鼓起勇气开口,轻轻抬起左手,让江曜看见了那腕间的银色镣铐,“有这个东西在,我们什么灵力也用不出来。”   “而且我们的灵力都很弱,没有人想修炼到二阶。等到了二阶,我们就会有人把我们抓走……”另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补充道。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江曜闻言,心中了然。   “那大家现在,可还能走路?”他接着问道。   谁知,这回人群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一群人盯了他半天,终于有人忍不住率先开口:“恩人,恩人求求您,别丢下我们,我们虽然腿脚不便,但会尽量不给恩人添麻烦的,求求您,别丢下我们……”他说着,便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用用干瘦的手撑在地上,似乎想要给他磕头。   “唉唉,别这样别这样,大家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江曜赶紧将那人扶了起来,一边在心中向玄师开口,“师父,可否能让这些人进入那个镯子内的空间,然后我将他们带出去。他们这副样子,我实在是不想将他们丢下。”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内疚。毕竟他也知道那镯子是玄师专门为他炼制的法宝,但如今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你啊……”果然,玄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难道我不答应,你便不会做了不成?”   江曜微微一怔,但旋即明白玄师这是同意了,只好在心中对他道了一声谢,紧接着便回过神,对着那些人影开口:“大家不必惊慌,我有一法宝,能容纳活人。待会我会将大家送进那法宝之中,那地方也有我备好的干粮和水,大家可以随意取用,只是待到出去后,还请大家为我这法宝的事情保密,可好?”   说罢,他看着那些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给他道谢,江曜便拿出玄师塞在他身上的镯子,一个一个将那些人送了进去。   那空间极大,容纳这些人自然是不成问题,只是可惜江曜之前预存的干粮已经不算太多,只有他一人十余天的份量,分发到那些人手中,一人便只有很少很少了。   但即使如此,那些人依旧对他感恩戴德,似乎他便是那天神下凡,各种赞美之词更是不绝于耳,听得江曜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借着镯子的空间,江曜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在这地方的确是受尽了虐待,不光身形矮小面黄肌瘦,就连脚步都十分虚浮,似乎走几步就会摔倒。   据那些人说,孟家只会给他们足以维持生命的食物,和确保他们不会冻死的衣物。其余的便只剩用于辅助修炼的,有巨大副作用的丹药。而等他们到了一阶大圆满后便会被带走,被带走的人再也没能回来。   “我上次好像听见说,是什么献祭仪式。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被带走的人都去了那个地方。”最后,一个姑娘对着江曜说道。   “好,我明白了。”江曜对着那因为营养不良而容貌变得有些可怖的姑娘微微一笑。而那姑娘见状也对他勾了勾嘴角,虽样子还是有些吓人,但那温婉的气质似乎也足已让人窥见她体态时的窈窕风姿。   若非遇见了江曜,他们将会凋零在最为美好的年华。   将那些人安抚了一番,江曜看着那一双双写满期冀的眼睛,朝着他们笑了笑,然后召唤出寰息,踏出了镯内的空间。   一手抓着寰息,江曜回到了之前那间昏暗的牢房内。此时,由于玄师已经撤去了灵力屏障,这边的灵力波动很快便被孟家的人发现。甫一睁眼,映入江曜眼帘的便是那牢笼外站了一排的侍卫,密密麻麻的,看上去足有数十人之多。   “哟,来的还挺快。”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轻佻些,但话一出口却依旧带着几分沉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首的人依旧是那侍卫长。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他打量了一圈牢房内的景象,没看见之前被困住的那群少男少女,脸色也一下黑了下来,“其他人呢?”   “我吗?”江曜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涌动的心绪,轻笑了一声,“小爷我只是个途径此地的过路人罢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让我带他们走。”   “所以我要带他们走。”江曜单手握着剑鞘,轻轻倚靠着那囚牢湿冷的墙壁。   “大胆!”江曜毫无波澜的话语一下子激怒了那侍卫长,“我圣渊教的圣子圣女,岂是你这样的宵小可以玷污的!”   “大哥,就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总该要点事实依据吧。”江曜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小爷我呢,现在心情不太好。但说实在的,我不想打架,我想我们不如坐下来谈谈。”   “你呢,就给我大概讲讲这孟家和圣渊教的渊源,还有那些所谓的圣子圣女,究竟意义为何。这样一来,小爷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们一马。”   他握紧了手中的寰息,如炬的目光直直看向那侍卫长,“你说呢?”   “好大的口气!”那侍卫长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了囚室的铁质栅栏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上!”   清脆的铁链声响起,囚门打开,侍卫蜂拥而入,直直地朝着江曜的方向冲去,顷刻间便接近了他的身前。   只是,江曜却依旧立在那囚室的中央,嘴角依旧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只是手中的寰息微微出鞘。   下一秒,磅礴的剑意带着强大的灵力从少年身上喷涌而出,巨大的能量在一瞬间将那群侍卫掀翻在地,就连铁质的栅栏也一分为二,直直地飞了出去,带起一阵巨响。   “我说过了,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本来也不想打架的。”薄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响起,冷光一闪,侍卫长还未反应过来,而寰息的剑尖却离他的眉心只剩毫厘,   “因为我真的害怕,我会失手杀了你。” 第72章 小爷我抓人   “说,被圣渊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为什么又要掳来那么多的无辜人?”江曜寰息一扬,本就近到极致的剑尖又往前移了一点,几乎是贴在了那侍卫长的额间,只要一个手抖便可以将其刺穿。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侍卫长还没来得及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所湿透。   “咳咳,小…小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他讪笑着,微微侧了侧身子,但寰息却又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少年目光灼灼,正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毫无波澜,但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很愤怒。   江曜从未出过天鹤城,过去虽然也会受些白眼和欺凌,但至少物质上从未有人亏待过他。当初他娘便是自轻自贱只为他能吃饱穿暖,而被接进江家后好歹也是个少爷,虽然来头不光彩,但面子还是要做的,自然也不会短他吃喝。   因此,他真的很难相信,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能让被囚禁在这里的少年少女变成这副模样。他一路上只有被带到牢内的短短时间没有玄师护着,但那彻骨的冰寒已经是让他想起都会忍不住打个寒战。   可是那些被囚于此的人呢?他们又是受这这样的极寒受了多久?更何况不仅仅是严寒,还有饥饿和无时无刻的担忧,那些人是怎么撑到现在的,江曜不敢想象。   若是换了他,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小兄弟,您看,您一代豪杰,总犯不着和我一介小人置气,不如先把剑放下,您想听什么我告诉您就是了。”侍卫长赔着笑脸,真道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就好像刚刚不听江曜所言,硬要动手的人不是他似的。   “哦?只可惜小爷我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只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街溜子罢了。”江曜轻笑了一声,面色不变,手上的寰息也未曾有半点偏离,“阁下不如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再考虑考虑放过你也不迟。”   他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倒也不会暴怒之下伤了那侍卫长的性命。但他也知那人阴险狡诈,自是不能轻易对其卸下防备。   “好好好,我说我说,少侠您别手抖……”那人惊恐万分地疯狂点头,而此时,之前被江曜灵力余波击倒在地的一众侍卫也悄然爬起。   江曜背对着那些人,因此有人便也偷偷举起了手里的刀,正欲劈向江曜,但一瞬间却又被强大的灵力掀翻,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这就是您的诚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冷汗直冒的侍卫长,江曜头也没回。   他的感知比那些人要敏锐太多。那些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那一举一动于他而言却像是发生在眼前,十分明显。   “不不不,少侠您误会了,那是他们自己动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侍卫长又尬笑了两声,一边变了脸恶狠狠地对着一众惊恐的侍卫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闻言,那群侍卫如获大赦般地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退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偌大的囚室便只剩下了江曜和那侍卫长二人。   “少侠,这下可以把剑放下了吧?”侍卫长还是听着自己的手下走远,脸色白了白,但也只能接着道。   江曜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寰息,随手一插,黑色的剑尖便没入了地下。   “不要让我问第三遍。”江曜的声音有些冷。他确实少有这样气愤的时候,但同样,像如今这般逼问人也是头一次,自然也不够凶狠。   只是好在他实力比那侍卫长强上不少,倒也不至于真的没有威慑力。   “这圣渊教的事情,说来也话长……”看着江曜终于放下了剑,那人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圣渊教原本是家主信奉的圣教,但在我们进入孟家当差以后,家主说,咱们孟家已经是圣教庇佑之下的家族,要在孟家当差,也就必须加入圣教,侍奉圣主。”   “小人不是想着,反正信奉这圣渊教也没有坏处,还可以得到些好处帮助修行,再加上实在是需要这份差事,因此也就……”侍卫长略略低下了头,似乎是想要逃避江曜锐利的目光。   “那,孟家掳走那些所谓的圣子圣女的事情,你可知晓?”江曜也不知那人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假,但无论如何,他至少得到了一个信息——这孟家上下,大到孟家家主,小到侍卫,恐怕都早已加入了那劳什子圣渊教。   “这……”侍卫长迟疑了一番,但犹豫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究竟该如何圆这个谎,只能咬了咬牙,开口道,“知道到是知道,只是这些全是家主的吩咐,说圣子圣女们都是为了圣主而收集,小人我一个做侍卫的,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他努力地想和孟家家主撇清关系,但即使如此,江曜毫无感情的视线却依旧像是粘在他身上一般,从未移开过。   “我听说,那些被关在这里的圣子圣女,到达一阶大圆满后便会被带走,他们被带去了哪里?又为何再也没有回来?”沉默半晌,江曜接着问道。   “哎呦祖宗,祖宗您别逼我了祖宗……”此言一出,那侍卫长脸色骤变,“这事情要是给您说出来,让家主知道了,小人会没命的!”   “你若不说现在就会没命!”江曜皱着眉头握上了寰息的剑柄,   “不说便罢,小爷我也没那么多耐心听你废话。”说着,他微微用力,寰息便在瞬息之间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剑刃微微扬起——   “我说我说,家主说圣子圣女们的血脉纯净,可以用于侍奉圣主,因此当圣子圣女们到达一定修为后都会被献祭给圣主。”   “祭坛就在这地宫内部,小人的工作也只是将合适的人带过去,至于后面的事情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啊……”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剑尖,侍卫长大惊失色,声音微微颤抖,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少侠您行行好,饶我一命……”   江曜打量了他几眼,见那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口齿不清的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带路。”   他没有说去哪,但那侍卫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眼巴巴地望过来一眼,却又被江曜瞪了回去,还顺便威胁似的扬了扬手里的寰息。   见状,侍卫长只好苦笑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慢慢吞吞地领着江曜朝着地下深处走去。   这地下的空间极大,光线昏暗,路也曲曲折折的。侍卫长走路的速度很快,似乎是想借着复杂的地形将江曜甩掉,谁知江曜看上去悠哉悠哉不紧不慢的,却是死死跟在他后面,即使他用上最快的速度,二人的距离也从未拉开过。   “就是这里了……”走到一座石门前,侍卫长对着江曜微微躬了躬身,然后便在江曜的注视下,将手放在了那石门花纹最繁复的地方,缓缓注入灵力。   隆隆的机械声声响起,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漆黑一片的内室。   “就是这里了,您请。”侍卫长笑着,正欲领着江曜进入其中,却见少年突然转过身,斜睨过来一眼,   “等会。”   “小爷我一个人进去便可,你在外面守着便是。”他吩咐道。   “唉,您说了算,您说了算。”那侍卫长点头哈腰道,但江曜手上随即又闪过一阵白光,飞到了他身上。   “你就在这地方守着,哪里都不许去。”江曜皱着眉头盯着他,侍卫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暖白色的灵光限制住了行动。   这小兔崽子还挺阴。   侍卫长在心中暗骂一句,但脸上依旧堆着笑:“哎呦,您看你这说的。没有您的吩咐,小人哪敢去其他地方啊。”   江曜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不能在这地方耽搁太久,又想着反正自己已经用灵力将其束缚,总不会出什么大事,便回过头,朝着那内室走去。   整座地宫的光线都十分昏暗,而那祭台的内室更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好在江曜的视力也早非过去能比,即使没有光亮,他也能大概将那室内的景物看清。   室内的空间不大,十分阴冷潮湿,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里面也没什么陈设,只有石室中央有一个约莫一人长的凸起的石台,上面还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师父,那地方就是祭台吗?”看着拿石台,江曜在心中问道。   “应该便是那里了。”玄师很快给了他回应。   闻言,江曜正欲抬脚朝着那方向走去,玄师的声音却再度在他心底响起,“等会,小家伙,先不要过去。”   玄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莫名的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曜极少听见他这种语气,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机关不成?”   一边说着,他也一边暗自握紧了寰息。   “并非机关,只是……”玄师顿了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也罢,这孟家的秘密恐怕也都在那祭台上了,你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   “但是小家伙你得记着,无论待会你看到些什么,都不要太过冲动。”说着,玄师的声音消散在江曜心底,徒留江曜一人在原地疑惑。 第73章 小爷我暴怒   只是,疑惑归疑惑,江曜看着房间中的那祭台,略微犹豫了一番,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然而越往祭台靠近,江曜便越觉得身上弥漫上一股凉意。   那凉意和北域本身的寒冷无关,与其说是体外的严寒,不如说那更像是精神上的,一种阴森感,让江曜汗毛竖起。   这祭台绝对有问题。还没走到祭台跟前,江曜便已经在心底下了结论。   只是,既然玄师没有将他阻拦到底,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玄乎的预感就直接打退堂鼓。更何况,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从进入了这个地牢后,玄师便有些怪怪的,几度欲言又止,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一点一点靠近那祭台,江曜心中的不祥之感愈盛,而当他真正走到那祭台跟前,看清眼前的情况后,他更仿佛被重锤击打了一下似的,浑身一个激灵,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了呆滞。   那祭台上,正静静地躺着一具人骨。   那人骨看上去十分新鲜,连着败坏掉的血肉,并非遗留已久的枯骨,上面甚至还裹着一层薄薄的人皮,但已经高度腐烂,让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看出应该是位女子。   那不成样子的尸首虽然烂掉了,但却并没有散发出腐败的味道,反而萦绕着异香,越是靠近香味越重,而尽管室内昏暗无比,但江曜也能依稀分辨出,那骨头竟然是赤红色的,甚至还闪着微光,靠近一看便觉得十分的显眼。   “这……这是什么……”深吸一口气,江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骇然,就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这个姑娘,她,她不会就是那些……”   他没敢说下去,只是眼前闪过之前见过的一张张骷髅般的脸。   侍卫长说过,待到那些所谓的圣子圣女到达一阶大圆满,便会被带来这祭台,而眼前这具尸骨,即使他再傻,也不难猜到她来自何处。   这便是祭品,也是那些被掳走豢养的“圣子圣女”的最终归宿。   江曜的呼吸在不觉间粗重了起来,握着寰息剑柄的手指关节也有些泛白。前所未有的愤怒与绝望蓦然从心底升起,甚至连眼中都多了几分血色。   “圣渊教……”下意识地呢喃出罪魁祸首的名字,江曜寰息一扬,正欲强行破开这地牢,但突然,祭台处却传来一阵莫名的牵引力,顷刻间便将他的灵力吸收殆尽。   下一秒,机械的轰鸣声响起,围绕着祭台的地面裂开了道口子,不知什么材质的栅栏飞快地从地下探出,一瞬间便四四方方地将江曜包围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巨大的金属碰撞的声响炸开再江曜耳畔,抬起头,江曜却发现字体头顶也已经被一块金属板所笼罩,金属板的边缘和栅栏相合,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将江曜关在了其中。   “哈哈哈哈,小友,这才一个时辰不见,怎就生的如此狼狈?”轰鸣声散去,一阵熟悉的调笑声响起。江曜眉头微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孟家家主孟宏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石室内,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略微感知了一下,那些人的修为都至少有二阶,恐怕便是这孟家的长老门客。   “那不也是托了家主您的福吗?”江曜讽笑了一声,目光直直地盯向孟宏远的方向,“看来小爷我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竟能让孟家倾巢而出。”   他倒也不急着脱困,极度的愤怒现在竟然让他平添了几分冷静。他倒是真的想要看看,这个孟家和圣渊教又到底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小友,听孟某一句劝,小友如此天资,入我圣渊教岂不是锦上添花?又何必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白白葬送了这大好年华。”孟宏远倒也不恼,只是轻笑着朝着江曜拱了拱手,   “以小友的能耐,入了我圣渊教自然平步青云,甚至可能得见圣主,侍奉其左右,到时候老夫见到小友都得尊上一句先生,小友何乐而不为呢?”   孟宏远还在对着江曜循循善诱,江曜却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孟家主这话说的,倒像是这圣渊教是什么宝地似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倒也不必再妖言惑众,小爷我呢,虽然也不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同流合污。”   江曜的话让孟宏远一下子变了脸色。故作而出的和蔼消失殆尽,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同流合污?小友还真是清高自傲,颇有侠士风骨啊。”   “那老夫倒想要看看,你这风骨能维持到几时?”狞笑一声,孟宏远大手一挥,一股有些暴虐的灵力倾泻而出,直直的朝着江曜席卷而去。而在笼中的江曜正欲躲开,却又见那灵力直直绕过了自己,投入了身后的祭台之中。   霎时间,身后的祭台光芒大作,妖异的深色光芒瞬间将江曜的身体笼罩,只一瞬间,江曜边觉似乎有一只大手伸进了自己的心脏中,扯着自己的灵喾往外拽。   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江曜膝盖一软差点便跪了下去,所幸他及时用手撑住了身子,方才不至于让身体软倒。   紧咬着牙,江曜用尽全力不让自己闷哼出声,那祭台传出的能量似乎要将他的整个搅动撕碎一般,疼得让他的大脑充血,耳边一阵嗡鸣。   这甚至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年提炼焰源时的痛苦回忆,只是如今,那痛苦似乎比那时还要更盛几分。   “小家伙!”玄师也很快反应过来,运转灵力正欲出手,没想到意识都有些不清的江曜却突然在识海叫住了他,“先等等。”   “师父,你可以先暂时帮我把那祭台的能量挡住吗。”江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他却也不想让玄师直接出手。   毕竟是自己想管的闲事,他不想所有事情都让玄师替自己办好。虽然他如今已经很依赖于他了。   玄师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江曜身上变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肉眼难以捕捉,却将祭台的光线稳稳地隔绝在了外面。   “哈哈哈哈,你不是想救他们吗,那老夫也就让你尝尝和他们一样的滋味。”之前祭台带来的影响还未消散,江曜的脑袋仍在一突一突地跳着疼,孟宏远也不知这里的变故,只是看着萎靡的江曜笑道,“怎么样,小友,这滋味可还好受?”   “你们就是……这么对那些孩子的?”江曜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手抓着那栅栏问道。   “能为圣主献祭是他们的福气。”谁知,孟宏远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若不是他们的灵喾能得到圣主青睐,你以为我们圣教愿意看这些贱民一眼?”   “你……”孟宏远那话语间的轻蔑和不屑让江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为什么。”   他话语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悲切,“为什么?!”   那明明是一条条的生命啊,就像江曜之前看见的那样,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依旧会笑,依旧怀揣着那么一丝活着的期望。   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又比谁卑贱呢?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孟宏远闻言也只是轻笑一声,“贱命一条,又怎么能和圣主大人的宏愿相较。”   “他们死,那是他们该的,更何况,你也已经是圣主大人的祭品,与其位他们操心,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着,他手上黑芒一闪,祭台的光亮更甚,直接将江曜包裹在其中,看不清他物。   “匹夫之勇罢了,还妄图扰乱圣主大人的宏图伟业。”鄙薄地勾了勾嘴角,孟宏远正欲带着人离去,却突然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似乎,并没有听见那小子该有的惨叫声。   眉头微皱,孟宏远正欲再去确认一番祭台的情况,但下一秒,只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石室内一阵地动山摇,落石簌簌而下,扬起一片烟尘,伴随着盛到极致的白光,那特殊灵材所制的铁笼也一下子碎成了齑粉,随着那石块席卷而来。   “孟宏远——”少年的声音宛若惊雷,身形也如闪电般转眼间变到了孟宏远身前,运转灵力,寰息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似乎知道主人的意思一般,直直地袭向孟宏远的面门。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孟家的诸位长老门客还没反应过来,孟宏远已经被江曜扑倒在地,寰息的剑尖离其也不过毫厘。   “住手!”孟家大长老不由得一声惊呼,然后便见那少年执剑的手颤抖着,怒吼一声,直直地刺了下去。   然后那剑尖便没入了紧贴着孟宏远脑袋边的石板中。   江曜赤红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喘息也有些急促,手紧紧地握着寰息的剑柄,但若是寰息再偏离哪怕一点点,孟宏远恐怕都已经丧了命。   只是江曜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他一直都觉得,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他东西失去了总有机会再度得到,但唯有生命不可逆转,就像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一样。   因此,即使他有这个能力,即使他在刚刚能轻易地夺去孟宏远的性命,但他终究下不了手。   “为什么。”   “为什么啊——”他还有些不甘心地质问。   为什么他们夺去了那么多生命却还能心安得地笑出声来呢。   “哈哈哈哈哈,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你个小娃娃,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看着江曜踌躇的模样,孟宏远猖狂地笑了出来,“我也想起来了,你之前心心念念的,是那个姓赵的小贱人吧,我告诉你,你见不到她了。”   “因为你身后的,就是她的尸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4章 小爷我迷茫   “那祭台上的,是……”江曜微微颤抖着,有些艰难地转过头,看见那赤红色的尸骨,又突然想起之前和赵家夫妇的对话。   赵家夫妇的女儿赵雪儿,灵喾乃赤骨鸾,而灵喾若是足够强大,也会一定程度给灵士的身体带来改变。   他本以为那祭台上的红色人骨是受祭台或是献祭的影响,但从未想过,那正是他此行要找的姑娘,赵家夫妇的女儿赵雪儿。   过载的信息让江曜大脑嗡嗡作响,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那么一瞬,但也只那一瞬间,刚刚还处于劣势的孟宏远却突然暴起,猛然将江曜掀翻在地。   “那个小贱人和你一个德行,满口说着什么仁义,人命,到头来还不是成了我圣主的祭品。几个贱民,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举世无双的天才了不成?”孟宏远大笑着,掌风如闪电般朝着江曜击打而来。   江曜在呆愣间躲闪不及,被孟宏远击中,身子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呛得鼻腔里满是烟尘和泥土的味道。   “还等什么,给我上!”振臂一呼,孟宏远冲着还有些呆愣的孟家门客大吼道,呆立住的门客们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直直地便向江曜袭来。   那些门客虽然没有到了三阶的,但也大都处在二阶的修为,此时一拥而上,倒也有几分气势。   一道道强横的灵力冲着江曜席卷而来,少年机械般地站起身,全身的灵力疯狂涌入寰息之中,带起一道剑光。   黑色的剑身直直地没入地底,突然,寰息身上土黄色的光芒大盛,江曜原本温和的灵力突然被染上了厚重坚韧的土属性气息,剑身插入地面的带起的裂纹一步步扩大,崩开,伴随着隆隆的巨响,整个石室也开始颤抖。   “你们这些人啊!”江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鸣,他怒吼一声,拔出寰息在空气中重重地斩了两下,十字状的,由土属性灵力变异而成的剑气便在一瞬间袭向那些门客,硬生生地止住了那些人的动作,反而将其朝着反方向推去。   冷冷地望着那些脸上已有惧色的门客,江曜眼眶发红,身形依旧颤抖着,手中的寰息光芒变换,竟是有些气息不稳。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给赵家小妹报仇。   杀了……   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江曜耳边念叨着,寰息闪烁着的光芒变成了赤红色,而就在那带着毁灭性的火属性灵力倾泻而出而一瞬间,江曜眼前却又突然闪过母亲那张总是布满愁容的脸,暴虐的灵力硬生生地被止住,最后也只是在他身前扬起了一小片尘埃。   到此为止了吗……灵力已经快消耗殆尽,江曜半跪在地上,突然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孟宏远说得对,他果然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罢了。   他果真是废物啊,只会逞英雄,到头来却什么也做不到。他救不回赵雪儿,甚至连自己都能搭进去。   也对,若是没有遇到玄师,他本身也就该是个废物。   寰息无力地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了布满裂纹的地面上,耳边是孟宏远刺耳又猖狂的笑声,那充满了破坏性的灵力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恍惚间他又突然听见一声叹息。   熟悉的红色将他的视线遮盖,那是火焰的颜色,亦是鲜血的颜色。   也是那个人的颜色。   “江曜”缓缓抬起头,原本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红芒,右手轻抬,火焰在顷刻间以他为中心炸开,扑面而来的热浪直接硬生生地将孟宏远逼退,灵力的冲击让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   “你……”孟宏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少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惊骇道,“你究竟是……”   “本尊是何人,你还不配知道。”轻轻地朝着孟宏远瞥去一眼,“江曜”露出一丝和他那面容极为不符的妖异微笑,指尖燃起一抹赤色的火苗,只是静立着,但身上隐隐现出的威压却让一大群人动也不敢动弹。   “本尊也不喜滥杀无辜的。”轻轻叹了口气,造型华丽的黑色大鸟盘旋几圈,发出一声悠扬的长鸣。   “但是你们这群人中似乎连一个无辜者也没有。”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江曜”的话语间似乎带着几分惋惜,“真是可惜。”   据青泽城的居民说,那日深夜,孟家背靠的后山上,是冲天的火光。   而自那以后,这个在青泽城强盛一时的家族就此销声匿迹,从家主到门客,但凡跟着一起欺压百姓的灵士是一个也没留下,就这样神秘地消失了。   连灰烬也不剩。   青泽城寒霜森林边界   这里是青泽城和寒霜森林接壤的地方,人迹罕至,但风景秀丽。江曜半跪在地上,给面前矮矮的土包盖上最后一抔土,然后无言地朝着它拜了三拜。   之前那石室中,那祭台角落还有不少枯骨,玄师将它们一并收了起来,有人认领的就送回去,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不少。   赵雪儿的遗骨被送回了赵家夫妇的手中。在看到那赤红色人骨的瞬间,夫妻俩当场老泪纵横,但还是立刻跪下给江曜行了一个大礼。   赵雪儿已经死去好多天了,他们也都知晓,这事情实在怪不得江曜。   只是,他们也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是他们的一个噩梦,梦醒来后,他们乖巧可爱的女儿能依旧在他们身边。   江曜也这么希望。   因此,在最初,他是不信那孟宏远口中的话的,或许那只是孟宏远为了激怒他,让他失去智才这么说。所以他找到他手镯中的那群孩子,带着希冀问,他们之中可有一位名叫赵雪儿的姑娘。   但是没有人应声。   于是他抱着希望又喊了一次。   依旧没有人应声。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一个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还没到他跟前,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她说,赵雪儿在一个月前便被带走了。   她说,孟家给了他们很多促进修炼的药,每个人都有固定份量,必须要按时吃完,否则就会遭遇毒打。   她害怕不敢吃,于是赵雪儿便替她吃了,不只是她,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害怕的孩子。   他们的药都被赵雪儿一个人吃掉了。   所以赵雪儿的修炼速度很快,在那样的环境下,只用了不到两年便到达了一阶大圆满。   她还记得,被带走哪天,他们哭着喊着不让赵雪儿走,而那个一直以来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他们的姑娘却只是朝他们笑着,温柔地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告诉他们要活下去。   哪怕她马上就会赴死,她也依旧希望他们活下去。   听见这话后,江曜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来。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将那些孩子带回了各自的家,但即使看见那一户户人家脸上的感激与喜悦,他也只能扯扯嘴角,勾勒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好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不礼貌。   最后,他将赵雪儿的尸骨送回了赵家夫妇身边,然后无声得离开,来到了这片边界,将无人认领的尸骨掩埋。   北域常年大雪不断,尤其是这靠近寒霜森林的地方,矮矮的坟冢刚立起不久,便被纷扬的白雪所覆盖,和大地融为一体。   若是没有立下的那块石碑,或许江曜都要找不到地方了。   玄师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江曜身后,艳红色的身影和这银装素裹的雪地格格不入,分外显眼。   “师父。”江曜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却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喊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来的。”过了半晌,呆愣地凝视着那被大雪掩盖于地下的坟冢,江曜的声音里满是无力和麻木。   “若是能早一个月到来,我便能救下她了。”他缓缓转过身子,眼神空洞,眼角却带了一抹红。   “没有人可以救下所有遭受苦难的人。”玄师慢慢蹲下,让身子和半跪着的江曜一般高,凑近江曜,“你已经尽力了。”   “可是……”深吸一口气,江曜有些气息不稳地抽噎了一声,“可是明明,若是再早一点……”   “那还会有上一个被残害的人。”玄师叹息一声,伸手抚向江曜的长发,“到了那时,你又该怪自己,为什么不再早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赵家夫妇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使没有救回雪儿姑娘,他们依旧对你很感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玄师轻声道,“小家伙,你愿意去做已经很好了。”   “不……”江曜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我明明……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到……”   “我连给他们报仇都做不到,我明明知道那孟宏远就是罪魁祸首,但还是……”但他还是对他留手了。   若是没有玄师在,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他下不去手,他始终没法做到亲手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哪怕知道那个人十恶不赦。   或许过去江思雅说得对,他这样的人,过于优柔寡断,迟早要摔跟头。就算侥幸躲过去了,也终究难成大事。   “以你的性子,若是在那时候真的能下了杀手,我到还会奇怪呢。”然而,玄师却只是笑了笑,“你若事事都能做到完美解决,那还要我这个师父做什么。” 第75章 小爷我沉思   “但是……”江曜还是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些明明是恶人。”   “就像您过去说的,是那种杀掉一个,便能拯救好多人的恶人。可是我还是……”   “可是你之前也说过,你有不杀他们的由。”玄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相信他们会变好,不是吗。”   他伸手扶上江曜的肩膀,光芒闪过,二人已经进入到了手镯中的小楼内。   玄师在二楼的小木桌旁坐下,伸手给江曜倒上一碗茶,伸手在用拇指江曜脸上轻轻擦了擦:“小家伙,在北域可不能轻易掉眼泪,会结冰的。”   “我又没哭……”伸手在眼眶边用力擦拭几下,江曜也不顾手上还没干水痕,嘴硬道。   “师父。”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可是我现在不相信了,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变好。”   他想起之前孟宏远的嘴脸,人命在他的认知里就像是一粒轻飘飘的沙子,任它扬起落下,也不过是玩弄在他鼓掌里的玩物。   “我之前便说过,过度的手软和过度的残暴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我也不觉得这个观点有错。”玄师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覆盖住江曜冰凉的手,运转灵力好让其暖和些,   “只是小家伙,你那时说的话,我也并不认为它是完全错误的。”   “我很欣慰的是,你有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观点。你还小,很多观念难免幼稚,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将过去的自己全盘否定的由。”他看向江曜,语气温柔,   “不如,小家伙你说说如今的你,又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深吸一口气,江曜咬住了下唇,“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圣渊教,会有孟宏远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孩子要遭遇这样的事情,我更不知道,为何,为何赵家小妹这么好的姑娘,却偏偏……”江曜有些要说不下去。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不只赵家小妹,还有其他人,那些人……”那些他素未谋面的,早已变成枯骨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师父,那些恶人,我是该将他们全部杀掉的对吧。”江曜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他抬眼看向玄师,眼中的情绪支离破碎,呈现出一种空洞的茫然。   “杀掉以后呢?”玄师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他,“杀掉他们以后呢,小家伙你又该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些痛苦地抱紧了脑袋,江曜崩溃地摇了摇头,“就算杀了他们,被害死的人也回不来了啊,只是让死去的人又变多了而已……”   “师父,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呢。”咬着嘴唇,江曜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呜咽之色,“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人命真的是这么无所谓的东西吗?”他问道,在孟家大牢中看见的一幕幕都宛若梦魇一般,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其包罗。   那一张张骷髅般的脸,祭台上鲜红的人骨,还有孟宏远的狞笑在他脑中交错着,让他几欲发疯。   突然,一阵冷香将他包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钱,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嗅到那股气息的瞬间,江曜动荡的心绪终于稳定了些,嗡嗡作响的大脑也渐渐重归平静。   “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玄师叹息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面对恶人,无论你是杀还是是不杀,都没有错。”   “小家伙,你要知道,行恶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作为救人的一方,哪怕你没有用尽全力,也不该成为他人,亦或是你自己谴责自己的由。”   玄师看着逐渐回归平静的江曜,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有一点,这世上的人太多了,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小家伙,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   “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同情和尊重,但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都不可能给所有人带去幸福。”   “而造成那些不幸的罪魁祸首,不是没能救下人的你,而是给他们带来苦难的恶人。”   玄师也不知晓江曜究竟能否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小徒弟过于纯粹,早在过去,在和江曜的谈话间,他便猜到总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早。在进入孟家地牢之时,他其实便已经对事情有所察觉,但略微纠结了一番后,他还是放弃了阻止江曜的想法,而是顺其自然。   这次阻止了江曜,总还会有下次。这世上残酷的事情太多,他总不可能一直将江曜护在想乡之中。更何况,那地方的确还有那么多他们能够救出的孩子。   而对于江曜本身而言,知道这些残酷事实的那天,早来总比晚来要好。   “那,那些作恶的人……”江曜从玄师的怀中支起脑袋,语气中带了些犹豫。   “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自己找到答案。你没有必要将我的话当做行事准则。”看着江曜终于正常了些,玄师冲着他笑了笑,松开了放在他背后的那只手。   “我唯一能提醒你的是,遵循你的内心,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轻轻点了点江曜的额头,玄师轻笑道。   “嗯……”江曜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最后一件事,我刚刚说的那些,不光是对你,对其他人而言同样适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玄师补充道,   “因此小家伙,若是有一天你不小心成为了受害者的位置,也同样要记住,罪魁祸首是恶人,你要怪的永远不是是救助你的那个人,哪怕那个人没能做到完美。”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我自己都做不到的,自然也不会强求别人事事完美。”   “你能这么想便好。”看着江曜的模样,玄师也知道他应当是从之前爆发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了,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放下。   “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启程去寒霜城了。”江曜熟悉的戏谑笑容又回到了玄师脸上,“小家伙,你是想自己去呢,还是我带你走?”   “我自己走便好。”虽然几乎恢复到了正常,但江曜的语气还是有些低落。   玄师也知道这之前孟家的事情不是江曜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便也装作没看出他的异常,只是笑道,“也好,你自己赶路也能顺便历练一番。”   江曜轻轻点了点头。玄师勾了勾嘴角,正欲回到江曜的灵喾内,但却突然被江曜抓住了小臂。   红衣魂灵有些疑惑地看向小徒弟,却看见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脑袋。   “那个,还有一个事情……”江曜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见他这副模样,玄师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们在去完冰极寒泉之后,还有其他的安排吗?”他皱着眉头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倒也不急。”玄师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下巴,语气中带了些好奇,“怎么了小家伙?”   “难不成是想家了?”他戏谑着开口。   “不。”江曜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可以,能不能……”   “能不能在寻完冰极寒泉后,去查一查圣渊教的事情。”江曜一咬牙将话说了出来,话一说出口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我知道我是有点自不量力了,毕竟我现在连三阶都还没到,只是那孟家的事情背后都是圣渊教在操纵,就算毁了孟家,圣渊教还在的话,也总会有下一个张家,李家出现。”   “所以我想,如果师父您能力足够的话,可不可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想仰仗您的意思,只是我现在修为实在太弱,我肯定会努力修炼的,但短时间内实在是……”他撇了撇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说着不想依赖玄师的是自己,如今想要多管闲事求着玄师帮忙的还是自己,江曜有时候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看见孟家这样的悲剧了。   玄师那边半天没了动静,江曜内心一阵忐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却对上了玄师笑意盈盈的狭长双眼。   “我有这么不讲道吗,你怕成这样。”玄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家伙你是不是也太不相信我了。”   江曜一愣,似乎没听明白玄师的意思,脸色白了白,却忽然见玄师突然嘴角扬了扬,“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这样的事情你看不下去,难道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继续上演不成。更何况,如今看来,这圣渊教也并不简单,其背后恐怕还有诸多秘密。”   “小家伙,就算你不说,我也是打算寻完冰极寒泉后带着你去探探这圣渊教的虚实的,如今看来,你我师徒二人还真真是心有灵犀了一回。”伸手在江曜头上薅了一把,玄师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好了,小家伙,你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   “有我护着你,至少在这北域你还是能横着走的。” 第76章 小爷我汇合   寒霜城是是北域最大的城市。虽然背靠寒霜森林,但由于其资源丰富,城内高阶灵士也不少,因此寒霜森林中的异兽并没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威胁,甚至还反过来成为了人类资源的一部分。   江曜正行走在寒霜城车水马龙的主道上,四周都是寒霜城的居民,还混杂着不少灵士。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是不是响起叫卖的吆喝声,混着些砍价声和亲朋好友间的欢声笑语,让江曜恍若隔世。   总体来讲,北域是不如东域繁华的。但寒霜城既然作为北域最大的城市,自然也要比东域中上层的天鹤城要繁华不少。   江曜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城市,一时间还有些好奇,走在街上免不得要东看看西瞧瞧。   今日是之前和那五阶炼药师萧池约定好的日子,但进了城,江曜掏出之前萧池交给他的玉牌,却并没有察觉到萧池所谓的感应。于是他也只能在这寒霜城内闲逛,以打发时间。   “老头,那萧池不会是诓我们的吧。”眼看着到了正午却依旧不见那萧池的踪迹,江曜不禁在心中向玄师问道。   “先等等吧。若是他骗你也无碍,大不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找那冰极寒泉便好。”玄师很快在心中回应了他。   江曜应了一声,抱着游玩的心态将这寒霜城的坊市逛了一圈,待到临近傍晚,方才找了一家茶铺坐下。   距离孟家那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江曜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虽然想起时情绪还是会有些波动,但也不像最初那样直接崩溃了。   他叫了一壶北域特有的灵茶,付了钱,小二很快便将茶上了上来。而正当江曜想要举起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时,紫砂茶壶的把柄突然被另一只细嫩的手握住,然后泛着清香的茶汤便流入了江曜对面的瓷碗。   “嗯?”顺着那茶壶往上看,这位披头散发,悠哉悠哉坐在他对面的,不是那萧池又是谁。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江曜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警觉,却完全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对面。   “上茶的前一刻,江小少爷不必这么慌张。”萧池朝着江曜暧昧地笑了笑,“在下这不也是没办法,毕竟江小少爷和在下定下了约定又始乱终弃,那在下只能来找江小少爷了。”   “去去去,别说的这么肉麻。”自从知道眼前这人好男风,如今又听见他这暧昧的语气,江曜只觉得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小少爷还真是无情呐。”萧池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打量了江曜一番,眼中露出一丝惊异,“短短几个月不见,江小少爷的修为竟然又有精进,不愧是天鹤城闻名的天才啊。”   他这话里倒难得没带戏谑的成分,是难得的真心话。   他萧池左右天赋也不算差,这些年游历大陆也算是见过不少各地有名的大天才,但那些人和江曜比起来,修炼速度却也是差了不少。   毫不夸张地说,江曜这样的修炼速度,哪怕放到中域,都能称得上是极快了。   “别跟我贫。”江曜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朝他摆了摆手。   萧池浅啜了一口茶水,但转眼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浮现出几分笑意,“对了,你那美人师父可还在?”   “你想干嘛?”江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些提防。   “唉,只是想再看看美人的脸而已。这些日子在下为了赶路可谓是风餐露宿,若是好不容易来到这,却见不到美人,那岂不是亏大了。”萧池托着腮,轻佻地开口道。   “想得倒美。”江曜端着茶杯翻了个白眼,“小爷我看这天还没黑呢,怎么你就开始做起梦来了?”   江曜在萧池面前倒是放得开,似乎全然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个五阶的炼药师,实际的实力更是至少在这之上。   不过确实,萧池这个人虽然等阶高,但在他身上却从来没有那些所谓的大能的稳重和威严,反倒是吊儿郎当的,不提他的实力,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将他当做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唉,罢了罢了,见不到美人也没关系,谁让在下上了你们这条贼船呢。”佯装遗憾地叹了口气,萧池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茶水,然后接着开口,“不过江小少爷可准备好了?这寒霜森林里,可是危险得很呢。”   危不危险我还能不知道?小爷我这几个月就是从那地方出来的。   虽然很想反驳萧池一句,但为了不暴露玄师的更多信息,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你真的有能力找到那冰极寒泉?”他将信将疑地看向萧池。   毕竟连玄师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却能轻易做到,怎么着都让江曜有些疑虑。   “那是自然,在下可不似那些江湖骗子,说到了自然就要做到。”他轻笑一声,“更何况,若是真骗了你们,在下也拿不到想要的炼药炉,还白来这东域一趟,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萧池的话也有几分道。江曜细细一想,倒也暂时打消了疑虑,只是接着问道:“那,照你说的意思,我们跟着你走就是了?”   “非也。”谁知,萧池却摇了摇头,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翻转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响,“在下说过要带你们找冰极寒泉不假,但在下可没说过,在下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轻轻扬了扬嘴角,看着对面江曜皱起来的眉头,赶在他前面开口,“江小少爷莫慌,还请在下细细为您道来。”   “江小少爷可知,这管辖寒霜城的家族,也就是北域的第一家族为何?”他支起脑袋问道。   “这……”江曜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他刚来北域不久,以前也从未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   “是夏家。”玄师的声音和萧池同时在江曜的耳边和心中响起。   “夏家……”闻言,江曜喃喃自语道。   见他这幅模样,萧池轻笑着点了点头:“那江小少爷又可曾知道,这夏家是靠着什么,才成为了这北域的第一家族,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呢?”他接着问。   “你故意的吧?”江曜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笑嘻嘻的萧池,总觉得这人好像就是在故意拿他寻开心。   他连夏家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们是靠什么兴旺的呢。   “哎呀,在下不也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跟江小少爷讲讲故事嘛,江小少爷别往心里去啊。”被当场戳穿的萧池到也不害臊,继续笑吟吟地开口,   “江小少爷有所不知啊,这夏家之所以能从北域的各大家族之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在他们家族中,珍藏着一件能定位冰极寒泉的宝物。”   “这冰极寒泉乃是天然的聚宝盆,周围珍奇之物众多。也正是依仗这样珍贵的资源,夏家才得以跃升成为北域的第一大家族。”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或者说你要去找那夏家借那宝物?”江曜转了转眼珠,似乎明白了萧池的打算。   萧池乃五阶炼药师,虽然玄师说他看不上眼,但那也是因为他是玄师。   一位无归属的五阶炼药师,在除了中域的任何地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家族,恐怕都会对齐极尽讨好,哪怕不能拉拢,也绝不会轻易得罪。若是他有求于己,那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那可是五阶炼药师啊,谁不想让五阶炼药师欠自己,或是自己家族一个人情呢。恐怕也只有玄师,还有玄师带出来的江曜不会在乎了。   毕竟,玄师身上带的,最低级的丹药都是五阶。江曜自己也吃过不少,自然不会知其稀罕。   “在下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稍微了解了一下后,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在下打听到,那夏家的大小姐,也正好要去那冰极寒泉寻进阶物。在下好歹也是个五阶灵士,也是个炼药师,于是便和那夏家家主表面身份,说是想要去那冰极寒泉处寻两株灵植,不知可否请他们行个方便。”   他瞟了江曜一眼,意有所指地开口,“在北域嘛,在下这不也是五阶炼药师的身份好歹还是有些用处的,那夏家家主自然答应了在下的加入,连带着江小少爷的份一起。”   江曜倒是没在乎他那目光,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说,我们到时候便跟着这夏家的大小姐一起去寻那冰极寒泉?”   “正是。”萧池赞许地点了点头,“寒霜森林内部极其危险,虽然你有那美人师父在,但多几个人也总归是多些照应,在下倒是觉得,这或许对你我都更好些。”   “这样也好。”江曜点了点头。   和这样的队伍一起行动,虽然因为人多眼杂玄师不能现身,但也正好可以视作对他的一个锻炼。   更何况,就算没有玄师,他身边至少还有个萧池,而那夏家小姐也不知是什么修为,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那我们多久去找那夏家小姐?”江曜放下茶杯问道。   “明日。”萧池笑了起来,“在下和那夏家小姐已经约好,明日卯时,在寒霜城的北城门处汇合,带上你一起。然后就可以出发了。”   明日就能出发?江曜倒是有些意外于这个时间。他本以为至少还要再拖上几日,谁知竟然这么快。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夏家小姐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打算启程赶往寒霜森林,也是萧池费了不少力气,给了他们不少好处才让他们等到了现在。   毕竟去寻那冰极寒泉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夏家小姐一出发,指不定回来就是半年之后,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第77章 小爷我到瓶颈   之后,江曜和萧池又闲聊了几句,看着天色暗了下来,便也回到了各自下榻的旅店,约好第二日卯时在北城门汇合。   回到房间中关上房门,江曜本打算直接开始修炼,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是像往常那样的修炼,这回却一直没什么进展。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暂停修炼,坐回了床上。   “怎么了?”察觉到江曜的异样,玄师现身立在他床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修炼都没什么进展。”江曜轻轻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   自从觉醒灵喾至今,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那是到瓶颈了。”玄师轻笑一声,抱臂倚在他床头,“如今你已经是二阶巅峰的修为,但还差个明悟的契机才能突破到二阶大圆满。在这之前,遭遇瓶颈导致修为无法进步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之,不必焦虑,也不必刻意逼迫自己去做这个突破。这些日子可以先巩固一番修为,毕竟你从二阶中段一跃成为二阶巅峰也是倚仗了寰息,如今不妨再夯实一番。”   “行,我明白了。”江曜点了点头。   他从开始修炼至今都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如今难得遇到些状况,困扰之余却也意外地有些新鲜。   “对了师父,那个萧池……”他又想起那个有些奇怪的炼药师,“他说的话,可信吗?”   他对北域的一切几乎是处于陌生的状态,若是那萧池有什么别的心思,恐怕会出大问题。   “嗯……其实我对北域的家族也不是特别了解,但那夏家也的确以售卖冰极寒泉的灵材而闻名,之前便也有他们家族能感知到冰极寒泉的传闻,在这一点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差错。”玄师摸了摸下巴,   “至于其他的,那萧池毕竟有求于我们,更何况就算他诓骗我们,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又何必冒这个险。”   “也是……”江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就按他说的,跟着那夏家小姐一起?可是这样,你会不会不方便?”   “反正那夏家小姐也是去寻冰极寒泉的,同路而行也并无不可。”玄师也点了点头,“至于我,”   他轻笑一声,“我不现身便好,你和那萧池不说,也没人能感知到我的气息。这次深入寒霜森林,我只会在暗中护着你,总归不会让你丢了性命。但其他的,还是要靠你自己才好。”   “明白明白。”江曜冲着他摆了摆手。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直活在玄师的庇护之下。   二人又闲聊一阵,已经到了深夜,但如今,到了瓶颈的江曜无法修炼,到是一下子无聊了起来。   他用通讯灵器给江月白发了消息,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趁着玄师还没回灵喾,拽了拽他的衣角:“喂,老头。”   “怎么了?”玄师低头看向他。   “没事干,无聊。”江曜直接实话实说,坐起身,捉了一把玄师的发尾开始把玩起来,“老头,你平常没事做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啊?”   玄师毕竟是灵魂,大多数时候没法直接现身,只能呆在江曜的灵喾中。江曜突然有些好奇,这样的时候,难道他不会无聊吗。   “我这样的形态也干不了什么事,无非就是借着你的视野看看外面,要不就只留一缕神识挂着,然后睡觉。”玄师扬了扬嘴角,“没什么有趣的事情,还真让你失望了。”   “别啊,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江曜赶紧摆手否认,“我就是随口问问。”   他辩解道,抬头又看见玄师戏谑的笑容,旋即便知道这人又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玄师轻轻撩了撩头发,江曜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缕青丝从指缝滑落。   “卡在大圆满境界之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到也不必焦虑,即使这段时间无法修炼,也不必觉得在浪费时间。”   “你平日里修炼本就勤奋,如今稍微放松一些,也并不会落下太多。更何况,就算不修炼,提高实力的方式还有很多种。”   玄师带着笑意朝江曜眨了眨眼睛:“比如,研究灵武或是灵技。”   “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接着炼点东西,免得到时候手生了,总归是不好的。”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拍脑门,江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玄师在那镯子里的小楼中放置了不少炼器用的材料,自从来北域后他就没怎么动过了,而寰息剑身上的阵法他也还有不少没研究透彻,怎么会觉得没事干呢。   就这样乐呵乐呵地规划好了今晚的时间,江曜正欲进入镯子内部,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玄师:“对了师父,还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快点突破的呢?”   虽说还有不少事情能干,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尽快突破。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顿悟这事,要靠机缘,也急不得。”玄师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人便是卡在某一境界的巅峰一辈子也无法突破。”   “不过嘛,如果非要说,在战斗中明悟的概率确实要大一些。”看着江曜失落的模样,玄师又笑了笑,“尤其是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要么只比你强大一些,激发了你的好胜心,要么强过你太多,又与你不死不休,激发了你的求生欲。”   “按照我的经验来看,遇到这两种情况,是最容易突破的。”   “那那那,要不找个时间,你跟我打一场,不留手的那种?”闻言,江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比我强那么多,总能激发我的求生欲了吧?”   “想什么呢。”被江曜的奇思妙想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玄师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你以为那么简单?我若不留手,你怕是没来得及生出求生欲就已经化成灰了。”   “更何况,就算给你点时间,面对我,你也不一定会有太大的危机感。”说着,玄师轻叹口气,看向江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这小家伙啊,对我太过信任了。”   “就算我真把你当敌人,你潜意识里也不会觉得我会杀了你,自然生不起抵抗之心。”他看着江曜有些迷茫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唉,当年刚见到你的时候,小家伙你还是知道警惕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我…我还不是只对你这样……”江曜也一时有些语塞,忸怩道。   “难不成你真的对我别有用心?”他反问。   “这倒没有。”玄师笑了笑,“不过,这也不代表我对你完全无害。”   闻言,江曜心头微微一动,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见玄师对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比如,若是有一天你变成了一个危害苍生的大魔头,那我肯定第一个把你宰了。明白吗,小家伙。”   “这……”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这你倒可以放心,小爷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玄师点了点头,“毕竟,我是说,如果。”   “你这小家伙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玄师轻笑道。   江曜应了一声,不知为何也傻笑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反应过来,和玄师道别之后,钻进了手镯之中,开始炼器。   几个月都没有认认真真炼过器,江曜忙活了一晚上,这才大概找回了之前的感觉。待到时间差不多,他钻出手镯,简单了一下,便朝着和萧池约定的地方而去。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不少商铺开摊的时候。路过坊市,一路上遍是开门声,吆喝声,还有不少卖早餐的铺子,呈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豆浆,整条街道都带着十足的烟火气息,让江曜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东域。   “我忽然觉得,这北域,除了冷了点,似乎和天鹤城也没多大区别。”一边走着,江曜一边若有所思地开口。   “是啊,这就是普通人。”玄师在他识海中轻笑道,“对他们而言,哪怕换个地方生活,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若是没能觉醒强大的灵喾,就只能延续这样的生活,直到下一代。”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觉醒强大的灵喾,他们就只能这样一辈子?”闻言,江曜不禁有些感慨。   “没错。”玄师回应道,“甚至不只是他们,哪怕是生在大家族中,没有好的灵喾,也只会被派去边缘产业。”   “只是,家族会有底蕴,让自己的子弟全部觉醒。而普通人,很多连觉醒的机会都没有。一颗觉醒石,或许便能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忙活。”   “小家伙,可以说,在荧烛大陆上,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实力。没有实力,那便什么也做不到。”   说着,他又轻轻笑了一声,“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有了实力,那便更应该有所担当和觉悟。”   “这也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事情。”他接着道。   江曜微微一愣,刚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转眼却又看到和萧池约定的北城门就到了眼前。   而城门外,似乎还隐隐约约地立着一排的人影。 第78章 小爷我入队   应该就是那里了。看着那群人影,江曜心中明了,便也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江小兄弟。”还没靠近,江曜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喊。   他转过头,便看见萧池脸上带着笑意,正朝他走来。   他这会倒是没有喊他江小少爷,看来也是知道避嫌。   “萧…萧大哥……”见状,江曜也只能硬着头皮喊道。   萧池之前跟他说过,他是以以前一起游历的朋友的身份把江曜带进那队伍的,像二人之前那样别扭的相处模式自然要改一改。   听到这个称呼,萧池捂着嘴偷笑了了一声,引的江曜一个眼刀子过去,终于让那人回复了正经神色,   “其他人都到了,我带你过去。”他开口道。   其他人?闻言,江曜却是一怔。   听他的意思,这次同行的难道还不止那夏家大小姐不成?   “人家可是北域第一家族的大小姐,家里唯一的独苗苗。那寒霜森林里面可不安全。不多安排点人手,那夏家家主怎能安心。”看见江曜这幅样子,萧池被长发遮住的嘴角微微扬了扬,   “江小兄弟,你待会看到也别太惊讶,否则呢,丢的可是我萧池的面子。”他戏谑道。   “去去去,别说的我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江曜有些嫌弃地朝他摆了摆手,招来那人一声轻笑。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当江曜跟着萧池走到城门外,看见那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队伍时,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军队?”他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面前排成方阵,制服整洁,表情肃穆的人群,一时间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都说过让你别太惊讶了。”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萧池低笑一声,然后伸手拨了拨遮住脸的长发,领着江曜便朝着那些人为首的去了。   “您……您便是萧大师吧。”那为首的人显然也被特意交代过,刚看见萧池的衣着打扮便颇为殷勤地迎了上来,“在下夏苍,是本次的护卫队长。小姐等您好久了,请随在下来。”   说着,他对江曜也客气地笑了笑,便领着二人朝队伍中央走去。   那队伍中的人看见他们,都直接让出了一条道,待他们走过后由迅速和拢成之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熟练,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而更为奇异的是,江曜发现,这只少说也有几百人的队伍,竟然全部都是灵士,最低的修为也有一阶巅峰,二阶三阶的更是不少。甚至还有一些无法让他探出虚实,那恐怕便是到了三阶巅峰,甚至四阶的地步。   大陆上的那些中小型家族,想要凑出这样的一只队伍恐怕都十分困难,而这却仅仅是大家族小姐的出行护卫。饶是江曜之前已经做好了心准备,如今也依旧有些咋舌。   思索间,那夏苍已经带着江曜二人走到了队伍中央的用灵力驱动的豪华车驾前,然后轻轻敲了敲装饰华丽的车门。   “小姐,萧大师和他的朋友到了。”他恭敬地朝着马车内行了一礼,通报道。   “让他们上来吧。”夏苍的话音刚落,柔美动听的声音从门内传出,紧接着,车门打开,一张秀丽雍容的脸出现在了江曜面前。   “萧大师,又见面了。”那女子皮肤白皙,微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神清澈,嘴角带着一抹浅笑,虽然衣着华贵,但气质却十分温婉,谈吐大方,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十足的贵气,却不见半点骄矜之气。   “夏小姐久等了。”萧池对着她拱了拱手,语气十分客气,“这位便是在下之前提到的那兄弟,江曜。”他将江曜推到前面,向那夏家小姐做了介绍。   “原来是江小兄弟。”看清江曜面容的一刹那,女子的面上也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消散,变成了亲切的笑容,“小女子夏语竹,这厢有礼了。”   江曜闻言,也赶紧给她回了一礼。   她的身子朝车内部错了错,朝着江曜二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北域天寒,二位不如先上车。”语罢,他又对着车前的夏苍微微一笑,“辛苦统领了,既然人已经到齐,咱们便出发吧。”   那夏苍闻言,赶紧朝着夏语竹行了一礼后便领命去了,而江曜和萧池则依言上了车。   那车厢内部空间极大,装饰也十分豪华,华丽的吊灯,软榻,几案,用于收纳的柜子都一应俱全,那紫檀木制成的昂贵几案上甚至还摆满了各式点心和茶水,着实让江曜看花了眼。   这是直接把自己的房间给搬到马车里来了?   “萧大师,江小兄弟,请坐。”夏语竹落落大方地邀请他们坐下,然后带着微的歉意开口道,“此行仓促,未能来得及给萧大师和江小兄弟专程准备车驾,还得劳烦二位和小女子共乘一驾了。”   “夏小姐言重了。”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萧池就先他一步笑道,“是在下唐突,夏小姐都快要出发了猜找上门来劳烦,还害得夏小姐延误了行程,是在下的不是才对。”   “哪有。”夏语竹微笑着摇了摇头,“能与萧大师这样的炼药大师同行,于小女子,甚至于夏家而言都是极大的荣幸,多等几日又算不上什么事情。”   北域是四域中相对来说最为落后的地方。由于极寒的缘故,这里人口要比除了中域外的其他三域要少些,就连火属性灵喾灵兽也要少很多,因此炼药师和炼器师更是稀少。而像萧池这样的五阶炼药师,土生土长更是没有。都是其他地方前来游历或是定居的。   因此,炼药师和炼器师在这个地方,也会比在其他三域受到更多的崇敬和瞩目。   “嗯,炼药师?”忽然,一声轻咦从车厢的角落中响起,江曜猛地一抬头却看见那角落中不知从何时开始站着一名黑衣男子。此时,那人正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那人黑发系在脑后,梳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刘海垂下遮住左边半只眼睛,瞳如点墨,深不见底,但整张脸却是典型的娃娃脸,看上去十分年少,仿佛才十五六岁似的,就连身材都有些娇小,甚至比江曜都要矮上半个头。   那人静立在那里,有些好奇地用手指轻抵着唇,黑色长袍滑落,露出他手腕处的一道红色疤痕。虽然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江曜却依旧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恐怖气息,那绝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能够拥有的。   “啊,朔先生。”看见这人,夏语竹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朔先生,五阶灵士,是家父专程请来护卫小女子的。”   “你好。”江曜见状,不卑不亢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却听见玄师在他心底开口道:   “五阶巅峰。”   玄师的意思是,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面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男子,竟然是个五阶巅峰的强者。   萧池也与那人那名被夏语竹称为朔先生的男子点头致意,然后便看见那人像是自来熟一般,直接坐在了车厢内的软榻上,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送入口中:“你的意思是,你是五阶炼药师?”   他如蛇的目光看向萧池,那一瞬间,萧池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凶恶的异兽锁定了似的,身体微微一怔,冷汗却是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他的修为也是五阶,但只是五阶低段。更何况,由于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炼药上,他的战斗能力并不算太强。虽然是五阶,但是但论战斗力,他可能便是五阶中垫底的那一批,再加上进入五阶后每一段的实力都差距巨大,若是那人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恐怕也无法抵抗。   不过,虽然如此,他面上却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不知朔先生有何见教。”   自从见到夏家人开始,萧池便直接收敛了在江曜面前的那副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模样,沉稳可靠的样子让江曜一度错觉这人换了芯子。   朔上下打量了萧池几眼,末了又端起桌上的茶水,浅酌一口,然后盯着茶杯里的倒影看了许久,这才再次抬起头,朝着萧池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没什么,只是,很少见到这样高品阶的炼药师,觉得稀奇。”   他说着,笑意却未曾达眼底,语罢之后,又端着那杯子轻轻摇了摇,“我只是夏小姐的护卫,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他说着谦卑的话,却再没看剩下的几人一眼,只是兀自将头转向窗口,看着窗外皑皑的雪景发呆,也不知是话少,还是根本就没将几人放在眼中。   “朔先生不善言辞,还请二位二位多多包涵。”见状,夏语竹只好出来替他打圆场。   她给江曜二人斟上茶,然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不知二位是从何地而来呢。”   “在下和江曜小兄弟从东域而来。”萧池从夏语竹手上接过了茶水,朝着她礼貌地道谢后接着开口,   “在下想要炼制几炉新药,但有几味药材却只有冰极寒泉处才有,再加上炼制那丹药必须新鲜的药材,所以便也想带着江小兄弟出来见见世面,也顺便带他寻些宝贝。”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拍了拍江曜的肩,“对了,在下这小兄弟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很不一般。他是炼器师。” 第79章 小爷我柠檬   炼器师?闻言,朔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夏语竹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芒。   她原本以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江曜这样的年纪能达到二阶巅峰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谁知,他竟然还是个炼器师。   这可真真是前途无量啊。   灵士到了三阶后,衰老的速度便会变缓,等阶越高越慢,等到了六阶之后便会彻底停止变老。因此很多高阶灵士都无法单从外貌来判断年龄。只是,她修为比江曜高上不少,能看出江曜的修为,自然也知道江曜如今二阶巅峰的实力,是无法改变容貌的。   也不知若是她知道江曜的真实年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虽然心下闪过诸多思虑,夏语竹却并未将其表现在脸上。她对这些天才向来是欣赏的,如今能够同行,她自然想要尽力交好。而北域的炼器师极其稀少,能结交上这样一个朋友,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背后的夏家,都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不过,江曜却没想到萧池会突然将他推出来。看着夏语竹热切的目光,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夏语竹倒是很容易便看出了江曜的不安,心下了然,便也一句话将此事轻轻揭过,只是暗自记住要与此人交好,之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上。   只是,一路上三人虽然也算相谈甚欢,但那位名叫朔的娃娃脸男子却一直自顾自地看着窗外,再没向他们看过来一眼,与三人格格不入。   很快便到了晚上。北域的天黑的早,还不到酉时便已经如深夜一般。   他们此时已经进了寒霜森林的内部,树木成林,路也难走,甚至可能还藏着不少灵兽,隐匿在暗处伺机偷袭。因此,晚上停止行进,安营扎寨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没有专程给江曜他们准备马车,但作为一名高阶炼药师,夏家也专门为萧池和江曜准备了专门的帐篷,还不小,睡下他们二人是绰绰有余。   几人先后下了马车,此时他们的营帐已经布置完毕,而朔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江曜本以为夏语竹会直接回自己的营帐中休息,但美丽温婉的女子竟然只是对着他们笑了笑,轻轻道了声失陪,然后便走到忙碌的人群之中,先是叫出夏苍,二人交谈了一阵,应该是吩咐了什么,然后夏苍领命去了,而夏语竹竟然走到了那些正在搭建的营帐前,然后参与进了其中。   这和江曜想象的大小姐不太一样啊。   江曜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语竹搭建着营帐,她用上了灵力,动作也十分熟练,速度竟然比那些护卫都要快上不少,不一会便搭好了好几个帐子。   “这北域是气候最为险恶的区域,大家都为了生存而努力,所以这边的人也会直爽真诚一些,身份之差也没有别的地域那么重。”萧池在一旁跟江曜解释道,   “像这样,小姐在出行时,为了节省时间帮助下人做事的,虽然不至于遍地都是,但也不少。更何况,之前就听说,夏家大小姐夏语竹温柔大方,处事公正,也没什么架子,也算得上是北域有名的人物。”   说着,营帐已经搭建完毕。夏语竹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看见江曜二人还在原地,表情明显变得有些惊讶:“萧大师,江小兄弟,是营帐中缺了什么东西吗,小女子马上差人去置办。”   “不不不,没什么缺的。”江曜赶紧摆手,“只是看着你们这么忙,想着是不是能帮上一些……”   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原来如此。”闻言,夏语竹却笑了,“二位不必担心,扎营的事情交给小女子便好,您是客人,尽管直接去休息便是。”   夏语竹都这样说了,二人自然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先回到夏家为他们准备的营帐内。   不得不说作为北域第一家族,夏家也有自己的底蕴。即使是给他们准备的营帐,也比江曜在天鹤城中的房间要大,生活用具也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的灵力屏障,替他们遮蔽了营帐外的严寒。   “这地方真不错。”一边打量着营帐内的装潢,江曜一边感叹道。   “毕竟也是大家族。”萧池回答道,然后一屁股在了营帐内的软榻中,翘着脚,白天的严谨一下子消失不见,又变成了江曜熟悉的吊儿郎当的样子。   江曜倒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面不改色地在他对面的座椅上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话说,我们大概多久能到那冰极寒泉啊。”   “约莫两三个月吧。再怎么说,也总要比像个无头苍蝇那样找更快。”萧池答道,然后看着江曜低头沉思的样子,忽然开口打趣道,“在下还以为你这样的大天才,一进营帐便会开始修炼呢。”   江曜抬起头,朝着他瞥过去一眼:“怎么,还不许人偶尔偷个懒啊。”   其实若不是他到了瓶颈,萧池说不定还真能看到他所想的景象。   不过想到瓶颈一事,江曜的表情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我说,江小少爷,你恐怕不是偷懒,而是到了瓶颈了吧。”谁知,江曜这细微的动作却依旧被萧池看在了眼里。   他戏谑一笑,干脆连谦称也省了,直接换了个姿势躺下,手支在床头,青灰色的发丝滑下,露出他那张清秀的脸,“二阶巅峰,我说的对不对。”   “瓶、瓶颈怎么了。大家都是灵士,谁修炼途中没遇到过几次瓶颈啊?”心中所想呗拆穿,江曜瞬间涨红了脸,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大声反驳道。   “江小少爷不要激动。”萧池却似乎对江曜的反应早有预料,噗嗤一笑,然后向着他摆了摆手,“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炼药师,能够帮助你突破到二阶大圆满的药还是有点存货的。”   他的话语中带了些刻意诱惑的意味,江曜闻言,虽知可能是因为陷阱,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萧池笑眯起了眼睛,用手指卷了卷青灰色的发尾,然后朝着江曜扬了扬雪白的下巴,“怎么样江小少爷,叫我声哥哥,我就直接把那丹药给你。”   江曜闻言,立刻便知道这厮恐怕又在拿自己寻开心,正欲开口给他噎回去,谁知眼前却突然现出一片艳红,然后熟悉的声音便在自己身侧响起:   “不好意思,我的徒儿,还不用劳烦小友的丹药。”   玄师挡在江曜身前,看着萧池挂着微笑的脸,轻声开口。   “哎呦,美人你可算是出来了。”玄师现身的一刹那,萧池面上一下子绽开了狂喜的神色,表情也变得十分夸张,“几个月不见美人,还真叫在下思之如狂啊。”   “少贫嘴。”玄师也知道这人的性子,倒也没和他多计较,只是径直走到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我问你,你现在可是还想要那五阶的炼药炉?”   “要要要,那肯定是要的啊。”萧池眼睛一亮,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美人这是愿意为在下炼器了。”   “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食言。”玄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你的灵喾是什么?”他接着问道。   “灵喾啊……”萧池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立马又恢复了原状,“不知美人为何要问这个。”   “难不成是看上我,打算收我当你徒弟了?”他继续插科打诨。   “我要给人炼器,自然是要炼最适合他的。”玄师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此,只有知道了你的灵喾,灵焰或是兽火,还有你平日里的炼药方式和习惯,自然才好做定夺。”   更何况,灵喾对于荧烛大陆上的人来说也并非什么隐私性的东西,除非是像江曜这种,必须隐藏自身,否则会招来麻烦的,但这样的灵喾除了江曜的烛照,整个大陆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这……”闻言,萧池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勾了勾嘴角,“倒也不是在下不想告诉美人,只是……”   “有难言之隐也没关系。”萧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师自然也不会去强揭人伤疤,微微一笑变错开了话题,“那灵焰或是兽火呢,可还方便言明?”   “这倒没问题。”听到玄师不再追问,萧池暗地里松了口气,“是天炎巨蟒的火。”   “天炎巨蟒?好,我明白了。”玄师暗自记下这个回答后,又问起了萧池其他的信息。   这边萧池对于玄师的意思是问题一一做着回应,但另一边,江曜看着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有些异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玄师这副模样,这副和别人相谈甚欢,而自己却只能做个旁观者的模样。   由于玄师的特殊性,他从来都是只能生活在江曜的身边,而所有的活动也往往都是以江曜为中心的,像这样撇开江曜直接和别人交谈,甚至交谈的话题都和江曜无关,这还真真是头一回。   江曜知道玄师性格好,也温柔,他也从来没有奢求过玄师这份好可以独属于自己。   但是现在他似乎也突然发觉,玄师的这份温柔和细心,好像真的并不独属于自己。 第80章 小爷我遇袭   玄师和萧池的谈话还在继续。但江曜却不知为何,看着那二人谈笑甚欢的模样,心中却莫名烦躁。   那烦躁自然不是对于玄师,也并非对于萧池,毕竟萧池虽然嘴上总是逗弄他,但实际上缺并没有做出过什么有害于他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对他十分友好。   但不知为何,江曜就觉得这场景有些碍眼,就好像什么原本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似的。   但玄师明明并不是独属于他的物件。   江曜坐在椅子上独自郁闷,却又不知道这份郁闷来源为何。   难不成是因为玄师抛下自己跟别人说话去了?   但是玄师整天只能呆在自己的灵喾内,他看着自己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更是不少。只是,若是玄师看见自己和别人谈笑风生,大概只会觉得欣慰吧。   不知为何,这样一想,江曜觉得自己更郁闷了。   江曜还在这边闹着别扭,而另一边,玄师和萧池也终于结束了谈话。   “嗯,小家伙你怎么了?”和萧池聊完细节,玄师一回头,便立马发现了江曜的不对劲。   江曜摆了摆手,刚想说自己没事,却听见后面的萧池突然扑哧一笑,开口道:“江小少爷恐怕是觉得在下美人与在下相谈甚久,自己被冷落了,耍小脾气呢。”   “我……我可没有,你别乱说啊。”江曜闻言,赶紧否认道,“我师父就跟你说句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哪至于……”   江曜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住了口,声音也小了下去,十足的心虚模样。   玄师见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心下便也了然,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江曜的发顶:“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小家伙你别生气。”   “不是,我没生气……”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一下子软了下来,脸上飘上一抹红晕,伸手抓下玄师那只在他脑袋上作乱的手,“您别听他乱说。”   “我就是看到你对别人这么上心,有点不习惯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玄师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握着,轻声开口:“我既然答应过他,自然要替他做到最好。这是作为一个炼器师的职责所在。”   “更何况,我又何时对你不上心了,只是我和你呆在一起,你的情况我甚至比你自己都清楚,因此在给你炼器时才不用刻意询问。”他接着解释道。   “我知道,我也没那个意思……”玄师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让江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挠了挠脑袋,微微侧头,却正好对上萧池谐谑的目光,一时间更加羞恼,但好在玄师很快也转过头,看向了萧池的方向,   “这里人多眼杂,很多时候我不便出手,寒霜森林中危机四伏,若是真遇见什么紧急状况,还要劳烦小友护着我这徒儿。”   “有在下在,江小少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萧池对着玄师笑道,“这一点还请美人放心。”   玄师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几句,得到萧池有些谄媚的保证之后,便化为一道红光回到了江曜的灵喾之中。只剩下江曜和萧池二人在营帐中大眼瞪小眼。   “哟呵,江小少爷怎么对在下一副很有意见的样子?”沉默半天,萧池突然开口道。   “那是你心里有鬼,看啥都不成人样。”江曜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江小少爷莫不是还在在意之前美人和我的谈话?”转了转眼珠,萧池笑着开口,“小少爷,别醋了,美人和我谈论的内容只跟我那炼药炉有关,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谁让你对我师父一口一个美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来的地痞流氓呢。”江曜轻哼一声,有些不满地开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都没介意我这样喊,江小少爷你又何必这样在意。”萧池微微一笑,“更何况,那样的一张脸,也的确让人见之难忘,很难不升起亲近之心。”   “你……”闻言,看着萧池眼中的暧昧神色,江曜不禁一怔,“可是师父再好看,他也是个男人啊。”   语罢,他突然想到之前玄师跟他说过的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试探着开口,“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此言一出,偌大的营帐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曜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把这个话题揭过的时候,萧池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是啊。”萧池笑眯眯地转过头,苍白指尖轻轻抵上了殷红的嘴角,“我是喜欢男人。小少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江曜略微迟疑了一下,“直觉。”   他也没好意思说是玄师告诉他的,“你对我师父的态度,还有有些时候跟我说话的语气,都含情脉脉的,怎么着我也能感觉出些不对劲吧。”   萧池闻言,微微垂眸,江曜一瞬间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赶紧摆了摆手,“不过你放心,我又不歧视这个。”   “哦?”萧池很快收敛好了之前有些复杂的神色,变回了平日里轻佻的模样,“江小少爷还挺开明。”   “你……反正你别对我出手就行了。”虽然知道萧池是在故意逗他,但江曜还是被他露骨的眼神盯得汗毛一竖,赶紧侧了侧身子开口。   “放心,那些喜欢异性的,也没见大街上随便看见一个就出手啊。”萧池的神色正经了一些,“更何况,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子的。”   “只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罢了,不说这个。”他忽然住了口,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江曜的方向,“时候不早了,江小少爷不如早些歇息?”   “你休息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江曜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寰息掏了出来。   他不能暴露玄师给他的带有生活空间的镯子,这些日子恐怕也只能研究研究寰息,所幸寰息之上阵法精密复杂,光是研究恐怕都要用上好些时间。   江曜正准备沉下心去研究手上的剑,但突然又听见萧池那边传来了低低的一句:   “你也不必担心我对你师父有非分之想。”   “他,不是我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那声音很轻,轻到江曜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二当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却只见萧池翻了个身,背对向了他。   营帐内一下子再没了其他声响。   此后,直到第二日清晨,天亮的时候,二人都不再有过其他对白。   之后的几日,二人倒也没再继续过这个话题。二人白日里和夏家小姐共乘一驾,晚上各自修行,偶尔玄师也会现身给江曜一些有关阵法的提点,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由于夏家本身护卫众多,队伍中的高手也是不少,一路上可以说是顺畅地惊人,就算有些高阶灵兽前来骚扰,也会在还没来及接近马车或是他们的营帐的时候就被击杀或赶跑。   这些日子,无论是江曜还是萧池,亦或是那专门被请来保护夏语竹的朔,都未曾有过出手的时候。   这天夜里,江曜和往常一样,准备上榻研究寰息。这些时间里,越是这柄自己的本命灵武进行研究,江曜就越觉得惊异。   当初,他和江霄的比试中,只融合了三个阵法,还是在有丹药辅助的情况下,都差点要了他半条小命。但是寰息剑身上的阵法,竟然全部都是嵌套的融合阵法,甚至为了融合方便,玄师还将不少阵法直接做了变动,江曜也是在其的指导下才认出那些阵法的原型为何。   而这样的阵法,在这样的一柄剑上,怕是有上万个。   可以说,若是能将寰息研究透彻,不光是实力,江曜的炼器技术,对于阵法的领悟恐怕都会再上一个档次。   然而,正当他手持寰息,准备细细察看阵法之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江曜本以为只是跟过去一样又有灵兽袭击,但躺在软榻上的萧池却突然变了脸色,一个翻身下了床,如风般朝着营帐门口闪身而去。   “你在这里小心点,把你师父叫醒,我先去看看。”萧池的传音在江曜耳边响起,声音中是难得的严肃。   江曜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紧接着,营帐外,似乎是不远的地方接连响起了惨叫声。   “不是灵兽,是人,来者不善,最高的修为有五阶。”玄师飞快地在他心底开口,江曜闻言,来不及多思考,抄起寰息便直接冲了出去。   一出营帐,肃肃的寒风便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钻入江曜的鼻腔。   营地前方,原本属于侍卫们的营帐中一片火光,不时能看见一个个黑衣人和夏家护卫打扮的灵士缠斗在一起,嘶吼声,喊叫声不绝于耳。   “江曜,去找夏小姐,目标是她,我马上就来。”突然,萧池的声音传入耳中。江曜抬眼一看,却见那道青灰色的身影在一片混乱之中格外显眼。 第81章 小爷我旁观   萧池挡在距离夏语竹营帐不远的空地前,有不少黑衣人已经越过了护卫的防线,他便拦在了那些人面前。   江曜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灵武,只见他手掌翻飞,明明没有触碰到那些人,但那群黑衣人却接二连三地倒下,血流了一地。细细一看,竟然是硬生生地被割断了喉咙。   来不及多想,江曜直直地冲进夏语竹所在的营帐内,谁知刚一掀开帘子便和夏语竹撞了个面对面。   容貌清丽的女子现在也是一脸急切,看清江曜的脸后,她身形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开口道:“江小兄弟,你来得正好,快替我护法。”   “不。”江曜赶紧拦住她,“夏小姐,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恐怕是你。”   江曜自己也有战斗力。虽然修为只有二阶巅峰,但江曜清楚,若是真打起来,他能和三阶低段打个不相上下,甚至和三阶中段都有一战之力。而之前它也已经得知夏语竹乃是三阶大圆满的灵士,二人加起来,从四阶灵士手中逃脱都不难,就怕之前玄师说的那群黑衣人中的五阶灵士发现他们。   不过,实在不行,他还有玄师这个杀手锏。江曜相信,真到了那时候,玄师也不会坐视不管。   “小女子明白。”谁知,夏语竹闻言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了江曜的手,“只是,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子才不能让他们有更多的牺牲。”   说着,她趁着江曜微愣的时候,直接盘腿坐下,一边冲着江曜点了点头:“麻烦了。”   江曜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见状也只能提着寰息立在她身侧。   可能因为萧池在外面拦着的缘故,现在还没人接近中心区的营帐。但也是正因为如此,江曜闲下来才有些奇怪。   那个朔去哪了,按说,作为夏家雇佣的贴身护卫,偷袭夏语竹的人都出现了,那人竟然还不见人影。   还有就是,今夜这些突然袭击的黑衣人,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夏家的仇家不成?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在江曜脑海中成型。之前的袭击来的仓促,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但如今却一下子发现疑点重重。   江曜还在思索着,却突然发现身边传来一阵柔和的灵力波动。他侧过头,却见身边的女子盘坐在地上,身后是一个圆滚滚的,长鼻子长獠牙,却意外地有几分憨厚的虚影。那虚影外绕着三圈耀眼的光环,彰显着夏语竹已经将灵力催动到了极致。   “那是瑞兽当康。”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这样有意思的灵喾。”   江曜还没开口询问详细,却见一圈圈金黄色的光芒从那虚影处升起,将夏语竹笼罩,然后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一下子散开到了好远的地方。   触碰到那金色光芒的一瞬间,江曜只觉得体内的灵力一下子充盈了起来,身体似乎也变得更有力量了。   营帐外的萧池也被这道金色光晕笼罩在内,然后他便有些惊异地发现自己消耗了不少的灵力正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快速回复着,身上不小心中招受到的几个伤口也快速愈合,手指微动,顷刻间又是收下了好几个黑衣人的性命。   “是小姐!”   “小姐来帮我们了!兄弟们,上,别让那些玩意靠近小姐半步!”   ……   被金光笼罩的一瞬间,原本陷入颓势的夏家护卫一瞬间气势暴涨,杀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瑞兽当康,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灵喾。但与此同时,辅助能力极强。拥有这样的灵喾,也难怪这夏家小姐出行需要这么多护卫。”玄师适时开口替江曜解答了疑惑,   “当康发出的的金色光辉可以对选中的人起到治疗,汇聚灵力,同时增强战斗力的效果,灵力等级越高增幅越明显,范围也越广。”   “拥有当康灵喾的高阶灵士,可以凭一己之力将己方的战斗力翻上好几番。   “只是,拥有当康灵喾的灵士必须要有人时刻保护,否则极易成为敌人的首要目标。”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玄师话音未落,一阵飙风突然将营帐的帘门掀开,一个身影带着无比强大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而来,带着一道锋锐的剑意,直直地逼向房内的夏语竹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江曜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提剑上前,挡在了夏语竹身前。   来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江曜,卯足了灵力的一击被寰息挡住,但与此同时,江曜也被那巨大的冲力给直直击飞出去,寰息也当啷一声脱手。   这还是玄师在一瞬间使出灵力替他承担了绝大部分力量,江曜只受到余波的情况下。若是真的让江曜以自身的实力去抗,恐怕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夏语竹都已经没了。   只是,虽然有这么大的动静,但房间中央的夏语竹却像是什么也没感知到一般,依旧闭着眼睛静坐着,宛若一座雕像。   “当康灵喾在使用时会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她现在什么也感知不到。”玄师提醒他一句,接着道,“小家伙,实在不行就交给我。”   以玄师的实力,自然能感知到,这人就是那群偷袭者中的最强者,那名五阶灵士。   那绝不是现在的江曜能够抗衡的对手。   “这,这夏家请的护卫也太不靠谱了吧。”江曜知道玄师一直在若有若无地隐藏自己的行踪,如果可以,他也想尽量不让玄师出手帮他。   但如今,面对着五阶灵士,萧池在外面被拖住,朔又不见人影,仅仅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想要在那人手下保住性命都是奢望。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五阶灵士的威压,在那如海般浩瀚的灵力面前,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叶扁舟,不,甚至连小舟都算不上,只是一粒尘埃,随随便便便会被吞噬。   那前来偷袭的五阶灵士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被一个小小的江曜挡下,有些不信邪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又是一道剑光朝着江曜袭来。   不是,怎么就冲着他来了!   巨大的灵力差距让江曜的双腿仿佛陷入了泥潭之中,无法自拔,他想伸手去挡,但手上的寰息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连举起都困难。   而他身后便是夏语竹。江曜知道,若是自己没能挡住这一击,恐怕他和夏语竹二人都会被当场劈成两半。   实在不行只能劳烦玄师了。江曜皱紧了眉头,感觉自己被熟悉的灵力所包裹,正欲松了口气,但耳边突然又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然后那近在眼前的刀光便偏离了轨道,擦着江曜的脸划过。   “啊,抱歉抱歉。你要杀这小子我管不着,不过我雇主就在他后面。”   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软绵绵地响起,朔不知何时抱臂站在了夏语竹身旁。   他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那张娃娃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堪称天真的笑容,“拿人钱财,总要替人办好事情嘛,你说对不对。”   一边说着,他微微上前一步,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微光。下一秒,刺眼的光芒自他身后升起,凝聚成九头巨蛇的形状,周围环绕着五圈光环,带着强横的气势,竟还隐隐将之前那耀武扬威的五阶灵士压了一头。   “要么走,要么死。”朔轻轻歪了歪脑袋,“选一个吧。”   “你……”看到那九头巨蛇的一瞬间,那五阶灵士像是看见了什么鬼怪一般,面色骤然一片惨白,“九婴灵喾,五阶巅峰,你,你竟然还活着?!”   “唉?”手指卷曲着抵在嘴唇下方,朔眨了眨眼睛,一副又疑惑又无辜的模样,“听你的意思,我本来应该死了?”   轻叹口气,朔微微弯起了嘴角,“嘛嘛,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   “那定是不打算走了吧。”   他抬起那只带着疤痕的手,打了个响指。强横的灵力一下子自那黑衣人体内炸开,猝不及防之下,竟直接将那黑衣人的心口处炸了个血窟窿,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你……”似乎也没想到竟会发生如此变故,那人也一声闷哼,身体摇了摇,看着朔抬起手,似乎想要再有动作的样子,直接白了脸色,手臂一晃,灵力护体的同时,身前也出现了一团黑雾。   “撤退,都给我撤退!”他大喊着,紧接着身上又接连响起几声爆炸,但有了准备也终究不像最开始那样仓促,只是受了些轻伤,逼得他后退一步。   朔动了动手指,闪身上前,手中亮起一大团暴虐的火属性灵力,正欲朝那人功去,谁知那人面前的黑雾却突然缠了上来,与那团灵力缠斗在一起,也就是那一瞬间的阻碍,那黑衣人便捏碎了什么东西,身前的空间扭曲了一瞬,然后便再不见人影。   “啊…跑掉了。”看了那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朔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落。   就好像丢失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第82章 小爷我跟踪   “这就是……五阶巅峰吗?”江曜也没想到,同为五阶,朔竟然能将那个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是五阶中段,他修为本就比那人高上不少,再加上攻击方式特殊,那人还没来得及防御便中了招,受的伤也会更严重。”   “怪不得……”江曜终于有些解,夏家为何会雇佣这个人来给自家小姐做保镖。   “没事吧!”说着,营帐的帘子被掀开,萧池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是一脸凝重的夏苍。   萧池的衣袍破了几道口子,青色的布料上布满了大片的血迹,人也灰头土脸的,但好在没受什么重伤。   “小姐。”夏苍也快速走到夏语竹身前,半跪了下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夏语竹此时也从入定状态恢复,她轻轻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抹忧色,“这次敌袭,可有伤亡?”   “这……”夏苍面色一僵,犹豫着开口,“还未曾统计,但是……”   这次事发突然,肯定是有些伤亡的。不过他知道夏语竹心系他们这些仆从,因此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直接告诉她。   “去统计吧。”见状,夏语竹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受伤的兄弟好好照顾,殉职的兄弟……记录好他们的名字,回去之后多给他们家人一些金灵币,日后也多照拂着,家里若是有其他适龄的兄弟姐妹,也可以招来夏家做工。辛苦统领了。”   “是,小姐。”夏苍朝着夏语竹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营帐。   “各位,骤然遇袭,小女子这边还有不少家事要处,还望各位见谅。至于其他的,小女子明日会一一向各位说明。”说着,她朝着屋内几人拱了拱手,“今日之事让大家受惊了。”   “夏小姐不必自责,若真要怪罪,也该怪那些歹人作祟。”萧池也朝她作了一揖,“既然如此,萧某也就不打扰夏小姐了。”   说完,他拍了拍江曜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江曜跟着他离开,不一会便到了自己的营帐。这下睡是肯定睡不着了,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江曜一时半会也没法静下心赖接着研究,好在如今早已过了夜半,还有几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那个。”看着萧池在那独自沉思,江曜不禁开口叫他,“你知道,今天那群人是什么来头吗?”   “哦?江小少爷如今是用得着我了,便想起我来了?”他先是笑着调侃了一句,但随即便正了正颜色,开口道,“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   “我上一次来北域,已经是十多年前。这些年来,北域出了什么变故,亦或是夏家结了什么仇家,我还真是一概不知。”   他故作嫌弃地看了江曜一眼,“我最讨厌冷的地方,这地方天寒地冻的,若不是为了江小少爷,我才不愿意来呢。”   “是,是,你最伟大了,行了吧。”江曜回怼了他一句,但一时半会也没了头绪。好在萧池立马安慰他道:“江小少爷也不必这么忧心忡忡,夏小姐不是说了吗,明天会和我们解释清楚。更何况,夏家护卫这么多,还有那个朔在,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   “别指望那个朔了。”提到这人,江曜叹了口气,“夏家找的这人不大靠谱。”   虽然实力的确是有,但他那副轻慢的样子,实在是让江曜放不下心来。   更何况,之前遇袭的时候,那人可是一直都没出现,若不是当时他替夏语竹稍微遮挡了一下,恐怕等不到朔赶来,夏语竹就已经身陨。   他将之前的事情大致与萧池说了一下,于是便看着萧池的表情也微妙了起来。   “这……”萧池走南闯北多年,也是难得遇上这样的奇葩。   “我就说他不靠谱吧。”江曜附和道。   萧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明天也该给夏小姐提一提。”   说起来,这趟北域之行也算得上是多舛,之前在那青泽城便遇见了孟家这样的惨案,如今,好不容易搭上了夏家这辆车,本以为可以安稳地找到那冰极寒泉,谁知半路又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不过,这毕竟也是夏家的家事,江曜和萧池怎么说也是外人,凭借现在的信息自然也无法推测出更多,只能待到明日再与夏语竹询问。   “对了。”本来话题已经走到了尽头,萧池也打算阖眼假寐一会,谁知江曜却突然又开口道,   “萧池,你的灵武是什么啊,还是说,你并没有用灵武,直接用的其他手段战斗?”   他突然想到之前偶然看见萧池战斗的样子,并没有看见用任何东西,但是那些黑衣人就一个个倒下了,这着实让江曜有些好奇。   ——I   “哦,你问这个?”闻言,萧池却笑了,手指轻轻抵住下巴,   “江小少爷难道不知道,打探别人的战斗方式乃是大忌吗?”   荧烛大陆上有不少灵士都有自己独创的绝技,这是他们在战斗中制敌地重要手段,一般不会为外人道。   像江曜这样大大咧咧一上来就直接询问的,遇上些不讲道的可能就直接动手了。   但是江曜毕竟年纪不大,又刚离开天鹤城不久,这些一般灵士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也并不知晓,因此才敢这样直接天真地询问。   毕竟他也是炼器师,对于没见过的新奇灵武还是很有兴趣的。   “行吧,你不想说就不说。”萧池这么一说,江曜也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脸红了红,正打算退缩,却听见对面的萧池低笑一声,接着开了口。   “小少爷,别乱动。”   萧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江曜一怔,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却紧接着让他僵住了身子。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沿着肩膀一点一点向上摸索,直到颈项边,江曜终于触碰到了。   他的颈侧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细细的丝线。那丝线很软,但极韧,一但灌注了灵力,或许他稍稍歪一歪脑袋便会立刻身首异处。   “这就是我的本命灵武,悬丝。”耳边传来萧池的笑声,他手指微微动了动,那丝线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我力气小,使不动那些大型的兵器,只能出此下策。”他支着脑袋笑道,“江小少爷可还有疑问?”   “没有了没有了。”江曜赶紧摆了摆手。   幸好萧池脾气还算好,不然真生起气来,江曜也知道是自己亏。   “江小少爷,虽然我也不怎么懂炼器,但是,作为经验,我应该还是可以说一句,这灵武,很多时候并不拘泥于形态。除了刀斧头剑戟等一系列常见的武器之外,还有很多种可能,比如我的悬丝,更甚者,我还见过用灵纸战斗的灵士,还挺难缠。”   看着江曜有些呆愣的样子,萧池接着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炼器有时候就跟我们炼药师制作丹方时一样,思维不能固定,也不能太过拘泥,否则很难成为真正的大师。”   说着,他轻咳了一声,“当然,对于炼器一途我也只是门外汉,说的不一定准确,也只是建议。具体的你可以问问你那美人师父,一切以他的话为准。好了,睡了。”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上了江曜。   “哟,这个萧池,不错啊。”营帐内的灯光熄灭,玄师突然在江曜心底开口。   “他刚刚跟你说的,把我打算之后再教你的东西说了个七七八八。”   “嗯?”江曜一愣。   “有关炼器,他刚刚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也没必要再重复。只是小家伙,除此之外,我还要再提醒你一件事。”   “既然灵武可以千奇百怪,那使用那些灵武的灵士,其战斗方式自然也是各有千秋的,因此,在战斗的时候,对敌思维也不可太过固定。面对实力与你同等,或是强于你的敌人,必须要做到处处提防,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今天来偷袭那夏家小姑娘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这一提醒,江曜才想起来,那时候,同为五阶灵士的黑衣人近乎在一瞬间就落入了下风。而他甚至都没有看见朔是如何出手的。   “我之前就说过,那个朔,灵武也有些特殊,并非常规的灵武。”玄师倒是很快地回答了他,“之后,若是再遇到战斗,你有机会也可以自己观察观察他的攻击方式,或许也会对你有不小的启发。”玄师接着道。   江曜应了一声,紧接着又与玄师聊了些其他东西,不知不觉,外面的天便蒙蒙亮了。   萧池似乎也并没有睡着,江曜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悄悄出了营帐,心下突然有些好奇,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营帐外遍地都是莹白积雪,映照着刚升起的太阳,着实有些刺眼。只是,这遍地白雪,却并没有从营帐中衍生出的第二双脚印。   萧池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曜微微愣了愣,不一会,远方的林子中却依稀传来一声鸟鸣。江曜心头一动,然后被心中强烈的直觉驱使着,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如今的江曜比起刚来到北域那会,速度又快了许多。但是由于寒霜森林中的路实在是太弯弯绕绕,各地都是一样的景色,因此,江曜也用了不少时间才赶到那地附近。   绕过一棵棵近乎参天的大树,江曜一步一步靠近那声源的方向。   突然间,他的视野开阔了起来。江曜定睛一看,却是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刚发出那声鸟鸣的地方,附近的植被竟然尽数枯萎,就连树木也未能幸免。   那枯黄的草叶上还萦绕着一缕缕极淡的青灰色烟雾,若是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来。   江曜定了定神正准备深入察看,但肩膀却突然被拍了拍。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萧池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透过披散下来的发丝,江曜看见,萧池那本就白皙的脸庞又白了几分,竟然是一种,如同死人般的青白。   “江小少爷,你怎么在这。”   他开口,嘴角翘着,声音却带着些略微的沙哑。 第83章 小爷我听解释   江曜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萧池,震惊之下说话也难免有些磕巴:“不是,昨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我看你一个人出来,怕你不安全,就……”   他吞吞吐吐地想找借口蒙混过关,抬眼却看见了萧池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便一下子泄了气,“好吧,我是看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出来,有点好奇,就跟过来了……”   “江小少爷,这好奇心呢,有时候可是会害死猫的。”闻言,萧池换上了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他轻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我虽然暂时同行,但也是因为各取所需,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   “我萧池虽然不自诩什么大善人,但扪心自问,在下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的事情。”   “所以,”萧池青灰色的眸子轻轻地扫过低着头的江曜,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在下觉着,我们也该多尊重一下彼此身上的秘密,如何。”   江曜自知亏,一时间也说不上话来,沉默半天,最后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   “江小少爷,你年纪小,好奇心重些,冲动一些也无妨。”闻言,萧池轻叹了口气,“也不必太过自责,日后稍微注意一些便好了。”   江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看见萧池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笑嘻嘻地带着他往回走。   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临近启程的时间。江曜他们的营帐有专人收拾,于是萧池便直接带着他进了马车。   而此时,夏语竹和朔已经在车内坐着了。   江曜很自觉地和萧池在他们对面坐下,还没来及说话,却见夏语竹面朝着他们浅浅地福了福身。   “昨夜之事,给二位添麻烦了。”她面带歉意地开口。   一旁的朔倒是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是在下非要和夏小姐一路,哪有添麻烦一说。”萧池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然后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的几案,“只是,在下和江小兄弟依旧有些疑惑,夏家作为北域的一大家族,怎么还会有不长眼的来捋其虎须呢。”   “这……”秀眉微微蹙了蹙,夏语竹斟酌着开口,“这也正是小女子今日要告知于二位的事情。”   “不知二位可知,北域的圣渊教?”   “圣渊教?!”听闻这个名字的瞬间,江曜脸色骤变,差点拍案而起。   江曜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从夏语竹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之前在孟家所见的一切在他眼前闪过,转眼间,江曜已经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江小兄弟,你是曾听说过这圣渊教?”看见江曜的反应,夏语竹开口问道。   江曜微微皱了皱眉,轻轻点了点头:“游历的时候听人说过。”   他并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只是接着问道,“夏小姐,这圣渊教,可是和夏家有关。”   江曜真有些害怕夏语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对这位夏家小姐颇有好感,实在不愿意其背后的势力与圣渊教勾搭成奸。   “并非如此。”幸好,夏语竹摇了摇头,“这圣渊教由来已久,但一直都十分低调神秘,教众虽然实力强大,但数量并不多。只是,近几年这圣渊教突然冒头,威逼利诱了不少家族加入了其中。”   “我们夏家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本想着手调查,谁知半年前,那圣渊教竟然直接找上了家父,想要我们夏家也加入其中。”   夏语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车厢内神色各异的几人,正准备接着说下去,但江曜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夏小姐,那令尊的意见是……”   “家父拒绝了。”夏语竹轻轻摇了摇头,“一来,我夏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不想就这样屈居于人下。”   “二来,家父调查过,自从圣渊教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张以来,北域各地的风气越来越差,有不少家族开始抓捕有天赋的年轻灵士,而背后的源头,就是这圣渊教。”   “这几年,我们寒霜城也收留了不少因为动乱,或是为了逃避圣渊教而无家可归的流民,从他们口中,家父更是觉得这圣渊教绝不是什么善类。但由于其上层教众行踪诡秘,也未曾与我们有过正面接触,因此家父虽然不喜这圣渊教的作为,但我们也没什么冲突。”   “直到那天,圣渊教的护法找上门,说想让我们也加入。”   夏语竹说着,在一旁听着的江曜和萧池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后续。   “家父当场拒绝了他们。只是,后来他们又来了好几次,且一次比一次蛮横。直到约莫一个月前,他们说,再给我们最后一些时间考虑。”夏语竹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小姐的意思是,”闻言,江曜到抽了一口凉气,“昨天那些人是……”   “八九不离十。”虽然江曜的话没有说完,但其意思也昭然若揭。夏语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家父本已经打算和那圣渊教对峙到底,谁知,小女子却正好在这时突破。”   “所以我们才会这样急切地去冰极寒泉寻九转凝魂花。”   玄师在给江曜介绍冰极寒泉的时候曾提到过这种花。这是冰极寒泉特有的灵植,无法摘下存放,只能在原地进行吸收,能够极大地提升灵士灵力运转和恢复的速度,并维持终生。   而夏语竹那样的辅助型灵喾,若是将其作为进阶物,则会大大延长其灵喾存在的时间,还能提高增益的效果,可以说是十分适配。   “夏小姐的灵喾特殊,若是成功突破到四阶,对你们家族的战斗力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增幅。”萧池悠悠地接过话茬开了口,“而咱们动身的时候也有些声势,即使你们之前瞒的再好,也难免传出风声,恐怕这便是夏小姐此行遇袭的原因。”   萧池抬头看向夏语竹,“在下猜的可对?”   “正是如此。”气质华贵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又浮现出了些歉意,“因为这些都为小女子的家事,不好为外人道,因此才隐瞒了二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夏小姐不必自责,在下和江小兄弟既然与小姐同行,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要帮忙才是。”萧池笑道,   “更何况,若真如夏小姐所言,这圣渊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从道义上来讲,我们也不可坐视不管。”   他说着,下意识地往江曜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江曜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手也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   “江小兄弟?”他轻唤了一声,便看见江曜身体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抱歉……”轻轻摇了摇头,江曜松开了拳头,但眉头依旧紧缩着。   “怎么了,江小兄弟?”夏语竹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关切地问道,“是昨晚受伤了么?”   闻言,江曜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多谢夏小姐关心。”   “只是……”他踌躇着开口,犹豫了半天,还是将之前孟家那事掐头去尾地陈述了一遍。   “这……”听完江曜的讲述,夏语竹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然后转为了愤怒之色,“这圣渊教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她涵养极好,即使十分愤怒,也只是微微提高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怒意却是难以伪装。   此时,她也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父亲,夏家家主在没有同意加入圣渊教一事。   夏家是北域的第一家族,多年来,在其位谋其事已经成了夏家家训一般的存在。除了极个别,大多数夏家子弟都讲求修身养性,正心正德,平日里扶持平民百姓的事情也没少干。可以说,在北域,夏家强大的不仅是自身的实力,还有在民众心中的声誉。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入寒霜城生活的由,也是寒霜城地位置并不算好,却依旧能成为北域最为繁荣的城市的原因。   听见夏语竹的话,江曜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是每每想起那事,他还是会有些神伤。   赵雪儿,那是他第一条没能握住的生命。   萧池也听完了江曜的的话,沉吟着开口:“若是真是如此,那夏小姐此行必须要取得九转凝魂花,平安而归才行。”   “这圣渊教,恐怕如今在北域,也只有夏家能与其抗衡了吧。”   闻言,夏语竹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事到如今,我们夏家也未曾摸清哪圣渊教的真实实力为何。”   “只是,即使如此,正如萧大师所言,若是我夏家再退缩,这北域怕是再也没有宁日了。”她点了点头,秀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坚毅,   “这圣渊教绝不会善罢甘休。之后若是再有昨夜的情况,还望萧大师和江小兄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语罢,她起身,郑重其事地朝着二人行了一礼,   “小女子先在这里谢过二位。” 第84章 外传 朔舟寒(上)   成为圣渊教圣主的那一刻,应舟突然觉得,这个好不容易勾起了自己兴趣的位置,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轻轻挪了挪脚的位置,以免断了气的前任圣主的血弄脏他的鞋尖,然后看着臣服在他座下的教众,微微蹙起了眉。   这个扰得北域不得安宁,所谓的神秘而又强大的圣渊教竟然就这样到了他的手中,无趣,实在是无趣,和外面那些东西一样。   “喂。”他坐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个什么圣主,我突然不想当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圣…圣主大人?!”高台下的众人一惊,这么多年,听说过上赶着做圣主的,但从没见过有人刚坐上圣主之位便不想当了的。   “因为,很没意思啊……”应舟坐在那王座上,有些懒散伸直了身子。   他望向远方,眸光微微闪动。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了呢?   哦,好像是从那一天,他孤身一人从那个冰窟窿中爬出来开始。   应舟出生的村子在寒霜森林边缘,平日里隔三差五总会遇上些灵兽来捣乱。他的爹娘都是灵士,有一天清晨应舟看着他们出门平息兽潮,但直到天黑也没人回来。   他饿了一天肚子,自己搬着小板凳生火做饭,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铁锅,滚烫的开水浇在他手臂上,钻心地疼,吓得他直掉眼泪,但阿娘却没有往常那样一下子出现在他身边抱着他哄。   他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就这么盯着门口看,但直到那锅沸水慢慢变凉,甚至在地上结成了冰,直到外面天幕慢慢变亮,他的爹娘却依旧没有回来。   那天北域难得地出了太阳,也是在那一天,村里的人告诉他,他的爹娘死在了兽潮之中。   他等不回他的爹娘了。   那天晚上打翻的沸水在他手腕上留了一道疤,所幸也没有其他影响。他爹娘是为了保护村子而死,因此其他村民也待他和善,应舟就这样,在村里各家的帮助下,长到了十四岁,觉醒灵喾的年纪。   他的灵喾是炎血蛇,上古灵兽九婴的后代,虽然天赋只能说是中上,但确实是北域少见的火属性灵喾,亦是他们村中唯一的火属性灵喾。应舟很高兴,因为他近乎是由乡亲们养大的,火属性在北域用处很大,他终于可以回报那些待他好的人了。   在应舟刚觉醒灵喾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小小的村子毁灭于一场连绵的暴雪。而他由于自身的火属性灵力,成了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他茫然地从雪堆里站起,入目所见皆为一片纯白。熟悉的村落,熟悉的乡亲,他最熟悉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那片纯白之下,静默无声。   北域每年因为雪灾而消失的村子并不少,尤其是在这寒霜森林的外围,很多人在骤然的暴风雪下一睡不醒,不如说是应舟反而是幸运的那个。   他疯了一样想去刨开那雪堆,但那时的他太过弱小,用尽了所有灵力也只能融化最面上那层那薄薄的积雪,那天的雪太大了,他刚刨开一个坑,不断落下的雪花便立刻将其再度填满。最后他灵力枯竭,指甲盖翻起,手也被粗糙的冰面磨得血肉模糊,每动一下便会在素白的雪地中留下鲜红的印记。   然而直到他的手磨得快要看见骨头,直到雪和血混合在一起被冻成一大块恶心的糊状坚冰,他依旧没能救下村中的任何一个人,他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   北域的雪是荧烛大陆上的一大盛景,初来北域的雪外域人初见这雪景往往都会被满目的银白所震撼。只是,那簌簌落下的雪花同样也可以埋葬一切,离合也好悲欢也罢,终究是被冰封在了这一片纯白之下,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应舟在村子覆灭之后成为了一名佣兵,刀口舔血的工作,但报酬不低,足以让他养活自己。那段日子他认识了其他几个佣兵,几人平日里一起行动。应舟年龄最小,修为也是那几人之中最低的,但由于他是火属性灵喾,因此不少任务都要带上他。   那日他们又接了个活,是去寒霜森林内部猎杀灵兽。那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也不需要他的力量,但那群人却邀请他一起,让应舟不太好拒绝。   他们很快便猎杀完了任务所需的灵兽,而正当应舟转身欲离开时,同伴手上染血的刀却突然掉了个头,直直地朝他劈砍而来。   他匆忙调动灵力防御,奈何修为不如人,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依旧被一击重伤。他还没来得及出口质问,但背后又突然传来一股强横的灵力,伴随着几人狰狞的笑声。   那时候,应舟终于明白,原来他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猎物。   “喂,老大,你说的那法子真的有用吗?剥离灵喾什么的,听着就不可能吧?”他倒下的身子直直地落在了冰冷的雪地中,那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然后,他听见他们之中的领头人冷笑了一声,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那人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吸引力从他的眉心朝着眉心涌去,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笼罩他的大脑,识海近乎要被扯碎一般,整个人都似乎要被撕扯成两半,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快要失去。   “不行啊,这小子的灵喾还挺顽强。”领头的皱了皱眉头,收回手,顺带在应舟身上踢了一脚。   “那怎么办啊老大,这灵喾要是取不出来,我们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其他火属性灵士,那以后再接寒霜森林的任务可就麻烦了。”   寒霜森林中危机四伏,若是一直用灵力御寒,预见某些潜伏的灵兽时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他们佣兵在接受比较困难的有关寒霜森林的任务时,往往都会带上一个火属性灵士同行。   他们需要的是火属性灵喾,而并非应舟这个人。应舟实力不如他们,除了属性优势便是个拖油瓶,还会分走他们的一部分佣金。因此有一天,他们这个小团体的老大说,他找到了个法子,可以提取出人的灵喾收为己用的时候,大家立马一拍即合。   “可能是因为这小子的灵力还没有耗尽,灵喾也比较强盛。”领头的那人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开口道,“这样吧老二老三,天越冷火属性灵喾越容易衰退,你们先挖个坑。把这小子在里面埋个二三十天再试试。”   说着,他掰开应舟的嘴,给他塞进一颗丹药。   “便宜你了。”应舟感觉到那人拍了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玩意可是能抵这一单的佣金了,你小子可得把命给我保住。”   灵士死了,灵喾也会随之消散。尚未取出他的灵喾时,他们需要的是活着的应舟。   他被丢进了挖好的雪坑中,他挣扎着,哀求着,但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雪越来越厚重,压得他抬不起手来。无数的细小冰渣顺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缝隙钻进去,眼睛,鼻子,嘴巴,嗓子深处,冰的,冷的,没有温度,如同他的心一样。刚刚被强迫咽下的丹药吊着他的性命,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但那个地方也是凉的。   他很想喊叫,救救他,救救他,有没有人救救他。   但没有人,没有人来,不会有人来,他发不出声音,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他的世界是寂静的,他的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心脏尚在跳动。   砰、砰、砰……   那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他讨厌那样的声音。   他害怕那样的声音。   在无比漫长的时间中,那跳动的声音就如同诅咒一般。   不要再跳动了,不要再跳动了,让他睡去,让他就这样沉睡下去,醒不来也好,就像那些突然消失的乡亲们一样。   那时候的他们也和现在的他一样,睡在这样一片纯白之中吗?   所以为什么被丢下了呢?为什又被丢下了呢,爹娘也好,乡亲们也好,所谓的同伴也好,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他该愤怒吗?该悲伤吗?该绝望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喂,告诉我啊。   告诉我啊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他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纯白。   然后他突然感觉不到冷了。   北域很少有不下雪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时间久了,最下层的便会被压实,变成一块块坚冰。   应舟从冰窟窿中爬出,看着这冰封的森林,如同一个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好奇孩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还是白色的。明明他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为什么他看见的一切还是白色的?   他能看清眼前的树木,甚至连树上的每一根针叶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但是为什么它们都是白色的呢?他有些茫然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但入目所见仍是一片纯白。   满眼都是白色,无趣的白色。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寂静地森林中,只能偶尔听到踩断枯枝的嘎吱声响。   水属性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他身体之上,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因为寒冷而变得浓郁的水属性灵气。而他的背后,长着九头的蛇形虚影正慢慢浮现。   ……   “老大,你说把那小子在地下埋那么久真的有效果吗?”除了应舟外,佣兵的小团体有四人。领头的是二阶巅峰的修为,剩下的老二老三是一对兄弟,都为二阶中段,而相对弱小的老四则是二阶初段。   此时,老二老三正在标记的地点驱动灵力将那层层积雪翻开,想要找到被埋在地下的应舟。   “那小子修为又不高,冻了这么久,铁打的灵喾也该衰弱下去了。”老大一脚踩在高高的雪堆上,手臂支在膝盖上斜着撑起脑袋,看着老二老三的动作开口道。   “靠,老大,当时我们埋这小子埋得有那么深吗?”挖了许久,老二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那小子不会跑了吧?”   “怎么可能?”老大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那小子当时就半死不活的,又有那么厚一层雪,他哪来的力气逃跑?”   他推开老二,亲自走到那雪坑面前,然而当他放出灵力探查一番后,却突然变了脸色。   “老…老大?”看着老大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老三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还真让那小子跑了!”老大一掌击打在那雪地中,激起一片横飞的冰屑。   “老大,他都这样了,应该跑不了多远。那要不,再找找……?”见状,老四战战兢兢地开口。   老大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刚准备放出灵识探查一番,却忽然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干后缓缓走来。   那人尚未发育成熟的身子有些单薄,在寂静辽远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娇小,身上的粗布衣服磨损得有些严重,几乎快要变成布片挂在他身上,不知名的污渍在上面糊成一团,让它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少年缓缓抬起头,稍显稚嫩的脸上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   “你们在找我?”他听见少年开口问道,声音中没什么起伏。   “应……应舟?!”几人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容貌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应舟,但那人身上的气质,和他们记忆中那个温和却沉默的少年相去甚远。   那不是应舟……不,那是应舟!   没来由的恐惧让老大心中蓦地生出生出一阵怒火来,他怎么会害怕,对着一个不过一阶的拖油瓶害怕?   “应舟?”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开口,“对,那好像是我的名字。”   “你这小子是脑子冻傻了?”听着应舟的自言自语,老大轻蔑地笑道,“识相的就自己过来,大爷今天心情好,取了你的灵喾,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取我的灵喾?”应舟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老大,竟然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可以啊,不过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满是血污的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着实有些可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他继续用平缓开口道,   “血是什么颜色?”   “你这小子少在这装神弄鬼!”应舟诡异的举动看得老二老三脊背一凉,对视一眼,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下意识地凝聚起灵力朝着应舟攻去,   然后,只听见一声闷响,两团血雾在半空中炸开,形成漫天血雨,混合着残肢和碎肉,扬扬洒洒地从半空中落下,尚有余温的鲜血落在老大和老四的脸上,溅射成扭曲的形状。   “怪…怪物……”感受着脸上缓缓流淌的温热粘稠液体,老四心脏一阵狂跳,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让他想要尖叫,就连双腿也开始颤抖,后退一步,差点瘫倒在雪地中。   但他的身体却被架住了。   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颈项。   咔嚓。   他看见了自己没有头的身体。   咕噜一声,老四的脑袋从身体上落下,在雪地中滚了几滚,殷红的鲜血从脖子处喷得满地都是。   “好了,这下没有人打扰了。”轻轻舔了一口指尖沾上的血,任由铁锈味在嘴中蔓延开来,应舟缓缓走向老大。   窸窣、窸窣……快被磨破的布鞋与积雪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老大僵硬地看着满身鲜血,如修罗般的少年一点点朝着自己靠近,背后是九头的蛇形虚影,两圈光环环绕其上,光芒亮到了极致。   他终于知道自己最开始的恐惧来源为何了。这不是应舟,这不可能是应舟,那个怯懦而温和的少年已经死了!这是一个披着应舟皮的怪物!   他的喉头疯狂滚动着,想要掉头就跑。   什么灵喾,什么佣金,什么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可怕的怪物。   只是,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温和的水元素所笼罩,在极寒之中,这种原本无比温和的元素凝结成了冰晶,将自己牢牢地限制在了这片土地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那个怪物走到自己身边,朝着自己微笑。   “喂,告诉我啊,血是什么颜色?”   应舟其实并不想杀掉那些人的。他只想问这个问题罢了。他好不容易才看见其他的人,他不想再继续询问自己了。   他记得这些人,他其实也无所谓他们之前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是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攻击他,或者大喊大叫。很碍事,所以便干脆杀掉了。   少年沾满鲜血的手抚上自己的颈项,老大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生怕下一秒自己便如老四一样,身首异处。   “红……红色!”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也颤抖。近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吐出这两个字。   红色?应舟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是啊,血是红色的,鲜艳,明媚,热烈,本该和白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   可是为什么,他的入目所见,仍是一片死寂的白呢?   “红色吗?”应舟开口,轻声反问。   “是,红色,红色,是红色……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老大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求饶。   “不。”然而,应舟却只是摇了摇头。   “是白色。”   他的手抚上老大的心口,感觉到那里急促的心跳,如同当时被埋在雪地中的自己。   老大看着那只白皙的,染血的,带着狰狞红痕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自己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砰、砰、砰……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心脏,赤红色的,粘连着血肉。   它还在应舟手上跳动着,一下,一下,砰、砰、砰……   五个佣兵的失踪在北域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北域本就多天灾,更不要说佣兵这样的卖命活。一个佣兵团的覆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遑论那样的散人佣兵。   应舟的灵喾变成了九婴,他的身体也在那一天停止了生长,定格在了十六岁的模样。   他还能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但再也无法感同身受。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喜悦,愤怒,失望,难过,他惊异于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但他并想不明白那样的情绪究竟为何。   他只想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一些能让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纯白的,有趣的东西。   应舟离开了佣兵团,孤身一人在北域游荡。他想找到一些不同的颜色,哪怕是任何一种不同于白色的颜色也好。   他救助过在寒霜森林边缘被灵兽追捕的村民,挖出过被暴雪所掩埋的不知名的村子,他做了好多他曾经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他的心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原来想做的事情,原来一点都不有趣。而他的世界里,依旧是一片纯白。   是他过去想错了吗?应舟无聊地想着,于是他又试着在村民为他置办的感谢宴上屠光了整个村落,试着随便找到一个还算温馨的家庭然后杀掉他们全家。他不可否认看见那些人惊异的眼神的确是有点意思的,但看久了便也觉得大同小异,毫无乐趣。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亦或是救了多少人,这些数字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走遍了北域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实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但他再也找不到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   后来他听说了圣渊教,那个在北域作恶多端,神秘却又强大的组织。最初听见有关这个组织的消息时,他的心跳甚至漏了半拍。   相比起没有丝毫乐趣的人群,那里会不会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呢?他这样想着,开始追寻起了圣渊教的踪迹。   然后,没过多久,他便如现在这样,坐在了圣渊教圣主的王座之上。   “圣主大人……”   他沉思的时间似乎有些久,座下的教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彼此之间用眼神推搡着,想要找出一个领头者。而此时他回过神,那个倒霉的领头者这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圣主大人,您刚坐上这个位置便要离开,教主那边恐怕无法交代啊……”   圣渊教的圣主之上还有一位教主,那是圣渊教真正的创始人。但那位教主从不露脸,人也并不在北域,就连教中事务也不甚关心,全权交于圣主处,因此知道这位教主存在的人极少。但即使如此,说到底,这教主才是圣渊教真正的主人,即使是前代的圣主,也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那人开了一个头,台下的劝说之音更是此起彼伏,听得应舟十分烦躁,但应舟也知道,就算离开了这圣渊教去了其他地方,他依旧找不到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他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   圣渊教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要无聊许多。教主对他并没有限制,只要求定期上缴相当数量的具有上古灵兽血脉的灵喾。上一任的圣主为此灭了不少灵士家族的门,但应舟在过去早已做腻了这样的事情,便再懒得参与,直接交给手下去安排。   他本以为这样无趣的日子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但忽然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来刺杀他的小刺客。   圣渊教这些年来结下的仇并不少,前任教主为了找到足够多的合适灵喾,不知道灭了多少灵士家族。而他当上圣主后,虽然没有专门参与,但他手下人办事应该也算是得力的。   他其实遇到过不少次这样的刺杀,这是他放任的结果。他会刻意暴露自己的某些踪迹,甚至遣散所有的守卫。因为对他来说,在这些孤注一掷的人本以为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掐住他们的脖子,然后告诉他们所谓的希望其实只是自己的故意为之,这样他们死前的愤恨与不甘,甚至是破口大骂,总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浅浅的愉悦。   这便是那些人存在的价值。   只是,这一天,当他如往常一样擒下那名刺客,告诉他自己的放任时,却只是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被愚弄的愤怒,也没有无法报仇的悔恨,那双眼睛就如同死水一般,应舟能清晰地看见其中自己的倒影。   那个刺客很年轻,应该比他年纪还要小,长长的墨发梳成高马尾,眼角有一颗泪痣。   他记得那人出剑的姿态,矫健而有力,他甚至能感受到被自己握住的那一截修长的颈项,其下的血管跳动着,带着生命的活力。   他收紧了自己的手,小刺客的脸色立马变得通红,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他从里面看见了对生命的渴望,还有将死的遗憾。   但他并没有挣扎。   那个小刺客眼中的情绪就如同被冰封住的火焰,热烈,却又死气沉沉。应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生和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合,强烈的矛盾感在一瞬间于应舟眼中迸发出了无比斑斓的色彩。   应舟的呼吸从来没有那样急促过,他抑制着激烈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桎梏于那人脖子的手。   他好像,终于找到能让他有兴趣的东西了。 第85章 小爷我再度遇袭   “夏小姐不必如此。”萧池赶紧将夏语竹扶了起来,“在下也说过,既然借故与夏小姐同行,这些自然是分内之事。”   “只是……”想起昨夜与江曜的对话,扶起夏语竹的时候,萧池突然趁机小声开口,“夏小姐灵喾特殊,使用能力时,对于自己的安全还是要多加重视才是。像昨日那样,万一保护者再晚来那么一步……”   他声音压得极低,就是怕一旁的朔听见。   谁知,他话应刚落,却看见一直静望窗外的朔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萧池身上的寒毛一下子立了起来。   “唉,萧大师不必这样惊慌,我可什么都没听到。”朔摊了摊手,露出一抹纯良无害的微笑。他的声音也是清亮的少年音,若非亲眼目睹,江曜很难将他和昨夜那个强大灵士相关联。   其实一开始,若非夏语竹主动介绍,江曜或许甚至会将这人当做夏语竹的弟弟。   “多谢萧大师关心。”闻言,夏语竹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朔投向萧池的目光,然后轻声开口,“萧大师的意思,小女子明白。”   “昨日之事,小女子也明白确实有鲁莽之处,让二位担心了。”她叹了口气,然后坐了下来,“只是,事出突然,若不那么做,我夏家子弟肯定会损失惨重。更何况,敌人已经上门,这寒霜森林又危险重重,小女子就算是逃跑也无济于事。”   “先前,朔先生与家父约定好,此行他会保证我的安全。那时,朔先生便说,小女子遇到危险时他可能不会立刻出现,但一定不会让宵小危及小女子的性命。”谈及此事,夏语竹微微一笑,   “再加上,小女子身上还有不少防御类的灵器,又有江小兄弟相助。因此,昨夜小女子便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相信朔先生的话,这样还能够救下更多的人。”   昨日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夏家依旧折损了二十多个低阶灵士。若是夏语竹没有使用灵喾,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闻言,朔也转过头,轻轻笑了笑,   “夏小姐放心,我这个人呢,虽然也不怎么喜欢麻烦,但答应过的事情还是会尽力去做的。”他像是没事人似的开口,“不过嘛,我要保护的只有小姐你的命,至于其他人,还请小姐自便。”   笑嘻嘻地把话说完,然后又一次将头转向了窗外。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看江曜和萧池一眼,好像那两人并不存在似的。   不,应该说,若不是因为契约的关系,恐怕身为夏家大小姐的夏语竹,也不会入了他的眼。   不过这在荧烛大陆上也算是常态。弱小的灵士即使和强大的灵士为雇佣关系,实力低下的那一方也常会将姿态放得更低,像朔这样五阶巅峰的顶级强者则更是如此。   不过,江曜倒是没从刚刚朔的话之中听出什么傲慢之色。比起傲慢,他到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与其说他是在给江曜和萧池下马威,不如说他是真的对这些漠不关心。   朔的话让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当事人倒是浑然不觉,但剩下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那个,夏小姐,这么说来,我们之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最后,倒是江曜先开了口。   夏语竹轻轻点了点头:“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抵达冰极寒泉还有约莫十多二十日。小女子会尽量吩咐加快行进的速度,夜里也会加强防卫,但依旧要请各位提高警惕,莫要让那圣渊教得逞。”   江曜轻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圣渊教的缘故,萧池看上去也有些兴致缺缺。他又问了夏语竹一些有关圣渊教的情况,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如今,江曜也是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去寻冰极寒泉的路上竟然也会牵扯出这圣渊教的行踪。虽然在之前他就和玄师约定好了,寻到冰极寒泉后便要将这圣渊教查上一查,但谁知他们竟然还和夏家有牵扯,虽然是些负面的牵扯。   不过,若是真如夏语竹所言,这圣渊教敢明目张胆地和作为北域第一家族的夏家叫板,那是不是说明,它或许比江曜之前想象的还要可怕?   毕竟若是放在东域,江曜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势力敢独自对本家这样挑衅的。只要有人搬出本家的名号,在东域除了三大家族管辖的地域,那人应该都可以横着走。   不过,由于夏家和圣渊教的接触也并不多,因此夏语竹能掌握的信息也没有比江曜多多少。最后,几人也只能达成共识,先提高警惕,静观其变。   在这过程中,朔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似乎这个圣渊教于他而言并不能构成威胁似的。   虽然就他的实力来看,好像的确是如此。   就这样,江曜与夏家队伍继续前行了好几天,由于自上次遇袭后,夏语竹便调动护卫加强了夜间巡逻,因此这些日子过的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总是一脸凝重的夏家护卫和夏语竹,还有时不时在夜里开炉炼制丹药,并嚷夏语竹分发下去的萧池,江曜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渐渐逼近。   而又过了几日,江曜这不祥之感便应验了。   这些日子江曜的警惕性很强,再加上夏语竹本身的灵喾特性,他直接偷偷让玄师在夏语竹的营帐边缘下了些禁制,一但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知道。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雪。那本是北域常见的天气,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连阵法也没法静下心去研究了,干脆直接抱着剑和萧池闲聊。   突然,一声巨大的“敌袭”响彻了营地。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江曜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却直直地冲着夏语竹的营帐奔去。   “夏小姐!”他猛地掀开营帐门帘,抬眼便看见了满脸急切的夏语竹,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及出声,江曜便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他下意识地往夏语竹身前一挡,但那股灵力却在到达他面前时突然偏离了轨道,歪斜着在江曜脚边炸开,然后,坚固的营帐便立刻化为了齑粉。   眼前碎屑纷飞,江曜赶紧护住夏语竹,手中凝起一小团火焰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罩子,让她不至于被那些散落的零碎物件所伤。   朔的身影不知又何时悄然出现在了二人身侧,他先是略带嫌弃地看了江曜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缓缓开口:“喂,你怎么每次都挡在夏小姐前面啊,这样我不就要保护两个人了吗?”   要不是你这家伙太不靠谱,谁愿意替你当保镖啊?江曜很想就这样反驳他一句,只是他们毕竟现在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江曜也只好先将话憋了回去。   只是,二人刚欲查找敌人的行踪,突然,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陡然从江曜心中陡然炸开,让他整个人汗毛一竖,紧接着,萧池的嘶吼也从不远处传来:   “江曜,带夏小姐走,有诈!!”   江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朔却突然脸色一变,抓起夏语竹,身形一闪便从江曜眼前消失,而就在那一瞬间,玄师的灵力将他包裹,江曜只觉眼前的景物一晃,自己便出现在了离营地不远的一块小小的空地边。   下一秒,冲天的火光升起,巨大的轰鸣声混合着无数惨叫声,震耳欲聋——那是先前营地的方向。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从那火光中飞出,然后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萧池站起身,全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好在没受什么重伤。   “等等……”看着远方的火光,夏语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发出一声悲鸣。   “圣渊教……”她攥紧了拳头,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抬首对着四周阴冷的空气大喊,“圣渊教,我知道你们在这。你们为何,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哈哈哈,夏小姐明明知道我们是谁,为何又要如此发问?”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在了场中,逐渐凝聚成人形。   正是上一次前来袭击夏语竹那黑衣人。   “你……”夏语竹银牙紧咬,一向温婉的她在此刻面容却有些扭曲。   她虽然无法战斗,但修为却也不低,能感知到刚刚那爆炸的剧烈。能在那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夏家护卫,怕是没有几个。   “夏小姐别这样看着我,这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那人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王老,周老,你们也是别在这看戏了。”他开口喊着,似乎在呼唤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空间扭曲了一瞬,然后,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五阶……”看到那两个身影的刹那,感知到他们身上的威压,夏语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被那黑衣人称为王老和周老的两位老者,竟然都是五阶强者。   夏语竹怎么也没想到,这圣渊教竟然如此恐怖,仅仅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就已经有三位五阶灵士。而他们夏家,作为北域的第一家族,也仅仅只有他的父亲和大伯两位五阶强者罢了。   “之前听后辈提到,还以为是在说笑。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啊应舟。”没有会本该作为目标的夏语竹,那二人中的王老一看到朔,眼神便变得有些疯狂,紧接着便尖锐地笑了起来,   “刚刚那一招怎么样,那可都是跟你学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小爷我观战   应舟?听见陌生的名字,江曜先是一愣,但看那王老的视线紧紧地粘在朔身上,他虽然迷惑,但心中也立刻生出了些猜测。   朔这个单字一看就不像正经名字,更像是个代号。难道说,这个应舟,便是朔的真名?而这二人,与朔是旧识?   江曜还没思考明白,但另一边,听着王老的话,作为喊话对象的朔却只是挡在了夏语竹前面,然后轻轻蹙起了眉。   他的脸上满是疑惑,疑惑的模样如同一个迷了路的纯真孩童:“你在说什么啊?”   “我,认识你吗?”   朔似乎没有刻意嘲讽他,只是单纯的疑惑。但配上他那张无害的脸,此情此景中确是拉足了仇恨。   “应舟……”王老明显是以为朔在戏弄他,面色有些难看,之前的嚣张一下子转为了愤怒。   “哦,这个名字倒是有点印象。不过这是……哎呀哎呀,说两句话而已,你急什么。”慢悠悠地挥袖挡下那人的一击,朔竟然还悠哉悠哉地对着江曜喊道,“那个江……江什么来着,既然你这么喜欢保护夏小姐,那她就交给你啦。”   他轻轻弯了弯嘴角,瞬息之间已经和那王老过上了好几招,还不忘歪过头来补上一句,“若是因为你让我的任务失败拿不到赏金,我杀了你哦。”   朔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游刃有余,似乎单凭那个王老还奈何不了他。见状,王老脸色一变,在间隙间转过头朝着和他一同出现周姓老者大喊,“老周,还不快过来帮忙。难不成你不想报仇?”   “你以为老夫和你一样鲁莽不成?”周老冷笑一声,但也欺身加入了与朔的战局。而与此同时,之前那黑衣人也直直地朝着夏语竹的方向袭来。   “交给我。”萧池下意识地想上前抵挡,江曜的声音却突然从背后传来。   他有些惊愕地转身,却看见江曜眼中闪过一丝红芒。   “你保护夏小姐。”明明是同样的音色,但此时从“江曜”口中说出的话却似乎拥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萧池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江曜”嘴角勾出一抹张扬的笑容,身上气息暴涨,提着寰息便直直朝着黑衣人迎去。   “你……”感受着“江曜”身上强大的灵力波动,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在之前从未放在眼中的蝼蚁,目眦欲裂,“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可能,这样强大的灵力绝不可能是一个二阶巅峰的毛头孩子能拥有的。   “你也是五阶?!”他质问道。   “算是吧。”玄师轻笑着答道。   虽然没在五阶呆多久就进阶了,但好歹曾经也到过这个境界,不算骗人。   “你……”那黑衣人脸色一黑,身上的灵力强烈波动起来,招招狠戾,却依旧被玄师行云流水地挡下。   玄师一边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漫不经心地和那人缠斗在一起,一边盘算着到底要拖多久将这人击杀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毕竟,一个五阶巅峰灵士,和一个能秒杀五阶灵士的灵士,这在北域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还能面前解释成江曜伪装了修为,或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短暂地提升了实力,虽然有点夸张,荧烛大陆上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而后者若是传开,他的身份都有暴露的危险。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赶紧出来,杀了夏语竹!”见势不对,那人突然大吼一声。   玄师出现后,江曜便上交了身体控制权。此时,他正以第一视角观察着战局,听见那黑衣人的大吼,心头一凛,便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排气势强大的黑影。   那一排竟然都是四阶灵士,足足有十多个,听见那黑衣人的话,一个个都朝着夏语竹的方向扑去。   “师父!”他赶紧提醒道。   玄师微微皱了皱眉,正欲打算分出心神前去支援,但一圈灵力波动却突然从夏语竹的身边倾泻而出。   青灰色的人影挡在了夏语竹身前,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喂喂,虽然在下的确不怎么擅长战斗,但是也不要当我不存在啊。”转过头,萧池吊儿郎当地对着夏语竹笑道,“夏小姐,麻烦你支援我们了。”   “萧大师,我手上还有不少攻击灵器,要不……”夏语竹甩出几道符咒,在符咒爆炸逼退几名四阶灵士的间隙开口。   她也知道自己的灵喾特殊,一但开启自己连逃跑的能力都不会再有。只是,同时她也知道,面对着十多个四阶灵士,就是五阶灵士也会有丧命的危险,更不要说萧池这样战斗力较弱的五阶。   即使有她增幅,萧池也不一定能在这些人手上讨到好,甚至很可能会丧命,还不如她凭着自己身上那些保命灵器与之一战。   手持悬丝挡下几人的攻击,萧池却轻轻摇了摇头:“夏小姐的灵符灵器再多,也终有用尽的时候。万一下一次他们再卷土重来,带了更强大的队伍,我们都战死了的时候,你用那些还能保……呸呸呸,我个乌鸦嘴。”   “信在下一回吧夏小姐。”他一边说笑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就像他之前说的,悬丝太轻,以他现在的修为很难带给四阶灵士致命伤,虽然可以凭借灵力将那些击退,但待到他灵力耗尽,他们二人都会遭殃。   不过,萧池也知道,自己最强的攻击手段从不在悬丝本身上。   他快速瞟了一眼场上的战况,玄师为保身份不能使用太强的力量,而朔那边,虽然他以一敌二还不落下风,但那个周姓老者明显没有用出全力,除非玄师拼着暴露的危险,否则一时半会肯定是没人能顾得上自己这边的。   情况不妙啊。感受着自己飞速消耗的灵力,萧池气血一阵翻涌,面色也开始隐隐发白。   只是,就在他这边的情况陷入胶着之时,金色的光芒将江曜这边的人笼罩,自己消耗了不少的灵力一下子恢复了过来。   夏语竹开启了灵喾。   没时间去感谢这位大小姐的信任,萧池一下子灌注灵力收紧自己手中的悬丝,与他缠斗的那些四阶灵士身上一下子出现了不少血口。   那伤并不重,但突如其来的疼痛足以让陷入战斗状态的灵士发狂。一时间,尽管在努力防御,萧池身上依旧出现了不少伤痕。   “既然夏小姐如此信任在下,那在下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低笑着开口,虽然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萧池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反而轻轻扬了扬嘴角。   下一秒,他整个身体环绕上一圈青灰色的薄雾,身后也陡然出现了一个鸟形的虚影,上面的五圈光环格外耀眼。   “都说了,在下不擅长战斗。”   他轻轻举起了右手,手上的悬丝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青灰色,阴冷恐怖的气息倾泻而出,直直地逼退了刚才还凶暴无比的灵士。   雾气暴起,萧池隐藏在长发下的笑容散漫,眼神却无比决绝,   “但是杀人,在下自认还是挺擅长的。   ……   朔此时的心情有些不好。   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王老和周老的存在,但这两人,尤其是那个王老,却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过去的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他以前认识的人?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一边挡过王老的刀锋,一边甩出自己的手中的银针,使其在不经意间朝着周老袭去,却被对方以一个奇异的姿态躲过。   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让他实在是有些烦躁。这二人就好像知道他的攻击方式似的,虽然自己也无法被他们的攻击重创,但同时,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种情况及其少见。毕竟,他那封魔碧火针极小,刺入体内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在敌人出其不意下将其引爆,然后就这样取掉他们的性命或是将他们重伤,这是他常用的手段,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屡屡受挫。   这样几轮下来,他的灵力消耗了不少,但对方二人却依旧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令他火大。   “哈哈哈应舟,在你手下那几年我们可是把你的手段吃透了。你还真以为你用能原来那些招式还能对我们有用吗!”   又来了。听起那人一而再再而三提起他并没有印象的过去,他烦躁地皱了皱眉,格挡的动作一乱,便不小心吃到了王周二人的一记攻击,身子后退两步,甚至隐隐有陷入衰颓之势。   幸好,这时夏语竹的当康灵喾也起了作用,金光将他笼罩,身上的伤势和灵力都得到了回复,他伸手挡住王老的一击,转身挥出一掌,将那王老击退。   “既然认错人了就别在那唠唠叨叨。”他猛地一甩手,掌中灵力汇聚,数根银针飞向他的手心,竟然凝成了一柄长剑,“烦死了。”   封魔剑,他其实很少用这个形态,但这会,针形态的灵武好像确实派不上用场。   “居然连封魔剑都用上了吗,看来这么多年,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是有些长进啊!”那剑出现的一瞬间,王姓老者又一次大笑了起来,凝聚出一大团灵力,附着在自己的长刀上,便直接朝朔攻击而来。   “应舟,你也没想到吧,当年你只放跑了姬朔那小子,没想到我们也能活吧?这么多年了,我们真恨不得剥你皮剔你骨,你躲躲藏藏这么多年,还是让我们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姬朔?”原本汇聚好的灵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变得有些逸散,朔硬生生地接下那一击,踉跄几步,差点倒在地上,眼中掠过一丝茫然,“那又是谁。”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脑中那片名为“过去”的空白禁区好像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不知不觉,他的眼中渐渐浮上些难以名状的疯狂之色,   “姬朔,姬朔……”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突然有些不稳,王周二老看准时机攻来,却被他身上突然炸开的灵力直接逼退。   “姬朔,朔……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真的想起来了。”他半跪在地上,面容一点一点地扭曲,然后缓缓站起身,眼神也变得无比狂热。   下一秒,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应舟,应舟应该才是是我的名字吧。”他猛然提剑上前架住王老的长刀,“那你是谁?”   一瞬间,像是疯了似的,朔身上灵力暴涨,强悍的冲击力直接将王老逼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喂,告诉我啊,你是谁啊,那我呢,我又是谁?”他疯狂地朝着王老挥剑,毫无章法的剑法在狂暴的灵力加持下竟然硬生生地破了王老的防护,王老抵挡不及,身中一剑,竟然又被甩飞好长一段距离,眼看着便直接重伤。   而朔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直接提剑向前,灵力疯狂倾泻而出,   “喂,喂,告诉我,我是谁,我是谁啊!”他疯子般地大笑着连砍十多下,最后竟直接将那王姓老者手中的长刀挑飞了出去。   “姓周的,你再不出手是要硬生生地看着我死吗!”封魔剑的剑光近在眼前,王老赶紧甩开一个卷轴支起一个防护罩,一边朝着一旁的周姓老者声嘶力竭地吼道。 第87章 小爷我懵圈   只是,陷入疯狂的朔眼前似乎只剩下了王老,对他呼喊的求助也充耳不闻。只是癫狂般地攻击着,狂笑着。   而周姓老者便也瞄准了这一时机,手中长棍灵力闪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朔身后击打而去。   “不要!”被玄师操控着身体的江曜只能在心底一声惊呼,却并不能阻止那长棍直直地打向朔的后背。   若真是挨上这一棍,朔怕是不死也会直接失去战斗能力,这样一来……   江曜有些不敢想。   到那时,恐怕也只有暴露玄师的存在,才能让他们脱险了。   朔也察觉到了身后的骤变,但他手中长剑刚刚挥出,根本来不及收势防御,只能感知到那长棍离自己越来越近。   完蛋了!就在观战江曜都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铛”的一声巨响,那长棍被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架住。   变故陡生,江曜有些惊异地向顺着剑柄上看,却发现持剑的竟然是一个一脸正气的陌生青年。   那青年容貌俊秀,右眼角下有颗泪痣。他衣着朴素,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眉头微微皱着,手中的长剑一挑,便将那周姓老者击退。   看样子,这人显然也至少是个五阶强者。   等等,这寒霜森林人迹罕至,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强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觉得有些迷惑。   那难不成是夏家聘请的另一位五阶灵士?可是看样子也不像啊,不然刚刚在那群圣渊教四阶灵士出现的时候那人就该现身了,哪用得着萧池出手。   “你,竟然是你?你怎么也在这?!”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周姓老者脸色剧变,卯足灵力大喊道,“计划有变,撤,快撤退!”   说着,他像是之前那黑衣人一般,身上出现了一团黑雾,马尾男子眉头微微一皱,手中长剑如闪电般朝着那个方向刺去,但终究慢了一步。   “应舟,今日算你命硬。不过没关系,有命泉引在,反正你也活不长了,哈哈哈哈哈……”狞笑着大喊了一句,王姓老者也如法炮制,一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和玄师对峙的那黑衣人也在近乎同一时间召唤出了黑雾,只是,他本以为自己会如同往常一样,利用这圣渊教的密术穿梭空间逃到安全的地方,但不知为何,明明使用了秘法,但四周的空间却并一直没有动静。   “空间穿梭之法偶尔也会出现意外。”耳边突然出现了少年的声音,他一愣,却看见“江曜”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肩上。   “就让你的同伴以为,你被困在某个没有坐标的空间中,再也出不来了吧,如何。”面前的少年微微扬起嘴角,笑得十分温柔。   然后,他的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赤红。   玄师缓缓放下手,看着寒风将脚下的灰烬吹散,眸光一闪,便将身体掌控权还给了江曜。   此时,除了刚刚突然出现的青年,其他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   当然,玄师是故意受了些看上去严重,实则并不要紧的伤,否则战斗了这么久,身上却一点伤痕也无,实在是惹人怀疑。   但是即使如此,刚刚才意识回笼的江曜还是疼的一哆嗦,赶紧掏出之前玄师给他疗伤药咽了一粒,身上的疼痛这才缓解了许多。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清夏语竹那边的情况后,突然有些惊愕地张开了嘴。   夏语竹身侧,萧池的前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面色发青,四肢僵硬的尸体,粗略一数,之前那十多名四阶灵士似乎只有几人成功逃脱,剩下的都在这了。   命都留在这了。   不是,他刚刚就一会没关注这边,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惊异地看着萧池,头一次对他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别这么惊讶嘛江小少爷,我好歹也是个五阶灵士啊。”萧池笑眯眯地朝他传音道。   看样子这次是没事了。江曜松了口气,夏语竹也走上前,正欲上前询问那刚出现的神秘青年是谁,顺便招呼众人回营地,却看见那人刚放下的剑却并没有收回剑鞘,而是直接转了个方向,再度朝着背对着他的朔挥去。   江曜心中大惊,正欲出声提醒,却见那人的剑尖停留在了朔的颈边。   那剑尖离朔的颈项极近,几乎是贴着那皮肉,再稍稍偏离一点点就会划开皮肤。   “你又想干什么?”那神秘人开口,声音中带着凛然。   朔缓缓转过身,看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你又是谁?”他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的脸上还溅着几滴血,正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那张天真的娃娃脸配上那扭曲的微笑,不知为何让江曜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我认得你吧。”他缓缓伸出手,直接握住那人的剑身,锋利的剑刃一瞬间割开了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淌过他手腕处那道刺眼的疤痕,蜿蜒而下,滴落在素白的雪地上,绽成奇怪的形状。   但朔却像是感知不到一般,提高声音又一次问道,“喂,我以前认得你吧!”   突如其来的诡异画面让剩下几人怔在了原地。看着朔脚下的血越滴越多,夏语竹终于回过神,正欲上前阻止,却听见那神秘青年突然道:“别过来!”   他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江曜几人,然后缓缓开口,“这家伙,是圣渊教的圣主。”   他声音很轻,但其内容却在几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刚刚说什么?朔是圣主?那个一直和他们同行的朔,是圣渊教的圣主?听着那人的话,江曜的脑子当场宕机。   可是,那人一路上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也不会跟他们打探其他情报。圣渊教来袭时,朔虽然怠惰但也会出手,即使是勉强解释成他是卧底,之前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但江曜也依旧觉得这很难说通。   毕竟,圣渊教的目的是除掉夏语竹,甚至除掉夏家。若朔真的是圣渊教的圣主,那他为何不直接对夏语竹动手?在不考虑玄师的情况下,他是他们此行的最强者,而除了自己和萧池,更是没人知道玄师的存在。他明明有无数机会直接杀掉夏语竹,没有由不动手。   江曜还在沉思,夏语竹却也反应了过来,朝着那人开口道:   “这位兄台是不是弄错了?”   她解释,“朔先生也算是保护了小女子一路,也未曾有过什么出格的行为,与圣渊教交手时也显然用尽了全力。”   说完,夏语竹斟酌了一番,接着小心翼翼地道,“朔先生或许的确有些奇怪,但确实不像是圣渊教的人。所以,这位兄台,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位小姐,你刚刚,叫他什么?”谁知,听清夏语竹话语的那一刻,那神秘青年却皱紧了英挺的眉。   “朔先生啊。”夏语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先生的代号是朔,有求于他的人都这样称呼他。”   说着,她看向青年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朔是近些年才出现在北域雇佣兵圈子的,无人知晓他的真名,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样貌为何,只知道他代号为朔,实力强大,行踪不定。若要联系必须使用特殊的手段。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接活不忌黑白,只看是否合自己心意,还有报酬是否足够。   朔虽然出现在雇佣兵圈子中并没有多久,但作为一位修为在五阶巅峰,却去做雇佣兵的强者,在北域的灵士中都十分有名。   按说,青年作为一名五阶灵士,很难不知道朔的存在。   谁知,那青年却紧皱着眉头,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盯着朔看了半天,正欲收回长剑,谁知朔的手却使劲握在了剑刃上,不让他抽离。   “松开。”他皱着眉头开口,瞪了朔一眼,长着娃娃脸的青年这才撇了撇嘴,松开被锋利的剑锋切的血肉模糊的手掌,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看着神秘青年的脸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   神秘青年缓缓转过身,看着表情古怪的夏语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我叫姬朔,朔风的朔。”   他没有说更多,但在场的人立马发应过来——这人的名字,和“朔”的代号,为同一个字。   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奇怪,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林子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但突然,“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发出一声低笑,然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此时是深夜,“朔”的笑声陡然爆发开来,尖锐到刺得人耳膜发疼,配合着落雪,即使在场之人都是灵士,但也不免因这笑声而身形一颤。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就说为什么我只记得一个朔字,原来,原来那是你的名字,哈哈,哈哈哈哈……”他指着姬朔笑得浑身发抖,   “喂,你说,我是圣渊教的圣主?”突然,“朔”凑到姬朔的耳边,轻声开口。   旁观的江曜能够清楚地看见,在“朔”靠近的一瞬间,姬朔的整个身子直接僵在了原地,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那是人对恐惧事物的本能反应。   “你……”姬朔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朔”直起身子让二人恢复到了正常距离。   他转过身,嘴角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意味不明的目光缓缓扫过不远处的三人:“喂,我觉得,既然这家伙说我是圣渊教的圣主,那我应该就是那什么圣主吧。”   “在我失忆之前。” 第88章 小爷我长见识   失忆?闻言,之前一直在观战的江曜便又想起了之前“朔”与那王周二老战斗时,那二人,尤其是王老,似乎和“朔”很是熟络的样子,甚至那王姓老者还说过“我们在你手下的时候”这一类的话。   只是,战斗期间,“朔”却一直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好像只是那二人单方面碰瓷一样。   若是拿失忆来解释,这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朔”原本是圣渊教的圣主,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记忆去做起了佣兵。而那王周二老恐怕便是所谓的前朝遗老,在圣渊教更替了圣主后依旧为其卖命。   这么说来,按照那王周二老的话,这“朔”原本的名字,应该叫做应舟。江曜又想起之前“朔”癫狂时说的话,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若是真的如此,那这个姬朔又是什么来头?江曜看向不远处的青年充满正气的眉眼。   这样一个人,光看外表,江曜也不觉得他会和那圣渊教同流合污。虽然也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一来,他刚刚上来便对着那隶属于圣渊教的周老动手,二来,他和“朔”,不,现在应该叫应舟了。他和这个作为前圣主的应舟关系也并不算好的样子。   虽然这种不好的关系让江曜看着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别扭。   他还有一肚子疑问,但也不好贸然上前。毕竟无论是应舟还是姬朔,他都不太熟悉,更何况,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姬朔是敌是友。   好在,姬朔也看出了几人的疑惑。他上前一步,站在应舟身前对着几人开口,“先不论这家伙的事情,关于我,各位放心,我对大家没有任何恶意。”   “不如说,我循着圣渊教的踪迹一路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与他们做个了断。”   闻言,几人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尤其是夏语竹,她心中担忧着营地的情况,姬朔既然于他们无害,她便也急着想回赶紧营地看看。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先行回营地看看,二位若是要叙旧,在明日天明之前归来便可。”她对着姬朔礼貌地笑了笑,谁知姬朔却一手拦住了凑到他面前的应舟,一边对着夏语竹摇了摇头。   “无妨。”他开口,“我怕万一圣渊教趁着我们放松警惕之时回头一击。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江曜也点了点头,正打算跟着夏语竹一块回营地,但突然,身边的萧池却脸色一白。   “我……在下突然有些事情,各位先回去吧,在下会如时回来的。”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立马又恢复如常。但离他很近的江曜却能感觉到他宽大衣袍下的身体在抽搐。   说完,还未等几人应声,他便立马化为一道虚影消失在了林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又是一愣。但江曜却忽然想起几日前清晨的那一幕,一时间不禁蹙了蹙眉头。   “我去看看他,几位先回去吧。”然而,还没等江曜开口,他的嘴却自己动了起来,江曜立马知道这是玄师在操控他的身体,立马放松了身体让自己意识退居到体内。   玄师冲着剩下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便直直地追着萧池的身影而去。   “师父,你怎么……”江曜也没想到玄师竟然会为了萧池特意操控自己的身体。   “想起一些事情,有点在意。”玄师在心底回答他。   江曜没敢继续问下去,那日萧池偷偷溜出来之时玄师正在沉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所见的景象。   说实话,那时的萧池非常奇怪,模样也好,四周的狼藉也罢,都很让他在意。但是,既然萧池都明示他不要追问,他自然也不会触其逆鳞。   江曜还在思索,然后便看见玄师从自己的空间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服下。   “这是什么?”虽然江曜知道玄师定不会害他,但师父的如此作为还是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褪毒丹。以防万一之举,更何况,这东西待会可能还要用来救人,直接拿在手上更方便。”或许是因为江曜心中的疑虑都要溢出来了,玄师轻笑着给他解释了一句,然后便操控着他的身子落了地。   四周入目皆为高大的树木,江曜环视一周,还未找到萧池的身影,江曜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夹杂着偶尔的几声压抑不住的痛苦。   “原来在这。”轻轻点了点头,玄师操控着他的身体走向那声音的方向。绕开遮挡视线的粗壮树干,映入江曜眼帘的,便是一个扭曲的人影。   那人影仰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正不停地扭动着,明明是极寒之地,但豆大的汗珠却不停地从他额间,从他的颈侧落下,没入青灰色的发中,然后立马又凝结着一块块冰渣。   他身上缭绕着青灰色的雾气,而一缕缕看上去就十分不祥的青灰色灵力还在不断地从他的指尖,他的手臂,他的每一寸肌肤中溢出,地上的植物只要碰到那雾气,便会直接枯萎。   诡异的画面看着江曜心头大震。   他总算是明白之前跟踪萧池后见到的破败景象是怎么回事了。   “江……江曜……?”萧池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剧烈的疼痛让他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但还是强撑着咬牙挤出一句,“别……别过来……”   虽然有些生气江曜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他的警告选择了追来,但萧池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江曜离开自己身边,或者说离开这片区域。   不仅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狰狞扭曲至极,他不想被人看见,更重要的一点,他清楚地明白,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这些青灰色雾气,都有着剧毒。   那是四阶灵士吸入一口就会毙命,五阶灵士都难以招架几分钟的剧毒。   只是,虽然他已经用尽仅剩的力气制止,但依旧看着“江曜”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这人是有毛病吧!若不是无力开口,萧池笃定自己一定会当场骂出声。   谁知,本以为江曜会就这样丧命于此,但那人却直接穿过笼罩在他身边的一大圈毒雾,直接走到了自己身边。   直到这时,他才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野,看清了“江曜”嘴角的那抹无奈的笑容。   “美……美人……?”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下一秒,玄师便直接伸出手,朝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不大的球状物入口即化,身为炼药师,萧池在接触到那东西的第一秒便知那是丹药。只是,还没等他那因身体的疼痛而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思索出这丹药效果为何,便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褪去。   “哈…哈哈……”他用还在颤抖的手支起虚浮的身子,面色惨白地笑了几声,“哈哈,多谢美人救命之恩……”   玄师倒是懒得与他插科打诨,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毒灵喾?”   闻言,萧池先是一愣,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他直接坐在雪地中,透过树木枝叶的缝隙看了漆黑的天幕许久,这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低笑,轻轻开口:“是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美人。”   “这就是之前我问你时,你遮遮掩掩不肯说灵喾的由?”玄师接着问。   这回萧池却只是微微侧了侧脑袋,看向了自己脚边的空地,不置可否。   “不是,毒灵喾是什么啊?”听着二人净说着自己不懂的东西,江曜有些不解地在心中问道。   “算是木属性灵喾的一个分支。强大且具有剧毒的异兽作为灵喾的时候,这种灵喾被称为毒灵喾。”   “拥有这类灵喾的灵士虽然天赋高,但自觉醒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得不与自己灵喾所带的毒性共生。那些毒素可以用在战斗之中,但首先会伤及自身,若是控制不了,还会外溢,伤害无辜的人。”   “唯一的办法是用灵力压制那毒性,让它不能害己害人。但是,这样一来,一但灵力消耗过大,那毒性便会反噬,同样,若是调动使用了身体中的毒素,那反噬则会更加剧烈,挺不过来便只有死亡一途。”   玄师耐心地给江曜解释着,听得江曜有些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可怕的灵喾。   红光闪过,玄师化为实体出现在了二人中间。   “另外,毒灵喾拥有者就连灵力也会被灵喾所带毒性逐渐侵蚀,修为越高侵蚀力度越强,到了最后,当灵力也无法压制体内毒素的时候,就是那个灵士生命的尽头。”   “这……”江曜一边听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萧池,不禁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照玄师这样说,那萧池不是太可怜了?   “还有一点,毒灵喾往往喜阴惧火。越是寒冷的地方,拥有毒灵喾的灵士想要压抑身体中的毒性也就越难,反之亦然。”说着,玄师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萧池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若早说你是毒灵喾,我便也不会让你来北域了。”   “哈哈哈……”闻言,萧池抬起头干笑了几声,“毕竟是美人的要求,在下这不也是不好推脱吗。”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江曜虽知这人本就浮夸没个正形,但如此明显地说谎倒还是第一次。   江曜又想起那十多个四阶灵士的死状,如今看来很明显都是因为中毒。   也就是说,萧池为了保护夏语竹动用了自己体内的毒素,杀了那些圣渊教的灵士,但同时也给自身引来了反噬。 第89章 小爷我回营   玄师也是亲眼目睹了一切的,江曜能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只见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不想透露有关灵喾的更多事情,我也不愿逼迫你。不过既然你灵喾特殊,还是多加小心为上。”   说着,他将手中的白瓷瓶放在了萧池面前,“这是七阶的褪毒丹,刚才也试过了,应该对你的灵喾毒性是有效果的。这里面还有不少,应该够你用一阵子。”   “七……七阶?!”萧池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小瓷瓶,就跟见了鬼一样。   他终于知道为何之前初见之时,玄师对他不屑一顾了。这随手送给自己的就是七阶褪毒丹,还是这么大一瓶,虽然早就猜到玄师肯定来头很大,但他也一时想不到,这得是什么背景才能有的魄力。   “虽然也有你隐瞒的原因在其中,但归根结底,你也是因为我,因为小曜才来的北域。”玄师点了点头,“收下吧。”   既然玄师都这样说了,萧池也只能接过那小瓷瓶,然后跟宝贝似的放进了储物手镯中。   “好了,回去吧。”玄师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萧池闻言,支撑着站起身,但还没站稳,身体突然又摇晃了两下,然后眼前一黑,在江曜的惊呼声中直挺挺地又倒了下去。   “师,师父,这……”江曜赶紧架住栽倒的萧池,看着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样子,不由得慌了神。   玄师眉头微蹙,伸出手按在了萧池的手腕处,注入灵力感知了一会,这才松开手,也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刚刚精神力消耗太大,又突然松懈下来,所以才会晕倒过去。”   闻言,江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扶起萧池,打算就这样把他带回营地。   玄师化为了红光钻进江曜的眉心,这地方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江曜来时也并未记路,因此还是得要他来帮忙。   在玄师在到达营地附近后便钻进了师徒二人的空间手镯。江曜将萧池背回了营地,而一到营地,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狼藉。   夏语竹正和夏苍,应舟还有几个他并不认识的灵士将一具具遗骨从废墟中抛出,放置在一起,几人的神情都十分沉重,夏语竹的脸上甚至还能隐隐看到泪痕。   “啊,江小兄弟……”看见江曜,夏语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但看见他背后不省人事的萧池,脸色又变了回去,瞪大了眼睛,“萧大师这是……”   “之前的战斗中受了点伤,已经喂了丹药疗过伤了,如今只是昏迷,应该没有大碍。”江曜回答道。   闻言,夏语竹松了口气,但一看到面前成堆的遗骨,面色便又被忧虑所占据。   三四十个。不算上她、江曜和应舟,她从夏家带出来的人只剩下了三十四个。而这之中,还有不少身受重伤。   夏语竹将目前的情况大致给江曜解释一番,江曜的面色也变得有些悲戚。他也没想到这圣渊教竟然出手如此歹毒,直接一下子夺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死去的人之中,有不少直接被炸碎,连尸首都找不到的。而夏语竹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找出那些尚且完好的尸骨,将其收殓,之后送还给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入土为安。   “对了,江小兄弟。”江曜安置好萧池,也开始帮着他们开始搜寻遗骸。但突然,夏语竹开了口,   “你真的是二阶巅峰的修为吗?”   她斟酌着开口问道。   之前“江曜”硬刚那黑衣人的时候,那实力绝不是一个二阶巅峰的灵士能够拥有的。   “我……”闻言,江曜有些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他就知道,让玄师出手,自己必然会在之后遭到其他人的怀疑。但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让玄师帮忙,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毕竟,仅仅靠他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些。   以前生活在天鹤城中,在同龄人的衬托下,江曜一直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在战斗方面,即使玄师不帮他,他只靠着自己也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那时的他,虽然也不会骄傲,但在潜意识中,也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强大,而若是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他还会变得更强。   而到了北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中,江曜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弱小。在面对真正的强者时,无论是天赋还是技巧,都是只是虚言。   天赋只能决定他未来的成就,这世上在还未成就夭折的天才绝不在少数。而技巧,只是在势均力敌,或是实力相差不算太大时能起到作用的东西。   在那些五阶强者面前,自己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会有人在乎小小蝼蚁的拳脚功夫吗?自然是不会有的。   他不想万事都靠玄师,但自从来了这北域,除了极少数情况,他都只是个派不上用场的闲人,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拖油瓶,只有靠着玄师才能帮得上忙。   “夏小姐,我的确是二阶巅峰的修为。”思绪回笼,江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我师父是一名隐世的高阶炼器师。我外出游历之时,他给了我好几道他独创的护身符,说是在危机的时候可以激活,然后就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他的力量。”   “只是,师父说,这是保命的手段,不到危机之时不可随意使用,也不要轻易将其为外人道,所以……”   江曜在归来途中便已经编好了说辞。玄师的存在在天鹤城中不是什么秘密,而高阶炼器师往往会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能创造出些效果奇特的灵器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更何况,夏语竹也并非那种不讲的蛮横女子,就算是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也定不会不顾他的意愿去追问到底。江曜相信这一点,因此也就没有顾忌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果然,夏语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什么。   就这样,到了天亮的时候,几人终于翻完了营地的每一寸角落。   找寻出的尸骨被排成一行。由于爆炸的缘故,大多数尸体都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样。   不光是夏语竹,就是江曜,甚至是姬朔,看到那一具具遗骨,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二位,”静默半天,夏语竹突然转过身,强撑着对着江曜和摆出一个笑脸,“二位也辛苦一夜了,不如先去休息,这里交给小女子便好。”   她嘴角的笑容很是难看,江曜看得出她是用尽了全力才使得自己勉强保持住了仪态。   队伍出了这样的事情,想也能想到,她肯定是最难过的那一个。因此,江曜和姬朔自然也不会罔顾她的感受死皮赖脸地留在这。   对于夏语竹来说,或许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才是最好的。   江曜和姬朔一路往回走,一路上也无人说话,毕竟二人也不过是昨晚才相遇,对彼此都完全不了解,硬找话题反而更加尴尬。   更何况,姬朔本来话也不多,又不像萧池那样自来熟。虽然江曜也知道这人应该不坏,但也确实不太敢与之交流。   他和姬朔一路走到了安置萧池的地方。此时的萧池依旧还没有醒来,而萧池的身边则是托着腮,脸上挂着笑,看着一旁的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应舟。   他甚至还哼着小曲,看上去心情很好,配着他那张本就显小的脸,仿佛一个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少年。   只是,这副模样配合着这遍地的鲜血和满目疮痍,只会让人觉得诡异。   “哟,回来啦。”察觉到了江曜和姬朔的的靠近,应舟立马转过头,有些兴奋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其实说是江曜他们也不对,毕竟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一直粘在了姬朔身上,江曜更像是被直接当做了空气。   这两人……怎么总觉得他们怪怪的?江曜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从一开始,在应舟还在以“朔”为代号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个怪人,但现在,自从姬朔出现以后,这人好像变得更怪了。   若是应舟真的失忆了,那在他失忆前,这二人肯定是有什么渊源的吧。但江曜依旧有些奇怪,在这两人的相处中,失忆的明明是应舟,但为何他却比没有失忆的姬朔对二人的关系更加热切。   还有,先不谈应舟是怎么失忆的,在失忆后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很正常,但他为何偏偏记得姬朔的名字,还拿这个当做了代号。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很有问题好吧!   江曜偷偷扫了两个人一眼,心中满是疑惑,但最终还是没敢直接询问。   毕竟真的不熟。   不过,虽然疑惑,但江曜也知道现在不是八卦同伴过去的时候。他在萧池身边找了块空地坐下,刚打算休息一下闭目养神,但突然却听见身边传来了被压低的警告声。   “离我远点。”有些好奇地睁开眼,江曜一侧头便看见姬朔眉头拧成了一团,直直地盯着靠在他身侧的应舟,然后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但应舟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直直地贴了上去,眼中氤上些兴色:“哦,为何?”   “正好,反正我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如今还不容易遇到你,不如跟我讲讲我的过去,如何?”他真诚而无辜地看着姬朔,眼中带着些孩子般的期待,   “比如,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又比如,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90章 小爷我解说   “应舟。”姬朔抿紧唇,手也攥成了拳头,自出现起第一次叫出了应舟的名字,“你不要太过分。”   只是,明明是你斥责的话语,应舟听完却依旧眼睛一亮:“你也叫我应舟?那应舟真的是我的名字?”   姬朔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堪其扰,因此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推开他凑到自己面前的脸,然后直接站起了身。   “喂,至少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吧。”看着姬朔似乎要离开的模样,应舟有些不甘心地瘫坐在地上朝着他喊了一句。   姬朔脚步一顿,微微别过头,澄澈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波动。   “仇人。”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然后看着应舟嬉笑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不共戴天的仇人。”   说完,他径直走向另一处空地,直接坐下,再也没看应舟一眼。   仇人?姬朔的声音不算小,江曜自然也听见了他的回答。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姬朔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看之前应舟对他的态度,两个人怎么也不像是仇人吧?   “仇人?”应舟也低下头,轻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就在江曜以为他会沮丧或是失落的时候,他居然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仇人,原来是仇人啊,哈哈哈哈哈……”他拍着冰冷的雪地,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姬朔,怎么办,我好像对你更感兴趣了。”   他抬起头,蛇一样的阴冷目光扫过姬朔的身体。   虽然隔的老远,但在感知到那目光的一瞬间,姬朔却突然僵住了身子,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攥紧的拳头开始微微颤抖。   但那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好在,应舟并没有盯着他看多久,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江曜虽然也好奇他俩的事情,但毕竟也与自己无关,因此也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萧池。   萧池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陷入昏迷中静止不动的他比起平常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更多了一丝柔弱。透过那人散落的青灰色长发,江曜才发现这人的样貌虽然偏向阴柔,但实际上长得相当不错。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将头发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江曜正有些无聊地想着,只是突然,一道红芒钻进了江曜的眉心,紧接着,江曜心底响起了玄师的声音。   “小家伙。”他喊道,猝不及防之下吓得江曜一个激灵。   “怎么了师父?”回过神,江曜迅速回答道。   “我在那镯子中的小楼桌子上留了些东西,你待会找个机会取出来。”他开口,“给萧池的。”   “好……啊?”江曜刚想答应,但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给谁的?”   “给萧池。”玄师又重复了一遍。   “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他丹药了吗?”江曜有些不解。   “丹药只是用于应急。毕竟也是我们让他到了北域,如果不答应我们,他本身也不必受这折磨。”玄师叹了口气,“更何况,那孩子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的,但心性其实不错,也就当我赠他一场造化。”   听得出,玄师对于萧池还是有几分欣赏在里面的。   玄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自然不好再反驳,虽然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低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第二日,萧池刚一睁眼,就看见了江曜那张幽怨的脸。   “怎么了江小少爷……”他本想像往日那样出声调侃,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惊人。   “没什么,就是师父让我给你拿点东西。”江曜从没身上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和一个吊坠塞到了萧池手中。   两样东西一入手,一阵暖意升起,萧池体内还有些翻滚的毒素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这是……”他有些惊异地看向江曜。   “吊坠是师父用了一点他的本源力量给你做的,师父的灵喾是顶级火属性灵喾,至刚至阳,他说这个东西带在身上完全可以抵消北域严寒带给你的影响,甚至还能压制住你体内的毒。”   江曜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个坠子和江曜身上挂着的,也就是初来北域时玄师给他的那个坠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江曜身上的那个只是单纯的御寒,而给萧池的那个玄师甚至特意用上了朱雀灵喾的力量,凭借着灵喾压制的效果,可以最好地压抑住毒灵喾的毒性。   毕竟,和相对温和的烛照不同,朱雀至烈,本就能算是一切毒灵喾的克星。   “美人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坠子,萧池的表情也有些错愕。   “师父说你心性不错,这些权当是他给你的一场造化。”江曜看着萧池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昨夜听玄师说了不少有关毒灵喾的事情,拥有这类灵喾的人往往最开始都不能很好地控制体内的毒素,害人害己,所以经常会被包括家人朋友所有人在内敬而远之。甚至毒灵喾还被很多灵士视作不祥之兆。   因此,拥有毒灵喾的灵士大都生活凄惨,受尽歧视,所以很多都性格古怪孤僻。而这还算好的,甚至有不少性格扭曲的毒灵喾灵士会刻意报复,屠杀平民或是灵士家族。这也造成恶性循环,导致毒灵喾灵士的名声在大陆上越来越差。   所以,拥有毒灵喾,还能像萧池这样保持还算是善良的本性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萧池微微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他和江曜玄师本就是萍水相逢,平日里喜欢对着玄师一口一个美人也大都是性格使然,虽然并没有真对其有其他的想法,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确是有些不尊敬。所以,他也没想到,即使是对自己这样的路人,甚至是对其有些不敬之人,玄师依旧能这样对待。   “哦,还有那个药方。”江曜转了转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萧池手上的东西。   萧池赶紧将那张纸打开,在阅读玩上面的信息之后,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变成了震撼。   “这……”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江曜。   见状,江曜对着他摊了摊手:“师父说,他曾经有一位友人,也是毒灵喾,其本身也是炼药师。那位友人天赋异禀,但深受毒灵喾其害,因此在后来自创了这个药方,炼制出的丹药只需要一日一粒,便可完全压制体内的毒素,而长期服用,甚至可以根除毒素的副作用,让它彻底为你所用。”   “师父说,虽然你们灵喾不一样,所需要的药材可能有些差异,但是他已经把最重要的药材标注而出,其他的你尽管找克制你灵喾的材料替换就好。你身为五阶炼药师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江曜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萧池却久久未回过神。   玄师那样的身份没必要对他说谎,而那药方他也看了,那些药材相辅相成,虽然其中有些选材他不太解,但依旧能猜到其大约作用。   身为毒灵喾的拥有者,萧池已经受其折磨多年,因此他更是知道,要根治毒灵喾的影响,那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手上这张薄薄的药方却竟然能够做到!   这样的药方若是拿出去,其价值恐怕能抵得上中域的一个中小型家族的所有财产了,更何况迄今为止还从未有这样的东西出现,很多灵士欲求也无门。而玄师,竟然就这样,将这个药方送给了自己。   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萧池只觉得这两样小玩意似有千斤重。   江曜看着他低头沉思的样子,一时间也没了话江,正准备回过头,却突然听见萧池那边传来一声低笑。   “替我……谢谢前辈……”萧池抬起头,透过散乱的长发,江曜看见他青灰色的眸子里似乎隐隐又多了些东西。   “师父说,不必谢他,你在日后行事之时,能更通透积极些,就算是对得起他给你的那些东西了。”闻言,江曜摇了摇头,转述了玄师的话。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玄师那话到底为何意。   听见这话,萧池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轻轻低下头看了看脚尖,好半天才轻笑着开口:“美人前辈他啊,还真是……”   江曜没听明白他的感慨,只是抬首看了他一眼,面色复杂。   按说,他也并不讨厌萧池,甚至可以说对其很有好感。同样,他也明白身为毒灵喾灵士的萧池,肯定吃了很多苦,如今能因祸得福,得到玄师的帮助,自然是好事。   但不知为何,看着玄师为其精心准备的样子,他的内心却不自觉地升起了一些不满和恐惧,但是,他甚至不知道那一丝不满是针对于谁,更不知道那恐惧从何而来。   这明明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才对。   江曜微皱着眉头,还在那思索,偶然抬眼看着萧池悠哉悠哉的样子,一时间突然有些忍不住,下意识地开口:“师父对你真好。”   此言一出,不光是萧池,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不是,玄师对谁好是他自己的事情,哪用得着自己一个徒弟来管。更何况,玄师又何时对他不好了?自己怎么会用那样酸溜溜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简直就跟个拈酸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谁知,听了这话,萧池却并没有反驳,只是转头打量了江曜两眼,看得少年面色通红,恨不得钻进地里。   而就在这时,萧池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用手捂住脸,笑得浑身发颤。 第91章 小爷我心乱   “不是,你笑什么!”江曜被他的举动搞得有些羞恼,轻轻击打了那人肩膀一拳,却见萧池笑得更为放肆,甚至一口气没上来,引得他一阵咳嗽。   无奈,江曜只能收回手,有些无语地看向他,想知道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萧池笑够了,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闷闷不乐的江曜,面带笑意地开口:“不是,我说江小少爷,你在那吃什么飞醋呢。”   “哈?!”萧池的话让江曜的脸又红了一圈,直直红到了耳朵根,“你,你在那胡说什么啊?”   “哦?难道我说的不对?”萧池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些戏谑,“江小少爷难道不是因为美人前辈对我太好而吃醋了?”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笑眯眯地接着道。   “不是,那个,我……”江曜有些暴躁地挠了挠头,支吾半天却依旧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师父他是我师父,我,我吃个什么醋?”好半天,他才憋出来这样一句。   谁知,萧池却轻笑摇了摇头:“江小少爷,这吃醋,可不是只有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事情。”   “友人之间有,亲人之间有,你们师徒之间,自然也会有。”   他笑嘻嘻地凑近江曜,开口道,“江小少爷,要我说,美人前辈他身份特殊,只能时时刻刻和你待在一起,为了不暴露身份,也很难接触其他的什么人,所以迄今为止也往往只是对你一个人好,对不对。”   “这……”虽然不知道萧池为什么会扯到这上面来,但闻言,江曜还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在过去玄师也曾为自己身边的人炼过器,但那也大都是为了替自己答谢,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自己,所以萧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看见江曜的点头的样子,萧池便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啊,”他面带笑意地摊了摊手,“如今,你和他之间骤然多出一个我,美人前辈更是直接对我这个人表示了关心,这样一来,你不就不再是他唯一关心过的人了吗?”   “江小少爷,虽然可能你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但长久以来,你早已习惯了自己对于美人前辈的唯一性。你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亦是特殊的,而如今,前辈对我的关心却让你发现,或许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可能对前辈来说,你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受条件所限,他之前关心的人才只有你而已。你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感觉到不安与恐惧。”萧池倒是难得地多了几分正经神色,   “这是人之常情,江小少爷会有这样的心态也是正常之事,不必觉得奇怪。”   “这……”萧池的话听得江曜有些发愣,但细细一想,竟然真的觉察出了几分道来。   “好啦,江小少爷,倒也不必多想,或许在过一阵子,你自己就明白了。”萧池见状,又轻笑了起来,   “况且,明明酸到不行,但还是要装作平常心来对待我的江小少爷,还挺可爱的。”说着,萧池赶紧闪身,躲过了江曜朝着他飞来的拳头。   “我觉得你还是闭嘴比较好。”惊觉自己又被戏弄了,虽然没用上灵力,但江曜还是有些羞恼地朝着萧池挥出力道不大的几拳,然后被那人灵活地躲过,引其那人的又几声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萧池摇了摇头,看着江曜羞愤的样子,突然轻声开口,“对了,江小少爷,我刚刚和你说的话,美人前辈能听见吗。”   闻言,江曜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没感觉到他的灵魂波动,师父现在应该在休息,要我呼唤他才会醒。”   “你是找他有什么事吗?”他接着问。   然而,萧池却只是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没有,只是趁前辈不在,我正好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江曜看向萧池的眼神更加迷惑,他想不出,有什么话是必须要再玄师不在的时候才能跟他说的。   “你想说什么?”他心中突然升起些微微的警惕。   看着他这副模样,萧池轻轻扬了扬嘴角:“又不是什么坏话,江小少爷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好歹是个过来人,所以,也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他突然凑到江曜耳边,轻声开口,   “不要对他动情。”   “你可以将他当做师父,也可以将他当做亲人,甚至是父亲。但是,千万不要对他动情。”   否则,小心撞得头破血流。   说完,他立刻直起身子,也不管因为他的话而突然身体僵住,大脑宕机的江曜,轻笑着转过身子,走向了营地的方向。   “等等!”江曜突然大喊着追了上来,看着萧池,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解也好。”萧池转过头来对着他轻笑着,“若是你日后也依旧不解,那就更好了。”   说着,他再次转过身,一时间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或许,因为和玄师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江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于玄师的占有欲,早就超出了正常师徒的范畴。   而萧池同样也清楚地知晓,这过量的占有欲,从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他能做的也只有提点一句,剩下的只能让那傻小子自求多福了。他毕竟把江曜当朋友,因此,萧池一时间还真有些害怕江曜和他踩到一样的坑里去。   毕竟,对一个不该动情的人动情后的痛苦,他可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回到营地之时,昨夜的狼藉已经收拾完毕,但看着人数锐减的队伍,即使是萧池,也依旧有些唏嘘。   江曜还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上一言不发,直至上了马车才稍微有些回过神来。   夏语竹也明显憔悴了许多。昨夜之事,对她的影响显然是最大的,姬朔也紧锁着眉头,只有应舟,反而是一副兴奋的模样。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周围的人或是事情,从没法对他产生任何印象。当然,姬朔除外。   这家伙,似乎自从姬朔出现开始,就一直是那副兴奋的样子。但江曜现在也无力深究这二人的关系,毕竟他自己的脑子如今都是一团浆糊。   “各位。”最后,还是夏语竹先开了口,“昨夜圣渊教的突袭,小女子在这里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夏小姐客气了。”萧池摆了摆手,“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若是不团结一心,怎么抵抗这圣渊教呢。”   “是啊夏小姐,更何况这圣渊教实在可恶,即使没有这些事情,我也对其恨之入骨,更不要说这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江曜也点了点头。孟家的事情,他绝不会忘。   “圣渊教……”姬朔倒是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应舟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我避世几年,也是近些日子才回来,竟不知圣渊教已经发展到了如此规模。”   夏家在北域繁盛已久,他自然是知其大名的。只是,在他的印象中,圣渊教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到了能随意对夏家大小姐出手的地步。   “姬朔先生。”听见他开口,夏语竹立刻接话道,“听您之前的意思,似乎对圣渊教极其了解,对吗?”   谁知,姬朔却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我了解的是过去的圣渊教。那时候,这家伙还没失忆,是圣渊教的圣主。”他瞥了应舟一眼,看着那人似乎又想凑过来的样子,赶紧朝旁边挪了挪位置。   不过,这时的他,似乎也确实确定了应舟失忆这一事实,对他也不像是最初那样排斥了,只是依旧一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模样。   “夏小姐,不如,您先说说,如今的圣渊教变成了什么样子。”姬朔叹了口气,询问道。   夏语竹闻言,倒也不隐瞒,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又和姬朔说了一遍,然后便看着那人抿紧唇,皱紧了眉头。   “怎会如此。”他的脸上也带了些惊异,“如今的圣渊教,怎么会比过去的还要……”   “过去的圣渊教,似乎过于避世和神秘,也并没有太大的危害,只是如今……”夏语竹也摇了摇头,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   只是,他却看着对面的姬朔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夏小姐,你可能误会了。过去的圣渊教,也并非什么善种。”   “州凛城林家,云靖城李家,玉山城郑家……还有好多好多一夜被血洗的家族,都是出自圣渊教的手笔。”他缓慢开口,但说出的话却足以让车内的所有人震惊。   “你是说……”夏语竹这也才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便时常听到某些家族被灭门的传闻。只是,北域城池太多,家族更多,互相之间结仇的也并不少,因此,虽然那种事情发生得频繁了些,但毕竟离他们太远,更何况地点太随机,夏家虽然有心去查,但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最终只能草草了事。   “这些都是……”她看向坐在一旁无聊到玩手指的应舟,脊背突然升上一阵寒意。   “我所知道的,那些年被那家伙吩咐下去的灭门案,就有约莫四五十起。”姬朔的话更是证实了夏语竹的猜测。一时间,车内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除了姬朔以外,其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应舟。   “嗯,怎么了,看我做什么?”应舟抬起头,看着几人惊愕的目光,竟然只是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朝他们摊了摊手,“都说了,我全部都忘了,回去的记忆,全部。”   “不过,”他眨巴眨巴眼睛,无害的眼神看向姬朔,“既然是你说的,那应该都是真的,对吧。”   “今日若有半分虚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死不足惜。”姬朔皱着眉头开口,而虽然依旧有些震撼,但听他如此说,即使是夏语竹,心中也难免信了几分。   只是,她又怎么能想到的,应舟,或者说一开始的“朔”,竟然在过去是这样的大魔头。 第92章 小爷我看人发癫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捂住嘴,喃喃道,   “那姬朔先生,您过去在那圣渊教中,是……”她看着姬朔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恐惧。   能知道过去的圣渊教这么多的秘辛,那这个姬朔岂不也是……   谁知,刚刚还有问必答的姬朔却突然沉默了,良久,在车上几人的心差点凉透的时候,他这才咬着牙,似乎是用了极大的毅力才缓缓开口:   “我是圣渊教的阶下囚。”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家族被圣渊教所灭,只有我逃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着放在了几案上。   闻言,几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震惊,但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又听见姬朔接着开口,   “我逃到了我们世交的家族。由于天赋不错,在世伯家暂住的那些年,我的修为也得以快速增长。”   “我一直都想报仇,为了不连累世伯,后来我离开了他们家族,一路自行追查圣渊教的行踪。或许是他们太过自信,又或许是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找到了他们的总部,想要杀了他们的圣主为家人报仇。”   说到这,他苦笑了一声,“其实说是报仇也并不准确,我又何尝不知道我那样做不过是以卵击石。”   “只是,我的亲人都死在我面前,只剩我一个,那我这样苟延残喘又还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去寻一个痛快……”说着,他的手握成了拳头,不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皮肉之中。   他顿了顿,但在场之人即使根据已知的信息也能推断推断出后续。   他想杀的是圣渊教的圣主,而应舟是上一任的圣主,再加上姬朔刚刚自述阶下囚的身份,那么……江曜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应舟。   应舟本来还在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痕看,只是,随着姬朔自叙身世,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向了姬朔。眼中更是异彩连动。   “这样我还能骗自己,我是为了给他们复仇……”   姬朔话还没说完,但应舟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闪身到了姬朔身边:   “喂喂,姬朔,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他在几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揪住了姬朔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   “我想起来了,那天你看我的眼神,那么有趣,那么鲜活。”那一刻,应舟像是找到了最为心爱的玩具一般,看着姬朔眼中的惊愕,他眼中却是快要溢出的欣喜,夹杂着堪称残忍的天真。   就好像那些因为觉得有趣而专门拔掉蝴蝶的翅膀与触须,看着它们在地上蠕动挣扎,然后拍着手放声大笑的孩子。   “明明都要死了却还带着那样的生命力,我第一次见到,所以我很好奇你的其他样子。”   “对了,我好像把你关进了地牢中,”应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轻轻歪了歪脑袋,“然后……”   “应……应舟先生!”骤起的异变让夏语竹出声阻止,但应舟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提醒一般,眸光一闪,然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姬朔,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把你关在地牢,用了各种手段想让你露出其他表情,但你却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视死如归的模样。”   “没办法,我就只能找你说话,我告诉你今天屠了张家,明天还要屠李家。你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我拿回他们的人头扔在你面前,滚的满地都是,然后你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么冷淡,那时候我可真的太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哈……”他自顾自地笑着,但毫不遮掩的话听得对面三人脸色煞白。   疯子,这个应舟绝对是个疯子。   头一次,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   “你住口!”姬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面上青筋暴起,眼中眸光剧烈闪动着。   应舟每多说一句话,都会唤起他最不愿提起的那段记忆。   他未曾见过地狱,但地狱或许也不会比那样的日子更可怕了。   “对对对,你那时也最喜欢这样说。但是后来你就不说了。”闻言,应舟疯狂地点了点头,“所以那时候我更喜欢你反抗的样子,因为那时候的你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他伸手轻抚向姬朔的颈项,“而且你也反抗不了我啊姬朔,每次我像这样……”   他猛然收紧手掌,姬朔的脸一下的因为缺氧而涨的通红。   “应舟!”超出预料的状况让江曜下意识地拍案而起,但下一秒,强横的灵力在他耳边炸开,若不是因为异常状况而苏醒的玄师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灵力替他一挡,江曜恐怕会直接重伤。   “我不喜欢有人打断我说话。”应舟转过头,如蛇般的目光扫过对面三人,可爱的娃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再吵,我把你们全部杀掉。”   那话说的似乎所应当。   突然,一道剑光刺向应舟的颈间,银光闪过,当啷一声,姬朔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应舟收回手中的银针,转过头,笑盈盈地看向面容已经有些扭曲的姬朔,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并没有松开,而另一只带着疤痕的手也温柔地抚向姬朔的手腕。   “咦,怎么回事,我记得这只手明明被我废掉了啊。”   “怎么还能动呢?”他歪歪脑袋,嘟了嘟嘴,有些疑惑地问道。   然后,顺着那只手臂一路向上,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珍宝一般,应舟摸到了姬朔的右肩处,“嗯,还有这里……”   他在那地方摸索了一阵,突然扬起一个笑容,手上一用力,撕拉一声,姬朔的衣衫从肩部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身躯。   除此之外,姬朔的锁骨上,还有一个醒目的烫痕。   那烫痕伤得极深,直直地深入肉里,形成一大片深色烙印。   而那烙印的形状,正是一个变体的“舟”字。   看到那烙印的一瞬间,应舟终于松开了梏在姬朔颈项上的手,眼中异彩连绽,一边拍着手,一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哈哈哈哈姬朔,姬朔,果然,果然是你,你果然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癫狂的笑声听得夏语竹面色发白,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突然,萧池朝着江曜使了个眼色,被压缩的白色火焰一瞬间袭向应舟的面门,应舟伸手一挡,雄厚的灵力正欲轰向江曜,但脖子却突然一痛,一道红痕瞬间出现出现,青灰色的灵力闪过,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呼……”江曜和手持悬丝的萧池对视一眼,此时还有些心悸。刚刚那一招声东击西若是被识破,恐怕还真就只能让玄师出来救场了。   “夏小姐,令尊请的这位保护者,实在是……”萧池喘着粗气,咽下一口祛毒丹,谑笑道。   他刚刚又不得以使用了体内的毒素,为了一击功成还特意压缩了其浓度,虽然已经有了玄师给他的坠子,但毒素的反噬也不是能这样简单压下的,只能暂时依靠丹药。   应舟毕竟实力强大,这个浓度的毒素虽然也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让他安静一阵子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在昏睡期间因为灵力冲突而造成的痛苦,不好意思,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心眼,刚刚应舟都能随随便便说出杀了他们这样的话,那让他痛苦一下,萧池也觉得自己不算做的太过分。   “萧大师,家父他也不知道……”闻言,夏语竹也有些尴尬,但萧池本就只是和她开玩笑,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介意。   “姬朔先生,您……”夏语竹转头看向姬朔,语气中满是关切,“您可有受伤?若是需要治疗……”   “没关系。”姬朔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然后拢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比起最初相遇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有些木然,显然是刚刚的异变让他受了不小的刺激。   见状,夏语竹自然也不好追问,只是坐回座位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圣渊教的威胁还没彻底褪去,如今,本是队友的应舟却又变成了另一个定时炸弹。   更何况,今日应舟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有些震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和他们同行已久的应舟,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个姬朔,在过去应该吃了很多苦吧。想起之前看见的充满伤痕的身躯,联系到他之前的经历和刚刚应舟说的话,夏语竹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多了几分怜悯。   “夏小姐,这应舟,咱们该怎么处?”萧池看着倒在一边的应舟开口问道。   “这……”夏语竹皱了皱眉头,“小女子也暂时没有主意。”   她确实是犯了难,毕竟他们现在在寒霜森林内部,若是将应舟丢下,在他昏迷的状态下,即使是五阶巅峰强者,恐怕也活不下去。但若是继续带着他同行,看他这样子,还真是不比圣渊教的袭击省心多少。   更何况,刚刚应舟对江曜的攻击也让她明白,这人很多话不是说说而已。若是惹恼了他,说不定他真的会对自己几人下杀手。   萧池并不擅长战斗,用毒偷袭恐怕也只能成功一次,第二次成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而姬朔,先不说他修为不如应舟,就凭应舟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面对应舟时的那些恐惧的本能反应,都足以让她不忍心让其与应舟对抗。   夏语竹并不知道玄师的存在,因此一时间还真是犯了难。   这该怎么办……夏语竹所顾虑的,江曜也想到了。但他一时半会同样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皱着眉头纠结。   “实在不行,只能先压制住他的修为,然后等他醒来再做打算。”思索间,玄师的声音突然响起。看来是因为他纠结的情绪太过剧烈,就连玄师也察觉到了。   “师…师父?”听见心底的声音,江曜一惊。之前萧池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还没想明白,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师父。   “小家伙,你让萧池把他昏睡的时间控制长一些。”所幸,玄师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今晚我去那镯子中炼制一个限制修为的小玩意,把他的修为压制在二阶,这样便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还有这种东西?”听见这样新奇的东西,江曜的语气中骤然带上了几分惊讶,因为玄师突然出现而变得微妙的心情也被压制了下去。   “嗯,到时候你就说是你炼制的。炼器术博大精深,他们又无人懂炼器,就算怀疑,但也不会怀疑到哪去。”玄师回答他道。   闻言,江曜略微权衡一番,和玄师略微商量之后,便定下了计划。 第93章 小爷我不想起章节名   “那个……”和玄师敲定好解决方案,江曜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关于应舟,我好像有办法。”   此言一出,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曜。   “愿闻其详。”夏语竹点了点头,真诚地开口道。   “夏小姐应该也知道,我是一名炼器师。”江曜微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然后,我刚刚突然想起,之前师父教过我一种灵器的炼制方法。”   “那种灵器可以限制人的修为,因此,我想着,或许我今晚可以试试,一但炼制成功,能够限制应舟先生的修为之后,我们就能让他继续与我们同行了。”他道。   “哦,还有这种东西?”闻言,萧池倒是饶有兴致,“你们炼器术果真神奇。”   “我也只是试一试,不一定能成功……”闻言,江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更何况,那也是师父的独创。”   总之,遇事不决先搬出玄师再说。   “那便先麻烦江曜兄弟了。”姬朔也对着江曜拱了拱手,看样子总算也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了正常。   江曜点了点头,本欲沉默,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夏小姐,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冰极寒泉啊?”   “这个……”夏语竹略微沉吟了一番,“以现在的速度,若是中途再没有意外,应该再有一两日便到了。”   “哦,那还挺快。”江曜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若是没有圣渊教来搅局,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结束这趟并不平静的旅途。   或许,在回到寒霜城之后,他还可以在那里停留一阵,顺便帮助夏家对付一下圣渊教。毕竟,本来,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和玄师说好了这件事。   夜幕很快降临,江曜一行人乘坐的车是经过灵材加持,所以能在昨夜地爆炸中幸存,但如今营帐也没有了,大家只能生了一堆篝火席地而坐,剩下的守卫围成一圈守在外面,而江曜他们,连同着昏睡的应舟则在里面。   之前江曜跟着玄师,哪怕在寒霜森林的那段时间,他依旧有那空间里的小楼可以居住,不算真正的露营,如今头一回风餐露宿,虽然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确实是有些新鲜。   只是,为了隐瞒玄师的存在,江曜还是寻了炼器的借口,一个人离开大部队,进了镯子中看着玄师炼器完毕,又等了好久,方才回到了大部队中。   “这便是……”夏语竹看着江曜手中的细细银环,表情有些诧异。   “幸不辱命。”江曜对着她笑了笑,转头看向萧池,“我还有点不确定是否成功,萧池你要不先戴上试试?”   他刚才也实验了一下,但由于江曜自己是二阶,因此戴上去后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因此便想到了萧池。   谁知,闻言,萧池却有些面露难色。   “不是,我……”他朝江曜试了个眼色,意有所指地卷了卷自己青灰色的长发,江曜这才想起来,萧池身上的毒素需要灵力才能压制住。   若是萧池真戴上这手环,一起效,他怕会不是当场毒发身亡。   应舟是五阶灵士,要能压制住他,测试者也最好是五阶灵士才行。既然如此,那便只有……   江曜不自觉地将目光瞟向一旁的姬朔,还好,那人倒是很善解人意地伸出了手:“拿给我试试吧。”   “那便拜托了。”点了点头,江曜将手环递给了姬朔,   “直接戴在右手腕处,然后扣上便好。”他补充了一句,然后看着姬朔如他所言的戴好,扣上卡扣的一瞬间,那人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林地,汇聚起全身的灵力朝着地上重重轰出——   一声闷响,一个不大不小的雪坑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确实有用。”他点了点头,回到队伍中央伸手去取那手环,却发现最初的卡扣直接消失不见,甚至原本金属状的环身也不见了,直接变成了他手腕的一道银色纹路。   “唉唉唉,别慌别慌,这个东西必须要我来才能取下的。”看着姬朔微愣的模样,江曜赶紧上前,手指搭上那道银色纹路,微微灌注灵力,原本那银色手环才再次现形。   “江小兄弟的炼器术果然厉害。”夏语竹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中也多了几分惊异。   “咳咳,都是师父教的好。”承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夸赞,江曜脸一红,所幸现在是深夜,又有火光映着,看不太明显。   几人由着江曜将那手环扣在了应舟的右手腕处,本欲各自修炼来度过这一宿,但夏语竹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姬朔。   “那个,姬朔先生……”她犹豫着开口,“虽然有点冒昧,但之前据您所说,您是知道圣渊教的总部在哪里的,是吗?”   姬朔之前确实说过,他独自找到了圣渊教,想要为家人报仇。但后面由于应舟的突然暴起,几人便也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夏语竹刚刚想起来。   只是,闻言,姬朔却摇了摇头。   “已经不是那里了。”他冷静地开口,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之前的总部已经被毁了,前段时间我去看过一次,依旧是一片废墟。而现在的圣渊教,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毁了?”听见这样的话,夏语竹微微一愣。   她如何也想不到,那样强大的圣渊教,竟然还被毁过一次。   “嗯,毁了。”姬朔看着夏语竹惊异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家伙炸的。”   他的瞟了一眼应舟,收回目光,交叉着手抱在胸前,轻轻阖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打算再回答其他问题。   他没有明说是谁,但在场的几人却都心知肚明。   江曜下意识地看向毫无知觉的应舟,听着姬朔的话,却是疑窦丛生。   之前姬朔说,应舟是圣渊教的上一任圣主,但是,也是姬朔说,应舟毁掉了过去的圣渊教。   算了,搞不懂他们,先随他们去吧。江曜摇了摇头,干脆直接放弃解这样难以解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几人上了车,不多时,应舟也悠悠地醒来,看着自己手上突然出现的,覆盖在暗红色疤痕上的银色纹路,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将手腕举到姬朔跟前,歪了歪脑袋,朝着他问道。   姬朔本来坐在远离应舟的另一端,但车内的空间毕竟有限,应舟刻意靠近,他根本无法避开。   即使已经被压制了修为,但应舟这样突然的靠近还是让他有些应激。身体微微一僵,但他很快皱起眉头开口:“限制你修为的东西。”   闻言,应舟那张纯良无害的脸上浮上些疑惑:“为什么?”   “你昨日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怒视着应舟,姬朔微微提高了声音质问他。   了解应舟性子的他知道得很清楚,昨日应舟失控之时,威胁江曜说要杀了所有人的话,绝不是戏言。   他是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若是仅仅针对于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之前那么多年他也熬了过来,但他绝不想再有无辜的人丧命在应舟的一时兴起之下。   应舟从来都只是把人命当做玩物,这件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昨日……”谁知,闻言,应舟却轻轻蹙了蹙眉,白皙的手轻轻扶上额头,“昨日发生了什么来着……”   一边念叨着,他一边抬起头,看着应舟,眼神无辜,嘴角却带着笑,“姬朔,我好像记不起来了,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姬朔一愣,同一时间,其他三人惊异的目光也投向应舟,看得他侧过头,直率地与几人对上了目光,“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他笑着问道。   “并…并非如此……”夏语竹赶紧回答道。   她生怕应舟又受了什么刺激,变成昨天的模样。哪怕他现在修为被压制,但那份疯狂依旧让人心悸。   “可是夏小姐。”他一手支在了几案上,轻轻托起了腮,“现在我没了修为,可就没法保护你了。”   “夏小姐不会责怪我办事不力吧?”他笑眯眯地开口。   “自然不会,小女子会向家父说明情况,该给先生的报酬是一点也不会少的。”夏语竹赶紧摇了摇头,安抚他道。   闻言,应舟这才松了口气,身体半躺在了座椅上嘟囔道:“嗯,不过还是好可惜,明明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的……”   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江曜和萧池对视一眼,不谋而合地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舟的记忆貌似并没有回复,虽然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对于队伍的稳定前行那定是有利的。   说到底,应舟这个人的确有些奇怪。若是正常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修为被压制的死死的,就算被解释说有原因,也肯定会不满,甚至大闹一场。   但是反观应舟,即使只是被姬朔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依旧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甚至还能肉眼可见地比最初他们同行之时开心了许多。   以前他是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从不参与其他人的讨论,而如今,他则是看一会窗外又扭头去盯一会姬朔,若是姬朔当时在和他们讨论事务分析情报,还会被其强行打断,搞得几人有些无奈,却又不敢言明。   只是,自从确定应舟真的失忆以后,姬朔虽然对他不再会有过于明显的排斥,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于应舟,实在是比对于其他人要冷淡许多。 第94章 小爷我挨冻   好在,那之后应舟也再没有失控,几人也算是平稳地到达了冰极寒泉所在的地方。   “这便是……冰极寒泉?”夏苍前来禀报后,几人陆续下了车。   看着面前的一片景象,江曜不禁出声感慨道。   前方的视野,以一片薄雾为分界线,薄雾外是如常的寒霜森林,而当几人在夏苍的带领下走进那片薄雾后的区域,江曜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入目可见的一切都是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无论是花草还是树木,亦或只是路边的巨大石块,都呈现出半透明的冰蓝色,江曜有些好奇地伸手触摸上去,却被那刺骨的温度吓得一下子缩回了手。   “受冰极寒泉的影响,这一片区域的所有物质都被附着了极为浓重的水属性灵气,而冰极寒泉本身为至阴之物,天生极寒,因此在没有灵力护体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轻易触碰为好。”夏苍对着他提醒道。   江曜悻悻地点了点头,立马将双手紧握成拳,不再乱碰。只是看着周围不少他从没见过的奇异花草,心中依旧有些好奇。   这冰极寒泉占地似乎也并不小,走了约莫十分钟,众人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汪深潭,潭中波光潋滟,潭水也呈现澄澈的冰蓝色,看不见底。   到了这潭边,夏语竹便站出来朝着他们拱了拱手,有些抱歉地开口:   “各位,小女子还要去找那九转凝魂花,恐怕要先失陪一会。”   几人同行来这冰极寒泉的目的各异,众人心下明白,便也决定先行分道扬镳,之后再于这个地方汇合。   夏语竹带着夏家一行人匆忙离去了,江曜也在玄师的指导下直接下到了潭内,一时间,不大的水潭边上便只剩下了萧池,姬朔和应舟三人。   他们三个本就没有什么目的,萧池是为了江曜才跟着来,而应舟和姬朔更是阴差阳错地和他们上了同一条船。   姬朔看着那一潭冰蓝色的死水,眸光微微一动,竟然走到了离那深潭有些远的地方,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巨石坐了下来。   “姬朔!”应舟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他环视一周,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他兴致盎然地说着,然后拽了拽姬朔的袖子,然后被姬朔一手拍开。   实力被玄师炼制的那手镯压制之后,应舟倒也没有再失控过,只是同样,自那以后,他的记忆也再没有了恢复的迹象,就连那天在车上想起来的也一并忘了。而这些天下来,他最爱做的事情便是缠着姬朔,让他把过去的事情讲给他听。   当然,姬朔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喂,姬朔。”见姬朔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应舟直接走到他跟前,继续勾着嘴角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他蛇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姬朔,明明在询问,但眼中却并没有对于答案的好奇,仿佛他询问的目的并非问题本身。   其实姬朔很想狠狠地反驳他一句没有,但又怕应舟被这与现实相反的回应激起了过去的记忆,因此最终也只能微蹙着眉头,将头偏向了一边。   “姬朔——”谁知,应舟竟然拖长了声音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居然还带上了些埋怨之色,“你对我这么冷淡,我很伤心啊。”   “你伤心又与我何干?”姬朔似乎并不想再和应舟有更多的纠缠,站起身,正欲走到萧池的身边,却突然被应舟擒住了右手腕。   冰凉的手指轻轻搭上手腕处的皮肤,那似曾相识的触感让姬朔瞬间汗毛竖起,身体也直接僵住。   哪怕知道应舟此时的实力已经被压至二阶,但面对那人,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恐惧。   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地方。   “对,好像确实是来过这里的,但是是为了什么来着……”应舟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始终恢复不了的记忆有些不满。   姬朔本想直接挣开他的束缚,但随着应舟的喃喃自语,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被应舟握住的那只手腕。   那里曾经被他折断过,也被他治好过。   冰极寒泉有修复锤炼身体的作用。应舟曾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寻到这冰极寒泉,只为了治好他的那只断掉的手,然后……   想到后面种种,姬朔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唉,怎么了,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发现姬朔的异常,应舟立马凑了过来,   “不,应该说你在害怕,以前的我?”想起姬朔平日里的冷漠,应舟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兴色。   “不要再提他了!”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般,姬朔身体一震,直直地甩开了应舟的手,怒吼道。   自相遇以来,他一直都是冷淡却有礼的样子,这样生气还是头一遭,就连一旁的萧池也睁开了假寐的双眼,朝着这边投来惊异的目光。   只是,应舟却像是感觉不到这一切似的,眼中盈满了兴奋,还有一丝扭曲的妒色:“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提他?”   “姬朔。”他又凑身上前,整张脸距离姬朔只有不到毫厘,冰冷的吐息直接打在了姬朔的耳畔,   “我可以嫉妒他吗,那个失忆前的自己,因为你好像对他反应很大啊。”   他伸出手,在姬朔想要逃离之时轻抚上了他的后背,感受到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衫,手下躯体的僵硬,他忽然又笑出了声,   “喂,喂,我以前到底对你做过什么啊?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那双如蛇般的眸子中此刻满是疯狂,应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呢喃道,   “然后,如果我再做一次的话,你对我,是否就能和对他一样了呢?”   ……   冰极寒泉的泉水如江曜所想的一般冰冷刺骨,只是触碰到泉水,江曜便感觉一阵钻心的含义直直侵入自己的骨髓,连玄师的坠子都起不上作用了。   “小家伙,这一次我可能不会帮你。”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冰极寒泉虽然冷,但有锻体之效,也不会真正危及你的身体。”   他向来是习惯把所有于江曜有害的东西替他隔绝在外的,江曜遇到的危险也永远都是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给予小徒弟的历练,但并不代表他会对江曜过分娇纵,尤其是冰极寒泉这样对身体完全无害甚至大有益处的磨炼,他自然是想江曜凭着自身毅力度过的。   江曜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如说他从来都觉得玄师对于自己的庇护早已足够甚至有些过度。很多地方,他自己都没考虑到的东西,玄师都早已为他准备妥当,该有的危机也早已为他排除。因此对于玄师刚刚的话,他的确是没有半点异议的。   只是,虽然道是这样,但也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江曜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就连灵力的运转都有些滞涩。   这种寒冷和北域那种直接的严寒不同,更像是侵入你的身体内部,从体内再到外的冰寒。   “我们……我们还要走多久啊?”一边努力运转着灵力努力抵御着从身体内部散发出的寒意,江曜一边问道。   之前玄师让萧池在路上给江曜炼制了些供氧的丹药,江曜便知他们可能是要深入这冰极寒泉内部。但他进入潭中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除了感觉到越来越冷以外,这寒潭竟然还没有一点到底的迹象。   “还要一会。”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闻言,江曜也只能一咬牙,接着往潭底游去。   之前玄师便和他说过,他们要找的是这冰极寒泉的源头。那东西在这潭底,因此,即使身体快要被冻僵,他也只能继续下潜。   只是,越靠近潭底,那冰冷的感觉就越强烈,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之中,就连用于御寒的灵力都带上了一股阴寒。   好冷……江曜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即使已经在努力运转灵力,但依旧阻挡不了那彻骨的极寒。甚至就连本该带来温暖的灵力,也变成了这寒冷的一部分,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变成了冰块。   “小家伙,试着去引动你灵喾最根本的力量。”就在江曜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玄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江曜下意识地照做,停止运转身上的灵力,将其汇聚在了灵台处。此时,识海的那只浑身漆黑羽毛尖泛红的美丽鸟儿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围着江曜的识海转了几圈,然后将烛照推到了他的识海中心。   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变化,江曜赶紧将灵力朝着烛照汇聚而去,终于,再触碰到烛照的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汇聚向他的身体,虽然并没有让那阵严寒直接消失,但好歹也让他的身体暖和了不少。   果然有效果。江曜心头一喜,加速便往潭底游去。越往下走,寒意越盛,江曜却也觉得自己体内的烛照之力越盛,二者隐隐成了一种对抗之势,虽然这样的力量交织让他有些难受,但总也比最开始一边倒的寒冷要好上许多。   就这样,江曜忍受着体内越发严重的冰火两重天之势,终于也隐隐看见了潭底。 第95章 小爷我突破   潭底处依旧是一片冰蓝色,甚至比水面更盛,散发出有实质性的蓝光。江曜在玄师的提醒下朝着那蓝光最盛处游去,在无比接近的时候,他不禁伸出手,但手下的触感却并非冰冷的潭水,而是冰冷的,如同坚冰的固体。   他仔细摸索了一番,却发现这似乎是个几人高的巨大半球,而散发蓝光的东西,也就在其中。   “这就是这泉水的核心?”江曜有些好奇地上前,靠近那冰球看了看,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灵气的波动。   “并非如此。”果然,玄师否认了他的猜测,“小家伙,你用灵力击打这冰球试试。”   江曜闻言,轻轻应了一声,汇聚起灵力便朝着那冰球击打而去。   只是,或许是因为在水下的缘故,亦或是因为之前的御寒让江曜的灵力消耗了不少,总之,江曜本以为自己已经用了足够的力气,但那冰球依旧纹丝不动,就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见状,江曜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信邪地再次汇聚灵力朝着那冰球轰去,他这一击用尽了全力,终于,潭水一阵晃荡之后,那冰球表面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但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快得江曜几乎是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这情况倒是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了,江曜一时间也有些犯难,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冰球是空心的。”玄师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小家伙你得想办法进去。”   玄师的声音中带上了些严肃。江曜闻言,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他刚刚已经用尽了全力,但也仅仅让那冰球裂开了一道缝,并且很快变复原了。既然如此,他又该怎么做,才能进入那冰球之中呢。   这地方的温度极低,因此江曜体内的烛照之力也越来越盛,甚至是有些不受他控制地与这地方冰极寒泉的核心之力冲突起来,随着江曜的思索,这股冲突也越来越盛,到最后甚至到了江曜有些承受不住的程度。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感觉到体内两种力量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剧烈的拉扯,江曜一咬牙,提炼出了体内已经变得有些暴烈的烛照之力。   拼了!   烛照之力缠绕着江曜仅剩的灵力对着那冰球撞击而去,而那一瞬间,江曜的身体也再度被冰寒所占据。   潭底飞起一阵水泡,潭水剧烈地震荡着,而这时,正与体内冰寒对抗的江曜也终于看见,那冰球破了个不大的口子,而那口子的面积正在迅速缩小。   真的有效!虽然身体已经快被冻僵,但刚刚的成效也印在了江曜眼中,让他也突然有了办法。   冰极寒泉不愧是宝地,在这潭水之中,江曜的灵力恢复速度极快,这么短短一会,他的灵力便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与此同时,一个计划也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他散尽了护体的灵力,将其全部收回了灵喾之中,然后,寒意立刻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寸,那是从骨髓中散发出的阴寒,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侵占他的经脉。   不过,江曜却像是没有感知到似的,任凭冰极寒泉的力量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等到那阴冷彻底侵吞他的身体,然后……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他猛然引动了体内所有的灵力,汹涌的灵力从灵喾中爆发而出,连带着烛照的本源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后骤然放开的弹簧一般,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热量。   巨大的水柱从潭底升起,顾不得许多,即使眼前一片混乱看不清状况,江曜也只能直接朝着自己刚刚攻击的地方闪现而去,然后在一片烟尘中直挺挺地撞入了一片空间之中。   那空间中没有水,在寒潭中呆久了的江曜下意识地扑进去,结果直接落在了冷硬的地板上,摔得十分难看。不过此刻的他却再没有心思注意身体上的疼痛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爆发再次耗尽了他的所有灵力,而进入这冰罩子之后,核心处冰冷的水属性灵气更是如同疯了一般,一股脑地往他体内钻,和之前一点一点地入侵不同,这次的寒气更像是侵略者一般,顷刻间,江曜便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冰雕,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涌上剧烈的撕裂感。   江曜也并非没有经历过痛苦,但像这样,身体仿佛由内而外都遭遇蹂躏的感觉依旧让他忍不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冷汗也凝结成了一颗颗冰珠直直地落下,在冰镜一样光滑的地面上跳动着。   红光闪过,玄师出现在江曜的面前,微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变换半天,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等……等等……”谁知,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未触碰到江曜的身体,江曜却转过脑袋,艰难地朝着玄师摇了摇头。   然后,他咬着牙,强行支撑起了身子盘腿坐下,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就在他打坐后不久,突然,一股强横的灵力从他身上倾泻而出,轰鸣声响起,连带着水底的地面一阵颤抖,无数道波纹顺着水面而上,平静的潭面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引得潭边几人纷纷侧目。   “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语竹,她和九转凝魂花的融合很是顺利,基本没受到什么阻碍,因此如今已经进阶完毕,和萧池几人汇合。   “江小兄弟不会出什么事吧?”她面带忧色地问道。   “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知道玄师存在的萧池摇了摇头,“依在下看,可能是突破或是进阶了。”   他也知道江曜在二阶巅峰困了有段日子了,于现在进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这他之前说要去这潭底寻进阶物,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萧池接着道。   闻言,夏语竹也沉默了。夏家在过去也想过探究这冰极寒泉的根源,因此也下潜过小潭,但每次都会被潭下的极寒所逼退,这么多年来从来未曾成功过。即使心系江曜的安危,夏语竹自然也不敢轻易尝试。   “夏小姐不必担忧,我这小兄弟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萧池也注视着那冰蓝的池水,看着夏语竹担忧的模样,最终还是出言安慰道。   夏语竹轻轻点了点头,但看着那久久未能平静的潭水,明亮的眸子里还是带上了几分忧虑之色。   不过,水下的江曜却并不知道岸上的情况。之前,在那水属性灵气涌入他的身体后,虽然伴随着剧痛,但他同样也在烛照之力对那极寒的无意识反抗中找到了一丝明悟感,因此他拒绝了玄师的帮助,而是趁着抓住了着丝明悟强行让自己进入了修炼状态,果然得到了突破。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突破已经是他的极限。在身体的灵力再度充盈之后,他只来得及看清眼前出现的一团蓝光,然后便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知觉。   玄师眼疾手快地接下了江曜软倒的身躯,看着少年惨白的脸色,眼中不禁闪过自责之色。他轻轻皱了皱眉,却见一道黑芒从江曜的眉心处飞出,化为一只羽尖泛红黑色大鸟停在了玄师肩头。   “您这下可把我害惨了。”他看了那大鸟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语气中也难免带了一丝嗔怪。   那鸟儿闻言,竟然颇为通灵地用颈羽蹭了蹭玄师的脸,有些委屈地绕着他飞了几圈,回到他肩膀上时也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我也没有怪您的意思。”他轻轻摇了摇头,摸了摸那鸟儿的翎羽,然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团蓝光,手中灵力渐渐汇聚,   “走吧,去帮帮那小家伙。”   ……   江曜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见了冰蓝,赤红,暖白三种颜色在他眼前交织着,体内也是忽冷忽热的,却并不像是之前那样剧烈的冷热交替,反倒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或是炎夏的凉风一样,并不难受,反而是有些舒爽。   他这是……怎么了?江曜的思绪还有些木然,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寻到了突破的机缘,然后他就咬着牙试了试,再然后他好像成功突破到了二阶大圆满,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试着睁开眼睛,或是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此刻的意识和身体似乎是分离的,他只能看着三色眼前的光团在自己体内相互轧压。不,应该说那个暖白色的光团更像是被排除在外,被那赤红色的光团保护着。   而那赤红色的光团更像是瞄准了猎物的雄鹰一般,将那冰蓝色光团逼得节节败退,其光芒也越来越萎靡,最后直接被红色光团包裹住,彻底失去了活力。   江曜看着那冰蓝色光团渐渐没了动静,这时,一直被红色光团护在后面的暖白色光团才亮了亮,然后由着红色的光团将冰蓝色的光团放到了自己旁边。   然后,暖白色的光芒大盛,如同之前江曜第一次进阶时一样,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他的身体,紧接着他便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96章 小爷我问问题   待到江曜意识再次回笼,一睁眼,他看见的还是冰蓝色的半球状天花板,只是他再也感觉不到空气中的极寒。   他应该还躺在那冰极寒泉的潭底,只是身下却并不似粗糙的地面,反而是有些柔软。他有些疑惑地微微扭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艳红的衣角。   “师师师师父?!”他猛然撑着冰冷的地面支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竟然一直躺在玄师的怀中,脑袋还枕着他的大腿。   “没事了吧,小家伙。”看着江曜慌乱的样子,玄师轻轻一笑,伸手抚上江曜的额头,用灵力探知一番后,眼中带上了些歉意,“抱歉,这次是我判断失误了。”   “不不不,是我自己太逞强了……”江曜赶紧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这冰极寒泉竟然也会如此凶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脸热。   就这么直接在玄师面前冻晕过去,还是由于自己逞强,着实是让他有些羞耻。   “不过师父,我这是……进阶了?”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地充沛,对于四周的感知也更加灵敏,就连之前的寒冷也消失不见。江曜想起之前意识模糊时看到的几个影子,心中也不由得泛上些兴奋来。   “嗯。”玄师点了点头,“这冰极寒泉虽然也让你吃了些苦头,但在修为上,的确于你有益。”   “对了师父,”说到这,江曜也有些好奇地偏过了头,“那,你是早就知道我二阶巅峰的瓶颈能够在这里突破吗?”   他想起之前玄师一反常态地没有出手,只在最后关头才现身,又想起困扰自己许久的瓶颈就这么突破了,便不自觉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本来按照他的预计,他距离突破瓶颈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只能先取了进阶物带走,之后再做打算。谁知,他竟然就在这冰极寒泉之内突破了。   “也不算早就知道。只是来这地方后朱雀告诉我,这地方是大陆上的至寒之地,与烛照有冲突,或许能刺激到他,从而助你突破瓶颈。”玄师轻轻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闻言,江曜点了点头,正欲应声,但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朱雀?”他有些惊异地看向玄师,“可是,朱雀不是灵喾吗?”   玄师看着他的眼神,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小家伙,与其这样问我,不如你先说说,在你的印象中,灵喾是什么?”他一手托着腮,眼中带着些兴色朝着江曜靠近了些。   江曜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身体,强行忽略了自己不知为何越来越快的心跳,斟酌着开口:“灵喾的话,就……就是灵士的能力吧。灵喾越强大,那个灵士的能力和天赋也就越强大。还有,很多强大的灵士也以自己的灵喾为象征……”   他说到这顿住了,这本来也是荧烛大陆上大部分灵士的共同认知,但既然玄师刚刚都那样问他,那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总之,无论怎么样,是个死物,对不对?” 玄师笑眯眯地问他。   闻言,江曜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的说法,也不能算是错的。不过,真要说起来,每一个灵喾,都曾是一只活着的异兽。”玄师轻笑一声,语气间带上了些感慨,“我们人类与其说是觉醒灵喾,不如说是被那些异兽所选中,成为了他们力量的继承人。”   “你是说,”闻言,江曜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我们的力量,是……”   “人类本身是不能修炼的。”玄师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既然如此,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江曜看向玄师,与他过去认知相差甚远的信息让他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成为灵喾的灵兽本就已经死亡了,觉醒仪式只是他们的残念在替他们选择天赋,性情合适的主人。”玄师解释道,“因此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灵喾是死物,这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有些特别强大的灵兽,就算是死了也或许会有一丝神魂残留。而当他的主人,以他为灵喾的灵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则有可能唤醒他们残留的灵魂,可以与之交流。”   “我的朱雀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江曜想起每次玄师召唤灵喾时那大鸟灵性的样子,心下也明白了几分。   “也就是说,我的灵喾也……”他想起之前玄师曾经说过,他的灵喾烛照,乃是这荧烛大陆的创世灵兽之一。   江曜本以为所谓的灵喾只是一个类似异兽投影的东西。从没想过,如今在自己体内的,竟然是真正的烛照。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你识海里的,正是传说中的创世灵兽烛照。”   “那他也……有自己的意识?”江曜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玄师却只是摇了摇头:“现在是没有了,不如说剩下的只有本能。”   “不过小家伙你要是真的好奇,等你哪天到了九阶,说不定还能唤醒他的残魂。”   “九……九阶?”听见这个数字,江曜瞪大了眼睛看向玄师,“我怎么可能……”   他刚想说自己怎么可能达到这样传说中的境界,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自家师父,   “师父,您……您不会是……”他想起之前玄师说朱雀有灵一事,再加上刚刚他说的九阶,一个有些恐怖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玄师不会是九阶强者吧?   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啊!   “这个嘛……”看见他这副模样,玄师却不置可否,只是摸着下巴笑了笑,“倒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我也不过一介孤魂野鬼,连以前实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说九阶实在是太抬举我这个老头子了。”   “不过小家伙,以你的天赋,到达九阶也并非什么难事。”说着红衣魂灵扬了扬嘴角,“正好,我也许久没见过烛照了,还真有些怀念。”   “您还见过烛照?!”江曜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师父。   他总觉得,今天震惊的次数有点多。   “嗯。”玄师点了点头,“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灵喾选择主人不仅要看天赋,更要看心性是否与自身契合。如今,我倒是也很解他为何会选择你。”他接着笑道。   “他和我很像?”江曜有些好奇地开口。   “不能完全这么说。更何况,他的性格和小家伙你完全不一样。”玄师轻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你们本质很像。”   “小家伙你说的很多话,我都从他那里听到过。”玄师的眼底浮现出了些怀念之色,看的江曜忽然心头一紧。   “那烛照他,是什么样的灵兽?”不知为何,江曜突然很想问。   “哦?”玄师也没想到江曜会这样问他,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最后也只当是小徒弟的好奇心在作祟。   “嗯……”他略微沉吟了一番,缓缓开口,“总体来说,是个可靠又可敬的前辈。”   “他教会了那时候的我不少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师长。然后……”说到这,玄师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也是他在最后的关头保住了我的魂魄,让我不至于魂飞魄散。”   “所以你才会在我的灵喾中……”听见这话,江曜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快了几个拍子。   轻轻点了点头,玄师看着呆愣住的江曜,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所以放心吧小家伙,就算只是为了烛照,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到九阶的,不必担心。”   他本意只是想让江曜更有信心一些,谁知,听见这话的江曜却突然沉默了。   这孩子怎么了?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江曜,玄师也不免有些疑惑。   然而,好半天,江曜才轻轻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玄师:   “所以,你收我为徒,是因为烛照的缘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无心去思考玄师刚刚话中的含义,但是玄师的话让他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   然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他也不知道今天他是怎么了,问题都是他问的,玄师也在认真地回答他,没有半点敷衍的迹象。但不知为何,听见玄师刚刚那句话之后,他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他其实挺喜欢听玄师讲他的过去,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离那人又更近了一些。但不知为何,他现在却有些不敢听了。   因为那段过去中没有他,那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涉足的领域。在玄师的过去中,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旁观玄师喜怒哀乐,旁观玄师与众多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悲欢离合。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玄师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他也不敢问。只是,透过刚才玄师的叙述,他却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   他和玄师的相遇是因为烛照。   那么,他和玄师的后续呢?也是因为烛照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玄师的预料,江曜看着红衣魂灵愣了好一会,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并不全是。”   “我也不知到小家伙你为何会这样问。但如果一定要让我回答的话,我只能说,并不全是。”   “烛照的确是我在最初关注你的由。但收你为徒,是我后来的决定。”   “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收徒,甚至也并不打算收徒。”他狭长的眸子看向江曜,眸光微微闪动,“小家伙,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和江曜相处这么久,他自然也是知道江曜内心深处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刚刚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又让这孩子开始钻起牛角尖来。   然后,他话音刚落,却又听见江曜开口问道:“那为什么选择我?”   果然,小孩一钻牛角尖就没完没了了。玄师闻言,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但之前是他说话有些欠妥,如今被追问起来自然也不会去责怪江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但玄师最后还是如实开了口:   “因为我要借你的灵喾栖身,因此总要给你些好处,这是其一;而你当时吵着闹着说要拜我为师,这是其二;你的心性和天赋都不错,做我的弟子足够格,这是其三。然后……”他轻笑了一声,“然后,还有我的一些小小私心,这是其四。”   说完,他转头看向低着头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小家伙。” 第97章 小爷好像要完蛋了   江曜的心跳得有些快。   这是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知道第几次心跳加速了。或许是因为今日的几度昏迷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又或许是之前萧池跟他说过的话已经慢慢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总之,江曜总觉得,今日的自己似乎格外容易被玄师的话牵动情绪。   “师父,您刚刚是说,私心?”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似乎正是来源于这两个字。   “是啊,私心。”玄师点点头,轻笑道。   “那这个私心,是指……”江曜抑制住内心不知名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这个嘛……”玄师修长的手指抵着唇,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如何与江曜解释。   终于,在江曜不觉间带上了几分期待的眼神中,玄师缓缓开了口,   “对我来说,弟子和子女存在的意义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子女是血脉的延续,而弟子,则是思想的延续。”   “成为我的弟子,意味着我会希望他继承我的念和处事的准则。他会成为我的继承者,会按照我为他规划好的道路,成为我想让他成为的人。”   “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成为他自己。”   他看着江曜,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这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会太不公平。所以在过去,我从未收过弟子。”   “但是,事到如今,我确实缺少一位继承者。”说着,玄师的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所以你选择了我?”江曜一愣,试探着问道。   红衣魂灵无言地点了点头。   “小家伙,如果你是我的子女,我只会给你提供所有你需要的帮助,但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去做什么样的事,都会由你自己决定。”他看向江曜的目光中带着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歉意,   “但是如今你作为我的弟子,我虽然不会强求,但我也希望你会成长为我期望的模样,因为我需要这样一位后继者。这就是我的私心。”   原来,是这样的私心。听着玄师的回答,江曜突然觉得自己垂下的手有些无力。   他刚刚又在期待些什么,期待玄师给他什么样的答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曜突然想起之前萧池跟他说的那番话。或许真是如此,他对于玄师来说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是特别的,玄师对自己好,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好,只是拥有烛照灵喾的恰好是自己,所以他只能接触自己而已。   若是烛照选择了其他人,那他也会选择其他人吧。   “那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吗?”压下心中没来由的苦涩,江曜咬着下唇轻声问道。   玄师闻言微愣,似乎也没料到江曜的思维竟然跳跃得如此之快。   不过,既然江曜问了,他也只能轻叹口气,带着笑意但眼神复杂地点点头:“自然是特别的。”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弟子。”   江曜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肯定的回答,原本悬着的心却并没有放下。   他好想再问他一句,对你特别的,究竟是你的弟子,还是江曜这个人呢?但直觉却让他住了口,因为这并不像是一个弟子该问的问题。   他有点越界了。   江曜又想起之前萧池对他说,不要对玄师动情。当师父也好,当亲人也好,但无论如何都不要对他动情。   可是什么叫动情?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将玄师当做师父,所以不知萧池为何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如果只是作为弟子,他听见玄师刚刚的话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心底空了一块?玄师的回答很真诚,但为何他总觉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呢?   萧池的话他当时并没有想明白,但现在,他却突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玄师见他一言不发,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刚想上前询问,但江曜却忽然抬起头,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我明白了,师父。”他站起身子,微微仰起头,“既然我也进阶成功了,那我们也该回去了吧,免得他们在上面等急了。”   他伸手挠了挠脑袋,借着手的阴影很好地掩饰住了面上的黯然之色,然后放下手,面上终于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   “嗯。”玄师点了点头,虽然总感觉今天的江曜有些奇怪,但江曜自己不说,他自然也不太好追问。   “若是心中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都可以。”最后,他只能开口提醒一句,然后看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上浮的过程比下潜轻松很多。或许是因为吸收了冰极寒泉本源的缘故,浸泡在潭水中的江曜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于是很快便浮上了水面。   “江小兄弟!”看着江曜的身躯出现在潭水中,夏语竹也终于松了口气。   “哟,江曜,你还舍得上来啊。”萧池也打趣道。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等江曜等了快一天,若不是知道江曜有玄师护体,他还真以为江曜遭遇了什么不测。   “咳咳,突破花了点时间,让各位担心了。”江曜自然也能感觉出几人发自内心的关怀,因此也立刻将之前再池水下的复杂心绪抛在了脑后,然后朝着他们抱了抱拳。   说着,他环视了一周,看见夏苍和剩下的夏家护卫,然后在一块巨石旁看见了靠坐着的姬朔和脸色苍白躺在一边,衣服上沾着些血迹的应舟。   “这是……”他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方向,萧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昏迷不醒的应舟,赶紧开口解释道:   “咳咳,这可不关我事啊。你下水后不久,这家伙就又失控了一次,紧接着就开始吐血,然后就这样了,我可什么都没干。”他摊了摊手以示自己的无辜,   “我探查过他的身体,没什么异常,问了姬朔他也不知道原因,只能放任他在这躺着。现在看来,实在不行只能这就这么把他带着走了。”他接着道。   闻言,江曜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应舟的昏迷着实有些蹊跷,但像他这样的定时炸弹这样昏迷下去,从客观上来讲反倒是好事。   只是,即使如此,看着那人胸口处成片的血迹,江曜依旧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会是你之前的毒……”他试探着问。   “这不太可能,我的毒我自己最清楚。”萧池摇了摇头,“他修为比我高,我的毒作用本就有限。更何况那时候我控制了剂量,也就让他昏迷一下,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但是我之前检查他身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气息莫名其妙变得很微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听见这话,江曜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他和应舟是萍水相逢,而且根据姬朔所说,这人之前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说是恶贯满盈,和北域的众多灭门案都脱不了干系。若是以前的应舟,他就是直接死在自己面前,江曜恐怕都不会动容。   但是如今,他却失去了所有记忆,一路上也算是在帮助他们。虽然也会有极端之举,那也是在恢复记忆的间隙,在之前毫无记忆的时候也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如果他以后再也无法恢复记忆的话,那他还能算作一个恶人吗?他过去所欠下的血债,又究竟该不该算在如今失忆的他的身上呢?   一想到这些,江曜对这应舟便难免有些纠结。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已经困扰他一段时间的问题也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所谓的圣渊教,究竟是什么组织?他们草菅人命,无论是应舟时期的频繁灭门,还是如今的大肆抓捕平民,都能看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江曜不相信,他们大费周章,在北域掀起如此波澜,仅仅是为了好玩二字。   实在不行待会问问姬朔吧,他想。姬朔至少是对过去的圣渊教有不少了解的,或许能从他的回答中推断出些什么。   江曜还一边想着,而夏语竹也见人到齐了,正准备招呼一行人集合,但应舟却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发出了一声轻哼,睫毛微颤,竟然是悠悠转醒。   “哟,这么多人啊……”他打了个哈欠,看着将视线投到自己身上的众人,毫无知觉地笑了起来,“嗯,我睡了多久?”   “约…约莫一日。”见状,夏语竹定了定神,开口道。   “竟然这么久?”应舟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脑袋,“那,反正你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一会也是可以的吧?”   他露出一个微笑,朝着众人的方向轻轻侧了侧脑袋。   “可以自然是可以。”见状,夏语竹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过应舟先生,请问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虽然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但夏语竹依旧有些担心在寒霜城的夏家。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尽量早些回去。   “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舟摇了摇头,一手托着腮,如蛇般的眸子里泛上些懒散的笑意,“只是我刚刚突然感觉到,我好像,突破了? 第98章 小爷我摆烂(指章节名)   说着,应舟像是没看见众人惊骇的目光似的,指尖微微汇聚起一股灵力,然后又消散,之后再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错,是突破了,我现在是五阶大圆满。”   “既然恰巧于这样一处宝地突破,那我正好再花点时间为自己寻一样进阶物,不过分吧?”他笑眯眯地朝着众人问道。   五阶大圆满?!闻言,在场之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五阶大圆满,也就是说,如今的应舟距离六阶只有一步之遥。而在冰极寒泉这样的天然聚宝盆中,不愁找不到适合他的进阶物。因此,如今的应舟可以说是已经无限接近于六阶。   六阶啊,别说是江曜,就是身为夏家少族长的夏语竹都未曾见过六阶强者。若是之前五阶巅峰的应舟,在正常状态的姬朔和萧池加起来还能勉强与之缠斗一会的话,那么进阶到六阶的应舟,已经有了秒杀二人的实力。   更何况,玄师炼制的手环,固然可以压制住五阶巅峰的应舟,但若是他突破到了六阶,恐怕那东西也会失去效果。而压制六阶强者这样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江曜也不敢冒着暴露的危险让玄师帮忙。   因此,这样一来,若是应舟突破到了六阶,他一但失控,在玄师不出手的情况下,众人便只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怎么了?这个要求很过分吗?”见众人久久没有回应,应舟支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不过分,不过分。”被他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一扫,夏语竹立马挤出一丝微笑,然后朝着他摆了摆手。   只是,当她转过头,看向江曜几人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忧虑。   “江小兄弟,若是等应舟先生突破到了六阶,你炼制的手环还能够压制他吗?”夏语竹朝着江曜传音道。   “恐怕不能。”江曜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他和玄师都没想到,应舟竟然会在这时候突破。   听见这话,夏语竹脸上忧色更盛。她也不想阻拦应舟,但那人失控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怕。   “等等。”谁知,就在应舟打算朝着冰极寒泉深处而去的时候,姬朔却突然站起了身。   “怎么了?”闻言,应舟直接停下脚步,在原地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姬朔。   姬朔的主动搭话似乎让他心情大好,就连嘴角也不住地向上扬了扬。   “你真的要进阶?”姬朔微皱着眉头,也不跟他委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按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应舟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兴色,“你好像,不希望我进阶?”   姬朔一怔,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但他没想到应舟竟然就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   “没错。”但最后,他也只能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一边说着,他下意识地挡在了其他几人前面,生怕应舟又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暴起。   “诶……”应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中摊了摊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暂时不进阶好了。”   “如你所愿,我不进阶,不过进阶物还是要拿走的。”说着,他走上前,抬头注视着姬朔,声音中竟然带上了几分委屈,“毕竟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停留在这个境界吧?”   他的身体身形比起正常成年男子本就小了一圈,更像是少年模样。如今这样看着姬朔,活脱脱就是一个惹人怜爱的邻家弟弟。若不是见过他失控的样子,恐怕江曜都会被骗过去。   不,也不能说是骗。因为江曜没法从应舟身上找到半点说谎的迹象。失控时的暴虐也好,如今的天真也罢,似乎都只是他想便这么做了,没有别的由,纯粹到令人心惊。   “你……”姬朔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青年,身体因为其的突然靠近而下意识地紧绷,但还未等他开口,应舟却又接着道,   “如果你信不过我,那就和我一起去。我要什么东西你替我采,然后替我收着,我不碰,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可以进阶了再将东西交给我,如何?”   他笑吟吟地说着,眼神却不似作伪。姬朔皱了皱眉头,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又想起如今的应舟灵力尚被压制,实力远远不如自己,这才点了点头。   江曜看着应舟拽着姬朔走向长满各类灵草的密林,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应舟一个阴冷的目光看得身体一僵,定在了原地。   “江曜。”萧池赶紧走到江曜身后,见江曜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不必过于担心那个姬朔。只要应舟不突破,我炼制的那个东西还是能压制住他的。”玄师也在他心底开口,熟悉的声音听得江曜心头微微一动。   不过既然得了玄师的保证,江曜自然也放下心来,回到夏语竹几人身边,然后又过了一会,姬朔便从密林中走出,身后跟着应舟。   看来是没事了,江曜松了口气。抬眼却看见应舟倒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但姬朔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怎么了?”江曜关心地问道,生怕又出什么差错。   “无事。”姬朔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之前夏语竹便已经有些着急着要回去,如今既然应舟也取完了进阶物,那他们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几人出了冰极寒泉,上了马车,朝着寒霜城的方向驶去。回程的路途依旧需要不少时间,但由于几人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因此车上的气氛也没有来时那样紧绷了。   应舟并没有突破六阶,修为还停留在在五阶大圆满,也依旧被玄师之前炼制的镯子压制在二阶。江曜也有些惊讶他竟然真的有信守对姬朔的承诺,但无论怎么样,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也算个好消息。   不过,江曜松虽然了口气,萧池一路上却轻蹙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暗中打量了应舟许久,最后还是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应舟,你之前,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他的手指有些忐忑不安地敲击着马车内的几案,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看得出光是问出这句话就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   毕竟,那是个本可以进阶六阶,还脾气古怪的顶级强者,就算是萧池也确实有些发怵。   但是既然话都问出口了,萧池也只能等着应舟的回答。毕竟他也确实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让他疑惑不已的异状。   不过还好,应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有些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突然摊手大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快死了吧。哈哈,谁又知道呢。”   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回答完之后便半躺回了座椅上闭目养神。但是萧池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好半天后,他再次开口:   “你是不是以前中过毒。”他的语气很笃定。   说完,还未等应舟回应,他便接着道,“上次你失控,我给你注入了我的毒素。但是之前你晕倒后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我的毒已经消失了。”   “我的毒很特殊,只能用灵力压制,不会自行消失,除非遇上其他的毒素与其抵消。再加上你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但是……”   萧池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但是我的生命力很微弱?”应舟闻言却笑了,直接接下了他的话。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快死了啊。”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双手交叠支撑在了脑后,轻瞌上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惊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众人或是惊异,或是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应舟。   “你说真的?”姬朔的眼神还算是平静,但语气中却带了些难以置信的意味。   “我有骗过你吗?”应舟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姬朔一愣,却又看见应舟像个没事人似的,摊了摊手,“唉,无所谓啦,反正你不是想我死想得很吗?”   姬朔冷着脸盯了他许久,方才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你的生死与我无关。”语罢,他转过头,看向车厢内的另一个方向。   在场几人都知道二人过去是有些恩怨的,对此也不好插话,但车内静默了半晌,夏语竹最后还是开了口:   “应舟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告知详情吗?”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或许我们还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虽然之前听姬朔讲过应舟的过去,根据应舟失控之时的举动几人也能大概猜测到他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毕竟之前他也算是和众人同行许久的同伴,这期间也没做成什么原则上的错事,因此夏语竹还是想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我一醒来就这样了。”应舟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身上盘踞着不知名的毒,找不到解药,甚至那毒随着我实力的增长还会变得更加猛烈。”   “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解毒,但后来问了好几个炼药师,他们都说没有办法。”   他躺在宽阔的座椅上,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那道红色疤痕,接着开口,“更何况后来也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意思,能活多久是多久。”   说完,他突然看向姬朔,表情带了些玩味,“当然,那是在遇到你之前。”   “不过如今,就算我反悔,好像也无济于事了。”说着,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神态各异的几人,轻声笑道,“嘛,就是这样。” 第99章 小爷我管闲事   他说的是云淡风轻,但这一席话落在车内几人的耳中却并不平静。   真有人可以如此淡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吗?江曜有些茫然,但应舟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还有,他刚刚说,那毒随着他实力的增长会变得更加猛烈,那岂不是……   他看向应舟,正好对上那人带着笑意的目光。   “之前突破了,那我现在应该还有几个月能活吧。若是进阶到六阶,那就应该还剩个几天。”他似乎看懂了江曜所想,慢慢悠悠地开口,   “所以我就想着,等到哪天快死了再去突破六阶,死前还能风光一把,也不亏。”   他全程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话中几分真几分假。   车上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萧池微蹙着眉头用手指卷起眼前过长的刘海又放下,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应舟也不再说话,众人各有心事,也没人开口,一时间,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过,由于没有了圣渊教的骚扰,回程的路途变得异常顺利。一行人只用了不到来时的一半时间便已经走到了寒霜森林的边缘,靠近寒霜城的地方。在这期间,江曜也终于得了空,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略去凶险的部分,然后挑了有意思的地方简单给江月白讲述了一番。   因为这一路的跌宕,他也有相当长的时间没能和江月白聊天。他如今离家已经快有一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月白该觉醒的时候了。   不知道那个小丫头会觉醒什么样的灵喾呢?一想到自家妹妹,江曜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江家怎么样了。不过有江子墨他们在,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吧。江曜想着,如今他也成功进阶了,之后再和玄师处完圣渊教的事情之后,应该也就可以回程了。   许久不见自己的家人,江曜还真有些想念。   不过,比起江曜有些明朗的心情,夏语竹却难得紧锁起了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本来,能够如此顺利地归来本该是件好事。只是,一路走来,夏语竹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怪异。按说,在这样的森林边缘地带,总会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他们回来这一路上却安静得可怕,就连灵兽的痕迹都有些罕见。   一边看着稍显怪异的森林,夏语竹的心也一边沉了下来,她微蹙着眉头,直接叫来了夏苍,和他低语几句之后,夏苍便领命去了,然后一会后便又回来,不知和夏语竹说了什么,女子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   “各位。”夏语竹面色有些复杂地朝着几人抱了一拳,笑道,“如今也到了寒霜森林的边缘,若是诸位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出了森林便就此别过。”   她这话说的突然,几人一时间没有还反应过来,但江曜却直觉得,夏语竹的笑容有些沉重,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夏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夏语竹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但还是委婉道:“只是一些家事,各位不必担心。”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仪态,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与各位同行一路,小女子也十分高兴,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所以……”   她摇了摇头,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只是紧咬住下唇,然后低下了头。   夏语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即使心中还有疑惑,但一时半会也难以出言拒绝。   不过,就在他打算先应下,之后再做打算的时候,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姬朔却突然开了口。   “与圣渊教有关吗?”他抬头看向夏语竹,看着女子微愣的秀丽面容,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夏语竹闻言秀眉微皱,似乎有些犹豫。   “夏小姐只用回答我是或是不是便好。若与圣渊教无关,我自然不会插手。”他澄澈的眸子对上夏语竹,看得她心头一怔。   她原本是打算蒙混过去的,但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却一时失了言。   夏语竹没法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注视下坦然地说谎,最后,她也只能叹了口气,轻声开口:“还不确定。”   “但是小女子方才和家中联系,并没有任何回应。”她摇了摇头,“家父不会错过小女子的通讯,更何况之前察觉到这寒霜森林的异状,再加上之前圣渊教本就放下了狠话,因此……”   “你是怕我们和圣渊教扯上关系?”姬朔又问。   姬朔的话不多,但句句都直击要害。夏语竹本想推脱,但面对那样直白的问话,却实在是难以将谎言说出口。   “的确如此。”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坚定地开口,“那圣渊教势力极大,但小女子之前也说过,这是我们夏家的家事。”   “诸位与小女子本就萍水相逢,不该被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   她语气恳切,眼神缓缓扫过众人,踌躇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见姬朔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身在局中,何来牵扯一说。”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开口道,“夏小姐,我尊重其他人的选择,但是我不会走。”   “没错。”江曜也点了点头,“这圣渊教戕害苍生,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丧生于其手下。”   “但是,”夏语竹摇了摇头,“诸位可能不曾知晓,这圣渊教光是五阶强者恐怕就有不下于五人。更不要说其他四阶或是三阶的灵士。”   “他们收编了那么多家族,恐怕南域有大半强者都在他们控制之下。如果他们真的趁着小女子不在突袭,那恐怕整个夏家都已经凶多吉少……”说着,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些急切之色。   “倘若真是如此,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送死?”姬朔的语气依旧十分冷静。他看着明显有些焦急的夏语竹,微蹙着眉问道。   他这话并不委婉,甚至语气有些重,但夏语竹听着他的话,却又蓦地想起那人曾经的遭遇,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那时的我孤立无援,因此才会存了死心孤注一掷。”姬朔看着面露纠结的夏语竹,缓缓开口,“但是你和那时的我不一样。”   “夏小姐,你不想将我们牵扯进去的这份心意在下也知晓,但是,既然都遇上了,我们自然不能放任事情就这样发生。”萧池也笑道,   “更何况,一路走来那样多凶险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如今回到这寒霜城,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各位……”夏语竹听着几人的话语,面上难免有些动容。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各位的心意小女子也心领了,既然大家都如此说,再继续推辞,倒是小女子的不是了。”   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向众人,“但小女子还是这句话,此事乃是我夏家家事,各位愿意帮忙,夏家已是感激不尽。因此,还望各位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若是不敌,中途撤离也并无不妥,我们定不会半点怨言。”   说着,她朝着几人深深地行了一礼,“小女子先在此代替夏家多谢几位的相助。”   “夏小姐见外了。”江曜摇了摇头,“不过依之前夏小姐所说,这圣渊教是有五名五阶灵士?”   夏语竹点了点头:“应该是如此,但是我们夏家,只有家父于二叔两位五阶灵士。”   说着,她环视了车厢一圈,“不过,如今若是有各位在此,在高阶灵士上,应该还是能与那圣渊教略争一二的。”   “只是不知应舟先生……”她的目光停在了半躺在座椅上的应舟身上。   应舟和其他几人不同,那人阴晴不定的态度还真让她不敢妄自揣测。   “我?”应舟或许也没想到几人的话题又会回到自己身上,当即指着自己的鼻尖笑道,“你们是想让我帮你们?”   “应舟先生实力强大,如今能多一份力量自然是更好的。”夏语竹点点头,语气恳切但不卑不亢道,“但若是应舟先生没有这个意向,小女子自不会强求。我们别过之后,若夏家仍幸存,之前答应过应舟先生的报酬也一定不会少。”   “当然,还有应舟先生身上的毒,无论您现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若是日后有需要,我们夏家都会竭力帮忙。”夏语竹顿了顿,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应舟突然拍着手笑了起来,   “哈哈哈,夏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应舟修长的手指抵上自己的下巴,有些戏谑地开口道 “我又几时说过我不肯帮忙了?”   他摊了摊手,“唉,夏家和圣渊教的争斗,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看热闹也不能错过啊,你说对吧,姬朔。”   他笑着看向旁边面上带了些狐疑的姬朔,不知为何笑得更加自得。   “咳咳,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定下了。”看见这气氛又要变得古怪起来,萧池赶紧出来打圆场,“夏小姐,我们与你一道回城,去看看那圣渊教究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第100章 小爷我推   车内的几人的意见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夏语竹闻言点了点头,叫来夏苍,简单吩咐几句之后,便又回到了座位之上。   “诸位愿意相助,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她先是再次朝着众人道谢,然后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道,“若是此次夏家能顺利度过难关,几位的恩情,小女子和夏家定会铭记在心。”   “夏小姐见外了。”闻言,江曜摇了摇头,“我们也是与夏小姐同行了一路,中间也受到小姐不少照拂。更何况之前我们也已经与那圣渊教交过手,如今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帮助夏小姐也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更何况,他之前便有了调查这圣渊教的念头,如今和夏家的目的达成一致,于他而言反而是个方便。   “只是不知,如今我们距离寒霜城又还有多远,而城内的情况又是如何?”江曜接着问。   “此处已经是寒霜森林的边缘,按照这个速度,今日之内应该便可抵达寒霜城了。”夏语竹回答道,然后轻叹了口气,“只是,城内的情况,由于暂时还联系不上家中,因此还无法知晓。”   提起这个,她秀美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焦虑之色,   “寒霜城内还有很多平民,若是圣渊教对他们出手,那可真是……”   她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歉,小女子有些失态了。”   “不过这么说来,这圣渊教究竟想干什么?”提到这个,江曜有些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一早就有的问题,来北域之后,他也算是亲眼看着圣渊教做了不少的混账事,但自始至终,他都一直没能琢磨出这圣渊教的事情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称霸北域吗?他知道圣渊教收编控制了北域的很多家族,由于夏家在北域的特殊地位,圣渊教会与其有冲突也并不奇怪,但即使是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对普通人下手?   江曜又想起先前在孟家的所见。之前赵家夫妇也说过,孟家会强迫那些适龄的孩子觉醒灵喾,然后一但天赋不错,就会被强行带走。   然后就成了他曾经在地牢中见过的模样。   孟家对那些孩子并不好,甚至会强迫他们吃下损害身体强行提升实力的药物,等他们到了一阶大圆满,便会被带去祭台,成为祭品。   等等,祭品!   一想到当初那个昏暗石室,江曜脑中像是猛然有一道惊雷闪过,他早该想起来的,圣渊教掳去那些少年少女作为“圣子圣女”,不就是为了最后将他们作为祭品吗。   “夏小姐,你之前是不是也说过,这圣渊教,会抓捕那些有天赋的年轻灵士?”他突然开口问道。   “嗯,没错。”像是没想到江曜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夏语竹一愣,但还是回答道,“而且据我们所知,那些被抓走的灵士,后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果然……”闻言,江曜心下了然。   那些灵士应该也是被当做祭品了。也就是说,圣渊教控制这些家族,恐怕就是为了方便寻找祭品。不过这样一来,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祭品的用处是什么。   他可不信,这圣渊教如此大费周章收集祭品,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   江曜把自己的分析和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众人听完,一时也找不出答案,但沉默许久,还是姬朔开了口。   “虽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我有一个猜测。”   “那所谓的祭品,其实不是那些人,而是那些人的灵喾。”他微蹙着眉,手握成拳头抵在了下巴上。   “灵喾?!”听见这话,江曜也是一惊,“何出此言?”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吗,我的家族是被圣渊教灭门的。”他的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但似乎并不是针对于自己的过去。   “记得。”除了应舟外的几人赶紧点了点头。   灭门之事,对于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极大的痛苦,而姬朔在此时自揭伤疤,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   “那时我被我爹娘护着逃了出来,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死去的族人不是直接被杀死的,而是被用特殊的方式夺去了灵喾以后,因灵力无法控制而爆体身亡。”他放在几案的手攥成了拳头,眉头拧成一团,   “那时候他们灭门的目的便是为了夺取灵喾。如今虽然换了个方式,但既然你们提到他们一直在寻找高天赋的灵士,所以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灵喾还可以被夺取?”江曜闻言瞪大了眼睛。   “可以的哦。”一声低笑响起,回答他问题的居然是应舟,   “我以前,好像就……”说着,他突然又顿了顿,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算了,不记得了,反正应该是能够夺取的就对了。”   他这一开口,一车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应舟先生,您可是知道些什么?”夏语竹小心翼翼地问。   众人都知道应舟是圣渊教的上一任圣主,但他没有记忆,甚至偶尔提到过去便会失控。   但由于他记忆中的信息实在是太过重要,因此夏语竹也只能鼓起勇气询问,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更有用的情报。   “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但应舟却只是摇了摇头,顺便往姬朔的方向挪了挪,“不如你们问问姬朔,或许他知道的比我多。”   他这么一说,几人也只能再度看向姬朔。   提起正事的时候,姬朔到没有因为应舟的刻意靠近而生气,只是低头沉思后开口道:“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算太多,毕竟那时候我整日被囚禁在地牢,接触得最多的人只有这家伙。”   说着,他摇了摇头,显然那也是一段并不能算得上是好的记忆。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或许有用。”说着,他抬起了头,“我曾经听见他们说过,圣渊教的圣主之上,似乎还有一位教主。”   “那位教主似乎才是圣渊教真正的主人,圣主也要听从他的指令。但那个所谓的教主十分神秘,甚至好像并不在北域,整个圣渊教是全权交予了圣主负责。”   “因此我想 ,或许这灵喾的献祭对象,便是那个神秘的教主。”   姬朔微皱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说着,但江曜听着他的话,眉头却也皱了起来。   那什么圣主之上居然还有个教主?他深吸一口气,隐隐约约地觉着这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些。   “这……”这个信息似乎也在剩下几人的预料之外。萧池不自觉地勾起眼前垂下的一缕青灰色长发,轻声开口,“那姬朔兄弟,关于这教主,你可还有更多的信息?”   “没有了。”姬朔摇了摇头,“那段日子我也过的浑浑噩噩的,就连刚刚的信息也是偶然才记下。 ”   “那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解为,那个所谓的教主建立了圣渊教为其搜寻祭品,也就是灵喾。而不同的圣主搜寻祭品的手段也不同。”江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比如,过去的圣主是直接将那些较大的家族灭门,从而收集它们的灵喾。而如今,新任的圣主则是直接收编了那些较大的家族,然后从平民身上入手。”   一边说着,他眼中夜闪过一丝思索之色,“毕竟那些灵士家族虽然也不少,但比起平民,在数量上是少了很多。更何况北域繁衍生息这么多年,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一味地毁灭灵士家族,总有一天会引来各方大势力的注意。”   “而如今这种方式则不同。平民那么多,又多是无依无靠的,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蝼蚁。控制那些家族,把有天赋的平民搜捕起来圈养,然后强迫他们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再夺取灵喾,反而能够更长远地发展。”说的越多,江曜的眉头越是紧锁,不长的指甲也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这个圣渊教,究竟将人命当作是什么了?!”   不久之前在孟家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想起那些骷髅般的孩子,那祭台边的一具具枯骨,还有看见赵雪儿尸首时赵家夫妇的痛哭,愤怒之下,他身上的灵力都带了些暴虐的气息。   “若真是如此,我们夏家也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夏语竹闻言,俏丽的脸上也带了些怒意,但是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若早知如此,在那圣渊教还未发展壮大之时夏家便该出手将其剿灭的,只是那时不曾重视,又怎知道他们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圣渊教并非善类,他们想要图谋发展,一开始自然是会好好隐藏,避开夏家耳目。也是那圣渊教太过狡猾,夏小姐不必自责。”江曜摇了摇头,宽慰她道。   “不过,这样看来,若是圣渊教真的对夏家下手,而夏家又败落的话,这对于北域来说,恐怕不亚于遭遇灭顶之灾。”萧池轻轻敲了敲车内的几案,   “既然如此,这闲事,我们更是要管到底了。” 第101章 小爷我回城   几人讨论着有关圣渊教的事情,不知不觉,队伍也已经出了寒霜森林,离寒霜城越来越近。   一出寒霜森林,之前的那违和感便变得更重。按说这寒霜城虽然地处极北,但确实是北域的第一大城市,平日里往来的商贩灵士极多。但如今明明已经靠近寒霜城,但路上却几乎没有行人,一片死寂的大道直通往巍峨的城门,看上去着实有些诡异。   “果然是出事了……”掀开车窗的布帘,看着窗外反常的景象,夏语竹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她叫停了车队,让夏苍统计队伍中还剩的三阶以上灵士,随后便吩咐让修为较低的护卫隐藏在城外。   车上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夏家已经出事,他们直接大张旗鼓地进城一定会被盯上,因此隐匿行踪,偷偷摸摸进城是最好的做法。   而那些修为低于三阶的,就算去了恐怕无法起太大的作用,甚至还可能白白丢失性命,因此夏语竹便打算先将他们安置好。   江曜也跟着下了车,看着夏语竹忙碌的模样,刚想去帮忙,但心底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家伙,你跟他们说,你之前已经联系了你师父,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江曜一愣,随即明白了玄师的意思:“师父,你是要帮忙?”   “这圣渊教不太简单。”玄师应了一声,不过语气间却少见地带了些凝重之色,“更何况这之中恐怕还有些渊源,就算我出手,也不能用尽全力。否则动静太大……”   “你是怕会暴露?”江曜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狂跳,   “圣渊教和你的仇人有关?!”   很早之前他便听玄师半开玩笑般地提起过他的仇人,更何况在比那还要早些的时候,他也不是没疑惑过,玄师那样强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玄师曾说,是烛照护住了他的魂魄,让他得以和自己相遇,但那时的江曜被别的情绪吸引住了心神,未曾细想,但如今想来,既然烛照已经成为了他的灵喾,那便一定是已经死亡的。   而玄师的仇人又究竟是得有多可怕,才能连着创世神兽一起,让其和玄师双双身陨?   江曜越想越觉得惊骇,到最后还是玄师轻笑一声,安抚他道:“小家伙,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那仇人不可能亲自来这里的。”   “虽然他毁了我的肉身,但我怎么样也会让他吃些苦头。和我的那一战伤到了他的根本,没个几百年可恢复不过来。”   “更何况,我也只是猜测,圣渊教背后不一定真的是他在捣鬼。但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我明白了。”江曜应了一声,“那师父,你是要暂时离开吗?”   玄师身份特殊,不好直接现身,因此只能像先前在天鹤城的时候那样,先从江曜体内分离出去后再做打算。   “没错,之后恐怕还要伪装一番,小家伙你自己要小心。”他提醒道,“若出了什么变故,立刻用音翎联系我。”   “明白。”江曜答应了一声,然后便看见一个小红点从自己眼前飞过,玄师的气息一下子消失不见。   江曜定了定神,轻咳一声,抬起头,把刚刚想好的说辞跟一行人说了,然后便看见夏语竹的眸光亮了亮。   “能多一份力量自然是好的。”她开口,脸上的凝重也终于散去了几分,“还请江小兄弟日后转达尊师,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们夏家定不会忘。”   江曜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然后一行人便在夏语竹的带领下,收敛了气息,朝着城内而去。   江曜上一次来寒霜城,城内还是一片繁华,随处可见行商走贩坐地吆喝,商铺之间游人络绎不绝。但如今,不仅那些小商小贩不见了踪影,就是一个个铺子也停止营业,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偌大的城市内几乎看不见人影,偶尔有一个也是低着头,神色木然,步履匆匆,生怕引来别人的注意。   见状,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着城中心赶去。   到了内城,夏家大宅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但一路上的景象却比外城更加萧条,整个城市宛若一座空城,没有一点人烟。   寒霜城的中心,夏家大宅也依旧是如此。往日门庭若市的北域第一大家族此刻可以说的上是门可罗雀,整个大宅子里静悄悄的,就连门口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   古朴的大宅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好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巨兽,在等待着不知情的来访者踏入深渊。   几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踏进大门,夏语竹看着周围本令她无比熟悉的景物,却又不知为何感觉无比陌生。   她的家不该是这样的。在她的记忆中,夏家一直都是人来人往,车马盈门,怎么会有如此冷清的时候?可是如今,宅子内的景致倒是一如既往,但那种寂寥却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江曜也有些发愣,他本以为会在寒霜城遭遇一场恶战,再不济,至少也会看见夏家与圣渊教的争斗,但从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宅子内部静得可怕,既不见血污,也不见战斗的痕迹,所有的人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寒风吹落枝头的落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在这幽静的宅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语竹有些焦急地皱了皱眉头,但即使释放出灵识,她却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她带着一行人走过宅院中的一个个院落,却只看见一扇扇禁闭的门扉,透过窗户望去,房间内陈设都十分正常,摆放也很整齐,就好像只是主人暂时离开,随时都会回来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空无一人的宅院,萧池也有些疑惑。   就算圣渊教对夏家出手,但也不回来变成现在这个场面吧?他本来已经做好看见血流成河的心准备了,但如此发展却依旧超出他的预料。   夏家的人都去哪了?不只是他,除了应舟的剩下几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夏家作为北域第一家族,光是本家子弟估计也有上千人,加上门客和雇佣的下人和护卫,怎么说也得有好几千人之多。   但是如今,这几千人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诡异得让人有些心惊。   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大宅中回荡着,急切之下,他们甚至用灵力加持了速度,但一个个房间搜寻过去,却依旧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等等。”突然,姬朔停下了脚步。他迎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宅子最中央的雄伟建筑,微微皱起了眉头,“那里好像还有人。”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那建筑的一瞬间,夏语竹却发出了一声低呼:“那是我们夏家的议事厅。”   “只有族长和几位长老才有资格进出那里。”她接着道。   “先去看看吧。”萧池点了点头,也开了口,“无论怎样,总比我们现在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要更好。”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很快边到达了议事厅门口。   “议事厅的禁制不见了。”夏语竹看着如常的议事厅大门,不知为何,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蓦地从她心底升起。   江曜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然后轻轻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向后打开。议事厅的所有窗户全都关的严严实实,而随着大门打开,室外的光线照入议事厅内,却又衬得议事厅内更加昏暗。借着依稀的光线,江曜能看见排列整齐的长桌和座椅。   空气中并没有血肉的腥味,看桌椅的整齐程度,这里也不像是战场。此时,他背后几人也抬头看向了室内。而适应了议事厅昏暗光线的江曜终于看清,那议事桌的首位上,似乎坐着个人影。   他猛然将那扇大门全部推开,屋外的光线如同猛然卷开的长条地毯一般,直直地照射过去,打在了那人身上,也让江曜一行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人,长相勉强算得上是英俊,但气质却十分阴翳,一刀狰狞可怖的伤疤横跨了他的一整张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残暴又可怕。   此时,那人嘴角勾起,带着一丝怪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曜一行人,如有实质般的湿冷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夏语竹身上。   “终于等到你了,夏小姐。”他拍了拍手,缓缓站起身,“怎么样,不知夏小姐对夏家的现状可还满意?”   “你……”被那阴冷的目光盯住,夏语竹下意识地身形一颤,但对族人的担心很快盖过了恐惧,   “你把夏家族人都弄到哪里去了?”她上前一步,银牙紧咬,怒视着那神秘的男人。   “还能弄到哪里去?不过是让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罢了。”那神秘人有些猖狂地笑了几声,看着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的夏语竹,很是开心地开口,“怎么样,夏小姐,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唉,你们夏家族人那么多,我们圣教费了好大的工夫,这才终于清干净了那些血迹和尸体,好让这夏家宅子回复了原状,好等待夏小姐归家。”   “夏小姐,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第102章 小爷我遇变   他每多说一句,夏语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她双眼赤红,嘴唇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怎么可能……”   她后退一步,差点就要一脚踩空,幸好一直跟在后面的夏苍眼疾手快:“小姐!”   他扶住夏语竹,怒目看向那神秘男人,“你是那圣渊教的圣主?”   他夏家旁系子弟之一,也算是夏家族人。虽然和夏语竹这一支没什么亲缘关系,也一直以夏家的目的下人自居,但若是那神秘男子所言为真,那他的父母恐怕也已经惨遭毒手。   “哈哈哈哈,没错,我是圣渊教的圣主。”男子笑容诡异,右手微微抬起,“不过我倒是忘了,除了夏小姐外,夏家还有你们几个漏网之鱼。”   “夏小姐于我们圣教而言还算有些用处。但至于你们嘛……”他手上凝聚出了一缕缕有如实质性的黑芒。   “夏苍!”眼看着那黑芒如蛇般地朝着夏苍撕咬而去,夏语竹一声惊呼,但出手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攻击朝着夏苍席卷而去。   夏苍也看见了那道黑芒,他是四阶中段的修为,本是想凝聚灵力抵抗,谁知圣主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让他整个人直接被定在原地,连动弹都不得。   事发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众人大惊,却见那黑芒已经近在夏苍的眼前。   突然,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红光闪现,圣主手上的黑芒直接被那团赤色的灵力所吞噬。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前,江曜心中一喜,压抑已久的称呼便一下子脱口而出:   “师父!”   来人正是之前离开的玄师。不过,此时的玄师却并未如往常一般一袭红衣,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并化装成了和江曜初见时老人的模样。   微微侧头朝着江曜示意,玄师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谦和的微笑:“阁下好歹也算是这一教之主,又何必对这些小辈下此狠手?”   “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突生的变故却并没有让圣主脸上有半分波澜,他轻笑一声,缓缓走到了几人面前,“五阶?”   为防止暴露,玄师的确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他脸上闪过一丝讥笑,“一、二、三,三个五阶,很好,比那夏家还要多出一个。”   “除了我圣教外,北域的五阶高手恐怕都在这里了吧。”他有些自得地弹了弹手指,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森诡谲,“可惜啊……”   他身上的气息陡然增强,背后出现了巨兽的轮廓。   那轮廓之上,六圈明亮的光环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背后还笼罩着有如实质性的一层黑雾。   “六……六阶……”   夏语竹脸色惨白,目带悲哀地看着那道虚影。   她终于知道为何夏家会败得如此惨烈了。   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这圣主在诓骗她,她的家人只是转移去了其他的地方,只是还来不及与她联系。   毕竟,就算那圣渊教势大,但他们夏家也有着两名五阶灵士,他的父亲,当代夏家家主更是五阶巅峰的修为。再加上他们族内还有护族大阵,对上圣渊教即使会吃些亏,但也不至于连声音讯都没有,便直接消失了。但她哪里又想得到,这圣主竟然是六阶灵士。   哪怕是最弱的六阶灵士,也足以与数位五阶灵士抗衡而不落下风,而更低阶的三阶四阶,于他们而言更是如蝼蚁一般,挥手便可取其性命。   有了六阶灵士,他们完全可以突袭之下先取了夏家二位五阶的性命,这样一来,即使有护族阵法,但施阵着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夏家剩余的族人也只能成为圣渊教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不只是夏语竹,只是圣主灵喾显现的一瞬间的威压,便差点让江曜支撑不住直接昏厥过去。就算是玄师,在看见那灵喾的一瞬间,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不过那似乎并不是针对于那灵喾本身,而是由于其背后的黑雾。   “小家伙,有些不妙。”江曜突然接到了玄师的传音,   “这家伙身上有蹊跷,我恐怕不能出全力。”   江曜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却突然感觉一道道强横的灵力从地底钻出,泛着黑光的灵力如扭曲的麻绳一般,延伸交错着,最后竟然编织成了一个牢笼,将众人笼罩在了其中。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们。”圣主大笑着,一挥手,那牢笼竟然一瞬间消失在了议事厅,连带着众人一起,出现在了寒霜城的中心,   “想逞英雄,想当救世主?你们看看吧,其实你们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蝼蚁终究只是蝼蚁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手上用力,白色的玉简应声而碎。下一秒,仿佛要毁天灭地一般的巨大轰鸣声响起,大地开始颤抖,一道道裂纹从地面扩展开来。   而在远方,寒霜城的边缘,四道巨大的漆黑光柱正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冲天而起,充斥着恐怖无比的能量,带起一阵浓重的黑雾,正一点一点地朝着城内扩散着。   黑雾所到之处,一切生命都灰飞烟灭,无论是人类,牲畜,亦或是花草。   “你这个畜生!”看着疯狂逃窜呼喊的平民,夏语竹赤红着眼睛,几欲落下泪来。   玄师也皱起了眉头,手上红光闪烁,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强行突破,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十分张扬,甚至有些刺耳。一行人一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然后便看见应舟缓缓走上前,   “原来我走了之后,这圣渊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无聊死了。”手指轻点嘴唇,应舟笑得肆意,   “原来当这圣主就是在给那教主当狗,顺便做些杀人放火的事情,难怪我会觉得无趣,离开那个地方。”   “你……”听见这话,圣主脸色一变,“你就是之前的那个叛徒?”   他早听之前返回的下属说过,前代圣主和夏语竹一行人厮混在了一起。他未曾见过应舟,但听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行事嚣张,手段残暴,不是个能屈居于人下的主。   夏语竹这一方还未曾有人亮出灵喾,之前的应舟身上的禁制刚刚出声前才被江曜解开,之前又因为姬朔在场而显得安静无比,根本不是传说中的模样,所以他下意识觉得,或许那人早已和他们分道扬镳。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便正好。一会将你在这一并杀了,还能算是为我圣教清门户。”虽然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很快稳定住了情绪,一脸狞笑地看向应舟。   前代圣主又如何?就算是五阶巅峰,那和六阶也依旧是天差地别。   “喂,这下该把那东西给我了吧?”谁知,应舟却对那人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转过头,有些哀怨地看了姬朔一眼。   姬朔一愣,旋即便想起他是在指之前取到的进阶物。   应舟是五阶大圆满,只需要进阶物便可踏入六阶。而他之前已经在冰极寒泉取到了进阶物,只是暂时存放于姬朔处。   “休想耍花招!”圣主也发现了二人的异常,抬手便是一道黑芒如闪电般刺向姬朔。   应舟微微皱了皱眉头,红蓝双色的灵力从指尖喷涌而出,和那黑色灵力相撞,互相撕咬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应舟轻轻叹了口气,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一枚储物戒指竟然直接从姬朔怀里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下一秒,应舟手上出现了一株通体深蓝,泛着寒意的冰花。他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轻轻将其放在了眉心。   然后,深蓝色的光芒大盛,应舟身后猛然间出现了一个拥有着九头的巨蛇影子。那影子周围环绕着五圈光环,而第六圈也在慢慢显现。   巨大的蛇身晃动几下,那虚影宛若有了生命一般,九个蛇头交错扭动着,没有感情的蛇瞳直勾勾地盯着圣主,整个灵喾散发出一种恐怖而阴冷的气息,那缓缓显现的强横气势,竟然不比那圣主弱上几分。   应舟注视着眼前变了脸色的圣主,娃娃脸上露出几分兴色,细长的手指在殷红的嘴唇上轻点几下,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你也是六阶对吧。可以让我尽兴一点吗?好久没有认真地打过一架了。”   无数根银针显现,汇聚在他的右手上,凝聚成长剑的形状。   轻轻扬起封魔剑,之前困住他们的囚笼如同被割断的棉线一般,直接从最中心裂开,化为了一片虚无。应舟提着剑轻轻上前,脸上依旧是宛若孩子般的微笑,   “如果能让我开心的话,就让你死得舒服点,怎么样?”   “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圣主的脸有些扭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应舟,怎么也想不到大好的局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只是,应舟却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长剑一扬,锋锐的剑气带着红蓝交错的磅礴灵力直直地朝着他的身子袭击而去。   “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位圣渊教的灵士,杀了他们才能破阵!”甫一恢复自由,姬朔便语速极快地开口,“北边那个修为最低,是四阶巅峰。我去东边。”   说着,他的身体化为一道虚影,朝着东方的黑色光柱赶去。 第103章 小爷我救人   最弱的都是四阶巅峰,那剩下的怕不都是五阶。但江曜一看己方几人,除了已经迎战上圣主的应舟,算上玄师,剩下五阶灵士也只有三个。   “我和夏苍去北边,江小兄弟,拜托你带着大家保护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了。”夏语竹的眼睛还红着,但也只能用最快速度反应过来,知道现在经不起拖延,直接安排道。   “明白。”江曜点了点头,看见玄师和萧池对视一眼,各自朝着西方和南方而去。   应舟也是在五阶大圆满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其战斗方式本就与常人不同,诡招频出,因此虽然如今才刚刚进入六阶,却依旧和那圣主打的有来有回,甚至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迹象。   江曜带着夏家剩下的那群护卫尽力疏散着人群,指引着他们往城中央赶去。唯一庆幸的是那黑雾蔓延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以成年男子的速度,跑动起来完全可以将其甩在身后。   不过,即使是如此,却依旧有不少的老人妇孺因为落在后面而被那黑雾直接吞噬。一时间,惨叫声,悲泣声,绝望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哥哥……”   江曜拉过一个摔倒在地即将被黑雾包裹的小女孩,身形一闪,将她放在了相对安全的空地处。这是他救下的不知道第多少个人,但同样,也有无数人在他还来不及伸出援手时便已经被黑雾侵袭,硬生生地在他面前断了生机。   这样的人太多,多到让他麻木。到了后来,江曜已经来不及悲伤,他只能用尽全力游走在黑雾边缘,尽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   只是,即使是如此,江曜也清楚地知道,这黑雾的蔓延并非最可怕的东西。寒霜城很大,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城民现在还可以往城内逃跑。   但是,等到他们全部被这黑雾驱逐到城中心,无处可逃,却只能看见那黑雾一点一点朝着自己逼近的时候,那种持续性的恐慌与绝望,却是足以硬生生地把人逼疯。   那就是圣主原本的计划,他想让江曜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让他们看着原本繁荣的寒霜城变为一座死城,好让他们知道,圣渊教不可忤逆。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江曜环视一周,皱了皱眉头,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只会放任寒霜城逐渐陷落。   不过好在,或许是因为其他人的介入,东、南、北方地黑雾蔓延速度已经降低了很多,除了西边。   西边是萧池去的方位。   萧池是毒灵喾灵士,对修为弱于他的灵士来说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只需要一点点毒素便可以让其直接毙命,对群体效果更为明显。因此,当初他才能在寒霜森林以一己之力面对那么多四阶灵士的围攻而将其反杀。   只是,毒灵喾的短板同样也很明显。因为身体长期受毒素影响,因此毒灵喾灵士大都身体孱弱,力气和耐力相较于同阶灵士也会弱上许多。再加上同阶灵士对于毒灵喾毒素的抗性会大大增强,以及毒灵喾灵士用毒时的反噬,萧池一早就说他不擅长战斗,也绝不是虚言。   即使是到现在,虽然由于玄师的帮助,萧池已经能勉强压制住体内的毒素,但在正面对上的情况下,萧池的战斗力是不如绝大多数同阶灵士的。   而此时,在寒霜城的西方,江曜也能依稀看到,那团青灰色的灵力正处于绝对的下风,被黑雾杀的节节败退,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怎么办?江曜又看了一眼城内,因为雾气蔓延速度的减慢,在夏家剩余护卫的帮助下,平民的损伤已经降低了很多。就算他继续留在这,似乎也无法再起更多的作用。   要不要去帮萧池?江曜皱了皱眉头,但心中却也有些纠结。他如今才刚刚突破三阶,面对着五阶强者的战斗,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反而可能会拖了萧池的后腿。   “小家伙,想去就去吧。”只是,在江曜还在为难的时候,玄师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底响起,“有你在,至少可以多拖延一会。我先去帮姬朔和那夏家小姑娘,很快便过来。”   听见这声音,江曜一抬头,却发现南方的黑色光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而一道黑影正飞速赶往北方。   是玄师。看着那道黑影,江曜心中安定了不少,与附近的夏家护卫简单说了一句之后,他立刻朝着寒霜城的西边飞奔而去。   而此时,西边的光柱下,萧池有些狼狈地躲开对面蓄满灵力的一击,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丝青灰色。   他不是没有服用玄师给他的褪毒丹,但此时面对强敌,让他正面迎战属实是太过困难,不得不用尽全力催动体内的毒素,这才勉勉强强维持住了局面。此时,毒素反噬上来,即使是已经服用了丹药,但依旧无法完全压制。   和他对上的是之前围堵过夏语竹的周老,一名用长棍的五阶强者。萧池的悬丝在那人的棍法面前起不了太大作用,只能靠着毒素勉强拖延着时间,一边祈祷玄师早点料完那边的事情,好来帮自己一把。   真是,早知道就不接下这个麻烦差事了,这下好了,说不定整个人都会折在这。他心里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罢了,若是真的灭了这圣渊教,倒也算得上是件功德。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不小心留在这了,总也不算是太亏。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凉意,萧池一惊,猛然回头,却看见周老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了他的背后,长棍挥舞。   “小子,受死吧!”周老怒喝一声,手中的长棍带着呼啸的劲风朝着萧池狠狠地砸了下来。   “不好!”萧池下意识地闪身,却依旧被余波击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涌到嘴边。   没办法,萧池快速地擦干了嘴角流下的鲜血,翻滚几下,落到了一处空地前。   “别想逃!”周老一声大喝,长棍在地面上猛地一敲,顿时土石四溅,紧接着,他手臂一抖,长棍便如毒蛇一般直追着萧池而去。   等等!看着那脱手的长棍,萧池心中突然生上一计。他手腕微动,不知名的药粉洒在空中,被萧池用灵力催动着朝着周老席卷而来。   他行动极快,周老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顿时眼前一黑。   “小子你耍什么花招!”周老怒骂一声,赶紧催动灵力将那药性压了下去。但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工夫,萧池早已不见了踪影。   突然,周老喉头一紧,一阵剧痛传来。萧池手持已经变成青灰色的悬丝,用力地收紧了手指。丝丝雾气从他的手中传出,有如实质一般,不断涌入周老体内。   “你……”周老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池。   被同阶的毒灵喾灵士这样近身注入毒素,还是脖子这样的关键部位,就算是他恐怕也难以招架。   “找死!”周老目眦欲裂,双掌向后连连拍出,一股强悍的灵力从掌心喷薄而出,直击向萧池胸口的几处大穴。萧池躲闪不及,身子直接被抛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去死吧!”周老上前一步,双眼赤红,长棍挥出一片残影,带着强横的灵力重重地朝着萧池砸了下去。   完蛋,真的玩脱了。萧池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也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让那周老当场毙命。   就算周老只是强弩之末,但那一棍子砸下来威力也绝对不小,不是他能承受的。   “老匹夫,你休想!”突然,金戈碰撞之声响起,萧池惊愕地抬头,却看见江曜手持长剑架住了那棍子,咬着牙怒视着周老。   “啊啊啊———”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江曜脸上青筋暴起,手中灵力喷涌而出,愤怒之下,竟然直接将那长棍推了回去,然后猛地一脚踹在周老身上,捞起萧池便闪身到了一边。   不由分说地给萧池强行塞下好几颗还魂肉骨丹,江曜起身挡在他面前,抬眼怒视着看向这边的周老。   “小杂种,竟然坏我好事?!”周老怒吼一声,双脚用力跺在地上,地面顿时碎裂开一条巨大的沟壑,一股强烈的气势爆发而出。   “你们圣渊教戕害万民,祸害苍生,还敢狡辩!今日,我必取你狗命,替天行道!”江曜咬着牙,手中的寰息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剑尖直直指向周老。   “哈哈,笑话,就凭你?”周老一怔,随即冷笑一声,看向江曜的目光中满是鄙夷:“一个小小三阶,你还不够格!今日我就送你们两个去阴曹地府相聚!”   说完,他身上气势猛增,手中的长棍一甩,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江曜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来。   “江曜!”萧池急声喊道,手中凝聚灵力,挣扎着便想起身阻止,却被江曜一把按了回去。   江曜神色凝重,手中寰息覆盖上一层暖白色的光芒。周老身中剧毒,体内大部分灵力用于压制毒素,还有一部分灵力要用于维持光柱。而江曜愤怒之下,出手更是狠戾无比,二人过招好几个回合,竟然还算是打得有来有回。 第104章 小爷我砍人   “小杂种,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些实力。”周老一脸阴冷地看着江曜,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棍猛地抽打而出,带起一股狂风,将四周的树木吹得摇晃不已。   他的情况有些不妙,萧池的毒虽然没有当场让他死掉,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已经深入他的肺腑。   五脏六腑传来越发强烈的灼烧感,让周老的面上也涌上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江曜,别和他正面打,他撑不了多久了!”萧池知道自己毒素的威力,就算周老是五阶强者,被那个剂量的毒素入体也支撑不了多久。   只可惜他先前的确是受了重伤,如今身子才刚刚能动弹,一时半会也帮不上江曜的忙,只能干着急。   此时,由于周老抽调了大量的灵力来抵抗萧池的毒,因此他负责的那根光柱的光芒也弱了下去,黑雾翻滚着,但好歹是不再扩散。   距离其他人过来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江曜看着那被压制住的黑雾,知道此行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恋战,身形一闪,躲过周老的攻击后,便往远处奔去。   “想跑?没门!”周老也听见了萧池的话,明白江曜是想和他放风筝,   “小杂种,我先杀了你!”他大吼一声,长棍再次举起,带着凛冽的劲风狠狠地朝着江曜劈了下来。   江曜一见情势不妙,身形再次一窜,消失在原地,避过周老的攻击,然后再次出现在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萧池的毒素虽然能够暂时压制住周老的修为,但那周老毕竟是五阶,刚刚与周老周旋了那么久,江曜现在体力也已经严重透支,身上也已经有不少伤口。   不过好在,在与他的战斗中,周老放松了对光柱的掌控,如今那黑芒已经暗了下去,那浓雾也快要散尽。   见状,江曜一喜,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便被那周老发现了端倪。   “哈哈,哈哈哈哈……”他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小杂种,看样子,你倒是很关心那些蝼蚁嘛。”   他咳嗽几声,但脸上却露出了有些狰狞的笑容,“哈哈哈哈,既然我也活不长了,那不如……”   一边笑着,他手心凝聚出一道如人小臂粗的黑芒,手腕一甩,黑芒迅速地飞入不远处即将消散的黑色光柱中。下一瞬,那光柱立马光芒大盛,不输最初,而其下的黑雾也一转颓势,以比之前快了好几倍的速度突然开始蔓延起来。   甩出黑芒之后,那周姓老者明显又虚弱了不少,整个人的面容呈现一种枯槁之色,如同即将枯死的老树一般,直接干瘪了下去。   “小子,你就好好看着这寒霜城给我陪葬吧,哈哈哈哈哈!”周老仰天狂啸,声音震动九霄,仿佛雷霆一般。他的双眸通红,眼角有着血丝渗出,看起来极为吓人。   随着他的一声怒号,黑雾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前进了好几里,期间不少来不及逃散的平民就这样被黑雾吞噬,连惨叫都还没来及发出便直接毙命。   周老飞上了半空,俯瞰着疯狂逃窜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嗜血的笑意:“哈哈哈哈,蝼蚁全都去死吧!哈哈哈……”   “你住手!”江曜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对平民下手,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   暖白色的光芒闪动,江曜调动着身上所剩不多的灵力,怒吼着冲向高空,寰息剑身上白色与冰蓝色交错着,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暴虐气息,“这与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寰息重重地向前交错着斩出,带出两道强烈的剑气,猛然击打在周老身上,周老喉咙中发出一声哀鸣,破败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后倒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数米之外的城墙上,将那堵厚达数丈的墙壁撞击的粉碎。   一口鲜血从周老的口中喷洒而出,他的脸色变得惨白,看上去更加骇人,   “哈哈哈,你杀了我又怎样,那些人还不是回不来了……”鲜血不断地从周老的口鼻出处涌出,让他整个如鬼魅一般狰狞可怖。但即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堪称癫狂的笑容。   “江曜,快杀了他!杀了他黑雾才会停止扩散!”萧池咬着牙撑着地板站起身,清秀的脸上血色全无,但依旧用灵力加持了声音朝着江曜大吼道。   江曜也紧跟着周老落到了地上,他看着狂笑不止的周老,抓着寰息的手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晚了,晚了!那些蝼蚁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让这么多人给我陪葬,老夫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老的笑声异常刺耳,江曜听着他的笑声,看着他狞恶的面容,手中举起寰息,眼前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张张脸。   那些脸年龄容貌各不相同,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有他刚与他有一面之缘,向他求救却立刻被黑雾吞噬的平民,有孟家祭台的一具具枯骨,有死状凄惨的赵雪儿,有殒身在寒霜森林中的夏家护卫……   江曜的脸上忽然没有了表情。   他手上的寰息朝着周老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周老双眼爆凸,喉咙深处发出几声气音,身子抽搐了几下,然后便没了气息。   轻轻抽出寰息,江曜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其缓缓吐出,目光看向光柱所在的地方。   灵力的来源已经气绝身亡,之前的光柱迅速萎靡下来,那黑雾也在一瞬间淡了下去,缓缓散开。   “江曜……”萧池有些踉跄地走到江曜身边,看着神色复杂的少年,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江曜回过头,简单擦拭了一番寰息上沾染的血迹,朝着萧池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确是没受什么重伤。之前萧池让那周老身中剧毒,大大削弱了他的实力,再加上江曜也突破到了三阶,对付周老虽然吃力,但也总算没受致命伤。   更何况他还有玄师给他的丹药,那丹药对低阶灵士的效果更加明显,除了灵力消耗实在有些大以外,如今他身体里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你呢?”江曜问道。   他知道萧池体质特殊,给周老下了那样剧烈的毒,他自己恐怕也不好受。再加上他刚到之时,萧池身上的伤可比他重多了,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就算玄师之前有给他压制毒素的丹药,江曜也给他喂了疗伤药,他自己也是个炼药师,但江曜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我也没事,至少死不了。”萧池也冲他点了点头。   江曜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看着黑雾已经散尽的寒霜城,起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萧池见状,眉头一皱,跟上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江曜,你……没事吧?”   他看着江曜投来的疑惑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不是说你身体上。”   过去的日子他同江曜聊过不少,知晓他的一部分过去,也曾听江曜详细讲过孟家事件的经过。   他知道那时的江曜尚且对那孟家家主下不去手,如今直接一剑捅死了周老,怎么着内心也该有些波澜。   江曜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萧池带了些担忧的目光,盯了他许久,突然垂下头低笑了一声: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   “我总觉得,现在的我,比我想象的要平静许多。”他又抬起头,心不在焉地抓了抓自己的发尾,“就像是突然觉得,杀人也就那么回事吧,不,也不能这么说……”   他俊秀的眉头皱了许久,然后舒展开来,对着萧池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嘴角,“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多时候,人确实是不如灵兽的。”   “灵兽为害苍生,很多时候时为己活命,就算是也有不少贪婪的,带了恶意的,但也大都是因为没什么灵智,受了本能驱使。”   “但人即使有灵智,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也会作恶。”他摇了摇头,“我之前便已经除掉了不少为恶一方的凶暴灵兽。灵兽作恶尚且能除,那人为何就除不得。”他轻笑一声,但眼神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空洞起来。   “但是你……”萧池有些担忧地看着有些失去神采的江曜,开口却是一声叹息,“你不会难受吗?”   “说不会肯定是假的。”江曜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就在不久前,这双手持着寰息狠狠地捅进了周老的胸膛。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人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手上的触感,粘腻却又炽热,带着磅礴的生命力。   然后那血在北域的严寒下迅速地冷了下来,他回过神,周老也已经断绝了生机。   “但是没办法啊,他不死,那些无辜的平民就要死。我每犹豫一秒,枉死的人就会更多。”江曜的手握紧成了拳头,   “我是难受啊,但那些无故便失去了家人的人,他们哪个不比我更难受?若是再优柔寡断下去,我都会唾弃自己的。”他皱着眉头,死命咬紧了下唇。 第105章 小爷我要抱抱   江曜突然很想玄师。   他的师父,那个近乎无所不能的绝世强者,那个骤然闯进他的世界,让他的命运翻天覆地的红衣魂灵。   明明才分别不久,但江曜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思念。   若是玄师此刻在他身边,会怎样和他说话呢?那个人会像往常那样,陪在他身边,然后用温柔的语气为他解惑吗?   但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玄师会允许他撒娇的吧。   不过也不行,他已经满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他也该学着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振作,而不是事事都想着玄师,依赖着玄师。   江曜这么想着,然后一抬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好几个人朝他赶来,伪装出的苍老面容上也难得带上了几分急切之色。   “师父——”江曜还未反应过来,但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等他回过神,他的脑袋已经埋在了玄师的肩窝处,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师父……”他又唤了一声,用力地吸了一口玄师身上熟悉的,令他安心的冷香,原本有些激荡的心绪这才勉强平复下来。   算了,管他什么十七十八,在玄师面前他永远是孩子。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搂紧了玄师精瘦的腰身。   “辛苦了,小家伙。”江曜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揉了揉,玄师的传音也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其实玄师的神识也一直在注意着江曜这边,若是江曜和萧池二人真的控制不住局面,就是拼着暴露他也会立刻赶到江曜身边,将周老当场斩杀。   他也知道江曜本性纯良,刚刚下手斩杀了周老,自己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若是有时间,他也想和江曜谈谈心,奈何现在情况紧急,并不是个好时机。   江曜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容不下他有太多时间感伤,因此心中平静下来后也迅速放开了玄师,神色恢复了正常。   他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一边以外,其余的三根光柱也已经消失,那可怕的黑雾也就此消散。   但即使如此,黑雾褪去后的街道,依旧随处可见未来得及逃走的城民的尸体,也躺着不少牲畜和猫狗,配着一片枯黄垂落而下的花草树木,看上去无比破败。   好在黑雾蔓延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加上作为北域最大的城池,寒霜城的面积是极大的,因此受到影响最深的也只有最外围,波及的人数也不算特别多。   但即使如此,丧生在那黑雾中的普通平民,怕也是有上百人之多。   夏语竹先是叫回了夏家还剩下的护卫,吩咐下去让他们去安抚帮助那些受惊混乱的平民,然后转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城中心的方向。   她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也是发髻散乱,满脸血污,面色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夏苍跟在她身边,气息也有些不稳,但看上去似乎也没受什么重伤,情况比起一旁灵力快要枯竭,有些摇摇欲坠的姬朔,还有之前濒临死亡的萧池还要好些。   夏苍的实力也不过是四阶中段,能够对上四阶巅峰、位于东方的圣渊教教众还如此归来,夏语竹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玄师也曾跟江曜说过,瑞兽当康即使是放在整个大陆,也能算得上是极为强力的辅助性灵喾。只是这种灵喾的短板也异常明显,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夏语竹此次和夏苍一起去对抗东边光柱的灵士,恐怕也是完全舍弃了自身安危。   她并不知道玄师的真实实力,之前跟着夏苍就那样去往东边,恐怕也是抱了必死的心思。   “应舟先生那边……”她看着城中心传来的肉眼可见的强悍灵力波动,清丽的脸上满是忧色。   城中心是夏家大宅所在的地方,除了夏家人之外没有有其他的平民居住。如今夏家大宅已经是间空宅子,她倒也不担心会有无辜之人被误伤,只是圣主和应舟的这场战斗异常重要。   若是应舟获胜那还好,但若是圣主赢了,即使他们已经暂时解决了光柱之难,恐怕也难以翻盘。   毕竟,六阶和五阶的差距可不是量能够改变的。就算那时的圣主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想要杀掉他们几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再不济也能拼得一个同归于尽。   夏语竹倒也不是怕自己殒身于此,只是她很清楚,圣渊教的根并不在那个所谓的圣主身上。但他们不同,若是他们全灭在这里,北域恐怕便会就此彻底落入圣渊教之手,再无宁日。   但是,虽然如此,同样也清楚,两个六阶强者的战斗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像她这样的修为,还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灵喾,光是那二人战斗的余波恐怕便能让她死上好几回了。   “我们回去看看。”不过,还在她纠结之时,玄师伪装后的苍老声音却适时响起。   如今的众人中,玄师可以说是最不狼狈的一个,衣冠周整面色从容,除了衣服的下摆沾了些灰尘外,可以说和他来时样子并没有差别。   “小姑娘,莫慌,老夫好歹也是个五阶巅峰,就算掺和不了那二人的战斗,但护住各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他捋着面具上的胡须笑了笑。   先前他去帮助过夏语竹和夏苍,在那圣渊教众的手下救下了落入下风的二人,并将那四阶巅峰的灵士秒杀。因此二人也对玄师的实力略知一二,听他这么说,顿时脸上一喜,赶紧朝着玄师抱拳道谢。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寒霜城中心。此时,应舟和圣主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由于这场战斗的双方都是六阶高手,即使有玄师护着,江曜依旧能感觉到强悍无比的威压隐隐约约朝着自己传来。   半空中,应舟已经浑身是血,身上红蓝双色灵力缠绕,提着封魔剑,身形灵活地游动着,躲避着圣主的攻击,脸上却依旧带着让人心生怒意的挑衅笑容。   “呀呀,也没想到我走了之后这圣渊教竟然没落至此,你一个圣主,竟然连我这刚刚进入六阶的叛徒都打不过?”他一边笑着,竟然心情很好地出言嘲讽道。   那圣主一听,显然更加愤怒,脸上青筋暴起,手上也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芒,朝着应舟击打而去。   “说个事实而已,怎么还气急败坏了?”应舟身形一侧,避开了那一击,那黑芒直接击在了夏家大宅议事厅的屋顶,但意外的是并没有瓦砾飞溅而出,只是接触到黑芒的部分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圣主没有灵武,但他那黑芒比起灵武却更为可怕,似乎接触到其地东西便会直接化为虚无,看得玄师斗略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应舟容貌像是少年,身形也像极了少年。比成年男子看上去瘦小许多的身子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却意外地灵活,饶是那圣主黑芒的部分掌控力极强,应舟也从未让其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叛徒,你去死吧!”兴许是被应舟的逃避弄得心烦,圣主身上的气息更加暴虐,双拳一握,堪称恐怖的气息朝着应舟席卷而去。   应舟秀气的眉头一皱,侧了侧身子,正欲躲避,谁知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束漆黑的光芒,将其身子拉扯了一下,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空挡,而圣主的拳头也在此时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应舟轰去。   “轰隆隆——”巨响震天,江曜只看见黑色的光芒带着尘埃如黑云般重重压下,砸在地面上。顿时,原本平整干净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数米深的坑洞。   “应舟先生!”看着那如蛛网般裂开层层缝隙的巨坑,夏语竹一声惊呼,差点就要上前,但好在智让她想起如今的状况,差点迈出去的脚步也赶紧收了回来。   姬朔也看见了这一切。他阴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交错,但最后也只是握紧了拳头。   “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他面色不改,但深深嵌入手心的指甲也昭显了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陷入了沉默,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个深坑,眼中各式各样的情感交错着,让人弄不清他究竟所思为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姬朔话音未落,那深坑中突然传来了几人都熟悉的尖锐笑声,“你是在看着吗,姬朔。”   “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红蓝色的光芒闪烁,应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那深坑中央。   他用极快的速度扫视了一周,视线在江曜一行人隐匿的地方停顿了一瞬,然后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你……”圣主有些惊骇地看向应舟的方向,看着那人面色苍白,嘴角流下一抹鲜血,但依旧站起来的样子,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   按说,被那样的一击击中,即使是六阶强者也该身陨了。   “不知道啊,也许是因为我死过一次了?不,也许是两次。”轻轻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丝,应舟脸上的笑容干净而纯粹,   “或者,要不然就是因为你太弱了吧。”   圣主所用的黑芒和之前的黑雾还有黑色光柱所出同源,对于一般的灵士来说克制力极强,可以说是无论什么属性的灵士,其灵力都会很快被其吞噬。   只是圣主漏算了一点,应舟是双属性灵喾。更何况,应舟不仅是双属性灵喾,还是灵喾中属性冲突最为剧烈的水火双属性灵喾。 第106章 外传 朔舟寒(下)   姬朔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够活下来,他去圣渊教,端的是必死的心思,那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而事实也的确很可笑。   但他还是有些惊异于他看见的那个圣主——那分明还是十五六岁的孩童,他本以为那只是圣主手下的一个侍童,直到那人出手的一刹那他才惊觉不对。   一个孩子那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仅仅两招,他便直接败于那人之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皙的,带着一块红痕的手爬上自己的颈项。   然后用力扼住。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将他笼罩,但姬朔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了手脚。   害怕吗?或许也是害怕的,但比起害怕,姬朔却更多只是感觉到无力和遗憾,甚至还有一丝对于即将解脱的窃喜   他得偿所愿,剩下一点小小的遗憾,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所谓了。   只是,在他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空气一下子灌入他的肺部,热辣辣的,让他有些想要呕吐,眼前也一阵发黑。   他的身子几乎是一下子软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然后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弹了弹手指,如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色。   “带下去。”少年轻声开口,很快便有人上前如同死物一般将他拖拽而出。他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而再度睁开眼,便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这间地牢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光,就连空气都混合着腐朽的味道。   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姬朔一眼。他身上的伤被处过,身为四阶灵士,就算灵力被压制,但总归也不至于被饿死。只是,听不见,看不见,没有时间,没有过去和未来,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仿佛被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囚笼中,几欲发疯。   其实应舟并不是故意忘了那个小刺客的。只是那日正好遇上教主下派的使者。他不曾监管所谓的手下,或许便有人趁机偷懒办事不力,总之是上交的灵喾不够,那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吵得他心烦,他便顺手杀了。   他当时也是一时烦躁,反应过来才想起这恐怕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奈何那人早已断了气,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出手,几天屠了好几个较大的中型家族,这才堵住了教主那边追问的嘴。   那天他站在满是血浆残肢的断壁残垣之中,看着满地惨死的尸体,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直到一个没有完全死透的灵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脚踝,挤出一声咒骂,他这才忽然想起。   圣渊教荒废已久的地牢中,似乎还放着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小东西。   他几乎是有些亢奋地跑回了圣渊教的总部,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地牢之中。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小刺客了。   在快要把人逼疯的死寂之中,在地牢门打开的瞬间,当那束亮光照进来的时候,姬朔仿佛一条快要干涸而死的鱼,骤然见到了一捧清泉,他拖着衰弱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朝那方向挣扎而去,但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应舟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   那张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看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姬朔近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但那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凑到他身边,兴奋地开口道:   “啊,真好,你还活着。”他伸出手去触碰姬朔的脸,声音中满是激动。   姬朔看着他近乎痴迷的眼神,背上突然蹿过一阵恶寒,正欲躲避,那人却隔着栅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姬朔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如薄纸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姬朔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又取悦到了应舟,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摇了摇姬朔的胳膊,仿佛一个在讨糖吃的孩子。   应舟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刺客。   他不由自主地靠向自己的样子应舟很喜欢,而当他望向自己,眼中流淌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杀意的样子,应舟就更喜欢了。   “呐,告诉我吧,你叫什么名字。”小刺客害怕他,应舟可以肯定。面对着他的触碰,那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躲闪。   但无论他如何追问,那个小刺客始终一言不发。   他果然没看错,这个矛盾的小刺客,当真是有趣得紧。   他开始拍手,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看守地牢的教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刚一出声,那人的身体便陡然化为一蓬血雾炸开。   “好吵。”应舟轻轻皱了皱秀气的眉,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   “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姬朔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刚刚那教众所站立的地方,却只见满地稀碎的肉块,   “你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开口,然后见应舟歪了歪脑袋,露出一抹堪称天真的笑容。   “嗯,或许是一时兴起吧。”他略微思索一番,认真地答道,但旋即又笑了起来,“而且你看,他一死你就和我说话了。”   “是不是很有趣?”   姬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应舟却只是笑道,“喂,你不是和我有仇吗,那我的手下死掉了,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啊。”   “但他也不应该因为这种由就……”姬朔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反驳他,但话还没说完,却见应舟眼中异彩连绽,白皙到病态的要求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对,就是这样,说吧,再多说一点。”   他真的在这个小刺客的身上看见了久违的色彩,他的矛盾,他的挣扎,那人的一切情绪似乎都被放大,印在他的瞳孔中,如同烟花一般,绚烂而璀璨。   他真的很想再多看看那种颜色。   应舟用尽了所有手段,他用尽手段折磨他,在小刺客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时候,那双明亮而倔强的眸子总是让他格外着迷。   他拿他试验圣渊教中的各种刑罚,看着那小东西浑身抽搐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的样子,他在一旁疯狂大笑,看着那人满眼恨意却依旧无可奈何的样子,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   对于应舟而言,姬朔仿佛一个无尽的宝库,他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乐趣。   只是,关于那个小刺客,唯有一点,让应舟有些不耐。   从头至尾,无论他如何威胁如何逼问,姬朔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就连和他说话都很少。   其实这对于应舟来说也算是另一种乐趣。他手下有名擅毒的炼药师,总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平日里也会捉些人来试药,于是应舟干脆直接将姬朔带到了那人面前。   姬朔在那炼药师的药房中待了三天,应舟也守了他三天。但几十种不同类的毒药一种一种地尝试下去,他却依旧没能撬开姬朔的嘴。   那炼药师倒是十分开心,毕竟那些药品中有些药效强劲的新药,普通的灵士通常会在他来不及记录反应就殒命当场。他不精战斗,也几乎不可能抓到与自己同阶的灵士。还真没见过书上记载的,例如全身溃烂,五脏尽蚀究竟是什么效果。   姬朔也终于算是让他见识到了。   不过,没有完成的挑战总会让应舟有挫败感,他烦躁了许久,这才依稀想起,姬朔对于自己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似乎就是他顺手杀死那个属下的那回。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段时间圣渊教捕获的灵喾变得格外多。然后,在他轻笑着在那个小刺客面前抖落出一个个人头,目送着那些球状物咕噜咕噜滚了好远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从那小刺客颤抖的声音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姬朔。   姬朔姬朔姬朔……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两个音节,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   最后,他心情极好地笑弯了眼睛,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眼神压抑着绝望与愤怒的姬朔,轻轻凑近他的耳畔,   “我叫应舟。”   “记住了,我叫应舟。”   ……   自从上次被迫交换了姓名之后,应舟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的地牢比起最初,多了几重守卫。但是对于姬朔而言,这反而比最开始的寂静无声好了太多太多。   对于知道他名字一事,应舟似乎显得格外开心。他特意让人送来了好些丹药,用于治疗姬朔被他留下的旧伤。姬朔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但还是被人强制着服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舟太过疏忽,再被按着服下丹药后,姬朔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些丹药不仅能够治愈体内的旧伤,甚至对于他被压制的灵力也有一些作用。而自发现这事情之后,他便不再抗拒应舟送来的丹药。   他知道这可能也是应舟故意为之,是给他的陷阱。但如今的他早已经一无所有,最多也不过这一条命,他这样想着。   姬朔暗自积攒着实力,却并不打算轻举妄动,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来换班的守卫。   他隐忍多年的耐性在看见那二人的瞬间便消失殆尽,早已生锈的牢笼并不能关住已经回复了灵力的姬朔,剑光一闪,那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直直地栽倒了下去,鲜血从颈项间碗口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姬朔剑尖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向冷清的眸子里尽是惊骇。   他忘不掉这两张脸。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里。   漆黑,寂静,断壁残垣下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没有尽头的死寂。   这两个人杀光了他的所有族人,而他被父母藏在院子角落的干草堆里,透过干草的缝隙眼睁睁地看完了这一切。   那二人后来放了火,他们家的宅子不算大,但那场火也足足烧了一夜,他不敢乱动,只能用微薄的灵力勉强抵御着那一阵阵热浪,等第二天世伯找到他时,他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活了下来,凭借着不错的天赋成功进阶到四阶,然后他向世伯辞别,开始独自追寻圣渊教的踪迹。   再然后,他被困在了这里。   姬朔回过神,刚刚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地牢在圣渊教驻地最为偏僻的角落,平常鲜少有人迹。   或者说,除了应舟和必要的守卫,几乎没什么人往这个地方跑。   姬朔站在血泊之中,几次想要抬脚,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事情不可能这么巧,更何况,自他回过神来,他就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道窥探他的视线。   那视线带着几分玩味,一直紧紧地黏在他身上。   “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清亮的少年音突然从地牢的门口处传来。   姬朔早有预料般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面上毫无波澜。   “姬朔。”应舟轻唤他的名字,声音甜到发腻。   “我可是查了好久才查出来,十五年前的事情。”他伸出手,轻轻抚向姬朔皱成一团的眉头,“你看,我多喜欢你。”   “你没有逃跑,我真的很开心哦,姬朔。”他像是毫无防备似的,对着姬朔露出修长的脖颈。   一声巨响,姬朔身上的灵力骤然炸开,剑光直直地朝着应舟袭去,应舟眼中闪过一丝兴色,正欲凝聚灵力抵挡,却见那剑锋突然一转,竟然径直冲向了姬朔自己的胸膛。   “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应舟变了脸色,他再也顾不上许多,凝聚起灵力便赤手朝着那剑锋拦去,但还未触及,便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他微微愣住,抬头看见姬朔脸上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低下头,却看一截染着血的剑尖正从自己胸口延伸而出。   姬朔的本命灵武,是一套双股剑。只是因为他自己的习惯,第二柄剑并不常用。   “你……哈哈,哈哈哈哈……”应舟身上灵力爆闪,伸手紧紧地掐住了姬朔的颈项,“怎么办啊姬朔,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哈哈哈哈哈……”   他硬生生地将姬朔的长剑拔了出来,然后重重地将姬朔扔在了地上。姬朔之前积攒的灵力在之前的突袭中用了个干净,整个人也因脱力而有些神志不清。被应舟这样用力一甩,眼前便一阵发黑。   应舟很是随意地将那长剑往地上一甩,发出当啷一声响。他胸前的伤口还在往下淌血,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一滴一滴地淌在姬朔的脸上,身上。   应舟轻笑一声,欺身压了下来,本该是清澈的少年音却偷着些低哑:“喂,姬朔,你说啊,你怎么就这么能让我喜欢呢?”   他带着红痕的那只手轻轻抚上姬朔的右手腕——那只手刚刚才用剑伤到了他。   “姬朔……”他呢喃着,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缱绻,“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你……”骨裂声和无法抑制的闷哼声同时响起。姬朔满脸通红,右手被应舟轻轻举起,手腕处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耷拉了下来。   “但是你也是真的不乖。”看着那只骨头断掉,仅仅只被皮肉强行连接起来的右手,应舟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   姬朔在剧痛中晕了过去,然后又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他闻到了焦糊的味道,而他的锁骨处正传来一阵剧烈的,让他无法忍受的疼痛。   “别动。”他下意识地用力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应舟那张放大的娃娃脸。   这是一个他有些眼熟的房间,身下是乌枝木制的雕花大床,他的四肢被镣铐牢牢锁住,包括那只被废掉的手在内。   应舟手上持着一块带着握柄烧红的烙铁,握柄上蓝色灵力包裹,而烙铁处却被烧得一片通红。   他正用力将那块烙铁按在姬朔的锁骨处,用力摁下,极高的温度烧灼开皮肉,钻心的疼痛从锁骨处蔓延至全身,姬朔面色发白,脸上青筋暴起,牙几乎要咬得碎掉,但还是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   他用力挣扎着,但四肢却被完全束缚住,无论他用了多大力气,却最终只能如一件死物,任由应舟给他强行染上本不属于他的色彩。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遭遇这种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   或许那一剑,他真的该刺向自己的。   应舟满意地看着姬朔锁骨处的那道烙印。那烙印极深,甚至碰到了骨头上。   真好。他想,这样,那个小刺客就彻底是他的东西了。   他料到了那人的反抗,却没想到那人真的能将自己伤到,这让他非常意外,同时也让他兴致更深。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种有趣的小东西就该一直留在他身边才对。   更何况,他也发现,姬朔在绝望之时,身上的色彩比之前更盛。   这让他有了新的乐趣,姬朔是个坚韧的人,而要摧毁这样一个人,则是最具有挑战性的。   可是,在之前他已经对姬朔用尽了各种手段,按说常人早该崩溃掉了,但是他从姬朔身上得到的回应却依旧只有那么一点。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他看着因为脱力再次昏厥过去,面白如纸的姬朔,他手已经被自己废掉,衣袍之下也满是自己制造的伤痕,灵力早已被彻底压制无法使用。早已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他又该如何让他绝望呢。   姬朔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一条命,但很奇怪,他并不想让他死。   否则之前也不至于被他伤到。   那他还能怎么办。应舟紧锁着眉头,像是个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心仪的玩具,却苦恼于找不到玩法似的。   他冥思苦想了好多天,姬朔也被他困在自己的房间内好多天。   事情的转机是教主使者带来的。   教主会派使者来例行视察,偶尔也会带些需要试验的小玩意,而这次使者带来的,是一种丹药。   据说,那种丹药可以将人变为随时可供主人随意差遣的傀儡。主人可以随时操控他们,也可以随时让他们清醒,被操控期间傀儡并不会有记忆,是入侵各大家族极好的工具。   应舟头一次这么开心于使者的到访,他收下了丹药,猛然闯进自己的房间,对着死气沉沉的姬朔开心地笑道,“姬朔,我突然又想治好你的手了。”   姬朔的右手小臂之前已经被他完全折断,应舟虽然为他找来了医者,但也只是将断骨接好,而手却完全没有了知觉,只能软软地吊着。姬朔早已不奢望应舟能够放过自己,这时的他唯一的期待,便是应舟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是应舟居然下了命令,让人去寻冰极寒泉。   冰极寒泉在寒霜森林内部,行踪不定。寒霜森林内凶兽密布,应舟甚至时折了好些人手,才终于找到了那片冰蓝色的深潭。   他将姬朔带了进去,开始亲自为他连接断掉的筋骨。他看着那只失去生机的手一点一点回复正常,丝毫不掩饰眸子里的越来越深的激动。   然后他给姬朔服下了那颗来自教主使者的黑色丹药。   姬朔觉得自己的意识一度陷入了黑暗。   他是在哪里,为什么他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很是耳熟,混沌之间,姬朔想要睁开眼睛,但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的手似乎陷进了什么地方,温热的,粘腻的,带着一定的节奏轻轻跳动着。   砰、砰、砰……   “小朔,小朔……”为什么会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脸,还有那个声音,沙哑的,气若游丝的,但自己却似乎……十分熟悉。   视线清晰的一瞬间,姬朔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看见了自己世伯的脸。   “赵伯……”他如同机械一般喃喃道,视线缓缓下移。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听见他出声,老者轻轻扯了扯嘴角,大股的鲜血从齿缝中涌出,“别怪自己。”   “不是你的错……”   他看着姬朔,眼中满是慈爱,似乎想要举起布满皱纹的手去抚摸姬朔的脑袋,但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赵伯,赵伯!”他如梦初醒般地伸手去够老者,手一动却连带着大片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世伯的胸膛上便也瞬间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刚刚从世伯的胸口中拔出来,手上的血还是热的。   无数记忆碎片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他看见自己跟着圣渊教的教众一起,踏入了世伯家的宅邸。   他看见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个与自己相熟的同辈,他看见那些人眼中的惊愕与不解。   他看见自己中途似乎也挣扎过,但在听见应舟指令的一瞬间,所有的反抗再度消失,只是如同没有灵魂的机器一般执行着应舟的命令。   他看着应舟绑来了他的世伯丢在他面前,然后笑眯眯地对自己说。   挖了他的心。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姬朔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着,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应舟走到他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嗯,你想起来了?”   不过那丹药本来也是半成品,有纰漏也是正常的。   不如说,对于应舟而言,拥有被操控时记忆的姬朔,反而会更加有趣。   他会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杀死了过去在世伯家中情若亲生手足的兄弟姐妹,他会记得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剖开待他若亲子的世伯的胸膛,然后扯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刻意让他在这时候醒来,没想到事情却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思。   姬朔会有什么表情呢?他可真是太好奇了。   “你的记忆没有出错哦,姬朔。”   应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他们都是你亲手杀死的,全部。”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着姬朔眼中的希冀完全消散,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一般,彻底陷入了崩溃。   看着一座坚固的城墙一点一点倾倒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舟看着在自己面前崩溃哀嚎的姬朔,心中涨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愉悦。   姬朔确实很坚韧,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软肋,若不是自己觉得他实在有趣,因此差手下的人去调查了他的过去,恐怕他也没办法让姬朔变成这样。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姬朔让他十分喜欢。   那种悲伤与绝望交织迸发出的鲜明色彩,比过去的姬朔还要诱人。   是姬朔让他纯白一片的世界中出现了其他的颜色。于是他如同沙漠里渴极了的旅人,饮下了第一口清泉,便想要着更多。   而如今的他就如同恰逢甘霖,姬朔在他眼前泣不成声,那种极致的情绪让他干涸已久的心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不过噩耗也如期而至。   自从那天起,姬朔就失去了生机。   并不是说他死了,只是从崩溃之后,他就如同失去了灵魂的人偶一般,只余躯壳,再没了任何反应。   应舟很快就好了发现了这个事实。   姬朔对他从来都是冷淡的,应舟自己也从不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哪怕姬朔一言不发,只是静立在那里,那人也是有颜色的。   姬朔和其他人从来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一眼就对那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现在的姬朔,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纯白色,如同死物。   他世界唯一的一点色彩也泯然众人。   怎么回事,是哪里出错了吗?应舟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他以为姬朔只是因为之前的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恢复。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姬朔却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是他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吗?他想着。   于是他将姬朔从地牢中释放了出来,让他住进了圣渊教最好的房间,甚至专门让下人来服侍。   他腻在姬朔身边,用最甜的声音唤他的名字,甚至让教众收集来了北域的各类珍宝摆在他面前。   喂,姬朔,看看我,看看我。   看看我啊,像以前一样,怨恨也好厌恶也罢,看看我啊!   他不要自己的世界里再是这样没有止境的白色了。   但是没有颜色了,姬朔也没有颜色了。   他仅有的色彩,消失了。   他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他解开姬朔身上的灵力封印,将他带到圣渊教的领地之外让他离开,但第二日他回到原地却依旧看见那个人影呆立在那,落雪已经将他埋成了雪人。   他收集来各种灵丹妙药,让姬朔的修为突破到能杀死他的地步,然后举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前。   “我给你一个机会,杀掉我。”他一手从身后将姬朔环住,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怀中,嘴唇抵在他颈侧轻声开口,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姬朔,醒过来,杀掉我。”他在他耳边低语,抓着那人的手去触碰自己的心跳。   “我不反抗。”   他的心跳得极快,他想起和姬朔的初见。   那个小刺客就是来杀他的。   所以他给他这个机会。   喂,喂,醒过来啊。   你不是想杀我吗,醒过来啊。   醒过来啊醒过来啊醒过来啊!   他能感觉到姬朔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那时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但随即,姬朔的身体又回归了平静,刚刚的异动就好似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那人漆黑的眼眸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应舟怔怔地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姬朔,突然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姬朔的名字,但怀中的人却始终如同木偶一般,毫无生机,也毫无反应。   他如同初见那般掐住了姬朔的脖子,看着那人俊秀的脸因为缺氧涨得通红,但身体却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挣扎了一下。   那簇被冰封住的火焰熄灭了,就连坚冰也化为了一摊死水,然后一点点蒸发,彻底消失不见。   但应舟最终还是在最后关头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瘫倒在床上的姬朔,却像是自己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圣渊教的总部有一座高塔。那塔建得很高,在圣渊教的最中央,几乎能俯瞰到整座山脉的景色。   应舟屏退了所有教众,带着姬朔爬上了那座高塔。   “喂,姬朔,你怕死吗?”他似乎心情很好地问道。   这句话所应当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应舟却并不恼。   “你喜欢烟火吗?”   “你恨圣渊教吗?”他喋喋不休地问着,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   “我很喜欢圣渊教哦,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有现在的实力。”他靠在姬朔身边,继续笑着。   他之前就知道了,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段他快忘记的记忆中,那群人意图夺取自己的灵喾,用的就是圣渊教中流出的工具。   “不过我也很喜欢你哦,就算你不会回答我,就算你已经变得和那些东西一样,没有颜色了。”他伸手轻抚上姬朔的脸,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   “所以我带你看看圣渊教的烟火好不好。就是那种嘭的一下,直接炸开的那种。”他对着姬朔笑眯眯地开口道。   他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姬朔,笑得眉眼弯弯,然后轻轻替他了鬓角。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浩瀚的灵力波动如暴涌的潮水一般将圣渊教的所有建筑所覆盖,只是一瞬间,最外围的建筑便连带着其中的教众一起,直接化为了灰烬。   “你听,他们笑得多开心。”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即使是在塔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应舟笑着,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然后又是一阵巨响,稍微靠里一点的宅邸也一下子变为了废墟。   应舟没有去看乱成一锅粥的圣渊教,只是注视着姬朔,在一片片火光的映衬下,姬朔似乎也被染上了一点点的亮色。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对他而言,似乎也足够了。   姬朔终于又有颜色了。   此时爆炸的范围已经蔓延到了内层。   姬朔如机械般缓缓转头,过于出乎他意料的景象让他停止运转已久的大脑如同刚刚破冰的溪流一般,开始一点一点恢复运转。   突然,一阵大力从对面将他推开,推得极远,直接出了出了圣渊教的范围。他从极高的塔中落下,身下垫着一层厚厚灵力。   快要参天的高塔轰然倒塌,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疯狂下坠。   应舟盯着看着被自己推远的姬朔,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他知道在自己落下的瞬间,还会有最后一场最为猛烈的爆炸,足以将整个圣渊教彻底夷为平地。   但他心中却满是兴奋,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终于又看见了他未曾见过的颜色。   应舟想起刚才姬朔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轻轻勾起了嘴角。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第107章 小爷我暂留   之前被那黑芒击中的时候,应舟下意识地汇聚灵力来抵挡,而他灵力中两张激烈冲突的属性在对上那黑芒的时候竟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将那黑芒本身的威力抵消了不少。   双色灵力在应舟身上环绕着,应舟的身子再次升上天空,气定神闲地和圣主对峙着。   他扬了扬手,无数根银针凝聚成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尖缓缓指向气息不稳的圣主,无害的笑容在此时时刻却像极了嘲讽:“那么,该我了。”   封魔剑被他用力地朝着圣主掷出,然后在一瞬间化为万根银针,每一根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气息和爆炸般的灵力,铺天盖地地朝着圣主倾洒而下。   圣主一惊,连忙凝聚灵力抵挡,但那些银针却像是有生命似的,直接绕过他的防御,直直飞向他身上的各处要害,然后猛地炸开。   一阵阵血雾弥漫而起,待到散尽,只见圣主全身布满了密集的伤口,衣服破烂不堪,身上的皮肉被炸开一条又一条的血痕,鲜血不断喷涌而出。   “哈哈哈哈……”应舟愉悦地笑着,一边笑一边拍起了手,“哈哈哈,不错,不错,终于有点意思了。”   察觉到自己的惨相,圣主眼睛通红一片,双眼死死瞪着应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是此刻的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应舟看见他一脸怨毒地望着自己,竟然笑得更加开心,   “你这家伙确实比你手下的玩意有趣不少,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应舟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灿烂,但是转而又摇了摇头。   “小子,你找死!”圣主大怒,一股浓郁的黑雾从他身上飘荡了出来,瞬间遮掩了他的身影。   随着他身形消失,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突然出现,一团巨大的黑色光球出现在半空,朝着应舟所在的方向狠狠地砸了下来。   应舟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黑色光球,面色却不变,只是嘴角扬了扬,脚尖轻点,迅速跃至高空,手上红蓝光芒闪烁,九头巨蛇的虚影也随之浮现在空中,随着一声咆哮,那些巨头猛然颤动几下,喷射出一股强烈的灵力与那黑球交融在一起,使那黑色光球瞬间色彩交错,一时间光芒大盛。   轰隆一声,黑色光球爆炸,化为无数黑色粉末四下飞溅。圣主的身子应声朝着反方向猛然抛飞而出,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将应舟给弹飞了出去,撞塌了好几间屋宅,在地上蔓延出几道极深极长的痕迹。   “咳咳……”连带而起的烟尘渐渐消散,应舟缓缓爬起,擦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然后身躯一晃,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小子,你狂,你接着狂啊!”圣主从尘埃中走出,看着跌倒在地似乎无力再起的应舟得意洋洋地叫嚣着。   他也已经强弩之末,但勉强还算有一战之力,不过看应舟如今的情况,怕是连凝聚灵力都困难。   不过应舟嘴角却依旧挂着笑。   他白净的面颊上爬上几道有些诡异的黑色纹路,然后迅速消失不见。他强撑着满是废墟瓦砾的泥泞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便听见圣主的方向爆发出一阵更为尖锐的嘲讽声,   “哈哈哈哈,命泉引也已经毒发,小子你看着吧,这就是你背叛圣教的下场。”   “生命力逐渐消失的滋味怎么样?没有解药,就是老夫不杀你,你也活不到明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此刻,圣主倒是没那么想杀应舟了。圣渊教为了控制教众,会给每一个加入的灵士服下一种名为命泉引的丹药。那丹药可以加快灵士的修炼速度,但也同样蕴含剧毒,若没有定时服下圣渊教特制的解药,就会开始吞噬人的生命力,对实力越强者效果越好。   命泉引并非即刻发作的毒,但看着生命力飞速流逝却无能为力,只能离死亡越来越近的那种绝望感与无力感,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   “哈哈,哈哈哈……”谁知,闻言,应舟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圣主想看到的那种灰败与惊慌,甚至连半点恐惧也没有。   他只是笑着,用染血的指尖点了点发白的嘴唇:   “啊啊,你说那种事情啊?早就知道了。”   应舟的尾音拐了个弯,竟然带了几分俏皮的味道,“不过呢,一想到你会死的比我更早,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说对吧。”   “你……”圣主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你觉得我刚刚为何不拿封魔剑来抵挡?”应舟笑容如旧。   用灵武比直接用灵力抵挡效果要好的多。   看着那笑容,圣主突然觉得如芒在背。   长着少年脸的男子缓缓举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双唇微张,   “嘭。”   他做了个口型。   一声巨响伴随着空气的震荡,圣主胸口猛然爆裂开来,鲜血喷洒在变成废墟的青砖黛瓦上,溅得到处都是。   圣主低头看着胸口突然炸开的,萦绕着红蓝双色灵力的巨大血洞,眼中满是惊愕。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抬头,怨毒的眸子里带着不甘,死死地盯着应舟,然后身子摇晃了几下,直直坠落在地上,带起好大一片灰尘。   圣主死了。   应舟手指微动,圣主身上边再次炸开几团血雾,看着那人完全没有反映的样子,应舟也知道他应该是死透了,便虚握一下手掌,银针从圣主体内飞出。   他转过身子,看向江曜他们藏匿的方向,本想朝着那地方走过去,谁知却只是踉跄了几下,瘦小的身子一晃,便要倒在地上。   “应舟先生!”   “应舟!”江曜几人惊呼一声正欲上前,却见应舟抬了抬手,阻止了几人上前的动作。   他抬头,戏谑的笑容停留在了姬朔身上。   姬朔微微皱了皱眉,俊秀的脸上各式各样的情绪交错着,但最终也只是上前一步,有些复杂地开口:   “为什么?”   他走到应舟的面前,看着伤痕累累的应舟,连自己都不知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心绪。   “为什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咳咳咳……”应舟突然一阵咳嗽,殷红的鲜血从嘴角大股地涌出。   “不知道啊,或许只是看他碍眼,想杀掉他。又或者,只是想看看你惊讶的模样罢了。”他身子晃了晃,脸上血色全无,只能召唤出封魔剑抵在地上,勉强支撑起身子。   他的生机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迅速流失着,但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姬朔的脸看,“但如今看来,你这副样子,我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看着姬朔脸上交错闪烁的各种神情,惨白的脸上竟然再次绽开一个笑容,   “不过到底是在哪里呢,哈哈哈哈……”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也都不记得了……”   封魔剑随着主人灵力的消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姬朔到最后还是接下了应舟倒下的身体。   圣主的尸身已经被应舟炸的稀碎,血肉模糊成一团,完全看不出人样。这次圣主似乎对自己极为自信,除了之前操控光柱的几名高阶强者外,并没有带其他的人来。   当然,能够带上全部的五阶强者,还有圣主亲自坐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渊教也算是倾巢而出了。   在几人还有夏家余下的那几名护卫的帮助之下,寒霜城的秩序终于有所好转,虽然被破坏的建筑暂时无法复原,逝去的人也回不来了,但还活着的人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江曜和萧池暂时留了下来,圣主虽死,其中的五阶强者也已经尽数身陨,但圣渊教毕竟势大,还有个一直未曾露面的教主在,就算是清残余势力,恐怕也要费不少力气。   他们被安置在夏家还算完好的几间客宅里,旁边的院子里是应舟和姬朔。   应舟昏死了过去,没有当场毙命。他身上的伤口在萧池和玄师的丹药下很快便没有什么大碍,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是命泉引。   之前众人便从圣主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而经过玄师的探知。应舟身上有一种深入骨髓,已经无药可解的毒,那种毒在不间断地蚕食着应舟的生命力,无法阻止,也不可逆转。   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水缸,洞堵不上,水也一个劲地往外流,而属于应舟的生命力,马上就要流尽了。   这和他之前在回程的路上说的情况差不多。但应舟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中也一直带着玩笑的意思,几人就算有心相信,但终究也没有深究。   姬朔站在人群外,任由其他人将应舟包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摆臂倚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北域也有长青的树,夏家宅子里更是种了不少。院子里,参天的树木枝干间立了几只寒鸦,正扇动着翅膀意欲飞向高空。   先前的大战倒是没有将其惊飞,如今人一多,倒是反而让这些小鸟受惊了。   寒霜城内要处的事务也不少,众人也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但是随着众人逐渐散去,最后,姬朔的眼前却突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他一抬头,却发现来人是萧池。 第108章 小爷我纠结   应舟旁边的小院内,江曜正难得地和现出实体的玄师待在一起。   寒霜城的残局由夏家的剩余人员处,把夏语竹几人忙得晕头转向。江曜虽有心帮忙,但由于对各项事务并不熟悉,无力插手,最后还是干脆回到了院子里,至少不会给人添乱。   江曜正在房间内和玄师大眼瞪小眼,玄师正欲说些什么,但是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江曜赶紧去开门,却发现来人是萧池。   之前萧池在应舟的房间里呆了许久,又提前将江曜他们打发走,不知道单独和姬朔说了些什么,如今才找到他们这边来。   “江曜,或许我能救应舟。”萧池一进屋,刚被招呼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对着江曜开口。   “你是说……”江曜一惊,有些讶异地看向萧池。   萧池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用我的毒。”   “我的灵喾是鸩鸟,是毒灵喾,但同时也是大部分毒素的解药。”他比常人要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我之前便说过,它不会自行消散,但是可以抵消其他的毒素。”   鸩鸟在上古以毒物为食,其身上的毒素是绝大多数毒物的克星。   可以说,在毒灵喾中,鸩鸟也算是处于相当顶端的那一批。   “之前我在他体内注入的毒素消失了,因此我便断定,我的毒素对于拿所谓的命泉引也是有效的,能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他接着开口,但语气中略微带了些迟疑,“虽然并能确定能不能真的救下应舟,但可能性绝对不小。”   “只是……”他看向江曜,眼中带着些纠结之色,“我却不知,该不该救他。”   他这么一说,江曜一愣,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应舟也是六阶,在如今的北域这已经是无人能敌的实力。若是这个人是夏语竹、姬朔,亦或是夏苍,萧池定是会尽力去救。   但偏偏那个人是应舟。   先不论他那喜怒无常的个性,单是跟据姬朔之前说的那人的行事风格,还有他们一路上应舟弄出的那么多幺蛾子,江曜也不敢确保应舟能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会再为北域带来浩劫。   但是之前面对圣主之时,应舟确实帮了他们好大一个忙,甚至可以说应舟会落到如今濒临死亡的地步,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为了控制住圣主,应舟不会强行突破到六阶。而命泉引对于实力越强的灵士制衡力越强。就像应舟之前说的,若是未曾突破,他还能活好几个月。而如今强行突破,又经历那样一场恶战……   若萧池不出手,谁也不能保证应舟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师父,您觉得……”知道这事情不能拖太久,江曜索性也不纠结,回头看向玄师。   “姬朔怎么说?”玄师却没有直接表态,只是对着萧池问道,   “姬朔是最了解他的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我问过了,前辈。”萧池苦笑一声,却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或许他也不知道……”   萧池不知道应舟和姬朔直接有什么样的纠葛,但姬朔为人正派,一路走下来几人也知道那人耿直,也深明大义,还知道应舟的过去,所以他才第一个想到去询问他的意见。   只是当萧池和姬朔解释清楚后,姬朔却也陷入了沉默。   “或许我是想救他的。”最后,沉默寡言的马尾青年也只能缓缓开口,“如果他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的话。”   “但是,他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真的就能这样一笔勾销吗?”他看向自己不知不觉握成拳头的手掌,声音有些低沉。   自从与应舟重逢之后,那个对自己无比热情的应舟便让他很不习惯,他甚至难以将如今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应舟和过去的圣主看作是同一个人。   应舟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在与他重逢后虽然偶尔也会失控,但大体上是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的,甚至还帮他们解决掉了圣主这样一个大麻烦,反而让自己落得如今这个濒死下场。   但是,若是他真的忘了,再也想不起来了,他回去做下的恶又该由何人承担?就算姬朔可以不在意他加注于自己本人身上的伤害,但是其他人呢?过去那些死于应舟手下的无数无辜之人,那些人的怨恨,那些人的绝望,又该由何人承担?   应舟是该付出代价的,但是付出代价的真的该是这一个对自己过去罪恶一无所知的应舟吗?姬朔可以替过去的自己原谅如今的应舟,但那些枉死的冤魂呢?   他没有资格替那些人原谅他。哪怕应舟不知他曾经欠下的那些血债,但无论如何,那些事情都是出自他手。   所以姬朔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萧池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自己也陷入了纠结,因此最后只能来找到江曜和玄师。   “还是试一试吧。”最后,倒是玄师叹了一口气,“毕竟你也说过,不一定会成功。”   “就算成功了,在给他服下解毒药之前,也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接着道,“当然,前提是你炼制那解药不会对你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要利用萧池自身的毒去制作解药,那很可能会造成毒素的反噬。玄师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顺口提醒了一句。   “之前或许会有,但有了前辈之前的帮助,应该便没什么大碍了。”闻言,萧池点了点头,朝着玄师一拱手,正准备告辞,却听见玄师叫住了他。   紧接着,银光一闪,一尊炼药鼎便出现在了萧池面前。   那鼎通体呈现一种暗红色,体积不算大,但造型十分奇特,无数繁复的花纹纂刻其上,让其看上去十分精巧,却也透着一股大气。   “考虑到你的毒灵喾,这炼药鼎外围我主要用了火属性灵材,可以助你节省灵力,还能压制你灵力中的毒素,消除其对药力的影响。而药鼎内围则是融合了千年乌枝木的精髓,有助于你融合药力,和控制火温。”玄师将那炼药鼎推到萧池身边,一边给他简单介绍着,   “上面的阵法太多,我也不好与你一一解释,待到你上手自然便会明白其用处。”说着,他的手指向那炼药鼎的两侧,   “然后,这二处各有一道封印,待到你日后进阶,便可用灵力将其冲破。到那时这药鼎便会自动升阶,破一道是六阶,而两道全破则会变为七阶。”   “前辈……”听了这话,萧池的眼中闪过几道异彩,他想说着太贵重了,但玄师却只是抬了抬手,   “去吧。”他对着萧池笑眯眯地开口,萧池见状,也只能把刚要出口的推辞给憋了回去。   江曜目送着萧池出了门,回过头来看着静立在一旁的玄师,突然有些颓废地坐回了座椅上。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问道。   “我……”江曜眉头皱了皱,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一般,半晌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忽然觉得,我是不是还是太弱了……”   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靠自己帮上什么忙,之前好不容易杀了那周老,也是因为萧池消耗了那人绝大部分实力的缘故。   甚至他都觉得,即使他不去,那周老最终也会死在萧池的鸩毒之下。   至于其他的,有那么多人在他眼前丧命,他甚至见证了夏语竹的家族在一夕之间败落,但他却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当初在天鹤城之时,他还总觉得自己做的不错,是人尽皆知的天才,但如今到了北域,他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天才名头,实际上什么也不是。面对真正的强者,他依旧如尘埃一般弱小。   “更何况,之前在杀那个人的时候,我犹豫了。”江曜摇了摇头。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他确实是犹豫了。   若是那时候没有黑色光柱的存在,若是那时候那黑色光柱和黑雾没有在不断地蚕食无辜者的生命,他还能下得去手吗?   江曜一时间也得不出答案。   “小家伙,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见状,玄师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有些事情,它本身就没有对错,只要你有足够的由,那于你而言,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至于其他的……”他坐到了江曜身边,即使经过伪装但依旧带着几分艳色的狭长双眼看着低着头的少年,语气温和,   “小家伙,我很少一本正经地夸你。但是说实在的,你真的做的很好。”   “你才十八岁,如今却已经到了三阶,甚至马上就要到三阶中段。这个速度,哪怕放在中域也已经算得上是恐怖了。”他安慰他道。   “那和你相比呢?”江曜突然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看向玄师。   被那带着探求的目光一盯,玄师也微微一愣,然后嘴角的笑容笑容带上了几分无奈:“小家伙,你没必要事事都和我比。”   “你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修为?”但江曜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接着问道。   看着少年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玄师苦笑一声,有些头疼地开口,“三阶巅峰,差不多快四阶。”   “但是小家伙,你确实没有必要和我比。”他摇了摇头,“我那时身在中域,就连灵气也要比你们这地方充足些,修炼速度自然也比你要快。”   “更何况,若把我放到和你一样的境遇,我也自问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他又叹了口气,看着又沉默下去的江曜,难得地没了主意。   江曜听着玄师的话,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头,牙关也在不自觉间咬紧。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力,无论是对于那些他没能救下的人,亦或是自己的修为,甚至是玄师。   其实玄师说得对,他没必要纠结那些东西,他还未及冠,归根结底,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有成长的余地。   玄师会继续教导他,支撑他,那人是自己师父,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挡在他身前,替他遮风挡雨的人。   但他还是觉得不甘。   他不想一直做被庇护的那个,他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其他人,靠自己的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想和玄师并肩而立,甚至替他遮挡那些风风雨雨。   他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仅仅是作为玄师的弟子了。   那他又究竟想要什么呢? 第109章 小爷我准备回家   江曜在北域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圣主和圣渊教的几个顶尖高手虽死,但圣渊教毕竟在北域绵延多年,其下势力盘根错节,在应舟离开,新任圣主上位后还收编了不少家族,如今虽然也算是树倒猢狲散,但让那些人散落在北域各处,也难保以后不会出差错。   不过其实最让江曜忧心的,还是那个所谓的教主。   按说,他们杀了圣主,再怎么样那个所谓的教主也该有些表示,就算不出来替那些所谓的手下报仇,但也不至于放任他们把圣渊教拆了,自己却没点表示吧。   只是,直到他们安顿好受损严重的寒霜城,那个所谓的教主却依旧没有露面,就仿佛圣渊教没有这号人似的。   夏家位于寒霜城的本家彻底被毁掉了,家中无一人幸免,但所幸夏家作为北域第一家族,除了本家外,在很多城市都有其他的产业,也有不少和本家联系密切的分家,这些分家因为不在寒霜城内,因此幸免于难。   夏语竹带领人修补了夏家大宅,收拢了夏家的残余势力,如今偌大的宅院里也算是有了些人气。夏语竹作为夏家嫡长女,天赋也好,本来也是被作为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即使夏家家主仍处壮年,但也会特意将夏家的部分事务交予她处,因此她在各个分家也有不小的威信。   如今,在本家遇难,直系血脉只剩下夏语竹一人的情况下,这些分家之人自然也是尊夏语竹为家主。   收拢势力的过程中事务繁多,工作量极大,江曜几人虽然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夏语竹一把,但绝大部分还是要靠夏语竹自己处。   残破的夏家在以夏语竹为首的夏家弟子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变得井井有条,让江曜在松了口气之余也着实有些感慨。   他不知是该感慨夏家的团结还是该感慨夏语竹的坚强。夏语竹一个曾经的大小姐,在夏家遭遇如此巨变之后竟然很快领导他们站稳了脚跟,开始重建家园。而夏家本家遭遇如此变故,各个分家不仅没有趁火打劫,反而是倾尽所能去帮助本家重建,没有半点想要借机上位的意思,对于夏语竹这个曾经的大小姐,如今的新任家主更是无比忠诚。   重建夏家的过程中寒霜城的百姓也出了不少力气,很多人连自家被破坏的房屋都还来不及修补,便来帮着夏家打下手。更有不少青壮年直接来夏家当工,连报酬也不要,一问起来就是夏家庇护寒霜城已久,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也该帮一份忙。   他们很多人也在此劫难之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但少有怨恨夏家的,他们都说夏家也已经尽力,圣渊教势大,又怎能去责怪已经尽力的夏家。   江曜很敬佩这样的人民,这样的夏家,同样也很敬佩夏语竹。   如今的夏语竹比起他们初见之时,身上的青涩褪去了不少,越发沉稳,气质依旧雍容,但眉宇间却也能窥得几分坚毅。   她很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江曜却也偶然在深夜撞见她静立在夏家族人的衣冠冢前发呆,如同失了魂魄。   这副姿态夏语竹从不让其他夏家人看见。她在那些人面前总是一副冷静睿智的模样,她是夏家曾经绝艳惊才的大小姐,如今独挑大梁的新家主,她不敢太难过,她不能太难过。   若她都被悲痛所吞噬,那还有谁能来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呢。   她必须学着坚强。   夏语竹本人带着夏苍坐镇于本家,而江曜师徒和姬朔还有萧池一起,联合夏家在各地的分家还有下属势力,清完了大部分曾经归顺于圣渊教,为恶一方的家族,救出了不少孩子。几人还依靠着各地的线索揪出了不少圣渊教残余的教众,可以说是把圣渊教颠覆了个彻底。   只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圣渊教的那个所谓的教主,依旧没有任何踪影。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萧池和江曜他们告别去了南域,那边炎热的天气有利于压制住他体内的毒素,更何况当初玄师交给他的药方中,有好几种药材都是南域的特产。   他在临走前研制出了命泉引的解药,并将其交给了姬朔。在那日的决战之后,萧池虽然用鸩毒勉强吊住了应舟的性命,但应舟却一直昏迷不醒。   萧池说他虽然已经尽力,但也不确定那解药究竟能否起到作用,不过总也聊胜于无。而究竟该不该救应舟,姬朔是最有决定权的人。   姬朔还是留在了夏家,北域如今人才凋零,他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战力。有他在,夏家也能更快地稳住阵脚,更何况之前应舟在离开冰极寒泉的时候将自己的储物戒指硬塞给了姬朔,还给其打上了姬朔的灵魂烙印,算是赠予了姬朔。   那之中有不少高阶的灵武灵器还有珍贵材料,虽然姬朔也不太想要动用那个戒指中的东西,但若是真的遇上圣渊教主现身等不得不拼命的状况,那个戒指中的东西恐怕能派上极大的用场。   至于江曜,则是在重建的夏家平稳以后,和玄师一起向夏语竹告了别,踏上了回东域的路途。   之前在离开冰极寒泉的时候,他便已经和江月白联系说要回去,但又因为夏家的事情耽搁了下来。江月白自然是懂事的,听见他说有其他事情要处便再也没有提过让他归家一事,但江曜自己却觉得过意不去。   距离江曜离开东域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半,江月白也已经觉醒了灵喾,她的灵喾名为南海百幻蝶,乃是一种上古的水属性灵喾,擅长编制幻境,最高能能达到七阶,甚至是八阶。   虽然江月白没有详细地与他描述,但江曜也能猜到,江月白觉醒灵喾之时一定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虽然经历过北域之行,江曜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强者,身边更是一直有玄师在,但江月白能有这样的天赋依旧让他十分惊喜。   按照他之前的了解,江月白能拥有这样的灵喾,那天赋在整个东域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   江曜的灵喾对外一直宣称的是乌凤雀,照这样看来,月白这妮子怕不是连他和江子墨的光芒都完全掩盖了。   他这样想着,一边也打心底为江月白感到高兴。   近些日子夏家逐渐走向正轨,他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没事也喜欢也江月白说说话,听着江月白和他讲江家,讲天鹤城的近况。   不过,虽然江月白给他讲的大都是一些琐事,但有些地方却依旧引起了江曜的注意。   东域近来也不太平,包括云宁郡在内,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某名奇妙的失踪案,而失踪的大都是当地有名的天才。   “失踪的都是天才?”看见江月白发来的信息,江曜顿时心中一凛。   经历过圣渊教一事后,他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   圣渊教在北域肆虐,想要取代夏家成为北域最大势力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方便夺取那些稍有天赋的灵士的灵喾。为此,他们不知戕害了多少无辜的灵士。   说起来,他们至今都还没有追查到,圣渊教收集那些灵喾的用意究竟为何。   不过,一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发展,他赶紧向江月白询问起了具体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啦,爹爹和大哥把这个事情瞒得很紧,几乎不会给我透露什么信息。”江月白发来的虽然是文字讯息,但江曜却似乎看见了小姑娘唉声叹气的样子,   “他们只是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没事不要出门,就算要出门也会给我多指派几个护卫。”   “而且除此之外,小姑似乎对这个事情也很在意,不过他们都不和我多说。江曜哥哥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如我今天直接去找大哥,你和他聊聊好了。”   江曜当初离开东域时,只让玄师炼制了一个用于通讯的灵器。毕竟这虽然不难,但步骤却有些繁琐,再加上江家众人都住在一起,可以共用,而他既然出去历练,空余时间也自然不会有太多,因此便也不想太劳烦玄师,   于是这通讯器几乎都放在江月白手上,不过有事也会夹杂着江家其他几人的问候。   若是平时,江曜自然不愿去麻烦江子墨,但毕竟刚刚经历过北域的变故,就算之后发现真的是误会,但他还是要问过才安心。   更何况,他总有种直觉,这件事情和北域的圣渊教事件,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圣渊教的势力渗透到了东域吗?江曜一边思索着,却也一边否定了这个想法。   东域和北域不太一样,北域除了夏家一家独大,其他的高阶灵士大都零散,再加上北域的极端天气导致人口流动量不大,各个不同城市的家族联系也不多,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而东域则不然。东域的三大家族,江家柳家和徐家虽然也都各自分散于不同的城市,但整体的联系和交流很多,更是一起筹办了东域的商行。可以说,就算圣渊教真的有渗透,但一但被察觉,三大家族便可以立刻结盟,共抗外敌。   更何况,圣渊教的高手早在快半年前就已经被他们一行人消灭,如今又过去了这么久,在北域的残余势力都快被清干净了,那还有那个工夫渗透东域啊。   只是,若不是圣渊教,那又是为什么呢。而且如果不是圣渊教,那又为何会如此巧合,同样都是天才失踪,江曜很难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而此时,江曜这才再一次想起,在很早以前,自己还未来北域的时候,江思雅和玄师曾经有过矛盾,或者说是江思雅单方面看玄师不爽。   而那时,江思雅给出的由便是,这些年有不少天才遭遇了毒手。那些人在失踪前和一些行踪神秘的人有过接触,而那时的玄师在她眼中也算是来历不明,还莫名其妙收了江曜这个大天才为徒,因此便成了她怀疑的对象。   这之中会有什么联系吗?江曜想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冷。   圣渊教的横行,在北域掀起风浪却至今未曾露面的教主,还有东域很早就有征兆,但现在却越来越明显的异变,被夺取灵喾的天才,这些事情,恐怕绝不是所谓的巧合那么简单。 第110章 小爷和哥哥打视频   江月白很快边找到了江子墨,就在当天,江曜便接到了来自于江子墨的信息。   只是,江子墨却并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和他约好了时间,说是要和他见面再谈。   玄师给他炼制的通讯器可以直接传递持有者的声音和影像,但必须注入不少的灵力。只是那通讯器一般都放在江月白那里,小姑娘刚修炼不久,灵力强度不够,因此没用过这个功能,只将其用来传递文字信息。   晚上,到了和江子墨约定的时间,江曜先是钻进了玄师给他炼制的手镯中,然后打开通讯器,江子墨的清俊的面容一下子出现在了江曜面前。   一年的时间过去,江子墨的容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着江曜的眼中却暗含忧虑。   “江子墨,能给我讲一下之前月白说的,天才失踪的具体情况吗?”江曜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开口直奔主题。   比起江子墨,江曜在一年多的游历中变化明显不小,除了身形和样貌,气势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青涩褪去了不少,整个人变得更稳重与坚毅。   看到有些陌生的江曜,江子墨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掩饰住了失态,轻轻点了点头。   “据小姑说,大概三四年前,本家管辖的安州城就有这样的事情,不只是本家,还有柳家所在的暮烟城甚至徐家管辖的雁回城,都有这种情况出现。”   “这三座城市乃是东域的三座核心城市,三大家族每年都会向各地的本家招募人才,也会招揽些天赋高的散修灵士,东域天赋较高的灵士大都聚集于此,因此常年累月下来,对于整个东域都是不小的损失。”   “但本家还有徐家柳家难道就对这种情况放任不管吗?”江曜有些疑惑地开口。   “三大家族也采取了不少措施,但没什么大用。”江子墨摇了摇头,“据小姑说,失踪的大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那些人数量多,背景也复杂,很多都并非原住民而是被招揽而来,没什么人脉。   “对于灵士来说闭关修炼时常有的事,那些人因此失踪后甚至过了很长时间才被意识到,三大家族就算有心要追查,但也实在是无从查起。”   “但后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那幕后之人也太过猖獗,因此三大家族没有办法,只能加强城内的管,严格控制子弟外出的时间闭关修炼也必须上报,这才让类似的事件减少了不少,但与此同时,那样的情况却由三大城市朝着周边扩展了。”江子墨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事情似乎让他也颇为困扰。   “那些失踪的人有再出现过吗?哪怕是发现尸体了也好。”江曜赶紧问道。   即使是遇害,若是能找到尸体,应该也能从尸体的样貌中推测出一二,死因究竟为何,有无共同点,甚至和北域圣渊教的肆虐是否有着内在联系。   “没有。”然而,江子墨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些人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真的遇害了。”   “但过了这么久都没有音讯,恐怕十有八九都……”   “我明白了。”江曜一边听着,脸上不禁也出现了些犹豫之色。   这么说来,这东域发生的怪异事件听上去和北域又不大一样。   “怎么了?”江子墨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在北域也遇到了不少事情……”江曜略微犹豫了一番,虽然害怕引起江子墨那边不必要的惊慌,但最终还是决定把在北域的经历给他简述一遍,完了还特意叮嘱他要瞒住江月白。   江子墨性格沉稳,又是天鹤城的江家少主,就算最后证实东域的事情和北域的圣渊教之间并无关系,让他多提防些也无伤大雅。但若是让月白那小丫头知道,免不得又得为他忧心好久。   江曜虽然已经将自己的经历尽量精简了下来,但其中的曲折也依旧有些出乎江子墨的意料。江曜看着自家大哥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连连闪过震惊之色,等到他说完了好久,那人才缓缓开口,   “你是说,你怀疑北域变故背后地圣渊教和东域近年来的异象有关?”   “只是怀疑。”江曜点了点头,“我倒也没有具体的把握,但是之前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圣渊教在北域横行的根源就是为了收集强大的灵喾,灵喾与天赋挂钩,而东域接连失踪的又恰好都是天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我明白了,我之后会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一查。”江子墨看着明显成熟了许多的江曜,眼中也带上了些复杂,“这一年你也辛苦了。”   想起刚离家时的那个懵懂少年,眼前的江曜竟让他有些不敢认了似的。   “有什么好辛苦的,遇都遇上了,我难道还能做个局外人不成?”闻言,江曜轻叹口气,支着脑袋冲着他展颜一笑,若是忽略那笑容中带着的些微无奈与苦涩,倒是和当然如出一辙。   “你是打算近日回来吗?”江曜此时在玄师给他炼制的镯子内的小楼中,由玄师带着赶路。不过江子墨却不知,看着房内的陈设还以为这是江曜下榻的旅店。   “嗯,已经在路上了。”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于是江曜如实地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江曜确定的动作,江子墨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变得有些严肃:“既然如此,那你先在北域停留些时日,不要急着回来。”   “嗯?”与自己想法截然不同的回应让江曜直了眼睛,“为什么?”   “总得给我个由吧,江子墨。”看着江子墨沉默不语的模样,江曜不由得无奈道。   若是换了之前的他,恐怕直接便是开口质问了。所幸如今的他确实要比过去冷静些,再加上之前对江子墨的印象已经从低谷攀升到了高峰,虽然有些疑惑,但终究也没什么其他情绪。   江子墨在通讯器那头看着抱臂盯着自己的江曜,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似乎在纠结些什么,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月白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云宁郡的事情。”他指的是云宁郡也发生了高天赋灵士的失踪案。   “说了,我就是因此才来找你的。”江曜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是云宁郡,天鹤城也有,但数量很少,怕引起恐慌,我们只能先暂时将消息压下来。”江子墨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蜷曲了起来,   “我们家已经在路上寻找那背后的凶手,但依旧无能为力。除此之外,然后,几天前有人找到我们,说是想要收月白为徒。”   “什么人?”闻言,江曜立刻警觉了起来。   “一位五阶高段的大能。”江子墨回答他道,“说是因为月白和他有缘,因此想要收她为徒。”   “这绝对不可!”江曜差点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如今这个混乱的时候,万一那人就是东域失踪案的幕后黑手,看中了月白的天赋,那岂不是……”   一想到自家妹妹可能被那种人带走,万一他的怀疑正确,那可能还会被抽走灵喾,变成废人后在痛苦中死去,江曜恨不得自己马上长出翅膀飞回江家。   “我和爹也没有答应。”所幸江子墨立马开口,“现在云宁郡,甚至是整个东域都太乱,我们也的确不敢冒这个险。”   “月白天赋很高,刚觉醒那会便已经传遍了东域,前些日子就连本家也来了人,想将她接回安州城作为核心子弟培养,甚至已经和我们谈好,约莫再过一月左右便会来接人。”   南海百幻蝶的出世可以说是让整个东域都是个为之震动。现在几乎人人都知天鹤城江家出了三个修炼怪物,一个比一个可怕。而之前光环加身让无数人艳羡的江子墨,竟然还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不过,树大招风的道江子墨不会不懂,因此自江月白觉醒灵喾后天鹤城江家做事也越来越低调,但即使如此,也免不得让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也正是因为江月白的天赋依旧在东域出名,因此,在那个来历不明的五阶强者找上门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警惕。   毕竟,江月白被誉为东域千年一遇的奇才,若他自己是那些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定是不会放过月白这个猎物。更何况天鹤城的江家虽然在近几年发展迅速,但和本家相比也依旧微不足道,是可以随意碾压的对象。   不过,本以为只是拒绝便好,但那名找上门来的强者听见他们的回答后,却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奉劝他们最好还是让江月白拜他为师,否则他也不确定会发生些什么。   这样的话已经可以算是挑衅了,但由于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到了最后江子墨和江荣也不敢对着那人把话说的太重,然而那人却依旧让他们再考虑考虑,莫要到时候再来后悔。   而江子墨说,他总感觉,那人口中的后悔,并不是在指错失良师。 第111章 小爷我急了   “江曜,你的天赋也很不错,只是你现在在外游历方才没有被注意到。那群人不知道究竟打的什么心思,你若是现在回来,可能会遇到危险。”他郑重其事地和江曜解释,“不如暂且先在北域避避风头。”   “可是……”江曜也知道江子墨是在担心自己,但一联想到北域的事,他心中还是升上几分担忧来,“可是江子墨,万一那些人因为你们的拒绝而恼羞成怒,甚至强抢月白,那该怎么办?”   江月白这样的天赋,在江曜隐藏自己的灵喾的情况下,在整个东域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对于以灵喾为目的的那群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而天鹤城江家最强的老祖宗江成宏也不过四阶巅峰,若是那背后势力起了歹心想要强取,江家自然是抵抗不住的。   若真是遇上,不仅是江月白,恐怕整个江家都会遭遇巨大的劫难,北域夏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但是,就算我们拒绝,那些人总不会真的用强……”江子墨闻言也是一愣,似乎觉得那些人应该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那可不一定。”想到在北域的经历,江曜却摇了摇头,心一横,干脆直接将夏家的惨状说了出来。   夏家的事情太过惨烈,他也不想将其当做谈资,之前给江子墨叙述之时也只是一笔带过。但如今看来,他也只能将此事详细叙述一番。   更何况,当初夏语竹也说过,之前圣渊教找上夏家被拒绝后也曾威胁过夏家,之后便是惨无人道的灭门,和如今的江家如此相似的情景让他心中不得不再多几分防备。   “那你回来岂不是更危险?”谁知,江子墨闻言竟然再次开口道,“若真是如此,你才更该暂时呆在北域。”   “那你们怎么办?”江曜反问道,“你也说过那人是五阶高段,就算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又能在他手下撑过几招?到时候护族大阵一破,大家那不都……”   江家作为东域的中型家族,自然也有自己的护族大阵。但那护族大阵能拦截的攻击极限也就是五阶高段,而江曜也并不觉得,搅动东域风云的,会只有一个五阶高段。   “我会尽快让小姑把月白带去本家,然后以此为由拒绝他们。”江子墨摇了摇头,“但是江曜,这段时间你还是呆在北域,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再回来为好。”   “你……”江曜看着那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但怎么也没法真的生起气来,“不是,江子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到底是不是我们江家的一份子啊,怎么一出事就把我往外赶?”   “可是……”江子墨也知道这事情自己有些亏,难得放软了语调,正想要劝说,却见江曜故作不耐地朝他摆了摆手,   “得得得,江子墨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是江子墨你想想,从小就是,要是我真不想听你的话了,你什么时候管的住我?”他瞪着眼睛看着有些愣神的江子墨,眼中也满是认真之色,“我告诉你啊,这天鹤城我回来定了。”   不就是五阶吗,他之前还宰了一个五阶呢。   虽然那之中萧池占了绝大部分的功劳就是了。   听着江曜这样说,江子墨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盯了他好一会,但最终也没能再说些什么,只是又叮嘱了江曜几句,也就任由他回来了。   只是江曜也和他约定好,之后每天会在固定时间交流情况,直到江曜返回天鹤城为止。   江曜结束了和江子墨的通讯,坐在小楼二楼的房间内沉思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掏出音翎对着玄师开口道:   “师父,师父你在吗?”   “何事?”很快,玄师的声音便从江曜手中的音翎传出。   “是这样,我刚刚和江子墨还有月白他们联系过了,据他们所说,东域似乎也出了些问题……”   他心里还是没底,干脆将之前和江子墨的谈话简要复述了一遍,但玄师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   只是,下一秒,江曜身边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瞬,紧接着,艳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小楼之中。   J   “小家伙,你刚刚讲的东西,再说详细些。”玄师那张美艳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江曜见状立马不敢怠慢,把之前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给玄师听了。   “大概就是这样。因为之前北域的圣渊教也是在四处收集有天赋的灵士的灵喾,所以我想,这二者间是不是有些联系。”到了最后,江曜直接将之前的猜测全盘托出,   “但东域只是单纯的失踪案,也未曾找到失踪者的尸骨,因此不好判断。或许这二者之间只是巧合也不一定……”更何况,他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圣渊教为何要费尽千辛万苦去收集灵喾。   而且从他们的表现来看,那些灵喾明明也没起什么作用啊。   “不。”谁知,玄师听完他的话却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依我看,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   “小家伙,你想的没错。那些失踪的天才,应该都是被夺了灵喾,然后处掉了。”玄师秀气的眉头紧锁,对着江曜缓缓开口。   “你是说,这背后也是圣渊教……”江曜瞪大了眼睛,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猛然窜上他的心间。   “不,不是圣渊教。”   “圣渊教还没那么大的能耐。与其说是圣渊教,不如说是在暗中操控着圣渊教的人,和暗中在东域搅弄浑水的人之间有着无法忽略的联系。”   “比如,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在执行同一个命令。”   “你是在说,圣渊教的教主?!”江曜并不笨,立马脱口而出,“那教主背后可能还有人,而他和东域背后的人一样,都只是在执行更上层的命令!”   “而那个命令就是收集天才的灵喾。”江曜惊愕地听着玄师语气平稳地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之前从未想过,北域的是圣渊教背后,竟然能顺藤摸瓜,牵扯出这样可怕的信息。   “这……这些都是您的猜测吗?”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玄师,虽然知道玄师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讹他,但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知道为何玄师会如此笃定,但若真如玄师所说,北域东域的背后,都是同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搅动浑水,那这只黑手的势力……江曜实在无法想像。   更可怕的是,他们既然能同时对北域,对东域出手,那西域和南域呢?是否也已经被他们渗透?从圣渊教的行事作风中他也能大致推断出那个幕后黑手的行事风格,残酷冷血,草菅人命,人的性命于他们而言比纸还薄,远不如他们自身的灵喾。   若是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东南西北四域还不知要多多少无辜的亡魂。   一时间,他倒是希望这只是玄师的个人推断了。   “虽然的确是我的猜测,但也应该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然而,玄师却只是轻叹口气,眼中也浮上些忧色。   “这……”既然玄师都这样说,江曜一想到之前和江子墨的对话,便觉得脑中忽然一片嗡鸣。   如果真是如此,那江家,江月白,还有其他的族人,他们真的逃得过吗?   江月白的天赋在东域已经是绝世天才,而江家不过是一个中型家族,灭了江家与那些人而言恐怕不过是举手之劳,费不了吹灰之力。   那些人是不会在意蝼蚁的性命的。   江曜一边想着,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师父,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赶回去?”顾不得许多,江曜一把抓住玄师的衣袖,手颤抖着,就连嘴唇也有些发白。   “四日。”玄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轻轻握住江曜的手以示安慰,“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若是能回去,我会用尽全力护住你们江家,但其他的我也不敢保证。”   “四日……”北域和东域毕竟有着很长的距离,即使是江曜也知道玄师说出的这个时间已经堪称恐怖,但一想起家族可能遭遇的劫难,他也不免焦躁。   “我知道了。”但最后他也只能点点头。玄师见状,也没时间再多说些什么,直接化为一道红芒消失在了小楼之中。   江曜觉得自己从没像如今这样焦虑过,就连修炼也无法静下心来,只能先将之前和玄师对话中的部分信息编辑成文字后发给江子墨,然后接到那人的回复后才稍微安心了些。   不过,这样的焦虑之下,他也未曾多想过,为何玄师能从这样零星的线索中做出这样肯定的推断。   江子墨对他的信息十分重视,说是已经在暗中部署江家的势力,同时一边在准备让江思雅直接暗中带着江月白离开天鹤城,直接去投奔本家。   而等心急如焚的江曜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第三日,按照约定和江子墨进行影像通讯,得知一切还算正常的时候,他提起的一口气才略微松下去了一些。   只是,第四日清晨,江曜却并没有接到江子墨惯例的文字通讯。直到临近正午,那通讯器上才缓缓浮现出两个字。   勿归。 第112章 小爷被偷家   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江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大脑,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颤抖着拿起通讯器,接连发过去好几条讯息,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怎么办?江曜手一软,手中的通讯器便当啷一声直接掉到了地上。他用颤抖的手试了好几次刚才将那通讯器重新拾起,看着江子墨给他的回复依旧停留在勿归二字上,心跳若擂鼓。   江家出事了。脑中骤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即使江曜已经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依旧嗡嗡作响,让他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不是的,江子墨只让他勿归,却但并没有点明原因,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那背后势力的行动,担心他回来会受困,因此才留下这样的消息,不一定是最差的情况。   他努力说服着自己,但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个再无动静的通讯器。   江曜捏着通讯器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取出了音翎开始向玄师传音。   玄师用尽了全力,终于在当日太阳落山前赶回了天鹤城中。江曜站在城门外,却不见平日里驻守城门的江家守卫,顿时心头一紧。   他加注了灵力,快速朝着城内奔去。而一入城内便看见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往日随处可见的江家巡逻队员也不见了踪影,一座座宅院大门紧闭,偶尔有好奇的孩子透过窗户朝江曜投来探寻的目光,便会迅速被爹娘按下头去,生怕引来别人的瞩目。   肯定出事了。   看见这反常的迹象,江曜的心简直要揪作一团,他疯了一样朝着江家的方向奔去,到灵力快要耗尽之时终于看见了视线尽头的江家大宅。   此时,江曜熟悉无比的大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写着江宅二字的牌匾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朱红色的大门一扇半开着,另一扇已经斜着倒在了门框上。而大门两边,往日威严雄伟的两座石狮子一座被劈成了两半,而另一座则是直接碎成了石块,就连漆红的柱子也断了一根,而宅院的围墙上,也四处是攻击的痕迹。   大宅四周还残留着江家护族大阵的痕迹,江曜也算是精通阵法,自然一眼能看出来,那阵是被强行破坏掉了。他有些气血上涌,看着那残破不堪的大门心中蓦地升起些恐惧感来,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用力推开了大门。   他不能犹豫,无论他将会面临什么,他也只能去面对。因为他知道,自己多犹豫一瞬间,便可能会有多一位族人失去性命。   只是,即使已经做好了心准备,在进入宅院,看清院内的景象后,江曜的身体还是猛然一颤,然后呆愣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鲜血。   殷红的,炽热的血,那本该是生命的源泉,如今却一团团地凝固在地上,混合着泥土和尘埃,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气。   踏入江家大门后的那块小空地上几乎没有一块可以下脚的地方,原本的青砖小路已经完全被染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血浆还在顺着砖缝间流淌而下,朝着更远的地方蜿蜒。   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少说也有几十具,都是些青壮年,有男有女,还有不少江曜看着十分眼熟,应该曾经在族中见过。   他僵硬地转了转脑袋,然后便看见了一张他认识的年轻面孔。   江迎霜,在藏宝阁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爽朗女子,江家藏宝阁护卫队的队长,在江曜闯祸之时还曾尝试着维护过他。   后来江曜也在族内远远地见过她几次,这个开朗活泼,总是与身旁之人言笑晏晏的族姐此刻就躺在他的脚下,漂亮的脸上满是血污,就连双眼也未曾合上,江曜还能从她的眼中看见残留的愤恨与遗憾。   这是哪里,他是在做梦吗?他瞪大了眼睛,后退几步,不想那沉重的脚步声却像是惊动了什么东西,他看见那快要垒成山的尸体堆中有一只手动了动,然后一双混浊的双眼缓缓睁开。   “江……江曜……?”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江曜赶紧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却看见另一张他熟悉无比的脸。   那是江霄。   “走……别在这……”江霄的眼神中呈现出一种将死之人的空洞,嘴角还在不断地向下渗着血。   他的意识早就模糊了,只剩下本能,让他还在提醒着江曜离开。   “你别说话了!”再也顾不上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江曜一个箭步上前,不要命似的把玄师给他的疗伤药往人嘴里灌。   一边看着药丸顺着喉咙滑入体内,江曜一边探知着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生命的气息,只可惜一无所获。   江霄还能剩一口气,还是托了他身上防身灵器的福。   “江曜……?!咳咳……”玄师给他的丹药见效很快,只过去一两秒,江霄即将消失的生命迹象便被维系住了一线。他艰难地侧过脑袋,看清江曜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你…你个废物回来干什么?快…趁着那些人没……”他一开口是江曜熟悉的嘲讽,但手上却把他往门外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离开。   “那些人在哪?”江曜见他好歹是稳住了情况,好歹松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调问道。   “在……”江霄差点就要顺着他的话回答下去,但话还没出口便反应过来,满是震惊地看向江曜,“你疯了?咳咳咳……”他说着,又是一股鲜血从喉头涌出,直接将江曜的衣袍染成了难看的深色。   “你……咳咳咳…走啊……别去送死……”他抓紧了江曜的衣袖。   “月白他们在哪?”江曜见状也不反驳,只是继续问道。   “在藏宝阁……”江霄下意识地开口,然后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江曜的眼神中满是惊愕,似乎也没料到江曜会在这时候套自己的话。   那些人的目的是江月白,因此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江月白的藏身之处。江曜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意趁他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让他回答。   然后他真就下意识地回答了那人。   江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塞给他一个不小的瓷瓶,然后站起了身:“去找找那些气息尚存的族人,五阶之下这个一颗便足够吊命了。”   说着,他召唤出寰息,便直直地朝着试炼场走去。   “江曜你……咳咳咳……”江霄有些艰难地支起身子,看着江曜决绝的背影,还想再阻止他,却只听见江曜的传音。   “我得去救月白。”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江霄堂兄。”   天鹤城 江家大宅 试炼场   试炼场是江家重地,一年一度的灵喾觉醒仪式、家族灯重要活动都会在此处举行。除此之外,这里还是江家藏宝阁的入口。   “交代出那女娃的下落,老夫就饶你一命,怎么样?”长靴重重地踩在脸上,然后使劲一踢,江山的身子便如同流星一般抛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身穿黑袍的老者看着奄奄一息的长发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慢慢走到那人身边,然后缓缓开口,   “老夫的耐心可不多,你若再不说,我便强行突破了,也不过多费些工夫。”   “毕竟是小地方,你们这这障眼法恐怕也和你们的护族大阵一样,不堪一击。不如早些交代,这样老夫少费些事你还能多捡条命,多划算的买卖啊,你说是吧,小丫头。”   “休想……”江山看着不远处江墨已经凉透的尸首,眼中恨意闪烁,体内残存的灵力猛然爆发,女子骤然从地上弹起,利爪挥舞出无数残影直直袭向那老者的面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谁知,那老者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他手一挥,江山便被阻拦在了半空中,然后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地上,重伤不起。   “既然小丫头你这么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老者虚空一握,江山脸上便出现了些痛苦之色。   老者轻轻抬起了手,江山的身子竟然直接悬空,然后定在了半空之中。   她似乎被什么一股大力扼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手和脚下意识地踢打着,却依旧没有半点作用。   “哈哈哈哈,看见了吗,这就是反抗我们的下场。”老者大笑一声,雄浑的灵力在他手上凝聚,然后直直地冲向半空中的江山,“死丫头片子,去死吧!”   “该死的是你!”突然,铁器的破空声响起,随着一声大喝,那一团灵力竟然硬生生地被一把古朴的长剑斩断。   江曜一手持着寰息,一手揽住江山,将女子平稳地放回地上,然后挡在了她的身前。   “哦,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只是,那老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无所谓地笑笑,“让我看看,三阶中段……”   感知着江曜的修为,那人的视线也逐步转移到他那张无比年轻的脸上,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真是不错的天赋啊,小子。”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要不要考虑跟老夫走?这样一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第113章 小爷的父亲   江曜没有回答他,只是寰息上爆发出一道强横的灵力波动,直直地朝着那人斩击而去。   “不识抬举。”那人冷笑了一声,双拳猛然挥出,但江曜却面色不变,剑身一横,竟然直接架住了那人的拳头。   “好小子,竟然能挡住我的攻击?”那人眉毛一挑,似乎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看来老夫不得不认真了。”   说罢,他猛地抽回右手,左掌化掌为刀,带着雄浑的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劈向江曜的胳膊。   “小心!”看到这一幕,江山忍不住喊了出来,她知道那老者的实力,五阶中段,足以毁天灭地。她不敢想象,这人的一掌会给江曜带来何等强烈的毁灭性的伤害。   江曜却并没有退避,只是身子微微一晃,稍微避开了那一掌,然后单手抓住那人的左臂,猛地朝地下掷去。   “砰!”一声巨响,江曜一掌砸在了那人的后背之上。   那人的身体如同陨石坠地,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裂纹寸寸延伸,鲜血洒满了蛛网状的地面。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嚣张的目光不再,那人看着江曜,如同在看一个恶鬼。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个小子明明是三阶,怎么可能……   “江家,江曜。”江曜一边说着,面上缓缓浮现出一道艳红的纹路。   他一步步走向了那人,手上光芒闪烁,那暖白色的灵力竟然骤然变成了红色,一股凌厉的杀意在这片空间蔓延开来,不仅是那人,就连江山也浑身一寒,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几步。   江曜的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的手已经紧贴着那人的喉咙,   “我不管你背后是谁,目的为何。”江曜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压抑着极致的暴怒,令人森然,“动我江家者,死。”   红芒闪过,那人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扭曲的惊恐上,然后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江曜松开手,一把灰扬扬洒洒地落下,与遍地血污混在一起,再不见那人之前的得意模样。   江曜转过身,脸上的红痕消散,恐怖的气息也如潮水般散去,他踉跄一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掏出疗伤药服下,然后看着角落中满眼震惊的江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抱歉,江山姐姐,我回来晚了。”   “你……”江山看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认。   这个人,真的是江曜吗?那个当初和她在试炼场上打得不相上下的小小少年,如今竟然只是抬手间便要了五阶强者的性命。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真实实力,是用了秘法强行提升的。”江曜看着她惊疑的眼神,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说着,他面色一白,身体一晃差点便要倒下。   江山连忙扶住他,听见江曜有些虚弱地咳嗽一声,然后强撑着对着她笑了笑,“谢谢姐姐。”   他刚刚直接借用了玄师的部分力量,以他现在的强度却也遭受了不小的反噬。体内一阵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也涌上灼烧似的剧烈疼痛,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开口问道,“族中的其他人呢?”   他一路上也看见了不少尸体,但大都是年轻男女,修为处于江家的中层。而没什么修为的,年龄小些的或者更强大的却并未看见。   “在后山。”   “那些人里有两个五阶,还有好几个四阶。没有战斗力的族人被送到了藏宝阁内,而族长他们,他们……”说到这里,性子一向冷清的江山也红了眼睛,   “老祖宗在护族大阵被破之后当场身陨,族长和少族长他们本想将那些人都引去后山,但是被那些人看出来了。”   但巨大的实力差距让那些人不屑于和他们耍心机,干脆将计就计去了后山,只是随便留了个五阶强者在宅内搜寻江月白的位置。   然后偌大的江家便成了那人单方面的屠宰场。   “我明白了。”江曜冲着江山点了点头,塞给她一瓶疗伤丹药拜托她寻找其他幸存者后,便支起身体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别去……”江山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却有些无力。   虽然她刚刚也见识到了江曜的实力,但现在的江曜状态并不好,更何况,刚刚江曜杀掉的那名黑袍老者乃是五阶中段,而被引至后山的那个,是五阶高段。   她怕江曜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但她同样也怀揣着些希冀。   万一江曜能救回更多的人呢?事到如今,面对如此残暴的敌人,再也没人在意过去在族内的那些恩恩怨怨。现在的他们有着共同的身份——江家子弟。   “放心吧姐姐,我会活着回来的。”但是江曜却只是转过头,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脚下便加快了速度,直接朝着后山赶去。   江家的后山很大,是一片绵延的山脉。江曜在其中搜寻着灵力的波动,但好半天都没能有什么收获。   江子墨,江思雅,还有江荣他们人呢?他眉头紧锁心中焦急,却见眼前忽然红光一闪,艳红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修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点,一阵凉意从眉心处散发开来,灼人的焦虑感像是被泼了冷水的碳盆,刺啦一声,很快便偃旗息鼓。   “那边有残留的灵力波动。”玄师抬首看向山脉的某处,然后拉着江曜便朝着那方向飞去,而到了地方一看,却只见满地的黑衣尸体。   “那是……大伯?!”江曜眼尖,一下便看见那死人堆里的江文安。但此时,曾经那个常常刁难自己的大伯如今却也遍体鳞伤,胸口一个碗大的窟窿,混在那遍地尸首中,早已没了气息。   而剩下的黑衣人,身上的伤痕倒不似兵戈所致,而是因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毙命,身上血肉模糊,甚至还散落着不少不成样子的残肢。   玄师走到那些残破不堪的尸身前,伸出手一探,脸色却突然变了。   “是自爆。”他沉声道。   但江曜却突然不接话了。   自爆,灵士压缩自己的灵力,连带着和灵魂一起引爆,是灵士在弥留之际孤注一掷,同归于尽的法子。   自爆的威力极大,产生的伤害甚至可以高出己身一阶,但与此同时,自爆灵士的灵喾,,甚至是灵魂都会化为虚无,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连念想都不曾留下。   江曜的身体有些颤抖,即使他已经做足了心准备,但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却依旧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能以自爆之威拉着这么多四阶灵士一起殒命,那自爆的也定是个四阶。江文安的尸身还在他面前躺着,刚才江山也说过老祖宗在破阵之后便已身陨,那剩下的还有谁呢?江思雅,还是江荣?   “是江家家主。”   江荣。   听见那话的一瞬间,江曜只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骗、骗人的吧?江荣那个死老头子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他不应该是跑的最快的那个吗?   他走之前还在躲着那个人,好不容易被那人叫住却也是匆匆道了个别。都说好人不长命,可那人明明就是个祸害,怎么会就这么……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江荣他小时候看他不爽所以砍了那人院中的桃树,他还没听到那人对娘亲的忏悔,他本来还想从北域回来之后好好和那人谈谈的。   魂飞魄散,那个死老头子就连最后机会也不给他吗?   玄师看着红着眼睛的江曜,饶是心头有千言万语,此刻都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也尝过失去至亲的滋味,也知道在那样的事实面前,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安慰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这之中没有你小姑的灵力波动。你大哥的灵力痕迹虽有,但并不强,不像是自爆的迹象。”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把勉强能算是好消息的信息讲给江曜听,“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他看着还在失神的江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天边一声巨响,雄浑的灵力波动炸开,彩色祥云升起,天空中竟然隐隐出现了一只巨兽的图腾。   那巨兽羊头鹿身狼角龙尾,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甲,脚踩五色祥云,两只形状优美的长角从脑侧延伸开来。   “那是……”江曜猛然抬头,看着那空中异象,认出那图腾的一瞬间,布满血丝的眼中顿时满是惊愕。   “上古异兽麒麟。”玄师眼睛一眯,指尖散发出一阵红光,在江曜身边形成一个范围不大的红圈。他足尖轻点,身子便凌空而起,“呆在里面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他之前将力量借了一部分给江曜好让他能亲手解决灭族仇人。但江曜修为还是太低,负荷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如今直接陷入虚弱。玄师怕他跟去出事,只能让他先呆在此处。   “不要,师父,我也要去!”江曜先是一愣,然后疯了一般大声叫喊道。   江子墨的灵喾是重光麟,有着麒麟的血脉,如今天发异象,江曜很难不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江子墨可能就在那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修为不足,如今更是处于虚弱之中帮不上什么忙,有玄师代劳事情肯定也能做得妥当。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去看看。   那是他的兄长啊。   心神激荡间,江曜只听见一声叹息,然后便看见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异象的方向赶去。   “可能是江子墨的灵喾二次觉醒了。”紧接着,玄师的声音在江曜心底响起。   当灵士的情绪和灵力波动达到一个极端时,便有可能破开某些冥冥之中的界限,被原灵喾的上位灵喾所选中。   那样的概率极小,玄师都未曾见过几次。   “若真是如此,那些人定不会在此时要了他的性命。” 第114章 小爷的哥哥   有玄师附体,江曜很快便到了那异象发生的地方,他远远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两道灵力对峙着,而其中一道的主人,赫然就是江子墨。   江子墨一袭白衣破破烂烂,沾满了各种污泥与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发髻也已经散乱,十分狼狈,但好歹还活着。   而他的对面,则是和之前一样的身着黑袍,看不清容貌的人,看气息,应该就是江山之前说的那名五阶高段的强者。   “哈哈哈,二次觉醒,老夫真是捡到宝了啊哈哈哈哈……”此时,那黑袍人口中正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着实有些刺耳。   江子墨的身子此刻已经被一团银色光芒所包裹,眼睛也完全变成了银色,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似乎失去了神志,之余本能的傀儡一般,直接朝着那黑袍人冲去。   “江子墨!”江曜一声大吼,而玄师也会意,操控着江曜的身子快速飞扑向那人所在的地方,同时手上凝聚出红芒,朝着那人攻击而去。   玄师出手突然,但那人反应极快,一手召唤出一团黑色浓雾缠绕在红芒之上,在红色光芒延迟的瞬间,他如鬼魅般闪身到了江子墨身后,手中黑色光柱一闪,江子墨的身影便在一瞬间消失在了江曜面前。   “是哪位道友大驾,何必遮遮掩掩,差点坏我好事。”他看向江曜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   “坏你个头,江子墨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玄师略微放松了对江曜身体的控制,青年愤怒的声音便一下子传了出来。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但那黑袍人却只是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向江曜,“你也是江家人?”   “少废话,他人呢?”在看到之前那黑雾的一瞬间,江曜立刻确定了一件事。   玄师说的没错,这些人果然和圣渊教有关。那黑雾,简直和他之前在寒霜城所见的一模一样。   一想到圣渊教的所作所为,他便遍体生寒,如今江子墨若是被他们掳去,那定是凶多吉少。   “你这样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啊,年轻人。”那黑衣人阴恻恻地一笑,“不如你跪下给老夫磕个头,老夫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他话音未落,江曜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到他跟前,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双眼猩红,宛若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再问你一遍。”他咬着牙,目眦欲裂,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来,   “他、人、呢?”   他又一次直接借用了玄师的力量,脆弱的身体已经快要濒临极限,灼烧般的痛苦在他的每一根筋脉中游走。   朱雀之力,燃尽万物,可灭人,亦可灭己。   若是江子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要命也要拖着这个人和自己一起死。   “咳咳,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啊,我一死,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哈哈哈哈哈……”谁知,那人似乎是知道自己有人质在手,竟然毫不惊慌,反而有些猖狂地大笑起来。   “看你修为也不高,是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提升的吧。”他打量了江曜两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你气息已经紊乱,恐怕撑不到我死,你自会殒命。”   “你……”江曜一惊,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也一阵发黑,体内的热度似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一瞬,但下一秒,一阵微凉亲切,却又不知名的力量从眉心处散开,体内的灼热感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朝着那地方疯狂涌去。   他的身体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但力量仍在,手中力道一紧,便看见那人变了脸色。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他看着怒目直视自己的江曜,仿佛看见了修罗恶鬼。   江曜近来常常看见别人对他露出这副神情。   他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恶狠狠地开口:“你说不说!”   一边说着,他手上凝聚出赤红色的火焰,直接一掌朝着那人心口拍去。   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那人的身体直直抛飞而出,重重落在地上,砸断了好几颗古树的枝干。   江曜飞身而上,直接落到那人身边,看着口吐鲜血的黑袍人,正欲上前继续逼问,却见那黑袍人突然捏碎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团黑雾在顷刻间将其笼罩。   “今日算老夫倒霉。江家小子,咱们走着瞧!”黑袍人的身影在黑雾中消失,只留下一声怨恨至极的咒骂回荡于山林之间。   “江子墨——”见状,江曜一声惊呼,猛然朝着那黑雾的方向扑去,却只碰到几缕逸散的雾气,哪里有半个人影。   江子墨,江子墨你出来啊!   “啊啊啊啊——”   江曜一拳打在身旁的大树上,带着无处宣泄的灵力,参天大树顿时化为了齑粉。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双眼赤红。   为什么,明明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救回那个人了。   阵阵无力感将江曜的身体笼罩,支撑着他的灵力随着渐渐耗尽,借用玄师力量带来的后遗症越来越明显,他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灼热,就连丹田也传来一阵阵剧痛。   突然,之前出现过的那股清凉的能量再次顺着静脉游走至他的全身,灼烧感与不适感逐渐褪去,除了有些脱力,他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红色的光芒显现,玄师出现在他的身边,看着红着眼睛的江曜,蹲下身子坐在了他身边。   其实他也拿不准此刻现身是否合适,但看着江曜的模样,他还是不太忍心任由他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里独自煎熬。   他刚刚用灵识探知过这一大片地方,没有潜藏于暗处的敌人,应该已经被清干净了,所以他们再晚些回去也无妨。   江曜没有说话,只是抱膝坐着,眼睛红红的,盯着地面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才沙哑着嗓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玄师转过头,然后便看见大徒弟抬起头看着自己,又喊了一声师父,嗓子跟破锣似的,难听得很。   他说师父,我怎么这么弱啊。他说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怎么这么没用啊,赶也赶不回来,救人也救不了。他什么都做不到,就连自己的亲人遭此大难,他也只能眼睁睁地做一个旁观者。   玄师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正欲出声宽慰,但江曜突然扑进了他的怀中,喉头不断地发出呜咽之声,肩膀也一阵颤抖,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玄师的声音手放在江曜的肩膀上,本想微微用力把他扶起来,但感受到自己被濡湿的衣衫,最后还是移到了江曜的脑袋上,梳着他有些凌乱的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渐渐小了下去。玄师轻轻握住江曜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你的族人还在等着你。”玄师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   江曜缓缓抬起了头,哭肿的眼睛红了一大圈,目光还有些破碎,但好歹有了几分神采。   “江子墨不一定会出事。”看着重归于平静的江曜,玄师暗中松了口气,一边缓缓开口,“灵喾二次觉醒的人至少需要三五年才会使灵喾彻底稳定。他们求的是强大的灵喾,因此这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他出手———”   他一边说着,突然发觉江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那是惊异,疑惑,连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难以言状的恐惧。   “怎么了?”他想开口询问,却并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玄师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幻了起来,而再次抬头,却看见江曜伸手抓向自己的肩膀,然后那只手便直直地穿透了回去。   他看见了江曜一张脸涨得通红,嘴中不断地做着口型,像是在大喊着师父、师父。   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然后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玄师皱了皱眉,努力引动着灵力,终于让自己眼前重现光明,身体也凝实了几分,然后终于听见了江曜撕心裂肺的叫喊。   青年抱了他个满怀,感受着怀中实质化的灵魂体,疯狂的心跳这才有些平缓。他应该是被吓得怕了,口中不停地叫着师父,一双手抚摸过他的肩膀,颈项,然后是手臂,胸膛,指尖掠过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最后停留在了发梢上。   在确认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化为实体没有半点虚幻的迹象后,江曜终于勉强松了口气。   “师父,你能听见吗?”他松开玄师的身体,有些后怕地问道。   玄师点了点头,“现在可以了。”   “刚刚只是因为你借了我的能力,我的灵魂力量才有些不稳定才会这样,你别担心。”他接着开口,试图安抚明显还有些惊魂稳定的江曜。   其实并不是。江曜之前强行承受了他的力量,导致几度濒临毁灭,全靠他用自己的灵魂本源去修补,甚至连自己力量带来的反噬都替他承受了,这才让那个傻小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本源不稳,导致刚刚五感尽失,就连实体也差点维持不了。   但这些他都不会告诉江曜。   不那小家伙又该自责了。   他刚刚听见了,江曜方寸大乱之时,口中一直喊的是“师父,你别走,你别走。”   师父你别走,师父你别离开我。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兄长,若是再失去玄师,他会疯掉的。   所以,到最后玄师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然后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别怕。”   “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115章 小爷的小姑   江曜很快回到了江家位于山脚下的宅子中。此时已是深夜,宅子内部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缕月光照进来,静得如同一座荒坟。   他踏进这宅院,脚下仍是粘稠的触感,满地的尸体已经被清干净,但地上厚重的血迹却凝成一团,干涸发黑,散发出一阵阵腥臭。   江曜又往前走了几步,但突然却觉一阵不强的灵力裹挟着劲风朝着他袭来,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伸手架住那道攻击,却并未还手。   “是我。”他开口,然后看清了来人。   是江霄。   听见他的声音,那人立马收回灵力,身体一颤,然后有些激动地开口:“你跑哪里去了?”   之前江曜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之后便不见踪影,他跌跌撞撞跑回内院看见了同样急匆匆的江山,然后才得知那人竟然往后山去了。   后山那是什么地方,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大都在那地方,江曜去了还有活路吗?   他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觉心都凉了半截。   江曜再怎么厉害,天赋再怎么高,终究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有些秘法强行提升实力,那也不可能真的和那么多高手对抗啊。   他是讨厌江曜,从小就看不起他,长大了更是因为那些摩擦将其视为眼中钉,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一家人。   灭族惨剧之下,他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过去的那些仇怨。   后来天渐渐黑了,他和江山忙里忙外终于也救下一些还没死透的族人,大家一起收敛好了逝去族人的尸骨,幸存的也不敢吱声,只是隐匿在宅内各处,生怕那群人再卷土重来。   而被藏在藏宝阁的那一批也未曾被放出来。   江霄和江山是见过江曜的,也知道他往后山去了,如今天都黑透了还没见他人回来,都只道是凶多吉少。   所以,江霄看见江曜归来的那一刻,才激动地失了声。   “我……”江曜低下了头。   他去了后山。   但他没能救下任何人。   “大伯和长老们都走了。”他的嘴唇翕动几下,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取出了储物戒指中收好的那几具尸身,   “我爹他自爆了。”   “江子墨,被那群人抓走了。”江曜再怎么故作坚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颤抖的,   “我,我……”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里是哪里,这里真的是江家吗?   他是在做梦吧。江曜看着破败的院落,看着一身血的江霄,有些茫然地抱住了脑袋。   对,他是在做梦吧,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从这场噩梦里醒来。   让他醒过来,醒过来啊!这里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家,不是!   他的家里应该有江月白在微笑着等他,有江子墨皱着眉头说自己怎么去了那么久,江荣应该有事没事又去找些漂亮姑娘,而江思雅还在自己院落中舞刀弄枪。   江霄应该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找他的茬,被他狠狠地揍一顿回去,第二天凶着一张脸带来江文安找场子,然后江子墨就会瘫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挡在他面前。   对啊,本该是这样的。   他睁着眼睛看着遍地鲜血,脑中一阵杂音嗡嗡作响。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江曜,江曜你给我醒醒!”突然,肩膀被抓住一阵大力摇晃,他一抬头,江霄那张过去他看了就生厌的脸近在咫尺。   他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两只手掌血肉模糊。   “你在这发疯有什么用,你能把他们都喊回来吗?”江霄怒吼一声,一把拽住江曜的衣袖,把他拉了起来。   江曜才发现自己刚刚还跪在地上,喉头传来一阵疼痛,而自己的哀嚎还回荡在寂静的宅院之中。   江霄的声音中也带着哽咽,但他毕竟亲自经历了灭族全过程,比起江曜总要冷静些,   “江曜,现在宅中幸存者尚还有十七,藏宝阁内更有百余幼儿未遭屠戮,我们家的人还没死完呢,你在这哭什么丧?”他凶巴巴地对着江曜吼道,然后用带着血污的手抹了一把眼泪。   江曜被他吼地没了声,沉默半晌,然后听见江霄问他,   “那群黑衣人呢?”   “死完了,就剩一个跑了。”江曜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地回答。   江霄闻言终于略微松了口气,放了个信号,然后便看见零零散散有人从江家宅院的各处走出,有江曜眼熟的,也有他陌生的,但都是满身伤痕,满眼哀色。   江曜站起身,然后看见那群人朝着自己走来。   “江曜少爷……”他们之中有人这样喊道。   江曜在去北域之前便已是天鹤城众人皆知的天才,江家子弟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如今他归来,又是他的丹药救下了他们,自然已经俨然他们的主心骨。   江曜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族人们,握紧双拳,强行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对,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再继续自怨自艾,若是他也崩溃了,那这些族人又当如何。   江曜定了定神,仔细一看,那些都是些年轻的,应该都是他的同辈。   “都在这里了吗?”他问的是幸存下来的族人。   江霄替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江曜没在那人群中看见江思雅的身影,眼前不由得又涌上片黑来,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体,强抑悲痛道,“先把藏宝阁里的族人接出来吧。”   语罢,他看向江霄,“堂兄,你可知道进藏宝阁的办法?”   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不带嘲讽地喊过江霄堂兄。江霄闻言也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我去取令牌。”   江文安过去是家族大比的总负责人,江霄作为唯一的孩子,自然也知道有关藏宝阁的不少信息。他取来令牌递到江曜手中,然后便听见江曜道,“先把族人安置到议事厅吧,我把人接了就来。”   家族议事厅是江家面积最大的建筑。虽然平日里进出都需要权限,但如今江家都破败成这般模样,那门禁自然是直接消失了。   江霄轻嗯一声,收好江文安和几位长老的遗骨,带着那十多名江家子弟朝着议事厅的方向赶去,而江曜也转过身,走向试炼场。   朝着令牌注入灵力,江曜眼前很快便出现了他曾见过地白色光幕。他一脚踩进去,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他却莫名其妙地酸了鼻子。   上一次,他就是这样一脚踩空落在了草地上,被江迎霜拉了起来。   这一回,他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他不再需要人拉他起来了,而先前拉起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在玄师的指引下朝着族人可能藏匿的地方赶去,很快走到了有些眼熟的吊桥前。上一次就是在这里,江墨给了他自己的令牌,让他能进入藏宝阁深处寻那烛照子火。   如今他手上的令牌代表着江家最高权限,但先前那个木讷老实,给了他令牌自己却吃亏的族兄却在他赶回来之前就已经离去,他只来得及救下那人的妹妹。   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感伤,他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咽。   他还有好多族人在等他。   他赶到了玄师感知到的地点前,那似乎是个山洞,里面黑漆漆的。而还没等他靠近,一枚鸳鸯钺却突然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连带着一声娇叱:   “什么人!”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江曜的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声音打着颤,差点便要喜极而泣:“是我。”   “小姑,是我,江曜。”他拾起那枚鸳鸯钺,飞快地跑进山洞之中。   山洞里密密麻麻地立着些影子,而最前面那个江曜更是无比熟悉。   是江思雅,她还活着。   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江曜跑到那人身边。那人也察觉到了动静,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然后伸出了手。   一双冰冷的柔荑在他脸上摸索着,抚过他的眉眼,这时,他才听见了女子颤抖的声音:“小曜,真的是你……”   “江曜哥哥!”随着江思雅的出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从她身后闪出,然后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声音里带着哭腔,“江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是江月白。   听着熟悉的声音,抱着自家妹妹,江曜咬紧了下唇,努力压抑着情绪好让自己不至于哭出来,然后轻轻拍了拍江月白的背:“嗯,我回来了。”   他指尖闪烁出一团暖白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引下升到山洞顶端,照亮了山洞内的景象。   而他看清洞内人群的一瞬间,他刚刚放下的心却再次提起,眼中也涌上些赤红来。   山洞里的多是些身材矮小,未觉醒或刚觉醒灵喾的孩子。而江思雅站在他们最前方,明显是掩护他们的势态。   只是,刚刚光线昏暗他不曾看清,如今他却看见了,那个明艳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了一只手臂,而面向他的那双杏眼也全然没有一点神采,如同一潭死水。   他终于知道以江思雅的修为,为何之前还要通过触碰才能完全确认他的身份了。   他也知道为何江思雅身为四阶,却没有参与外面的战斗,而是和孩子们被一起送到了藏宝阁内。   江思雅瞎了。   不仅如此,还断掉了一只手臂。 第116章 小爷的族人   “大哥之前让小姑带我先走,谁知一出城不久就遇到了那群黑袍人。小姑为了护我受了重伤,我们只能甩掉那群人先回来。”江月白看见江曜的目光,银牙一咬,眼泪便落了下来,   “小姑是使了障眼法把那群人往外引的,谁知道那群人如此丧心病狂,以为我们逃到了外面便想拿江家开刀。”   “我本来想要不就这样跟他们走,但是大家都不同意……”   江月白作为江家大小姐,平日里却是没什么架子,和江家各种人物都能打成一片,她待人真诚亲切,人也伶俐善良,可以说江家几乎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就连过去和江曜他们不对盘的江文安一派,讨厌的也是江曜和江子墨,对于江月白甚至还颇为疼爱。   因此,要将这样一位小姑娘交给那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东西,江家上下自然是不同意的,更何况,他们也还不至于没骨气到需要一个小丫头替自己挡灾的地步。   只是,那群黑袍人想拿江家逼江月白现身,即使最开始不知道江月白在族内也依旧对江家下了手。直到在屠戮之时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才判断这位大小姐依旧藏在族中,开始四处抓人逼问。   听她这么一说,江曜总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就连他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丧心病狂至此,连江月白是否在江家一事都还未确定,就直接开始了行动。   也难怪,毕竟江月白的灵喾在东域,着实是太过稀有了。而至于江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在那些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怕不是比草还贱。   甚至,说不定即使江月白为了江家现身和他们走,他们也会在江月白面前将江家屠戮殆尽,然后让小姑娘在怨恨和绝望中被剥夺灵喾后痛苦死去。   江曜想起那黑袍人之前戏耍江山的模样,那群以践踏别人生命为乐的疯子说不定真的干的出这种事。   他摸了摸江月白的头,看向面前的江思雅,江思雅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来对着他展颜一笑:“好啦好侄儿,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上前两步,江月白连忙小跑去扶住她,然后便听见她对着江曜开口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曜闻言身体一僵,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低声道:“除了我,还剩十七个……”   说起这个,他还是有些不忍。   江家好歹也是一个中型家族,上上下下加起来少说也有近千人,如今却只余寥寥。   “十……十七个?!”骤然听闻这个消息,江思雅也有些失声,“这群畜生……”   她的眼睛也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那老祖宗,江文安,江荣,还有各位长老……”   江曜咬着牙没说话,沉默半晌,江思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踉跄几步,竟然也稳住了心神,   “也罢,也罢,这终归是我江家的劫数。”她转过身,无神的目光扫过后方年纪尚小的江家族人,此时听到江曜带来的消息,那群孩子也满脸戚戚,有些已经泣不成声。   “走吧,先出去。”她冲着那群孩子开口,然后江曜便启动了令牌,柔和的白光将一行人笼罩,白光散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试炼场的中央。   江曜带着他们绕道走到了议事厅,避开了战况最为惨烈的地方,而江霄已经带着幸存的族人在那里等着了。   那群黑衣人可以说是来的猝不及防,江家在短短一天便遭遇剧变,一时间众人脸上都难免带了些恍惚。   江曜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厅中的众人,江思雅是四阶中段,但此时由于身受重伤目不能视,战斗力已然大减,而剩下的,除了自己,竟然只有江霄一个人突破到了三阶低段,剩下的族人中包括江山在内,二阶有十个,再剩下的都是些一阶,甚至还不到一阶的。   除去江思雅,江曜竟然已经是这里的最强者。   他看了看江思雅,女子剩下的那只手朝他摆了摆,然后由江月白搀扶着坐在了座椅上。她向来不擅长管这一类的事务,因此干脆全权托付于江曜。   唯一的长辈表明了意见,江曜自然不再推辞,看着各位族人纷纷落座,这才起身站在议事桌前,缓缓开口:“各位,家中遭此大难,我明白大家的心情,我也和大家一样悲痛。”   直到现在,他一想起自爆的江荣,想起在他面前被抓走生死未卜的江子墨,还有那些或多或少和他有过交集,却变成一具冰冷尸体倒在他面前的江家族人,他还是会哽咽到难以说出话来。   “可是我们必须要考虑之后的事情。”   在场的几乎都是半大的孩子,就连江曜自己,也才活了不到十八载春秋。   他这样一说,台下的大部分孩子,除了少数几个还窝在同伴怀里哭泣的,剩下的都抬头看着他,眼中露着些茫然。   他们很多都是不谙世事的年纪,有父母护着,向来都是无忧无虑地活着,哪知道遇见这样的事情,一夜之间父母亲人尽数消失,只余下了自己。   “你想怎么办?”江霄也抬头看着他,沉声问道。   如今他身上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跋扈气焰,沉稳之下还真挺像是那么一回事。   “去本家。”江曜蜷起手指敲了敲桌板,思索着开口道。   “你疯了?”闻言,江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以为本家是菜市场吗想进就进?”   江家本家确实每年都会从各地的分家收罗一些人,但也仅限于天才。江家这一辈也只有江月白入了他们的眼,甚至就连身为炼器师的江霄都没这个资格。   “本家需要月白。”江曜知道江霄的意思,但同样,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是目前最接近真相的人,知道那群黑衣人的目标在于江月白,哪怕这次铩羽而归,但江家也已经被他们盯上,说不定哪一天便会卷土重来。而整个东域,或许只有三大家族可以让其掂量掂量。   江月白的灵喾对那群人的诱惑太大,但一来他不可能交出自家妹妹,二来那群人毁掉了江家,害的如此多的族人丧命,早已和他们结下了血海深仇。   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摇尾乞怜。   “就算本家需要月白,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收容我们这么多……”江霄眉头几乎要拧作一团,有些愤恨地锤了锤桌子。   这么多废物。他本想这样说。   江霄虽然在天鹤城嚣张无比,但是他其实同样也知道,自己能被那么多人瞩目,其原因大都是因为自己是炼器师。单论天赋,他也不过就是普通人中的中上,和真正的天才比起来,那便是完完全全的废物。   本家那是什么地方,天才如云,像他这样的,连门槛都摸不到。   他能够突破三阶,还是因为在之前和江曜的炼器比赛中得了顿悟,一举突破到了二阶大圆满。可寻了进阶物正式进阶后,这一年半他的修为都未曾有寸进,而这样的他,在如今剩下的江家年轻子弟中,除了江月白和江曜已经是天赋最高的了。   “这次袭击背后没那么简单。”江曜深吸一口气,和他解释道,“在得到月白之前,他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我们躲不过去的,如今之计,唯有进入本家,求得他们的庇护,或许才能得安宁。”   “可是本家那边……”江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曜打断,   “我去和他们谈。”他提高了声音,看着台下朝着他汇聚过来的目光,“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在这里等着那些人再次前来,把月白交给他们,然后向他们求饶。”   “不可能!”他话音刚落,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便双目通红地站了起来,“那群老狗杀了我爹娘,我怎么可能对他们求饶!”   “就是就是,就算我江家衰落,我也不想当懦夫!”另一个男孩也义愤填膺地大声喊道。   有了开头,剩余的江家族人立马也炸开了锅。   “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还想我们向他们求饶,我呸!”   “我……我也不想。月白姐姐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别说什么求饶,等我长大,定要将那群人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   看着台下越来越激愤的江家族人,江曜轻咳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但大家毕竟年纪尚小,哪怕有心报仇,却也无力。”   “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避其锋芒,存活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日后大家有足够的实力,我们定会寻到他们,报下这不共戴天之仇。”   “江曜族兄,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先前那个激动地站起身的男孩冲着江曜扬了扬拳头,激愤道。   “对,族兄,我听你的。”   “我也是我也是!”   他这一开口又引起了台下孩子的纷纷附和。就连那十多个年纪大些,甚至比江曜年长的,此时也朝他投来了顺从的目光。   “我会去找到商会的江管事,让他联系本家和车队。除此之外,我希望大家能够在天亮之前收拾好需要的东西,我们要尽快出发。”他转头看向江霄,   “然后江霄,除了收拾自己的东西以外,你带着几位尚有余力的族人安葬好各位逝去同胞的遗骨,并将宅子打扫干净,可以做到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江曜朝他扯出一个笑容,召唤出灵喾,然后在江霄震撼的目光中,掏出一枚储物戒指和一枚玉简递到他手上,   “这个储物戒的空间足够大,应该能收下剩余族人的行李。而若是那群人在今晚折返,立即捏碎玉简,我自会归来。”   然后,还未等江霄有所反应,他收回灵喾,在江家所有人的注目礼中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一个闪身便出了议事厅。 第117章 小爷我求助   江霄看着江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却久久没有回神。   他从未想过,离开一年半,江曜的修为竟然已经突破了三阶,甚至那气息比自己还强上不少,显然已经是三阶中段。   他离开天鹤城去北域历练时,修为还尚且不如自己,而归来之后,竟然已经将自己远远甩在了后面。   三阶中段,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他,他甚至还不满十八啊!   摇了摇头,江霄让自己回过神。江曜不在,江思雅也无力管事,因此现场话语权最大的竟然变成了他。   他转过身去组织族人们完成江曜吩咐的事情,目光偶尔看向门口,心中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预感。   是江曜的话,或许真的能将他们带进本家也不一定。   江曜很快便到了天鹤城的商行前。此时是深夜,商行的大门紧闭,就连门口的守卫也打起了瞌睡。   他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只有那两个守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风尘仆仆的江曜,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你你你…你是谁?”其中一个守卫指着江曜,朝着他问道。   “我来找江管事。”江曜没那么多时间和他废话,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们家管事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见的?”江曜衣服破烂,脸上甚至还有些血污,加上天鹤城近日本就不太平,那守卫自然是将江曜当做了什么可疑人物,   “你……你赶紧走,不然我动手了!”说着,他还威胁似地扬了扬手中的长枪。   “两位大哥,深夜骤然来访是在下的不对,只是小子确实有急事。”见状,江曜叹了口气,还是没打算硬闯,只是拿出两袋金灵币塞进了二人手中,沉甸甸的,足足有几百枚。   “二位大哥,还麻烦通融一下,就跟江管事说江家江曜要见他,二位只管传达,若江管事不愿相见,在下也不强求。”   江家江曜?骤然听到这个名号,二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看着手中的钱袋,最后还是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那你等着。”其中一个朝着江曜摆了摆手,然后走到僻静处,掏出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按了半天,然后回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江曜,“管事让你稍等。”   他打了个哈欠,打开商行的大门,帮他开了灯,随便指了指门口的一处座位,“你先在这等着吧,管事一会就来。”   说完,他揉了揉眼睛,走回守卫亭,然后放下长枪,正欲接着打瞌睡,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江曜,江曜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冥思苦想一阵,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啊,他想起来了,江曜,这不是之前那个在天鹤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江家天才的名字吗?   他看向另一边的同僚,那人也正看向他,眼中带了些惊异。   他们都知道最近江家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势力盯上了。而江曜,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而此刻,江曜正在大厅中坐着,看着那熟悉的装潢,倒是和他走时的一样。   但是天鹤城的天却变了。   江宁很快到了大厅,看见衣衫褴褛面色憔悴的江曜,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但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面上浮现处些关切:“江大侄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江管事,事出紧急,我也就不与你卖关子了。”江曜端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手指在透明几案上敲了敲,“江管事应该也知道,我们江家近来遭遇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此番前来,正是想让江管事行个方便,让我们迁至本家。”   江曜此言一出,江宁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如何使得?!”   “江曜侄子,也不是我不帮你,但你们天鹤城江家这么多口人,本家,本家也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这怎么可以……”他此时还不知道江家已经遭遇劫难,只道是江曜得知自己家族被那帮神秘人盯上,因此想向本家寻求帮助。   “这样吧江曜侄子,我会和本家联系,让他们派些人来加强江家的安保。毕竟月白侄女也在这里,本家对她也是重视得很……”他还想折中一下,谁知却见江曜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有些悲切的笑容,   “不必了,江管事。”   “我江家上下如今只剩一百三十二人,还大都是孩子。本家势大,总不至于连这点人都容不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些,但还是掩盖不住其中的悲切与愤怒。   “你……你说什么?!”闻言,江宁的脸色也变了,“江曜侄子,你的意思是……”   “江家今日遇袭,族中壮年近乎全灭,我父亲自爆身陨,兄长为那些奸人所掳,生死不知。唯有些孩子,因为被藏于族中秘境,方得保全。”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宛若泣血,   “那些人的目标是月白,这次未曾得手,日后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如今这东域,怕是只有本家出手庇护,才能让我江家百余稚子无恙。”他看着表情也逐渐凝重的江宁,起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还望江管事看在同族的份上,给我们一个成全。”   江曜说到这个份上,江宁自然也不好拒绝。更何况江家都遭遇了这种事情,他再拒绝,实在是有些违背道义。但本家也有本家的规定,一时之间,他也是进退维谷。   “江曜侄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本家纪律严明,对于各个分家更是有专门的规定,就算我这边答应下来,那边也不一定同意啊。”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为难,   “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说服本家。但其他的,我也保证不了。”   他天赋一般,在本家也不算是核心,因此才被派离到天鹤城进行商会经营。族中像他这样的管事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因此,他的确不敢给江曜打包票。   “江管事不必忧心,我们也不想太过麻烦于江管事。”不过,江曜却摇了摇头,   “江管事只用汇报本家,说我们天鹤城江家遇袭,因此想将月白送往本家修行,然后再帮我们准备足够人数的车马便可。”   “你是说……”江宁在商行摸爬滚打多年,也炼成了个人精,江曜这么一说,他倒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曜这小家伙,怕不是想先斩后奏,借着送江月白的名头,直接把江家剩余的族人直接送到安州城。   这样一来,人都到了,就算本家拒绝,但也要费上一番工夫。   “江曜侄子,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江宁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解江曜如今的心情,但也确实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地道。哪有不打招呼就直接把人送上门,之后被拒绝可能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江管事,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好,但请您相信我,我有足够的由。”江曜看着江宁,诚恳地开口道。   关于将剩余的族人送到本家,他自然是有所考虑的。   本家需要江月白这个好苗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本家不会因为江月白一个人就接纳他们剩下的所有族人,这也是肯定的。   但是江曜知道,他手上的筹码,从来不止江月白一个。   他最有力的筹码,是他自己。   他跟着玄师也有不少年头了,自然也慢慢明白,自己的天赋即使比不上玄师,那也是大陆顶尖的。   对,是整个大陆,而并非一个东域。   换句话说,他的天赋比起江月白还要高上不少。   他对比过自己和身边之人的修炼速度,在北域的时候,应舟、姬朔、萧池、夏语竹,这些人放在东域哪个不是一顶一的天才,但即使是同阶,江曜也有绝对的把握,自己能够比他们修炼得更快。   就连萧池都说过自己的修炼速度简直是妖孽。   但是他同样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能轻易泄露。   玄师特地叮嘱过他,他的烛照灵喾绝对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对外只能伪装成乌凤雀。而乌凤雀作为出了名的花瓶灵喾,不会有人相信他会有如此天赋,至少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绝不会相信,就算他以前在天鹤城也算是有些名气,但也只是一时的谈资罢了。   天赋与灵喾挂钩,这在荧烛大陆上是不争的事实。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灵喾是烛照,自然也无法吸引本家的注意力。   江宁能力有限,就算能联系本家,那也是联系到分管相关事务的负责人,而不是真正的核心。因此,他必须先藏锋,待到去到本家一趟,找上本家的核心人物,再用事实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   在天赋方面,对比起玄师他自然是自卑的,但对于其他人,他却有着绝对的自信。凭着江月白和他自己,本家不可能不收留剩下的江家族人。   毕竟,江月白的天赋足够支撑她进阶到六阶,成为东域千年来的第一人。而他的天赋,却能够支撑他到七阶,八阶,甚至于更高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是一名炼器师。 第118章 小爷我种树   在北域他的修为固然提升了不少,但同样,他的炼器术也没落下。   如今的他,炼制三阶中品灵器已经是百发百中,就连三阶上品的灵器也有不小的把握。当年差点抽空他精神力的三冲融合阵法他已经能熟练绘制,甚至能在其中嵌套进高级阵法。   他没问过玄师自己的炼器天赋如何,但从那人看自己炼器是偶尔露出的赞许目光来看,他对自己的进步应该也是满意的。   能让玄师满意,江曜直觉自己的潜力至少也应该超过了大陆上的大部分炼器师。   他一边跟江宁解释,一边放出了自己的灵喾。瞧见江宁看见自己灵喾上三圈光环的惊异表情后,他才苦笑一声,收回了灵力。   果然,和江霄一样,直接摆出实力给他们看,比千言万语都有用。   他也不喜欢这样甚至带了些炫耀意味的举动,但如今,他只能这么做。   “江管事,你也知道我的灵喾是乌凤雀,我若跟本家说我也是个不逊色于月白的大天才,恐怕本家那边也不会相信。”趁江宁还未反应过来,江曜缓缓开口,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不知为何我明明灵喾孱弱,但再修炼一途却是走得意外地顺畅。但这些事情,只有我亲自去与本家说,他们才会相信。”   说着,他又拿出几件灵器。   “还有这些。江管事,这些都是由我在历练途中自己炼制的。如今江管事觉得,本家可能会为了月白,还有我,去收留我无家可归的江家子弟吗。”江曜的语调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断不能太过急切,他只能拿出自己的一张又一张底牌,展示给江宁看,好增加自己话语的重量。   江宁看着江曜一件件摆上桌的灵器,眼中的惊愕逐渐变为了惊骇。   他虽然不懂炼器,但在商行工作多年,自然也能认出江曜掏出的灵器都是三阶上品的。   他还记得江曜临走之前与江霄的那场炼器比赛,那时的少年炼制出了三阶灵器,震惊了整个天鹤城。而现在,任谁也想不到,他归来之时,进步竟然会如此之大,不光是修为到了三阶,就连炼器术亦是如此。   三阶上品的灵器啊,他才多大?自从江月白觉醒灵喾后,顶级灵喾降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江家大小姐是如何如何的绝世天才,而之前那个也曾经带给过他们惊艳的江家少爷与之对比似乎也黯然失色,逐渐被人们遗忘,偶然提起才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这倒也不是人心薄凉,只是这些事情本就与大多数人无关,大家都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讨,茶余饭后听一听坊间奇闻也就罢了,哪有将全部心思放在这之上的。   但是江宁如今才发现,游历这一年半,这位已经淡出大家视线的天才竟然比过去更露锋芒。   “江管事?”见江宁久久不语,江曜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江宁这才从江曜带给他的震撼中惊醒,看着面色不变的江曜,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好,好,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们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是真老咯……”   他轻咳一声,看向江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郑重,“江大侄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这忙,我能帮的一定尽量帮。”   看来,江宁这关至少是过了。听见他这样说,江曜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多谢江管事,那么我也不与您废话了。”他朝着江宁拱了拱手,   “首先,我们需要一支能够容纳下如今江家剩余族人的车队。然后是一些修炼道具……”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列了大约有七八条,都是些灵士修炼的必需物。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族人们装进玄师给他的镯子中带去本家,那样既方便,速度也要快一些。但经玄师提醒才想起,那镯子必须觉醒了灵喾,拥有灵力的人才进的去,而江家幸存的,多的是还没到年纪,未曾觉醒灵喾的孩子。因此最后也只能出此下策,用最原始的方法把人带到本家。   玄师在商行跟江宁一通交涉,最终把事情定了上来。江宁会替他办好族人转移的有关事情,而他也留下了不少金灵币,还将拿出的那几件灵器硬塞给了江宁。   如今的他并不缺钱,很早之前他曾在拍卖会上狠狠讹过江霄一笔,那些钱他虽然花了不少去买炼器材料,但到现在还剩下一些。而离开北域之前,夏语竹也给他上百万金灵币和各类珍贵材料,以报答他那些日子的帮助。因此,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欠下江宁人情。   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是大大超出了江曜所需东西的价格,江宁一开始还不愿意收,但江曜顺便拜托了他照顾江家旧宅,又说他替他们瞒报了本家,自己总该有些表示,好说歹说一番,才让那人收下了东西。   而办妥了这一切,江曜便也启程回了江家。   如今还是深夜,整个天鹤城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应和着虫鸣,清月如钩,高悬在空,不甚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正好照在江家掉落在地摔成两半的那块牌匾上。   江家宅子里闪着依稀几点亮光,江曜没有去打扰那些或许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孩子,只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   他的院子和他走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变化,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里面也陈设如旧,桌上连积下的灰尘都没有,就好像他未曾离开过一样。   江曜在自己的房间中坐了一会,先前他离开东域去北域游历时便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如今回来一看,却也发现没什么好带的。   他终究还是没舍得动自己房间中的东西,将椅子归位后便关好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就好像从未回来过一样。   江曜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本想去找江月白,但在路过江荣院落时却不知为何突然驻了足。   由于主人已逝,江荣院落中常开不败的桃花此刻已经尽数凋零,徒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宽阔的院落中,衬得这无人的院子格外寂寥。   他鬼事神差地走了进去,看着树下枯萎的花瓣,轻轻蹲下身子,朝着那地下注入些灵力,失去生机的桃树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重新开满了粉白的花朵。   恰逢一阵风吹过,桃花散落如雨,有几瓣飞到了他的头上,他想伸手去拂,但手触碰到发梢,却有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临走时,是不是该跟江荣多说几句话的?   他看着这寂静的庭院,蓦地想起江荣在他临走时的那句一路顺风,而待到他看见手中被他揭下的花瓣,眼中却也不知何时盈满了泪光。   江曜从没想过他会为了江荣掉眼泪。   按说,他应该一直恨着江荣,也不是那种彻骨的恨,就是那种淡淡的,不浓烈,但不会忘却的那种埋怨,然后就这样种在心里,不痛不痒,却也难以忽视。   不过灵士的寿命很长,或许他也会等到和江荣和解的那一天,亦或是待到那人寿命将尽了,他坐在那人的床前与他说,你走吧,走了我就不怨你了。   只是,看着这些落英,过去的那些怨恨啊,不满啊,好像都如同这些花瓣一般,消散在了风里。不是不怨了,是没有意义了,就和这些失去了主人的桃树一般,存在着,但也仅仅是存在着而已。   他找不到人分享那些苦果,只能将其独自吞下,尝着那腐败的腥甜,一个人想着,一个人记着,让后让它烂在肚子里。   江曜最后还是在那院落中刻下了聚灵阵,往其中注入了大量灵力,至少可保那桃林数十年不败。他离开了那院子,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他走到江月白的院子前。漆黑一片的院内没有点灯。江曜本以为小姑娘不在,但走到房间门前,才从窗户中间看见一个坐在床上的影子。   他轻轻敲了敲门,却见那影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站起,直到他喊了一声月白,才见那影子走到门前,轻轻拉开门。   “江曜哥哥……”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低低地唤了一声,也没有迎江曜进屋,只是如同雕塑一般,呆呆地立在门口。   江曜微微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她脑袋,却见江月白身形微微一动,竟然躲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讨厌哥哥了?”江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平常一般轻快。   谁知,他这一出声,江月白便再也抑制不住,直直地扑进他的怀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个劲地往下掉:   “江曜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个劲地道着歉,使劲地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在自责。   事情发生之后,江月白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她要是没有觉醒这样强大的灵喾就好了。   如果她觉醒的只是普通的灵喾,不引人注目,那江家定不会被那些人盯上,然后落得这个下场。   那些惨死的族人都是因她而死,偌大的江家,也是因为她才变成了这样。   她是罪人。 第119章 小爷的妹妹   “傻丫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江曜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开口。   “不……”江月白哽咽着摇了摇头,“是我把他们引来的……”   而且如果一开始她就和那些人走的话,或许大家就没事了。   江月白自己也想不到,觉醒强大灵喾这样的大喜事,竟然会给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月白,你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江曜叹了口气,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是那些人不好,绝不是你的问题。”   “我在外游历之时也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事情,那群人背后是有目的的,我们家的事情绝不是偶然。”   “更何况没有人会怪你。”他接着道。   或许在最初,肯定也会有那么一些人因为遭受牵连而对江月白心生怨怼,但是随着族人被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屠戮殆尽,他们自然也会明白,罪魁祸首是那些人,而不是江月白。   “但是……”江月白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啜泣几声,话语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其实也不想哭,她也知道哭泣不是办法。但是那种铺天盖地朝她袭来的悲痛,那些内疚感与负罪感却像是要将她压垮了似的。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和那些人走了。   拿她一个人换回大家,多好。   她还活着,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还活着。   之前藏在藏宝阁的山洞中时,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惧,而如今被救出来以后,恐惧感消失,之前被压下的自责便如涨潮的海水,汹涌着将她吞没。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看得江曜心也揪成了一团。   “丫头,你已经尽力了。”江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事情无论是对于江月白来说还是对于江家来说都可谓是无妄之灾。他们一家安分守己,江荣和江子墨也算是处事圆滑不会对外结仇,奈何因为江月白的灵喾,祸事自己找上了门,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掉。   也还是因为之前遭受追杀时江月白祭出了他之前硬塞给她的赤金离火罩,让身受重伤的江思雅保住了性命,他们也得以回家通风报信。不然恐怕江家连藏宝阁的那群孩子都保不下来,直接全军覆没。   作为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其实江月白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限,但从她的角度看,江家的确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因此心负担也极重。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些族人,连哭都不敢,也不敢笑,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等到江曜回来这才有了一个宣泄口。   江曜安抚着哭成泪人的妹妹,听着她的啜泣,对于她的想法也猜到了七八分,知道这丫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换作是自己,他恐怕也会同样自责,只是因为他之前在北域游历过一转,心态被锤炼过,因此在明面上的表现可能会比江月白好上许多。   “对了江曜哥哥,你之前说要去本家的事情……怎么样了?”不过江月白也没有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哭了一阵之后,即使心中还没跨过那道坎,甚至眼泪还在一个劲地往下掉,但她还是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口。   “哥哥会处好的,月白你不用担心。”江曜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开口道,“只用等明天启程后直接去本家就好了。”   “只是……”一边说着,江曜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江曜哥哥?”见状,江月白立马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回到了正常状态。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月白,你知道你的天赋很高,因此到了本家那边之后……可能会遇上一些刁难。”   在过去他就曾从江思雅那边了解到,本家的人对于他们这些从分家召集而去的会有天生的优越感,而对于那些天赋特别好的分家子弟虽然明面上也不会怎么样,但暗中的小动作和冷嘲热讽可不会少。   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只要被召集进了本家就会使用本家的修炼资源,对于那些从小在本家长大的本家子弟来说他们就是抢占自己资源的外来者。   而本家对于这些分家子弟的态度也很微妙,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是有潜力的培养对象,但也是对于本家子弟的磨刀石。毕竟在荧烛大陆的家族心影响下,他们自然是想由本家子弟进入家族核心。而分家的虽然也不是不行,但优先级肯定是要次一级的。   因此,他们对于这种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大都是默许。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能够成长起来的分家子弟,他们也不介意让其进入到家族上层,成为本家核心。   而相反,若是本家子弟在这样的斗争中,在占有身份优势的情况下反而失利,则说明他能力不足,不堪大用。   对于这种情况,江曜可以解,也并不反对,毕竟人心都会有偏向,更何况反过来看这也是给去了本家的分家子弟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若是能把握这个机会,则能进入到本家高层的视野,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事。   只是,若是江曜自己要去本家,他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他从小遇到的各类刁难也不算少,只是如今换了个地方,他也算是有把握能接招。   但江月白不一样。   江曜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受尽宠爱,虽然为人低调,但也是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   这在之前,江曜自然是乐见其成。但是如今,在江曜已经计划好要入驻本家之后,江月白这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人生经历却让他有些忧心。   现在倒还好说,他能护着江月白,甚至整个江家的分支。但他自己也清楚,他不可能在本家呆太久。   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先不说去探寻圣渊教还有江家灭门幕后黑手的一系列牵扯,就是江子墨被抓的一事也足以让他焦头烂额。   玄师与他说过,江子墨没那么轻易死。二次觉醒的灵喾很脆弱,若是强行取用很可能会退化成原来的灵喾,至少要养上三五年,才能让其稳定下来。   而江子墨二次觉醒的灵喾是麒麟,上古神兽,只比创世神兽烛照幽荧和四圣兽地位低上一线的恐怖存在。   可以说,在二次觉醒后,哪怕江子墨先天天赋还有所不足,但凭借着麒麟之力,足以让他修炼到八阶,若是有机缘,甚至可能突破到九阶。   那些人的目标是灵喾,既然如此,为了得到最大的收益,他们定不会在现在向江子墨出手。   也就是说如今的江曜还有三五年的时间去寻找江子墨的痕迹。   不过,在查清掳走江子墨的背后势力之后,借助玄师的力量,他固然可以成功救出江子墨,但就江曜自己而言,他并不想那么做。   那是他的灭族仇人,他想要自己亲手报仇。   他不能万事都躲在玄师身后。   之前因为自己的莽撞,玄师差点在他眼前消失一事,让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那之后江曜向玄师再三保证自己有能力处眼前的事情,好说歹说一番,才让那人回到灵喾去温养灵魂。而他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安置好江家以外,就是提升实力。   他的天赋是有的,但实力还是太弱。但是之后,无论是追查真相,报仇,救出江子墨,甚至是在本家站稳脚跟,实力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这也注定了江曜不能长时间停留在本家。本家的资源对于东域的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宝藏,但对他来说还是不够。   利用本家的资源,他或许在未来会成为东域最顶级的强者,但对于如今的江曜来说,这已经不够了。   他是玄师的徒弟,因此他的眼界应该放于整个大陆,而不是困在一个小小的东域。   玄师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一切,本来在原计划中,若是没有江家的变故,他会在修炼到三阶大圆满后前往西域去取进阶物,而如今虽然有了变数,但大体计划不会改变。   玄师告诉他,烛照是大陆上唯二的全属性灵兽之一,还有一个是幽荧。因此作为灵喾,江曜的灵喾也应该是全属性的。最开始是由于寄宿着朱雀,受到其影响,因此火属性的能力更为突出,再加上其被旁人认为是乌凤雀,乌凤雀是火属性灵喾,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江曜都认为自己是单纯的火属性。   其实不然,除了火属性,烛照也能显现出其他属性的特性,因此才会有寰息的出现。而玄师为他想好的进阶物,也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的极致之物。   按照玄师的计划,每吸收一种进阶物,江曜相应属性的能力便会得到极大的强化,灵喾本身也会有相应变化。在最初,为了平衡朱雀带给烛照的影响,玄师本打算让冰极寒泉的本源作为江曜的第一件进阶物。   不过后来遇到了烛照的子火,两相权衡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子火,毕竟基础最为重要,选取子火作为第一件进阶物,可以最大程度地起到固本培元之效。   更何况,江曜还需要伪装。他对外宣称灵喾为乌凤雀,自然不能大肆宣扬其他属性的能力,战斗时都要以火属性为主。   其他的属性,既是他的底牌,却也可能为他招致杀身之祸。 第120章 小爷我启程   江曜把心中的顾虑和江月白简单说了说,本意是想给小姑娘提个醒,谁知江月白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江曜哥哥。”江月白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算什么,我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怎么对得起拼命保护我的大家?”   “不过江曜哥哥,本家……真的会接纳我们吗?”他和江霄有着同样的顾虑,只是先前碍于江曜的面子一直没好提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在东域绝无仅有,但这也同样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更何况她还有这么多族人,她真的很害怕本家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或是只收下她一人,然后将其他人拒之门外。   “傻丫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江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什么都不用想,到了本家,只需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好了。”   “我会的。”江月白闻言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小,但也很清楚,所谓的天赋其实都只是空头支票。潜力若是没有及时变现为实力,那在本家这样天才如云的地方就会很快被埋没。   如果本家接纳他们,其中或许很大的原因都在于自己的天赋上 因此若是自己的修炼出了差错,哪怕只是不够惊艳,也随时会给自己的族人带来麻烦。   她已经给整个家族招来过灭顶之灾,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怠慢让其他族人受到牵连了。更何况那些人中还有不少比她年纪小的孩子。   看着情绪逐渐稳定的江月白,江曜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之前的那些情绪发泄出来之后总归会好上一点,总要比之前那样什么都压在心里要好得多。   他又宽慰了江月白几句,然后去了江思雅的房间,江思雅如今看不见,所以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一听见江曜的声音,她连忙站起来,摸索着想要点灯,看得江曜鼻子一酸,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小姑……”他喊了一声,拼命掩饰但还是藏不住声音里的哭腔。   “唉,你这孩子。”江思雅听见他的声音走到他身边,一摸到他脸上的泪水不由得皱起了一双秀眉,“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她自然知道江曜为何而哭,但正因如此,她才必须用上和平常一样的态度才行,   “是本家那边不同意吗?真是,欺负你一个孩子,岂有此,把我带去,我去找他们谈!”她一拍桌子气愤地说道,语气与一般无二。   “没有的事,小姑,已经谈好了。”虽然只谈好了一半,但江曜也有自信在之后让本家接纳自己。   “那不就没事了吗大侄子,还在这哭个什么劲。”江思雅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擦干江曜还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也知道,肯定也为此黯然神伤过,毕竟她也算是一代天之骄女,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境地,但她也看得开,比起两个哥哥,自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那一个了。更何况若是自己整天哭丧个脸,其他人又该如何自处。   “小姑,我……我以后会治好你的……”看着巧笑嫣然的江思雅,对上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江曜心中又是一痛。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冰极寒泉,他不久前才从那个地方回来。而据姬朔说,他的手曾经便被应舟折断过,最后借助了冰极寒泉才得以复原。   虽然江思雅的情况可能比那时候的姬朔更为严重,但江曜总还是想试一试,等到一切处完,他一定要带江思雅再去一趟冰极寒泉。   “好,那我就等着我的好侄儿了。”拍了拍江曜的脑袋,江思雅倒是只当他在宽慰自己,并没有将此时放在心上。   她受的伤自己清楚,眼睛是直接受了自己的灵喾反噬,除非能寻到擅长用毒的五阶大能,否则没有恢复的可能。而东域的几位五阶强者没有一位能力与毒挂钩,而手臂,她就更不抱希望了。   她就没听说过大陆上被砍掉的手臂还有能再长出来的。   江曜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说到底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如今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免得以后让江思雅抱太大希望,日后徒增绝望。   他只是又简单询问了一下,有关那群人的具体特征,然后从江思雅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些人出手时,都并非用的传统的战斗方式,而是在使用一种黑色气流一样的东西。   那种东西极其可怕,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包括生命。   一得知这个消息,若说之前江曜还对那些人有所怀疑,那么现在他却算是确定了。   江家灭门惨案的背后凶手,和圣渊教,或者说圣渊教的幕后人绝对是一伙的。之前在北域寒霜城的那黑雾肆虐,圣主以百姓生命为要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线索。那个神秘的组织既然同时对北域和东域出手,那西域和南域呢?更甚者,中域呢?那个组织在中域也还能肆虐吗?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来自于中域?   之前的各种事情在江曜脑海中过了一遍,但目前这些线索还是太杂太散乱,江曜思考半天却依旧没能得出什么头绪来。   不过江曜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他现在实力不足,哪怕推出了真相也只能干着急。他之后总要再去西域和南域一趟的,到那时再去那两个地方收集线索也不迟。   那幕后黑手如果要收集灵喾,怎么样也该露出些马脚的。   当然,另一方面,江曜也的确把提升实力放在了目前的第一要务上,他想做的事情太多,而强大的实力是才做这些事情的基础。再说了,早日提升实力,早一天揪出那幕后主使,或许这世上便会少一桩江家这样的惨剧。   江曜又和江思雅聊了好一会,不仅问清楚了有关那群神秘人的细节,还询问了不少本家的信息。做过盘算之后,也大致定下了去到本家之后的行动计划。   他在北域的经历和有关幕后之人的推被他全部隐瞒了下来,并非是不信任江思雅,而是以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徒增担忧。江曜把自己的忧虑隐藏的很好,二人聊到快天亮也没让江思雅发现什么端倪。   最后他们去找到江月白,在天微亮之时祭拜了在江霄他们的努力下已经入土为安的族人。而那之后,也差不多该启程了。   江宁办事确实靠谱。一大早,江家门口便停下了十几架马车。这马车并非一路驶到本家的安州城的,而是载他们去灵舟停靠的码头,在那里已经有一艘小型灵舟在候着了。   江家的孩子们也没有拖拉,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交给江霄那寄存好,天还没亮就到门边眼巴巴地等着。江曜扶着江思雅出门,还没到门口便看见江霄朝自己走来。   “这个,你收着。”他递给江曜一样东西,江曜接过,却见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玉牌,其上还有白光闪烁。   “那是江子墨的灵魂玉简。”江霄解释道。   天鹤城江家好歹也是个中型家族,自家弟子的灵魂玉简自然是有的,然后常年放置于祠堂,以防弟子外出历练时遭遇不测。   江霄之前就是靠这些没碎的灵魂玉简找到了那些尚且幸存的族人。后来收拾宅子的时候他也将这些灵魂玉简一并收拾好打算同时带到本家,但江子墨的那一块却被他专门拿了出来。   “至少他现在还没事。”他看着攥紧玉牌的江曜,表情有些复杂地开口。   仅仅几天的时间,过去和江子墨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仿佛都成了大梦一场。在这场变故之前,江霄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发自内心地去担忧江子墨的生死。   就如同他从没想过自己回心甘情愿地居于江曜的下手位一样。   “江曜,或许现在跟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是过去的那些事情……很抱歉。”他说着,正准备俯下身子朝着江曜行个大礼,却被江曜伸手拦住。   “不必这样,江霄堂兄。”江曜看着依次登上马车的孩子们,扯出一抹笑容,“之前的那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但是如今,我也不想去计较那些东西了。”   “只要江霄堂兄日后还能如现在一般,将我们视作亲人,那我自然也会继续将江霄堂兄视为亲人。”   “亲人之间,也没什么说不开的。”他接着道。   闻言,江霄苦笑一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其实江霄自己也知道,这次事情之后他实在是看开了太多。也许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连带着他现在整个人心境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若说他之前还是那种典型的自诩天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纨绔,那么现在无疑是收敛了太多,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脑中想的最多的竟然是如何才能更快速地变强,然后便是家族的内忧外患。   灭门一事,于他而言同样是血海深仇,足以让他一个原本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直接转了性子。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21章 小爷我自卑   即使是有灵舟赶路,去往本家也依旧需要一到两个月的路程。江宁给他们租用的灵舟虽然不大,但装下江家剩下的百来人却是绰绰有余,甚至每个人还能分配到单独的房间。   这对于江曜来说是件好事,他并不准备暴露玄师的存在,独立房间的设置在这方面给了他不少方便。   这些天江曜一直在静心修炼,江家的事情同样也让他成熟了许多,也是他头一回像这样渴望强大的实力。   从觉醒灵喾开始,他的身边就有了玄师陪伴。他的师父近乎无所不能,战斗力也是近乎恐怖的存在。江曜一直生活在其庇护之下,即使就算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过于依赖师父,但潜意识中,无论面临什么样的绝境,他内心深处都是有恃无恐的。   他对于玄师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知道无论如何,玄师会帮他。   因此,即使他已经足够努力,对于修炼也从未懈怠过,但他也未曾到过极限。   换句话说,他没有拼命过。   因此,他之前的修炼速度虽然也是极快的,但总也少了些疯狂的味道。   而如今,受到那样的刺激之后,江曜的修为的速度着实是有些恐怖。在灵舟上这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又一举突破,进入到了三阶高段。   这样的速度让玄师都有些侧目。这些日子他出来的次数少,之前江家那事总归是让他消耗了不少灵魂力量,江曜怕他操心,因此很多事情也自己扛着,就算玄师自己出来都会被他赶回去休养,直到后来他再三跟小徒弟保证自己灵魂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之后,这才得了自由。   说到这个,玄师也是有些无奈,这天底下哪有徒弟管到师父头上来的,然后转头又给江曜炼了几件东西,并叮嘱他修为提升快虽然是好事,但也不可太过冒进,免得执念太重走火入魔,也可能根基不稳,日后徒增麻烦。   他给江曜炼制的是辅助修炼的器具,不会提升修炼速度,但可以提纯灵气,有助于稳固修为,可惜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炼起来也繁琐。之前江曜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循序渐进,用不上这种东西,现在倒是能起到些作用。   江曜从玄师手中接过那一大把护心符,整个人都是懵的,然后听了玄师的解释,不禁又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为什么无论如何,他总会劳烦到玄师。   他向玄师提出,让他把那个护心符的炼制方法教给他,让他自行去炼,也正好当锻炼炼器能力,谁知道那东西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只炼了一个他就差点精疲力尽。   甚至成色都还不如玄师炼制的一半。   后来玄师见他神色古怪,问他为何,他支吾半天还是把内心的顾虑说了,然后听见玄师叹了口气,说他太过多虑。   其实江曜也知道,自己近来确实是有些急功近利,但是江家的事情确实是对他刺激有点大,他没办法不急。   他这是头一次体会到,没有强大的实力,自己似乎什么也握不住。家人,同伴,甚至是师父。   玄师再强,那也不是他自己。   但是他越想变强,就越发现自己的不足,身上的破绽越来越多,他越想脱离玄师自己挑起大梁,反而就更容易出岔子,让玄师更加费心。   他怎么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呢。   “小家伙,还记得吗,我与你说过的,不要走极端。万事都有度,当你超过了这个度,目光便很容易变得狭窄,只注意眼前的东西。”他现出实体坐到了江曜对面,对着垂头丧气的小徒弟缓缓开口,   “我会帮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子,这是我为人师的责任。”   “你没必要心负担,换句话说,若是日后有一天我们的能力对调,你一样会如此待我。”他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虽说如此,但……”那只是假设。而现实便是,他一直在承玄师的恩情,少有回报过。   也不是他不想回报,只是那人太过完美,滴水不漏,他无力回报。   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把玄师对自己的要求做到完美,让玄师省心。但如今,好像连这一条都难以完成了。   见状,玄师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敲桌面,试图让江曜回过神:“小家伙。”   他喊着江曜,好看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但随即又舒展开来,略做斟酌之后开口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与你说说,你是不是……太不相信我了?”   “不,应该说,你是不是太不相信自己了。”他看着江曜突然变得错愕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帮你做事,是在给我添麻烦呢?”   玄师知道,可能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江曜一直都有些自卑。   也是,一个妓子的孩子,就连亲娘也嫌弃,娘亲去世后只能在那烟花之地苟且偷生,好不容易进了江家,亲爹不管,亲哥不疼,还处处看自己不顺眼,身为江家二少爷受尽白眼和欺凌,连有点权力的下人都不如,唯一亲近的竟然只有一个妹妹,甚至觉醒个灵喾也是人尽皆知的废物灵喾。   这几乎是江曜在遇见玄师之前的真实写照。这其中固然有因果,但总归也是事实。这样的长期环境会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自卑心,所以在最初遇见之时,他才会是那种浑身是刺的模样。   只是这种自卑心根植于他的内心深处,或许江曜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但玄师是谁,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精,又寄居在江曜体内,可以说他比江曜自己还要了解江曜。   他自然是知道的,江曜安全感极低,常常患得患失。以前因为没遭遇过什么大事所以心态还勉强算是平稳,如今江家的事情一出,这个特质便直接暴露了出来。   而每次面对自己,江曜的自卑则尤为明显。   无论玄师给他解释多少次,小孩都固执地认为,他配不上自己对他的好。很多他自己觉得不值一提的小事,却会被江曜记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知恩图报是一个很好的品格。但在江曜这里,在他自卑心的影响下,这些事情便会成为一桩桩沉重的负担,压在他心上,只要他有一点没做好的事情,便会被压地喘不过气来,陷入不断的焦虑和自责,然后抱着这种心态更加做不好事情,恶性循环。   这样很容易就会走向极端。   玄师以前总觉得,自己陪着他,守着他,小家伙总会长大,随着他实力慢慢增长,这种心也会逐渐消失。但如今,他却发现江曜的自卑心不仅没能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我……”江曜听他这样问,不由得低下了头,“但确实是这样……”   他确实给玄师添过很多麻烦,无论是因为优柔寡断导致放过敌人,让玄师冒着暴露的危险替自己收拾残局,还是前些天因为自己逞强而让玄师消耗灵魂能量差点消散,这都是他的过错。   他欠玄师的太多了。   “小家伙,你是不是又在想你欠了我?”玄师在江曜头上轻敲了一下,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徒弟,差不多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江曜咬了咬下唇,没敢说话。   “也罢,现在跟你说这些,你怕是依旧转不过弯来。”最后,玄师也只能叹了口气,“小家伙,你只用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你的师父,所以我为你做的事情都是我该做的,也并不觉得麻烦。”   “而你,也一直都做得很好,从未令我失望过。”江曜总喜欢将自己和身边的人做对比,比如江家出事后,他虽然嘴上不说,却时常想起北域的那位夏家大小姐,不,现在是夏家家主了。   江曜在当时就十分佩服她的能力,而江家和那时的夏家又是何其相似,同样遭遇横祸,夏语竹可以很快振作并带领族人重建家族,但他却只能在这自怨自艾。   他没想到夏语竹从小就被当做夏家继承人培养,也没想过其实自己也已经为江家做了不少,没有他江家恐怕早已彻底覆灭。   他只记得自己回来迟了,导致家中损失惨重,江曜真的很喜欢只记别人的好,而轮到自己就只剩下了坏。   “但我还是怕……”江曜咬了咬牙,低垂着脑袋开口道,“怕你嫌弃我,觉得我烦……”   “你看,比如现在,明明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的,还要让你担心。”他伸手抓紧了耳边垂落的一缕散发,吸了吸鼻子,“师父,要不然你别管我了吧……”   “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玄师给他的太多,记不完,还不清,他有时真的很想如果玄师能离开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样他就能自己成长,待到再次和玄师重逢,他总能比现在强一些,也可以回报他了。   他想离开玄师,但又怕玄师彻底消失。   玄师见状,着实是有些无奈。   江曜最初认识的他时候还好,还敢和他顶嘴,如今越来越熟悉了,但反倒是生分了起来。   但江曜性子便是如此,不熟悉的时候他说话会很随意,但真的熟悉了,在他心中有地位了,他反而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让对方感到不快,对他越重要的人越是如此。   玄师也明白自己在江曜心中的地位,对于小家伙现在的举动也能解。   说到底还是不够相信自己,如同他说的,他觉得自己不值得。   “若我跟你说你值得,你是不是又会觉得我只是在安慰你?”玄师有些头疼,干脆直接反问他道。 第122章 小爷的弑师仇人   江曜身体一僵,愣了半晌,最后在玄师带了些审视的目光中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就知道江曜会这么想,玄师眼睛一眯,轻拍了一下桌子,看着身体下意识后仰的江曜,难得收敛了笑容,然后开口:“江曜,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   他几乎从没喊过江曜的大名,如今这么一叫,直接让江曜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骨,摆出一副接受批评的样子。   “既然我愿意收你当徒弟,那就说明我早就心里有数,你觉得麻烦了我,你觉得你给我惹了祸,那都是我早就想过的,我有这个准备。”   “更何况,你给我来的那些根本不算麻烦。”他皱起了眉头,不怒自威的模样看得江曜直发怵,   “你以前问我,我是不是九阶,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我以前就是九阶,就算现在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但东南西北四域的所谓大能在我眼中依旧跟蝼蚁没什么两样。就之前北域那圣主,我真要杀他,那不比杀鸡困难。”   紧接着,玄师手一挥,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堆灵器,江曜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能感觉到这些东西都并非凡物,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以在东域掀起腥风血雨。   “至于炼器,虽然也是大不如前,但炼制六阶灵器我至少可以一心三用,五阶以下的甚至可以量产。你手上的寰息,若是解开所有封印恢复原本的品质,是九阶。”   其实不止是九阶,而是九阶巅峰,整个大陆再也寻不到第二件的九阶巅峰。   “所以,想让我觉得棘手,说实在的,现在的你还真惹不出那么大的乱子。”   玄师一口气说完,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江曜听得人都呆滞了,回过神来看着玄师,嗫嚅几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吓你,只是想告诉你,你觉得麻烦的那些事情,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玄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也下定决心今天非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事情给江曜说清楚不可,   “还有,你也别觉得我又怎么怎么厉害,你又怎么怎么不配了,我告诉你,江曜,你值得,你若不配,那这大陆就再没人配做我的弟子。”   “你是我的弟子,你注定要站上大陆巅峰,那不是我给你定的目标,而是本会发生的事情,江曜,你能明白吗?”他看着江曜,看到青年瞪大了眼睛,然后接着道,“就算你没能做到,那问题也不在你,在我。”   “那是我作为师父的失职,我没能教好一个好苗子。”玄师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江曜还不解,他真有些无计可施了。   但是幸好,江曜也没继续在他的智底线上疯狂试探,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我……真的……”他喃喃道,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玄师耐着性子反问他,   “小家伙,你知不知道烛照这个灵喾意味着什么?除非是二次觉醒,否则灵喾和天赋往往是挂钩的。他们会在天赋与自己契合的那一部分人中,再选择性格与自己最为合适的。”   “烛照作为灵喾是最顶级的灵喾,你能引得烛照出世,这就说明你的天赋乃大陆最顶级,哪怕没有我,你靠自己摸索着修炼,只要不在中途夭折,也最终会走到那个位置。”   当然,如果没有玄师指导给他挑选合适的进阶物,那样成长起来的江曜和现在的江曜比起来,在同阶段的战斗力肯定是要差上不少的。   “我……我明白了,师父。”江曜这下也终于缓过神来,对着玄师点了点头。   “最后,你对我也没必要总是小心翼翼的,我脾气也不至于那么差吧?”玄师想了半天自己啥时候跟江曜红过脸,但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你自己想想你刚认识我那会怎么对我的,那时候都过来了,现在长大了怎么反而越来越跟个鹌鹑似的?”   “咳咳,那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脑海中骤然浮现二人最开始相遇时的种种画面,江曜的耳根立马红了一片。   小时候的他可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你啊。”玄师看着露出些羞赧之色的江曜,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他确实拿这小崽子没办法。   “我是你师父,你别把我当个神像一样供着,你可以跟我抱怨,可以跟我撒娇,有什么需要可以全部告诉我,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也可以直说。哪家师父给徒弟点小玩意还要让徒弟感恩戴德的?”他话语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有些气不过,干脆直接上手掐了掐轻轻江曜的脸,   “明白了?”   “明白,明白。”江曜赶紧点了点头。   还真跟个鹌鹑似的。   江曜虽然也在外历练了很长时间,但北域太阳天少,水汽也足,玄师过去给他炼了坠子也没让他受过什么严寒,因此脸还是被养的白嫩,如今被这么一掐,赫然出现两道红印,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玄师看着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跟自己一本正经地点头,心中突然莫名生上些愧疚来,不由得又伸出手在那红痕处轻轻揉了揉。   江曜:?   他的脸蹭地一下红成了番茄,而玄师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收回手,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   “对了师父。”好在,江曜并没有在这个小插曲上过多纠结,他似乎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偷瞄了一眼玄师,便又开口道,“我……可以问您一件事情吗?”   “你说。”玄师应了一声,也亏得江曜这回没给他用上请求的语气。   “师父,关于圣渊教的教主还有东域……就是我家让我江家沦落至此的幕后黑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江曜了一下语言,直接问道。   他回到江家后,依据各种线索基本上能够确定,江家的事情覆灭和圣渊教的肆虐不是巧合,二者背后有联系,很有可能是同一伙人的手笔。但是早在他回江家之前,在北域赶往东域的路途中,玄师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推断。   那时的江曜因为过于急切而来不及多想,后来江家剧变也容不得他将心思放在其他东西上,但如今在去安州城的途中,在灵舟之上,静下来一细想,却是发现了端倪。   那时玄师的语气中的笃定,可不像是仅凭当时的那一点线索就能得到的。   他一定还知道些其他的东西。   江曜并非是不相信玄师,也并非在责怪玄师隐瞒自己,但毕竟这事情和江家有关,于情于他都该去问上一句。   但若是玄师告诉他这事情不方便回答,他也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   闻言,玄师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江曜会在这时候问他这个。   不过既然他当初选择了跟江曜说出了那样的话,就说明他没打算瞒着他,至少没打算全瞒着他。   所以,面对江曜的询问,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没错,我是知道一些东西。”   “但是不确定。”他又补充道。   说完,还不等江曜开口,他又正了正神色,接着道,“小家伙,你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记,记得。”这是他们刚相遇不久的事,再次提起江曜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傻。   哪有人上前就问别人怎么死的。   “杀死我的人,也就是说我的,仇人,”玄师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他的能力,和之前圣渊教的人用的那黑雾很相似,后来你在江家遇到的那些人也是一样。”   “更何况根据应舟姬朔他们说的,圣渊教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组织,背后还有人在操纵,再加上他们的人都在用那种黑雾战斗,所以我就怀疑,他们和那个人有关,那些黑雾也是出自他手。”   “而东域的事情,之前你大哥也说了,他们和圣渊教的行事风格极像,都是寻找有一定天赋的灵士,然后取其灵喾。所以我在那时就将二者联系到了一起。”   “这……”江曜听着,满眼都是震惊。   他如何也想不到,近来耗费了他极大心神的幕后黑手竟然还和玄师有着这样的渊源。   “我那仇人也算是个无恶不作,危害苍生的大魔头。小家伙,你还记得我说过吗,我收你为徒也是有私心的。”说到这,玄师苦笑了一声,   “而那个所谓的私心,就是想让你继承我的衣钵,替我去对抗他。”   “过去的我失败了,拼了这条命也没能拉着他同归于尽。而如今,我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所以我才会尽力去教你,护你,好让你快些成长起来。”   “当年我将其重创,但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卷土重来。若是真待到他伤势恢复如初,那恐怕便是大陆覆灭,生灵涂炭的大事,我想要你在那之前就已经足够强大。”   “所以你根本不必觉得对我亏欠,甚至我还一直在想,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擅自拉你入局,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第123章 小爷我梦魇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算是自私呢?江曜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子报父仇,徒报师仇,这都是天经地义,更何况玄师一直都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   玄师自己说那是为了他的目的,但江曜知他为人,连之前跟他毫无交集的萧池他都能尽心尽力,更何况自己这个亲传弟子。   玄师对他是真心的,不如说,那些所谓的私心才是附带。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若是那人真是个祸乱苍生的大恶人,就是没有玄师,难道自己就不该去对付他吗?   江曜不是什么圣人,也不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他更不懂什么仁义道德,天下大义。他不过是,不过是再不想看见江家,不想再看见夏家,甚至是赵雪儿那时的事情重演罢了。   他也不为他人的歌功颂德,也不为什么青史留名,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做不到看着那些事情继续一桩桩地发生而自己对其视而不见。   他真的很讨厌再看见一条条本该灿烂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眼前。   若按照玄师所说,自己注定会站在大陆巅峰,那么便说明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和那个人对上,这与玄师无关,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就是见不得人草菅人命,苍生何辜。   更何况如今还加了两条,弑师之仇,灭门之恨,哪怕不为玄师,他也总要与那人一了仇怨的。   “其实,如今把这些事情告知于你也好。日后要走哪条路,交予你自己选择。”玄师忽的又笑了,“反正,无论作何抉择,你都是我的弟子。”   “师父……”江曜知道玄师是在宽他的心。他一贯是这样,自己不想做的,他决不强迫,哪怕这件事情是他收徒的初衷。   “我并非是要你现在就给出答案。不急,慢慢考虑便好。”玄师在他嘴唇上轻点让他噤声,指尖划过那一瞬间的触感让江曜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我……”其实江曜现在就很想告诉他,他愿意的。但是又转念一想,在玄师看来,如今的自己的确还小,说出口的话很可能是一时冲动。   那便先不说吧,总之,日后他会用实际行动让玄师明白的。   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灵魂尚存,这是我们的唯一优势。”玄师轻声道,   “所以小家伙,你也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灵喾,否则一但被他甚至是他手下的人察觉,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他也能看出之前玄师总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几乎从不现身也好,即使现身也要戴面具也好,之前在北域的时候,他甚至专门换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打扮,也说过圣渊教有蹊跷他不能尽全力,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掩饰范围。   毕竟按说,一个以灵魂体存留于世的强者,就算很少见,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存在也要向身边的所有人隐瞒。   不过他也能猜到,能作为玄师的对手,甚至让过去的玄师陨落,那人至少也是一个九阶强者。   那是如今的江曜依旧无法想象的存在,有着通天之能,稍有不注意,他们便会万劫不复。   江曜又把之前了解到其他有关江家事件的细节说给了玄师听,二人又就这事情分析了一番后,转眼已到了黄昏。   其实一开始,江曜并没有指望玄师能回答他的问题。玄师经常给他讲一些自己过去的趣事,但那都停留在表面,若江曜问他一些更深层的问题他往往会避而不谈。   比如他的家世,他的死因,还有让江曜一直都在意无比的仇敌。   江曜曾以为那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得他的信任,但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或许玄师也是在纠结吧,就如他今天说的,虽然他一早就在江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拉了他入局,但若是他一直都不说也不强迫,江曜也不可能自己走到这条路上,入局不入局其实并无差别。   如今他愿意告诉自己,恐怕也是因为明白哪怕他不说,日后江曜也会因为江家而和那些人对上,因此才放下了那些顾虑,交由他自己选择。   只是,虽然也早有心准备,但在听见玄师对他说出实情之时,他却依旧有些莫名的失落。倒也不是因为之前玄师对他的隐瞒,只是一种期待落空而产生的淡淡沮丧感。   就好像,玄师选择自己果然是因为自己的天赋,而与自己这个人无关。   但此时各种事情与蛛丝马迹积压下来,江曜也没那工夫去深究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小失意。眼看着又到了自己修炼的时间,玄师和他打过招呼又准备回到他的灵喾不打扰他,江曜赶紧趁机抓住了玄师的衣角。   “等等!”他开口。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变得半透明的身子恢复到了实体,转过头来问道,“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江曜对上玄师有些疑惑的目光,轻咳一声不由得红了脸,低下了脑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最近在修炼上,出了点问题……”   江曜近来确实是有些困扰,自离开江家,登上灵舟后就开始了。   他梦魇。   这段日子他还是如往常那般修炼,但在入定之后,眼前却常常会出现无数血腥残忍的画面。他会看见族人尸骨堆成的尸山血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甘与怨恨的;他还会见江荣前一秒还带着笑意与他打趣,下一秒却整个身体直接爆炸开来,带着温热的血肉溅了他满身;他甚至还会梦到江子墨满身是血地从地狱中爬出来,抓住他的脚踝,一脸怨毒地问为什么不救他……   那些幻境太过真实,江曜惊醒之时往往已是一身冷汗。他知道,他潜意识中依旧在害怕,在恐惧,也在懊恼和愧疚。   江曜刚刚甚至都在想,再这么下去,他说不定会真如玄师所说的那般,走火入魔。   他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解决,但静心也好改变修炼方式也好,无论他怎么尝试,但那些幻境总是挥之不去,几乎每晚都会反复上演。   他甚至试过干脆不修炼了直接睡觉,但睡梦中依旧是那些画面,他自半夜惊醒,之后便直接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江曜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或许只有在玄师身边,自己那些无处安放的恐惧和不安才能稍作和缓,但纠结很久,最终还是没对玄师开这个口。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怎么可以还对玄师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何况玄师对自己已经操心得够多了,怎么可以接着给那人添麻烦。   若不是今天玄师抓着他说了这么些东西,他恐怕会就这么一直藏着掖着,等到时间长了,或许这关自己就过了。   江曜一提到梦魇,玄师便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原委,后面见江曜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接他话道:“你是想让我陪你?”   “嗯……”江曜犹豫着点了点头,手指有些不安地蜷成一团,话一出口却有些懊恼。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做个噩梦还要找人陪着。   江曜忍不住想敲敲自己脑袋,但碍于玄师在场还是收住了动作,然后便听见玄师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玄师又坐下来,在江曜旁边支起了脑袋,“若我在你身边能让你更安心一些,那我不回去就是了。”   没有几个人能在家人遇上那样的惨案后还能在短期内恢复平常心的。江曜年纪也不大,阅历更算不上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正常,只是这种事情他毕竟不太好去主动询问,而江曜也不想让他发现异常,极力掩饰之下,他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   江曜如今和他说了也好,毕竟这种事情不解决,极易成了心魔,影响日后修炼。   “咳,我只是觉得,毕竟我都这么大了……”江曜也没想到玄师竟然答应得这么轻易,不由得解释道。   “你个没及冠的孩子一天天的哪来多顾虑。”闻言,玄师有些哭笑不得,“别说你现在十七八岁,等你日后七八十岁,在我面前依旧是个孩子。”   “好了,无需多言,今日你若是还想修炼,那便修炼,若是不想修炼就去休息,我会陪着你。”   “然后,若是真有效,日后我便守着你直到你没问题为止。若再没效果也记得跟我说,我替你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说着,玄师也是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江曜的脑袋,“不过这事情归根结底,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在你自己身上。”   “别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小家伙,你要知道,那本就不是你的错。”玄师也没打算在这事情多费口舌,按说道江曜自己也都懂,但无非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也罢,反正有他守着,总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他看着散了发打算久违地睡一觉的江曜,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前,任由江曜握着自己的手塞进被窝。   江曜闻着枕边熟悉的冷香,闭上眼,心绪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平和。   果然,只要有玄师在,他便能安心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以前也不是没让玄师陪着自己入睡过,但江曜却总觉得不一样了,终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他依旧是说不上来。   不过至少,无论怎样,以前他的心跳不会这么快的。   话说,他最近面对玄师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太容易心跳失常了? 第124章 小爷我进城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玄师陪着江曜入睡开始,江曜发现发现自己梦魇的次数真的少了很多,他花了些时间去稳固自己的修为,一转眼,灵舟便已经接近了安州城。   江曜在安州城外的码头下了灵舟,带着江家一行人朝着城门走去。   他之前也去过寒霜城,对于规模与其相当的安州城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至于有太大感触。但剩下的江家人却不同,他们大都年纪尚小,连天鹤城都没出过,乍一下到了安州城这样的巨型城市,难免多了几分局促。   他们一家人也不算少,举在一起乌泱泱的一片,引来街上不少行人的注目。好在江宁也提早给他们准备了接送的车队,他们在城门边上了车,放下的门帘阻拦了行人好奇的目光,这才让他们,浅浅松了口气。   江家本家在安州城的内城,和夏家一样,离外城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马车进入城内,而江曜无言地看着窗外一片安宁的安州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曜哥哥……”看着江曜出神的样子,江月白突然小声开口唤道。   “怎么了?”江曜回过头,却看见自家妹妹低着头,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本家……真的会接受我们吗?”江月白小声问道。   还没进入内城,光是在外城,江月白便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的繁华。安州城光是面积就是天鹤城的十倍大,其中富户商贾无数,就连灵士也是扎堆出现,连天鹤城江家这样的中型家族,一路走来她都看见了不少。   以前在天鹤城她还不觉得,如今到达了安州城,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   江思雅过去就和他们说过,江家本家收人的门槛极高,除非未来能有进阶五阶的潜力,最次也要能达到四阶巅峰,否则都会被他们拒之门外。   而他们这一群人,往好了说是前来投奔,而说难听点,这根本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还是除了江月白以外,其他人都毫无价值的难民。   江月白觉得,若是自己站在本家家主的角度考虑,恐怕也会对自己这些人有些头疼。   哪怕他们的确是无家可归,但规矩终究是规矩。这次本家为他们破了例,万一再有家破人亡的分家,难道他们都要全部收留不成?他们是不认识东域的第一大家族,可不是什么难民营。   但是她也知道,要保住剩下的族人,最好的方式只能是去本家。她已经被那些神秘人盯上,也不知那些人背后势力究竟有多大,按照之前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样一来,就算她独自去到本家,留在天鹤城的族人也会有危险,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利用这些仅存的族人来逼她现身。   她已经害了很多族人了,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但是按照江曜的设想,如何进入本家又成了下一个难题。   “丫头,你操心这些干什么。”听着江月白怯懦的声音,江曜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江曜哥哥还在呢,不用你这个小姑娘来担心。”   “若是本家实在不同意,我们就在安州城内再置办一座宅邸住下来吧,这地方好歹有本家坐镇,料想那些人也不会那般猖狂。”江月白小声道,   “实在不行,若是那些人再上门,那就把我交出去……”   “想什么呢丫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可靠?”江曜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你江曜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什么把你交出去,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想都不要再想。我们还没沦落到要把你一个小姑娘交出去挡灾的地步。”他对着江月白郑重其事道。   “江曜哥哥,我…我知道了。”江月白说着,捏了捏小小的拳头,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坚毅之色,“如果大家能留在本家,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绝不会让本家的人看轻了我们。”   她觉醒灵喾的时间也还不到一年,如今也已经是一阶中段的修为,这虽然还是比不上当初的江曜,但在东域也已经是相当可怕的速度了。   “不过江曜哥哥,天赋真的会和灵喾完全挂钩吗?”说到这个,江月白也有些疑惑,“我其实……这段时间也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比起江曜哥哥你,似乎还是差了很多。”   江曜那妖孽般的修炼速度曾经在天鹤城掀起过一阵讨论的热潮,那时间街头巷尾处处都能听见江家二少爷的名头。只是随着江曜离开天鹤城去往北域,久无音讯,他也渐渐淡出了平民百姓的视线,再加上后面又出了个江月白,想起他的人自然也就更少了,就算有,也是在说到江月白的时候顺便提一嘴罢了。   不过作为江曜的妹妹,江月白自然是记得,曾经的江曜修炼速度是多么的恐怖。   不过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觉醒,只是从别人的口中,还有其他人的修炼速度对比之下能知道江曜很厉害。而如今觉醒之后,她也更能深刻地体会到江曜修炼速度的惊人。   但是,她同样也记得,江曜的灵喾只是乌凤雀,那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乌凤雀。   “这个嘛……”江曜也想不到,第一个询问自己天赋与灵喾的人,竟然会是自家妹妹。   当然,也不是说之前没有人怀疑,在展示自己灵喾和实力的时候,江曜也曾经从夏语竹等人眼中见过惊异之色。   但就如萧池所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这种涉及灵喾的事情,因此,其他人疑惑归疑惑,但也不会专门上前来问他。   不过江月白不一样,她是江曜的亲妹妹,又自小就和江曜关系好,没那么多忌讳,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还好,有关这些,他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按说,天赋和灵喾的确是挂钩的。我修炼速度比常人快一些,是因为我的灵喾不是普通的乌凤雀。”   他将之前玄师与他说的,灵喾的存在给江月白解释了一番,而得知每一个灵喾都曾是存在过的异兽之后,江月白明显有些呆愣。   “然后异兽之中,拥有上古异兽血脉,但实力不够强的那些,若是遇到了好的机缘,也会产生进化或是返祖。而我或许运气不错,遇到的乌凤雀刚好就是某一只进化过的。”江曜的手有些不自觉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角,   “不知道月白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灵喾一开始就和那些普通的乌凤雀不太一样。”   虽然也知道烛照一事不能暴露,但对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说谎,江曜也有些心虚,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不太敢直视江月白的脸。   不过还好江月白没有注意江曜的反常,也不会把事情往江曜骗她的方面去想,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江曜的哥哥的灵喾一开始就比我见过的乌凤雀要漂亮不少,气势也要强大很多。”   说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就说嘛,江曜哥哥怎么可能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什么昙花一现的天赋,江曜哥哥明明一直都是天才。”   她比江曜自己都要在意一些流言蜚语,毕竟江曜外出游历一事并未公开,他迟迟不露面,总会有些好事者说他江郎才尽,泯然众人,听的人多了,流言倒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毕竟江曜的灵喾是乌凤雀,这个很多人都知道。而灵喾只是乌凤雀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天才。   江曜倒是不怎么在意其他人对他的传闻,反正也只是说说而已,碍不了他什么事。好八卦是人的天性,他总不能拦着不让人说。   更何况,那些人大都也只是议论一下,没什么恶意,纯属是消遣。百姓也有百姓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人三天两头空着手上工作专盯着别人家的事情看的。   所以无论那些人说他是天才也好,说他泯然众人也罢,他都懒得去在意,更不会因此觉得受挫,与其非抓着那些事情不放,还不如把这些事情放到修炼上。   不过江月白毕竟还小,没他这种心性,因此自然是要在意许多。   不过江曜还是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宽慰她几句,然后便见江月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轻声开口:“那,大哥他……也是这种情况吗?所以才会被那些人抓走……”   江曜之前和江月白说过江子墨被带走的缘由,当然怕小姑娘只是简述了一番。不过现在却被江月白想了起来。   “嗯……虽然原不太一样,但作用在灵士身上的效果应该差不多吧。”江曜点了点头。   据玄师说,有一定力量的异兽死后都会去往一个特殊的空间,而觉醒石上有与那个空间共鸣的力量,因此可以破开这个空间让灵士和灵喾互相吸引,从而使灵士觉醒。   不过由于材质特殊,每个灵士一生都只能使用一次觉醒石。而二次觉醒则是以原本灵喾中上古灵兽的血脉为引,在一些特殊的情境下与原本灵喾的上位异兽引起共鸣,从而将其召唤至荧烛大陆,完成灵喾的转换。   因此,说二次觉醒是灵士灵喾的进化或者返祖,似乎也不算是错。   “那些人盯上的是灵士的灵喾。而二次觉醒的灵喾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与灵士彻底融合,这段时间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说到这个,江曜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双手扶住江月白的肩,看着神情带了些哀伤的妹妹,郑重其事地开口:“月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在那之前把江子墨带回来的,一定。” 第125章 小爷我到本家   车队带着江曜一行人进了内城,然后在一处气派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江曜下了车,虽然早有心准备,但乍一看见那金碧辉煌宛若宫殿一般的大宅院,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他和江月白首先下了车,或许是因为之前本家专门吩咐过,所以二人一下车便有人迎了上来,脸上也挂着热情的笑容招呼道:“这位便是月白小姐吧,请进,快请进。”   然后他对着一旁的江曜也热情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将他当做了陪同的家人。   “不好意思老伯,我们这边还有一些人,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江月白对着那人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   “没关系,不用着急,我在这里等着便是。”在他看来,江月白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一时害怕,多带了几个家人或者佣人陪伴都是正常的。   只是,随着马车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是他,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小姐,我也明白您第一次离家是会有些不安。但是咱们江家该有的东西都要,服侍的下人也很多,您这样,是不是有点……”他粗略一看,这分家的小姑娘带来的估计有上百人。就算顾及到她年纪还小,但这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解范围。   就算其中大多数都是陪同,待那个小姑娘适应后便会离开,但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而且那里面大都是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来服侍的下人啊。   “老伯,不好意思,您误会了,这些不是陪我妹妹来的下人,而是……我们的族人。”江曜走到江月白身前,朝着那接待的老者行了一礼,   “之前族内遇上了一些事,因此需要他们在本家暂住些日子,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老伯见谅。”   “哦?不知小友说的暂住,又到底是多少时日呢?”那老者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眼神微微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开口。   “短则三五年,长则……还不太确定。”江曜顿了顿,但还是如实开口。   既然都到本家了,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对于他来说,的确是要先把一连串的事件全部清楚,解决完毕,至少也要先将江家覆灭的幕后黑手全部抓出来,他才敢放任族人脱离本家。   不过虽然他心中有所计较,但那老者却不知,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头:“小友,照你这么说,恐怕有些不妥吧。”   “我们江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自然有自己的规矩。小友这……”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要不是他涵养良好,恐怕已经出声让他们回去了。   “当然,我自然不会让族人白白叨扰贵府,具体的我会你们的管事人解释清楚,如果他们到最后也不同意,我们立刻就走。”江曜看着那老者,语气坚定道,“还请您先给我们一个机会。”   听见江曜都这么说了,那老者也只能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先进来吧。”   他让守卫打开了大门,江曜一行人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也看见不少诧异的目光,但他们一路上也被人看惯了,对这些目光也算是有所免疫。   他们跟着那人从另一边的侧门出去,来到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别院前。   “这里是墨颐居,江家给外来灵士的居处。”他领着众人来到一方小院,“这本是我们为月白小姐准备的居所,但我们也未曾料到各位也会作客寒舍,有所怠慢之处,还请各位多多体谅。”   江曜一看那院子,确实也是不小,比江月白在天鹤城的院落都大不少,足以容纳七八个人居住。   这是整个墨颐居最好的院子,也能看出本家对江月白的重视。只是江家人确实太多,这院子肯定也是住不下的。   “老伯,不知可否帮忙引荐,让小子见一见家主?”江家人挤进院落之中,而江曜则侧过身子,对着那引路老者轻声开口道。   “我姓王,是江家新来的负责外来灵士的管事之一,小友以后叫我王伯便可。”那老者先是捋了捋胡子,然后有些无奈地开口,“小友,也不是王伯我不帮你,你的妹妹也的确天赋异禀,很受族中重视。但是家主大人日万机,岂是你能说见就见的?”   “我也知道你们家族可能确实有些难处,之前天鹤城的江宁也特意拜托我给你们一些关照。但是小友,这江家可和别家不同,若是为了你们破例,让我们以后怎么做?”   “这几日你们也可以呆在这墨颐居,我也会为你们安排好住处,让下人将你们奉为上宾。但还请小友把握分寸,不要让我难做。”王伯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若是江曜再不知好歹,他怕是给不了这些分家人面子了。   他是四阶中段的灵士,来的时候他也稍微注意过,江家的这些人中,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有点看不透之外,其他的要不就是天赋低下,要不就是还未觉醒的孩子,总之都没有达到进入江家的门槛。他如今还能给江曜耐心解释,已经是看在江月白的份上。   至于眼前这个江月白所谓的哥哥,恐怕是带了什么东西来遮掩修为,让他有些看不清深浅。但这个人既然没有被本家记录上,自然也没有达到能入门的门槛。   毕竟江家依托三大家族的商会,在东域的每一座城市都会安插上本家的人,他们除了管商会的日常事务,还有一个作用便是逐年记录当地天赋合格的好苗子,将他们的信息拟成名册后交予本家进行审核,通过后再向那些人发出邀请。   而整个天鹤城近几年也就只有一个江月白通过了审核,上了本家的邀请名单。   “王伯,也不是小子无取闹,但我的族人实在是无处可去,只能出此下策。”江曜闻言却并不恼,只是将王伯拉至僻静处,然后呈给他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此物是小子偶然所得,小子愿将此物上供本家,只为求见家主一面,还请王伯行个方便。”   王伯看着手中小小的储物袋,有些疑惑地放出灵力,然后便掏出一件护甲来。   “这是……”他看着那古朴大气的银甲,第一反应便是用灵力试探。平日里他只要随便使用灵力,便能测出防具的上限来,不过这一次,他注入的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王伯,江家也应该有专门鉴定灵器的地方,您可以将它带到那里去鉴定。但若是您信得过小子,小子也可以直接告诉您,这银甲的品阶,是五阶下品。”江曜看着王伯逐渐变得惊讶的神情,开口与他解释道。   这是之前在灵舟上他拜托玄师为他炼制的。毕竟他也知道,在本家这样的地方,要见家主定非易事。而他也不想太张扬,直接暴露自己的天赋,因此就只能先给他们足够的震撼,至少要让他们能重视自己才行。   “用此物做交易,换取见家主大人一面的机会,我相信,家主大人也会乐意的。”看着面前完全变了脸色的王伯,江曜嘴角挂上一抹极浅的笑容,“哪怕仅仅是作为交易,我想贵府也不亏,不是吗。”   王伯定定地看着眼前不卑不亢,表情诚恳的江曜,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小友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会将此物和小友的话一并呈给家主大人,但最终家主的决定究竟为何,我也无法担保。”   “更何况,就算家主大人同意见你,但若是最后没有家主大人的特许,你的族人也依旧无法继续留在本家。小友可决定好了?”他看着江曜,最后还是出声提醒道。   “没关系,王伯您只要告知家主大人便好,小子心里清楚,哪怕结局不如人意,那也是小子自己的问题。”江曜点了点头。   闻言,王伯也只能答应一声,然后叫来几个下人让他们给江家剩下的人安排住处,打下手,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墨颐居。   毕竟兹事体大,若是江曜所言为真,那可是一件五阶防具,如今的本家,还没有到五阶的护甲型灵器呢。   五阶灵器哪怕放在本家都是极其稀有的东西,一共也就那数十件,分散下来哪怕是家族高层,都做不到人手一件。   荧烛大陆上炼器师和炼药师的数量本就稀少,高阶的更少,整个东域也就那么两个五阶炼器师,都是散修。而就算是他们,炼制五阶灵器也依旧有不小的失败率。一般来说,炼制三件能有一件成功就很不错了,更何况炼制五阶灵器十分耗费心神,他们也不愿意多炼。   这些年,那两位炼器师所出的五阶灵器,很多都落入了三大家族之手。而不是三大家族的子弟还能拥有五阶灵器的,要不就是和那两位炼器大事有私交,要不就是出入各种危机重重的遗迹,才有寻到前人遗物的可能。   因此,江曜骤然掏出一件五阶的护甲,即使王伯也算是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讶异。   这也让他突然意识到,江月白的这个哥哥,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第126章 小爷我被找茬   和王伯交涉完毕后,江曜回到了之前的小院。王伯说,在家主发话前,虽然能暂时让他们住在这里,但即使是墨颐居的居所,江家也早就有规划,不能随便给他们住。因此除了江月白有自己的院子外,剩下的人只能住在空置的下人间,几十人一间屋,睡睡通铺。   天鹤城的江家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如今这情况,他们寄人篱下,别说让他们住下人的房子,能不把他们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而江思雅,虽说她也曾经受邀来到本家,之前在墨颐居也有自己的住处,但她天赋不像江月白那样变态,因此也没那么受重视,都是和其他几个灵士同住在另一个院子。   几人本来关系也不错,江思雅也有意回之前的住处,但江月白和江曜却担心她的身体,又怕她无人照顾,因此最终好说歹说还是劝她留在了江月白院中的偏房内。   江曜先留在江月白的院子中帮她打,江家剩下的人跟着那几个下人去了更为偏僻的下人住所,打算简单收拾以后再来和江月白他们汇合。   其实本家给江月白小院里的东西都是齐全的,他们对江月白足够重视,因此虽说是打,但其实也没什么别的要忙活的,顶多是将衣物一,然后再放上些小的日常用品。   “江曜哥哥,这边我自己来,你先去照看着小姑那边吧。”江月白从扶着江思雅的江曜手中接过储物镯,示意江曜先去安顿江思雅。   江曜扫了一眼江月白的屋子,发现里面确实不需要大张旗鼓地打扫之后点了点头,一边扶着江思雅进了偏房,将还想帮忙的江思雅按在了椅子上无奈道:   “小姑,还有我呢,您就先歇着吧。”   江思雅拗不过他,只能坐着干瞪眼,然后江曜想起江思雅过去的住所,专门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终终于把房间收拾得跟她之前房间的模样大差不差。   也正因如此,他也恰好结识了之前和江思雅同住在一个小院中的另外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和江思雅关系很不错。按说江思雅回本家是要让她们知晓的,只是江思雅被之前江家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加上自己现在又成了这副模样,所以回来之前也没想过要和她们联系。   不过,当她们遇见江曜,得知江思雅也回来了本家之后,便提出要来这边看看。   那两名女子态度坚决,江曜拦都拦不住,而他之前他本就听江思雅提起过几次,知道她们俩应该也算是江思雅极好的朋友,无奈之下,江曜只能先和江思雅联系,然后看着江思雅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得了允许,江曜带着那两名女子来了江月白的小院,而当他为她们打开侧屋的大门,让她们看见门内的景象时,两名女子都纷纷红了眼眶。   “江姐姐,你怎么…怎么会这样……”先开口的是一名身着明黄衣衫的女子,她长相明艳,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性子看上去和江思雅有几分相似。   此时,她染了蔻丹的手轻捂住小口,鹿一般灵动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泛着水光,光是看着江思雅的模样,眼泪便要落下来。   “思雅姐,你……”另一名身着蓝衫,看上去娴静温婉的女子也是泪光闪动,声音中带了些哽咽,说着便要去握江思雅的手。   “听荷,瑶霜,没事的,你们看,至少我还活着回来见你们了不是。”江思雅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摸索用剩下的那只手轻抚过她们的面颊,“好啦,不哭啊,哭了多不好看啊。”   “江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身着黄衫的女子名为叶听荷,听见江思雅这样说,她立马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   江思雅性格泼辣,修为也不低,在往日都是保护者的姿态,如今变成这样,又怎能让她们不心疼。   “是啊思雅姐,我刚刚也听到他们说,说墨颐居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闯进来了一群难民。我还以为是本家的人又在乱嚼舌根,谁知道竟然,竟然是你……”名为曲瑶霜的蓝衫女子握紧了江思雅的手,一边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要落了下来。   “这事情,说来也话长……”江思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开始给她们讲述事情的原委。   江曜看着三人关系的确是极好的模样,再加上江思雅的屋子本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便干脆直接退了出来,关上门,给三人留出一个叙旧的空间,然后便打算去找江月白。   谁知,他才刚走几步,还没到江月白的房间门口,便听见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个分家来的小丫头,就住在这?”他听见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年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是啊是啊,二少爷,小的哪敢骗您啊。小的亲眼看着那丫头进来,还带了一群乡巴佬,一看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哎呦喂,那个穷酸样啊,还真把我们江家当成是收容所了不成?”紧接着,一个极尽谄媚的声音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咱们能让她进江家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还带着那么多人一起来,嚯,哪来的脸啊,莫不是觉得自己觉醒个顶级灵喾就了不起了。”   “哎呀,要我说,就算灵喾强,也不代表以后的成就一定高啊。提到这真正的天才啊,东域里不还得看我们二少爷吗?”   “是啊是啊,明明二少爷才是咱们东域最大的天才,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拿什么跟二少爷您比,真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   院外的人叽叽喳喳一阵吵闹,虽然江曜所在的地方离院子有一段距离,但随着实力的提升,他耳力越来越好,能听见他们说的话,自然也意识到了,前来的似乎并非善茬。   江曜看了一眼江月白的房间,透过窗户,他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小姑娘还在忙活,所以应该没听见那边的嘈杂。而江思雅那边因为有挚友陪着,几人还在抹眼泪,所以也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见状,江曜定了定神,也不等那些人走到小院来,直接独自一人朝着院外走去。   “唉唉唉,你看,有人出来了!”只是,还没到院门口,江曜便听见几声压低了的惊呼。   怎么听上去还怪怂的?听着那几人声音中若有若无的慌乱,江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加快了步伐,然后一出门,便看见七八个人围在江月白的小院前。   那些人之中一部分是下人打扮,但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墨颐居的下人来,衣着用料要华贵上不少,也都有一定的修为,和墨颐居服侍他们的普通人不太一样。   而剩下的几个看上去都生的白净,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此刻,他们则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最中央的华服少年周围。   此时,看着江曜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些人也是一愣,但随即回过神来,神情也变得倨傲起来,以中间那位华服公子为最。   “你就是那个江……那个分家丫头带来的人?”最中央的华服公子上下打量了衣着朴素的江曜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我是月白的哥哥。”江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朝着那人抱了抱拳,“不知这位兄台此时到访,是有何事?”   “大胆,见到二少爷竟然还不行礼!”华服公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的小厮却上前一步,狗腿地朝着江曜怒喝道。   “二少爷?”闻言,江曜眸光微动,“令尊……”   “家父江承泽。”江曜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华服公子打断。   他报上自己的名号,顺便掏出一把折扇摇了摇,得意洋洋地看着江曜,似乎是在等着看他大惊失色的表情。   “原来是江二少爷,恕我之前眼拙,不知二少爷真容,有所冒犯之处,还请二少爷多多担待。”谁知,江曜却只是轻笑一声,冲着那华服公子行了极浅的一礼,然后便扬起脑袋低声道,   “只是,不知二少爷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从那华服公子掏出折扇的时候开始,他脸上的笑容便不知不觉地收敛了起来。   倒也不是他对这个江家二少爷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他摇着扇子的模样总会让他想到某个人,然后心情自然而然地变得有些微妙。   但愿这个二少爷别触他霉头。   “你……”华服公子似乎也没想到江曜得知了他的身份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一时间竟有些气恼,只可惜江曜在态度上的确没什么失礼的地方,让他有气也没处撒。   “你那妹妹,在里面?”最后,他只能收起折扇,冲着那院落内部扬了扬下巴。 第127章 小爷我被挑衅   “不知二少爷找小妹有何事。”江曜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谦和地朝着那人抱拳道。   那华服公子名为江沐阳,是江家本家的二少爷,天赋在东域能排上前列,又懂得讨其父亲——本家族长江承泽的喜爱,所以平时也难免有些跋扈,乍一听说江月白这样曾经引起了轰动的灵士来了本家,便吵着闹着要来看看。   当然,他也不觉得江月白能比得过自己,但毕竟都传说江月白的灵喾极其强大,所以他也想见识一下,好歹心里有个底。   他才不是害怕自己的天赋被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给超过呢。   只是,还没到外人住的墨颐居,他便在路上听到了不少消息,比如这丫头不知好歹,仗着自己天赋高,竟然带了一大群人来,强制要求他们家收下。   顿时,江月白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成了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便不知天高地厚,爱占小便宜的粗鄙丫头。   他虽然没出过安州城,但也知道以江家在东域的超然地位和拥有的资源,那些小家族恐怕挤破头都想把自家子弟送进来进修。但江家每年从东域各地收上来的灵士也最多不过十数人,但江月白带来的竟有上百,这怎能不让他恼火。   他还能在这跟江曜客气一下而不是直接闯进去,已经算是给足了那丫头的面子了,没想到那丫头的哥哥竟然也这么不识眼色,还在这和他打太极。   “这是本少爷的家,本少爷要找人,你这个乡巴佬还不快滚?”他看着江曜,皱眉道。   江沐阳语气中极尽鄙夷,显然也是把江曜当成了跟着江月白来江家占便宜的分家人。   “就是就是,什么阿猫阿狗还敢拦我们二少爷。”   “一群乡下来的废物,真以为家里出了个天才就能鸡犬升天了不成?”   “要我说啊,二少爷就是太心善了,这种人还和他废什么话啊,打就是了。”   “是啊,二少爷,您要是不想动手,奴才替您代劳,您意下如何?”   ……   江沐阳一开口,底下人纷纷点头附和他道。   “就算是二少爷,难道就能随便闯其他人的宅院不成?舍妹刚至本家,还未收拾妥当,不便见客,二少爷还是请回吧。”江曜闻言倒也不恼,只是一脸淡然道。   “你……”看着江曜油盐不进的模样,江沐阳眉头一皱,手中折扇有些不悦地拍打几下掌心,声音中明显带上了几分气愤,“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二少爷才是,这般无取闹,也不知是何居心。作为兄长,我自然要保住小妹的安全。”江曜抱臂倚靠在院墙上,盯着他手中的折扇,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二少爷若是诚心想见小妹,告知由,我自然会让二少爷进去。但若非如此,想要强闯,那也休要怪我得罪了。”   看到这个咄咄逼人的本家二少爷,江曜便知道自己定不能表现得太软弱。他的族人还要寄人篱下许久,若是现在他就退缩了,指不定他们以后还会被怎么欺负。   所以,还是要适当地强硬,让他们知道自己一支也并非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才是上策。   而这个二少爷有一定天赋,年纪与他相仿,身份高,修为也不算低,似乎正好是杀鸡儆猴中最为合适的那只鸡。   当然江曜肯定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点到即止,让其他人有所忌惮即可。毕竟他的族人还要在本家住下去,总不能来这第一天就把人家最受宠的少爷得罪个彻底。再说,他不会主动惹事,非要说来,他也是占的一方。   “大胆!”江曜话音刚落,江沐阳身边的一个家丁便站不住了,直接朝着江曜冲去,身形极快,带出一片残影。   江曜只觉得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但他却不慌不忙,眼神微闪,侧身避过了攻击,然后   反手一抓,将那人的手腕扣住,用了点力,便将那人丢了回去。   那人猝不及防,踉跄几步,一个重心不稳,便直直坐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沐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自己手下的家丁支撑着站起身子,满脸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出招的,自己的攻击怎么就被这小子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那家丁满脸惊愕地看着江曜,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连对方是如何出招的都没看清。   “你……”家丁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看向江曜,他也没想到,自己二阶中段的修为,竟然连一个乡野村夫都搞不定。   “不好意思二少爷,我们这里不欢迎土匪,二少爷还是请回吧。”江曜开口,声音中也带了些冷意。   “你……你说本少爷是土匪?”江沐阳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未经允许强闯民宅,这难道不是土匪作风?我不如二少爷博学多才,但也懂得私闯民宅乃不义之举,为君子所不齿。”江曜微眯起眼睛,看着江沐阳冷声道。   “你……这是我江家宅邸!”江沐阳明显是有些气得不轻,握着扇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王管事之前说过,这里是小妹暂居之所。更何况,就算是客居,强闯宾客居处,这就是你江家的待客之道?”江曜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江沐阳,反问他道。   “你……强词夺。”江沐阳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指着江曜的鼻尖,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你们看着吧,我这就去找我爹,让他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语罢,他气愤地一挥袖袍,转身便欲走。   “江曜哥哥,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谁知,江沐阳脚步还没迈出去,却突然听见一个婉转灵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一名容貌秀丽,气质清雅的白裙少女正站在江曜身边看着他们,有些疑惑地开口。   他们刚刚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屋内的江月白也听见了,生怕江曜出什么事,便直接出来看看。   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沐阳见状却直接走上前,摇着扇子打量江月白一番,然后表情微妙地开口:“你就是那个江,江……”   “江月白。”他手下人小声提醒道。   “咳,那个江月白?”收起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出声提醒的家丁的脑袋,江沐阳朝他丢去一个“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眼神,轻咳一声,愣是挤出几分傲慢来,斜着眼睛睥向江月白。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贵干。”江月白朝他浅浅福了福身子,声音轻柔道。   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仪态优雅大方,让人挑不出错处,江曜几乎没见过江月白和外人交涉的模样,如今一见,竟然让他也觉得有些陌生。   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啊。   “哦,原来就是你这小丫头。”江沐阳眉头皱起,看着朝他微笑着的江月白,莫名其妙没了脾气。但一想到之前的传闻,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   “听说你还带了不少人来?”   江月白闻言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不瞒公子,小女子家中遇变,带着族人前来投奔全乃是无奈之举。”   江月白说的是真话,但江沐阳听了却直皱眉头,只当她承认了带人一事,后面的都为借口。   就算是家里遇到些困难,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人来江家吧,还都是些孩子,这家打的什么算盘他在安州城都听见了。   “还以为真是个人才,结果还不是个没教养的丫头。”一边想着,江沐阳眼中因为江月白的容貌气质而出现的淡淡惊艳也消失不见,转而多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而待他简单感知了一下江月白的修为之后,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盛,“才一阶中段的修为,还以为这所谓的东域有史以来地最大天才有多惊艳,结果不过如此。”   江月白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鄙夷,但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没有听见江沐阳的话一般:“天赋受之于天,小女子也不强求。若公子还有要事,可以先进屋一叙。若无其他事情,小女子毕竟初来乍到,还需修整,不如公子先请回,改日再叙。”   她这话其实已经是在赶人,江沐阳也没想到自己在家江家横行霸道多年,谁看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二少爷,如今竟然在一对分家兄妹手上摔了跟头。   这江家竟然还有不买他帐的?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江家兄妹听了,但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有种卯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要说他本来也只是想来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大天才,谁知在路上听到那些传闻,如今又在江曜兄妹手上接连碰壁,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自然给气得够呛。   “小曜,这门口是有人来了吗?怎么吵吵嚷嚷的?”但是,还没等江沐阳开口,又一个女声响起,江曜抬头,却见江思雅在叶听荷和曲瑶霜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第128章 小爷我激将   “小姑?”听见江思雅的声音,江曜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之前面对江沐阳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语气中带了几分忧虑,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我能处好的。”他说着就要把江思雅往院里推。   “小曜,我江思雅就是废了,也不至于窝囊到要我侄子侄女来保护。”江思雅摸索着揉了揉江曜的脑袋,俏脸微寒,凭着声音转向江沐阳的方向,   “我们一家初至安州城,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引得阁下如此咄咄逼人呢?”   江沐阳见状也是一愣,但看清江思雅没有神采的双眼后却笑了起来,   “本少爷还当是什么人呢。哈哈哈,原来是个瞎子,哦,还是个残废。”   他看着江思雅,声音中带上了些戏谑,“本少爷看你们一家也挺不容易,老弱病残的,那要不这样,跪下给我磕个头,少爷我考虑考虑让爹爹收留你们。”   “你……莫要欺人太甚!”江思雅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听荷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她眼眶还是红的,江思雅没有把灭门的事情细说,但光从那三言两语的带过中她也能大致猜到江家的事情有多么惨烈,“江族长都还没说话,二少爷便非要赶我这位姐姐一家走,是否有些太越俎代庖了?”   “你又是谁?”听见她直接点出自己的身份,江沐阳这才看见女子衣服上的江家刺绣,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是墨颐居的人,真是,反了天了,回头就让爹爹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闻言,叶听荷柳眉倒竖,正欲开口,却见江曜冲着她摆了摆手。   “二少爷这话说的,好像这江家便是直接由二少爷做主了似的。”叶听荷一打岔,他因为江思雅突然出现而紧张的情绪倒也冷静了下来。   他走到江沐阳面前,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很可惜,毕竟我妹妹是东域千年难遇的天才,就是二少爷想,家主大人那关怕是也过不去。”   “更何况,柳家的暮烟城和徐家的雁回城离安州城并不远,二少爷若是一意孤行,我们也是未尝找不到落脚点。我倒是觉得,柳家和徐家,未尝不愿意多养一百多个闲人,来换取这样一个绝世天才。”   “二少爷这般急切,非要把我们赶出去,莫不是怕了,怕我妹妹的天赋把你比了下去?毕竟我记得,江家似乎一直是能者为上,修为高了,哪怕是墨颐居出身,也能进入家族高层。而本家弟子若有天赋不如墨颐居的,还是会被比下去,说不定还会被下派到其他地方,这辈子也回不到本家了。”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闻言,江沐阳一张脸涨得通红,抬手便一掌拍向江曜。   江曜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根据,毕竟他怎么说也是本家二少爷,族长的亲子,就算天赋差一些,最多也就安排个没实权的位置,总不可能被派到外地回不来,更何况他的天赋本就是东域数一数二的,连族长都赞叹不已。   只是江曜有一点说得没错,他确实在怕。   江月白的灵喾南海百幻蝶作为一种有可能达到八阶的上古异兽,基本注定了江月白的修炼只要不出太大岔子,在后期便能稳稳突破到六阶,甚至七阶都有一定可能。   在东域,五阶便已是顶级强者,六阶乃是百年难遇,而七阶,则是在整个东域历史上都只出过那么一两个的绝世强者,哪怕放在中域都已经有了不小的分量。   而江沐阳,在江月白出现之前,一直被誉为东域的第一天才。   所以,一想到这个刚来的丫头会夺走自己一直以来的光环,江沐阳很难不恐惧,但他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怕一个野丫头,再加上江月白带来了那么多天鹤城来避难的族人,自然被他当成了仗着自己有点天赋便想尽法子占便宜的乡巴佬。   他自然更看不上那个丫头,也更不愿意自己被那样一个人超过了。   江曜接下他那一掌,稍微用了点灵力,把他推了回去,心下也对他的实力大概有了些计较。   二阶高段,看他模样,年龄应该也与自己相当,最多比自己小一点。这江家二少爷跋扈是跋扈了些,但天赋确实是不错。   当然,是在东域的不错。   而江沐阳,在自己的攻击被江曜挡住之后,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惊异之色。   之前江曜拦下了他身边的小厮,他还可以当作是自己的手下人轻敌,没有用尽全力,但现在,却是自己实实在在被人反制住了。   这个人的实力……江沐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这个江月白的哥哥,似乎也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二少爷,这人也总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依我看,二少爷这本事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又何必要去和我妹妹比呢。”江曜笑眯眯地看着面色越来越阴沉的江沐阳,摸了摸下巴,   “嗯……不过二少爷的心情其实我也解,毕竟您一直都是天上的月亮,要下人捧着望着。如今突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乡下人压了一头,所以气急败坏,跑到我们这里来找场子,嗯,解解。”一边说着,江曜还刻意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的推十分满意。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来与别人说话了,但对着江沐阳,一方面是那人的态度让他不想继续谦逊,另一方面,江曜也的确有些其他的想法。   他之后还要去西域找进阶物,不能在本家待太久,因此在走之前,他总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解决这个江二少爷。   而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就是立心魔誓。   江沐阳有些傲气,又从小生活在江家本家的庇护下,江曜便想着用激将的手段让他失了智,连哄带骗让他立下心魔誓最好。   毕竟这个本家二少爷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果然,听了江曜的话,江沐阳一张脸立马黑得跟锅底似的,“你是在挑衅本少爷?”   他身边团团围着的家丁一看他变了脸色,立马也正色起来,看着江曜几人,手中灵力汇聚,似乎就等江沐阳的一声令下。   江月白秀眉微蹙,微微侧过头,正欲开口提醒,耳边却忽然响起江曜的传音:   “别担心,我有分寸。”说着,他一边微抬手,阻止了同样凝聚灵力的叶听荷和曲瑶霜,一边看着江沐阳,接着笑道,   “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二少爷何必这么着急。”   “你……”果然,看着江曜吊儿郎当的样子,江沐阳心头火起,身上气势大盛,他身边的家丁见状,神色一凝,正欲出手,却被他拦了下来。   “你说我连你都比不过?哈哈哈,本少爷倒想看看,是怎么个比不过法。”他怒极反笑,目光灿灿,若岩下电,“有本事就和本少爷打一场,要是少爷我赢了,你们一家除了你妹妹都给我滚出江家,敢不敢?”   “哈哈哈,二少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那不是就成懦夫了?”听他这么说,江曜也笑了起来,“那若是我赢了,二少爷可敢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我的族人?”   江沐阳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有什么不敢,张顺,带路,让本少爷来会会这位绝世大天才的实力,有没有他的嘴来的硬。”   说完,他轻哼一声,跟着那家丁转头便走。   江曜扶着江思雅,带着江月白跟在后面,顺便让叶听荷和曲瑶霜去宣传一番,噱头搞得越大越好。   大庭广众之下,可由不得那二少爷反悔。   叶听荷和曲瑶霜在墨颐居也认识不少人,江思雅也在这地方有些名气,再加上比赛的双方有江沐阳这个有名的江家一霸兼大天才,这消息自然传得极快,一行人还没到江家本家的竞技场,便远远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   看出来江沐阳在本家确实有不少的权势,一路上,凡是江曜遇见的本家人斗纷纷向他行礼,哪怕是到了竞技场门口,那人潮看见江沐阳,也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似乎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本家的竞技场和天鹤城的江家不太一样,天鹤城江家的试炼场并不是随时都开着,只有在族内大比等特殊的盛会才会打开,供族人比拼用。毕竟灵士战斗产生的余波不小,要防止误伤还要另耗工夫去设置结界,这个花费并不小,天鹤城的江家支撑不了那个负担。   但本家则不同,本家鼓励族人的实力比拼,甚至鼓励许下彩头,因此竞技场常年开着,还设有好些擂台,甚至有专职的裁判员,负责胜负的裁决和监督奖惩的执行。   江曜不熟悉这些流程,不过江沐阳直接让下人去做了,二人只用在休息区等着裁判就位。而没过多久,便有一名面目威严的中年人走到了最大最高的那座擂台前。   江沐阳站起身,冲着江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朝着擂台的一头走去。而当江曜正准备走向另一边之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高傲的声音:   “本少爷知道你在激将,别以为我上了你的当。”   “不过,看你和我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若实力真的够格,本少爷也不是不能跟爹爹求个情,让你和你妹妹一起留下。”   这是看出他刚刚展示出来的实力有问题所以反过来试探自己?江曜闻言却笑了。   这江二少爷,似乎也不如看上去那般无脑。 第129章 小爷我抓泥鳅   不过即使如此,江曜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笑话,他一个三阶高段,若是让一个二阶高段赢了,他哪还有脸做玄师的徒弟。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要隐藏自己的修为。免得灵喾亮出来,吓到人就不好了。   甚至万一走漏了风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现在羽翼未丰,可不能正面和那些人对上,否则连累玄师一起暴露,那他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二人在擂台两侧站定,此时不少的江家人多也围了上来,有一开始就收到消息来看乐子的,也有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吸引前来看热闹的。   “诶诶,那边的……那不会是二少爷吧?”   “真是的二少爷,哎哟,我还当是别人诓我的呢!”   “二少爷怎么有空来这竞技场啊?他对面的又是哪家青年才俊?”   “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是一群刚来墨颐居的分家人里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挑战上了二少爷。”   “唉,不是我说,刚来就找上二少爷,这些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听说是之前那个传说中的百幻蝶灵喾,他们到江家来了。”   “不会吧,不是说那是个女的吗,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和二少爷对上的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啊。”   “不过那个小哥长得还真不错,可惜对上了二少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多没面子啊。”   “唉,毕竟那是二少爷啊,要我说,他敢上台,已经够有胆子了。”   ……   看台上的小声议论很快传到了江曜耳中,那些人的声音不算太小,对面的江沐阳修为虽不如江曜,但也能听见,看向江曜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几分自得的笑意。   “喂,你真想打?不怕你的族人被本少爷赶出去?”他挑衅般地朝着江曜扬了扬下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二少爷好意。不过我觉得,或许没这个必要。”江曜面色不变,轻轻摇了摇头。   “你……”闻言,江沐阳脸色一变,轻哼一声,“待会可别向本少爷求饶。”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然后退到台边,手中灵力渐渐凝聚。   随着裁判员的一声令下,江曜也召唤出寰息提在手上,剑尖点地,但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江沐阳,看着他身后出现一道虚影,上面还有环绕着两圈极其耀眼的光环。   和江曜见过的其他灵喾不同,江沐阳的灵喾从外形上看竟然看不出是何种异兽,甚至连异兽的形状都没有,只是一个模糊的,形状诡异的影子,在光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什么灵喾?江曜也算是与不少的灵士交过手,但这样奇异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那是魍魉,一种比较特殊的异兽。”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底适时响起。   魍魉?!还没等江曜从记忆中把有关这种异兽的资料翻出来,江沐阳便身形一动,化为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曜扑来。   江曜见状,脚步轻踏,身体在瞬间如闪电般后退了半尺,堪堪躲开了江沐阳的攻击。但江沐阳的速度极快,紧跟着又追了上来,拳掌连续挥出,招式简单却不失凌厉。   “好快的身法。”看台上有人忍不住惊呼。   “不愧是二少爷。”   “上次我倒霉,在月测中和二少爷分到一组,真就一下子,我还没反应过来,刀就架我脖子上了。那速度,根本避不开,看都看不清。”   “那个小哥也不错啊,能坚持这么久。”   ……   江沐阳似乎是想速战速决,出手十分狠厉,招招都朝着江曜的要害招呼。江曜提着寰息,一边恰到好处地抵挡着,一边却也发现不少端倪。   他不是没和这种速度极快的对手战斗过,江山的攻击路数便和江沐阳极像。但有所不同的是,江山的速度虽然也很快,但那是类似于野兽的敏捷,有迹可循,只看你是否能反应过来。   而江沐阳,则真的如鬼魅一般,让人摸不准他下一次出手的位置,甚至移动时身形都会短暂消失,然后下一瞬间出现在其他地方。   不过好在江曜修为比他高不少,单是凭借灵力波动便能大致察觉出他的落脚点,继而挥动寰息抵挡。   “你……”自己的攻击每每都能被江曜恰到好处地挡下,这在从未有过的情况让江沐阳不禁有些恼火。   他心中急切,行动间也不由得失了些章法,动作略微慢了半拍,然后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抬眼却见寰息的剑尖直直地朝着他袭来。   江沐阳在努力寻找江曜的破绽,企图一击毙命,江曜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江沐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一开始找不到时机,但刚刚江沐阳那一愣神,却刚好让他寻到了破绽。   他手腕一转,寰息剑朝前一送,对着江沐阳挥斩而去,却见江沐阳却并未凝聚灵力抵抗,直接用肉身朝着他的剑尖迎来。   江曜一惊,却招式用老,来不及收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寰息直接贯穿了江沐阳的身体——   “二少爷!”看台上的那几个之前跟着江沐阳的家丁一声哀嚎,不少来看戏的江家族人也大惊起身,有些慌张的甚至都打算跑出去找医师了,但场中却突然传来江沐阳的一声轻笑。   寰息穿透了他的身体,他身上却没有半点鲜血涌出。江曜微微一愣,刚刚寰息也没收到半点阻力,不像是穿透了什么实物,他心下警惕,立马收回寰息,却见江沐阳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虚幻起来。   “哈哈哈,就凭你,还想伤到少爷我?做梦!”   说着,他猛然逼近江曜,身体又在一瞬间化虚为实,指尖锋利的刀刃带着劲风袭向江曜的咽喉。   江曜提剑抵挡,然后反手又是一剑刺去,这次他没有手下留情,然后果不其然看着寰息再次穿透了江沐阳变得虚幻的身体。   这下,他也是确定了,江沐阳似乎有着能让身体在虚实间随意转换的能力。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江曜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于他来说,江沐阳的攻击不算太强力,他完全能够抵挡。但是同样,照这么下去,他也没法真的战胜江沐阳,获得比试的胜利。   这二少爷怎么就跟泥鳅似的,咬不到人,但滑溜溜的极其难抓。江曜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起来。   要是让江沐阳知道江曜正把自己比作泥鳅,怕不是又要当场气到跳脚。   其实要说方法还是有,而且很简单,他比江沐阳足足高了一个等阶,只要他直接释放灵力,江沐阳在突如其来之下绝对会被他的灵力压制住,再加上烛照对其他灵喾的天生克制,江沐阳会产生一段时间不短的僵直,若是真在生死战场上,这段僵直足以让江曜杀他几十次。   但问题就在于,江曜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这里是本家,他对上的是江家有名的二少爷,看台上围观的人又如此之多,一旦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修为,怕是立马就会传开。   这种消息,若是被不怀好意之人注意到,那就麻烦了。   思索间,二人又交手十数个回合,倒是谁也没能奈何谁。虽然就这么耗下去江曜也迟早能凭借着更加雄厚的灵力取胜,但这样总会让人觉得有点憋屈。   不过江曜急,江沐阳更急。这几乎是第一次,他在同龄人手上却无计可施,即使他能靠着虚实转化的能力让江曜攻击不到自己,但自己的攻击也永远落不到江曜身上,更何况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连灵喾都还没放出来。   更何况,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他也有种直觉,这么拖下去,自己一定会输。   许久未曾有的好胜心从他心头升起,眼神也在一瞬间幽暗起来。   江沐阳闪身到了江曜的视觉死角,尖锐的指刃上灵力凝聚,却并没有朝着江曜挥去,而是猛然划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撒出,在江曜转身的瞬间变成与江沐阳一般无二的人形,如先前那般直直攻向江曜,而他本尊则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分影术,二少爷怎么会用上这招?!”看台下的家丁看着台上的异变,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这可是要伤元气的啊,对付一个小小的分家子何必……”   看台上的其他地方也是哗然一片。分影术,顾名思义,制造分身的技法,是魍魉灵喾特有的能力。取自身精血可以在瞬间制造出分身,拥有和本体一样的能力,但受到的伤害也会一并反馈给本体,同时分身的存在会持续消耗本体的心力,到了最后甚至可能会吞噬本体的生命力。   不过江曜注意力都在擂台上,并没有听见看台的议论。江沐阳放出分身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看见,但看着比起之前,攻击少了几分凌厉的“江沐阳”,他的眸光却微微闪了闪。   那不是江沐阳。瞬息之间,他便做出了判断,从刚刚开始,“江沐阳”的动作就带上了几分滞涩之感,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江沐阳刚刚刻意脱离了之前的攻击路线闪身到他身后,用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再加上眼前之人的异常,江曜也立刻联想到了两个字——替身。 第130章 小爷才不是妖怪   江沐阳既然甩出了替身,还让其替代他自己用之前的方式进攻,那肯定是想用其迷惑自己。江曜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手上叮叮当当地抵挡着分身的攻击,但一面却展开了灵识,开始着重注意擂台上的灵力波动。   既然二少爷想放出分身伺机偷袭,那他不如将计就计。   江沐阳以为自己对他没有防备,那么这样一来,他在暴起偷袭自己的时候,也不会对自己有防备。   江曜只能抓住这样一个时机,在他始料未及,来不及让身体虚化的时候将其击倒,才能一举获得胜利。   毕竟他真不想和这个小少爷的比试演变到一个纯比拼灵力的境地,那多没面子。   想到这,他脸色不改,却暗中加强了对要害处的灵力防护,然后像之前那样,寻到一个破绽,寰息便直接朝着“江沐阳”刺去。   只听见一声铁器没入肉身的闷响,“江沐阳”并没有将身体虚化,肩膀硬生生地挨了江曜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同一瞬间,江曜身侧一大股灵力暴涌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袭向江曜心口。   终于来了。江曜早有准备,灵识在那股灵力爆发的瞬间便感知到了江沐阳的具体位置,寰息直接朝着那方向横扫而去,突然出现的人影瞬间被掀翻在地,下一秒,寰息的剑尖已经指向了他的脖颈。   “你……”江沐阳脸色煞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甚至还挂着浅笑的江曜,惊骇道,“你怎么会……”   见状,台下也是一片哗然。   “什么,我没看错吧,二少爷竟然输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二少爷啊,怎么会输给一个分家……”   “那个小哥究竟是谁?哪个分家的,怎么过去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连分影术都用出来了,竟然还……不是,那个小哥不会是用了易容术吧?要是他真和二少爷一般大,修为怎么可能比得过二少爷。若是修为被压制,他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易。”   “你傻啊,擂台比试有规矩的,四阶以前只有年龄差不到两岁的同期才能上擂台比试,要是那个人是易容早就被踢下来了。”   在一阵阵议论声中,裁判员也冷静地下了宣判,宣布了江曜的胜利。   江曜收回寰息,转身正欲离开擂台,却突然听见台下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他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见江沐阳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双眼禁闭,左肩还不停有鲜血涌出。   不是,自己刚刚没伤到他吧?江曜迅速将之前的比试在脑中过了一遍,确信自己除了分身,没有伤到过江沐阳。   “魍魉的分影术会依照修为将分身受到的部分伤害转移至本体。”玄师替他解答了疑惑,“他修为不高,再加上使用分身消耗过大,会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在之前和江沐阳的战斗中,除了一开始提醒江曜江沐阳的灵喾外,玄师一直都没有出声。这不是什么生死搏斗,用不着他一直指点。对于江曜来说,有些事情让他自己摸索会更好,比如江沐阳的战斗方式。   不过,既然如今胜负已定,那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便把魍魉的特性,包括常用的战斗能力都一并给江曜说了。   比赛结束,擂台上的结界撤去,还未等江曜反应过来,家丁们就一拥而上把江沐阳团团围住,一声声呼喊响成一片,江曜费了好大力气才挤进人群,然后放下一瓶疗伤药。   “你你你……你干什么?”那群被江沐阳的晕倒夺去所有注意力的家丁这才注意到人群中不知何时混进来了一个江曜,立马面露警惕,语气不善地开口。   “虽然我也不是故意,但你们少爷的确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江曜看着他们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轻声叹了口气,“我也没那么小气,不至于在这方面害你们少爷。反正药我送到了,用不用在你们。”   “只是,记得提醒你们少爷愿赌服输,以后不要再来我们这里找茬。”说完,他飞身跳下擂台,径直朝着江月白几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江曜哥哥。”江月白看见他,倒是和往日一样,眼中闪烁着崇拜之色,朝着他挥了挥拳头,“我就知道江曜哥哥一定能赢的!”   比赛之前看台上的议论她也听到了不少,有些比较过激的发言气得她差点没当场找人论。好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这才忍了下来,坐在原地。   她知道江曜在那之后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打那些人的脸的。   果然,在寰息的剑尖指向江沐阳喉咙,裁判宣布江曜胜利的时候,她偷偷瞄了瞄那些人的表情,发现他们脸都绿了。   “那二少爷毕竟还小,经验不足,败在我手上也是应该的。”江曜也没谦虚,轻笑着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   “对哦,而且江曜哥哥你在来这里之前就突……”江月白正想开口,却见江曜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马会意,轻咳一声,转过身去拉江思雅。   江思雅虽然看不见,但听力却也因此被磨炼得越发敏锐,光是根据周围人的议论声也能大致推断出发生了什么,此时知道江曜回来,俏脸上也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伸出手在江曜脸上摸索了一番:“没受伤吧?”   自眼盲残疾后,她性子收敛了不少,只有被惹急了,旁人才能从她身上依稀窥见过去那个风风火火傲气张扬的影子。   江曜的情绪本来还并无太大波动,但看见江思雅那样的笑容,鼻头不由得又是一酸,握住了江思雅冰凉的手:“我没事的小姑,他伤不到我。”   “那就好。”轻轻扬了扬嘴角,江思雅点了点头,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打趣道,“瑶霜,听荷,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家好侄子一定能赢的。”   曲瑶霜和叶听荷此时看向江曜的目光也满是难以置信。江曜一开始说打赌,他们还当他是不知天高地厚,只是碍于江思雅的面不好明说,谁知江曜竟然真的胜过了江沐阳。   江沐阳的天赋高,灵喾也特殊,能发挥出极高的战斗力,同龄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江家每月会有月测,抽签抽到江沐阳的,从来都只能是自认倒霉。虽然她们因为年龄没有和他对上过,但她们也知道,若是让十八岁左右的她们和江沐阳对上,也只有败落一途。   “江小哥,你今年……多大?”叶听荷试探着开口。   “二位是小姑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长辈,直接叫名字便好。”江曜冲着她们笑了笑,“至于年纪……大概是还有一两个月就满十九了吧。”   “十……十八?!”闻言,二人倒抽一口凉气,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难以掩饰的惊骇之色。   刚刚的战斗她们看完了全程,虽然中途战局一度陷入焦灼,但她们却注意到,自始至终,江曜连灵喾都没有放出来,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中,他从未将灵力运转到极致。   江曜没对着她们释放过灵力,她们自然也无法探知江曜的修为,但仅根据他刚刚的表现来看,面前这个青年无疑是突破到了三阶的,否则不可能在刚刚的战斗中那样游刃有余。   十八岁的三阶,那是什么概念?她们的天赋也已经算是各自所在的地方十分出众的了,但那时也不过在二阶低段苦苦挣扎,像江沐阳那样能修炼到二阶巅峰的,已经足以让她们仰望了。   “思雅姐,你们家……”曲瑶霜欲言又止地看向江思雅,她只知道江月白的天赋十分可怕,毕竟东域斗传开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江思雅这个没什么名气的侄子,也一样是个怪物。   “我们小曜以前也是我们天鹤城有名的天才呢,之前还被上报了本家,谁知道本家那些个迂腐的老头子说他灵喾潜力不足,不收。”说到这,江思雅咯咯地笑了起来,   “后来我这侄子和他师父外出历练去了,没什么音讯,再加上月白又觉醒了,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所以才没传出什么名声。”   “本家现在知道了我侄子的能耐,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哈。”   “而且啊,”她转向叶听荷,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开口道,“我这大侄子和听荷你一样,还是个炼器师呢。”   “他还是炼器师?!”闻言,叶听荷看向江曜的眼神真的好像在看什么妖怪一样,“江姐姐你……别唬我。”   若是真的,这也太可怕了。炼器的学习本身就极其耗费精力,而一心不能二用,要修习炼器,会那灵士的修炼速度势必也会受此影响变得缓慢不少,这一点叶听荷可谓深有体会。   “我唬你干嘛。我还有个侄子也是炼器师,以前他俩不太对付,小曜历练之前和他比了一场,那时候他还在二阶中段,就炼了一件三阶灵器出来呢。”说起自家小侄子的事迹,江思雅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几分骄傲之色。   然后一旁的叶听荷差点给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不是,二阶中段炼三阶灵器?江姐姐你当真?”   她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脸妄图让自己清醒一下,看着江曜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不是,这还是人吗?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天赋算是不错的了,炼器师的身份也一直让她很是自信,但若是刚刚江思雅所言为真,那她自己的那点成就还真就是萤火之光了。   她家江姐姐的这个小侄子,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孽。 第131章 小爷准备见家主   “咳咳,也……也没那么夸张吧……”叶听荷直白的目光看得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毕竟他一直都在按照玄师给他的规划在进步,刚觉醒灵喾那会还会憋着一口气想和江子墨比,后来和江子墨关系缓和了,也就没有那种执念了。   不过如今,一想到江子墨,那种对力量的执着却又是久违地浮上了心头,之前是为了超过那个人,如今却是为了救那个人。   也不知道他那个便宜大哥现在究竟在哪,他也不指望那个人能过得好,他只希望,至少在自己查清楚幕后真凶之前,江子墨能够性命无恙。   只要江子墨的灵魂玉简未碎,那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还有江思雅……想到这,江曜的眼神也越发坚毅。   他一定找出那背后之人,救出江子墨,然后带着江思雅去北域寻冰极寒泉。   江思雅的身体会复原如初的。   一行人回到了墨颐居,一路上江曜收获了不少惊异的目光,甚至墨颐居的门前还有不少人聚在那里就为偷偷看他一眼。   江曜直接无视了那些目光,和其他人一起往江月白的院子走,却在院门口看见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影。   “江霄?”他开口叫出来人的名字,然后看着那人小跑到自己跟前开口道:   “你没事吧?我听说你……”   “我没事。”江曜摇了摇头,看着外面攒动的人群,指了指院内,“进去再说吧。”   他领着江霄走到小院中的石桌前,先一步开口,“你们那边怎么样吗?”   他问的是江霄那边的情况。江霄和其他孩子住的都是墨颐居下人的居所,居住条件想也不会太好。   “不算差,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江霄点了点头,“不过你怎么又和本家的少爷打起来了?”   他和江曜也算是相识多年,虽然以前尽是些孽缘,但也总还算是了解江曜的性子,也知道现在的江曜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冲动。但即使江曜有所绸缪,他依旧担心江曜考虑得不够周全。   “杀鸡儆猴,送上门来的鸡,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溜了。”江曜笑了笑,“不立点威,之后我走了你们被欺负怎么办。”   “哦,忘了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我是说月白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他看了江霄一眼,戏谑着补充道。   “江曜,你……”江霄被他这么一瞪,心里的火条件反射似的冒了起来,差点就拍案而起,但一想起现在的情况,到底也没彻底发作,只是悻悻地看了江曜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得得得,我亏,不跟你计较。”   “喂,江霄,我突然想起,你那个师父,他……”江曜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问道。   “走了。”江霄摇了摇头,“他……可能之前就听到了什么风声,那些人还没对我们家动手的时候就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不要待在江家。”   “他说我们家若是不同意把月白交出去,迟早会有大难,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想带我和我爹走,但我们没同意。”   “我们又哪里想得到那些人如此凶残霸道,更何况月白一个小丫头,就算出什么事情总不可能把她推在前面替我们挡着,也不想做懦夫,就没答应。然后我师父就说,我和他师徒缘尽了,就给了我和我爹几件高阶灵器,然后让我们自己保重。”   “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江霄叹息一声,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谭元不想惹祸上身,他也很解,但如今把事情说出来,却难免有些感慨,   “那你呢?”他又问,“之前不是说你师父带着你出去历练了吗,怎么也没看见他人?”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现在还藏在我灵喾你看着你呢。江曜想着,但到底也不能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只能随便扯了个由应付着,然后反问江霄,   “不过,你总还是会炼器的吧?”   “怎么可能不会。”江霄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在怎么不上进,也不至于把吃饭的手艺都给丢了。”   之前江霄之所以能在天鹤城出名,主要也是靠的他炼器师的身份。尽管他有些自负,但这个道还是明白的,自然也十分重视炼器这项技能。   “那就行。”江曜点了点头,从储物镯中摸出一个玉简,“那这个你拿着,我了一些不是很常见但实用的阵法。你跟着你师父也有那么长的时间,该会的应该也都会了,不用我多教。”   “我在本家应该待不了多久,炼器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江曜一本正经地说着,江霄看着那玉简本来还有些感动,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却蓦地有些炸毛,   “不是,江曜你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废物吗?”   他怒道,然后见江曜朝他摆了摆手:“别急,陈述个事实而已,之后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也别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圣人尚且不耻下问,更何况我现在连四阶灵器都能炼出来,你问问我怎么了。”   “你又突破了?”闻言,江霄也顾不得和他斗嘴,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曜。   他之前是见过江曜越级炼制灵器的,但灵器等阶越高越级就越困难,就算是江曜,想要炼制出四阶灵器,没有个三阶高段的修为怕是也不大可能。   “三阶巅峰。”江曜也不想瞒他,“就看什么时候突破到大圆满了。”   说着,他也没会江霄惊异的目光,毕竟这些日子这样的目光他实在是看得太多了,而是干脆取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放在了桌板上,“这些你也收着,是辅助修炼的东西,你应该能用上。”   “我给你这些东西没有别的意思。”他看着江霄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抬手制止了他,“只是我马上要离开东域去找进阶物,月白还小,小姑身体抱恙,我们这一家缺少一个主事人。不仅如此,还缺少一个镇场子的。”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相对合适。”江曜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沉吟道,“咱们家剩下几个有战斗力的人中,你是天赋最好的,以前也一直跟在大伯身边,怎么说也该学了些管家的皮毛。”   “而其他的,过去的品行我不做评价,但至少在大是大非上,你能拎得清。”   江曜一开始也有犹豫,在江月白成长起来之前他是该把剩下的族人托付给江山还是江霄。但一来江山天赋确实不如江霄,二来江山性格内向,除了她已逝的亲哥哥江墨以外很少和外人交流。   所以江曜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江霄。   “江霄,我需要你在月白成长起来之前护住江家的其他族人,我不在的时候,能成为其他族人的主心骨,我能相信你吗?”   江曜的语调很平静,他看着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江霄,轻咳一声,掩饰般地微微侧了侧脑袋,“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找……”   “你真的愿意信我?”江霄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反问道。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与你说这些。”江曜轻笑道。   不得不说,当他把江霄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之后,他对这位堂兄也多了几分改观。   也不管他之前为人如何,至少他愿意为了守护族人付出生命。   没有人知道他会回来,江霄自己当时恐怕也没想活,更何况,那个人醒来后看见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走。   江霄没想过让他丢了性命。   因此,江曜也愿意信他一回。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能保证我能做到你想要的效果,我只能说,我会尽力。”江霄一咬牙,冲着江曜点了点头。   “那便这样定下了。”江曜把储物袋滑向江霄的方向,“其他族人的东西我来不及置办,但我走之前会去弄些金灵币,全部交给你保管,日后主要是族人有什么需要直接到你这里报备。”   “除了月白以外,其他族人能不用本家的资源就尽量不用,免得落人口舌。至于生活的费用,我到时候会跟家主一并结清。”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在这借个地方住下,目的是防止那些人卷土重来,其它的我们不需要,也没必要占本家的便宜。”江曜轻轻敲了敲桌板,“等到我解决了那些幕后黑手救出江子墨,咱们就搬回天鹤城也未尝不可。”   “你现在也三阶了,炼器术再练一练,族人们刚觉醒时的灵武交给你打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已经觉醒的族人,包括你和月白在内,走之前我会为你们炼好新的灵武。”   江家剩下的有修为的族人没剩几个,修为也大都是二阶,以江曜现在的能力,炼制他们能用的灵武可谓绰绰有余。   “能做的我会尽量做完,而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你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本家,本家的资源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已经足够丰厚,但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够。   说完,他又和江霄简单交代了一下他走后的各项事宜,然后和江霄一起去看了剩下的族人,回来的时候却在江月白的小院门口看见了王伯。   “哎呦小友,你可算是回来了。”看见江曜,王伯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江曜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惊疑,显然也是知道了他与江沐阳的比试。   “王伯,家主那边怎么说?”江曜也朝着他浅浅行了一礼,不失恭敬地开口。   “家主已经同意,今夜邀小友一叙。”王伯点了点头,“今夜亥时,我会在墨颐居等着小友。”   “那便麻烦王伯了。”江曜闻言对着他一拱手,颔首道。 第132章 小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江思雅行动不便,江月白年纪又小,叶听荷和曲瑶霜在征求了江曜和江月白的同意后,干脆也搬到了江月白的院中来,方便照顾江思雅。   整个院子本来就只有三间屋,除了自己又都是女性,如今有了叶听荷和曲瑶霜加入,也算是有了些自保的能力,所以江曜干脆也直接搬去了其他族人住的下人院落。   他没什么行李,直接去了屋内占了个床位,谁刚好就在江霄旁边,给一开始不明情况的江霄给吓得够呛。   然后简单收拾一下之后,就到了亥时,江曜回到江月白的小院前,然后便看见王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江小友,请。”他的态度明显比初见面时要热切不少,也让江曜有些感慨果然今天下午和江沐阳打的那一场是对的。   也不是他想惹事,只是本家这样的地方,展示实力比任何话语都要有效,弱者没有资格享受特权。   本家很大,江曜跟在王伯身后,七拐八拐,走了不知道多久,越过了不知多少建筑,终于到了一座院落前。   那院落比江家的其他院子还要再大一圈,牌匾上书白鹭洲三字,走进院门,便是大片荷塘,其上有曲折的石桥呈之字形延伸,荷塘内影影绰绰地散落些瘦长的影子,江曜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只白鹭或飞或停,倒也真应了这白鹭洲的名头。   “家主大人便在这里了,小友请自便。”王伯将江曜带到荷塘中央的一座小屋前,停下身,冲着江曜拱了拱手,“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   江曜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见王伯身形闪动几下,很快便没了踪影。江曜走到房门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朱红色的大门便自己开了。   “用不着那么多礼数,直接进来吧,分家小子。”慵懒的声音从房门内传出,江曜一愣,定了定神,朝着房门内走去。   屋内灯火通明,入目便是一扇巨大的刺绣屏风。那屏风精致华美,上绣山川草木,绣工十分精湛,一草一木皆栩栩如生。   绕过屏风,便见一方矮矮的紫檀木几,上放果盘美酒,而一长相英俊的男子正倚在一美艳女子的膝头,任由那双纤纤玉手将剥好壳的荔枝送入自己口中。   “晚辈见过家主。”江曜像是没有看到屋内旖旎的气氛似的,对着江家家主江承泽低头行礼道。   “都说了不必多礼,分家小子,你坐。”男子冲他摆了摆手,微微起身,身旁美人便斟好美酒递到他身边。   “说说看吧,小子,这么大费周章地要见我,所为何事?”他端上那酒盏,浅酌一口,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之前王伯来找他,肯定是与他大概说过江家的事情,但此时看他的模样,倒像是在装作不知,等着江曜自己提出,好掌握主动权。   江曜知道他心中的算盘,但现今也只能对着江承泽拱了拱手:“不瞒前辈,晚辈此次求见,乃是为了晚辈的族人。”   他将来意简单说了一遍,不过将天鹤城的事情简单带过,只是说家中遇难,族人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江承泽听着他的话,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你是叫江曜是吧,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等到江曜说完,江承泽放下手中的酒盏,轻笑道,“可是我江家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可没有白白收人的道。”   “更何况,仅凭你一张嘴说族中遇难,我又怎知是真是假?若是就这样将你们收下,那不是随便来个人,说一句自家遭难便能在我江家常住?”   “分家小子,你是把我江家当成了什么地方了?难民收容所吗?”他目光中带着玩味,转头看向江曜,“你们这一支中那个叫江月白的姑娘天赋确实不错,但如果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由,她的面子可不管用。”   “毕竟天赋是天赋,具体怎么样,还得看她实际的修炼进展。我江家的修炼资源也有限,你带来的那一百多人,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晚辈的族人不会占用江家的修炼资源,仅仅只是想找个落脚地,这一点还请家主放心。”这个问题上江曜明显也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开口道,“至于借住的费用,晚辈也会与家主结清,并无占便宜之意。”   “哦?”闻言,江承泽眸中闪过一丝兴色,伸手揽过身边的美人的细腰,“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直接在安州城置办间宅子?你交给我那东西的价值并不小,若是拿去拍卖,光是零头都足以用来购置府邸了,又何必白白让我们占了便宜?”   他手指轻轻碰了碰酒盏,示意女子给他斟酒,一边看向江曜,脸上的笑容多了些深意,“这之中,怕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直勾勾地盯向江曜,让江曜寒毛直竖,顿觉自己的心思似乎被看了个透彻。   江曜眉头微皱,想起江家一事背后的牵扯,正不知该不该开口,却突然听见一声金属与实木碰撞的闷响,一抬头,却见那美姬重重地放下了酒壶。   “你干什么?”这动静显然将江承泽也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怀中美艳的女子,厉声道。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那女子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柳眉一皱,“答应陪你做做样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声音再大点试试?”   女子一发话,江承泽刚刚还强盛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整个人都缩了一圈,环在女子腰间的手也收了回来,脸上竟然露出几分谄媚来,赔着笑脸道:“夫人,我……我也就想吓吓他,这还有外人在呢,要不,要不还是给为夫留点面子?”   “留什么面子?你在这吓唬人家一个孩子,脸都不要了,还要我给你留面子?去去去,就知道添乱。”女子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坐到了江曜对面,   “妾身江家主母玉琳琅,家夫让江小兄弟见笑了。”她冲着江曜笑笑,然后还没等江曜开口,便接着道,   “天鹤城的情况,其实我们也有所耳闻。但若妾身没有猜错,江小兄弟来我们安州城,恐怕不会仅仅是寻一处落脚地这么简单。”她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却带了几分打量,   “江家不是容不下江小兄弟的族人,只是既然要合作,不如我们都坦诚一些,江小兄弟你看如何?”   她直接用上了合作二字,语气间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意思,似乎是真的将江曜放到了与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来看待。   “夫人想从晚辈这里知道些什么?”因此,江曜干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既然要借住江家,那江小兄弟总该告知妾身做出此等决断的目的吧。否则依家夫所言,只是为寻一落脚处,江小兄弟何不直接置办间宅邸,还免得寄人篱下,落人口舌。”玉琳琅轻笑道。   江家本家果然不好糊弄。江曜闻言,便知自己的打算恐怕已经被这位玉夫人猜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点了点头:“夫人所言极是。”   “晚辈想让族人迁居至江家,的确另有打算。只是先前有所顾虑,不好明言,得罪之处,还望家主和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江曜也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天鹤城的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番,去除了有关玄师的部分,只说是利用秘法短暂提升了实力,同时隐瞒了玄师曾与他说过的有关幕后之人的推测,只说自己也不知那些人的身份为何,但在之后或许会去寻找那群人的踪迹。   距离他们离开天鹤城其实也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江曜本以为再度提起此事自己已经能够保持平静,但待他叙述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事情大概便是这样了。那些人盯上了月白,这次未能得手,之后恐怕也会卷土重来,而整个东域,只有安州城的江家才最为安全。”   江曜说着,看见玉琳琅的眼中的惊异之色,苦笑一声:“夫人还有什么想问晚辈的吗?”   “你们……”玉琳琅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是不易。”   “只是,于情,我们的确可以收留你们,但是于而言,我们确实还有些顾虑。”   “夫人请讲。”江曜微微颔首,正色道。   看见江曜面上波澜不惊的模样,玉琳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了点头:“既然江小兄弟如此爽快,那妾身便直说了。”   “单就此事而言,妾身的顾虑有三。第一,江小兄弟刚刚也说过,那些人对令妹时势在必得。既然如此,若是我江家收留了你们,便是将那些人的注意引到了江家来。妾身毕竟是江家主母,总该多为江家考虑,若是为了收留你们而让江家遭遇灭顶之灾,那妾身便是这江家的罪人了。”   “第二,江小兄弟应该也知道,我江家有自己的规矩,收留一事虽然事出有因,但终究是坏了规矩,万一引得他人效仿,江家便是进退两难,只怕坏了名声,也会失了人心。”   “第三,家夫虽为江家家主,但这江家的事情到底也不是我们夫妻二人说了就能全部作数的。保下江小兄弟的族人这事倒是没问题,但难就难在,若是日后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妾身和家夫怕是会有些难以自处。”   玉琳琅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她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曜,看着江曜一直沉稳如初的样子,最后才弯了弯嘴角,   “就这三点而言,不知江小兄弟可有见解?” 第133章 小爷我谈判   江曜看着她那边笑容,便知道这玉夫人是在给自己考验,也是在给自己台阶。   这三件事情若是他能解决妥当,那江家族人一事,应该便能定下来了。   “夫人所言,晚辈也有考虑。”江曜点了点头,“只是晚辈毕竟年少,阅历难免不足,拙见有不成熟之处,还望夫人指点一二。”   “江小兄弟直说便可。”玉琳琅轻笑着点了点头。   “晚辈听说,安州城曾经也有过不少失踪事件,还大都是墨颐居的人。能进入墨颐居的,大都是天赋异禀之人,不知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江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玉琳琅道。   “江小兄弟是想与妾身说,天鹤城的事情和之前那些失踪事件有关联吧。”玉琳琅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妾身和家夫也的确是如此认为。这二者背后,恐怕是同一伙人。”   “既然夫人和家主也如此认为,那二位应该也知道,为何他们会在安州城藏头露尾,而在天鹤城横行霸道。”江曜听见她承认,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看向对面的玉琳琅,胸有成竹道,“晚辈虽然驽钝,但来安州城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些,所以最终才选择了江家。”   “江家作为东域的第一大族,即使是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何必要在安州城小心翼翼。江家汇聚了东域的大量人才,若是那些人有这个能力,哪怕没有月白,江家也迟早会受牵连。”   “再者,夫人也明白江家在东域的地位,若是那些人明知我族人在江家还敢直接挑衅,难道夫人还能觉得心中安稳吗?”   “自然是不能的。”江曜说得越多,玉琳琅看他的眼神中的赞赏之色便越浓,“看来江小兄弟是个聪明人,那妾身也就不与你兜圈子了。这事我们能帮,但关键就在于,江小兄弟能给我们的利益,是否能让我们甘愿冒这风险。”   从刚刚江曜的话中,玉琳琅便能判断出他并非无脑,既然大家都不糊涂,那有些话不如直接放在台面上来说,也省了再互相试探的工夫。   “江小兄弟,你敢找上江家的倚仗是什么,不如直接说给妾身听听吧。”她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实木的几案,正色道。   “夫人是个直爽人。”江曜闻言,神色也正经了起来,“那晚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晚辈敢于找上家主和夫人,倚仗有二,一是小妹江月白,相信二位也知道她的灵喾乃是东域绝无仅有的强大,其天赋自然也可见一斑。”他一边说着,注意到玉琳琅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而第二,则是晚辈自己。”   此言一出,玉琳琅却似乎早有所料的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头,“说说看。”   江曜见状,轻轻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但一阵强横的灵力波动却陡然从他身上升起,下一秒,华丽的黑色鸟儿出现在他的身后,带着白色的巨大圆环,三轮光圈环绕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晚辈的倚仗。”江曜的嘴角扬了扬,却未曾收回灵喾,只是轻笑着看向对面明显有些呆滞的夫妻二人,“夫人意下如何?”   “三……三阶?!”即使有所心准备,玉琳琅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一时有些失言。   “准确地说,是三阶高段巅峰。”江曜点了点头,“不出意外,晚辈还能保证在一年之内突破到三阶大圆满。”   “敢问江小兄弟如今,年方几何?”玉琳琅的已经在努力平复心境,但声音中却难免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未满十九。”说着,江曜将手放到了木桌上,“夫人若有怀疑,尽可试探晚辈的骨龄。”   玉琳琅夫妻对视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但还没等二人开口,江曜手中光芒一闪,几件灵器便在桌上依次排开:“另外,这些灵器都是晚辈自己所炼制。最高的品阶是四阶。”   “并非晚辈口误,在炼器之道上,晚辈的确可以做到越级而行。虽然也有失败的可能,但炼制与自身实力相当的灵器的时候却几乎未曾失败过。这一点同样也可以现场向二位证明。”他在玉琳琅二人还没开口之时便做出了解释,然后便沉默下来,收回灵喾,兀自等着二人回过神。   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了出来,如今也就等着二人的回复。若是再不可行,那可能就真的只能再拜托一下玄师了。   但是光就他展现出的东西,他也不认为二人会拒绝。   “江小兄弟,虽然有点冒犯,但可以告诉妾身,小兄弟是否是有什么奇遇。或许也是妾身见识浅薄,但是光是一个天鹤城,恐怕真的难以养出江小兄弟这样的人才来。”轻咳一声,玉琳琅率先回过神来,轻声开口。   江曜点了点头,他也猜到自己的能力肯定会受到猜疑,毕竟这实在是有些惊人,好在他也早就想到了说辞:“不瞒夫人,晚辈前些年有幸拜得恩师,此事在天鹤城应该有所传闻,夫人略一调查便可知。”   “恩师来自中域,晚辈一身本事皆为恩师所授。至于其他的,由于恩师不欲透露身份,还恕晚辈无可奉告。”   “妾身知道了。”轻叹口气,玉琳琅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感慨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江小兄弟,方觉妾身怕是真的老了。”   “既然如此,江家没由错过这样一个与江小兄弟结交的机会。江小兄弟的族人,妾身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关照着的。”   “只是,还有一事,还望江小兄弟知悉。”她说着,却突然话锋一转。   “夫人请讲。”江曜微微颔首示意道。   “江小兄弟的族人需要在江家暂住,求得庇护,在这一点上妾身和家夫可以通融。但是江家毕竟族人甚多,我们也要为族人考虑,因此在居住条件和修炼的资源上,妾身不能保证……”   “夫人放心,除了月白以外,晚辈会和族人约定好,不会让他们动用江家的修炼资源。至于居住,现在的条件也足矣。”江曜点了点头,他早就考虑到这些,因此才会找上江霄,“晚辈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江家能在晚辈离开之后,护得他们无恙。”   “那是自然。”玉琳琅应道,“有江家在,自然不会让天鹤城之事重演。我江家也不至于如此窝囊,连客人都护不住。”   “只是,我江家历来便有竞争之风,天鹤城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其他子弟不知真相,恐怕会心生不忿,若是找上江小兄弟的族人……”说到这,玉琳琅有些欲言又止。   “这一点夫人不必担心。此事于我族人而言也是一种鞭策,只要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身体上的实质性损伤,晚辈自然也该遵循江家的规矩。”江曜冲着玉琳琅拱手道。   “江小兄弟果然大气。”闻言,玉琳琅点头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色,“能结交江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才,乃是江家之幸。”   “江小兄弟放心,只要妾身还是江家主母,便无人能动江小兄弟的族人一根汗毛。”她直接对着江曜许下了承诺,听得一旁的江家家主眼睛都直了,翕动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一眼瞪过去,立马噤了声。   “夫人谬赞。夫人深明大义,豪迈直爽,乃是女中豪杰,晚辈也十分佩服。”江曜也微笑着回应道。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初见之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美艳女子会是这样的性子。   不过,达成了目的,正当江曜思索着如何拜别家主夫妻,回墨颐居的时候,对面的玉琳琅却再次开了口。   “不过,江小兄弟的事情说完了,但妾身这里还有一事,不知江小兄弟可否愿意再留些时辰,听妾身一言?”   “夫人但说无妨。”既然玉琳琅都这样说了,江曜自然不好再提告辞一事,点头应道:   “实不相瞒,是有关在天鹤城作乱的那些歹人的。”   “这些人过去在安州城无比猖獗,极大地影响了我江家声誉,再者,在其位谋其事,有些事情,我们本就不能坐视不管。他们作恶东域,长此以往,我江家迟早要与之对上。”玉琳琅一边说着,便见江曜神色也逐渐正经起来。   “江小兄弟既然与他们交过手,可否将知道的情报告知一二?”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这……”闻言,江曜眉头微皱。   玉琳琅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关于这些人的事情,经历过北域和天鹤城数起惨案的他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更何况,因为玄师的存在,他知道的还要比常人多上不少。   只是,正是因为涉及玄师,他反倒会纠结,有些事情当不当讲。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见他久久不语,玉琳琅善解人意地轻声问道。   “不……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此事有些蹊跷,还请夫人给我一些时间。”江曜摇了摇头,赶紧呼唤起了玄师。 第134章 小爷我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玄师似乎也在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几乎是在呼唤的一瞬间便有了回音。   江曜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心中思绪却是飞快涌动,很快和玄师商量完毕。   “夫人,是这样的。在天鹤城出事之前,晚辈曾去过一趟北域……”略作思索,江曜便把北域的事情去掉细枝末节和具体人物,再隐去和玄师有关的部分,把剩下的说给玉琳琅夫妻二人听了。   “江小兄弟的意思是,这二者背后有牵扯?”听着江曜讲完,饶是玉琳琅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北域竟然出了如此大事,这……这些人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晚辈确实觉得,这二者之间有些联系,毕竟天鹤城中的黑衣人,和晚辈在北域所遇到的那些人,用的是同一种能力。”江曜点了点头,然后在玉琳琅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   “若如江小兄弟所言,这些人的目的恐怕……”只是东域或者北域出现这样的事情,或许还能当成是偶然,但两个地域同时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人的动机就耐人寻味了。   “也不知南域和西域情况如何。”说着,玉琳琅的神情越发郑重,“兹事体大,甚至可能关乎东域存亡,江小兄弟可否说得再详细些?妾身与江家也好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那是自然。”江曜点了点头,又把能说的一些细节与玉琳琅一并说完,末了还补充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对于此事,北域夏家应该还知道不少。夫人若有意,可以让人与夏家联络。当今夏家家主也是位心怀大义,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就此事上,定不会与夫人有所隐瞒。”最后,江曜又提起了夏语竹,话语中也难掩欣赏之意。   “妾身知道了。”玉琳琅也应道,“之后妾身会联系其他两大家族详谈此事,多谢江小兄弟相告实情。”   “那些人与晚辈同样也有灭族之仇,晚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若是能帮上夫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虽然有些僭越,但还请夫人听晚辈一言。”   “江小兄弟请讲。”玉琳琅点了点头。   “那些人极其狡猾,晚辈唯恐他们对三大家族也有所渗透。因此在商议此事之时,还望夫人有所保留。”江曜郑重其事道。   “江小兄弟思虑周全,此事妾身会慎重考虑。”   “有关此事,若是江小兄弟在日后游历之时还有其他发现,也不妨与江家联系。他们既然差点颠覆北域,那我江家也必须小心为上。”   “夫人所托,晚辈自当放在心上。”江曜点了点头,正欲结束话题告辞,末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难得局促地开口,“不过,除此之外,晚辈突然又想起一事……”   他迎着玉琳琅好奇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今日晚辈与贵二公子的比试中,晚辈一时不察,失手伤了二公子,不知二公子现今伤势如何,身体可还有恙?”   说起这个,他也是有些无奈,他虽无意伤害江沐阳,但那个人到底是伤在他手上,如今见了人家父母,提起此事,他也自觉有些亏。   “也怪妾身差点忘了,说起这个,犬子顽劣,今日惊扰了江小兄弟,妾身还没替他赔个不是。”谁知,闻言,玉琳琅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先是带着歉意对着江曜浅浅福了福身子,然后泄愤般地朝着江承泽的方向丢去一个眼刀,看得本该高高在上的江家家主身体又缩了缩。   说着,她又掏出一个白瓷瓶放在了桌上,“托江小兄弟的福,犬子的伤势已经无碍。江小兄弟留下的药实在是太过贵重,犬子受之有愧,还请江小兄弟收下。”之前江曜给江沐阳留下的是他最常用的疗伤药,也是玄师给他的五阶丹药。   玄师之前也没唬他,江曜这些日子也时常受伤,之前在江家救人还花费了不少,但玄师那边真就跟用不完似的,用一瓶那边给补一瓶,真就应了玄师那句话,把药当糖豆子吃。   所以之前他心中有愧,没想那么多便直接给江沐阳塞了一小瓶,谁知这会却被玉夫人还了回来。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江曜也不推辞,毕竟本就是江沐阳惹事在先,更何况他之前给江沐阳造成的伤势也并不算太重,那人会晕倒纯属是因为消耗过大,只是又关心了一下江沐阳的情况,便拿起那瓷瓶放入了储物镯。   “还有这个,也一并还予江小兄弟。”紧接着,玉琳琅又掏出一个储物袋放在了桌上,“无功不受禄,如今我们江家还什么都没做,自然不好收下江小兄弟如此贵重的礼物。”   那是之前江曜求见家主时交给王伯的五阶护甲,玉琳琅竟然又将其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江小兄弟日后游历或许还用得上此物,还请收下。”说着,玉琳琅将那储物袋往江曜面前一推,似乎真的对其毫不留恋。   “既然如此,晚辈就却之不恭了。”江曜也不客气,点了点头,收下储物袋。   “时候也不早了,妾身也不多留江小兄弟。若江小兄弟之后还有什么事,直接让下人通报,然后来这白鹭洲找妾身便是。”   “当然,找家夫亦可。不过家夫有时不太正经,喜欢装腔作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江小兄弟多多包涵。”说着,她无视江家家主江承泽哀怨的眼神,冲着江曜笑了笑。   “那晚辈也不打扰了。”江曜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接玉琳琅的话茬,礼数周正地朝着她拱了拱手,然后起身离开了屋内。   玉琳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眸光闪动,转头却朝着房间内一处屏风挡住的视觉死角瞥去一眼,冷冷地开口道:“听见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人影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弱弱地唤了一声,“娘……”   那人影是江沐阳,此时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之前受的伤还没补回来。   “现在总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看着他这个样子,玉琳琅眉头一皱,吓得江沐阳身体一颤。   “你说说你,一天不盯着你就给我惹乱子。你自己也听见了,人家还知道关心你,你呢,一回来就找你爹告状。”她数落着江沐阳,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低笑。   “笑什么笑,你也差不了多少。多大个人了还陪着沐阳一起闹,去吓唬人家一个孩子,瞧你这点出息,丢不死个人。”玉琳琅立马转过头,柳眉倒竖瞪向江承泽,看得江承泽立马轻咳一声,收敛了嬉笑的神色,正经道,“夫人教训的是。”   “娘,我哪知道他会这么厉害……”江沐阳撇了撇嘴,小声开口道。   “难道人家不厉害你就能去随便欺负?还一上去就威胁人家说要把人赶出去。就算他们之前做得的确不合规矩,那咱们江家也有专门的人去处,你在那闹个什么劲?”伸手在江沐阳额头上敲了一下,玉琳琅看着焉了吧唧的江沐阳,面色不变,语气却略微软了些,   “别在那傻站着了,坐吧。”   江沐阳垂头丧气地坐在了玉琳琅旁边,玉琳琅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刚刚离开的江曜,只觉得都姓江,为什么自家这个怎么看怎么嫌弃。   “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也是江家少爷,行事该有分寸。但你是怎么做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人家的地方闯,还嚷嚷着把人赶出去,我要是江小兄弟,多少要给你揍出点毛病来立立威风。”她没好气地开口,“伤口还疼不疼?”   “不……不疼了……”江沐阳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哪还有之前跋扈的样子。   “让你受点敲打也好,省得整天尾巴给我翘上天了,说什么都不听。”玉琳琅说着,却是抓过江沐阳的手,用灵力给他细细探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娘,那个江曜……他真的那么厉害吗?”江沐阳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他大你也就半岁,修为是三阶巅峰,自己还是炼器师,连随手丢给你用来疗伤的药都是五阶的,娘还能骗你不成。”玉琳琅看着江沐阳可怜兮兮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娘也不是真的在嫌你,天赋这东西是天给的,我们也求不来。只是哪怕抛开天赋,光看心性,江小兄弟也远不是你能比的。”她正色道,“你自己想想,刚刚江小兄弟说的那些事,抛开实力不谈,随便丢一件到你身上,你能受得住吗?”   “不能……”江沐阳闷闷地开口。先不说天鹤城的惨案,光是以三阶之身迎战五阶,就已经让他望尘莫及了。   “所以啊,娘欣赏他,也不光是因为他的天赋,更多的还是他的心性。他与你年纪相仿,便能抗下族中重任,甚至能分析清楚我江家的利害关系,以此来与我们谈判。”玉琳琅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若是能有他半分心性,我又何至于整天念叨你,你不安宁,我自己也听着烦。”   “娘,我知道了……”江沐阳今日受的打击也实在是有些大,否则放在平常,就算说不过玉琳琅,他也总得顶两句嘴回去。   “其实我是不知道他们家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然我也不会去闹的……”江沐阳说着,话语中带了些委屈,   “咱们江家这么多年,遇见过的卖惨的骗子又不少,一个个说着自己身世悲惨,求我们收留,口中有实话的能有几个,我还不是以为他们也和那些人一样……”   更何况江曜带来的还都是孩子,也不怪他往那方面去想。   谁家能家道中落得只剩那么多孩子的。   “娘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是那句话,就算他们真的是想来占便宜的骗子,那咱们家也有专门负责处这种事情的人,用不着你去越俎代庖,明白吗。”玉琳琅叹息一声,   “不仅是他们,以前我就因为这种事情说过你好多次,还死不知悔改,这回踢到铁板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好了,你也这么大了,娘也不唠叨那些死道了。墨颐居那边,你若是真觉得心中有愧,就自己去赔礼道歉。当然,究竟道不道歉,该赔什么礼,娘都不逼你,你这么大了,也该学着自己做决定。”   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桌上的果盘酒盏,“知道了就回去吧,也别老一出事就往白鹭洲跑,还真当自己还是三岁不成?”   江沐阳应了一声,朝着玉琳琅夫妻告辞后便出了房门。   玉琳琅看着他出门,然后转头望向一旁还在傻笑的江承泽,眼神中带着些嗔怪:“还笑,这不是你给惯的。”   江承泽被她训斥倒也不恼,只是赔着笑脸贴了上来:“是为夫的错,夫人莫气了。”   “别闹。之前江小兄弟说的那些事情,你觉得如何?”拍开江承泽搂向自己腰间的手,玉琳琅正色道。   “夫人,之前不是说好的,夜里不谈公事吗?”江承泽收回手,压低声音,神色中平添几分委屈, “夫人闭关这么久,好不容易出关,心里想的却全是公事,为夫真的会伤心啊。”   说着,他趁着玉琳琅愣神的工夫,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内室走去。   玉琳琅一惊,冷艳的脸上迅速爬上一层薄红,“江承泽,你胆肥了是吧?再动手动脚这个月别进屋了。”   只是她口中说着,到底也没舍得真动手。 第135章 小爷我听讲   出了白鹭洲,江曜本想直接回墨颐居,但想了想,最终还是转了方向,走到本家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中,然后钻进了玄师为他炼制的手镯中的空间。   他先是直接上了二楼,整个人往房间中的床上一趟,然后深吸一口气:“啊……好累。”   他从天鹤城一路奔波到安州城,今天初来乍到,一边适应环境一边帮江月白收拾院子,之后和江沐阳打了一架,晚上还要和玉琳琅谈判,实在是费心力又费体力。   不过结果总算是好的。   红光一闪,玄师出现在江曜床边,而一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江曜下意识便抓住了那人的衣袖,然后埋头上去蹭了蹭。   “师——父——”他拖长了音调喊玄师,然后猛然吸了一口玄师身上的冷香,有些烦躁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   “怎么了?”玄师靠着他在床沿坐下,看着整个人都焉下去的小徒弟,轻笑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事情好多,而且你也不在……”以前哪怕是发生天大的事情,有玄师在他身边,他的心总是稳的。   但这回,几乎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由他一个人处完的。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玄师看着快要和他一般高的小徒弟,眼中比往常多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而且你看,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平心而论,江曜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江曜闻言傻笑一声,顺着玄师的衣袖爬到他膝盖上趴下,哪里还能看得出刚刚在白鹭洲那沉稳的样子。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域啊。”顺手抓了一把玄师的长发,江曜一边把玩着柔顺的发尾,一边问道。   玄师只觉得自从那天在灵舟上把话说开之后,小家伙是越发放肆起来,但毕竟让江曜少点顾虑是自己说的,让他有什么要求就对自己提也是自己说的,如今江曜胆子大了,可是说全是因为自己的纵容。   不过到底江曜也没真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那便由着他去吧。虽然的确觉得最近江曜和自己的身体接触有些过于亲密了,但想到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崽子,真把自己当父亲来亲近也不奇怪。   “也不急于一时,先把你的族人安置好再走也来得及。”玄师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道,“反正你也还未突破三阶大圆满,就算找到进阶物也暂时用不上。”   江曜点了点头,转而又有些好奇地开口:“不过说到这个,我四阶的进阶物是什么啊?”他虽然也相信玄师会给他找最适合他的进阶物,但提到这个还是有些好奇。   “这个嘛……”玄师嘴角扬了扬,看得江曜心头微微一荡。   “小家伙,你先前可曾了解过西域的情况?比如,和其他四域相比,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说西域啊。”闻言,江曜挠了挠头,“嗯……了解也不太多,但真要说起来,我好像听说过,西域似乎存在一种异族。”   “是精灵族。”玄师点了点头,   “和其他地域不同,西域的绝大部分地区都被森林所覆盖,其中没有人类居住,但生活着与人类相似却又不同的精灵族。”   “精灵族?”听见陌生的词汇,江曜不禁有些好奇地追反问。   “嗯。”玄师看着直起身来的小徒弟,轻笑着给他解释道,“他们和人类长相相似,但没有性别,每一个个体都极其美丽。”   “精灵族没有灵力和灵喾,但是他们有与生俱来的植物亲和力,能够操控植物为己用。”   “等等,你说精灵族没有性别?那他们是怎么……”玄师说着,江曜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精灵是木之精怪,自然之灵之意,他们的繁衍方式和我们人类不同,并非从母体出生,而是直接诞生自西域森林中的一种特殊的,具有灵性的树木之中。”   “因此,通常来讲,精灵不会离开他们所在的森林,也不会与我们人类通婚。”   “通常来讲?”   “嗯,通常来讲。”说到这,玄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因为精灵虽然没有性别,但若是离开精灵之森太久,就会失去精灵的身份,逐渐呈现人类的特征。”   “比如,出现性别差异,失去对植物的亲和力,开始衰老,寿命也会因此缩短。”   “精灵的寿命大都在两百岁左右,最为强大的精灵王甚至能活三百年,他们也不会衰老,死后会散作能量融入他们出生的那棵灵木之中。而转化为人类的精灵,不仅会变得比一般人孱弱,而且寿命也最多只剩下十年。另外,哪怕是转化为人类的精灵,也无法拥有后代。”   “怪不得精灵不与人类通婚。”闻言,江曜这才恍然大悟般地感叹道,“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不过,虽然精灵很少有自愿与人族通婚的,但对人类来说却并不是这样。”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容貌精致美丽,没有灵力,甚至身体孱弱到连逃跑都困难,还不会孕育后代,对一些人来说,是再完美不过的玩物。”   “师父你的意思是,会有人去……”江曜微怔,斟酌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措辞。   “会有人去抓捕精灵,然后将他们当做货物出售。”玄师点了点头,狭长的眼中涌上些毫不掩饰的憎恶之色。   “竟然真的有……”虽然早已有了猜想,但江曜闻言还是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有人……”他也是没料到,真的会有人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过去游历的时候,也曾和友人目睹过精灵的拍卖。尚在分化期的精灵被拍下后,会在一段时间内根据买主的意愿分化成买主想要的性别,而分化成人类的精灵,便再也无法逆转了。”   “后来我们救下了那群精灵,其中有些幸运的还没完全分化,回到精灵之森后便能逐渐恢复。而那些已经分化的,有不少都受不了打击,直接自尽了。”   对于精灵来说,被迫成为另一个种族,还受到那般欺辱,恐怕比死亡还难以接受。   “所以精灵是不太喜欢人类的。”玄师声音中带了些叹息,“只是,要取得你的第三件进阶物,我们必须与精灵族打交道。”   “嗯?那我的第三件进阶物,究竟是什么?”说到这个,江曜便忍不住追问道。   “是精灵族圣树的精髓。”玄师轻声开口,“那是整个大陆上最为纯净的木之元素。”   “圣树?”   “就是能诞生精灵的灵木中最初的那一棵灵木。其他灵木都是其在漫长的时间中分裂出的分支,继承了它一部分的力量。圣树是精灵族的图腾、信仰,也是精灵族的力量源泉。只有从圣树中诞生的精灵,才有成为精灵王的资格。”   “你的灵喾特殊,需要找齐五种元素的极致才能让其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受我朱雀灵喾的影响,在最初,你灵喾中的火属性远大于其他几种属性,为了保持平衡,所以我先带你去了北域,利用水属性进阶物将其压制。”   “剩下的几种进阶物中,火属性的在南域,木属性的在西域,剩下的土属性和金属性的极致都在中域。以你如今的实力,去了那里怕是寸步难行。而朱雀还在你灵喾中,现在吸收火属性进阶物怕是会让你灵喾中属性失调,所以还是要先取最为柔和的木属性进阶物,日后还能起到调和作用。”   “嗯……总之你说什么我跟着做就是了,对吧。”江曜冲着玄师一笑,玄师便知道刚刚自己说的东西江曜八成是没听进去。   也罢,毕竟也的确如他所说,自己早就替他考虑好了进阶物的问题,他只用直接跟着自己走就行了。   想着,他轻敲了一下江曜的额头,笑骂道:“臭小子,你还真就知道当个甩手掌柜。”   “我这不是相信您嘛。”江曜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刚刚走神被发现了,掩饰般地笑了笑,直起身子,下巴搭在了玄师肩上,   “不过师父,既然你刚刚说,精灵讨厌人类,那我们又该怎么取他们圣树的精髓呢?”   作为进阶物的精髓,需要的量并不算多,也不会对精灵族的圣树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如果真如玄师所说,精灵族对人类这个种族抱有敌意的话,那光是和其接触,恐怕都是一件难事,更不要说接触他们的图腾了。   “这个……其实我也没有具体的办法。”江曜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颈间,一瞬间的麻痒让玄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回过头看向江曜,却见小徒弟识趣地移开了脑袋,只是肩膀还和自己紧挨着。   “不过精灵族与其说是讨厌人类,不如说是讨厌会伤害他们的人类。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明事的,若是好好交涉,再以足够的利益交换,他们不一定不会答应。” 第136章 小爷得了肌肤饥渴症   “总之,要取得圣树精髓,于我们而言不算太难。”最后,玄师下了结论。   得到了玄师的保证,江曜自然也不会再去怀疑什么,点了点头,轻道一句那就好,然后双臂一伸,整个人贴在了玄师后背上,然后把手臂从背后环了上去。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感受到小徒弟如同八爪鱼一般把自己缠住,玄师无奈地轻笑道。   之前江曜梦魇,他为了让小徒弟安心,便夜夜现出实体陪着他。不过江曜修炼的时候还好,只要陪在他身边就没什么大碍,但一旦江曜打算睡觉,就免不得一些肢体接触。   最开始还只是拉着他的手,后来小家伙也越来越放肆,甚至有天玄师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江曜圈在怀里,宛若一个人形抱枕。   当然,那天江曜醒来之后也是立马满脸通红,赶紧松开玄师给他道歉,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玄师倒是不与他计较,笑着说没关系,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见玄师没什么太大反应,这种事情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其实江曜也真不是故意,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江家一事之后,他已经尽量做到了不借助玄师的力量,尽量靠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对玄师的依赖却并没有减少。   只是从力量上的依赖,转化为了心上的依赖。   玄师会让他安心,玄师能让他冷静,哪怕玄师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只要能看到那个人,他就觉得心里欢喜。   他看着玄师微微侧头转向他的小半张侧脸,轻声嘟囔道:“那不是你以前自己说的,我长到多大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吗。”   这原是之前玄师安慰他时说的话,如今被江曜再度提起,却是为了噎他。   “翅膀硬啦?”玄师轻轻一眼瞥过去,看着江曜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嘴角却也忍不住勾了勾。   比起之前江曜对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现在的江曜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更何况,自从回东域之后,江曜的情绪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压抑的状态,如今他愿意闹,玄师自然也愿意由着他。   “你之后在东域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反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玄师又问道。   “嗯……没什么大事情了,主要就想再炼两件灵器,换点金灵币交到江霄那边,毕竟在修炼上也不好用本家的东西,之后还得他去置办。”略微思索一番,江曜答道,“然后等其他族人差不多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之后,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江曜摇了摇头,“我手上之前练手用的灵器还剩不少,全部拿去卖了恐怕能赚不少钱,再买些灵材都还够。”   “不过,当家真的好累啊……”一说到这个,江曜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考虑的东西怕不是比他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还只是安置他剩下的族人,那江子墨以前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若是一家之主,该考虑的东西自然也要比常人多些。”玄师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家主的责任。”   “那师父,我先去炼器了。”江曜轻咳一声,从玄师身上爬起来,准备去干正事。   “嗯,要我陪你吗?”想起这段时间江曜的状态,玄师轻声问道。   “咳咳,这就不用了。”听见玄师主动提起,江曜不由得脸一红,摆了摆手拒绝道,然后飞一般地溜下床,冲进楼下的炼器室。   江曜在炼器室待到了第二日清晨,等玄师提醒过他时间,江曜便伸了个懒腰,收好新炼制的几件灵器,出了镯子内部的空间。   他先是去了江月白的院子,却刚好撞见刚从修炼状态中恢复的江月白,看样子江月白又是修炼了一整夜,而比起他们刚离开天鹤城那会,江月白的气息又明显增长了不少。   “江曜哥哥!”看见他,江月白也明显有些兴奋,“我正说去找你呢。”   “江曜哥哥,昨晚你和家主谈得怎么样?”江月白走到他跟前,一边观察着江曜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江曜哥哥说了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江曜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们可能要稍微注意一下……”   他把之前和玉琳琅的谈判跟江月白说了,省去了和江家惨案幕后黑手有关的部分,听得江月白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得知最后的结果,江月白有些雀跃地看向江曜,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江曜哥哥你太厉害了。”   “也是夫人和家主明大义。”江曜轻轻笑了笑,和江月白一起走向室内。   “对了月白,这个,你先收下。”关好大门,江曜和江月白在几案前坐定,然后给江月白递去一个小小的储物袋。   “这是……”江月白有些好奇地取出袋中之物,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五阶的护甲,你先收着。”那是之前江曜交给江家家主,却又被玉琳琅还回来的那件护甲。   “江曜哥哥,你哪来的?”江月白有些震惊地看向江曜,然后把那件护甲推回了江曜那边,“江曜哥哥,要不还是你收着,你出门在外,多点防护才是更好的。”   “这东西对我来说不算稀罕,我也没那么容易遇到危险。”江曜摇了摇头,有玄师在,不如说对他起了歹心的人才更危险,   “月白,你也知道你身份特殊,万一遇到什么状况,有这东西在我也能安心些。”他正色道,听话,收着吧。   “知道了,江曜哥哥。”闻言,江月白也不再推辞,乖巧地将储物袋收了下去。   “月白,你有没有考虑过日后要用什么样的灵武?”看着江月白收下那件护甲,江曜心情也安定了几分,接着问道。   “啊,说起这个……”闻言,江月白惊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都差点忘了,昨天听荷姐姐还来问我来着。”   叶听荷称呼江思雅为姐姐,江月白又称呼叶听荷为姐姐,江曜听着这有些乱的辈分,不由得莞尔。   “江曜哥哥,我跟你说啊,你别告诉别人。”江月白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称呼上的细节,凑到江曜身边,有些神秘地开口,“听荷姐姐的来头可大了,她外祖父可是咱们东域唯二的五阶炼器师中的一位呢。”   “哦?”闻言,江曜也有些惊讶。   怪不得昨日,哪怕是对上江沐阳,叶听荷也没太多惧怕的情绪。   “她说小姑待她好,在她眼中就如同亲姐姐一般,因此若是我想要,她可以替我去求她外祖父,为我炼制我的本命灵武,至少都是四阶的。”江月白说着,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对了,瑶霜姐姐也很好,她厨艺可好了,昨天还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要给我们接风洗尘,连其他族人的包好给他们送去了,啊,江曜哥哥的份我们也留了,用了特殊技法保鲜,现在应该都还是热的呢,放在小姑那边了。”   她说着,似乎对江思雅的这两位挚友印象极佳。   江曜闻言也笑了,江思雅的友人,果然都是不错的人。二现在看来,江思雅自己的灵武,那一对五阶的鸳鸯钺,恐怕也是托了叶听荷的关系,找到其外祖父打造的。   这样一想,江曜又对他们多了几分好感。   “啊,不好意思江曜哥哥,一不小心扯远了……”许久没听见江曜说话,江月白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捂了捂嘴,俏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歉意。   “没关系,只是月白,有关本命灵武的事情,你有想法吗?”江曜笑道,“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和江曜哥哥说,也不必麻烦小姑的朋友,交给你江曜哥哥就行。”   他也不是不相信叶听荷外祖父,毕竟其既然身为五阶炼器师,自然是有相应的能力的,只是亲兄弟也要算明账,他也不想太过麻烦人家,欠下人情总归是不好的。   当然他也没打算自己动手给江月白炼制灵武,毕竟他现在的能力还着实有些不足。给江月白炼制灵武的事情他一早就和玄师提过,那时玄师便和他说好,只要有了相关的需求,随时找他便是。   “嗯,那我就跟江曜哥哥直说啦。”江月白也没想太多,本身江曜也是炼器师,她自然是觉得麻烦自家人更妥当。   “我打算,拿琴当做本命灵武。”说完,她偷偷瞄了江曜一眼,“江曜哥哥,这个……能炼制吗?会不会有点奇怪?”   这毕竟和常规的武器有些不同,因此话一出口,她也是有些忐忑,怕江曜觉得不妥。   “当然能炼制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江曜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天下千奇百怪的灵武多了去了,更奇怪的你江曜哥哥都见过。”   毕竟萧池的悬丝也好,应舟的银针也好,这都不是什么常规的兵器。而夏语竹的本命灵武则更是奇葩,乃是一块护心镜。   “不过月白,既然你选择琴,那你具体的想法呢,比如想要让其发挥的效果是什么?” 第137章 小爷我被道歉   要给江月白炼制灵武,自然遵照她自己的意思才最好。   “嗯…我是这样想的,”江月白略微沉吟一下,开口道,   “毕竟我的灵喾攻击手段不多,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能制造幻境。所以我就想,不如直接发挥它在幻境方面的优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直接舍弃一部分近身战斗的能力,只要能在远程使对手陷入幻境就好了。”   “唔,也就是说,月白你可以朝着群体对抗的方向去发展。”江曜摸了摸下巴,心中也有了大致判断。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月白点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常规的比试于我而言倒成为短板了。听荷姐姐说,墨颐居的灵士和本家新一代的子弟每月都会有月测,还都是以擂台比试的方式进行。这样一来,若是我败落了,我怕会影响到其他族人……”   他们天鹤城的这一支目前除了江月白和江思雅,其他人都被排除在墨颐居的门槛外。就算江曜经过谈判让他们有了留在本家的资格,但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遭白眼都算是好的了。   如今江思雅又因为身体的缘故失去了大半战斗力,叶听荷与曲瑶霜与江思雅再亲近,但终究不是他们的家人,对其他人也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因此,想要让族人过得好一些,江月白在本家的地位便十分重要。   而作为墨颐居的人,提高在本家地位的最好方法,自然便是次次都在月测脱颖而出,成为本家资源倾斜的对象。   “月白,这个你不必担心,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帮你安排妥当。”看着面露忧色的江月白,江曜嘴角扬了扬,安慰她道,“你只用安心修炼便好。”   “好,那我就交给江曜哥哥啦。”江月白闻言,抬首对江曜展颜一笑,笑容中除了一如既往的甜美外,还多了几分坚毅,“我也会努力不让江曜哥哥失望的。”   “我走后,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江霄,万一有什么你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江曜看着明显比以前长大了不少的妹妹,笑容中多了几分欣慰。   “嗯,江曜哥哥你也是,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也别总是一个人扛着,还有我们在的。”江月白说着,轻轻咬了咬下唇,“在本家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力不给江曜哥哥拖后腿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   “嗯,我相信你们。”江曜轻笑着点了点头,又和江月白就着灵武的事情简单交流了一下,便和自家妹妹告别,出门后转头又到江思雅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曜?”光听着敲门声,江思雅便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她话音刚落,江曜面前的雕花木门被打开,明黄色的身影闪到了他面前:   “唉,江小弟,我们正说你呢。来来来,快进来坐。”   江曜听着叶听荷开口又是一个江小弟,对这乱了的辈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既然屋内的几人都没什么反应,那他也就装作没发现什么端倪。   反正,各论各的,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小姑,我已经和家主那边谈过了,咱们族人这边,只要不放肆,就可以在墨颐居常住。”还未等江思雅开口询问,江曜便先回答她道。   “我就知道,小曜你一定可以的。”江思雅闻言,脸上也浮现出些喜色,但却依旧难掩她眉宇间的疲惫。   江家出事不仅让她身体受伤,也在精神上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之前为了不给其他人增加心负担,她也一直在强撑着,如今他们在本家也算是稳定了,便一下子暴露出来。   其实对于江思雅自己来说,就这么成为一个废人,恐怕比直接死掉还要痛苦,但这种情绪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免得又让其他族人神伤。   “我也说嘛,江小弟这么厉害的人,本家哪可能拒绝。”叶听荷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思雅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赶紧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江小弟,你放心,有我和瑶霜在,不会让你们的族人受欺负的。”   “嗯。”曲瑶霜也点了点头,她看上去就性子软,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思雅姐我们也会照顾好的,江小哥你不用担心。”   “多谢二位姐姐。”江曜朝着她们拱了拱手谢道,   说着,江曜又想起江月白的灵武一事,把自己的打算跟叶听荷说了,又说并非不相信她,只是因为毕竟自己也是炼器师,与其多方辗转,不如自己来炼制自家妹妹的灵武。   几人正说着,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嘈杂,江曜仔细一听,却发现里面夹杂着江沐阳的声音。   “怎么又是那个家伙,没完了这是?”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听荷就眉头一皱,“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说着,她一拍桌子站起身便想要冲出去,“江姐姐,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赶人。”   “真是,大不了本姑娘不装了,直接把我外公的名号搬出来吓死他们。真是,找那老头炼器的时候一个个跟孙子似的,现在居然欺负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她当初来江家也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全靠着天赋,平日里也是自己在打拼,只有江思雅曲瑶霜这样的密友才知道她的来头。   叶听荷不想被人认为自己的成就全是倚仗外祖父,所以平日里行事也低调,从未有人将其和东域那位常人见一面都难的炼器大师联系在一起,如今她为了保下江家宁愿暴露身份,也得见她确实对江思雅的事情上了心。   但是即使叶听荷愿意,但江曜自然不会让旁人替自己出头,赶紧拦下了叶听荷,让她不必担心,说自己有办法。   江曜直奔着院门走去,一到门口便看见好些人围在那里,站在正中的正是江沐阳。   “是你……”看见江曜,江沐阳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身体下意识地一紧,还是旁边的小厮扶了他一把,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高傲道,“那个,你妹妹呢。”   “二少爷找小妹又有何事?”江曜抱臂倚在院门口,漫不经心地问道。   若还是来找茬的,那可能真的要怪他不客气了。   “你……”江沐阳看着江曜怀疑的眼神,一口气没上来,脸涨得通红,偏偏又不敢发作,只能没好气地开口,“本少爷又不是来拆你院子的,你这么凶干什么?”   “快点让你妹妹出来,本少爷有事情跟她……不对,跟你们说。”他撇过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江曜看不出他在搞什么名堂,眉头微皱,正欲拒绝,却突然听见江月白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二少爷若是找小女子有事,直接找小女子便好,何必为难家兄?”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少爷为难他了?”听见江月白这话,江沐阳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声音都高了几个调,但看着江曜兄妹狐疑的目光,气势又焉了下去。   “啧,烦死了。”他有些不耐地跺了跺脚,冲着江曜兄妹走来,江曜下意识地伸手将江月白护在身后,谁知江沐阳却突然拿出了什么东西,趁着江月白还没反应过来飞速地塞进了他的怀中。   “那个,昨天的事情是本少爷做错了,很抱歉,这是赔礼。”说着,他朝着江曜兄妹行了一礼,别扭地后退一步,不敢去看二人的表情,   “你们不说话本少爷就当你们接受了啊,走了。”他的脸红到了耳根,还没等江曜二人回过神,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诶,你等等。”江月白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抓着怀里的储物戒就要追上去,谁知江沐阳带着他的随从溜得飞快,一下子没了影。   “这……”江月白回过头,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江曜哥哥,他这是做什么?”   “先把戒指给我看看吧。”江曜也有些拿不准江沐阳的态度,只能先朝着江月白伸出手。   江月白点了点头,乖巧地将那储物戒放入江曜手心,然后看着江曜朝其注入灵力后,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这二少爷真是来道歉的?”江曜干脆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些,然后江月白便看见自家哥哥手出现一大把聚灵符,还有几个白瓷瓶。   “都是些辅助修炼的玩意,东西不少。”江曜一边说着,简单一估摸,却发现这戒指里的东西怎么着也能值几十万,甚至接近百万的金灵币。   这二少爷是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大一笔开销,哪怕是江家少爷,怕是也够肉疼吧。   江月白闻言也有些惊讶,不经意地看向江沐阳逃跑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他图什么呢?”   昨天的江沐阳实在是太过嚣张,即使是江月白也无法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在一晚上就有如此大的转变。   “既然这些东西也是他主动给的,他现在人也跑了,月白你不如先收着,不过里面的东西不要动,等弄清楚他态度再说吧。”江曜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想了想,最终还是对江月白开口道。 第138章 小爷我遇精灵   江月白收下了江沐阳给的储物戒,江曜想着还要去把昨天谈判的结果告诉其他族人,干脆让江月白先回了院子,正好把刚刚的情况告知于江思雅她们,好让她们安心,而自己也动身去了其他族人所在的院落。   “啊,是江曜族兄。”   “江曜族兄来了!”   还没进院,几个眼尖的族人便发现了江曜的踪迹,有些兴奋地大喊一声,然后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便冲了过来,几乎将江曜团团包围。   围着江曜的孩子们七嘴八舌一阵吵,每个人看向江曜的眼神中都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得江曜有些羞赧,到了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无奈。   好在那些孩子也知道江曜如今忙碌,不一会便自行散开了,江曜抬起头,这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笑容有些尴尬的江霄。   “哟。”江曜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看见江霄挠着头朝他走过来,先是问了一句:“你和家主谈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江曜点了点头,把大致情况跟江霄说了,随后看见江霄微微颔首,但表情依旧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江曜也懒得跟他绕弯子,走到小院中的长椅上坐下,“刚刚就看你不对劲。”   “我,那个……”听见他这么问,江霄明显是有些局促,但看着江曜似笑非笑的玩味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开口道,“你给我的那些阵法,我有点看不明白。”   说完,他的头立马垂了下去,脸也红了一片。   他原本还是觉得自己在炼器上是有些天赋的,毕竟之前谭元虽然很少夸奖他,但从那人的反应来看,自己也应该学得不错,那人对自己也是满意的。   谁知他昨夜拿着江曜给他的玉简钻研了一整夜,虽然也不能说全无进度,但也确实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害羞成这样。”江曜闻言笑出声,然后在江霄羞耻到快要发怒的时候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哪里看不明白,跟我说说?”   其实江曜也早就料到江霄会看不懂,毕竟很多阵法他当初解起来都费劲,全靠玄师手把手教。哪怕江霄不提,他走之前也会主动问起,怎么说也得让江霄把其中的奥秘弄明白。   至于刚刚让江霄差点羞到炸毛的调侃,就当是对他过去欺负自己的一点小小报复吧。   不过,调侃归调侃,既然江霄问起,他自然也把自己的解和他详细讲了,而江霄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中,眼里也多出了些复杂之色。   直到江曜和他讲完,江霄凝视他半晌,最终才叹了口气,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现在忽然有些庆幸,好在当初自己还有些良知,选择和江家共存亡,好在江曜不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自己过去对他那般过分,他却依旧愿意看在同族的份上对那些事情不予计较。   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任由自己欺凌的废物私生子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也幸好,如今他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僵。   江霄甚至不敢预想江曜未来究竟会成长成什么模样,他只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江曜说的,在江月白成长起来之前,护好江家剩下的族人。   江曜又和江霄简单聊了一会,但毕竟他本身还有不少计划,因此也没有停留太久,告别江霄之后,江曜去了一趟安州城的商会,先是问了一下各阶灵器的售价,粗略估计了一下,然后还顺便买了一批灵材。   之后他又在安州城停留了一段时间,一边指导江霄的阵法,一边也炼制了不少灵器,等到攒够千万金灵币后,他将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江霄,连带着还给其他几位有战斗力的族人武器换了新灵武,最后再把玄师专门给江月白炼制的琴交给自家小妹之后,便在某个深夜悄然离开了这座东域最大的城市。   只是,在离开安州城之前,江曜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天鹤城的,特别的礼物。   那是江宁托人给他送来的一只储物袋,还有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天鹤城的百姓知道了江家的变故,都感念过去江家执掌天鹤城时对他们的保护。他们帮不上如今的江家什么忙,只能家家户户各自张罗着筹措了些东西,一部分换成了金灵币,一部分可能有用的便一起寄送了过来,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江曜将将那储物袋中的东西略微一计算,发现竟然有近十万的金灵币,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低级的修炼用具,甚至一些生活用品,那些东西都不华贵,甚至有些朴素,但江曜看着那储物袋,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湿了。   他将那些东西给剩下的族人分了去,告诉他们天鹤城的乡亲们都还念着他们。而离开东域的时候,除了一些灵材,江曜身上一个金灵币都没剩下。   他又住进了玄师给他炼制的那只手镯之中,修炼炼器两班倒,有时候实在闲得无聊,玩心上来了,便用音翎给玄师传话玩,他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单纯想听听他的声音,搞得玄师着实是有些无奈。   不过无奈归无奈,闹还是要任由江曜闹的。   这次的路途比之前去北域的时候还要更长些,在江曜又一次达到修炼瓶颈的时候,玄师的呼唤声也终于从手镯之外传来。   江曜从手镯中钻出,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参天大树缠绕翠绿的藤蔓,而脚下的灌木都快有近一人高。   这里比江曜所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富有生机。   “往前走是精灵族的森林,而反方向再走一段,是人族城市。”   “精灵族的森林占了西域的绝大部分面积,因此在西域,人类城市并不多,只有十数座,其中也没有特别强大的家族。”玄师现出实体站在江曜旁边开口道,   “由于精灵族圣树的影响,西域的灵气中木元素非常浓郁,因此木属性灵喾的灵士也最多,除此之外,就连建筑风格也受其影响。在西域,很少用砖瓦建成的宅邸,大都是由原木做基,再由藤蔓缠上,其中洒上些藤木种子,屋子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牢固。”   “荧烛大陆各地风土不同,可惜现在不是游览的时候。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带你到处转转。”玄师的语气十分轻松,虽说是游历大陆,但仿佛是在说游历自家院子。   “那我们现在,是先进精灵之森吗?”江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眼前的密林。   “嗯,不过我上次来西域也是百年前,不知精灵族近况,你跟在我身后,还是小心些为好。”玄师说着,身上红芒一闪,便又变成了之前的老者模样。   二人靠近了精灵族森林的边界,但还未等二人踏入森林的范围,玄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江曜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的元素波动有点奇怪,小家伙你先别动。”玄师眉头微皱,手上红芒一闪,凝聚成一只小小的瑰丽鸟儿,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挥舞着翅膀便朝那林中飞去。   只是,那小鸟飞入林子的瞬间,草地上却突然亮起一阵绿光,一瞬间,无数树木上藤蔓枝叶疯长,一瞬间将小鸟团团围住。玄师见势不妙,那鸟儿在一瞬间化为红光汇入他的体内,但下一秒,那些藤蔓却又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接朝着玄师袭来。   “小心!”玄师闪身避过那粗壮的藤蔓,一边出声提醒江曜,转头却见江曜不知何时召唤出了寰息,剑身上红芒闪烁,正用力劈开了那些朝他席卷而来的藤蔓。   “注意脚下!”玄师身上的灵力爆闪,将缠绕而上的藤蔓树枝震了个粉碎,但江曜那边却在他提醒的瞬间,双脚就已经被一下子茂密起来的灌木丛缠住,紧接着,无数藤蔓也跟上,一股大力袭来,伴随着一声惊呼,江曜直接从脚踝处被倒吊而起,手中的寰息也化为一道黑芒被他收了回去。   “这怎么回事啊师父!”异变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江曜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看见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倒着晃晃当当。   他试图挣扎,谁知那些植物却是越缠越紧,甚至还能压制住他的灵力,只一会工夫,他便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只剩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应该是精灵族为了防止外族入侵而设置了什么机关。”玄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虚握,江曜身边的树藤便一下子化为了灰烬。   “呆在我身边,不要走远。”玄师把平稳落地的江曜拉到自己跟前,轻瞌上眼,正打算放出灵识探查,谁知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一阵强烈的元素波动,紧接着,暴动的植物突然沉静下来,然后缓缓让开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   “人类,离开我族的领地。”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影从那道路中缓缓走出,看向玄师和江曜的眼神中满是警惕。   “这就是……精灵?!”即使是江曜,在看清那些人影的瞬间也有些微的呆愣。   这些黑发绿眼的精灵有着不同于人类的尖耳和令人惊叹的容貌,如同上天最精致的造物。   “休得无礼!”看到江曜有些惊艳的目光,精灵们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善,一名看上去相貌稍显稚嫩的精灵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冒昧打扰,惊扰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老夫与徒儿此番前来,并非有恶意,只是欲与精灵族商量合作,还望诸位行个方便。”玄师上前,将江曜护在身后,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   “我们不与人类合作,请你们立刻离开。”为首的那名精灵眉头一皱,打量了二人一番,却依旧皱着眉头开口道。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看得出来对于人类的确是十分不喜。   难不成他消失的这些年精灵族和人类之间的嫌隙又加深了不成?闻言,玄师眼中也闪过一丝疑虑,毕竟他上次来西域的时候,虽然精灵族对于人类也隐隐有着排斥之意,却并不像如今这样,一举一动中全是抗拒,还在边境设下那样的路障。 第139章 小爷我被捕   “你们到底走不走?若是再不走,也就休要怪我族不客气了。”看着师徒二人迟迟未有动静,为首的那精灵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耐。   “等等,我们……”江曜闻言,正欲开口辩解,却突然见地上草木又开始疯长,一瞬间的工夫便将他和玄师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荫槐,还与这些人类废话什么,既然他们不听劝,带走关起来便是。”一名精灵走到为首的精灵旁边,白皙的手上抓着一根树藤,连接着江曜和玄师被束缚起来的双手,   “大祭司不是说过,若是有人类擅闯我族领地,不用多言直接抓住带回去吗?之前也已经抓了不少,如今还和他们废话做什么?”   “大祭司?”只是,玄师听见这话,眸光却微微闪动,面上也带上了些疑惑之色。   精灵族身为异族,寿命悠长又与世隔绝,因此整个种族规则自成一派,也很少有变动。   而在过去,玄师从未听说过,精灵族中还有大祭司这一职务。   更何况,按照精灵族的规矩,族内的规则都由精灵王制定,但按照刚刚那精灵说的,他们似乎是在按那位大祭司所说的来行事。   这有些太不合常,毕竟那可以是精灵族,以王为尊,近千年未有变数的精灵族。   “小家伙,先别慌,进了精灵族再说。”江曜看着手上的束缚,正欲和那些精灵论,却突然听见玄师的传音,转头一看,却见玄师眼中的凝重之色。   他立马正色起来,佯装不耐地轻轻挣扎了一下,随后便由着那几名精灵把自己捆成粽子往森林深处带。   “师父,这什么情况啊?”趁着几个精灵交谈的空档,江曜和玄师传音道。   “精灵族内部有古怪。”玄师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疑惑的地方跟江曜说了,听得江曜眉头也皱了起来。   “师父你的意思是,精灵族内部出了变数?”江曜沉思道,“比如,精灵族不会按照精灵王之外的人制定的规矩办事,也从未有过大祭司这一职位?”   “但现在距离您上一次来也过了不短的时间,有没有可能这段时间内精灵族本身进行了改变,就像是很多家族的经营策略也会随着形势而变化一样。”江曜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反问道。   “若是我们人类中出现了这种改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精灵族却不太一样。”谁知,玄师却否认道,   “如果只是出现了大祭司,那还能勉强能够用你刚刚的想法来解释,只是怪就怪在,刚刚那些精灵说的,抓捕擅闯精灵之森的人类,是出自于大祭司的命令。”   “这……”闻言,江曜也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精灵族不会听从大祭司的命令?”   “精灵不会听从除了精灵王以外任何生物的命令,他们只会依照精灵王所制定的法则或是精灵王的指令来行事。”玄师应道,   “这并不是什么规矩,而是精灵的本能。”   “精灵王,或者说精灵族圣树的力量在血脉上具有领导和压制其他精灵的作用。臣服于从圣树中诞生的精灵王是所有精灵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精灵王代表着精灵族的公平与正义,也代表着在精灵族至高无上的权威。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和私心,甚至如同机器一般,只是作为精灵族法则的具象化而存在。而在精灵王之下,所有精灵皆为平等,只是分工不同,也没有资格对其他精灵做出指示。”   “也就是说,古怪的不是大祭司本身,而是这两种情况的结合。”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祭司越过精灵王颁布有关精灵族的指令,在这一点上很奇怪,对吧。”江曜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嗯,更何况其他的精灵居然真的会照做。甚至刚刚那名精灵在提到大祭司时,语气中带着不由自主的,本该只会对精灵王才会有的尊敬之意,再加上这种异变发生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江曜一愣,意识到玄师恐怕是在说北域和东域的事情。   “既然他们同时对北域和东域出了手,那就没由放过剩下的南域和西域。而西域中人类灵士的力量并不强大,力量大都集中在精灵族身上,所以若我是那幕后黑手,那我选择的对象也会是精灵族。”   “所以师父你是怀疑,精灵族的异变也是那些人在捣鬼?”这么一说,江曜也反应过来,“的确,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你的进阶物,这精灵族也是要去一遭的。”玄师的嘴角扬了扬,   “先进去再说吧,大不了之后再找机会溜走就是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正好还能在路上打听打听关于精灵族的事情。”   江曜闻言点了点头,便任由那些精灵带着他,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唉,那个,我上次来精灵之森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如此戒严了?”走着走着,江曜突然凑到那个容貌有些稚嫩的精灵面前,小声开口道。   “上次?谁知道你上次来是多久?”那精灵开口,声音清脆动听,“自大祭司降世以来,我族便依照其圣言彻底断绝了和人类的关系,大祭司特地加强了森林边界的防守,像你们这样的入侵者都不知抓了多少个了,都在我族地牢中关着呢。”   “大祭司?”江曜佯作惊讶地开口,“可是据我所知,精灵族不是只有……”   “休得妄言,大祭司是由圣树所诞,吾王亲自钦点的指引我族天命的大人,地位仅在吾王之下。”听着江曜语中的怀疑,那精灵立马变了脸色,声音中带上了些怒意,显然是对这位所谓的大祭司尊敬到了极点,“更何况你一个人类,打听我族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抱歉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看着那精灵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江曜连忙道歉道。   那精灵脸上本来还有些怒容,但看见江曜澄澈的眸子后却微微愣了愣神,心中的火气也莫名其妙消了下去,只是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然后撇过了头。   好像,这个人类,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呢。不知为何,那精灵心中蓦地浮上这样一个念头,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那样真诚的,没有一丝邪念和算计的眼神。   过去也有很多为了求财而强闯精灵之森的人,他也押送过不少,但从来没见过江曜这样,成了俘虏还能如此坦荡,似乎他不是被关押,而是要去做客的一样。   这次的人类,会不会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和之前的坏人不一样呢?脑中刚刚冒出这样一个念想,那精灵又立马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按照大祭司所说,将所有入侵的人类全部带回去关押便好。   越深入森林内部,植物的生长也就越茂盛,到了后来,密集生长的参天大树几乎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前路也变得昏暗起来,也就是江曜身为灵士目力远超常人,再加上前面有人引路,不然也免不得被地上肆意生长的木丛和虬结的树根所绊倒。   江曜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之前和他们搭话的那名年轻精灵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由于精灵自己便可以操控植物,因此他们面前的灌木丛往往会自动开道,走着要比江曜他们轻松不少。   走在最后的那名年轻精灵似乎年纪的确不大,心性也如同人类的少年一般,脚步轻快,走在路上也时常东张西望,有些心不在焉。   密林中地形复杂,沼泽密布,所幸那些精灵也未太过为难他们,直接操控着木藤搭了桥,江曜跟着那些精灵往前走上这座临时搭建却意外很稳固的木藤桥,但下桥时却突然听见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   那惊呼声有些耳熟,江曜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那原本结成了木桥的树藤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上了落在最后的那年轻精灵的脚踝,然后在瞬息之间包裹而上,如同一张巨口,将其整个吞噬后迅速地朝着沼泽内部下沉而去。   “寰息!”情况紧急,江曜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喝一声,漆黑的利剑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身上灵力暴涨,束缚着他的树藤一下子化为齑粉。   剑身猛然插入地面,寰息身上蓝光闪烁,眨眼之间,那沼泽便直接被冰封,连带着那树藤身上也爬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僵在了半空。   江曜飞身而起,寰息重重挥出,带着凌厉的剑气和磅礴的灵力,树藤瞬间“嘭”地一声巨响,化为无数碎片飞散开来,而江曜趁机抓住了被困的年轻精灵,平稳落地。   “没事吧?”看着那惊魂未定的精灵,江曜收好寰息,开口问道。   “没……”变故来得太突然,那精灵还有些呆滞,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精致的脸上尽是茫然。 第140章 小爷我被关押   “苏洛?!”为首的精灵也反应过来,正欲朝着这边赶来,但四周的植物却如同发了疯一般,突然开始疯长,紧接着便朝着几人袭来,就连周围的树木也开始伸展着枝干,密密麻麻地围在一起,几乎要编织成一个绿色的牢笼。   “是异木,快离开这里!”见状,他脸色剧变,大喊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段荆棘,用力朝着自己手腕处划去,绿色的血液涌出,滴落在地上,这才稍微延缓了那些植物生长的速度。   江曜立马反应过来,抓着还在发呆的年轻精灵便从树木间尚未合拢的缝隙中钻出了囚笼,而玄师和其他几名精灵也借势出了那片异常的林子,只是,当他们站定回头,却看见那些缝隙已经完全合拢,变成了一个完全由树木和藤蔓制成的囚笼。   “荫槐!”其他精灵大惊,但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为首的精灵被层层包裹吞噬。见状,江曜也再也顾不上其他,招来寰息注入灵力,带着烛照的莹白火焰便直直地朝着那些粗壮树藤砍去。   绿木织成的牢笼瞬间被砍出一个一人高的缺口,边缘的树藤被炽热的火焰灼烧出刺鼻的味道,江曜用力将寰息剑身插入被他劈砍而出的缺口,身上气息暴涨,炽热的火焰一下子将最外层的树藤化为灰烬,而江曜也终于看了被困其中的精灵。   “你……”看清江曜的容貌,名为荫槐的精灵脸上也满是奇异之色,但求生的本能使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下意识地抓住了江曜朝他伸出的那只手。   江曜一手抓住荫槐的手臂,另一只手飞速舞动着寰息,将试图偷袭的藤蔓尽数斩断,然后用力将荫槐拉出了牢笼,飞快地远离了这片出现异变的林地。   “荫槐,你没事吧?”其他几名精灵也立马迎了上来,语气中满是担忧。但比起之前的年轻精灵,荫槐明显要成熟许多,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甚至安抚性地揉了揉最慌张的那名精灵的脑袋,“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他抬起头,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些警惕看向江曜和他身旁的玄师,微微扬起手将身边的其他精灵护在了身后,“多谢阁下相救。”   他先是朝着江曜微微躬身以示谢意,然后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斟酌语言,但他被他护在身后的,之前也被江曜救下的那年轻精灵却探出了一个脑袋,绿宝石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眼中满是疑惑:“人类,你、你居然这么强?”   他看了看江曜的手腕,又看了看江曜的脸,似乎完全没法将刚刚那个带着恐怖气息的持剑青年和现在静立在玄师身边的人联系起来。   而且,这个人明明如此强大,怎么之前还会任他们摆布?   “咳咳,先说好,我和师父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江曜看着那一群精灵变了样的眼神,赶紧收回寰息,投降般地举起双手,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我们师徒二人此番造访,并非存了冒犯的心思,而是有意与贵族商量合作。之前也不过是情况危急,出手相助罢了。”   “只是,早就听说精灵一族乃是自然的使者,操控植物如臂使指,不知刚刚的变故……”   “不瞒阁下,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族领地中植物失控暴走的情况便时有发生,那种突然间变得无法控制的植物被我族称为异木,十分危险。”荫槐对着江曜解释道,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阁下刚刚于异木中救下我和苏洛,我也愿意相信阁下对我族并无恶意,然不允异族进入我族领地乃是大祭司的指令,我们也不得不遵守。”   他看向江曜,虽然说着相信,但眼中的警惕之色也未曾完全消散。   “没关系,我懂我懂,公事公办就好。”江曜笑眯眯地对着他们伸出了并在一起的双手,“毕竟也不能让你们难做不是。”   荫槐表情复杂地看了江曜,手指轻轻扬起,藤蔓和草叶便缠绕上江曜的手腕。他似乎也知道这些东西并不能困住江曜,因此比起之前松了许多,只是象征性地绕了一圈便作罢。   一行人还是像之前那样走着,不过气氛明显要比之前轻松了许多。江曜终于能找到机会和玄师凑在一起小声交谈而不是用传音,而那个名为苏洛的年轻精灵似乎也对江曜起了些兴趣,翠绿的眸子总是带着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打量向江曜。   待到天黑的时候,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影影绰绰能看见无数参天巨树的影子,有些形状带着点扭曲,但成片搭配在一起却又显得无比的和谐,点点萤火点缀其上,到宛若梦中仙境一般。   “啊,是荫槐他们!”荫槐在整个精灵族中似乎也有着不低的人气,光是看见他们这一行人,便有不少精灵围了上来。   那些精灵一个个都极其貌美,但在看见江曜和他玄师后脸色却变了,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些惧怕之色。   “我先把这些入侵者送入地牢。”荫槐上前一步,隔开了江曜和其他精灵,然后朝着那些人点点头,带着江曜和他玄师继续向前走去。   几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穿过一间间造型各异的树屋,而到了尽头,映入江曜眼帘的,便是一座由树木藤蔓缠绕搭建而成的巨大宫殿。   那宫殿壮丽而雄伟,只是看着便能感受其庄严。   只是,荫槐却并没有带着他们进入宫殿,而是绕道至一旁的偏僻处,手中亮起一道微弱的绿光,他们脚下布满青苔的石板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然后向两边分开,露出长长的石阶。   “二位,得罪了。”顺着石阶而下,扑面而来的便是阴冷和腐朽的气息。四周都是岩石和木藤构筑的牢笼,听见声响,一个个人影立马挤到木质的栅栏前,口中发出难听的嘶吼,江曜依稀能听出,那似乎是在咒骂,只是由于那些人的声音太过嘶哑,音调完全不似人类,反倒是像什么怪物,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以前的入侵者。”荫槐朝着对着江曜他们解释道,“我族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但作为交换,他们此生都不能再踏出地牢半步。”   “这是给他们的惩罚。”地牢昏暗,没有一点光线,他们又是被分开关押,无法交流,长期呆在这样的地方,哪怕精灵族会定时给他们送来食物和饮水,但光是精神上的折磨,恐怕都可以让人发疯。   荫槐轻轻打了个响指,荆棘栅栏应声而开,他朝着江曜师徒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看着二人进入牢笼后将入口关闭。   “二位的情况有些特殊,还请先呆在这里,我会将一路上的事情如实报告给大祭司,至于之后对你们的处置,还要等大祭司来定夺。”荫槐开口道。   说着,他朝着江曜二人微微躬了躬身,然后顺着石阶离开了地牢。   长着青苔地石板缓缓合上,断绝了由地面传来的最后一束光线。   江曜如今的修为已经足以支撑他在这样的黑暗中视物,他找了个角落坐下,长叹了一口气:“唉——师父你看,这是什么事啊。”   虽然精灵族说是有自己的规矩,荫槐也算是公事公办,但明明一路上自己也对他们足够有礼,甚至还救下了他们的人,结果还是被落得关进地牢的下场,就算他智上可以解,但感情上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即使让他再来一回,他肯定还是会选择救下苏洛和荫槐就是了。   “小家伙,先别急,那荫槐不是说要去找他们的大祭司吗,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可以探探这突然冒出来地大祭司的虚实?”玄师轻声安慰他道,走到江曜身边缓缓坐下,   “更何况,若是他们真的来者不善,我到时候带你出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怕别人听见,他靠近江曜的耳畔小声开口。   熟悉的冷香突然朝自己袭来,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垂上,江曜一瞬间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差点跳起来,脸也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师师师师父你干嘛——”他下意识地和玄师拉开距离,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说句话而已,小家伙你怎么了?”玄师看着莫名其妙就反应剧烈的江曜,一时间也有些疑惑,“毕竟这么近的距离,也犯不着专门传音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摆着手想辩解,但磕巴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咳,先不说这个。”看着玄师越发疑惑的目光,江曜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师父,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异木,以前也有吗?”   “我觉得那东西也太不对劲了吧。”精灵是自然之灵,天生就有操控植物的力量,与植物的亲和力也极高。但那所谓的异木非但不听其操控,面对精灵时反而显得格外暴躁。   而江曜也记得那些异变发生时所谓异木的样子,总是将精灵包裹吞噬,就好像,精灵是他们的食物一样。 第141章 小爷我被释放   “有关异木,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我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说到这个,玄师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以前的精灵之森中没有这种异象。这个所谓的异木,恐怕和大祭司一样,都是近来才有的变数。”   “精灵族中蹊跷太多,真的要弄清楚,恐怕还要在这待上一阵子。不过也没关系,若真的是那些人捣的鬼,反倒也不失为一条线索。”说着,玄师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自如的笑意,看得江曜有些恍神。   “嗯,不过师父,我倒是觉得,就目前看来,那个大祭司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好在他很快回过了神,点了点头正色道,“或许我们可以先从他身上入手?”   “正好刚刚那个精灵也说要去找大祭司,不如我们还是先等等再做打算。”江曜若有所思地开口。   玄师轻嗯一声,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石板摩擦声,紧接着,一束微弱的光芒照进了漆黑的地牢。   看见那光芒的一瞬间,原本安静的地牢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被关在木质囚笼中的囚徒宛若一条条闻见了肉香的饿极了的疯狗,一个个扑向木质栅栏处,对着那一束光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嚎叫声。更有甚者伸出手去够那透出光线的入口,手臂被荆棘划得血肉模糊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想离那束光芒更近一步。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入口处突然亮起幽绿色的荧光,将整个地牢照亮。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出现在了入口处,他穿着斗篷,宽大的兜帽将他整个人的容貌完全遮住,只能依稀看见他尖尖的下巴和白皙到病态的皮肤。   荫槐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神色恭敬。而虽然戴着兜帽,那人却像是能看见周围万物似的,径直朝着关着江曜和玄师的牢笼而来。   “吾乃吾族大祭司,先前不知是二位到访,唐突了贵客,还望二位恕罪。”那人先是朝着师徒二人浅浅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   那人的声音如山间泉水一般清越动听,但不知为何,江曜虽然听见了那人说的话,但在脑中回想之时却只记得他话中的内容,却再记不清那究竟是何种音色。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荫槐便立刻上前,打开了关押江曜二人的牢笼。   “二位是吾族的贵客,自是应该以礼相待。稍后荫槐会为二位安排住处,还望二位不要计较吾族先前的得罪。”他对着二人道,言辞中满是恳切。   江曜跟着玄师出了牢笼,却被这大祭司的态度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还说他们是入侵者,怎么现在一下子又变成贵客了?   但是那大祭司似乎并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们交付给荫槐后,便说时间已晚,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谈,然后便在荫槐恭敬的目光中离开了地牢。   江曜走到玄师身边,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但大祭司已经离开,他也不能再上去追问,只能先跟在荫槐身后,想着之后再做打算。   有了大祭司的话,荫槐对他们明显也比之前要客气许多,恭恭敬敬的样子让江曜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荫槐把他们带到了一座距离宫殿不远的树屋前。那树屋极大,甚至分为了两层。荫槐交给江曜一个小小的,藤蔓编织的手环,而戴着那手环靠近那树屋,屋门便会自动打开。   树屋内部的陈设也十分齐全,除了全由木藤缠绕而成,其他和江曜过去所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床上的被子由一种极细但坚韧的草叶编织而出,里面塞满了各种羽毛,入手舒适又温暖。   “二位贵客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的屋中。”荫槐朝着江曜二人示意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对着二人行了一礼,便转身打算出门。   “等等。”见荫槐要走,江曜赶紧叫住他。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荫槐转身,态度恭敬地开口道,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那个……大祭司,究竟是什么人吗?为什么你们会……”   “大祭司乃通晓过去与未来,由圣树所钦定的,能够指引我族的大人。”江曜还没说完,便听荫槐开口道,“大祭司所言,于我族皆为真。”   “这……”江曜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追问,便看见荫槐朝他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树屋。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江曜也不知荫槐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在故意和他装傻糊弄,他有些挫败地坐到了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之前,他也不会对这个所谓的大祭司如此热衷。只是如今,这精灵族的异变大概率和大祭司,和之前北域东域的幕后黑手有关,这牵扯到他的灭族之仇,他的弑师之仇,甚至还牵扯到生死未卜的江子墨,即使他心性已经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但依旧难免有些急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复仇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但江子墨的事情却万万拖不得。   想着,他又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属于江子墨的灵魂玉简。如今这玉简还没有异样,证明江子墨至少性命无忧,但一天不找到他的下落,他的心就提着一天,生怕哪天修炼完毕,一睁眼就发现这玉简碎掉了。   他和江月白保证过他一定会救回江子墨,他不能食言。   更何况,那是他亲兄长啊,除了江月白以外,那是他仅剩的至亲了。   捏着那块灵魂玉简,江曜的气息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稳。所幸玄师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轻声开口道:   “小家伙,先别急。二次觉醒的灵喾越强大,需要的融合时间就越长。你兄长觉醒的乃是顶级灵喾之一,按说三五年都算少的,融合七年八年,甚至十年都有可能。”   “在那之前,那些人不会对他出手的。”   “我知道,但还是……”江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干脆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脑袋埋到玄师的脖颈间,然后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我们明日去找大祭司。”玄师顺势揉了揉江曜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总能问出些什么来的。”   “可是,那什么大祭司,他会见我们吗?”江曜下意识地蹭了蹭玄师的手掌,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我们是他口中的贵客,哪里有不见之。”玄师轻笑道,“更何况,若是他真不见,我有的是方式让他见。”玄师语气轻松道,“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打晕他绑到我给你炼的那镯子里,还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哈哈哈,师父你这话说的。”听着玄师的话,江曜突然笑了起来,“那可不行,那种事情得我来做,不然毁了师父你一世英名可就不好了。”   “英名这东西又没什么用处,更何况这种事情我过去又不是没干过。”玄师也笑了,“若真是要对付恶人,那也没必要用正道的手段。”   “当然,我也只是说说,毕竟目前看来,这大祭司虽然可疑,但也不能仅凭现在的线索就断定他是敌非友。之后如果发现它真的有什么问题,到那时再下手也不迟。”   “我知道,总之明日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是吧。”被玄师这么一闹,江曜之前的焦躁也终于平复了下来,“不过师父,你记得那个大祭司的声音吗?还有他的容貌。”   江曜把之前和大祭司见面时发现的异常和玄师说了。除了声音以外,江曜也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大祭司容貌的记忆,只记得他穿黑袍戴斗篷,但就连斗篷下的那截下巴长什么样子都完全记不起来了。   但这并不像是能自然发生的事情。江曜可不觉得自己的记性有这么差。   “灵器之中有模糊人容貌和声音的灵器,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玄师点了点头,“这不像是巧合。”   “我觉得,比起偶然,这更像是那个大祭司在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与声音。看他的穿着打扮也是如此。”   “你是说,他穿着斗篷,是在刻意掩盖自己的身形?那不就更奇怪了吗?还是说精灵王也和他一样,整天披着块黑布不见光的?”江曜惊道。   “精灵王和一般的精灵没什么不同,除了容貌更为精致美丽,实力更为强大,也不会有这样刻意遮掩容貌的情况。”玄师摇了摇头。   “这样……”经这么一分析,江曜只觉得,这个所谓的精灵族大祭司身上,似乎疑点更多了。   更何况,刚刚大祭司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要说他们救下了荫槐和苏洛,但也最多只能证明他们或许没有敌意,怎么就摇身一变,变成精灵族的贵客了呢? 第142章 小爷讨厌谜语人!   不过疑惑归疑惑,大祭司不在,江曜总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开始修炼。   只是,到了第二天,惊醒江曜的却是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江曜几乎是在一个瞬间翻身下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树屋的木门,然后猛然一拉,却听见一声惊呼,一个绿色的身影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是你?!”江曜扶起撞进自己怀中的精灵,定睛一看,却是昨天被他救下的苏洛。   “啊,人类,你居然真的没事!”看见江曜的一瞬间,苏洛绿宝石一般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就说嘛,大祭司不会那么不明事的。”   “你怎么来了?”看着他的眼神,江曜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了距离,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苏洛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荫槐告诉我,大祭司把你们放了出来,我好奇,所以来看看。”   “不过这还是这些年来大祭司第一次释放入侵者呢。咳……当然我也觉得,你们和之前那些入侵者不太一样。”苏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江曜,有些兴奋地开口,   “对了人类,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才一天不到啊,怎么就久了。苏洛热情的模样让江曜有些难以招架,但顾及到礼貌,他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我叫江曜。”   “这位是我的师父……”   “我姓玄。”玄师也转身朝着他们笑道。   “江…江曜,我记住了。那个,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叫苏洛,按照精灵族的规矩,交换了名字,那我们就是朋友啦。当然,玄先生也是。”苏洛看上去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朝着江曜和玄师挥了挥手。   “啊……好……”江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苏洛的举动是因为之前自己救下了他还是只是性子太过热情,但他确实是有些吃不消。   毕竟也不是亲人,他实在是不习惯和人如此亲昵。   “不过,那个,苏洛,你们平常若是要见大祭司的话,是直接去找他吗?”虽然有些困扰,但苏洛的出现好歹也是给江曜提供了一个寻找大祭司的突破口。   “嗯?你们是要去找大祭司吗?”闻言,苏洛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讶异,“不过我可没有这个权限,你们要去找荫槐才行。”   “那荫槐他现在……”   “荫槐他今天有任务,或许会晚点时候再回来。”苏洛眼睛一转,有些为难道,“若是忙的话,或许还会等到明天。”   “这样……”闻言,江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若真如苏洛所言,难不成他们真要再等一天?   他转头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苏洛见江曜似乎有些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轻咳一声,开口道,“但若是你们真的着急,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荫槐,然后……”   “不必麻烦荫槐。”苏洛话还没说完,空灵的声音却忽然自他身后响起,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脸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贵客相邀,吾没有不见之。”   “大祭司!”听见那声音的一瞬间,苏洛整个人都僵了一瞬,眼中立马浮现出尊敬之色,转身朝着那黑袍身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大祭司。”   “抱歉,打扰几位谈话了。”大祭司朝着苏洛点了点头,然后迎着苏洛崇敬的视线走向江曜二人,“不知二位贵客唤吾何事。”   这大祭司怎么跟鬼一样!江曜也没想到这人,啊不,这精灵居然会在正议论他的时候出现。   “咳,江曜,既然你们和大祭司有话要说,那我也就不打扰啦。”轻轻吐了吐舌头,即使是苏洛也明白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己面说,赶紧朝着江曜告辞,“我家也离这里不远,你随便问问就能知道,之后记得来找我玩啊!”   说完,他飞快地溜出了树屋。   江曜似乎也被他充满活力的样子所感染,嘴角微微扬了扬,转过头看向大祭司,神色又变得正经起来。   “不知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是有何要事呢?”江曜还没来得及出声,却听见大祭司率先开了口。   “不瞒大祭司,我们师徒二人此番,是为贵族的圣树而来。”玄师上前,对着大祭司笑道,“大祭司应该也知道,我人族的修炼中需要进阶物。而贵族的圣树精髓对于小徒而言乃是最为合适的材料。”   “虽然有些唐突,但老夫在这里还是恳请大祭司行个方便。这些年来老夫行走大陆也算是小有积蓄,若贵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老夫也会尽力做出等价的交换。”   玄师对着大祭司轻笑道,语气和善,但一边说着,他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大祭司。只可惜大祭司斗篷覆面,气息平稳,光从看上完全察觉不出什么端倪。   “这么说来,二位是想要吾族的圣树精髓?”大祭司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他微微侧了侧头,斗篷滑向一边,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还未等江曜他们做出回应,便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居然,就这样答应了?江曜看向大祭司的目光中带了些讶异。   这交涉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简单。   “当然,我们自然不会白拿贵族的东西,若是贵族有什么需要……”   “没关系。”谁知,玄师还没说完,大祭司却再度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圣树精髓乃贵客所需之物,直接拿去便是,不需要以物易物。”   “这…不太好吧……”这下,即使是江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玄师没有跟他明说,但光根据和精灵的这不到一日的相处,江曜也能感受到圣树在精灵族的地位。   据他们而言,大祭司和精灵王都是从圣树上诞生的,因此才能作为圣树的代言人赢得所有精灵的尊敬与臣服。对于代言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本体。   在和大祭司交涉之前,江曜已经做好了会被刁难,甚至被关押囚禁或是赶出精灵之森的准备,但没想到,只是简单一提,这个所谓的大祭司就真的答应了他们,连以物易物都不需要。   “圣树精髓并非不可再生之物,二位是吾族的贵客,吾相信,圣树也会欢迎二位的到来。”大祭司接着开口,声音中并没有任何起伏。   “然,吾虽可以做主,将圣树精髓赠予二位,但还有一事,望二位知悉。”   “吾族的圣树,非祭祀之时不可靠近,而距离下一次对圣树的祭祀,按照人类的历法来计算,还有约莫一年。”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你们祭祀圣树的时候,也就是一年之后?”一听这话,江曜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倒也不是等不得,只是事关江子墨的安危,拖得越久越不利。若是真要在这精灵族待上一年,那岂不是……   “可是大祭司,据老夫所知,这圣树只有祭祀时方才能靠近的规矩,在过去是没有的吧。”江曜暗自皱眉之时,玄师的声音却自他身后响起。   “过去是没有的,这也是吾族新立的规矩之一。”大祭司并没有否认,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哦?那老夫也有些好奇,这些规矩又是谁创立的?老夫听说精灵族一向守旧,从不会轻易变更生活方式,不过这一路走来,老夫却发觉,这传言,似乎有待商榷啊……”   “吾族既然要长久地生存下去,自然也该做出些变动。”面对玄师甚至能算得上尖锐的话语,大祭司的声音却依旧沉稳,仿佛完全没有听出玄师话中的弦外之音,   “吾生而具有圣树的一部分力量,通晓本族的过去与未来,如今所为皆是圣树的指引,一切只为吾族的繁荣。”他说着,似乎在给江曜和玄师做出解释。   大祭司的声音很轻,但不知为何又带着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力,若不是他的话太过魔幻,江曜或许真的会将其当做真实。   “奉二位为贵客也是圣树的指引。”大祭司接着开口,带着繁复花纹的黑色兜帽将他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审视自己和玄师,   “二位贵客若是想要寻吾,直接来吾王殿前的树屋便是。”   “吾族会将二位奉为上宾,但规矩不可打破,还望二位解,要得到圣树精髓,二位必须耐心等待。到祭祀之日,吾自会将精髓奉上。”   说着,不等江曜二人回答,他就朝着江曜二人的方向浅浅行了一礼,然后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屋外。   “这……”江曜看着失去踪迹的大祭司,表情有些古怪。   这回他们倒是如愿和大祭司搭上了线,但不知为何,聊了半天,江曜脑海中有关这位大祭司的疑点反而越来越多。   大祭司究竟是敌是友?还是真如他所说,根本就与这一切无关,只是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为了精灵族引路人呢?   但若真是后者,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吧。 第143章 小爷我骗小孩   “这个大祭司到底是……”江曜眉头微蹙,想要顺乱成一团的思绪,但可能因为有些急躁的缘故,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若真如大祭司所言,能够顺利取到圣树精髓,那自然是好的,但一想到还要等一年,他却难免焦躁。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用不着等那一年,但现在他们对于灭门江家,掳走江子墨的幕后黑手依旧是两眼一抹黑,除了猜测他们和北域的圣渊教是一伙人,可能在各域作乱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他们这次来西域,一方面是为了寻找进阶物,但更多也是为了调查那些人的线索。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精灵族虽然异变众多,但都只是些苗头,江曜实在有些难以下判断。   “师父,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等上一年吗……”有些不耐地咬了咬下唇,现在一提到时间,就算是已经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江曜依旧会烦躁。   其实比起烦躁,不如说更多的是一种担忧,担忧江子墨的安危,担忧又会有一个亲人离自己而去。   “如今那些人在暗,而我们虽然不能说在明,但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说着,玄师轻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明确的线索,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今我们也只能顺藤摸瓜,否则便只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若是精灵族中的异状真与他们有关,我们呆在这里也不算是在浪费时间。”   “更何况,你如今还未到三阶大圆满,圣树精髓若是可以带走那还好,但若是不能,本来你也该在这里待到三阶大圆满境界的。”   “我知道啦,师父。”江曜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也知道这东西急不得……”   不过说起修炼,江曜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忧色。   虽然他也知道每一阶的巅峰到大圆满是都是最难跨过的坎,但这回,他似乎的确是停在巅峰太久了。   “我知道你想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复仇,去救出你大哥,但是突破到大圆满境界这事情,确实不是仅靠努力就能成功的。”玄师轻叹口气,顺势揉了揉江曜的脑袋,“总之,只要我们找到了线索,有我在,总归能救出你那大哥,至于修炼的事情,到了时间也自会水到渠成。”   江曜点了点头,其实玄师说的道他也都懂,但说到底,心态这种东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调整好的。   “不过我看那个精灵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对于精灵族中的种种异状,去问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玄师说的时候苏洛,江曜闻言也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就算苏洛年轻,但作为精灵,总要比他们这样的外来人要知道得多些。   而且看刚刚苏洛离开的样子,似乎很期待自己去主动找他。   “我就不去了,在外人眼中我毕竟是你长辈,有我在场,只怕那小精灵会觉得拘谨。”玄师笑道。   江曜点了点头,朝着玄师挥了挥手,便直接出了树屋。   一出树屋,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曜从未见过的景象。昨夜到达精灵之森时时间已晚,天黑了下来,他们也没那个心思,因此看得不真切,但如今到了白天,却只见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中生长着一颗颗足以蔽日的参天巨树,地上是一条条由藤蔓交织铺垫而成的平整小径,通往四面八方。   一座座树屋以奇怪却又优美的姿势拔地而起,有的在树上,有的则是直接在粗壮的树干中掏空了一块,甚至有的直接由树木的根部缠绕而成。   一个个容貌精致美丽的精灵正穿梭在密林间,到处都是充满了嬉笑打闹地声响,让整个林子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边得到了消息,江曜一出门,一双双翠绿色的眼睛便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眼神中好奇有尊敬,还能偶尔看见一些精灵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个……”被这样注视着,江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请问各位知道苏洛的住处在哪吗?”   虽然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于那些灼热的目光,但一想到自己的打算,江曜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他一开口,气氛突然凝固了,江曜有些尴尬地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再随便说点什么或是干脆直接溜掉,身前地精灵们又突然炸了锅。   “啊,苏洛的住处啊,我知道我知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的第四间屋子就是了。”   “对,就是这条路,贵客您要还是不知道,我可以为您带路。”   “贵客您若是要找苏洛,要不我直接去把他喊来?”   ……   看着面前的精灵们都涨红了脸,叽叽喳喳的热情模样,江曜这才觉得,或许苏洛的自来熟还真不是性格使然。   这是他们的种族特性吧!   不过还好,虽然精灵族过度的热情让江曜有些吃不消,但他总归也在他们的指引下找到了苏洛的住处——一栋双层的树屋。   站在原木制作的门前,江曜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无力,而江曜还没来得及察觉出什么不对,面前的木门却突然开了,但出现在江曜面前地,却是一张和苏洛长相有几分相似,但又让他十分陌生的脸。   “人类?!”看清江曜容貌的一瞬间,来开门的那名精灵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便想把门甩上。   “等……等等!”江曜赶紧扶住了门框,“你好,我听说这里是苏洛的住处,还是说我找错地方了?”   “你找苏洛?”听他这样说,那陌生精灵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但看向江曜的眼中还是带了些狐疑。   “对,我是……”江曜正试图自我介绍,却突然听见室内哒哒哒地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啊,江曜,你来啦!”苏洛的身影出现在那陌生精灵身边,看着江曜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对了,阿长,这是江曜,大祭司钦点的我族贵客,也是我新交到的朋友。”他对着那陌生精灵介绍道,然后对着江曜扬起一个笑脸,   “江曜,这是我长亲,苏伊。”   长亲?从未听过的称呼让江曜微愣了一下,但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精灵族特有的称谓,看刚刚来开门的精灵的长相,应该就是类似于苏洛的兄姐,或者是双亲的存在。   “你好。”有了苏洛的介绍,苏伊表情总算也是恢复了正常,他对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阿长,那我就先和江曜出去啦。”苏洛钻出屋门走到江曜身边,对着苏伊笑道。   “嗯,不要回来得太晚。”苏伊波澜不惊的目光扫了江曜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苏伊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抗拒,不,应该说他并非在抗拒自己,而是在抗拒……人类?   不过对方总归也没什么出格举动,江曜自然不好深究,只是跟着苏洛身边,然后听见他开口道:“对了江曜,你们之前要找大祭司谈的事情,成功了吗?”   “嗯,基本上成了。”江曜点了点头,如实答道,“不过中间有些波折,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真的吗,那太好了!”闻言苏洛有些开心地笑了,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慌张地解释道,   “不是,江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是想你那边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的。”   “不过如果能和你再多接触一段时间,我确实会很开心。”他轻咳一声,接着道。   江曜看着他慌慌张张给自己解释的样子,不知为何莫名想到了过去自己,嘴角也不由得扬了扬。   自己过去在玄师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然后轻笑道,“不过我确实也有些好奇,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这个……”说起听见江曜提到这个,苏洛不禁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其实也不是对你感兴趣啦,只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类,所以说,嗯……确实对你们有点好奇啦。”   苏洛外表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心性也宛若少年,被江曜这样一问,说到后面便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江曜,你应该也去过很多地方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精灵之森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   他一边说着,脸也红了起来。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看着垂头丧气的苏洛,江曜不禁莞尔,“不过与之交换,苏洛,你可以给我讲讲精灵族的事情吗,正好我也有些好奇。”   “真的吗,太好了!”闻言,苏洛眼睛一亮,赶紧点了点头,“你想听什么,精灵族内的,只要是我知道的那我都告诉你!”   他语气有些急切,似乎生怕江曜反悔似的。   “那……有关你们的大祭司,苏洛,你可以说给我听吗?”江曜笑道。 第144章 小爷我套话   “你为什么对我们的大祭司这么感兴趣啊?从我们遇到开始,你就一直在提他。”苏洛有些疑惑地反问了江曜一句,但好在他似乎并没有较真,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道,   “嗯……如果非要说的话,大祭司就是王钦点的能够引领我族未来的大人。”   “嗯,这个说法我听过很多次。”江曜点了点头,苏洛的回答他早有预料,“不过我还想知道些更具体的,比如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或者,为何说,他能引导你们走向繁荣呢?”   “这个……”被江曜这样一说,苏洛倒像是被问住了似的,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半晌才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要说时间,大祭司现身约莫是在七八年前。但至于你后面说的……”   “因为大祭司是由圣树所诞,又是由王亲自钦点的,连王都这样说的,那自然是真的。”   “那,大祭司是你们亲眼所见,于圣树诞生的吗?”江曜有些不死心地接着问道。   “亲眼所见自然是不可能,但我们可以感应到。”苏洛摇了摇头,   “由圣树所诞的的精灵,比如王和继王,和我们普通的精灵相比会有不同的气息,而大祭司身上的气息我能感应到,那是和王与继王一样,圣树独有的气息。”   “这种感应不会有错的。”苏洛转过头来注视着江曜的脸,似乎知道他们接下来想问些什么,“大祭司很好,除了继王,我族从未有其他精灵对他不满。”   “继王?”又一个突然出现的新名词让江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的继任者,被我们称为继王。”苏洛点了点头,“不过继王似乎对王过于信任大祭司一事很是不满。”   “为什么会不满?”听见苏洛的话,江曜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他尽量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起伏不至于太大,试探着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苏洛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别的精灵说,他看见过继王与大祭司争吵。”   “当然我觉得这个也不太可信啦,毕竟王自古以来就是我族规则的象征,历代的王不都曾有过感情和情绪,继王也是如此。所以按说,继王是不可能与大祭司争吵的。”   “嘛,不过都是传闻啦。”苏洛带着江曜走到一颗巨大的古树前,绿色的藤蔓随着他的脚步自动编织成阶梯一路向上,他带着江曜一路往上走,然后坐到了延伸而出最为粗壮的那根树枝上,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转过头,绿翡翠一般的眸子望向江曜,江曜能清晰地看见其中自己的倒影。   骤然对上这样清澈的眼眸,江曜不禁微怔了一秒,这才回过神,思索一番后沉声道:   “嗯,还有异木相关的……我对那个也有些好奇。”江曜避开了苏洛的目光,面对这样一个单纯的精灵,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去套他的话。   “啊,你说异木。”提到这个,苏洛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异木出现的时候具体是多久,只是快十年前,我族频繁出现了族人失踪的情况。”   “一个两个还好,虽然大家也会难过,但也能勉强当做是巧合,可是一年之内出现好几十甚至上百个,那未免也太奇怪了。”   “更何况,失踪的族人之中,也不乏实力强大的。大家都很害怕,但是没有办法,为此大家只能减少活动的频率,即使要出林子也是结伴而行。”   “直到后来,大祭司出现,这种情况才稍有缓解。”苏洛接着道。   “这又和大祭司有关?”一听到这个名字,江曜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嗯,没错,是大祭司指引我们发现了异木的存在。”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精灵族是可以控制植物的。虽然根据能力的大小能控制的程度也不同,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但是异木不一样,异木并不能受我们的控制,除此之外,它还会吞噬我们精灵。”苏洛说着,眼中浮现出些后怕之色,“江曜,你还记得之前你救我那次吗?”   “你是说进林子那会?”江曜脑海中浮现出那时候的景象。   “没错。”苏洛点了点头,“那时候荫槐也说了,那就是异木。”   “若是那时候你没救下我,或许我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异木,根本没想到它那么可怕,连荫槐都差点……”他的声音中带着恐惧。不过江曜也大致能够解。   精灵族最强大的能力就是控制植物。如今他们赖以战斗的倚仗不但不起作用还对他们反戈相向,换作是江曜,若是自己的灵喾突然不受控制,想要袭击自己,估计他也得够呛。   “那你们就不能避开异木,然后……”   “不行的。”苏洛摇了摇头,“异木并不是普通的植物,或者说异木并非植物,而是一些现象。”   “就像是你们人类中突然发疯的疯子一样,异木都是普通的植物变得突然失控。我们昨天走的那条路以前也走过,从未发生过异状。”   “是大祭司指出异木的存在后,之后我们才开始注意到植物的异常。而在这之前,我们从未有人在这方面怀疑过,还以为又是人类……啊,我并没有说你的意思……”苏洛说着,这才想起江曜也是人类,连忙解释道。   江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但听着苏洛的话,他也陷入了沉思。   苏洛说得对,毕竟放在他们灵士身上,他们恐怕也不会怀疑会有灵喾突然暴走将自己吞噬。但是这么一来,大祭司又为何会知道所谓异木的存在呢。   按照苏洛的话,异木的出现和大祭司的降世之间出现了时间差,异木先于大祭司的出现。这样一来,那个所谓的大祭司,倒像真的是如苏洛荫槐那般,在为精灵族提供指引。   当然,这也同样不能保证,精灵族的异常包括异木的出现也是大祭司在背后操控,然后他再现身,以异木的事实换取精灵族的信任,从而支持他进行其他计划。   还有,除了大祭司以外,这个继王又是怎么回事?   继王作为精灵王的继承人却和大祭司不合,这之中是不是又有什么玄机呢?   江曜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干脆也不再想,只是将这些信息记下,打算回去再和玄师好好讨论一番。   “喂,江曜,如果你没有要问的,就该我问啦。”看着身边的江曜又兀自陷入沉思,苏洛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声音中略带了些嗔怪,显然是在对江曜的走神感到不满。   “啊——你说,你说。”江曜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精灵讪笑着开口。   “嗯……那就先从你自己讲起吧,你是从哪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苏洛一手支撑着脸,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的话……嗯,我出生在东域,一个中型城市中。啊,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基本情况吧,这片大陆被我们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地域,我在东域,而你们精灵之森则在这个划分中属于西域……”   江曜开始给苏洛讲起了最基本的区域划分,苏洛听得似懂非懂,一个劲地追问,江曜只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苏洛终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的家,算是在离我们最远的那块土地上?”苏洛恍然大悟地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我们精灵族的领地呢,不会觉得麻烦吗?”   “这个……”江曜听着他的问题,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个恐怕说来也有些话长。”   他只能将灵士的修炼原又跟苏洛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听见苏洛表示自己解了。   “你们人类也太神奇了吧,以死去的灵兽作为力量来修炼什么的……天呐,过去我从来没想过。”苏洛听着,眼中异彩连连,“江曜江曜,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的那什么……灵喾吗?我好好奇。”   一边说着,苏洛兴奋地抓着江曜左看右看,生怕没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对于人类的一切,苏洛就宛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兴趣。   江曜无奈地点了点头,召唤出灵喾,然后便听见了苏洛的惊叹声。   他收回灵喾,在苏洛艳羡的目光中开始给他讲起东域的各种风土人情。   他从东域的景色说到了东域的各大家族,又从东域的各种各大家族讲了东域的各种习俗。   “天灯?”当他说起东域的跨年夜,往往会亮起整夜的灯火时,苏洛眼中明显多了些憧憬之色。   “那一定很美吧?”   江曜一愣,记忆却蓦地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玄师带着他从夜空中俯瞰这满城灯火,他看着明灯千盏映入那人眼眸,只觉得世间最美风景大抵也不过如此。   “是啊,很美。”想着那双含笑的眼眸,江曜突然也笑了。   确实很美。如那人一般,璀璨而绚烂。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人,哪怕才刚刚分开不久,他却突然很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回到那间树屋。   他想见他。 第145章 小爷我讨论   江曜强行压抑住心中这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念头,耐着性子跟苏洛说完,终于,暮色开始四合的时候,他听见苏洛有些不舍地开口道:“唉,怎么一下子这么晚了……”   “江曜,明天你还可以给我讲你们人类的事情吗?今天我要回去了,否则阿长会生气的。”   “明天……可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江曜干笑两声,掩饰般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也知道,毕竟我来你们精灵族也是为了……”   “哦,我明白,那你去忙你的就好。”苏洛闻言很是解得点了点头,“不过等之后,等你忙完了,是不是可以再跟我讲一讲啊……”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江曜笑道,“不过可能你还得等我忙上一段时间。”   “啊,没关系没关系。”苏洛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江曜绽开一个笑容,“谢谢你,江曜你真好。”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江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在意。   苏洛一路送江曜回了他和玄师的树屋,然后便自己离开了。一推开门,江曜便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正坐在几案边,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师这时用依旧是他在外人前伪装的老者模样,但江曜却不知为何仿佛透过那层伪装看见了他原本的样子。   “回来啦。”听见声响,玄师抬起头,那双含笑的眸子看向江曜,江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嗯。”江曜赶紧应了一声,走到玄师身边坐下。   “师父,你在干什么啊。”那几案上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反正也无事可做,只能想些事情打发时间。”玄师笑着摇了摇头,狭长的眼偏着看向身边的江曜,“怎么样。”   “我问了苏洛,也得到了一些信息。”江曜点了点头,然后把苏洛所说的,有关大祭司,精灵王与继王,还有异木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还顺便附上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真如你所说,异木会吞噬精灵的话,那这个事情就确实蹊跷了。”玄师冷静地听完了他的叙述,然后蹙眉沉思道,“精灵在寿命尽了以后会化为能量回归自己出生的灵木。而这个能量,在根本上,和灵士的灵喾与灵力属于同源”   “所以师父,你是说,若是那什么异木能够吞噬精灵的话,那本质上,就和灵士的灵喾被夺取是一个意思?”江曜的脑袋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玄师想表达的意思,   “因此,照这样来看,精灵族的祸乱背后也很可能是那些家伙!”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那便是串联起来了。”   这个发现让江曜心头一动。若是西域的异变真和那群人有关系,那么若是追查下去,只要能解开西域精灵族异变的谜,他们或许就能获得不少线索。   说不定还能一举抓到那些人的马脚,甚至寻到江子墨的下落。一想到这个,江曜感觉自己明显兴奋了起来。   “师父,这事情我们该怎么查?是先从大祭司查起吗?”他有些按捺不住性子对着玄师问道。   目前来看,大祭司的确是最明显的一个突破口。   “大祭司是肯定要查的。”玄师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在意,根据苏洛所说的,大祭司和继王的关系。”   “这个……师父你是说,这个继王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江曜想着之前苏洛和他说过的话,眉头一皱。   若真是如此,他们是不是可以先和那个继王取得联络呢。   “不,不只是这个。”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我是说,之前苏洛所说,他听说继王和大祭司之间有过争吵,这一点很不对劲。”   “因为,按照常,继王作为下一任的精灵王,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绝不会发生争吵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既然他身为精灵族的继王,也在一定意义上代表了精灵族的法则。”   “就好比我们的族规一样,只是现任精灵王是现下的族规,而继王则是已经制定完成的,将要在未来执行的族规。”   “但就像家族的族规都是为了家族繁荣一样,王和继王本出同源,也就是精灵族的圣树,从根本上来看,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由于他们生来没有感情,因此历任的王与继王,都从未有念上的冲突。”   “也就是说,大祭司既然是受到了精灵王的钦点,那么按照常精灵继王也一定会认可他?”江曜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之前的思维死角,“所以说不仅是大祭司,精灵继王,甚至于精灵王,他们身上都可能有问题。”   “嗯,我是这么想的。而若是苏洛的话是真的,我们又假设那幕后黑手已经插足了西域,那么在不知道精灵王对精灵继王的态度时,这三人之间至少也分成了两派,继王和大祭司,只是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谁和幕后黑手有染。   “更何况,如果他们都没有问题,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便大概率是那幕后黑手推动制造的,我们依旧可以从这一点入手,顺藤摸瓜。”玄师跟江曜解释道,而江曜听着,眼睛也越来越亮。   调查这事情有了思路,江曜便想着和玄师制定具体计划。照江曜自己的思路来看,他本来是想二人分别去找到处于疑点中心的三人并试探,再根据试探出来的内容来综合判断。不过玄师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   “那样会打草惊蛇。”玄师解释道,   “我们只有两个人,就算是同时行动也最多只能同时打探到两个人的口风,而万一剩下的第三个人正好是有问题的那个,知道就可以根据我们的动向提前准备,这样一来我们定是没法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自然也无法断定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更有甚者,万一那人刻意误导,反而会让我们更难找到真相。”   “嗯……那怎么办……”江曜听见玄师的分析,明白他话中的道,但一时也是有些泄气。   他们要查的三个人物他们至今也只见过一个大祭司,其他二人别说调查了,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听见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   难不成再去问其他精灵?但那也不一定准确啊,更何况,他们逮着人家族人使劲问有关人家统治者的事情,就算其他精灵不会反感,但这样反而比直接问当事人更容易打草惊蛇。   “不能直接问,但我们可以偷摸着看啊。”谁知,江曜还在苦恼,玄师却笑了。   江曜看着玄师久违的狡黠笑容,顿时一呆,还没来得及去细想玄师话中的意思,却听见玄师接着开口道:“我刚刚也去问过,据说大祭司每夜都会在固定时间前往精灵王的寝宫商议精灵族族中的各类事务。”   “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偷听?!”江曜有些震惊地看着玄师,他真没想到玄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恐怕有点不太好吧……他轻咳一声,掩饰般地偏过视线,生怕让玄师看见自己眼里的迟疑。   虽然也是为了去调查精灵族的异常吧,但听墙角这事,江曜还真没干过。   “唔……对我来说,若是有了要解决的问题,而且不超过底线,那么所有手段都是可以用的。”玄师见他这模样,却并不恼怒,反而笑道,   “不过小家伙,你把脑袋偏过去干嘛。”   “我……”江曜赶紧掩饰般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按师父你说的做就是了。”   玄师一听他这话,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靠近江曜身边,轻声开口道:“小家伙,我跟你说过吧。”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犯错误的。你也不必把我的话当做什么圣言供着,若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提出来便是。”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由,你若想听我也会跟你解释清楚。但是小家伙,你要知道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不必事事都要依着我的意愿来。只要你有自己的由,那就尽可以说出来,听见了吗。”他托着腮轻笑道。   他和江曜的意见鲜少有分歧的时候,因此这样的情况倒是少见,他反而觉得有些新鲜。   “没有没有,我没有觉得师父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确实觉得听墙角这事,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下三滥。”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当然我是明白您的意思的,毕竟直接去偷听,他们定是不会设防,这样或许能听到很多有用的情报,这个肯定不是师父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更何况我本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害怕会搞砸……”江曜说着说着,倒是越来越慌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你这不是有自己的由吗。”听着江曜到后来都有些不成句的话语,玄师看着脸红成一片的小徒弟笑道,“你看,像这样说出来不就好了。” 第146章 小爷我听墙角   “但是我确实也觉得师父你的想法没有错,是我自己太刻板了,不懂变通什么的……”江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事我真没干过,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更麻烦……”他们要偷听的是大祭司的墙角,牵扯到精灵王,作为精灵族的最强者,江曜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他面前隐匿踪迹。   毕竟他还真没有跟踪或者刻意去窃听的经历。这样一来,若是真被发现,一但解释不清,他们反而会把精灵族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小家伙,这点你不用担心。”没想到,玄师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安心呆在之前我给你炼制的镯子里就好,剩下的有我。”   “到时候,我会把我的所见所闻共感于你。”   “还……还能这样?!”江曜一愣,“这样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惊讶于玄师的想法,但转念一想也没有错,毕竟他们若是那幕后人要对精灵族出手,他们这样做反而是在帮他们。他们对精灵族没有恶意,更不会将听到或是见到的内容说出去,除非那些内容真的有问题,需要他们传达出去。   玄师见江曜应了声,轻笑一声开始和他说起具体计划。江曜和他讨论着,一转眼,树屋外的天便全然黑了下来。   此时距离大祭司每夜去找精灵王的时辰还差些时候,他们也不能也不能提前太早,索性在树屋里呆着。   但这零碎的时间也不宜拿来修炼,江曜干等着着实是有些无聊,他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淡然的玄师,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愣了愣。   他今天出去找苏洛的时候,玄师便是这样等着他回来的吗?   “怎么了?”察觉江曜在看着自己,玄师勾着唇笑道。   “没,没什么。”江曜慌乱地摇头。   “有顾虑就直说,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玄师叹了口气,以为他还在为听墙角的事情纠结。   “没有,不是那个事情。师父,我只是在想,我之前出去找苏洛的时候,你会不会无聊啊?”江曜生怕玄师误解,赶紧开口道。   他又和玄师靠得近了些,看着玄师微愣的脸,接着道,   “我之前出去了那么久,师父你又没什么事情干,只能在这里等我。”他想起刚回来时看见玄师静坐在桌前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蓦地涌上些愧疚来。   玄师和他不一样,那人只是一缕残魂,在外人面前遮掩了容貌,捏造了身份,作为一个不存在的人陪在他的身边。   江曜自己可以去看,去闯,去走遍整个大陆,邂逅无数的人和绚烂的风景,但是玄师却永远只能隐匿在自己身后,做他的影子。   他能触碰到的世界,玄师根本无法触及。   玄师的世界中只有他。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玄师也没想到小徒弟脑回路如此放飞,不由得无奈笑道,“再说,你又不是因为贪玩或是其他的由,你那不是去打探消息的吗?”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不比多虑,江曜看着玄师的模样,脑中明白他的意思,但心口还是不由得一紧。   “可是我想陪你。”他小声嘟囔道。   无论他遇到什么事情,总有玄师在他身边,那他又怎么能让玄师孤身一人。   哪怕那时间并不长,但一想起这事,说他钻牛角尖也好,总之他还是有点难受。   “我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更不是那种离了人就活不得的性子。”玄师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小家伙,你也不用总是想那么多。”   他也知道江曜念着自己,不过就他个人而言,他也并不希望自己给江曜增添什么心负担。   说实在的,从一开始他家小徒弟就没让他失望过。   江曜不自觉地靠到玄师身边,整个人埋在他肩窝蹭了蹭,让玄师一瞬间差点想到了那些刚出不久,毛茸茸的,喜欢蹭人裤腿的狗崽子。   “唉……不过果然还是呆在师父身边最好了。”江曜感受着身边熟悉的气息,一边有些感慨。   其实苏洛也很好,但不知为何,江曜和他待在一起却总没有和玄师在一起的轻松感。   或许是因为那孩子太热情了吧。江曜想着,似乎丝毫没想到自己当初刚见玄师时的好奇劲和苏洛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闹归闹,二人终究还是记得今晚的大事。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曜也钻进了镯子之中,任由着玄师带着自己朝着精灵王宫而去。   他们的树屋离王宫不远,玄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一路人没有任何精灵注意到他们的行踪,二人就这样直接进了王宫。   精灵王宫内房间众多,道路也曲曲折折,江曜看着玄师辗转半天,终于走到了最中央的一间房门口,也正好看见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大祭司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空灵的声音自房内响起,缠绕着藤蔓的厚重木门缓缓打开,大祭司走了进去,而玄师也带着江曜,在门还没关上的一瞬间飞快闪身进了那房间。   房间中灯火通明,房间中央的木桌前,黑发的精灵正坐在几案前,看着桌面上散落的书册,连头也没抬。   那精灵和其他精灵一样,是黑发尖耳,若是他抬起头,江曜觉得自己应该也能看见与其他精灵如出一辙的翠绿色眼睛。他头戴不知名的木枝藤萝缠绕而成的冠冕,气息也比江曜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名精灵都要强大。除此之外,他似乎自带着神圣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向其臣服。   “吾王。”大祭司在他面前站定,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今日有什么事吗。”闻言,精灵王终于抬头,翠绿的眸子和江曜想象中的一样清澈,但江曜却未能从那眼中看见任何情绪。   他的容貌比江曜一路以来见过的任何一个精灵都要精致,美丽,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宛若造物之主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即使是整天面对着玄师的江曜,在看见那容貌的一瞬间,也难免心生赞叹。   不过平心而论,在江曜见过的所有生物中,恐怕也真的就只有玄师的容貌能与其媲美。不过,由于精灵王气质太过冷漠,宛若无机质的器械一般,所以他比起玄师来要少了几分灵动,好看归好看,但终究无法动人心弦。   “吾昨日提到的那两名人类,今日已经安置完毕。之前荫槐所遇异木一事也已经开始调查。”大祭司微微颔首,对着精灵王开口,声音十分平静。   “最近的异木又变多了。”精灵王闻言,脸上也没有什么波澜,语气冷静到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虽然那也本来也就是事实,但听见这样不带任何情绪的点评,江曜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毕竟异木可是关乎着精灵族人的性命,若换作是自己,怕不是已经开始急躁了。   “吾曾说过,我族命途,皆在下一次的祭祀之中。”   “如今离祭祀之日已近,异常情况频发也是无奈之举。然,只要能把握好此次于圣树的祭祀,便可保吾族无忧。”大祭司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吾王无需过度忧虑。”   闻言,精灵王点了点头:“荫槐他们无事便好。追查异木一事太过艰难,大祭司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你提到的那两名人类……”   “他们是保证祭祀成功的重要部分,也是吾族的贵客。”大祭司对着精灵王解释道,“这是圣树授予吾的真,还请王莫要怀疑。”   “我自然是信大祭司的。”精灵王点了点头,“于祭祀有关的事情,大祭司着手去办便是,不必事事来找我汇报。”   大祭司闻言微微颔首,朝着精灵王行了一礼,似乎在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   只是,精灵王和大祭司倒是谈得火热,但一旁的江曜透过玄师的耳朵听见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什么祭祀,什么圣树。   这大祭司,不会把他们当祭品了吧!   “师师师父,这大祭司不会真有问题吧?”他赶紧呼唤起玄师。   “莫慌,先听听再做决定。”玄师的回应很快在他耳边响起,听见玄师的声音,江曜有些躁动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然而让他们有些失望的是,自那之后,大祭司和精灵王再也没有讨论有关祭祀的话题,而是说起了精灵族的族中事务。听得江曜在镯子内部跺了跺脚,但终究是无可奈何。   毕竟人家不说,他也不可能真的现身去扒着人家问。真那么做,他怕不是立马就会被再次抓起来关进大牢,梅开二度了。   “莫慌,就算那大祭司真的对我们心怀不轨,有我在,他们也没法得逞。”玄师也感觉到了江曜的焦虑,轻声开口道,   “小家伙,你知道吗,我若是认真起来,这精灵族的林子都能给他烧干净,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大祭司。”   “所以别紧张,就算他们真有坏心思,我们陪他们玩玩就是了。” 第147章 小爷继续听墙角   “咳咳,烧林子就不必了师父!”江曜差点被呛住,听着玄师越说越夸张,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话来。   虽然江曜也觉得,这对于玄师来说,这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大话。   他随后又听见玄师发出一声带着些戏谑的轻笑,这才明白那人八成又是在逗弄自己,不由得有些无奈地拖长音调喊了一句,   “师——父——”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听见江曜喊他,玄师语气中的打趣之色更浓,“不过我也没想到啊,你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现在这么拧巴?”   “这……”听见这话,江曜脸不禁红了一大截。   一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对着玄师一口一个老头,他现在还真有些汗颜。   当时的自己是真是有点胆量在身上的。   也亏的自己遇到的是玄师,若是遇上个脾气不大好的,自己还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二人这样一阵插科打诨,江曜心中的紧张感也消下去不少。眼看着大祭司和精灵王说完了精灵族中事务,朝着精灵王行礼后打算出门,玄师赶紧跟了上去。   从潜入都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包括精灵王和大祭司在内,没有任何精灵发现他们的踪迹。江曜一边感叹着玄师的神通广大,本以为二人就能这样直接回到树屋之中,却发现玄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刚准备出声发问,却看见拐角处迎面走来一名精灵。   那精灵容貌也十分出众,甚至和他们刚刚见到的精灵王有几分相似。他身上的衣袍比起其他精灵也多了些雕饰,看上去要华贵不少。   他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神情淡漠,但看见大祭司的瞬间,他翠绿色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厌恶。   大祭司和他似乎是反方向,按说会撞上。看见来人的瞬间,大祭司微怔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正常,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毫无反应地和那个精灵擦肩而过——但在他们即将错开之前,那名精灵突然伸手将大祭司拦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大祭司微侧过头,看向那眼神锐利的精灵。   “你又和阿……你又和王说了些什么?”那名精灵转过头看向大祭司,翡翠般的眸子中满是怀疑之色。   “你僭越了,藤离。”大祭司轻声开口,明明大半张脸都被斗篷遮住,但名为藤离的精灵依旧察觉到被人注视之感。   “吾与王所讨论的事情,并不在你的职责之内。”大祭司冷淡地说着,转过身正欲离开,却被那精灵再度拦住。   “那两个人类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了,你将两个人类奉为了贵客。”那精灵虽然已经在极力保持镇定,但江曜还是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依旧带了些急躁。   “此事依旧并非你的职责,藤离,你也没有权力过问。如王所言,吾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圣树的指引。”大祭司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   “藤离,你没有阻拦吾的资格。”   “你蛊惑了王。”藤离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却又在下一秒舒展开,面色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大祭司,努力让语调保持在一个称得上是平静的范围之内。   “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精灵族的未来。”对着藤离甚至是带着质问意义的话语,大祭司却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淡然道,“你若有所不满,尽可以告知于王。于此事上,吾与你并无其他可言。”   “然,吾要提醒你,作为继王,你并不合格。你的情绪波动太强烈,吾族之王不该有这种东西。”   “王代表着绝对的公平与正义,而情绪,会蒙蔽你的双眼,影响你的判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藤离微眯着眼反驳他道。   “你知道的,藤离。”听见他的反驳,大祭司的声音却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很清楚,你为什么会厌恶于吾。你想要太多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大祭司慢条斯地说着,藤离听着这话,眸光微动,但还没来得及接话,却听见大祭司继续开口,   “吾王还在等你。去吧,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说完,他不再会微愣住的藤离,转过身朝着宫外走去。   江曜和玄师听完他们意义不明的对话,心中生出些疑惑,但还没等他认真思考,眼前的景物飞速变换,只几息的工夫,江曜便又回到了那间他和玄师居住的树屋之内。   江曜从玄师给他炼制的镯子中出来,眉头紧锁,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们这一趟的确听到了不少东西,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却似乎更多了。   玄师也坐到了他的身边,眉头也皱着,却一言不发,似乎也正在思考。江曜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最后没办法,只能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支起脑袋看向玄师。   “师父,你觉得这精灵族……”他刚想引出话题,却见玄师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家伙,先等等。”玄师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狭长的眸子中难得浮现出些纠结之色。   “怎么了,师父。”见状,江曜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玄师看向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家伙,你觉得大祭司怎么样。”   “这……”江曜没想到玄师会直接把问题抛给自己,他思索半天,最后还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开口道,“我觉得,他问题很大。”   之前大祭司和精灵王的对话他们也听见了,着大祭司真就差把“我要拿你们当祭品”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哦不,那个精灵还没有脸,毕竟都拿兜帽遮完了。   “他似乎想拿我们做祭品。”江曜接着道。   玄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发出评论,只是接着问道:“那精灵继王呢?”   江曜一怔,刚刚两名精灵争辩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嗯,我觉得……”江曜沉吟一番,斟酌着开口,“光从他们刚刚说的话来看,这个继王已经对大祭司有所怀疑,甚至有不小敌意。”   “他是精灵族中难得不相信大祭司言论的精灵,如果要对抗大祭司,他或许会对我们有帮助。”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玄师的脸色,似乎想要窥探出自家师父的意见。   不过玄师虽然听着他分析,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带有指向性的表情,只是在江曜说完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着江曜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小家伙,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个,师父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有什么问题直说就好。”江曜说完,轻咳一声偏过了脑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在考验你吧?”玄师一看他的表情,便将江曜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嗯,难道师父你不是在问我……”江曜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无辜地看向哭笑不得的玄师。   玄师刚刚那么正经,他还以为玄师在考验他观察事情的能力呢。   “我让你先说,是因为你可能会察觉到我没注意的地方。”玄师看着耷拉下脑袋的江曜,有些好笑道,   “你很容易被我带着走,若我先说我的想法,在我们的猜测有出入的情况下,你怕不是会直接否定自己先前的推测,转而将套进我的思路之中。”他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会先问问你的猜测,这并非什么考验,你也不必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了。”说着,他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一下,轻笑道,“更何况,就算你说错了,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我……”江曜挠了挠脑袋,听玄师这么一说,他又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   “好了,小家伙,不用想那么多,不如先听听我的想法。”玄师一句话把刚刚的乌龙揭过,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我和你的想法不太一样,我觉得,这个精灵继王似乎也有问题。”   “如之前大祭司所说,他的情绪波动太强烈了。”   “嗯,有吗……”江曜一愣,想起之前那名冷静的精灵,心头不由得有些疑惑。   在他看来,那个精灵明明已经很冷静了,玄师又是从哪里看出他情绪波动强烈的。   “精灵继王和精灵王一样,与其说他们应该冷静,不如说他们应该没有感情,或者说,他们本来天生就没有感情。”玄师摇了摇头,“你还记得精灵王吗。”   “按照常,精灵继王应该也和他一样。”   闻言,江曜眼前闪过那张如偶人一般精致的脸。   之前看见精灵王的时候,他便已经觉得,比起生命,他更似一台计算精密的机器。那名精灵虽然会说话,会思考,但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属于生命的鲜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想起精灵继王,虽然那个精灵似乎也很淡然,但比起精灵王,那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情绪波动剧烈”。   “还有,大祭司说的,精灵继王厌恶他,从他那时的反应来看,这应该是真的。” 第148章 小爷我红眼   继王不应该有情绪。而“厌恶”,却算是情绪中较重的一种。   不过话说回来,精灵继王又为何要对大祭司有厌恶之情?他能看得出精灵王对大祭司很是信任,但玄师之前说过,按照常,精灵继王和精灵王应该会在任何决断都处于一致才对。   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出现,但江曜知道玄师是个很严谨的人,如果有存在特殊情况的可能,他一定会将其提出,然后作为其中一种发展方向纳入推测。但若是玄师没有特意提及,那可能就是说明确实没必要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了。   “继王会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而从精灵族过去的情况来看,这种差错来自后天的概率并不大,极有可能是天生的。”   “所以小家伙,在我看来,如今我们首先要调查清楚的,是继王诞生的时间。”玄师看着陷入沉思的江曜,轻声道。   “所以师父,你是怀疑,精灵继王的变化和那些人有关?”江曜顺着他的思路去想,总算也明白了玄师在思考些什么。   “嗯,毕竟事关重大,我也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性。”玄师点了点头,“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大祭司就没有问题,他身上的疑点也很多。若是只听见之前他和精灵王的商议,我肯定也是会将他放在第一位去调查。”   “但是后来他遇上继王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太可疑了。小家伙,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继王对于大祭司,似乎是单方面的敌意。”   “嗯,我也看出来了。”江曜应道。   先前大祭司和继王对话的时候,就算离得比较远,江曜也能看得出来,大祭司似乎并不想与继王有过多纠缠,倒是继王一直拦着大祭司,而再往后,大祭司才出言敲打。   “所以,继王为何会对大祭司那么反感,是因为他对精灵族居心不良吗?”说起这个,江曜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思索之意。   继王看出了大祭司心怀不轨,因此对他心生反感,这似乎也说得通。   但江曜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继王对大祭司的态度不太对劲。”玄师接下了他的话,   “小家伙,你可还记得大祭司最后对继王说的那些话?”   “大祭司说,继王想要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江曜点了点头,但脸上随即浮现出些疑虑之色,   “可是看上去,心怀鬼胎的明明是大祭司才对。”   “但是继王他心虚了。”玄师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小家伙,你想想,若是你讨厌的人以一种自认为看破你的语气,扭曲事实来诬陷你,指责你,用模棱两可的话试图打压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气恼,觉得他不可喻,甚至会有些无法辩白的难过。当然,也会有心态好的,只当对方是个疯子在说胡话,然后一笑置之。”   “但是这几种情绪继王都没有。大祭司说出那话的瞬间他迟疑了,而那停顿也不像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反而像是被看破后想要快速找补,在思考着如何回答才能让自己更为体面。”   “换句话说,他就是在心虚。”玄师一点一点给江曜分析着,而江曜一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便也觉得玄师说的确实很有道。   “既然他会心虚,那也就是说,大祭司说的那话,是真的?”江曜有些恍然大悟。   “就算不完全对,但至少也沾了边,否则继王没必要那个反应。”玄师点了点头,“他们不知道一旁还有我们在看着,所以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肯定是最真实的。”   “如果继王本就堂堂正正,那么就算被大祭司戳穿了也没必要心虚。再加上继王身上不合常的种种异状,所以我才觉得,大祭司的目的姑且不论,这个继王心中肯定有鬼。”给江曜分析完手中的线索,玄师看着因为信息量过大脑袋还在宕机的徒弟,轻轻弯了弯嘴角,倒也不催促,只是等着江曜自己消化完毕。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先去查继王?”好不容易顺了脑内的信息和线索,江曜回过神来,迎上玄师的目光。   “先去问问继王出现的时间吧,还有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异状。”玄师点了点头,“若是这上面没有突破口,我们再去查查其他的线索。”   其实江曜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算乐观。幕后之人隐藏得太深,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那黑雾一般的能力。而由于精灵族和人族种族特性不同,他们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精灵族的异状是否真的和那些人有关。   虽然他们现在也算是出了一些头绪,但那些线索依旧是模糊的,虽然看似有关联但可能实际上却只是他们的臆断。   说白了,他们现在看似有条有,但实际上还是跟无头苍蝇似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师父,我还有个问题。”江曜本来还在盘算着如何继续去找苏洛交换些情报,但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趁着玄师还没回灵喾赶紧开口道。   “怎么了?”玄师看向他,示意他有话直说。   “那个大祭司……为什么会把我们奉为贵客?”其实见到大祭司第一面他就有这个问题,但后面事情太多,加上精灵族内情况错综复杂,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这才来不及细想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这个……”听见江曜和他提起这个,玄师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无非也就那几种可能。第一,误打误撞,祭祀需要祭品,而我们恰好这时候闯进来。换句话说,他只需要人类,具体是谁并不重要。第二,那个大祭司真如他自己所言,可以一定程度上预测未来。若是他于精灵族无害,而精灵族如今变故频发,我们又正好要解决这些事件,他能够依稀感觉到这些,所以才会将我们奉为上宾,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而第三种,则是最糟糕的。”   “大祭司就是那些人在西域的代人,而我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嘶……”一听见玄师说的第三种可能,江曜突然冷汗直冒,“不……不会吧,这也……”   “我们联合着夏家小姐搞垮了他们在北域的部署,他们因此注意到我们也是可能的。”玄师摇了摇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或者说,若是真被他们盯上了,担忧也是没用的。”玄师苦笑道。   “那那那,如果他们真要对我们下手,你应该也护得住我对吧?”江曜看着玄师,眼含期冀。   “若是他们只是觉得我们会阻碍他们的计划,从而才盯着我们,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能护住你的。”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我残魂尚存,只是现在还不好下手,所以才关注着我们伺机而动的话,那……”玄师叹了口气,像是做出啦什么决定一般,语气中带上了些郑重,   “若真到了那时,我会尽全力护住你。”   “而你,也必须尽全力逃离,千万不要对我有所留恋。”说着,他看着眼神逐渐错愕的江曜,轻笑了一声,伸手轻抚上他的面颊,“听见了吗?”   “不是,师父你……你别吓我!”江曜反手捉住那只冰凉的手,有些焦急地看向玄师含笑的眸子。   那双狭长勾人的眼中和往常一样盈满了笑意,但江曜却不知为何心头突然警铃大作。   他握住玄师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关节都有些泛白。   “不是吓你,我会这样与你说,是因为这种情况的确是可能会存在的。”玄师也不恼,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甚至捏得自己有些疼,   “不过你也别多想,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概率并不高,毕竟我已经在努力隐匿自己存在的痕迹,那些人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我们。”   “大祭司对我们的态度我之前也就觉得古怪,一直没跟你说,也是怕你多想。总之,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他笑着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权当是安慰。   江曜闻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谁知,还没等他完全冷静下来,玄师再度开口,   “不过小家伙,我刚刚与你说的,不仅是现在,之后任何时候都是一样。万一哪天我们的行踪暴露,招来了连我都无法对付的敌人,你一定不要恋战,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停留。”   “不,不可能,我不能那样……”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的心绪被玄师一句话再度搅乱,江曜猛然抬头看向玄师,眼睛都开始发红,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走了师父你怎么办啊……”   他赤着眼睛死死盯着玄师的眼,似乎想从那双好看的眸子中看出些什么。   玄师似乎也没想到江曜反应会这么大,整个人一愣,然后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小徒弟,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笑容中带上了些苦涩:   “傻孩子,我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左右,也最多不过是彻底魂飞魄散罢了。” 第149章 小爷我通宵   玄师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江曜听着他这么说,不知为何心头却隐隐涌上些酸涩之感。   “师父,你不是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吗……”他抓着玄师的手,声音中甚至带了些委屈,   “当然,如果可以,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玄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着低落的小徒弟,心中也难得有些五味杂陈,“只是,虽然我说的也是极端情况,但世事难料。”   他确实没想到江曜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自己只是想到之后顺便提醒了一下,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小曜。”他难得正色地喊起江曜的小名,“你听我说。我们的对手很强,是现在的你无法想象的强。”   “他之前被我重创,现在应该还处于恢复期,所以大陆还勉强算是平静,暂时看不出端倪。”   “但我敢肯定,等到他实力恢复,大陆便会陷入浩劫,甚至会有覆灭的危险。”说起这个,玄师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而要阻止他,你的力量必不可少。”   “所以我才会收你为徒,让你快速提升实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必须保证你先活下来。”   “因为小家伙,你的命并不只属于你自己,这世上有太多人在未来需要你去拯救。”江曜陷入了沉默,而玄师看着他,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可是师父,那你呢?”江曜紧抿着唇,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问道。   “我?”玄师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江曜又把话题转回了他的身上,   “小家伙,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死了。”他轻叹一声,手握成拳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我的实力再也不可能回到最鼎盛的时候。现在的我虽然实力也不能算是弱,但比起大陆最顶尖的强者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引导你继承我的意愿,然后带着你走上大陆巅峰,这就是我最后的价值。如果你能变得足够强大,那我的结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江曜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的问题和玄师的回答有些错位。   玄师好像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者,那人知道,但直接规避了正面回应。   他说江曜要去拯救苍生,但他把自己排除在了苍生之外。   说到底这不是江曜想到的答案,他只能抬起头与玄师对视,然后在那人眼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玄师自始至终都没有改过口。   “我明白了,师父,我会努力变强,也会用尽全力去……保全自己。”最后,还是江曜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不过师父,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这么做,并不仅仅为了苍生。”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还想保护你。”   “你也好苍生也好,我都会用尽全力去护住。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哪怕你魂飞魄散也不重要的话了。”   “你很重要,非常重要,你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师父,你还有我。”江曜的神情很凝重,即使是玄师,在看见他那清澈而纯粹的眼神时,心脏仿佛也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原本平静的心绪也犹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般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个小家伙在说什么,保护自己?若是放在平常,听见其他人这么说,玄师恐怕只会将其当做童言稚语一笑置之。   但是江曜的脸神情超乎寻常地认真。   玄师很了解江曜,甚至作为旁观者,他可能比江曜自己都要了解自己。他很清楚,江曜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并非在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个傻小子,他知道自己是谁吗?保护自己,这话若是让自己的旧友听见了,怕不是会笑掉大牙。但玄师也觉得,就算江曜能听见自己现在的心声,恐怕还是会一本正经地说,他要保护自己吧。   这个小家伙,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意外地执拗。   但说实在的,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江曜。从他们初识到现在,这个小家伙总能带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该怎么回应呢?玄师突然有些迟疑。按照自己的习惯,他要不就是笑着说自己不需要他保护,要不就是开玩笑似的应和他。   但面对着现在的江曜,玄师却突然不想这样说了。那样做实在是有些太敷衍,就算江曜不会在意,他却莫名有些不快。   “要保护我,很难。”最后,他只能轻叹口气,接话道。   “我知道。”江曜点了点头,“我很清楚。”他知道玄师有多强大,要保护那样的人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更像是个笑话。   但是他还是想去做。就如同守护这个世界一样,听上去太狂妄了,他也没有把握。但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他会去做。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很高兴。”玄师似乎听出了江曜语气中的坚毅,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欣慰之色。他看着还是有些低落的江曜,嘴角弯了弯,“不是在糊弄你,这是真的。”   江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却正好撞上那双带笑的眸子。   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玄师此时并没有戴面具,那张美到不似凡人的脸就停在他面前,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玄师冰凉的吐息。   太近了。   他呆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师父,心中没由来地警铃大作。   好像有什么他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忽视的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他努力地压制着的一些情感,在他不曾注意的阴暗角落肆意生根,而他只是一个恍神,却发现它们已经露出了尖尖的绿芽。   要乱套了。   江曜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玄师结束了这个话题。总之这一晚他实在是过得有些煎熬,明明想要修炼,但一闭上眼睛,面前却全是玄师那张放大的脸。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跌跌撞撞地出门,找上苏洛,然后便看见小精灵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些惊讶:   “江曜你……昨晚是没休息好吗?”   “咳咳,出了点小事。”江曜朝他摆了摆手,看着他有些关切的眼神,找了个由糊弄道,“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他总不可能告诉苏洛,他想了自家师父一整夜,苏洛怕不是会把他当变态。   “如果是住的不习惯的话就直接跟我说,我去找荫槐。”苏洛关切地开口,真诚的眼神看得江曜越发心虚。   “也不用麻烦,已经解决了,哈哈哈。”江曜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对了苏洛,我上次给你讲的事情,你还想继续听吗?”   “当然了!”提到这个,苏洛的眼睛腾地一下亮了起来,“你还愿意讲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啊。”江曜也笑了,“不只是东域,我还去过北域,而且其他地方的事情我也听我师父讲过不少,你若是感兴趣,我就都说给你听。”   如今在精灵族中他和苏洛最为相熟,苏洛单纯,要从他这里了解些情报也很容易。但江曜也自觉这带着些利用,所以他也想尽力补偿。   所以,苏洛想听什么,他都会讲给他听。除此之外,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他也十分乐意。   江曜这话说得无心,但苏洛听了却明显有些雀跃,欢呼一声,拉着江曜便往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之中各种植物胡乱地生长着,对于人类来说通行都有些困难,但于精灵而言却是畅通无阻。一个个身形娇小的精灵穿梭在草叶林木之间,就算有挡路的植物也会被他们用自然之力移开后再恢复原状。   有苏洛领着,江曜一路上虽然也看见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终究也没有精灵和上次一样真的上前和他接触。   苏洛一边走着,一边跟江曜介绍着各种精灵族中的特有景观,最后带着江曜来到一片巨大的湖泊边上坐下。   “这是月光湖,咱们林子里最大的湖泊,一到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就会格外美丽。”现在还是清晨,没有月亮,但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也很是动人。   江曜看着那在微风下轻轻摇荡的湖水,心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上次我们讲到哪了来着……”江曜的脑子混沌了一晚上,一时半会还有些模糊。   “你的长亲。”苏洛捂嘴笑道,“你说你小时候总和你的长亲顶嘴,然后被他关禁闭。”   “咳咳,我们人类不叫长亲,那叫做兄长。”江曜给他纠正了一下用语,但提到江子墨,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怀念。   “我那时候小,也什么都不懂,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也就顶撞回去,反正事事和他对着干。”脑中浮现出江子墨那张清俊的脸,江曜想起自己小时候和他的那些纠葛,如今看来的确是太幼稚了些。   “不过其实他人不坏,只是认死,死犟。我小时候也确实挺混账,不能全怨他。”以前和江子墨不对盘的时候,他剪过那人的衣服,扎过那人的小人,甚至有一次气急了,他直接撕了江子墨对了一半的账本。   江子墨也不打他,就关他,江家后院的柴房简直算他另一个家,江月白为了他还专门偷偷拿了把柴房钥匙去复刻了一把,生怕他关禁闭禁食的时候给他饿坏身子。   现在想来关他的那把钥匙按说都是和其他库房钥匙一起,在管家那里放着,江月白一个小丫头哪有那么容易拿到。   八成又是那个死倔的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月白有意,他也就随着她去了。 第150章 小爷试图冷静分析   “不过你们人类好奇怪,对我们来说,和长亲相处成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苏洛听着,一边感慨道。   “唔……可能是因为我们种族的繁衍方式不同吧……”江曜想了想,和他解释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是不同性别的两个人结合之后才会诞生新的生命。”   “而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嗯……差错。”江曜想起江荣那乱成一团的感情史,实在是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向面前单纯的精灵传达。   更何况对于江荣,他现在实在是有些心情复杂。斯人已逝,他也不想再评判他的过去究竟如何。他过去的确是对那人不喜,但是同样,江荣的死终究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那个人和解。   “我的母亲并非我父亲的妻子,我的出生也是意外。而我兄长的母亲因为我的缘故,郁结于心,最后郁郁而终,我兄长也因此记恨上了我。”   “不过说到底,他其实也没有做过特别过分的事情,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小,脾气倔,他看我不爽我自然也跟他对着干,导致我们关系越来越差。”说起这个,江曜又笑了起来,   “不过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你……兄长的……母亲,会因为你的缘故而郁郁寡欢呢?”昨日江曜给苏洛讲清楚了人类中的性别和家庭关系,苏洛想了半天,终于清楚了江曜的意思,   “还有,你不是说,你们人类男性只能和妻子诞下后代吗,那你为什么还能……”人类的世界对于苏洛来说是个全新的领域,他对着江曜似乎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咳咳,我说的那是通常的情况,或者说,是明面上的规则。但并不代表我们只能那样生活。”江曜想了想,用尽量简单的话语给苏洛解释着,   “我的母亲虽然并非我父亲的妻子,但是她很爱我的父亲,因此才愿意将我诞下。而同样,我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我大哥的母亲也很爱他,因此她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感到愤怒。”   “爱?”   “嗯,爱,或者说喜欢。我们人类会因为这种感情而结合,然后诞生后代。但是,相爱的人不一定会结成夫妻。”江曜点了点头,给苏洛继续解释着。   “啊,那不会……很难过吗?”听着江曜的话,苏洛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似懂非懂地问道。   “当然会很难过了。”江曜转头看向他,不知为何心中却也涌出来些哀伤来,“不过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人类世界中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无数的人为爱所困,为爱所痴,为爱所狂,但最终能和真爱成功结合的,反而是少数人。”   “你们人类好复杂啊……”苏洛听着江曜的话,不禁轻掩住了小嘴。   “的确复杂,各种人情世故勾心斗角太多。”江曜点了点头,附和道,“你们精灵族对于我们来说,反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了。”   “那……你喜欢这里吗?”听见江曜这么说,苏洛的语气中难掩开心。   “自然是喜欢的。”江曜也笑了,“这里和平又安宁,很让人安心。”   “哈哈,你喜欢就好。”苏洛也很高兴能从江曜口中听见对于自己种族的夸赞,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不过江曜,我跟你说啊,在我们精灵族中的生活久了,其实真的挺枯燥的。”突然,他又话锋一转,神情变得有些低落,   “每天看见的景色都是一样,每天遇到的族人也是一样,甚至生活都一成不变。”   “而且阿长管我很严,从来不让我乱跑。昨天我和你出来之后,回去被他念叨了好久,要不是因为你是大祭司钦点的贵客,他可能都不会放我出来。”   说着说着,苏洛的话中带了些寂寞,“甚至就连我族的林子他都不许我走太深,我年纪不大,巡逻任务也不多,上次还是因为有荫槐在他才肯放我出去的。”   “所以啊,虽然你们人类很麻烦,但我还是好羡慕。”他看向江曜,眸光闪动,   “我也好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些有趣的东西,去看看用砖瓦建成的好大一座,跟迷宫似的宅子,还有你说的坊市,天灯……”   “那些东西好像都很有意思。”苏洛一边说着,眼中也跳动着憧憬之色。   苏洛宛若一个最纯真的孩子,对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抱有着没有杂质的好奇心。   但江曜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之前玄师说的,精灵族的命运。   他们无法离开精灵之森,或者说,无法离开精灵族的圣树太远,否则就会失去精灵的身份,逐渐呈现人类的特征,身体变得孱弱,就连寿命也会大减。   苏洛的憧憬,终究是无法实现的。   江曜不知道苏洛知不知道精灵族的这个特性,但无论他是否知晓,他都不打算在此刻将这事情说出来,坏了苏洛的兴致。   因此他只能安慰苏洛道:“的确挺有意思的,不过也没关系,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就是了。”   苏洛闻言,冲着他甜甜一笑。江曜看着苏洛眼中的信任,一时半会也实在不好将自己和玄师讨论出的问题问出口,只能继续给苏洛讲着苏洛好奇的各种事情,直到这个话题结束,江曜这才找到了机会。   “对了苏洛。”他装作无意间开口道,“说起来,我对你们精灵族也挺好奇的。”   “我听说,你们精灵族是出生到寿命尽头,都是保持着一个样子,不会变化,是吗?”   “嗯……也不能说不会变化吧,只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明显。”苏洛沉思一番,开口道,   “比如,我今年刚满三十岁,而荫槐已经七十多岁了。我们的差别,你应该还是能看出来的吧?”   “哦,这样……不过光看你们的大祭司,还真看不出来他才诞生七八年。”江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开始把话题引向自己的目标。   “圣树一脉和我们普通精灵自然是不同的。”提到这个,苏洛轻笑着和江曜解释道,   “因为血脉的缘故,他们掌握任何知识都要比我们快上不少,甚至一出生就掌握着不少的能力和知识。就拿继王来说吧,他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但是能力已经足以和荫槐媲美了呢。”   闻言,江曜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刻意引导,苏洛就把自己想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信息,然后轻笑道,   “原来如此,圣树果然不愧是你们族中的圣物。”   “嗯,能从圣树上诞生的,都是我们精灵族的领导者。”苏洛应道。   “哦,说起这个。”江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们圣树的祭祀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何之前大祭司说,要等到祭祀结束之后才能接触圣树呢?”   “圣树的祭祀是每十年一次,会召集所有的族人,以我们自身血脉力量为引,将我们的力量回归圣树后提纯再反馈于我们,从而保持我族的力量能够长久不衰。”苏洛微蹙着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让江曜解得更透彻,   “嗯,就比如,我们体内的自然能量就是这清水。”他用手从月光湖中舀出些湖水,   “然后,随着我们不断与外界接触,这水中就会沾染些杂质,从而变得混浊,我们的力量也会因此不断变弱。”   “而圣树的祭祀,就是将我们体内混浊的水收回,然后通过圣树的净化后再将其还给我们。这样,我们的力量就能够一直保持纯净。”   他将手中的湖水重新洒回湖中,惊起一片波澜,   “不过嘛,以前倒是没有祭祀之前不能接触圣树的说法。圣树对我族虽然是圣物,但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需要我们供奉的东西。它就像我们全族的长亲一样,关爱着我们所有精灵。”   “所以,在以前,除了不能在圣树之上做树屋以外,我们和圣树的接触是没有什么限制的。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精灵围着圣树唱歌跳舞,或者坐在圣树的树枝上聊天,远眺,看看林中的风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忌讳,就连继王诞生之时,也常常是附近的精灵先发现异状,然后再去请王。”   提到圣树,苏洛的语气又轻快了几分,   “不过,自从大祭司降世之后,圣树就被封锁了起来。大祭司说,圣树是整个林子的核心,我族异木事件频发,很可能就是因为圣树出了问题,所以要先封锁起来,免得事态加重。”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现在无法接触圣树,也是因为大祭司?江曜记下苏洛无意之间说出来的新情报,然后装作随意地问道,   “诶,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没有人亲眼看见大祭司从圣树诞生的吗?但按你刚才说的,如果大家都这么喜欢圣树,那应该会亲眼看见大祭司的出生才对吧?”   “这个啊,可能因为大祭司的诞生是在晚上吧。”苏洛略微思索一番,然后答道,   “入夜之后视野不清,我们都会回到自己家中,很少有在密林中活动的。以前也有继王是在夜里诞生的,都是第二天一早,王便会将他介绍给我们,大祭司也是这样。” 第151章 小爷无法冷静分析   苏洛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便跟着江曜透露了不少重要的信息。   江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树屋,把收集到的新信息和玄师商量。只是苏洛在他身边,他刚刚才从人家这里套出了情报,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人用完就丢。   不过好在苏洛单纯,也没发现江曜的异常,只是很开心地和江曜继续聊着两族的情况,又过了好一会江曜才得以找到借口脱身。   他用了最快速度赶回树屋,然后看见玄师如往常一般悠哉悠哉地靠坐在桌边不知在干些什么,不由得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嗯?小家伙,怎么了,你好像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江曜一大早就去找苏洛了,还没和玄师打过照面。   “没事没事。”一想起昨晚让他心神不宁的根源,江曜赶紧摆手试图糊弄过去,“师父,我刚刚去找苏洛,得知了不少东西,你要听吗?”   “你说。”一提到这个,玄师表情也正经起来,示意江曜接着讲。   江曜点了点头,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把有关精灵继王,圣树,还有祭祀,以及大祭司的诞生等一系列他觉得有疑点的事情告诉了玄师。   “目前我能知道的就这些,师父你怎么看?”   “嗯……这么说来,继王的出生的时间倒是对上了。”玄师沉吟一番,首先注意起了继王。   “异木被发现是在继王出生之后,而大祭司降世又是在异木出现之后。”江曜点了点头,顺着玄师的话说下去,   “不过,大祭司的诞生并没有其他精灵的见证,只是他和精灵王的一面之词。”   “嗯,这一点没错。不过小家伙,我更加注意的是其他地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桌面,玄师轻轻抿了抿唇,“你还记得圣渊教出现的时间是多久吗。”   “根据之前北域了解到的情报,应该是二三十年前……可是这和精灵族的异常也对不上啊……”江曜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精灵继王的异常大概率是天生的。而如果这种异常是人为,就只能从孕育其的母体入手。”玄师不急不缓地给江曜分析道,   “而要让人看不出太大异常,这个过程定不能太急躁。如果是我,就会选择潜移默化,逐步渗透。”   “母体,你是说……精灵圣树?!”被玄师一提醒,立马也反应过来,   “苏洛说,根据大祭司的话,精灵族的异木可能和圣树有关,也就是说,圣树大概率被什么东西所影响了,因此才出现了精灵继王这样的异常,还出现了异木这样的异象。”   “这么一说,就全部串起来了!”说着,江曜有些兴奋地拍了拍桌子。   “没错,我也是这个猜测。”玄师点了点头,“而且,这样一来,从继王的诞生时间来算,与那些人的行动时间也吻合。二三十年前,他们开始在北域准备筹谋圣渊教,而同样的时间,他们也很有可能潜入了精灵族,对圣树做了什么手脚。”   “而他们在那时所做的事情,在现在开花结果,诞生变数,让整个精灵族鸡犬不宁。”玄师接着道。   “变数?你是指继王和异木吗?那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继王可能和他们是一道的?”江曜又想起昨夜在精灵王宫中两名精灵的对峙,一时间还是有些疑惑,“可是这样一来,大祭司又到底是什么立场呢?”   “而且苏洛也说了,如今能接触圣树的,只有大祭司一个精灵,连精灵王和继王都不行。这样一来,若是他想动什么手脚,岂不是容易得很?”   “大祭司的确也有嫌疑。”玄师点了点头,“毕竟他比继王诞生的时间还要晚些,按说,若是圣树出了问题,他所受的影响会只大不小。”   “所以他又为何会与继王对立?”江曜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刚清的线索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他们都受到了圣树的影响,而圣树又被那些人做了手脚,那他们不应该是一道的吗,又怎会如此针锋相对?”   “就算他们都是那边的人,但也不代表就一定会和睦相处。”玄师摇了摇头,   “常说狼狈为奸,如果二者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就算为了暂时一致的目标可以联手,但终究有隔阂,背刺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突破口。”玄师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嗯?”闻言,江曜的兴致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哪里哪里?”   “精灵王。”玄师平静地开口,   “精灵王并没有被侵蚀,他拥有的是最正统的圣树的力量,所以他对大祭司和继王的态度也就至关重要,或许可以辅助我们的判断。”   “可是精灵王对于大祭司……似乎很信任啊。”江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们要看的是精灵王对于继王的态度。若是和大祭司一样,都是充满信任也就罢了,但我总觉得,精灵王对于继王,应该不似他和大祭司那般和谐。”   “嗯,为什么会这么说?师父你又是怎么知道精灵王和继王之间……”江曜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玄师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直觉。”玄师轻笑着看向江曜,“你去找苏洛,我也没闲着。昨夜大祭司和继王的对话,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今天细细一想,才发现了一些昨天我们或许忽略了的地方。”   “嗯,那又是什么?”江曜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跟不上玄师的思维。   他能察觉出昨天的东西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他师父脑子是怎么转得这么快的啊!   “嫉妒。”玄师嘴角上扬,笑得宛若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昨日在见到大祭司时,继王的第一反应不是厌恶,而是嫉妒。”   “尤其是在提到精灵王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当时继王的语气?”玄师提醒江曜道。   “语气?”江曜眉头一皱,脑海中回想起先前精灵继王和大祭司的对话。   那时候,精灵继王曾对大祭司说,他蛊惑了精灵王。   说那句话时精灵继王的语气格外重,江曜在那时还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但如今,在玄师提醒后,他细细一想,似乎还真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精灵继王和精灵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上下属。若是放在他们人类之中,遇上有人妖言惑主,忠诚的下属往往会愤怒地指责。就算人类和精灵并不是同种族,但情绪应该也是相通的。精灵继王既然有情绪,那么自然也该是这个道。   不过,那时精灵继王的语气,还真不像是义愤填膺,亦或是对于精灵王的担忧,他那时的语气酸溜溜的,就像是……   不知为何,江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的童年,那时他和他的母亲生活在青楼之中,偶尔也会遇见些负心汉和痴情女子,女子寻着自己的夫君找到他们楼中,捉奸在床后却又舍不得责怪自己的丈夫,便会指责他们那里的姑娘,说是她们勾引了自己的夫君。   虽然对于江曜而言,他倒是觉得明明是那些来青楼找姑娘的男子的错,不过他也的确能够解那些女子的心情。   而昨夜,精灵继王的语气,就和那些痴情女子十分相似。   他在想些什么!这个联想一出来,江曜就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师……师父,你的意思不会是……精灵继王因为精灵王的缘故,在嫉妒大祭司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心里只觉得自己是在说个笑话。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玄师看着江曜精彩的表情,不由得被逗乐了,   “而我之所以说,精灵王和继王之间可能并没有那么和睦,也是因为这份嫉妒。”   “若是那二人的关系和精灵王与大祭司一样,互相信任的话,精灵继王根本没必要说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去嫉妒他。”   “更何况,这么一想,有些事情确实说得通了。比如精灵继王对大祭司的厌恶,又比如说,大祭司对精灵继王的那句敲打。”玄师慢条斯地分析道,   “大祭司叫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东西难道是指……?!不是,这这这……”江曜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似乎有万千星辰在闪耀。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不是,这精灵族里都是些什么事啊!江曜想要努力给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梳出一个合的前因后果,但是过载的大脑却迟迟无法恢复正常运转。   “咳咳,小家伙你也别着急,都是猜测,猜测。”玄师看着呆若木鸡的江曜,轻咳一声,试图把他的思绪拉回正轨。   “所以师父,我们现在……”江曜艰难地回过神,行动僵硬地扭头看向玄师。   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突然有点茫然。   “唔……目前来看,精灵王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个。而剩下的大祭司和继王,要么其中一个有鬼,要么就都不是什么善茬。”玄师沉思一番,开口道,   “所以精灵王对他们的态度很重要。如果真如我所想,精灵王对精灵继王没那么信任的话,那大祭司和继王,可能还真不是一道的。”   “毕竟,如果他们都因为圣树而受到了影响,那精灵王对他们的态度也应该是完全一样,要么都信任,要么都不信任。毕竟精灵王没有感情,也不存在关系亲疏远近一说,只会实事求是。” 第152章 小爷想不出说啥   “也就是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去试探精灵王对继王的态度?或者说,像上次那样,用点特殊手段去直接观测?”江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不仅如此,继王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也需要我们继续试探。”玄师应了一声,   “不过,既然继王对大祭司带有负面的私人感情,那试探继王的时候,他单方面对大祭司的描述,我们也不能全信。”   “这个我肯定知道啦师父。”江曜点点头,他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   “不过,这事情总归也没必要太急于这一时半会,我们的时间不少,更何况你还未突破三阶大圆满。”玄师看他刚讨论完又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欲速则不达,你若是问得太频繁,被察觉出什么,对我们反而无益。”   江曜一愣,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讪笑着收回了差点就要迈出去的脚,   “咳咳,知道啦知道啦。”他摆了摆手,“那我先缓缓,之后再去问。”   他干脆回到屋内,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直接开始了修炼。   他如今修为也已经到了瓶颈,直接修炼其实收益也并不大。奈何这精灵族内也没什么战斗的机会,要让他突破大圆满也较为困难,这让他一时间还真有些苦恼。   毕竟,若是迟迟无法突破三阶大圆满,哪怕拿到圣树精髓也并无大用。   玄师反而让他不要着急,有些事情急不得,太急躁反而是徒劳。因此,在玄师的安抚下,江曜好歹也耐着性子开始慢慢修炼,试图寻找突破的方法,一边也继续尝试着精进炼器。如今的江曜,已经能够熟练地画出大部分高级阵法,这已经算是东域顶级的炼器术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些日子,期间江曜也常常和苏洛一起出去,可惜任他旁敲侧击,苏洛能给他的有效信息也没剩下多少,大多是和之前重复的,或者他们已经推测出来的情报。而江曜这边,则是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人类的各种风俗和各式传说,甚至是自己的经历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和玄师也与大祭司交涉过几次,但也没能试探出什么。至于精灵王和继王,虽然在大祭司的安排下,他们也与那两名精灵成功地搭上了线,但几次的接触同样也没什么新发现。   最大的进展,也不过是证实了精灵继王藤离似乎的确和精灵王藤侑存在龃龉,提到精灵继王时,精灵王似乎的确对自己的这位继承者有些微的不满意。   那种不满意也并非情绪上的不满,而像是一种审判,像是一种最无情的判定,作为精灵继王,也就是下一任的精灵王,藤离并不合格。   这种不合格导致精灵王藤侑很多事情都不会交给他去做,而是会全权托付给大祭司。但这并非一种夹带私人感情的选择,而是出于规则的判断。   精灵王的天性,会让他选择将任务交给更适合的人。   因此,江曜也大概明白,精灵继王藤离对于大祭司的不满和嫉妒从何而来了。   不过这对于江曜来说也的确有些奇妙。精灵王和其他精灵不同,每任精灵王在继位时候,都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融入精灵圣树之中,然后再融合圣树的力量,经过长久的孕育,才能诞生出精灵继王,而所有精灵继王都由精灵王一手带大,教导。   精灵王具有至高无上的威严,甚至参与了精灵继王的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在这一点来看,其他精灵的长亲和晚亲相处像是人类中的兄弟姐妹,而精灵王和继王之间却更像是父母与孩子。   孩子因为父母不够信任自己而嫉妒父母信任的其他人,这放在人类世界中,确实是有些怪异。   但这种事情放在精灵之中也依旧不同寻常,毕竟历代的王和继王都没有感情,谁知道这一代却出了个奇葩。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还没调查出藤离为何拥有感情呢。   各种事情的进展都陷入了停滞,这让江曜实在是有些挫败。但所幸他还有玄师在一直安抚着,总归也不至于太过急躁。   不过近日,精灵之森中却似乎又多了些异变。   据苏洛所说,自从大祭司降世发现异木之后,由于提高了警惕,再加上大祭司也采取了一些措施,精灵莫名其妙消失的情况几乎已经不再有,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似乎有了反弹的迹象。   又有几名精灵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而据大祭司检测,森林外围的结界并没有异动,也就是说未曾有人类闯入。精灵之间的相处向来和睦,同族之间连争吵都很少,更别说对族人下重手。   也就是说,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异木。   要么是异木出现的范围进一步逼近了精灵之森的中心地带,要么是异木的力量得到了增强。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精灵族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对于江曜而言亦然。   解开精灵族背后的谜团于他而言意义重大,再任由异木这样发展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扑朔迷离。更甚者,若是一不小心让那个幕后黑手得逞,线索断了是一点,同时江曜也知道,真到了那时候,整个精灵族恐怕都凶多吉少。   精灵族因为异木事件组建了不少专门的巡逻小队,这才阻止了失踪事件的扩大。江曜在和大祭司沟通之后,干脆也一起加了进去,一边和异木斗争,一边也试图找出些线索。期间他也顺势救下了不少精灵,让他和玄师在整个精灵族的声望都高了不少,这反倒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他一边跟随着精灵族的队伍巡林,一边解决日益严重的异木问题,一边也在偷偷观察精灵继王和大祭司,试图接着找出什么线索。   毕竟异木加强是在他和玄师来西域之后的事情,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自然也会怀疑是否是自己和玄师的到来加快了那边幕后黑手的行动。因此,他在努力寻找异木与那二名精灵之间的联系,只可惜一无所获。   而这一日,江曜如往常一般跟着苏洛和荫槐的小队在巡林,今日运气倒好,没遇上异木,这几日也未曾有精灵消失,连带着苏洛也松了口气。   “阿长这几天可是担心坏了。”回去的时候,苏洛跟在江曜身边道,   “他说我年纪小,能力也不够强,生怕我在处异木的时候出什么事,我让他别那么害怕,毕竟还有你和荫槐在呢。”他笑道。   他说着,似乎对江曜和荫槐颇为信任。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分配任务的啊?”说起这个江曜也有些好奇。   毕竟按说,作为苏洛的长亲,苏伊能力应该会比他更强一些,那为何巡林的能力安排到了苏洛却并没有给到苏伊?   之前他们初见的时候也是,按说,有危险的事情应该交给更为强大的精灵来才对。   “这个……”苏洛摇了摇头,“阿长和我们不一样,他身体不太好,能力甚至比我还要弱一些。”   “阿长之前被人类抓过,差点回不来了。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很差,自然之力也大不如前。”说到这里,苏洛叹了口气,   “他说他以前就是因为太贪玩才遇上了人类,后来变成了这样,所以他从来不让我乱跑。”   江曜想起之前苏洛也提到过,他的长亲会限制他的行动,所以他才对外界尤为向往,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典故。   “你的长亲也是在担心你。”听见苏洛这样说,江曜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怕你重蹈他的覆辙。”   他如今也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他看见苏伊时,那个精灵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了。   他在害怕自己,或者说,害怕人类。   “所以啊,我小时候可讨厌人类了。”苏洛却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转过头冲着他笑了笑,“直到遇见了你。”   江曜闻言,微微一怔。   “江曜,要是你是精灵就好了。”苏洛说着,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这个……”江曜看着他澄澈的眼,心中却莫名其妙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就算是我是人类,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啊,哈哈……”他挠了挠头,讪笑道。   苏洛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着说话。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他似乎隐隐有些失落。   但他也并未追问,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弄得那么清楚为好。   他们回到精灵之森,江曜按照惯例把他送回自己的住处,但是,等江曜刚和他告别,还没来得及走远,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有些好奇地回过头,却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江曜——”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不远处地树屋中跃下,然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靠近到他身前。   “江曜!”是苏洛,此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看见江曜后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江曜你先别走!”   怎么了这是?   江曜看着面色灰白的苏洛,张了张口,正欲让他冷静下来慢慢说,却看见苏洛银牙一咬,大眼睛忽闪忽闪,眼泪便要落下来,   “阿长,我阿长不见了!” 第153章 小爷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阿长?!江曜脑子一转,随即意识到,能被苏洛称为阿长的,只有他的长亲,他们刚刚才提到过的苏伊。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面前快要哭出来的精灵,江曜赶紧出言安抚他道:“苏洛你先别急,慢慢说。”   “不,我……”苏洛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喘了好大一口气,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刚刚敲门,敲了好几下阿长都没有应,我以为他在做什么事情没有听见,就自己进门,结果家里乱糟糟的,也没看见阿长,我喊了他好久,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出去了?”江曜解他的心情,精灵族近来异变频发,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肯定会无比惊慌。   “不会的,阿长他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很快就会回来,更不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苏洛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   “而且我很心慌……”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阿长和我同出一脉,我们之间会有一些莫名的感应,他……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跟你去看看。”苏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曜自然不可能再反驳,赶紧点了点头,带着红着眼睛的苏洛便往他们的树屋赶去。   同时,他也用音翎飞快地联系了玄师,玄师知道苏洛的家在哪,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他飞快到了那间树屋旁,还没进屋只是在门口一看,便直觉苏洛说的没有错。   树屋里,木制的家具东倒西歪,甚至桌子和床这样的大件都翻倒在地,各种小玩意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阿长,阿长,苏伊!”苏洛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江曜又看了看乱成一片的室内,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整个树屋的形状似乎都有些扭曲,原本平整的地板也有些起伏,就连藤蔓缠绕而成的墙也是这里凹下去一块,那里凸起一块的,活像是被拆坏后强行拼装而起的积木一样。   这是……他注意到这些异常,在脑中一对比,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异木。   是了,屋内这个情况,像极了被异木袭击之后的模样。他这些日子也遇到了不少次异木的袭击,自然也知道,在解决完异木现象之后,植物便会回归平静,变得和最初一样。只是由于树屋和其他植物不同,它本就被精灵们加工改造过,这才露出了端倪。   “小家伙,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江曜转过身,却看见一袭红衣做了伪装的玄师出现在树屋门口,身后是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大祭司。   玄师到江曜身边,他身后的精灵也跟着进来,江曜这才发现似乎这次跟来的精灵还挺多,不仅大祭司,精灵王藤侑和精灵继王藤离也来了,后面还有荫槐,以及和苏洛同队巡逻的几个精灵。   苏洛看见这些精灵,便如同看见家人一般,本来在江曜面前还能勉强抑制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几名精灵似乎和他关系不错,闻言立马上前,将苏洛围在中间安抚他,但以精灵王为首的几位出自圣树的精灵却冷静地听完了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面上也没什么波澜。   只是在苏洛说完之后,大祭司走到树屋中间,轻轻俯身半跪在地上,将手放在了木质的地面上。   半晌,他站起来,转身走向江曜这边。   “有异木的痕迹。”他开口道,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看向精灵王的方向。   “异木?!”闻言,荫槐的脸色也变了,   “这里是我族的中心地带,怎么可能会有异木?”   异木往往都是出现在精灵之森的外围,近来也只是稍微朝内部发展了一点。但是苏洛和苏伊的家已经在精灵之森的核心地带,这里是精灵最集中生活的地方,据苏洛所说,这块地方大祭司特意用圣树的力量加固过,按道不会出现异木的。   所以,究竟是大祭司的防护出了纰漏,还是异木再次出现了异变,亦或是有人从中作梗?   江曜的脑子转得飞快,不一会工夫,他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只等着一条线索将其串联起来。   可惜那条线索迟迟未曾出现。   “那阿长他……”大祭司的话一出,苏洛立马浑身一颤,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幸亏荫槐及时扶住了他。   “不,不,阿长他还活着,阿长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他眼神空洞,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下。他的手扶着自己的心口,如同失了魂一般不停念叨着。   江曜看着失魂落魄的苏洛,心中也是不忍,正欲出言安慰,却突然感觉脚下一阵震动。   “大家小心!”荫槐察觉不对,立马出声提醒,但话音刚落,偌大的树屋便一阵剧烈的摇晃,屋内的空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挤压,无数藤蔓生长舞动,如同八爪鱼一般朝他们缠来。   “寰息!”江曜一声怒喝,黑芒一闪,寰息落入他手中,他重重一挥,灵力席卷着剑气便将突袭而来的藤蔓砍成了两半。   精灵王快速念出一段咒文,刚刚还乱动的藤蔓一下子回复平静。   “离开这里。”大祭司也开口道,他指尖现出一大团绿色光芒,顷刻间便将整个树屋笼罩。   江曜他们赶紧朝着门边赶去,但离门最近的荫槐却皱起了眉头:“糟糕。”   众人朝他看去,这才发现原本木门的地方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各种枝叶藤蔓紧紧缠绕,完全变形。   若是放在平常,这自然难不倒屋内的各位精灵,解开这扇门也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但如今面临着异木,他们却和普通的人类无异。   江曜见状,来不及过多思考,当机立断,凝聚起灵力便重重地朝着那木门挥剑而去。下一秒,爆裂声响起,木门被劈开一道缝,江曜赶紧上前,趁着那道缝还没合拢,用力将寰息嵌了进去,然后疯狂灌注灵力。   赤色光芒亮起,木门在一瞬间化为灰烬,江曜纵身一跃,带着屋内的其他精灵脱离了那间危险的树屋。   谁知,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异变陡生。刚刚还勉强回归安静的参天巨树一下子又开始疯狂抖动,粗壮的枝干在一瞬间生长开来,将江曜一行人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扰到了林中的其他精灵,惊呼声呐喊声接连响起。   “离开这里。”精灵王藤侑开口,语气冷静,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透过了层层枝叶,传得极远,而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外面的精灵似乎也快速冷静了下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江曜从枝叶的缝隙中能看到好多精灵朝着四周散去。   周围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寂静。   “阿长!”突然,苏洛嗓子里爆发出一声惊叫,翡翠般的眸子里神色又惊又喜,江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在这棵发狂古树的树冠中央,一名精灵正被数根藤蔓紧紧缠绕。那精灵面色苍白,眼眸轻瞌,秀气的面容和苏洛有几分相似。   那正是失踪的苏洛长亲——苏伊。   苏洛双眼含泪,下意识就想朝着那个方向赶去,江曜赶紧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回拽:   “苏洛你冷静点!”   这树木笼罩之处十分危险,江曜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苏洛贸然上前,怕不是直接给这棵巨树送菜。   “那是我的阿长!”苏洛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但嚷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抹了一把眼泪,咬住了下唇,   “我知道我不该轻举妄动,但是……”   说话间,异变再次发生,只见一条条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树上延伸开来,眨眼功夫就将他们一行人围困在中间,精灵王抓住一根藤蔓,手中绿色光芒闪耀,所有植物在似乎在一瞬间凝滞。   大祭司急忙也闪身上前,伸出手覆盖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江曜似乎看见一道黑色雾气被牵引而出,下一秒,层层藤蔓散开,苏伊的身子从高处猛然坠落,江曜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将其接住,然后赶紧交给身边的苏洛。   “藤离,你带他们走。”精灵王藤侑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修长的手指虚握一下,枝桠藤蔓形成的包围圈便一下子打开一道缝隙。   而与此同时,包围圈内部也开始剧烈的震动,无数藤蔓开始迅速扩张,晃动着,伸展着,似乎要将所有的东西撕碎殆尽。   藤侑一掌挥出,面色也有些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藤蔓再次回复平静,此时剩下的精灵还没有全部离开,却突然听见藤离一声大喊:   “小心!”   他突然扑身上前推开藤侑,下一秒,突然出现的,粗壮的,长着倒刺的藤蔓将他的整个右肩刺穿,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绿色的血液一股脑地流出。   与此同时,之前好不容易打开的缝隙也再度合上,张牙舞爪的藤蔓朝着还没来得及出去的那名小精灵席卷而去。 第154章 小爷杀个回马枪(倒v结束)   “不要!”那小精灵一声尖叫,眨眼间手脚已经被不知名的藤蔓缠绕而上。藤侑见状,正欲上前,却只见红色的火苗一闪,那藤蔓便化为了灰烬。   江曜趁机用力挥出两剑,在枝叶藤蔓围成的墙上砍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伸手一推将那精灵推出去,然后回到玄师身边,冲着他点了点头。   此时整个空间内部只剩下精灵族地圣树一脉加上江曜师徒二人。若非紧急情况,玄师通常是不会出手的,再加上圣树一脉也算是精灵族的最强者,其后甚至可能与搅乱大陆的幕后黑手有染,重重顾虑之下,他自然是选择静观其变。   “王。”刚刚的异变让精灵继王藤离直接被重伤,痛苦让他精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他捂着还在不断渗出绿色血液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向精灵王藤侑,   “您没事吧。”   藤侑看了他一眼,翠绿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指尖凝聚出一道绿色光点钻入藤离的体内,但几秒之后那有些骇人的伤口却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   “我没关系的,王。”藤侑的举动似乎让藤离有些兴奋,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强压回了平稳。   “不过是正好……”随着伤口中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藤离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飞快地念出一串江曜听不懂的咒文。   那一瞬间,藤侑也似有所感,一个又一个奇异却又和谐的音节从他的喉中吟唱而出,组成了一段奇妙的音节。   同时间,无数藤蔓枝叶如同发了狂似的飞速生长,舞动,扭曲,从四面八方朝着几人扑来,如同面目狰狞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江曜正欲动作,却见大祭司一抬手,绿色的光罩将几人包围,硬生生地阻断了外面异木的攻击。   “这又是……”江曜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完全不需要他们出手,靠着圣树一脉,这次的异动便能直接解决。   不过说来也是,若是他们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精灵族恐怕存续不到现在。   这次的异木比之前江曜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怕。他甚至觉得,在没有玄师在的情况下,若是自己碰上它,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甚至挂彩都是轻的。   不过,在圣树一脉三人的配合下,很快,他们的周围便亮起一圈巨大的法阵。   那法阵越来越亮,甚至有些晃人眼睛。而等那光芒盛到极致的时候,法阵突然冲天而起。紧接着,木头制成的囚笼散开,几人终于重见光明。   承载着苏洛和苏伊家的那颗巨树也恢复了原状,江曜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战斗的痕迹以外,四周的植物都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异变一般。   看来是解决了。看着恢复平静的树林,江曜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开口,却见藤离突然身子一晃,然后直接软倒了下去。   “继王!”之前和他们一起被困住的,包括苏洛荫槐在内的几名精灵一声惊呼,赶紧围了过来。   藤离的脸此时白得如纸一般。他肩膀处的伤并没有止住,绿色的血液正在汩汩流出。   他双眼轻瞌,眉头轻皱着,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藤侑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探向藤离的额头。   “王,让吾来吧。”只是,藤侑还没触碰到藤离,大祭司却突然走上前,轻声开口。   藤侑微微颔首,退开半步。大祭司俯下身子,指尖在藤离面上一阵流连,然后移到他的伤口处,轻轻触碰了一下,举起来的手中,那绿色的血液中却似乎裹着一层极其淡薄的黑雾。   这是……看见那黑雾的一瞬间,江曜直接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向玄师,却在自家师父同样看向自己的眼中瞧见了了然。   精灵族的异木,果然和那些人有关!   若说江曜和玄师之前只是猜测和推,那么在他看见这黑雾的一刹那,他们便是能确定了。   只是不知,那些人究竟隐匿在何处,还是早就布好了局,只等着精灵族一步一步走向覆灭呢?   “先回去吧。”大祭司看着手上属于继王的血液,轻声开口,江曜也听不出他话语中究竟是什么情绪,只是下一秒,他便看见大祭司将藤离抱起,以极快的速度赶往精灵王宫的方向。   其余精灵紧随其后,江曜和玄师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立马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继王会不会有事。江曜想着之前藤离奋不顾身扑开藤侑导致自己重伤一事,再想起藤侑冷淡的态度,即使知道精灵王天生无情,但也不免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他已经基本上能确定,藤离似乎真的和历代精灵王或是继王都不同。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拥有感情,而且对藤侑很是亲昵。   但在藤侑面前,他却从来不敢将这种亲昵表现出来,因为藤侑并不允许。   藤侑说,藤离作为继王,不应该有感情。精灵族之所以能长时间存续,王的绝对性是必不可少的。   而感情,则常常会干扰上位者做出的决断。   江曜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有时也会觉得,这对于藤离来说,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藤离和大祭司都住在精灵王宫之中。   大祭司将藤离带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江曜本来还有些疑惑,但见藤侑都没什么异议,他自然也不好提出什么其他的意见。   而没过多久,大祭司便传来消息,藤离醒了。   守在外面的几人赶紧进屋,藤离睁开了眼,大祭司静立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这二人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本就不对盘吧。想起之前自己和玄师的分析,江曜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答案。   “王。”藤侑进来的一瞬间,藤离的目光便直接凝固在了他的身上。   藤侑扫了他一眼,看见他肩膀处的伤口应该是处完毕,不再淌血,这才开口道:“你那时不该这样做。”   他指的是藤离推开自己后被击伤一事。   “我……”提到这个,藤离垂下眼帘,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藤侑继续开口道:   “我当时让你带他们走。”他说的是除了圣树一脉的其他精灵。   山盂~息~督~迦Z   “……”   藤离没有说话,但江曜却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那情绪消散得极快,快到江曜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继王他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一旁的精灵还试图帮藤离说话,但藤侑却依旧冷淡地开口,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做出了错误的决断。”说着精灵王冷淡的眸子看向江曜和玄师,   “若没有二位贵客相助,萤华已经被异木吞噬了。”萤华是之前被落下的那名年轻精灵的名字。   “这本可以避免。”他继续说道,看向躺在床上的藤离,语气也如同机械一般毫无波澜,   “藤离,你做得很不对。”   他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江曜看见藤离的手抓紧了床沿,“我明白,王。”   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听见藤离的话,藤侑却并没有更多表示,只是转头看向其他几名精灵,“关于今日的事情,我需要知道一些细节,你们跟我来。”   然后,他又看向江曜二人,轻轻点了点头,“我族有要事处,二位还请自便。”   “小家伙,我们先走。”突然,江曜心底响起玄师的传音。   他有些惊讶地转头望去,却见玄师对着他有些神秘地眨了眨眼。   江曜立刻会意,和藤离还有大祭司示意后,便离开了藤离的房间。   然后,二人快速找了个僻静地,江曜进入那镯子之中,由玄师带着,又折返了回去,用了上次的方法,潜入了藤离的房间。   藤离和精灵王在一起时会有所伪装,但面对大祭司时反而会露出真实的一面,这是这些日子江曜和玄师得出的结论。   就好像,在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时,人往往会展现出自己最美好,或者对方最喜欢的地方,而如果面对的是自己讨厌的人,自然也会流露出自己不会那么好的一面,甚至会变得更加尖酸刻薄,以此来表现对方的厌恶。   但是,要查清藤离和大祭司的嫌疑,他们更需要看到他们最不好的一面,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帮助他们判断,那二人能否做出危害精灵族的事情。   而玄师一进屋,江曜便察觉到了屋内两名精灵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看来之前大祭司给继王治疗后,他感觉到室内的奇怪氛围还真不是他的错觉。   “哈哈,你留下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刚刚藤侑的态度对藤离似乎打击极大,他甚至强作平静,而是看向立在他床边的大祭司,嘲讽着开口道。   只是,听着藤离带刺的话,大祭司却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敌意一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的确不该那样做。”   “哪样做?”藤离眯起眼睛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救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我不救他,难道你去救吗?”他质问道。 第155章 小爷腔都不敢开   “并不仅仅是你刚刚的举动,还有其他的东西。”   “藤离,或许吾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要的要多很多,吾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对比起激动的藤离,大祭司却显得格外冷静。   他似乎和精灵王一样冷冷清清的,但是却又多了些人情味。从性格这一点上,江曜觉得他确实像是精灵圣树的血脉。   “你过多的执念会害了吾王。”大祭司声音平稳,接着说道。   “害他?哈哈哈哈……”藤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是在说笑吗?”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那可是藤侑,哪怕我死掉,我消散,我毁掉任何东西,我也绝不可能伤害他。”他瞪着眼睛看着大祭司,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崽。   “但是,”闻言,大祭司的声音似乎有些微的迟疑,   “你不该对他有感情。”最后,他还是坚定地开口道。   “哈哈哈哈,你是说我不该关心他?”藤离又笑了起来,   “那你算什么?”   “你又算什么啊大祭司?”他的目光似乎要把大祭司的身体盯出一个洞来,翠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压抑着的疯狂,   “他是我的长亲。”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沙哑的声音宛若在泣血。   大祭司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脸,突然也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偌大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江曜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今日,在旁观完整个事件后,他完全能与藤离共情。   藤离对藤侑的情感似乎做不得假,但在藤侑眼中,那却是不应存在的东西。   其实那本来也不应该存在,若是藤离如同藤侑一般天生无情,这一对王与继王之间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就如同精灵族那么多代的王与继王一样。   但偏偏这次出了藤离这样一个变数。   没有人天生就不需要亲人的关心,哪怕是江曜,在过去也是对江荣的行为失望无数次之后,才彻底死心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沉默半晌,大祭司最终还是开了口,   “但这种感情你不该有,也不能有。”   “因为你是王,吾族未来的王。”他看着眼睛有些发红的藤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然后走出了他的房间。   恍惚之间,江曜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玄师也带着他悄悄退出房间,往他们的树屋赶去。   二人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坐下,江曜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师父,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你是说藤离?”玄师立马反应过来。   “嗯。”江曜点了点头。   本来,藤离是他们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但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又有些动摇了。   藤离当时奋不顾身护住藤侑的模样,还有后来和藤侑的对话,让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去继续怀疑藤离。   毕竟那时藤离一闪而过的表情真的很像一个被无情的长辈伤到的孩子。   “他……”玄师似乎也有所迟疑,但话还没出口,却又突然听见他们树屋的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   这又是谁……江曜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个他意想不到的精灵。   是大祭司。   “是你?”江曜一愣,旋即有些惊讶地开口道。   大祭司抬起头,先是朝着江曜他们浅浅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今日让二位贵客受惊了。”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   “没关系,我们能帮上忙,那自然是好的,大祭司不必介怀。”玄师笑道。   江曜侧身让大祭司进屋,但视线一直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大祭司大晚上来找他们,应该不只是为了一句简单的安抚吧?   “大祭司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玄师上前一步,倒是替江曜问出了口。   “吾……是想就今日之事,询问二位的看法。”大祭司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有关今日的异木,不知二位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大祭司是指……”玄师眸光一闪,但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   “吾早已在族人密布的地方设下了禁制,异木不应该出现在密林深处,今日如此,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大祭司不紧不慢地开口。   “既然如此,大祭司不如直接说,整个异木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反倒更为合适。”玄师笑着,不动声色地回避了大祭司的试探,   “大祭司觉得如何?”玄师轻笑着,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吾……”闻言,大祭司似乎也有了些许的迟疑。   “大祭司既然都来老夫这边了,不如把话说明白,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也不必绕着圈子。”玄师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嘴角带笑。   江曜立在他旁边,看着神色自若的玄师,却不知为何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玄师没有动用任何能力,身上的气息更是平稳至极,但只是站在他身侧,江曜便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稍有差错便会粉身碎骨。   那是一种久居高位之人特有的威压。玄师平常和他嘻嘻哈哈的,很难看出这样的一面,但此时面对着大祭司,或许是他故意为之,这种威压一出来,连江曜都有些承受不住。   “吾今日来找二位,的确是因为……”说到这,大祭司似乎有些迟疑。   “大祭司请讲。”然而,玄师却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只是伸出手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狭长的眸中也浮现出些兴色。   “今日异变的根源,是藤离。”大祭司似乎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一般,郑重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玄师还没开口,但一旁的江曜闻言却差点坐不住。   “异木的来源,也与他有关。”大祭司没有看江曜,只是低垂着头,接着道。   接连抛出两个堪称爆炸性的情报,大祭司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垂眸静立,似乎在等待江曜师徒的审判。   不,应该说,是玄师的审判。   “大祭司为何如此决断?”即使是听见这样的消息,玄师也并没有失神太久,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旋即又笑着问道。   面对可以称得上是咄咄逼人的玄师,江曜本以为大祭司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悦,谁知,大祭司却只是略微然后便在江曜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对着玄师缓缓单膝跪下。   “吾今日所言,无一为虚。二位若是有顾虑,吾身虽万死也在所不惜。”   “只愿未来,您能念在同为大陆生灵的份上,护吾族无……不,能够让吾族继续延续便可,这便是吾此生夙愿。”他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之恳切,让江曜都不免有些动容。   “大祭司就这么确定,老夫能够护住你们精灵族?”玄师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微微一笑,低声开口。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全然一副臣服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本尊是谁?”轻笑一声,这下玄师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声音直接恢复成了清亮的本音。   他嘴角上扬,弯曲手臂,指尖轻轻抵在了薄唇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但江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在一点一点增强。   大祭司的手撑在地上,指尖微微蜷起,似乎有冷汗在从他黑色的斗篷中滴落。   “不可言明之人。”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玄师却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红衣的魂灵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本尊会帮你,还有你的种族。”他缓缓开口,   “但是本尊也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很可疑,哪怕是现在,本尊也并不会全然相信你的话。”他的眼神带了些审视,   “若让本尊发现你包藏祸心,本尊也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重了,但大祭司的语气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半点不满的迹象。   “吾明白。”他缓缓起身,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您能够听吾所言,已经是吾最大的荣幸。”   他还是低垂着头站着,低眉顺眼的样子竟然带着几分卑微。   “大祭司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既知本尊身份,自然也该知道本尊不是那般喜怒无常之人。”玄师声音中带了些叹息,暗自忖度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今日的异变让他觉得或许那些幕后之人马上要有其他动作,因此他这才故意朝着大祭司施压,试图套出一些信息。   谁知大祭司真就直接这样全部说了出来。而看他的意思,似乎还真是一心为了精灵族。   “不过本尊的确有些疑惑。”看着沉默的大祭司,玄师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你究竟是谁?”   “又是如何知道本尊身份的?”   他这回倒是没有了逼问的语气,只是单纯的询问。但大祭司却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戴着兜帽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   “不愿意回答就罢了。”玄师见状,也不再逼他,“那本尊再问你,你刚才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甚至你们精灵族的整个异动,都是由藤离一手造成?”   “是。”这回大祭司倒也不再缄默,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玄师眸光一闪,接着问道。   “……是。”大祭司似乎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应道。 第156章 小爷试图找破绽   “既然大祭司知晓,那为何不阻止?或者说,为何不直接告知于你们的王?”玄师继续追问。   “若是直接告知于王,王不会相信吾所言,甚至可能会与吾起嫌隙。”大祭司垂着头缓缓开口。   玄师轻轻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接着开口,   “那,既然你知道本尊的身份,又为何不早将此事告诉本尊?”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是有些刁钻。从大祭司对他们的态度来看,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玄师的身份,这也正应了玄师之前的猜测。   不过,既然什么都知道,却还一直瞒着他们不说,直到如今才找上门,的确是有些可疑。   “你不说,本尊倒也想自己猜一猜。”见他又陷入了沉默,玄师发出一声低笑,   “你想保他?”   “他”自然指精灵继王,藤离。   “是……”大祭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为何?”玄师闻言倒也不恼,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现在又改变了主意,这又是为何?”   两个问题抛出,树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因为,吾也不想他走到这一步。”半晌,大祭司这才缓缓开口,   “吾本想自己阻止他,奈何他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若吾再不向您开口,恐怕便会误了时候。”   “你是说,他今日策划这一切……”玄师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   “是为了博取您的信任。”   “当然,这之中也的确有他的真情流露。”也就是说,面对藤侑的冷淡,他那时的受伤神情的确不是伪装,   “如非必要,吾也请求,您能够留他一命。”   “原来是这样……”闻言,江曜这才恍然大悟。   他先前还疑惑,为何异木偏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苏伊出手,只是后面发生一连串事情让他来不及细想。   虽然他也觉得有可能是巧合,但如今大祭司这么一说,似乎也就全部串联起来了。   如果大祭司所言非虚,那么还真如藤离所设计的,今日的事情之后,江曜对藤离的怀疑也消下去了几分。而为什么偏偏是苏伊遭殃,在以此为前提下,也都说得通了。   苏伊是苏洛的长亲,而苏洛和江曜关系不错,对苏伊出手,那几乎就是意味着江曜和玄师会被卷进这样的事件中,从而给了藤离演戏的机会。   不,其实也不能说全然是演戏。至少他对藤侑的感情是真的。   “本尊明白你的意思了。”玄师点了点头,“你说的事情,本尊会好好考虑。”   “不过,本尊与徒儿还有事要商议,大祭司……”   “吾明白。”大祭司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玄师的方向行了一礼,“打扰二位了。”   说完,他便走出了树屋。   江曜目送着他走远,上去关了门,转过头来看向还在蹙眉沉思的玄师,突然有些不敢说话。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回过神,看着他在一旁沉默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吓到了?”   “才没有。”江曜赶紧摆手否认。   不过虽然嘴上否认,但江曜也不得不承认,今日的玄师让他有些陌生。   那人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模样。和他在一起相处久了,江曜甚至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的师父也曾是个叱咤大陆风云的九阶大能。   “师父,今天大祭司说的那些话,你觉得……”   今天大祭司的到访,所带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他有些震惊。   “至少能信七分。”玄师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   “剩下的三分,是因为我还是很疑惑,他为何会知道的这么多。”   “那也就是说……”江曜一愣,“他刚刚说的话,全部都是……”   “应该都是真的。”玄师点头,印证了江曜的猜想。   “这……”闻言,江曜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整个精灵族的异变,都是藤离的手笔不成?   “那大祭司和他,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最初以为二人是死对头,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两名精灵之间,反倒是更像藤离在单方面厌恶大祭司,至于大祭司,则是对藤离态度有些微妙。   说来也是,之前二人见面之时,总是藤离在单方面指责或是挑衅大祭司,而大祭司却从容以对。   江曜之前觉得或许是大祭司不屑与他争辩,但如今想来,应该那应该不是不屑,而是一种包容。   他对藤离的顶撞有一种奇怪的宽容,就如同他明明想要保全精灵族,但不到这样最后的关头,他也不会向江曜和玄师揭发藤离一样。   所以大祭司为何会对藤离如此?难不成正是因为同出圣树一脉?   但也没见藤离对他客气啊。   江曜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回头看玄师,却发现玄师正在对着他笑。   “没什么好纠结的,小家伙。”   “藤离有问题的话,直接去找他就是了。”   “诶?”江曜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如今我们能确定下来他有问题,不如直接去试探他。如果他受不住试探露了马脚,那不正好可以直接解决,甚至顺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的人。”玄师摸着下巴笑道。   “他……背后的人?”江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玄师的意思,“你是说,和北域的圣渊教,还有东域乱象背后的那些人?”   “没错。就算藤离有问题,那应该也不会是他天生作恶。他是精灵继王,如果没有差错,再怎么样天性也不会太差,总不会是恶人,甚至做出伤害精灵族的事情。”   之前玄师也看见了藤离受伤时血液中的那些黑雾,自然也知道异木与之前圣渊教还有肆虐于东域的狂徒乃是同源。   既然如此,若是按照大祭司说的那样,那么藤离,应该就和圣渊教一样,是被那些人推到台前的工具。   既然藤离会设计今天的局来博取他们的信任,那似乎也就意味着他应该会再有什么大动作。否则他只用像之前那样保持常态便好,毕竟大祭司也很可疑,江曜他们的目光总不会一直聚集在他的身上。   而什么样的大动作需要博取他们的信任呢?说起来,圣树祭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一想到这个,江曜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人不会是打算在圣树祭祀的时候动手吧?更甚者,他会不会直接在祭祀的时候动什么手脚?他之前也听苏洛说过,圣树祭祀可是事关整个精灵族的大事。   而且能够让森林中心产生异木,说明藤离的能力已经足够强大。而藤离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也恰恰暴露了另外一件事情。   藤离早就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幸好,藤离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这一点上,他们应该还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人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往往会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精灵也是一样。   所以,江曜师徒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由大祭司帮忙牵线,让他们再去见藤离一次。   于是第二日,二人跟着大祭司来到一片极其茂密,少有精灵路过的林边树屋,据说那里对于藤离来说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存在,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那。   “你又来干什么?”看见大祭司的一瞬间,藤离绿宝石般的眸子里立马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江曜和玄师。   “啊,是二位贵客。”看到江曜师徒的刹那,藤离眼中的晦暗一下子一扫而空,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热切。   这种态度和之前他见到江曜师徒时没什么两样,足够尊敬也足够智。之前江曜也是因此才一直犹豫于他和大祭司之间。   而若是没有其他途径只根据观察,藤离身上还真没有什么致命的破绽。   “你的伤……”江曜上前一步,先是不动声色地关切他道。   “承蒙二位贵客担忧,已经没事了。”藤离礼貌而又疏离地对着他们轻笑道,   “二位贵客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见你受了伤来看看。再加上昨天的事情有不少蹊跷,你们的王有事务繁忙,便想着和你商量一下,事后也好直接告知于你们的王。”江曜笑了笑,在藤离的房间示意下落了座。   “二位是我族贵客,昨日的事情让二位受惊已经是我族的不是,又怎好继续劳烦二位。”藤离对他们摇了摇头,一副温和谦恭的模样,似乎坦坦荡荡。   如果没有大祭司的拜访,再结合他昨天的行动,江曜或许还真不会想到,异木竟然和藤离有关。   “我们既然在贵族受到了如此礼遇,之后又有事情要拜托贵族,贵族有难,我们师徒自然不能置之不,袖手旁观。”   “再说了,就算从私人感情来看,苏洛也是我的朋友,他的长亲出事,我更不能坐视不管。”江曜这话说得也算是滴水不漏,于公于私的由都给出来了,让藤离也不得不接话。   “如果是担心苏伊,那么贵客尽可放心。按照常,异木只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一次。这次的事情之后,苏伊应该会是安全的。”藤离浅浅一笑,开口道。   “哦?听起来,继王也对异木很了解的样子?”闻言,站在江曜身后的玄师也笑了,   “老夫以前还听说,贵族异木的事情都是由大祭司在负责,如今看来,继王对这事情也很上心啊。”   “二位言重了。异木一事关乎我族危亡,我作为下一任的王,自然也该为我族尽一份力的。”藤离点了点头,“否则,在未来如何撑起整个种族。”   “继王有心了。”玄师接着笑道,“那么继王觉得,这次为何会有如此异变?”   “老夫也听说,异木的出现往往都是在森林外围,但是昨日却出现在了森林内部,与大祭司商议之后,也觉得这之中定是有什么问题,不知继王如何看呢?”   “这个……”藤离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索。   “我觉得,或许是因为异木的力量增强了吧,之前不是也有异木出现范围扩大的先例吗。”   “虽然大祭司在我族的核心领地设下了禁制,但可能随着异木力量的增强,这些异木也变得能够突破禁制了,所以才会有昨日的事情出现。”   他语气冷静地跟江曜他们分析着,十分从容。   “继王说得没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玄师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继王觉得,你们精灵族的异木真的是自然诞生的吗?”玄师说着,突然又追问了一句。 第157章 小爷看家庭伦剧   “这……”藤离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您的意思是,我们族中,有族人在捣鬼?”   “没错。”江曜点了点头,“更何况这个时机实在是有些奇怪。”   “按说,如果异木的能力在逐步增强,那它也应该是一步一步靠近森林中心,但为何之前就没有任何征兆,而现在则是一下子就到了最核心地带。”   “再说,他为何又会找上苏伊呢?”江曜摸了摸下巴,故作疑惑道。   “这个……”藤离俊秀的眉微微皱起,“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巧合吧。”   “刚好挑选到苏洛不在的时候,刚好找到苏伊,又刚好来不及吞噬让我们能够救下他,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这么说来,似乎的确有些奇怪。”藤离点了点头,“不过,我之后会将这些猜测都告诉王的。二位也不用担心。”   “这么说来,继王有怀疑的对象吗?”玄师笑道。   “这……”藤离沉默了一会,这才缓缓开口,“我是觉得,如果能操控异木,那这个精灵至少能力要十分强大。同时,还要知道苏伊,或者说苏洛的行踪,至少在精灵族内也有一定的地位。”   巡林的安排并非公开的,而是由大祭司制定后,再由特定的精灵传递下去。除非有巡林的安排,否则苏洛的行动是不会固定的。   “你说的也有道,不过还有一点。”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祭司终于开口道,   “吾族所用皆为自然之力,而出自圣树一脉的血统 ,可以压制其他所有的族人。”   “若是异木背后有人操控,那人极有可能出自圣树一脉。”他走到江曜和玄师身边,斗篷垂下,遮住了他的脸。   但藤离却能感觉到很清晰地感觉到,包括大祭司在内,屋内两人一精灵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顿时,房间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这是什么意思?”江曜看见藤离的表情很明显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   “诸位是在,怀疑我?”   他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大祭司,   “不过要我说,最可疑的,应该是大祭司才对吧?”他眉头也皱了起来,   “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族之中,自称圣树一脉,能够指引我族的未来,又莫名其妙地博取了王的信任,颁布那些奇奇怪怪的指令。”   “王将异木的事情全权交于大祭司处置,说是大祭司对异木了解得很,那我也想问,异木本就是突然降世,大祭司又是如何知道那些东西的呢?”   “还有,从出现至今,你从未公开过自己的容貌和声音,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大祭司,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你蛊惑王和二位贵客,非要将矛头指到我身上,为的又是什么?”   他死死地瞪着大祭司,似乎想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他皱着眉头地说着,仿佛一个被冤枉之后试图为自己开脱,并疑惑于陷害者目的的替罪羊。   也幸好江曜看过好几次他和大祭司的对话,自然也明白,此时的藤离比起真情流露,反而更像是在演戏。   他在伪装一个无辜者。   他刚刚的表情太正直,语气里也一点嘲讽也没有,完全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和真实的那一面并不一样。   也正是由于他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江曜和玄师二人几乎确定了,昨日大祭司所言,应该都是真相。   不过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看着藤离,似乎还想从他的行动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最后,倒是大祭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上前一步,   “藤离,吾说过很多次,吾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他重复了一遍昨日给藤离说过的话,然后还未等藤离回应,他又接着开口,   “还听得见吗,那个声音?”   大祭司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轻飘飘的,打着旋坠落。   但是,听见这话的一瞬间,藤离却忽然浑身一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他的手有些抖,眼中蓦地现出些恐惧。   那恐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和之前的愤怒不同,那并非伪装,而是发自真心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戳穿秘密后下意识的反应。   “你不用跟我装傻,你很清楚我在跟你说什么。”但大祭司却轻轻摇了摇头,   “自你出生开始就一直回荡在你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唆使你背弃吾族,伤害族人的那个声音。”   他慢条斯地说着,但江曜却只能看见藤离眼中越发掩饰不住,甚至快要溢出来的惊恐之色。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狠狠抓了一把自己黑色的长发,藤离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吾很好奇,它现在在对你说什么?”然而,大祭司却并没有会他的反驳,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你住口!”听到这藤离突然大喊了一声,   “除掉吾吗?”他看着气息越发不稳的藤离,语气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神色扭曲,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突然睁开眼睛,原本翡翠般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了片片血红。   都是他,这个碍事的家伙。   杀了他。   杀了他,还有那两个人类。带着蛊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这样就再没有东西可以阻止你了。   他手一扬,无数缠绕着黑雾的藤蔓一下子将整个树屋撑破,带着骇人的气息朝着大祭司涌去,江曜一惊,正欲召唤寰息,就连玄师身上也起了些灵力波动。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手腕翻动,指尖也亮起一团绿光。   但他那光还没来得及脱手,突然,一道吟唱声自他背后响起,绿色的法阵冲天而起,直接将躁动的藤蔓笼罩,然后那些藤蔓便一下子软倒下来,掉落在地。   “你在干什么,藤离?”紧接着,冷淡的声音响起。   是精灵王藤侑的声音。   “吾王。”听见这个声音,大祭司微微侧身,对着精灵王行了一礼。   “王……”藤离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咬牙念出了这个称呼,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王引到这个地方来的对不对!”他转过头,朝着大祭司声嘶力竭地咆哮,“你故意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藤离。”精灵王突然提高了音调,打断了他的话,“异木的事情是你所为?”   “你回答我!”谁知,藤离确并没有会藤侑的话,只是赤红着眼睛看向大祭司,树藤木枝飞舞,裹挟着越来越浓的黑色雾气,越过精灵王猛然冲向大祭司。   江曜见状心口一紧,提着寰息就要冲上前,但脚步还没踏出去,却只听见大祭司口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吾一直在提醒你,吾不希望你一错再错。”   他轻轻抬起手,露出黑袍下白皙的手掌,稍稍虚握了一下,所有的植物便在还未触及到他的身体时停滞了下来。   他松开手,那些缠绕着黑色雾气的植物便如退潮一般收了回去。   “你……”   “大祭司他……”   这下,不仅是藤离,就连江曜都有些愣住了。   等等,大祭司也能操控异木?   江曜这才想起,之前组建巡林小队的时候,大祭司总是会划分出一些重点巡逻的区域,那些地方的异木总是比其他地方出现得更加频繁。   而昨日,玄师和其他精灵也比他想象的要来得快得多。若是他通知玄师后再由玄师去告知圣树一脉,按说速度不会这么快才是。   所以,大祭司也和异木有关系?   不过,看着冷汗顺着那精灵苍白的下颚滴落下来的模样,操控异木明显对他消耗也不小。   至少,他绝对没有藤离那样如臂使指。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还不是和我一样。”   “大祭司,你不是和我一样,都脏得很吗?”藤离很快反应过来,他疯狂地笑着,一根又一根的藤蔓如同疯了一般狂乱舞动,癫狂地朝着大祭司缠绕而去。   “藤离。”藤侑忽然挡在了大祭司的面前,他吟唱咒语将扭曲的异木全部挡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的声音依旧无比平静,   “你疯过头了。”   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绿宝石般的眸子甚至如同冰封的湖面一般,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无情得令人心惊。   “疯?哈哈哈哈哈……是啊,我疯了。”藤离的嗓子里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他用手遮住半张脸,原本绿色的眸子已经全然变成了血红色,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他声音嘶哑,字字都如同在诛心。   诛他自己的心。   “他明明也和我一样,他也能操控异木,你为什么只信他,不信我?”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在一点一点染上惨白,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护着他。”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你明明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他走到藤侑身前,似乎是第一次抬眼正视他,他们的王,他名义上的长亲。   江曜看着这局面,差点就忍不住提着寰息冲上前,生怕他又对精灵王出手,却被玄师一把抓住了手臂。   “小家伙,有我在呢,别慌。”他听见玄师的传音,略略回头,却看见玄师手上正跳动着一簇极小的赤红色火苗。   那火苗虽小,但一看到它,江曜便也安了心。   既然玄师存了动手的心思,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左右那藤离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大祭司他从未做过危害我族的事情,倒是你……”面对藤离的质问,藤侑却只是缓缓开口。   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一件正在运转的机器,无情地宣布着事实。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藤离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见到我第一面,就以血脉为誓,说他所做的一切只为我族,绝无半点异心。”藤侑缓缓开口道,“藤离,你若现在以血脉为誓,言你不曾做出危害族人一事,我亦会信你。”   精灵族的血脉誓言和人类的心魔誓差不多,都受到天道制衡,无法违背,一旦违背,人类轻则修为不得寸进,重则直接身死魂消,永世不得超生。而放在精灵身上,违背了血脉誓言的后果,便是直接消散。   “你……”瞬间,闻言藤离直接瞪大了眼睛,看向大祭司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第158章 小爷我惋惜   “藤离,你如今回头还来得及。”大祭司站在藤侑身后缓缓开口。   “回头?哈哈哈哈回头?”藤离反应过来,旋即开始大笑,   “回头然后让你们继续看我笑话吗?”   他似乎已经全然抛弃了之前的冷静,有些情绪压抑已久,骤然的爆发让他格外地疯狂,   “大祭司,他信你,护你,但你又算什么?”   “你只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玩意,明明我才是最不可能伤害他的那个,你又算什么?”   他死死瞪着大祭司,猩红色的眼中涌动着沸腾的嫉妒与怨恨,还有一丝悲痛,   “你说什么他都会信,而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个不合格的继任者。”   “你让他疏远我,小心我,他全部都会照做,你到底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大祭司?”   “我就这么差劲吗?”   他说着,又是几道粗壮的藤蔓连带着荆棘朝着大祭司缠绕而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阿长就会看到自己了。   都怪他,都怪他,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阿长和自己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   都是他的错。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那么讨厌大祭司的。藤侑说大祭司是他们的同脉,能够指引他们的未来。他听信了,因此对大祭司的态度也还算和谐。   藤侑说的话他一向都很听从。   直到那日,他偶然听见大祭司和藤侑说,继王感情太重,怕酿出祸端,希望藤侑多注意一些。   从此以后,藤侑便和他走得越来越远。   而看着比以前更加疏离的藤侑,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那个自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   藤离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憎恶、有痛苦、有迷茫。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无数藤条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条一条在空中盘旋飞舞着,带着凌厉而强悍的力量扑向大祭司。   大祭司手中亮起绿色的光芒,勉强制止了黑色的,带着恶心粘液和倒刺的藤蔓的袭击。他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注视着面目狰狞的藤离。   “抱歉。”   江曜听见他轻声道,声音中似乎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和自嘲。   “哈哈哈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若是觉得抱歉,那你就去死啊!”藤离突然大吼一声,他的双目已经是一片血红,黑发彻底变成了惨白,眼中却似有泪珠落下。   抖动着的藤蔓荆棘猛地收缩,在他的操控下转了个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大祭司身后。   “大祭司!”江曜下意识地出声大喊,连玄师手上的火焰都已经脱手,谁知下一秒,绿色的法阵亮起,藤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祭司身边。   他秀美的眉头轻轻蹙起,伸手抓住一根藤蔓,藤蔓上的荆棘划破了他白玉般的手掌,绿色的血液一下子流出。   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藤蔓上的黑雾在一瞬间散去,下一秒,强大的威压以他的身体为中心骤然炸开,一旁的江曜受到波及险些灵喾都被逼了出来,幸好玄师立马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那威压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那股威压似乎对于同为精灵族的藤离与大祭司更为明显,江曜看见大祭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而藤离更是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藤侑的脚下。   “背叛种族,戕害同脉,其罪可诛。”藤侑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藤离,绿色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   在他开口的同时,坚韧的树藤爬上藤离的手脚,将他束缚得严严实实。   “藤离,我以精灵王的身份对你进行处刑。”他原本一丝不苟的黑色的长发因刚才的骚动略有些散乱,但声音却冷静到可怕。   “你要……杀我?”藤离抬起头,声音沙哑,透着浓重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精灵族内虽然也一向和平,但这么多年来也偶尔会出几个败类。而精灵王有权力对行为恶劣的精灵进行处刑。   “作为精灵族的叛徒,你应当受到惩罚。”藤侑的语气依旧没有半点起伏。   “哈哈哈哈哈……好,好。”藤离突然仰头大笑,“你要杀我对吧?”   他将脖子凑到了藤侑身边,“那就动手吧。”   他闭上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凄厉的笑。   藤侑手中本来缓缓凝聚出绿色的光芒,但看见藤离笑容的一瞬间,却像是有了什么触动一般,手上的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停顿,先前被藤侑压制住的异木再次窜出去,黑色的藤蔓瞬间将藤离整个包裹住,然后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藤离!”江曜赶紧跑过去,但看了半天也没见藤离的踪影。   “逃走了。”玄师走到他身边,眉头皱起,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顾虑。   他看得清楚,刚刚那些异木似乎并非藤离所为,因为藤离那时之前的目光,的确是已经死心了的。   他刚刚本想阻止藤离的逃脱,但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也就是那气息的出现,让他略有迟疑,这才错过了时机。   他们之前想的没错,藤离背后,一定是那些人在捣鬼。而之前大祭司所说的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什么叫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果真是那个声音引导着藤离走上不归路,那么那个声音十有八九也和那些人有关。   这样一来,藤离所听见,所看见的事情会不会也在那些人的掌控之中?   细细回忆了一下自从到精灵族后的种种举动,玄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来到精灵族后行事也算是低调,平日里也都待在大祭司分配给他们的树屋中,连外出都少。抛头露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江曜在做。   所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过虽然如此,之后自己恐怕也得更加小心,尤其不能轻易使用力量。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玄师也不想自己和江曜被那些人注意到。   江曜现在才刚刚踏入修炼的门槛,对于那些人来说,要除掉江曜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至于玄师自己,虽然他也自认哪怕是残魂,他也能护着江曜在东南西北四域横着走,但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也只能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谁让他现在实力连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剩了呢。   玄师也并不是个喜欢死揪着自己过去成就不放的人,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那很多事情都会轻松太多。   藤侑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靠近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手覆盖其上,轻瞌上双眼,似乎有绿色的能量自他指尖溢出,然后顺着树干蔓延到更远处。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大祭司:“大祭司,你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吗?”   大祭司闻言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吾可以一试。”   他蹲下身子,手轻轻放在地面上,手中凝聚出黑雾。   “寻不到他的踪迹。”不一会,他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寻不到他。”藤侑轻声开口。   “王要寻藤离,可是为了……继续处刑?”大祭司突然问道。   “他既然做了错事,自然也该受罚。”藤侑点了点头,   “异木之乱困扰我族已久,更是有不少族人因此丧生。此事皆由藤离而起,自然当用刑罚。”   “可是……”大祭司的声音里带着些迟疑。   “你想袒护他?”藤侑微眯起眼睛,目光中也带了些审视。   “并非。”大祭司摇了摇头,   “只是,藤离毕竟为吾族继王,若是就这样处刑,那之后……”   “结合我的力量,能再与圣树共同孕育一个新的继王。”藤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这很简单。”   大祭司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惋惜:“但……那还是藤离吗?”   “这并不重要。”藤侑摇了摇头,   “我族要延续,在我消散之后必须有一位合格的新王。需要的只是王,而不是特定的谁来成为王。”他不紧不慢地说着,   “这些道,大祭司应该明白。”   “更何况,藤离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继王。”   藤侑的语气无情到让一旁的江曜都有些心惊,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玄师,玄师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怎么了,小家伙?”紧接着,那人的传音便在江曜心底响起。   “没有,我只是觉得……藤离他虽然做错了很多事,但好像,确实有点可怜。”江曜叹了口气,传音给玄师,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藤侑,如果藤侑能多在乎他一点,或许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精灵王本就是生而无情的。”听见这个,玄师似乎也有些无奈,   “藤侑不过是做了精灵王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替代,这也太可悲了。”即使知道玄师说得在,但江曜还是不免觉得惋惜。   他并非觉得藤离无罪,精灵被异木吞噬就犹如人类的死亡一样。藤离对自己的族人下手,即使是被蛊惑,但也绝不是能赦免他的由。   不过在感情上,他确实觉得可惜。 第159章 小爷我害怕   “但他对王的感情并非虚假。”大祭司似乎也和江曜一样,声音里多了些叹惋。   “感情只是累赘。”藤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正是因为藤离多了那些不必要的东西,他才会误入歧途。”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绿色的眸子宛若冰冷而澄澈的琉璃。   没错,他们本就不该有感情。   正如同他昨夜在与大祭司商谈后,本是想再来看看藤离的伤势,毕竟他受伤也是因自己而起,但赶到这里,却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正如同,如果刚刚他没有迟疑,那藤离根本就来不及逃脱。   他不该起来看他的念头,刚刚他更不该停顿那么一下。   大祭司闻言陷入了沉默。   “王,藤离之后或许会对圣树出手,”好半天,他才是重新开口。   “随时注意着藤离的踪迹,我去看看圣树。有异状直接来找我,告诉其他族人多加小心。”藤侑点了点头。   他转身朝着精灵王宫的方向走去,王宫之后便是圣树所在。虽然之前大祭司颁布了祭祀之前不得靠近圣树的禁令,但毕竟情况特殊,更何况藤侑毕竟是精灵王,地位还在大祭司之上,在精灵族有着最绝对的权威。   “是,吾王。”大祭司对着藤侑行了一礼,目送着藤侑走远。   “抱歉,吾族的叛徒,让二位见笑了。”他转过头对着江曜和玄师道。   “没事没事,倒是大祭司你没事吧。”江曜赶紧摆了摆手,他和玄师算是站在一边旁观,连手都没出,全靠藤侑和大祭司解决。   “无妨。”大祭司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玄师,微微躬身,“吾与王会护住吾族圣树,但唯恐藤离对吾族人出手,若是到了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步,本尊会出手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本尊不会食言。”玄师点了点头。   他明白大祭司的意思,大祭司想护自己的族人,他自然也乐得成全。   不过玄师也知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为了减少暴露的危险,自己也只能速战速决。   而速战速决的最好方式,便是直接除掉一切的根源——藤离。   “不过你之前说,如非必要,你希望本尊留他一命?”想了想,还是问道。   “……是。”大祭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您只管动手便好。”他似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微微垂下了头。   “为何?”玄师微眯起眼睛开口。   “吾不愿他消亡,但他若已入不归之路,又不愿迷途知返,为了吾族的存续,只有除掉他,方才是最好的办法。”大祭司答道。   “本尊明白你的意思。”玄师点点头,   “不过本尊也好奇,有关藤离,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而你之前说,蛊惑他的那个声音又是什么意思?”其实玄师之前就想问,只是刚刚各种变故之下来不及问出口。   面对玄师的疑问,大祭司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   “藤离出生之前,圣树就被人做了手脚,所以他与历任继王或是王都不一样。”   “他被染上污浊,天生拥有感情,同时,还会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引诱他,鼓动他堕落。”大祭司低垂着头,给玄师和江曜解释道。   “污浊?”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江曜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声音里也带上了些疑惑。   “就是之前异木上笼罩着的黑雾。据吾所知,那应该就是异木的根源。”大祭司转头看向江曜,回答道。   那不就是和之前北域东域的那些人能力同源的那个东西?江曜和玄师对视一眼,虽然早有预料,但也不由得有些心惊。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猜测还真就对上了,藤离的异常,还真是那些人从一开始就动了手脚。   藤离也不过是个牺牲品,像圣渊教一样,不过是个抛在台前的靶子。   “所以,藤离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别人的算计吗?若是如此,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江曜试探着问道。   其实大祭司不说他也大概能猜到,之前玄师也说过,异木吞噬精灵,本质上是和北域东域的那些人抽取灵士的灵喾是一样的。   “藤离还未出生的时候,圣树便被心怀不轨的人类植入了污浊之力,那股力量聚集在了藤离身上,因此他才可以控制异木。”大祭司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扯了扯兜帽,将其拉得更下来些,   “有人类想要利用他异化整个精灵族,让吾族的血脉均被污浊侵蚀,从而彻底成为他们的傀儡。”   “吾族拥有自然之力,若是被污浊所染,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其供奉力量。这些年来,吾族的森林之中一直都有不少偷偷潜入,意图散布污浊增强异木的人类,因此吾才加强了警戒。”   他一边说着,江曜这也才反应过来。   原来大祭司所做的还真是在保护精灵族。   “所以,你禁止其他精灵接近你们的圣树,也是因为这个由?”他接着问道。   “最主要是为了防止藤离。”大祭司点了点头,“另一方面,设下重重禁制,也是防止还有其他吾不知道的,被污浊所侵蚀的族人,以及尚未排查到的不怀好意的人类趁虚而入。”   “圣树是吾族之本,若是出了差错,对于吾族来说无异于灭族之祸。”   “所以,藤离是想对你们的圣树祭祀动手?”玄师在一旁听着,忽又开口道。   他是知道精灵族的圣树祭祀的,刚刚大祭司说,藤离背后的人,也就是他们一直追查的那幕后黑手想要异化整个精灵族,那恐怕便是要借用圣树祭祀这一途。   圣树祭祀是吸收所有精灵体内的自然之力,将其净化后再度反馈回精灵体内,就犹如一个过滤器一般。   但若是这个过滤器本身就有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污染源,那么原本清澈的水在经过过滤后,反而会变得浑浊。   这可能就是那些幕后人打的算盘,首先策反藤离,然后利用藤离在圣树祭祀上动手脚,直接将整个精灵族收入囊中。   “应是如此。”大祭司点了点头。   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玄师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   “那么,吾先告退。”似乎是看见玄师心中有数的样子,大祭司先是朝着他行了一礼,然后便打算离开。   “等等。”谁知,还没等大祭司转身,玄师却又叫住了他,   “大祭司还没有回答本尊,关于藤离,你为何知道得这么多?”他一步一步朝着大祭司走去,   “据本尊所知,你应该诞生在藤离之后吧?”嘴角挂上了玩味的笑容,玄师声音亲切,但语气中又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强硬,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不光困扰江曜,同样也困扰了他很久。   他分析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如今却又只能将它们一一否决。原因无他,毕竟大祭司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光是异木背后的根源,包括藤离的背叛,还有那个蛊惑他的声音,大祭司说出这一切的时候,藤离自己都惊讶到了极致。   而刚刚,他更是直接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出了出来,而且有有据。   这不是仅仅靠猜测就能做到的。   “吾是不该存在之物。”这不是玄师第一次问他,但大祭司依旧只是轻轻颔了颔首,避免了正面回答,   “不过,吾于吾族,于二位都绝对无害,有关这一点,吾可以血脉起誓。”大祭司的声音中带着诚恳,   “吾不敢欺瞒于您,至于其他的,到了该揭晓的时候,一切自会揭晓。”   大祭司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玄师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能放了他离开,然后转身看向江曜。   江曜似乎因为之前大祭司的话直接陷入了沉思,玄师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直到他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才看见江曜浑身一颤:   “抱歉师父,我刚刚在想藤离的事情……”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入神,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没事。”玄师也知道他的性子,只是轻笑着开口道,“想出什么没有?”   “没有,都被大祭司说得差不多了……”江曜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过师父,我确实在想,那些人……是不是也太可怕了?”不得不承认大祭司之前说的实在是让他有些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到,那幕后人竟然是打上了整个精灵族的主意。   他们居然想直接将这样一个种族变成自己榨取力量的工具。按照精灵族对自然的亲和力,江曜完全可以想象,若是真让他们计谋得逞,对于整个大陆来讲怕不都是浩劫。   灵喾的力量代表异兽,而精灵则代表植物。侵蚀了圣树,控制了精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便是掌握了整个大陆的植物之力。   若只是用其来培养珍贵的灵植也就罢了,就怕杀鸡取卵,直接抽取植物的生命力。   大陆上的生灵,最根本的力量依旧是同源的,无论是人类灵士的灵力,亦或是精灵族的自然之力。江曜却觉得,以那些人的性子,八成会这么做,也就是之前大祭司所说的,通过精灵族来攫取源源不断的力量。   毕竟那些人连人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去在乎那几株花,几丛草,几棵树的枯萎呢。 第160章 小爷我回林   “万物皆有灵,无论是人类,异兽,精灵都是这样,植物也不例外。”玄师摇了摇头,   “不过总有些人觉得,万物都得按他的意思来,自己的意志不重要。”   “你是说……”江曜一愣,总感觉玄师意有所指,但又捕捉不到。   “没什么,小家伙,回去吧。”玄师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恐怕用不了多久,藤离就会再度现身。”   “那时候,精灵族内怕是有一场大劫难。”   “不过那些人确实可怕,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江曜点点头,走到玄师身边。   他总算明白之前大祭司所说的,为什么他们是保证祭祀成功的关键部分了。大祭司知道玄师的身份,因此妄图靠他们来挽救精灵族衰亡的命运。   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如此,若是没有大祭司,他和玄师可能取完圣树精髓后便会离开,藤离的伪装在被他们戳穿之前没什么大差错,说不定他们还真不会在精灵之森待到圣树祭祀。   “不过师父,他们在大陆各地布局,为的究竟是什么啊?”一边想着,江曜不禁有些疑惑地问。   北域有圣渊教,西域有藤离,东域的代人虽然没有浮现在表面,但也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情,让三大家族都有些头疼。   照这么来看,南域也肯定有些情况,只是不知,南域的代人又是谁呢?   不过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总归是谋取灵士的灵喾,按照这个线索找,顺藤摸瓜总能找出些东西来。   “这个……”听见江曜的问话,玄师伸手轻点眉心,似乎在斟酌如何回应,   “小家伙,你可还记得我过去跟你提过的,杀死我的那个人?”   “记得,当然记得。”江曜赶紧点了点头,   “可是师父你之前不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让如今大陆陷入动乱的源头吗?”   “没错。”玄师点点头,“我也说过,他虽然杀得了我,但也被我重创,很有可能因此陷入沉睡。”   “我是因烛照的保护才免于魂飞魄散,前些年才从你的灵喾中苏醒,他应该还不知此事。而这些年我跟在你身边,也能大概感觉到,距离我身死,应该也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   “我给他造成的伤势很重,他就算是不死,恐怕也要耗费些日子才醒得过来。就算醒了,要完全消除我带给他的创伤依旧要费些工夫。”   “目前我们手上掌握的线索中,圣渊教是最早出现的,在几十年前。他们在东域寻的代人至今未曾露出马脚,我们也不能对其分析。”   “但西域,圣树作为精灵族的圣物,要对其动手脚,让其诞生藤离这样的异类恐怕也要些时间。具体的或许我们在之后可以去询问大祭司。但若是能和圣渊教的时间对上,那便基本上可以印证一件事情了。”   “他在几十年前苏醒,开始布局渗透进四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收集灵喾,还有精灵族地自然之力,应该就是为了给自己疗伤。”   “原来是这样。”听着玄师的解释,江曜恍然大悟,   “不过既然他还需要疗伤,那是不是……”   “那就说明他还没有恢复,至少还没有恢复至巅峰状态。”玄师点了点头,印证了江曜的猜测,   “也就是说,小家伙你还有机会。”他戏谑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一想到这个,就算玄师没那个意思,他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连玄师都折于他手,虽然他如今的修炼速度已是不慢,但一想起玄师那恐怖的实力,江曜也难免有些倍感压力。   “好啦好啦,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我们如今在各地破坏他的计划,他恢复得也就更慢了。”玄师伸手轻抚他拧成一团的眉头,熟悉的冷香让江曜不由得心跳又乱了节奏,   “更何况,虽然那时候我应该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但我过去认识的那些家伙可还在呢。他们都很厉害,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他轻笑道。   江曜的喉头滚了滚,玄师说的话似乎没什么差错,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他捉住玄师的手腕,感觉到手中的一片冰凉,这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玄师为自己规划的未来中,没有他自己。   他为自己勾勒出一片宏图,他总说自己在未来会站上大陆巅峰,肩负世人希望,但玄师从没提过他自己。   他说的未来里,从来没有他自己的痕迹。   “那你呢?”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师父,那你呢?你以后又该怎么办?”   “我?”玄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嗯……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他抬头看向被参天巨树的枝叶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蓝天,又转过头来对着江曜笑道,   “我如今能做的事情,就是指引你长大。等你足够强大之后,我的最大价值也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也就无所谓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江曜听着却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玄师总是很洒脱,对于自己只剩灵魂的现状也好,对于自己无法恢复实力的现实也罢,他好像是真的不在乎,就算是提起过去,也总像是调侃。   一个人从巅峰落至低谷,按说总该有些不平,有些不舍甚至是愤恨的,但玄师却并没有。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玄师真的将其他东西看得太淡还是将这些情绪隐藏在了心里,总之江曜从来没有发现过。   “可是师父,你没有想过恢复实力吗?”江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闻言,玄师却轻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对做不到的事情抱有期望。”   “否则之后会难过的。”他顺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更何况,能被烛照救下,以这样的方式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确实没奢望过还能够回到曾经的位置,那天能够在江曜身上醒来,他已经足够惊讶了。   他甚至感谢天道能再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还能遇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还能插手阻止大陆的下一次危机。所以对于现状,他还真没什么不满意的。   也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他如今最大的价值,就是把江曜带到正途,修为也好心性也罢,总之能让江曜接着他的道路走,其他的,他还真不敢多想。   他注定回不到过去,所以未来的江曜身边也注定不会有自己。江曜会遇到和他同一层次的伙伴,或许还有一些是他的旧友,而自己靠着这缕残魂,也不过是能陪他走完成长时的这段路罢了。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也早早地把自己拎了出去。   江曜的未来本就不会有他。   “好了小家伙,别多想了,回去吧。”他拍了拍兀自愣神的江曜,笑着开口,   “精灵族内说不定还要我们帮忙呢。”   “嗯……好。”江曜从沉思中回神,看着玄师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只能强压下心中某些不知名的酸涩波动,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精灵族的核心地带,却发现不少精灵聚集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江曜还没来得及靠近,却突然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江曜!”   是苏洛。   “江曜你跑哪里去了。”他跑到江曜身边,还气喘吁吁的,顺便给玄师行了个礼,   “刚刚大祭司吩咐下来说异木的根源找到了,近来可能会时有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让大家千万小心。”   “我赶紧去找你,却发现你不在了,真是,吓死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拍胸脯顺气,看得出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这个……今天有些事情,所以离开了一会。”闻言,江曜只能讪笑。   他总不能告诉苏洛,能发现异木的根源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掺和了一脚吧。   “唉,总之你没事就好。”苏洛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些笑意,   “对了,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哈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主要还是你们的王,大祭司……还有继王出了手。”他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把藤离加了上去。听苏洛的意思,大祭司应该还没有宣布异木的根源就是藤离,否则精灵族内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不过想来也是,藤离毕竟身份特殊,贸然公布反而可能引出些乱子。   “大祭司和王说要先去看看圣树,晚一些会把有关异木的事情传达给大家。”说起这个,苏洛的神情中多了些担忧,   “江曜,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昨天阿长明明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遇上异木呢?”   在苏洛的认知中,密林中心显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说起来,苏伊还好吗?”昨日的事情中弯弯绕绕太多,江曜一时不太好和苏洛解释,只好借机先转移话题。 第161章 小爷准备战斗   “阿长他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昨晚就醒了。”还好苏洛足够单纯,江曜这么一说,他思维也跟着转了过去。   “那就好。”江曜见他注意力被转移,微微松了口气。   江曜又和苏洛聊了几句,之后苏伊来找他,他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和江曜告了别。   大祭司在傍晚的时候来找了江曜师徒,或者说是来找了玄师。他和精灵王已经针对精灵圣树下了重重禁制,但为防万一,还是想请玄师出手帮忙。   玄师自然乐得出手,江曜随着他一起,到了圣树所在之处,却只见藤侑在那边等着。   大祭司说他要向其他精灵告知有关藤离的事宜,便先离开了。江曜看着玄师跟藤侑一起将圣树周围的法阵又加固了几层,等一切完毕,天已经要黑了。   江曜和玄师本来是打算直接回他们的树屋,然而顺路到精灵王宫的时候,却看见宫外围上了一群精灵。   他们个个面露忧色,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还哭了起来,大祭司站在他们之中,时不时地说些什么,这才勉强稳住了局势。   “吾王。”看见藤侑,大祭司上前行礼道,“二位贵客。”   “都吩咐下去了?”藤侑看这情况,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有关藤离一事,吾已经告知于信使。”大祭司颔首道。   精灵族人数也不少,平日里居住分散,像是这样需要全族注意的大事,往往是一层一层传达下去的。而信使,则是精灵族中专门负责传递消息,宣布各种指令和通知的精灵。   “王,继王他真的……”一个小精灵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对着藤侑开口道。   “藤离已经选择了背弃我族,成为叛徒。”藤侑点了点头,翠绿色的眸子如同老井中的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异木之事,也是出自于他手。”   此言一出,周围的精灵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若只有大祭司,他们或许还会有怀疑,毕竟藤离也是圣树一脉。但藤侑一开口,却无疑代表了他们族内的最高权威。   “怎么会这样?”   “继王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为什么?我家阿长就是被异木袭击后消失的,怎么会是继王……”   各式各样的窃窃私语在精灵信使之间不断响起,更有不少信使瞬间变了脸色,全靠身旁的族人支撑才勉强站立。   毕竟对于精灵族而言,圣树一脉便意味着信仰。藤离的背叛,于他们而言甚至不亚于信仰的破灭。   大祭司和江曜玄师一起,费了不少力气才成功将精灵信使安抚下来。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藤侑,那些绿色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惊慌与恐惧,还有一丝期冀,似乎在期望着藤侑能带给他们指引。   “通知所有族人,即刻赶来圣树一带,莫要去森林外围,也千万不要单独行动。还有……”   藤侑把事情一件件地吩咐下去,很快,那些信使便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点了点头,然后便飞速地离开了。   “大祭司,你随我来。”目送着信使离去,藤侑转头看向大祭司,   “二位贵客请自便,但还请不要离这里太远,否则可能遇到危险。”说完,他似乎才想起江曜他们还在场,转头对着他们道。   “二位也一起来吧。”江曜师徒正欲点头离开,却听见大祭司忽然道,“有二位在,王也会更安全一些。”   江曜一愣,还没明白大祭司说的安全是什么意思,但玄师却点了点头。见状,江曜只能带着疑惑,和玄师一起,跟着藤侑和大祭司进入了精灵王宫。   两名精灵在前方带着江曜二人穿过一条条走廊,最终到了一扇漆黑的木门前。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藤侑又念出一道咒文,然后那厚重的木门便从两边缓慢打开。   门内是一片漆黑。藤侑轻轻抬了抬手,江曜便看见室内的地板上冒出些浅浅的绿色荧光来。   那荧光逐渐蔓延,又过了一会,江曜才认出,这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江曜背过玄师给他的阵法大全,但或许是因为种族不同,江曜并不能认出这种法阵的功效,只能知道这法阵层层嵌套,十分精密复杂。而房间中心是一个凸起的高台,有无数枝叶藤蔓缠绕其上。   与地板一样,那高台上也刻满了法阵,只有最中央是一片空白。   江曜看着藤侑一步一步走上那高台,在最中央缓缓跪下,然后在自己手腕处轻划一下,绿色的血液便流了出来。   他双手交叉握成拳头,仿佛祈祷一般的姿态,而随着血液滴落在高台上,他的嘴唇也动了动,然后开始了吟唱。   这不是江曜第一次听见他吟唱这样咒语一样的存在东西,之前也有过好几次。那应该是精灵族特有的语言,他听不懂,却能感知其和谐与优美。   随着藤侑的吟唱,有如实质的深绿色光辉从高台中央一路向下,顺着那法阵一路延伸。   深绿色光辉越来越强,直到将整个房间中的法阵全部填满,一瞬间,房间的四个角落亮起四根光柱,直直地照射向最中央的高台。而藤侑此时也停止了吟唱,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江曜甚至能看见他指尖都在颤抖。   他站起身,指尖发出深绿色的光芒与那些光柱相结合,霎时间,高台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耀眼的光芒将藤侑整个笼罩,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一般,直直奔着精灵王宫的天花板而去。   大祭司口中也念出几道简短的咒语,将江曜师徒隔离在那能量波动之外。那光芒持续了好久,这才有了转颓的迹象,然后一点一点消散。   藤侑依旧立在那高台中央,待到光芒彻底消失,他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看向台下的江曜一行,似乎想要转身走下高台,但却一个踉跄,直直从高台上坠落了下来。   江曜也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变故发生,正想上前却依旧来不及,焦急间却见一个黑影闪过,然后大祭司便稳稳地将藤侑接在了怀中。   “我引动了圣树的本源力量,最核心的地带应该不会再有异木入侵。”大祭司扶着藤侑站起来,但藤侑身体一个不稳差点再度跌倒,还好大祭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不出意外我或许会虚弱或是沉睡一段时间,这些时间族内的事情便交给你。”他气若游丝地倚靠在大祭司肩头开口,“一定要阻止藤离。”   “是,吾王。”大祭司点了点头,藤侑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有些坚持不住,面色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江曜二人此时也走了上来,从大祭司手中接过藤侑。   “麻烦二位照看着吾王,莫要被小人趁虚而入。”大祭司轻叹口气,“时机特殊,王虚弱一事不好让其他族人知晓。族内事务繁多,吾分身乏术,实在是劳烦二位了。”   “不碍事,帮人帮到底,大祭司去忙你们族内的事情便好。”玄师点了点头。   见状,大祭司又朝他们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江曜二人把藤侑送到他自己位于王宫的房间内,路上往外一看,的确看见了以精灵王宫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浅绿色护罩将一大片森林围住。而此时也已经有不少精灵陆陆续续汇聚到这片范围之内。   大祭司正在带着其他精灵建造着一间间简易的树屋,藤条树枝结成的一间间小屋虽然较为简陋,但总归能住人。   精灵族就这样持续忙碌到了第二日傍晚,几乎所有精灵都聚集到了护罩内的林中。   精灵族是这样安定了下来,但藤侑一直没有醒。虽然大祭司在张罗着,藤侑是精灵王,他昏迷的事情能瞒住几天,但时间一长却变成了所有精灵心照不宣的事实。   之后的日子没出什么大事,但整个森林里却一直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汇聚起来的精灵们也总是一脸忧虑,能看出藤离的背叛,还有藤侑的久不露面对他们而言也的确也是不小的打击。   这期间江曜也见到了苏洛几次,那个总是大大咧咧的单纯精灵也变得沉默了许多,只有江曜和他主动搭话的时候才能依稀看出之前那个活泼精灵的影子。   异变的开始,在圣树祭祀的前夜。   因为之前就推测出藤离会在圣树祭祀对精灵族动手,所以越临近祭祀,大祭司越发加紧了对林子内部各种异状的观测。江曜二人也交替着照看藤侑,而剩下的那人则待在林中,随时提防着突发情况。   而那晚,就在江曜在外面的简易树屋中修炼时,却突然听见一阵嘈杂。   无数惊呼尖叫伴随着几声巨响,直接让江曜一个激灵起身便朝着树屋外冲去。   他看见精灵如潮水般涌向王宫的方向,他随便找了一个询问,却只见那精灵朝他指了指护罩边缘的方向:“那边,有……”   那精灵话还没说完,江曜便用最快速度朝着护罩边缘赶去,而还没到地方,远远地,便看见异常生长的,裹挟着浓厚黑雾的巨大藤蔓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猛然撞击在了护罩之上。 第162章 小爷再遇藤离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森林都为之震荡,那护罩也随之摇晃,似乎随时可能破碎。看见这一幕,江曜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他不敢犹豫,飞快地跑向那护罩边缘,顺便用音翎联系了玄师。   江曜的手扶上摇摇欲坠的护罩,注入灵力,或许是因为灵力与自然之力在最根本上是同源的缘故,在注入灵力后,那护罩便有了修复的迹象。只是外面的藤蔓依旧在持续暴动,他的灵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藤离,藤离在哪?   如今植物的暴动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那作为关键人物的藤离又去哪了?   看着这狂暴的藤蔓,江曜毫不怀疑,若是这护罩被打碎,恐怕整个精灵族都会遭殃。   他努力维护着护罩的平稳,正打算去护罩外看看,但随即却又感觉到一阵令人心安的灵力波动自他身后传来。   一瞬间,摇摇欲坠的护罩一下子重归安稳,江曜回过头,却发现是玄师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大祭司。   “藤离,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看到玄师,江曜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对着护罩外大喊道。   江曜此言一出,原本在疯狂暴动的藤蔓竟是一下子静止下来,紧接着,便听见藤离低沉的笑声从幽暗的密林间传来:“哦呀哦呀,被发现了。”   白发的精灵从藤蔓中缓步而出,血红色的双眼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诡谲妖异。   “又见面了,大祭司。”他将大祭司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似是挑衅,目光也略过了江曜,直直看向他身后的大祭司。   江曜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然后便见大祭司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不是藤离。”他开口,明明是模糊的声音,但江曜却从其中听出了笃定,   “把他还回来。”   不是藤离?江曜闻言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的精灵容貌的确熟悉,但气质却与他认识的那个藤离大相径庭。   “还?什么叫还?”谁知,闻言,“藤离”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是你们先不要他的,是藤侑亲手把他杀死的,你亲眼看他动的手,如今却叫我把他还给你们?”“藤离”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   “大祭司,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可笑吗?”   “你到底是谁?”江曜一听这话便知道大祭司的说得没错,不禁厉声开口质问道。   谁知“藤离”闻言,却突然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藤离,这重要吗?”笑够了,这才抬起头来直视大祭司,   “他对你们来讲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随随便便再造一个就能替代。”他猩红色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以为你如今假惺惺地关心他,他会领情?哈哈哈哈别做梦了,藤离他可是恨透了你,我连看着都替他伤心啊大祭司。”   “怨恨也好愤怒也罢,都应该由他来,由他自己来。”大祭司走到江曜身边,一向平静的声音中也难得带上了些冷厉,   “他恨吾,吾自会受着,但该恨吾的是他,而不是你。”   “就是你一直在蛊惑他,引他堕落吧?”他微微抬头,兜帽垂下,但被那无形的眼神注视到的瞬间,江曜看见“藤离”明显呆愣了一下,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不和谐的扭曲。   “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但藤离对你而言也不过只是玩物,是入侵精灵族的工具,你对他本就毫无感情,何来替他伤心一说。”大祭司冷淡的话语如针尖一样刺进“藤离”的心底。   “哈哈哈,大祭司果然知道得很多。”“藤离”眸光一闪,但旋即又笑了起来,   “说得对,他本来就只是一件不怎么趁手的工具。”   “但你们又何尝不是在这么做?他对你们而言,不也只是一个能够继承精灵王的位置,统领全族的工具吗?”“藤离”狞笑一声,话语中充满了恶意,   “他从来都是精灵继王,而不是藤离。若非他心死,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操控他的身体。”   “更何况,大祭司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他回来,但就算我把他放回来,你不还是要除掉他?”他笑得越发张扬,语气中的嘲弄之意也越来越浓。   “他要对吾族动手,这不过是下下之策。若非必要,吾也不愿伤他性命。”大祭司叹息一声,   “倒是你,蛊惑藤离颠覆我族,又究竟是何居心?”他的语气中透着些寒意。   “哈哈哈哈哈,你们精灵族能为我主所用,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更何况,你真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藤离”发出阴测测的怪笑,苍白的手指抵在了殷红的嘴唇上,   “大祭司,你三番两次阻我计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说着,手一挥,粗壮的藤蔓瞬间破土而出,直直地朝着护罩击打而去。   绿色的护罩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甚至出现了几道极浅的裂痕。藤离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他似乎是在等待着这护罩破裂的刹那,将所有的精灵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小家伙,这人有蹊跷,我不便出手。”玄师暗中抚上护罩注入灵力让那护罩稳定些,一边对着江曜传音道。   江曜立马便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不知从哪来占据了藤离身体的家伙明显能和藤离共享感官,这人极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群幕后黑手的一员,因此,玄师若是贸然动手,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大祭司,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护住你的族人到几时,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思索间,只听见“藤离”大笑着开口。   他话音刚落,无数粗壮的藤蔓狠狠撞在了护罩上,护罩再次猛烈地摇晃,紧接着,藤条朝着四面八方飞射开来,一瞬间将整片天空笼罩。   大祭司低声念出几句咒语,江曜看着翠绿色的植物自护罩外快速拔地而起,勉强招架住黑色藤蔓的攻击。   "藤离"站在虬结缠绕的藤蔓顶端,居高临下,目光阴冷而狠毒:“这点实力也想护住你们族人,真是笑话!”   他掌心凝聚出几团浓浓的黑雾,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蛇,快速地钻进藤蔓内部,   紧接着,大祭司召唤出的植物便如同浴火之冰,在顷刻间枯萎凋零。但那黑雾却依旧不依不饶,顺着护罩一路朝上蔓延,二黑雾所到之处,伴随着轻微的破裂的脆响,那护罩竟然出现了裂口。   裂口越来越大,浓浓黑雾也顺着那裂缝一下子涌了进来,直直朝着大祭司身上席卷而去。   “大祭司!”江曜一惊,但那黑雾与其他攻击不同,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就算大祭司已经躲避及时,但还是不免被几缕黑雾沾染而上。   在被黑雾触碰到的瞬间,大祭司忽然浑身一颤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伸手按压在胸口上,露在外面的手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变故出现的刹那,黑雾似乎找到了空子,一下子加快了蔓延速度,朝着大祭司汹涌而去。江曜看得心急,但黑雾蔓延速度实在是太快。   但就在江曜来不及出手,大祭司也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吟唱,一股强烈的绿光骤然绽放开来。绿色的法阵自大祭司身后亮起,直接冲上前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黑雾完全隔绝于外。   大祭司气息终于稍微正常了些,但兜帽下却不断有汗珠滴落,身形亦有些摇摇欲坠。   藤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他扶了一把大祭司,面色却依旧有些苍白,目光却直直看向护罩外的藤离:   “藤离,你真的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你……”藤侑的出现让“藤离”明显呆愣了一下,原本狞恶的神情中也多出了几分挣扎,   “我没有……我,我不想……”他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抓紧了自己的长发,   “我没有,我没有,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似乎极尽挣扎,   “藤离你清醒一点,你的好长亲可是要杀了你,你到底还在心软些什么?!”突然,“藤离”脸色又一变,恶狠狠地咆哮道。   说完,他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也罢。”他手掌虚握,藤蔓消失不见,但黑雾却渐渐凝聚,“既然如此,那我也懒得与你们兜圈子了。”   “交出圣树吧,我勉强饶你们一命。”他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傲慢地开口。   “你做梦!”江曜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提着寰息便朝着藤离扑去。   “哼。”“藤离”冷哼一声,身影快速闪过,躲过了江曜的攻击,   “藤侑都没说话,你个外人插什么嘴?”“藤离”眼神中闪过几丝厌烦,   “大祭司倒是对你们关注得很,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反手甩出一根藤蔓将江曜掀翻在地,还没等江曜支起身子,便看见一株摇晃着的巨大花茎拔地而起,上面的花苞一下子展开,露出花瓣上密密麻麻如刀锋般的尖刺,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带着呼啸的劲风朝着江曜咬来。   江曜连忙用力跃起,身体几个起落停在了不远处参天古树的树冠上。那长相恶心的巨花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然后便转了个弯,紧紧追着江曜而去。   江曜暗自咒骂着那占据了藤离身体的不知名玩意,却突然又感知到自己身后出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   “你别动!”他赶紧大喊一声,转身斩出一个十字将那巨花逼退,然后身体一跃,从高空直直坠落,手中疯狂朝着寰息灌注灵力,狂暴的能量让寰息剑身甚至隐隐发出了莹白色光芒。   “喝呀——”江曜用尽全力挥出一剑,暴涌的灵力化为一道耀眼的剑芒,直冲向前方恶心的巨花。   巨大的花朵瞬间被劈成两半,鲜艳的汁液喷洒出来,将周围染上一股难闻的腥味。失去了花瓣的茎杆无力地摇晃了几下,便软软地垂倒了下去。   “师父,有我在,你先别出手。”江曜稳稳落在了玄师身边,小声开口道。 第163章 小爷我……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有几分本事。”“藤离”仰头大笑起来,眼神里充满嘲弄,   “不过妄想阻止我?真是痴人做梦!”   说完,他手腕一抬,周围的黑雾又迅速凝结在一起,朝着护罩侵袭而去。   这次的黑雾比之前还要猛烈许多,几乎是在触碰到那护罩的瞬间,护罩便如同鸡蛋壳一般碎成一片一片,化作绿色荧光消散。   “如今藤离在我手上,有了圣树血脉,我想要你们精灵族,其实也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既然不吃敬酒,那也休要怪我无情了。”"藤离"嗤笑着开口,   “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说完,他一扬袖袍,黑雾逸散如同潮水一样汹涌朝着护罩内部汹涌而来。   “保护圣树!”玄师见状,立马出声提醒道。   几人连忙后撤,转身朝着圣树的方向赶去。“藤离”倒是没有追上来,只是如同猫戏老鼠一般,气定神闲地操控着黑雾与异木,漫不经心地看着江曜等人逃窜。   “族人已经被我转移至地宫,暂时无须担心。”藤侑对着大祭司低声开口,“只要保证圣树无事,度过祭祀便可。”   追逃间,他们离圣树也越来越近。江曜能透过精灵王宫看见圣树巨大的树冠,而此时,那树上方也开始凝聚起一圈圈的黑雾。   “不错,速度挺快。”“藤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圣树旁边。因为布下层层禁制的缘故,他似乎无法靠近圣树,只能坐在垂下的粗壮树藤上,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黑色的藤蔓,   “可惜还是晚了。”他轻笑着,慢条斯地开口,跳下了树藤落在地上,   “就算你们布下了禁制,但你们的圣树其实早就被我掌控,如今不过需要血脉之力为引罢了。”   他说着,抓住一根缠绕着的荆棘,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如同有生命一般朝着精灵圣树的方向流去。   藤侑呼吸一滞,正打算上前,却被大祭司抬手拦住:   “王不必担忧。”   “圣树中的污浊,早已被吾尽数除去。”他抬头,似乎在注视着“藤离”,“吾不会再让你得逞第二次。”   “你……”转眼间,黑色的血液已经流至圣树底端,黑雾凝聚,但圣树却没有任何反应,见状,“藤离”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旋即看向大祭司大怒道:   “你这个贱人!”   黑色藤蔓蠕动着拔地而起,抖动着袭向大祭司。藤侑轻念咒语召唤出植物编制成墙勉强抵挡,而江曜也看准机会,提起寰息猛然跃起,从背后刺向“藤离”心窝。   “藤离”也感受到了那剑意,慌忙召唤树藤抵挡,大祭司也不甘示弱,挥手间竟也召唤出和“藤离”如出一辙的黑色藤蔓,紧紧缠住他的双腿。   “你怎么也会……”“藤离”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睚眦欲裂地怒吼道。   这种黑色藤蔓和普通的植物完全不同,他可以轻易击碎普通植物的攻击,但对于这种与自己同源的黑色藤蔓却是束手无策。   “大祭司,你到底是谁?!”他愤怒地咆哮着,但大祭司却沉默着,并没有回答,却只见有冷汗不断地顺着他惨白的下颚落下。   “当心!”突然,只听见江曜一声惊呼,一根黑色藤蔓出现在藤侑身后,如闪电般朝着他的胸口狠狠扎去。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伴随着肉/体被刺穿的闷响,大祭司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狰狞血洞,黑色的鲜血顿时如泉涌一般,瞬间洒满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藤离”脚上的黑色藤蔓一松,但还没等他起身,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寰息自他身后贯入,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黑色的鲜血伴随着一声惨叫喷涌而出。   藤侑趁着这一瞬间的空当甩出一道绿光将“藤离”完全包裹住,四周的黑色藤蔓一下子偃旗息鼓钻回了土中。   江曜赶紧捞着被制服的“藤离”几个起落到了藤侑身边,面露忧虑地看向大祭司:“大祭司你没……”   他话说到一半却住了口,嘴不自觉地张大。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大祭司的脸不再模糊不清,就连整个兜帽也滑落下去,露出了遮掩已久的容颜。   白发,红眼。那是被污浊侵蚀的精灵特征。   而兜帽下的那张脸,竟然和藤侑一模一样!   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滞了。   “你……”看见他的刹那,就连藤侑的脸色也变了,微微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真是,怎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到最后,还是大祭司勾了勾嘴角,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就连气息也十分微弱,但江曜也确实能听出,那和藤侑的声音也一模一样。   “你别说话了,我,我先替你疗伤……”藤侑的动作竟然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慌乱来,他手上手上凝聚出绿色能量想要注入大祭司体内,却被大祭司按住了手。   “不会有用的,别浪费力气。”大祭司扯出一个安慰似的微笑,每说一句话,他的面色似乎就会更苍白一分。   “抱歉。”他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向自他兜帽掉落开始脸色就疯狂变化的藤离,“我本来想阻止你的。”   “我不想……你和他,最终还是变成这样。”   “你……你是……”藤离的气息有些不稳,他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艰难地开口。   “啊,我是藤侑……咳咳,经历了另一个未来的藤侑。”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黑血顺着他的唇瓣不断溢出,胸口的血窟窿也在不断往外淌血,   “我借用圣树的力量回到过去,但暴露身份就意味着消失。藤离,我看着你错过一次,我本来以为这次能够阻止你,但好像还是……”他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身体也开始抽搐,就连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黑色雾气如同潮水一般,从他身体中不断涌出。   “不要……不要!”藤离看着这一切,几乎是用尽全力挣脱了之前那绿光的束缚,连滚带爬地到了大祭司身边不远处。   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玻璃碎片扎进他的脑海,每一块碎片上都映射着不同的影像,飞速在他脑海中晃动着。   是谁听信了恶鬼的低语,是谁在祭祀上污染了圣树,是谁让种族万劫不复,他又是抱着谁在说对不起?   是他,他被心音所蛊惑,他让藤侑染上了污浊,他将精灵族拖入了深渊,他看着那人在绝望中一步步走向即将枯萎的圣树,最终引发了奇迹。   都是他。   所以,突然降世的大祭司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他遮掩了容貌和声音,改变了说话方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大祭司就是藤侑,被污浊侵蚀后觉醒了感情,回到了过去,妄图扭转精灵族覆灭的藤侑。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所以他才会向过去的自己提醒,让他提防和小心,所以他才总能预测到自己的行动,所以他才会不断提醒自己不要一错再错。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藤离几乎是怔怔地跪倒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整个身体呆而无力,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大祭司气息勉强平稳了些,然后对着藤侑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   “我将圣树中的污浊之力封印在了体内,它们会随着我的消散而消失。”   “不……”藤侑似乎也呆住了,下意识地摇着头,却看见大祭司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   “这样很好。你的世界里,大家都还在。”但大祭司却只是笑着,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崩溃。   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藤离挣扎着跑到大祭司身旁,颤抖着想去触碰他,声音带着沙哑和绝望,眼泪不住地落下。   “不必道歉。”大祭司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向藤离,轻轻笑道。   他最后的温柔似乎都绽放在了此处。   “我也有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虚幻。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用已经半透明的手去触碰藤离的面颊,   “终究是我先对不住你。”那只手最终还是没能触碰到藤离,大祭司的身体化为一道萤光,只留下藤离疯了一般地想要去够那团萤火。   “不要,不要,藤侑,大祭司!”藤离绝望地哀嚎着,咆哮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团光芒一点一点散开,然后消散在森林之中。   藤离的身体颓然地软倒下去,猩红色的眸子中异色闪动,绝望,后悔,懊恼,厌恶,无数的情绪似乎交织成了一张不透风的密网,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他扶住了喉咙,仿佛被窒息感所吞噬。   他都做了什么。   他害死了大祭司。   他害死了藤侑。   他骗不了自己,如果没有大祭司藤侑,他和眼前的精灵王藤侑也一定会走到那一步。   而到那时,精灵王藤侑就会成为下一个大祭司,他们会做出同一个抉择。   藤侑说得没错,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继王。   他是最差劲的继王,他背叛了自己的种族,害死了他的王,他的长亲。   他口口声声的爱,将他的种族,他的王推入了无可挽回的绝境。 第164章 小爷收拾残局   不只是藤侑和藤离,就连江曜,甚至是玄师,此时也陷入了微的呆愣。   大祭司就是藤侑,所以他才将江曜二人奉为贵客,所以他才能知晓玄师的身份,因为他也是遭遇了污浊侵蚀,所以他才能操控异木。真相揭晓的瞬间,似乎之前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   江曜呆呆地看着大祭司化作萤光消散,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做何动作,直到藤离捂住了脑袋,有些痛苦地弓起了身体。   一个又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嗡嗡作响,那个自出生起就一直缠着他,诱惑他,拖拽着他走上不归路的那个声音,和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圣树,圣树,去吧,去侵蚀圣树。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何必犹豫。   大祭司死了,精灵王还在,只要侵蚀了圣树,他就能和你一样,他能生出感情,到那时,他就会看见你,回应你,关心你。   去吧,去吧,只要侵蚀了圣树,你梦中的一切都会变为真实,你都走到这一步了,没必要于此驻足。   反正,他也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住口,住口!”藤离眼中红芒闪烁着,头疼欲裂,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让他的智犹如汹涌浪潮中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就会被浪花吞没,彻底疯魔。   “不要操控我!”他突然一声怒号,突然凝聚出一株藤蔓猛然刺向自己的右肩,那里之前被江曜穿了一剑,如今被长满硬刺的藤蔓一捣,更是变得血肉模糊。   藤离身体一震,剧烈的疼痛似乎让他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他交叠着双手颤抖着放在了地面上,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紧接着,江矅便看见浓浓的黑雾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向藤离的身体。   “藤侑!”他抬起头,对着依旧有些愣神的藤侑开口道,“杀了我。”   黑雾的涌入似乎让他十分痛苦,眼神也不断变换着,一会暴戾嗜血,一会悲痛绝望。   “我……”藤侑的动作难得出现了几分慌乱,连番的意外让他原本冰封的心似乎也出现了几道裂纹。   “藤侑!”藤离又喊了一声。   被污浊感染堕化的精灵可以使用污浊之力来操控异木,但亦有上限。   他将精灵之森中剩下的污浊之力汇聚在了体内,此时身体和智也已经濒临崩溃。   “杀了我啊,你不是要维护精灵族吗,快点杀了我啊。动手啊!”他跪倒在藤侑脚下,抓住了他的衣摆,几乎是哀嚎出声,眼泪也不住地落下。   “求你……”   他是圣树血脉,除了异木以外,精灵族内只有藤侑能够杀死他。   “师父……”江矅有些迟疑地看向一旁静立的玄师,但玄师却只是轻叹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污浊的侵蚀应该不可逆转。”他声音中带了些叹息,   “交给他们吧。”   虽然如此说,但他指尖也凝聚出了一缕极淡的火苗,似乎在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变数。   藤侑缓缓蹲下身,翠绿色的眸子宛若初春刚破冰的湖面,看似平静,但其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手上凝聚出绿光,绕过藤离的身体,轻轻抚在他的背心处,远远看上去,仿佛在将他拥入怀中。   那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紧接着,藤离的身体从足尖开始,一点一点化为绿色光点,如同刚刚的大祭司一样,慢慢消散在空中。   “对不起。”绿色光点蔓延至藤离的心口处,恍惚间,藤侑似乎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回过神,指尖却只剩下几滴泪水。   冰的,凉的。   其他的什么也没留下。   他缓缓起身,困扰精灵族许久的污浊之力随着藤离的消失而消散,作为王,他本来应该觉得安心才是。   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不自觉地轻抚上自己的心口。   仿佛有一根小小的刺横亘在那里,拔不掉取不出,不是很痛,但扎得人心慌。   随着污浊的消失,精灵之森似乎一下子拂去了阴霾,在确认应该不会再有人为操控的异变后,藤侑叫出了被藏于地下的众精灵,然后举行了祭祀仪式。   江曜二人毕竟是外人,因此也没有参与祭祀,但祭祀过后,需要重建森林的部分,他们倒是帮了不少忙。   因为精灵族的种族特性,森林的重建并不算太难,只用了短短几日便基本恢复了原状。   几乎所有的精灵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大祭司和藤离,或许污浊的消失和秩序的恢复本身就已经预示了很多东西。   藤侑和以前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还是那样镇定自若地指挥着精灵族,下达着各式各样的命令,但偶尔看着各方递呈上来的报告,他会下意识地偏过头,似乎想要去吩咐什么,然后才突然惊醒一般,收回视线。   其实本来也该是现在这样的。   圣树祭祀之后藤离便取出了一部分圣树的精髓交予江曜,并对江曜二人表示了感谢。但江曜也并没有立刻就打算离开,而是又待了几日,确认污浊之力没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后,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去找了苏洛。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只是苏洛也算是他在精灵族最好的朋友,之前也帮了他不少,他如今要离开,总要给苏洛道个别的。   他把苏洛叫了出来,然后和他顺着藤蔓编制的阶梯走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古树上,倚靠着树干坐下。   树下不时有精灵打闹着经过,修复后的精灵之森似乎和从前一样平静而安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苏洛,我,那个……”江曜看向歪着脑袋看他的苏洛,一时间不知为何有些失语。   苏洛平日挺喜欢缠着他,虽然按照年龄来讲苏洛比他还大上一些,但由于生活在精灵之森从未踏足过外界,在心性上他却更像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江曜甚至是把他当做弟弟妹妹在看待。   如今要和他道别,江曜还真生出一种,当初离开江家时和江月白道别时的那种纠结来。   “你是要走了吗?”谁知,苏洛却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嗯……”苏洛都主动提出来了,江曜也只能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那个……我给你做了个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罗盘似的物件来,   “你好像对大陆其他地方的风景很好奇,但我嘴笨,光靠听我说可能不大有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正好我也会炼些东西,所以就干脆……”   他说着,轻轻转动罗盘上的指针,苏洛面前便一下出现了一幕幕景象。   从东域的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到北域的皑皑白雪、万里冰封,再到南域的碧海白沙,烈阳激浪,甚至还有西域人类城市中刻意打造的似锦花海,仿造精灵族所建地高大树屋。   无数画面在苏洛面前流转,立体而逼真,凑近了似乎还能听见影像里坊市中的各色吆喝声,看得苏洛眼中异彩连连。   “我师父曾经游历大陆,也留下了不少留影石,我找他讨要之后用了些手段将里面的影像复刻下来,放在了这个罗盘之中。里面内容很多,我想应该还是能看一阵子的。”   说着,江曜关闭了罗盘,微微侧过头不敢去看苏洛,然后把那罗盘往他手里递。   苏洛收下了那罗盘,但许久没有出声,江曜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却看见他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江曜……”苏洛突然抬起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唉,唉你别哭啊,我……”江曜有些慌乱地想要给他拭干眼泪,谁知还没伸出手,苏洛却突然扑进他怀中,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江曜,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苏洛摇着头对着江曜抽泣道,眼泪直接打湿了江曜的衣摆。   江曜也没想到苏洛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也慌了神:“那个,苏洛你先别急,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苏洛这才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苏洛,我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只是……”   “是精灵族不好吗?”江曜还在想着该如何和他解释,却听见苏洛反问他道。   “不是精灵族不好,是我……”   “那是我不好吗?”苏洛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   “也不是你不好。”江曜赶紧摇了摇头,一时间也头疼。   “苏洛,你听着,你很好,精灵族也很好,我很喜欢这里。”他叹了口气,一边揉了揉苏洛的脑袋,   “只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那些事情很重要,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他来精灵族本就是为了取圣树精髓,顺带追查那些幕后黑手的下落,如今圣树精髓已经到手,他和玄师也顺便挫败了那些人在精灵族的计划,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停留。   “那你要去哪里?”苏洛闻言,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第165章 小爷原来……   “应该是南域吧。”江曜抬头看向辽远的天际,脑中浮现出之前他和玄师所做的规划。   既然西域也出了事,那基本上是注定了,那群人肯定也会对南域动手。   他必须要和玄师快速赶往南域,阻止那些人的阴谋,将损失降至最低。更何况,他还有一件进阶物需要在南域才能取到。   “南域?就是你说的,有海,还有很多岛屿的那个地方吗?”苏洛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略微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问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有去过南域,只是听玄师讲过不少,南域临海,没有成片的土地,而是分成了一个个岛屿。   苏洛闻言低下了头,轻咬下唇。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好半天才扬起脑袋看向江曜,目光灼灼,好像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那……我和你一起去。”   “诶?!”江曜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洛,但苏洛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没有听错。   “不是,苏洛,这……”他一惊,赶紧摆了摆手,“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苏洛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反问他道。   “那个,苏洛,你是精灵,你不能离精灵之森太远的。”江曜以为苏洛年纪尚小,又没有出过精灵之森,所以不清楚精灵的特性,于是给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知道。”谁知,苏洛却有些急切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你会变成人类,再也无法拥有精灵的寿命、特性和能力。”江曜叹了口气,试图让苏洛冷静下来,“这样一来,你……”   “这样难道不好吗?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但苏洛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抓住了江曜的手臂,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让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咳咳,苏洛,这个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江曜轻轻捉住他的手腕,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解你对外面的好奇,但是你不能就这样随意决定自己的未来。”   “可是……”苏洛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江曜却只是摇了摇头,劝他道,   “苏洛,变成人类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人类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而且,你在精灵族不也有很多其他喜欢你,爱护你的朋友吗,你和他们才是……”   “不是的,不是那种喜欢……”但是苏洛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咬紧了下唇,似乎有些踌躇。   “诶?!”江曜一愣,看着双颊有些泛红的苏洛,心头突然升上一种不妙的预感,“等等,苏洛,你别……”   他突然想让苏洛不要再说下去,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说破,似乎就会走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但苏洛却似乎没明白他的暗示,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对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你之前说的,想和你结成伴侣,和你繁衍后代,和你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等等,苏洛你冷静点。”感觉苏洛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江曜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感觉到手上触碰到的一片柔软,江曜突然又如触电般地收回了手,抬眼看着苏洛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觉得脑子有些宕机。   苏洛是精灵,离开精灵之森,跟在他身边绝不会落得好下场,更何况,苏洛刚才说什么,喜欢他?   江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不对,被精灵这样直白地说喜欢。   “苏洛,我是人类。”他定了定神,抓了把头发,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人类。”苏洛用力点了点头,“但是我离开精灵之森之后,再过不久也会变成人类的。”   “这样一来,我都变成人类了,那不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吗。”   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对江曜的话有些不解。   “不是这个问题。”江曜深吸一口气,觉得事情莫名有些棘手。   他可以很干脆地除掉那些作恶的恶徒,但对于苏洛的告白,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   “苏洛,你变成人类之后,失去的不仅是精灵的身份,你还会变得体弱多病,就连寿命也会大大缩短。”   玄师跟他说过,精灵转化为的人类,通常来讲不会再活过十年。   “可是我一直呆在这里,每天睁眼看到的风景都一模一样,那我和死掉有什么区别?”苏洛咬牙道,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所以你让我和你走,好不好。我想去看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想永远只能呆在这里……”   “苏洛……”江曜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轻叹口气,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江曜的沉默似乎也已经预示了很多东西,苏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开口,   “是我不够好看吗,可是我听说,精灵的容貌在你们人类之中算得上是……”   “不是因为这个,苏洛,我说过,你很好,是我的问题。”江曜摇了摇头,然后便听见苏洛追问道,   “那是为什么?”   江曜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轻轻放在树的枝干上,身体靠着粗壮的树干,却是久久无言。   是啊,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苏洛,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些的弟弟妹妹。   他不想苏洛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放弃他本身平稳的生活轨迹,但除此之外,似乎还存在着什么由。   苏洛不该喜欢自己。   就好像,刚刚苏洛对他告白时,他会下意识地阻止他一样。   他知道自己注定会辜负这段感情,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耽误苏洛的未来。   那又是为什么呢?   他的拳握得有些紧,就连指甲也扎紧了肉里,带起一阵刺痛。他微蹙起眉,似乎想要细想,但不知为何却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他不能去深究这件事情。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若是再轻举妄动,便会直直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阿长说人类最喜欢长相精致的东西,所以才会对精灵下手……”苏洛见他不说话,又小声开口道,“所以……”   “喜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江曜扯出一个微笑,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要将刚刚的杂念全部抛却掉,   “不如说,苏洛你再认真想想,或许你对我,只是一时冲动。”   “不是一时冲动,绝不是一时冲动。”谁知,听到这句话,苏洛却突然激动起来,就连声音也拔高了几个调子,   “江曜,我早就思考过很多次,我不是一时兴起。”他有些急切地开口,似乎想要和江曜解释清楚,   “你救我,保护我。”   等等!江曜看着苏洛的嘴一张一合,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救他,保护他……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些字眼,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着他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你对我好,你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我想听的故事,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对他好,给他讲大陆上的各种事,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不要再说了……刚刚才有些松懈的手再度握紧,江曜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他想要拉回自己随着苏洛的话越发脱离控制的思绪,却好像在追逐一匹脱缰的野马,用尽全力,但依旧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朝着不见底的深渊一路狂奔。   “你愿意陪我,等我,安慰我……”   陪他,等他,安慰他……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身下的树杈,粗糙的触感让他的智回笼了一瞬间,但紧接着却又听见苏洛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开心,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失落,想到要和你分开,我的心脏都好像要被撕成两半一样。”   是谁,似乎有一个身影在他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让他看见就觉得欢欣不已,分开就觉得怅然若失的,是谁?江曜有些无助地扶住了树干,擂鼓般的心跳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但那个影子却似乎要和他作对似的,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   他看见了一抹艳红。   “江曜,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觉,就是你曾经说过的,喜欢,或者说爱。”   那双常年含笑的狭长双眼回眸望向他的那一刻,江曜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拳头也一下子颓然地松开来。   有些事情,说破了,想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曜,你能懂我的感受吗?”苏洛转过头,但看清江曜模样的瞬间,却不由得有些发愣。   江曜双眼赤红,气息有些不稳,他紧紧抓着一旁的树干,用力极大,粗壮的树身上甚至留下了几道指印。   “江…江曜?”这样的江曜他也没有见过,一时间也有些惊慌,出声唤道。   “抱,抱歉,苏洛,我……”江曜有些艰难地喘息一声,漆黑的眸子里各色情绪闪动,和之前的平静判若两人,   “我确实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因为,我好像……”他弯了弯嘴角,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166章 小爷需要冷静   江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苏洛道别的,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出现在了他和玄师的树屋前,手也放在了那扇木门上,似乎想要将其推开。   他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一个激灵收回手,然后便听见屋内传出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门外,前来开门。   听见那声音的刹那,江曜几乎是落荒而逃,飞也般地躲进了一旁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他远远看着玄师开了门,然后朝外面望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或是精灵之后,这才关上了门。   待到那扇木门关上好久,江曜才小心翼翼地起身,顺便拂去脑袋上刚刚被他晃落却来不及拾去的草叶,动作轻缓地走出草丛,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来树屋中玄师的注意。   其实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该干些什么,但他只是直觉自己并不想回树屋,或者说,并不想面对玄师。   他的思绪到现在还是一团乱麻。   江曜不知不觉走到了月光湖边。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游离在外的精灵少了许多,湖边更是一个精灵也没有。   江曜走到湖边的草地上坐下,身子微微前倾,然后便就着夕阳看清了湖水中自己的倒影。   黑衣的青年衣衫不整长发散乱,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明明也是俊秀清逸的长相,但却偏偏多了几分傻乎乎的气质来。   他了衣衫,又正了正发冠,拍拍衣摆上刚刚沾染的尘土,再捧起湖水抹了一把脸,总算让自己看上去不再那么狼狈。   紧接着,他又一屁股坐回了草地上,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着实是没想到,他会被苏洛告白。   他更没想到的是,面对苏洛的告白,他会联想到玄师。   不,其实也并非没有想到。江曜有些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其实很多东西,或许早已有征兆。   其实他也早该察觉到了,那些没来由的心动,那些莫名其妙的苦涩,那些有玄师在就会突然变得活络的小情绪,以及……那些不该有的占有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萧池早就将这一切看得分明,所以才会在当初提醒他那一句,不要对他动情。   那时自己刻意回避了去细想这句话,但如今阴差阳错地回忆起来,却觉得萧池的确说得对。   若是他一直都是不曾解那句话的含义,那该有多好。   江曜手握成拳头轻轻捶了一下草地,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快要落下的阳光将天际染成一片火红,熟悉的颜色,却又让江曜不自觉地想起那个身影。   真是,怎么无论如何总能想到他?江曜强行收回了视线,看向湖面,却只能看见如镜的湖面倒映出天边的红云,他有些无奈,只能转了转头,将视线落在身边的草地上。   他对玄师是喜欢吗?   他一遍又一遍地拷问着自己,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想要找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无论怎样去引导,江曜却发现,自己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却又坚定地回答他。   肯定是啊。   或许是从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和玄师多一些身体接触开始,或许是从他对萧池没有由的嫉妒开始,或许是从他因为玄师的靠近而脸红心跳的瞬间开始,更甚者,或许是从当初他提炼完焰源,睁开眼的惊鸿一瞥开始。   他似乎早就不满足于只成为玄师的唯一的弟子,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那不知何时破土而出的小小情感,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参天大树,在他还未察觉之时,就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心底,只等他回眸便能看见。   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但一切又是那么的顺成章。   是啊,他对玄师,对自己师父的感情,是喜欢啊。   对于那个人,他会忍不住地去看,去想,去追逐,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   对于玄师,他甚至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想要……   哗啦一声,江曜连滚带爬地摔进了湖中,冰凉的湖水让江曜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漂浮在湖面上,看着倒影里自己红成一片的脸,捧起一把湖水就往自己脸上浇。   他刚刚在想什么。   虽然周围并没有精灵经过,但江曜还是羞耻到把头埋进了湖水之中。   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自然也清楚自己刚刚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的画面是什么。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江曜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一想起玄师,他心尖上莫名晕开些甜来,但一看见湖水中自己的倒影,那些甜又一下子变成了酸涩,还带着一些苦。   他喜欢玄师。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喜欢自己的师父。这个事实却让他又悲又喜。   玄师对他掏心掏肺,引导他成长,指引他变强。他会一直陪在玄师身边,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分开。   但玄师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干净而纯粹的,其中有对弟子的宠溺,有对后辈的关爱,甚至有几分对孩子的纵容。   但唯独没有对情人的缱绻。   也不可能有。   江曜突然笑了,苦笑。   他喜欢玄师,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这份感情永远只能隐匿在夜里,见不得光。   玄师不可能对他抱有同样的心思,只是遥想这件事情,江曜都觉得这是对那人的亵渎。   那般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抱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他爬回岸上,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下,也不顾自己衣裳还湿淋淋的一片,甚至连将其烘干的念头都没有。   那他又该怎么办呢?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湖水,江曜脑中一个又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但还没来得及等他抓住细想便又直接消失。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回过神却发现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回去吧,也该回去了。他自暴自弃地收回在湖水中泡了太久而有些发白发胀的手,握成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若是再不回去,玄师要担心了。   他想要烘干自己的衣服,好仪表之后直接回去,但做完一切之后却又突然生出些恐惧来。   他还是不太想回去,也并非不愿,而是不敢。   他不敢面对玄师。   就算他们之前就十分亲密,甚至已经有些超过师徒的界限,但那时他只是无心之举,也不会思考太多,对玄师撒娇也好,夜里拽着他睡觉也罢,想做便去做了,也不会去思考原因。   但如今,什么都想清楚了,反而却束手束脚起来。他甚至害怕见到玄师,害怕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然后被那人看出什么端倪。   若是玄师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会怎么做呢?江曜不愿去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那个人会对自己失望吗?   江曜忽然又想起之前在去往本家的路上,在自己情绪低落陷入自我怀疑之时,玄师曾对自己说,他配,他值得。   但江曜现在却只觉,他不配。   若玄师知道了自己的这般心思,还会觉得自己值得吗?   他费尽心思,全心培养的弟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妄想欺师灭祖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不要去钻牛角尖。不过关心则乱,即使知道玄师也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还是会害怕。   但是,他真的好喜欢他……江曜把手埋进了臂弯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曜回到树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走到树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玄师或许会在休息,但一推门,看见灯火通明的屋内,和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玄师,江曜心里便直接咯噔一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见江曜推门进来,玄师笑道。   “那个,我……”明明是熟悉的笑容,但如今看在江曜眼中,却依旧让他心头一荡,就连脸也有些微微发烫。   他逃避般地移开视线,生怕被玄师看出什么端倪来,殊不知自己这般举动看在玄师眼里反而更为可疑。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玄师看着低着头的江曜,一眼就看出小徒弟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江曜赶紧抬起头,正对上玄师带着点戏谑的眼神,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有话直说吧小家伙,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玄师将长发卷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对着江曜开口道。   就是跟你才必须隐瞒啊。江曜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但……如果他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玄师会更加怀疑。   “那个……苏洛他说,想和我们一起走。”快速想了想,江曜只能先在心底对苏洛说了声对不起。   “嗯?这可不行。”果然,玄师一下子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苏洛是精灵,若是他跟我们一起离开精灵之森的话,他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对,我也这么告诉他的。”江曜点了点头,“但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偷瞄玄师的神情,然后才有些纠结地开口,“但是苏洛他说,他喜欢我……” 第167章 外传 藤囿于篱(上)   藤侑一直不太明白藤离对自己的态度。   藤离是精灵继王,他的继承者,下一任的精灵王,但不知为何,那孩子似乎和他,和历任的精灵王都不太一样。   藤离对他很亲近。   他见到他第一眼,孩子模样的藤离眼中就流露出好奇之色,紧接着就想伸出手来抱他。   他当然是躲开了。   藤侑不喜欢和别的生物有过多的身体接触,或者说,不习惯,没有必要。那对于人类或是其他精灵来讲是抒发感情的方式,但于他而言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藤离的手擦着他的腰身而过,他低下头,在那双绿色眸子里看见了受伤之色,然后便听见藤离小声地唤了一声:   “阿长……”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稚童的天真。却听得藤侑眉头有些疑惑地蹙起。   “不是阿长,是王。”他纠正道。   “可是……你不是我的长亲吗?”小小的藤离懵懂地扬起了小脸,不是说,只要是一棵灵树上诞生的,就是……”   “我不是任何精灵的长亲,我只是我族的王。”他蹲下身,正视那双眼睛,   “记住这一点,这样的事情以后莫要再犯。”   藤离由他的一部分本源力量和圣树共同孕育而成,作为圣树一脉,他天生就具有精灵族的传承记忆,能力也要比普通精灵要强大。   所以按说,藤离应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再说,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藤侑努力回忆起自己不知有多远的过去,似乎他刚诞生时,很多法则便已经了然于心,在跟随上一任王数十年后,便自然而然地继承了他的位置。   精灵王的传承从来都是如此,也没什么特定的仪式,上一任的王消散之后由继王接过权柄与责任,循环往复。   平心而论,藤离的资质不算差,能力的进步与他当年的速度相仿,但在其他方面,确实是让他有些为难。   他会和自己学着如何治精灵族,在一些事情上也的确能够帮上自己不少,但藤离望向他的眼神总让他有些困扰。   那种热切和憧憬,就仿佛要将他灼伤一样,让他本能地远离。   他并不适合那样的目光。其他精灵对他尊敬,但终归是压抑着的,不会如此大胆与狂热,更不会如藤离一般,带着源自本能的亲近。   他不知道藤离的情绪从何而来,但那的确不像精灵继王该有的样子,倒是和普通精灵相似。   其实藤侑也并不排斥所谓的感情,但藤离是继王,是精灵族未来的支柱,这就注定了他不能和普通精灵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那样的感情会干扰他们的判断,影响他们的决策。而作为精灵王,只要有一点失误便会影响到整个族群。   精灵圣树赋予了他们权力与力量,给予了他们智慧和性,但与此同时,感情作为不必要的东西被剥夺,这是圣树一脉的宿命。   也藤离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和藤离提过多次,藤离只是应下,之后便见他收敛了一些,但很多情绪总归还是藏不住。但没有之前那般明显,藤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毕竟藤离已经诞生,他总不能再让其回炉重造。   近日里精灵族内的事情有些繁杂。不少精灵无故失踪,却找不出原因。   这样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甚至给精灵族带来了一定恐慌,不少精灵开始闭门不出,藤侑安排加紧了对精灵之森的巡逻,但甚至还有巡逻小队一去不复返。   是人类吗?藤侑第一反应就是又有抓捕精灵的人类。但即使是人类,无论如何也该留下些痕迹,更何况,年长的精灵也不是普通的人类灵士可以比拟的,在精灵之森这样的地方,他们的能力更是会得到大幅度的增强。   但如果不是人类又是什么?藤侑着实是有些疑惑,精灵族向来避世,种族特性让他们无法离开精灵之森,族内相处也和睦,就算偶尔有摩擦也能很快解决。出了偶尔会有觊觎他们美貌的人类铤而走险之外,基本上在精灵之森之内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王。”藤侑还在思索着近日族内的失踪事件,但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低唤。   他抬头,却看见藤离站在门前。   “何事?”他让藤离进来,面无波澜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精灵。   “并非大事,只是看王似乎很困扰,所以……”他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着语言,“听说近日又有不少族人失去踪迹?”   藤离看向藤侑,绿色的眸子中盈满了担忧。   “嗯。”藤侑点了点头,“只是此事到现在依旧没有头绪,稍后我会召集其他人再做讨论。”   “那我呢?”藤离下意识地问道,但随即又觉得或许有些不妥,赶紧补充一句,“或许我也可以帮忙。”   “你阅历尚且不足,不适合处这些事情。”藤侑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你不必插手。”   “王这是不信任我?”藤离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为何很多事情都不与我说?”   “这只是出于结果的考虑,事情要交给合适的族人才能办妥。”藤侑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看向对面神色有些黯然的藤离,   “还有别的事吗?”   “那,如果关于这些事情,我有一些自己的猜测……王愿意听吗?”藤离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藤侑点了点头。   “我……不知为何,似乎有做梦梦见,那些失踪的族人被突然生长的黑色植物所吞噬,然后消失了……”   “梦?”藤侑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下去。”   “那些植物似乎能够吞噬他们的生命,让他们直接化为能量然后……唔……”说着,藤离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脸上出现些扭曲的痛苦之色。   他仿佛遭遇了巨大的痛楚,气息都有些不稳,面色苍白,口中发出一声压抑住的,额头上落下些冷汗来。   他差点控制不住栽倒下去,本以为会直接落到坚硬的木制地板上,但拽住他的却是清新的草木气息和一片绿色的光芒。   几株藤蔓垂落接住了他,他微微睁开眼睛,从迷糊的视线里看清了对面藤侑冷静如常的脸。   “阿……王。”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个他只敢放在心底的称呼,但好在及时改口。   “你怎么了?”精灵族几乎不会有疾病。藤离此番动作实在是有些失常。藤侑的问话比起关心,反而多了几分问询,甚至是问话的味道。   “无事。”藤离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藤离,我需要你知道你为何会做那样的梦。”藤侑波澜不惊的眸子看向他,“有关事情的经过,你为何会梦得如此清晰?另外,你刚刚的样子也很反常,这不像是巧合。”   被他冷淡的眸子一扫,藤离只觉自己后背一冷,似乎所有的思绪都无处遁形。   “王是在,怀疑我?”他稳住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情绪平静。   “并非怀疑,这是从你刚刚行为中做出的判断。”藤离的语气平静至极,“藤离,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的解释。”   “我……”藤离似乎有些为难,但略微思索一番,还是开了口,   “我之前遇到过,梦里的那种黑色藤蔓,还受了伤,但或许是我运气不错得以逃脱,从那之后便会偶尔做这样的梦,头也会不时开始疼痛。”   他越说声音越小,藤侑冷静到如同审视的目光让他有些如芒在背。   “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很重要。”但好在,这种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藤侑很快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这个……”藤离闻言深吸一口气,有些纠结地,带着些微试探地开口,“我还有个猜测。”   “你说。”藤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这件事,或许并非是巧合。背后可能……”   “你是说,这背后有人在刻意操纵?”藤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而刻意操纵之人,或许是我们的族人。”藤离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话道。   闻言,藤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为何这样说?”   “因为……”藤离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头,“因为只有我族能够控制植物,人类之中,哪怕是他们的木属性灵士都不行。而被吞噬的那些族人化作能量之后并未重新汇入灵木之内,而是被吸收。”   “我族在消散后会化为自然之力,而能使用这种力量的只有其他族人,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猜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藤侑收回了目光,看向几案,却也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藤离说的似乎有些道,但那一切都建立在,他所谓的梦中之事是真实的基础上。   但藤离似乎说得太过笃定。   “王,若这些事真为族人所做,那……”沉思间,藤离的声音却又再次突兀地响起。   “依照规则,我自会对他处刑。”根本不需要多想,藤侑便直接开口答道。   “可是,如果……如果那个族人也并非自愿,而是被强迫,或是本就无意识做下这样的事情,那……”藤离似乎还想辩解。   “即使如此,他也依旧有罪”藤侑看向不知为何有些局促不安的藤离,“无非是罪的大小。这样他或许会留下性命,但其他族人也很难再接纳于他。”   “做过的事情,不能将它当做没有发生过。还有,藤离你为何会考虑这些?”藤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我……”藤离的表情有些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很抱歉,王,是我多虑,还请王不必在意。”他朝着藤侑行了一礼,然后便有些匆忙地告退。   藤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看向桌上的一本本案牒,又继续处起精灵族的事务来。   藤离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精灵王宫,然后避开其他精灵带着探寻的目光,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树屋内。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头似乎疼得要裂开来。   耳边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响着,一会是藤侑的,一会是他自己的,一会又是自他出生以来便时不时萦绕在他耳边的。   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哦,他说,你看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放弃你的那些愚蠢的想法吧,你的族人是你亲手杀死的,无论你怎么辩解,这都是事实。   嗡嗡作响的声音让他的思绪乱成一团浆糊,他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木屋,抬眼却只看见一团似有似无的黑雾。   那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藤离知道自己和历代精灵王都不太一样。   作为精灵继王,他有精灵族的传承记忆,藤侑和精灵圣树的共同孕育不仅带给了他强大的力量,还有比平常的精灵成长更快的智慧。   他拥有比一般的成年精灵还要强大的力量,是除了藤侑之外精灵族的又一主宰。他熟知精灵族的所有规则,就如同了解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他应该冷静,自持,顺遂地长大,待到藤侑的力量随着时间而衰颓,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权柄,继续带领着自己的族群在精灵之森中繁衍生息。   藤离的生命轨迹本该是这样的,如果他和历代的精灵继王一样,没有自己的感情的话。   可是很不幸,第一次被藤侑推开的时候,藤离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那时候他刚刚诞生,身高刚到藤侑的小腿。他依照着本能想要靠近那个让自己感到亲切和熟悉的精灵,却只得到了他一个冷漠和略带疑惑的眼神。   “不要发呆。”长相精致的精灵平静地开口,声音像是沉寂多年的古潭,没有半点涟漪。   藤侑说完便朝着精灵王宫的方向走去,走了好几步才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并没有跟上来。   无言地转过身,藤侑却只见精灵族那个刚诞生的继王呆呆的立在原地,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茫然。   不该是这样的。   按说,刚诞生的精灵不应该被他们的长亲温柔地抱在怀中,宛若珍宝一般呵护着吗?还被孕育在圣树之中的时候,藤离便见过那样的情形,那时他便想着,等到自己诞生,自己的长亲也会那样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吗?   他见过藤侑,那是精灵族中最美丽的精灵。藤离期待着自己的诞生,期待着和他的相遇。   不过事实却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脑中的传承记忆如同一本尘封已久的厚重词典,藤离努力地想要从落了灰的记忆角落翻出一个合的解释,但下一秒却只觉头疼欲裂,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一个轻佻的笑声。   你难道还在对他抱有期待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他可没有把你当做晚亲。   你只是他创造的,一件用于维护精灵族稳定的工具,可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了,小东西。   是谁?他有些惊慌地睁开眼,却正对上藤侑那双平静地吓人的绿色眸子。   那个拥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精灵朝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想屈身上前去握住,却见藤侑顺势收回了手,然后微微侧身躲开了他。   “阿长……”藤离只觉得莫名有些委屈,他像是其他刚出生的精灵那样,用软软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却看见藤侑的眉以极浅的弧度蹙了蹙。   “不是阿长,是王。”他纠正他,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藤离,我是你的王。”   藤离是精灵族中离藤侑最近的精灵。   他是下一任的精灵王,是藤侑的继承者,是精灵族未来的希望。   但他又是离藤离最远的精灵。   藤侑作为精灵王,他会平等爱护着所有的精灵,但藤离作为精灵族的继王,他能从藤侑手中得到的,只有各种各样的规则。   精灵族的规则,还有对他自己的规则。   他必须是同代的精灵中最冷静自持的一个,也必须是同时代精灵中最聪慧强大的那一个,不,甚至不只是同代的精灵,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精灵族中除了藤侑以外能力最强的精灵。   别的精灵有无尽的时间去练习操控自然之力,他们可以自由地穿梭在茂密的丛林间,去学会如何行走在高耸的树梢巅,或许也会有精灵一不小心聪树梢跌落,但也总会有跟在他们身边的长亲   在精灵族,长亲陪伴晚亲成长,如同人类的家人一般相互扶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然而精灵族的事务太繁杂,藤离甚至和藤侑见面的机会都少。   藤侑说,毕竟他刚出生,他会给他一段时间去适应如何做为一个精灵族而生活,之后就要正式开始去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精灵王。   虽然是精灵族的管者,但藤侑身边也没有侍从。对于刚出世的藤离,他只是叫来几个尚未长成,在族中还没有职位的精灵来帮忙照看,自己则是几乎不管不问,而是如往常那般投入进了精灵族的各项事务之中。   藤离见过其他初生的精灵对着自家长亲撒娇哭闹的模样,新生的精灵往往不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即使有长亲的辅助,受伤之事也常有发生。每当那时,年长的精灵便会十分焦急,一边替自己的晚亲疗伤,一边严厉又不失温柔地为他们耐心讲解正确的做法。   藤离会羡慕那些普通的精灵。   普通精灵中长亲对于晚亲的照顾和关心,是他从未在藤侑身上得到过的东西。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他也像那些精灵一样不小心受了伤,那藤侑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使用体内的自然之力,虽然他脑海中有相关的记忆,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那些传承下来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晦涩难懂,要花费太多力气才能将其勉强解。   他才刚出生,尚且掌控不了体内的力量,所以一不小心受伤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吧。这样的念头一但冒出,便如同野草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长着。   那时候,藤侑会用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眸注视他吗?会因为对他不管不顾而心生愧疚吗?他想象着那时藤侑的模样,竟然对自己臆想中的场景产生了一丝向往。   然后他便听见了那个声音。   他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宛若最锋利的刀尖扎入他的意识深处。   他听见那个声音说,说藤离,你可真是傻得可爱。 第168章 小爷小心翼翼   “嗯?!”闻言,玄师脸上出现了微的呆愣,紧接着便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小家伙,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玄师笑着戳了戳江曜的涨红的脸,“我就说你怎么忸忸怩怩的。”   “真是,不知不觉小家伙你也长这么大了。”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江曜,支着脑袋笑道。   “我……”江曜抿了抿唇,低下头看向了桌面。   是啊,都不知天高地厚到肖想自己师父了。他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但面上却端着,生怕给玄师看出什么来。   所幸,江曜这么一说,玄师也权当他是在害羞,轻笑一声,但随即又正色道:“不过小家伙,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是不能答应他的……”江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着平常的语气答道,   “苏洛是精灵,跟着我们走只会耽误他一辈子,我怎么可能答应。”   “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他,那就更……”他叹了口气,“虽然这样的确有些辜负苏洛的心意,但若是就这么随意答应了他,只怕才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你做的和我所想的相去不远。”玄师闻言点了点头,   “苏洛他对你的心意可贵,因此你才更需要慎重考虑。”说到这,玄师也轻声叹息道,“只可惜他是精灵,你们确实不太合适。”   “我知道。”江曜点了点头,“所以我也拒绝他了……”   想起苏洛,江曜心中也确实生出一些愧疚。   他和苏洛只会是朋友,就好像,他和玄师只能是师徒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真是解了苏洛的心情。   他盯着桌角沉默不语,思绪不知不觉又飞了出去。玄师看见他神游,以为他还在思考苏洛的事情,便伸手轻轻敲了敲桌角,让他回神。   “小家伙,你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会犹豫也是难免。”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其实如果苏洛并非精灵,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人又愿意,结为伴侣也并非什么坏事。”   “不,师父,我不喜欢……”江曜还想要辩解什么,却见玄师少有地抬起了手,阻止他往下说:   “并非只是苏洛的事情,你现在也已经及冠,有些话我也总该要和你说说的。”   “小家伙,作为你的师父,我从来不排斥你和别人结为伴侣,只要那人心性正,你喜欢,那个人也心悦于你,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至于天赋或是身份,那都不重要,只要你们乐意,有我在,那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   “但是小家伙,在如今的情势下,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他看着陷入沉思的江曜,语气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语重心长起来,   “如今你还羽翼未丰,连着破坏了那幕后黑手在北域和西域的绸缪,也难保我们不会被盯上。若你真在大局未定之前和别人结为伴侣,万一出了些差错,也难免牵连到无辜之人。”   “小曜,你很重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事情才要认真考虑,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这样做可能引发的后果。”   “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冲动,因为一时的情难自持而悔恨终身。”玄师的声音始终不紧不慢,但江曜听着听着,却莫名其妙沉了下去。   “我知道的,师父……”最后,他也只能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勉强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   “可是师父,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你能确定,是想和那个人相守一生的喜欢吗?”玄师反问道   “当然,我……”江曜一愣,心脏狂跳,急切之下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稳住了神色,“我现在还没有啦,我是说,如果,假设有那么一天……”   “平心而论,我不太希望你有,至少现在最好不要有。”看着江曜涨红着脸辩解的样子,玄师宽慰地笑了笑,   “有了心悦之人,有时候你便不会那么智。而若是陷进去,则更容易影响你的判断,甚至是修炼。”玄师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不过,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若是真的出现了那样的姑娘,你也不必去排斥,顺其自然便好。”他笑了笑,   “如果她修为不够天赋不足,尽管与我说,我至少也能帮上些忙,提升她的修为和寿命。若她愿意等你,那就待到你功成身退便风风光光将她娶进门。若她修为和天赋足够,也有意陪你,那我便也会将她视如己出,让她与你一同历练,这样也好。”   玄师一本正经地说着,话语间似乎也已经站在一个师父的角度为江曜的未来思虑周全。但江曜听着,心中却越发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如今他不再逃避,自然也知道心头那股化不开的苦涩来源于何。   没错,玄师的确待他好,甚至早已超过一般的师父与弟子,对他宛若亲子。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才知道,自己这份刚刚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变了质的感情有多么的不堪。   他怎么可以对玄师,对自己的师父……他有些慌乱地抬头,却又正好撞进玄师那双妩媚到勾人心魄的眼,心跳再次乱了节奏,就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又怎么可以奢望,玄师能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回应?   这样肮脏的感情,就该埋在终日见不得光的泥里,任它腐烂变质,让旁人看不出原样,甚至不知道有它的存在才好。   “小家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江曜魂不守舍的样子很快也被玄师看出了端倪。他蜷曲着食指抵在下巴上,觉得今天的江曜实在有些太不对劲了些。   “不是,那个,我……”江曜也知道自己不同往日的模样定时会被玄师看出什么来,但藏在心底的话却是怎么也不能和玄师说的。不过他后面现在心烦意乱,一时间也编不出来什么能搪塞的谎言,支吾半天还是没说出个确切的信来。   “是因为苏洛的事情?”玄师自然也想不到江曜心底纠结的事情到底为何,只是想着他之前说的,试探着问道。   “嗯……是……”玄师无意间给自己搭了台阶,江曜自然也就顺着下来了,   “可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还是有点……”他七分真三分假地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那时候苏洛的样子好像很伤心……”   玄师自然是知道江曜的性子的,看着他纠结的模样不似伪装,自然也不会往怀疑的方向去想,只是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怪不得,以你的性子,会纠结也是难免。”   “你和他种族不同,本就不合适,再加上你确实不喜欢他,直接拒绝是对的,若是台优柔寡断,让他生出些遐想之后再断了他的念想,反而是更大的罪过。”他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长痛不如短痛,苏洛也不是那种执拗的性子,会解你的,感情这事情,强求不得。”   “我知道……”江曜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点……”   他轻叹了口气,一边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师父,这样的事情你之前应该也有遇到过吧,那师父你又是怎么处的呢?”   他看似在找玄师寻求经验,但江曜自己也知这问题间含了些隐秘的小心思。   好在玄师也不避讳这个,之前和江曜聊天时偶尔也会提到,如今听他直接问起,自然也是略作沉吟便直接开口:“这个……”   他似乎想跟江曜详细讲讲,但一开口却又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为难,“过去说过心悦我的人太多,你要让我想,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江曜庆幸自己没喝水,不然听到这话怕是一准会喷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差点没给唾沫呛住,轻咳几声,这才看见玄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赧之色来,“咳咳,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事实而已。”   江曜当然知道玄师说的是事实。眼前这人姿容无双,实力强大却又为人亲和,毫无架子,就连性子也豁达仗义,世上实在难有不被其吸引之人。   所以,如自己这般飞蛾扑火之人自是不缺的。江曜想着,放在桌下的手却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只是,那些人至少还能光明正大地和玄师诉说着心底的爱慕,但自己作为他的弟子,他如今最亲近的人,却只能只能停在表面。   “但是,我有记忆的,应该都是郑重地拒绝过。我也不会给他们留希望,毕竟我实在是没那方面的心思,断了他们的念想也是好事。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应当是和你一样的。”不一会,玄师又开口道。   江曜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玄师恢复如常的平静面容,强行抑制住心中涌动的情感,故作平静地开口道:“那……师父。”   “你……曾有过心悦之人吗?” 第169章 小爷听副本解说   “诶,我?”玄师似乎也没想到江曜的思维跳跃如此之快。   不过这个问题虽说有些出格,但好歹也还在他们刚刚讨论的事情范围内,看着小徒弟亮晶晶的眸子,玄师自然也未曾多想,只当小孩是好奇。   他没有说谎的习惯,除非涉及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江曜和他之间没什么忌讳,小徒弟现在看起来确实困惑,找问起这些事来,他也不想敷衍,自然是要仔细思考后如实回答。   他本来直接回答不曾,但不知为何,话要出口之时,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倩影,硬生生地让他陷入了无言。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再认真思考些什么,便垂下眼帘低头不语,室内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玄师的一番沉默,看在江曜眼中自然是变了味道。   “咳咳,我就开个玩笑,师父你别……”见状,江曜无力地弯了弯嘴角,故作镇定正打算转移话题,但却见玄师突然抬起头,   “不曾有过。”他郑重其事地开口,   “我想,的确是不曾有过的。”   或许是因为此时他心境也有些乱,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江曜不对劲的神色,只是说完后便又兀自垂下了脑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玄师没法骗自己。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即使愧疚,即使成了他心底过不去的坎,但他没法骗自己。   他从来不曾有过那方面的心思。   “嗯?!”江曜无法否认,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自己心中便涌上些抑制不住的狂喜。但他却不敢露出一分一毫,只能转了转眼珠,仿佛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以师父你的身份地位,我总该有师母甚至几个师兄师姐的呢。”   其实他之前也想过这些事情。师父这般好的人,成家立业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至少能让他放弃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   但玄师如今的回应……   江曜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更何况,即使没有,玄师之前的犹豫,似乎也说明了很多东西。   如果一开始就可以肯定,那么之前又何必犹豫。   不过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江曜在心中微微叹息,刚刚自己的确是有些冲动,现在想来,他本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自己的心思早已转换不过来,而玄师那边,如果自家师父真有心悦之人,于他而言不过徒增伤悲,若是没有,又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滋生一些不该有的幻想。   他现在已经足够逾矩了。   江曜回过神,正打算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却听见对面的玄师轻笑一声,接着开口道:   “我其实……很难喜欢上一个人。”   “我生来便是为了苍生的。我无法把一个人看得比苍生百姓更加重要,我也不想,我因为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而让自己有更多的私心,以至于让自己乱了分寸。”迎着江曜有些惊诧的目光,玄师接着道,   “这对那个人来说不公平。因为她会把我看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但我做不到。”玄师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眼中流露出些怀念之色,   “所以我宁愿她从来没有与我相爱过。”他一边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声音中的愧疚与惋惜也越来越重,   “不,应该说,我宁愿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江曜很少见玄师这样。   在他印象中,自己的师父一向都是洒脱随性,游刃有余的。自己眼中天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似乎也只是举手之劳,他无法想象,玄师竟也会有这样堪称脆弱的时候。   玄师口中的“他”似乎并不是个泛指。   所以,那个他应当是存在的吧。   是刚刚让玄师犹豫的人吗?江曜有些不愿去细想。   好在玄师那样的神情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轻笑一声,敲了敲桌面,示意江曜回过神:“好了,先不说这个。”   “苏洛的事情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不会多加干涉,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转眼间,玄师又变成了往日里江曜熟悉的模样。   “哦……好。”江曜也很快将心中的各种思绪强压下去,点了点头。   “不过,趁着今天正好有时间,不如我们来说说南域?”玄师看江曜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便笑着开口道。   “嗯,师父您说便是。”江曜正了正身子,神色也正经起来。   “说起来,那些人恐怕也对南域出手了吧?”经过西域一事,南域被渗透几乎已经是注定。   “没错。此次我们去到南域,一是为了找到你下一件进阶物,再者,便是为了追查那些人的事情。”玄师应了一声。   之前北域和东域他们猝不及防,因此才发生了夏家和天鹤城的悲剧。后来到了西域,因为处处防备,再加上大祭司,也就是另一个藤侑的多年筹谋,终于让精灵族幸免于难。   甚至,从大祭司所说的情况来看,若没有他这个变数出现,即使自己和玄师已经足够小心,精灵族恐怕也难逃覆灭一途。   “那些人在南域……”江曜对南域了解不多,也只是从之前玄师给他的一些叙述中得知,那里整块陆地很少,大多是些岛屿。   “你可曾记得,我过去和你说过的,南域凤家?”说到正事,玄师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凤家……”江曜转了转眼珠,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些记忆,“师父你是说,那个灵喾可以传承的家族?”   “正是。”玄师点了点头,   “北域和东域虽然也各自有大家族,但那些家族起起落落,总会更替。我可记得,在我那个时候,东域还是江家一家独大,如今却变成了江、柳、徐三家。”   “北域夏家也算是繁盛已久,但也是托了冰极寒泉的福,取了之前的家族而代之。再加上圣渊教聚集了绝大部分北域除夏家外地顶尖高手,如今圣渊教覆灭,这才能勉强保证夏家地位不曾动摇。不过北域的整体实力却遭遇了极大的削弱。”   “但是南域不同。南域最强大的家族永远是凤家,从人类能够觉醒灵喾开始便是这样,往后应该也会是这样。”玄师说着,江曜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是因为,那个可以传承的灵喾吗?我记得好像是……凤凰?”江曜微蹙起眉头略略思索一番,回忆起了一些残存的记忆。   “没错,就是凤凰。这么说来,这凤家与我也算是有些渊源。”闻言,玄师看着江曜的眼神中带了些赞许。   他之前也只是在闲聊时和江曜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江曜也算是记了下来。   相传凤凰是炼化了朱雀的一缕精火,方才从普通的灵鸟蜕变为凤凰。因此它同样继承了朱雀的部分特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朱雀的后代。   “上古时期,凤家先祖与凤凰定下契约,凤凰身死后为其灵喾,世代承袭。因此凤家每一代必有一名直系族人出生便能觉醒凤凰灵喾,同时拥有四阶的修为。”   “那个孩子会成为凤家的新任族长,被整个家族倾尽全力地培养,并统领整个南域。”玄师一边说着,一边看见江曜的眼神变得有些诧异。   “这样一来,那个人岂不是……”历任族长出生便能拥有凤凰这样的顶级灵喾,还天生带有四阶的修为,江曜实在难以想象,凤家这么多年到底积蓄了多么强大的能量。   真照这么说,这凤家去往中域可能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了吧。   “不过,当下一代的凤凰灵喾出现之后,上一任家主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除此之外,据说,就算家主不愿繁衍后代,他们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这便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江曜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玄师的话很快让他的表情从惊讶变为了错愕。   “得到了一些东西,便会失去一些东西。”说到这,玄师话语中也带了些叹息,“他们的家主修炼时间太短,就算起步高,但到了七阶便也是极限。凤家在中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定居南域后,倒也逐渐成为了南域的象征。”   “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或许会对凤家出手。”江曜听着玄师的话,心下倒也琢磨出些东西来。   那些人想要人类的灵喾,想要精灵族的自然之力,所以才会扶持圣渊教,或是试图蛊惑利用藤离。而在南域,最好的方法,怕不就是直接掌握这个凤家。   “没错,南域和北域的情况又不太一样。在北域他们尚且能扶持一个圣渊教和夏家分庭抗礼。但南域不同,凤家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维护南域的稳定,庇护南域的百姓,加上凤凰灵喾的强大,在南域很多人,甚至是很多家族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家族,而是宛若信仰一样的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再去扶持一个类似于圣渊教的组织取其而代之,比北域要困难太多。” 第170章 小爷我伪装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这个凤家入手?”江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道是这么说。”玄师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距离我身死那会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也不知南域如今是否会有变数。”   “更何况,我最怕的是,那些人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所以如今也不好贸然制定后面的所有计划,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为妙。”   据藤离所说,在背后操控他的人可以共享他的感官,所以保不齐大祭司对他们的态度,还有江曜展现出的一些能力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不过玄师倒是可以基本确定自己还没有被发现。否则他们不可能还能在这里。   不过依照他们如今的情况,主动出击虽然或许可以占据一定先机,但也难保不会自投罗网。   “也是……”说起这个,江曜也不由得有些苦恼。   这样掩人耳目躲躲藏藏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快,但说到底还是他太弱小的缘故。   若是他能有玄师那样的实力,又何必遮遮掩掩,生怕自己被发现。   不过,说到这个,一想起自己许久未有突破的灵力,他不禁也难得升起几分许久未有的泄气之感来。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之所向,玄师轻笑着安慰他道,“东西都拿到手了,进阶也不过是再等一个契机罢了。”   “可是这个契机已经等了好久了。”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必太过焦虑,但江曜眼中还是不免升上几分忧色,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沉闷。   “才一年而已,算不了什么。在你这个年纪,刚进入三阶的人都罕见。”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玄师轻笑道,“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的,别担心。”   江曜闷闷地应答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手上光芒一闪,便多出了一个物件,   “好了,先不说这个。”   他起身走近江曜,江曜还没反应过来便闻见一阵熟悉的冷香,他一愣,下意识地便想要躲闪,但玄师的声音却紧接着自他身后响起,“别乱动。”   江曜只能傻愣愣地僵在原地,任由没有温度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表情动作显得更加正常。   “小家伙,你看看,如何?”所幸玄师的手并未在江曜脸上停留太久,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颗切面光滑的圆形透明灵石,江曜很清楚地从那之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诶,我……”灵石映出的是与江曜自己截然不同的脸。比起江曜本身的俊秀,那张脸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淹没在人群之中被扫过一眼就会抛之脑后。   “想了想还是给你做了一张,我自己也做了个新的,免得被人认出来。”玄师解释道,说着又掏出一张符篆,轻轻压在江曜喉头,然后用手指勾勒出一个阵法,江曜只觉得一阵温和的灵力涌入,而再次开口时,自己的声音也变了音色。   “这样就更隐蔽了。”玄师直起身子,满意地笑了笑。   整个过程中,江曜都宛若遇见的老鼠一般,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直到玄师站起身,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师父:“师父,要不这些我以后还是……自己来?”   哪怕再早几日,他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接触有什么问题。但如今他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要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常心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挑战。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麻烦事。”玄师摆了摆手,以为他又在介意让自己动手。   “我的这个面具和你的有几分相似,到时候我们便以兄弟相称。”玄师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和江曜伪装后的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脸庞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他又用了和江曜一样的符咒,将声音做了转变,甚至连身形也有了一定变化。   “怎么样小家伙,这样还能认出来吗?”他笑眯眯地对着江曜道。   江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玄师看着他点头又摇头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道:“跟我还顾虑什么,有话直说,有什么地方没有伪装到位的再改改就是了。”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我和你太熟悉了,所以会认出来,若是放在其他人眼里,我想应该是没什么破绽的。”江曜赶紧回答道。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每个人都总会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动作和小习惯,外人可能不会注意,但亲近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玄师也不例外。但江曜却总觉得,无论玄师的伪装有多么精妙,他依旧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能找到那个人。   这是一种无关外貌,声音,身形的直觉。一旦靠近玄师,他便会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心感和兴奋感,哪怕只是视线和那人交汇,也足以让他感到没来由的欢欣雀跃。   “这样说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不过玄师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到江曜这样说,也难免松了口气。   “那……师父,既然要伪装身份,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想一个假名啊?”说着,江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嗯……那就,林澈……不,不行,不能用这个音。”玄师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一番,   “那,我叫林江,小家伙你叫林耀,光宗耀祖的耀,如何?”他提议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二人就着之后的伪装,还有去到南域后的一些计划又大致商讨了一番,眼看着便又到了深夜。   江曜的修为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突破。虽然在玄师的鼓励下也不至于太过气馁,但江曜试过几次之后便也放弃了强行突破的想法,顺其自然,无事可做的时候便直接去钻研炼器,反而让他的炼器术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不过今日他却并不打算继续研究炼器。今天的变故实在有些多,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好好睡上一觉,顺便再思路。   有些事情,既然他察觉了,便不能像过去那样,强行装作不知。未来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做,他总要先给自己一个大致的答案才行。   谁知,江曜刚躺上床,便看见艳红色的身影坐到了自己床头。   “师父?!”江曜一愣,这才想起自从江家一事之后,每次自己入睡,总是要玄师陪在自己身边的。   “又怎么了?”玄师转过头来看他,好看的眸子里带了些微的疑惑。   “没……没有。”江曜赶紧拉了拉被子,把头缩了进去。   前段时间他沉迷炼器,很久没有直接休息过,差点忘了玄师陪着自己入睡已经差不多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惯例。   他这是在挖坑给自己跳吗?想起这一茬,江曜难免有些欲哭无泪。但如今突然提起不再需要玄师,反而会更突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玄师却只觉得今天的小徒弟似乎确实有些奇怪,但他也难以总结出奇怪的点究竟在哪。他看着把头埋进被子的江曜,不禁轻叹了口气,戳了戳鼓起来的那一团隆起:“整个人捂在里面,倒也不怕闷。”   江曜闻言探出一个脑袋,脸有些发红,不知为何不敢去看玄师的脸。   “还在想苏洛的事情呢?”见状,玄师轻笑道。   江曜如今也算得上是稳重,玄师想了想,能让他如此失态的,恐怕也只剩苏洛的告白了。   “嗯,毕竟明天就要走了。”既然玄师帮自己找好了由,江曜自然乐得顺着台阶下。   “那孩子也不像那种拎不清的人。”玄师轻叹了口气,“我想他应该会看开的。”   “但愿。”江曜嘴角扬了扬,轻声道,也不知究竟是在说谁。   “好了,睡吧,明日就该启程去南域了。”玄师笑着,轻轻将手放在了江曜枕边,然后便感觉到江曜有些自暴自弃地握住自己的手,以以前从未有过的方式和他十指相扣。   “好。”江曜深吸一口气,回答的声音低不可闻。   第二天,江曜醒来的时候,他还紧紧地握着玄师的手。   精灵族给他们准备的两张床都足够大,睡下二人绰绰有余。或许是昨日他握得太紧,玄师终究是没有和以前一样,在他睡着后挣开他,然后去自己的房间歇下,而是直接侧卧在了他的身边。   江曜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看见玄师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被自己抓得发红,心头不自觉地涌起些愧疚来,但纠结了半天却也没舍得放开。   他看着不远处玄师的睡颜,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些贪婪,但随即又被懊恼和自责所取代。   他昨天不应该这样的。   江曜很清楚,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和玄师保持点到即止却又不显突兀的接触。他不该任由自己靠近玄师,更不该明知自己心思不纯还做出那般堪称僭越的举动。   在过去他没有意识到也就罢了,但昨日,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只是玄师身上的一点点气息,也足以让他心猿意马,更不要说是那样一个活生生躺在他身边的灵魂。   但是,无论如何,他依旧否认不了,他的确不想放开,无论是那只手,还是那个人。 第171章 小爷到南域   “嗯,小家伙,你醒了?”或许是因为江曜的目光太过灼热,只见玄师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睁开了眼睛,他顺势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开口道。   红衣的魂灵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臂,江曜赶紧顺势松开手,掩藏好眼中或许有的一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坐起身,顺势了衣衫。   “师父,我们今天……是要走了吗?”他开口询问道,强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差不多。”玄师点了点头。   江曜点了点头,随即跳下床,他对于玄师的决定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精灵之森的事件已经差不多处完毕,接着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   更何况,南域或许也还有危机在等着他们去处。   简单收拾完了木屋中的东西,江曜和玄师朝着精灵王宫的方向走去。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受到了藤侑不少的照顾,两个藤侑都是,如今要离别,自然是要去跟人说一声的。   藤侑看上去似乎还是如过去般冷淡,但对于江曜师徒的态度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尊敬。他向师徒二人道了谢,并赠予了他们指引精灵之森道路的罗盘,说他们二人会是精灵族永远的朋友,随时欢迎他们再来做客。   告别了藤侑,江曜一路上又和他熟识的精灵一一打过招呼,最后,他有些踌躇地来到了苏洛的树屋前,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正准备敲下去,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曜!”江曜一个激灵转过身,却见苏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正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背在背上,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苏苏苏苏洛?!”江曜也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会突然跑到在自己后面,反应过来之后这才讪笑着挠了挠头,“哈哈,真巧……”   “巧什么巧啊,我可是专程在这等你的。”苏洛轻哼一声,偏过了头,“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要等多久才来跟我告别。”   “那个,我……”江曜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的确是打算最后一个再来找苏洛,一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着实有些尴尬,让他不太好意思见人,二是因为苏洛也算是他在精灵族最好的朋友,所以才将其放在最后。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没生气。”看着江曜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的模样,苏洛回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要走了吗?”虽然知道江曜的答案,但苏洛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嗯……”轻轻点了点头,江曜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苏洛澄澈的目光。   “果然。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一路顺风。”苏洛轻哼一声,走上前,往江曜怀中塞了一样东西,“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你收着吧,就当做个纪念了。”   江曜拿出那样东西定睛一看,却发现是用藤蔓树枝编织成了精灵族圣树的模样,那东西虽然小,只有巴掌大,却十分精致,连精灵圣树的每一根树枝都做得活灵活现。   “之前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送你些什么,后来觉得,既然圣树是我族的象征,你又是我族的好友,不如就给你做个圣树。反正王也对你很认可,之后你要是想起来,再来我们这里玩就是了。”他拍了拍江曜的肩,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一样,   “咳,最后,祝你早日追求到你喜欢的人。”他抬起头,神色十分自然地接着道。   “诶?!”若说之前的话江曜还有所预料,但苏洛最后的祝福倒的确是让他有些意外,“苏洛,你……”   “我怎么了。”但苏洛表情倒是显得所应当,“你喜欢她不喜欢我,难道我还要一直缠着你,直到你烦我不成?”   精灵的嘴角扬了扬,笑得真诚而纯粹,“嘛,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是挺喜欢你的,不过我昨天回去一想,你说的确实也对,我们并不合适。”   “强行赖着你对我对你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心里没人我还能搏一搏,但现在这样,我还不如早点死心。”说着,苏洛叹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好想去看看啊,外面的世界。”他鼓了鼓腮帮子,有些遗憾道。   江曜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面对这样的苏洛,安慰的话语堵在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在苏洛这样的情绪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感叹了一句,便又抬头对着江曜笑道,   “对了江曜,你很好的,我相信,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洛干净的笑容让江曜有些恍惚,苏洛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人是谁,但自己的心思,他如今是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也知道苏洛并没有恶意,说实在的,对于苏洛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他甚至有几分羡慕。   告别了苏洛,江曜和玄师踏上了离开精灵之森的路。   有藤侑给的罗盘作引,江曜二人倒不存在迷路的可能。只是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一年,江曜却只觉自己的心境和刚踏入这片森林时差了太多。   他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好在玄师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出了森林之后,二人便又按照老规矩,江曜进到手镯中的空间独自修炼,而玄师则带着他赶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在手镯中修炼炼器能够静心的缘故,在赶路的途中,困扰江曜已久的瓶颈竟然意外地有了松动。江曜趁热打铁,一举突破到了三阶大圆满,而他们到手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精灵圣树精髓,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或许是因为木元素本就是相对温和的元素,精灵圣树又象征着生机,亦或是江曜卡在三阶巅峰瓶颈太久,厚积薄发,总之这一次的进阶比起之前两次都要顺利许多,几乎是没感受到什么痛苦,江曜便顺利完成了进阶。   玄师自然是乐呵呵地又夸赞了他一番,听得江曜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修为太久没有进步,作为玄师的弟子,他自己都有些羞愧,反倒是玄师一如既往地支持他,鼓励他,想起那段日子,江曜便不由得修炼得更加努力,冲破了瓶颈的修为也再度恢复了以前堪称恐怖的增长速度。   不过,江曜并没能来得及修炼太久,玄师的速度很快,进入四阶后没多久,他们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南域。   “这就是南域嘛……”刚一出手镯,江曜就差点被刺眼的阳光灼到睁不开眼睛。   他的灵喾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全属性,但在过去因为收容了朱雀太久,免不得被其身上最精纯的火元素之力带动,变得更偏向于火属性一些。这在江曜灵喾刚觉醒时便有所体现。   因此,江曜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喾已经隐隐有些躁动,在这里修炼,自己的修炼速度应该会比在其他地方还要再快上一点点。   如果是纯火属性灵喾,恐怕效果会更加明显吧。   “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虽然他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四阶,有灵力护体让他不至于被气温所影响,但他却依旧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热度。   和北域一样,南域的气温带了点极端,普通人想要在这里持续生活下去,会比在东域和西域要更难。   “依澜岛,南域最大的岛屿,凤家也在这里。”和东域北域不一样,南域岛屿众多,常常是一座大岛或是几座聚在一起的小岛便相当于东域和北域的城池。而平行于郡的划分则是岛群。当然,除去岛屿外,南域在大陆上的部分和东域北域的划分则是一样的。   因此,凤家所在的依澜岛,则和北域的寒霜城,东域的安州城是一样的,类似于南域最繁华地方的存在。   如今的江曜二人和之前说好的那样做了打扮,而玄师也并没有再穿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衣,而是和江曜一样,换成了玄色衣袍,二人站在一起,还真挺像是一对真兄弟。   “那我们是先去凤家?”听见玄师提起凤家,江曜不由得开口问道。   毕竟按照那幕后之人的习惯,他们大概率会直接通过凤家来间接控制南域,如果能去到凤家探查一番,很可能发现不少线索。   “不急,凤家的确是要去的,不过还是得先想个法子。”玄师道,“如今都到南域了,不如先找找你的进阶物,顺带熟悉一下环境。”   “我知道的南域距离现在都已经过了几百年,也不知道这里变成什么样了。”说起这个,玄师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感慨。   江曜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下一件进阶物又是何物?”   其实进阶物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玄师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但毕竟现在都到了地方,他总还是要知道自己找的东西是什么。   更何况,玄师说过,他的几个进阶物都是各个属性的极致。他同样也很好奇,这火属性的极致,又该是什么材料。 第172章 小爷发现新线索   “炎烬。”玄师慢悠悠地开口,“南域火元素最为集中的地方便是南海的海底火山群,他们聚集在南海某处的一道海沟初,而最大的那一座,则位于海沟深处。”   “那里的火属性元素几乎能凝聚出实体……”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海底火山凝聚出的火元素?”闻言,江曜恍然大悟道。   “不,那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我们要找的,是能够抵御那道海沟之下某种东西侵蚀的,凝聚成形的火元素。”   “海沟之下的……东西?可是那不是元素凝聚而成的实体,怎么会被……”江曜似懂非懂地看向玄师,就算是侵蚀,但在荧烛大陆上,元素是构成能量的最基本要素。   所以照玄师的话来看,那个所谓的侵蚀,竟然还能对元素起效果?   “因为那个海沟之下的东西不一般,再具体一点,不如说整个海底火山,甚至整个南海,都是为了那东西而生的。”说着,玄师的表情也逐渐带了些郑重。   “诶?!”听着玄师的话,江曜有些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南海,师父你说的是,这片南海?”   他下意识伸手指向远方的那片蔚蓝   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玄师的意思,似乎这一望无际的南海倒像是什么镇妖塔一般,压制着那海沟的东西。   “就是这片南海。”玄师却应了一声,食指勾起轻轻抵在下巴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在想着跟江曜从何说起,   “嗯……提到这个,你的寰息还和这件事情有些渊源。”   “和寰息有关系的话……所以师父你说的是,南海玄铁?”江曜想起自己的本命灵武,能和南海沾上边的,也就只有它的材质了吧。   “没错,小家伙你应该也知道,南海玄铁是大陆上唯一一种无属性灵材,或者说全属性灵材。”听见江曜的回答,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它稀有的原因——整个荧烛大陆上,只有南海海底的那座火山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在机缘巧合之下,历经万年的沉淀之后,方才能产出一小块的南海玄铁。”   “对了,炎烬的产出地离那里也不远,或者说,两块地方重合的部分很多。”说着,他又补充道。   “可是既然南海玄铁是全属性灵材,而且每种属性的纯度都很高,也就是说它诞生的地方一定聚集起了五种相当精纯的元素,还必须达到平衡才行。”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既然炎烬也在那,那么那个地方的火属性肯定是充足的,而南海海底代表着精纯的水属性。不过除此之外还有金、木、土三种属性,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还有,师父你刚刚说的,南海玄铁和海沟中的那东西有关,这又是怎么回事?”一串又一串的疑问自江曜心底升起。每当他有了一个推测,但接踵而来的又是更多的疑问。   他总觉得,南海海底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听着小徒弟的分析,玄师看向江曜的目光中略略带了些赞赏之意,“后面的东西,我若不讲给你听,你猜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烛照幽荧创世之初,在南海火山群中火元素最浓郁之地留下了三条白蛟,其属性分别为至纯的金属性、木属性和土属性。”玄师慢悠悠地说着,然后看见江曜眼中越来越盛的疑问之色。   “烛照和幽荧为什么要特意在南海海底凑齐这五种元素?”仿佛有什么猜想在江曜心底慢慢成形,但就差那一瞬间的灵感,让江曜始终捉摸不透。   “当年,烛照幽荧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为根基,创造了天下万物。凑齐精纯且力量平衡的五种元素,融合在一起,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类似是创世之力一样的存在。”   “可是烛照和幽荧本身不就拥有创世之力吗?”江曜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还要再伪造出创世之力?”   “因为他们不可能呆在南海海底一辈子。而伪造出的那份创世之力,则是封印海沟之下那东西的引子。”   说着,玄师轻轻叹了口气:“也亏得他们当时费尽心思将那东西封印在了南海海底,否则荧烛大陆的存在都会被抹去。”   “所以,那下面的东西……”   “是毁灭之力。”玄师开口道,“可以无差别破坏一切,吞噬一切,让一切化为虚无的毁灭之力”   “而南海玄铁,就是在集齐这五种元素,达到平衡后,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副产物。”   “原来如此。”江曜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炎烬是能经受住了毁灭之力侵蚀的火元素凝结物,因此它便是大陆上火属性的极致。”   “可以这么解,正因为如此,炎烬的产量极其稀少,甚至可以说比南海玄铁的量还要少一些。但因为它没有南海玄铁那样强大的功效,因此价格倒也没那么贵,受众也并不大。”玄师点头笑道。   毕竟说到底,炎烬也不过是一团凝聚起来的火元素。除了作为火属性灵士的进阶物以外,似乎也就能当当摆设。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先去南海海底一趟吗,师父,你可知道那海沟的位置?”不过江曜突然有些跃跃欲试。   “知道是知道,但是如今,我倒是不太建议你直接去。”玄师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   “嗯,为何?”江曜倒是觉得,直接去产地取,这总要比与人交涉再等价交换要来得轻松。   “太危险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就连我当年去的时候,可是都被折腾了个够呛。”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玄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可比一般的战斗难太多了。在南域,从凤家手中保下你我自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那地方地形诡异,更何况毁灭之力与你的灵喾冲突,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你保不齐就要葬身海底,我都不一定护得住你。”   “先找商会问问吧,据我所知,南海海底有不少宝物,因此总会有人为求财铤而走险。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遇到拍卖会什么的,正好省了一桩事。实在不行还可以以物易物,我这里也不缺好东西。”说着,玄师却也有些感慨,   “说起来,也是我当年进阶的时候用光了手里的炎烬,否则我们现在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个进阶物吗,再找就是了。”倒是江曜显得格外乐观,“不过师父,这么说起来,你以前也用这个炎烬当过进阶物?”   “我是火属性,找进阶物的时候自然也是火属性。”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玄师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其实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其他材料,不过在我看来,你的进阶物选择中,能量的精纯要放在首位,因此最后我还是认为炎烬会更加合适。”   “合适,我也觉得合适。”也不知为何,只是想到自己会和玄师用上同一种进阶物,江曜便觉得自己有些小小的雀跃,“那师父,我们不如先赶紧去找商会问问吧。”   玄师不太明白小徒弟突如其来的兴奋,但既然江曜开口,他也只能任由江曜拉着自己上街,然后不一会便问到了商会的位置。   在安州城的那段时间,江曜为了给族人筹到足以在本家立足的资金也跑过不少次商会。但比起安州城来说,依澜岛的商会往来的行人明显要少上许多,虽不至于门可罗雀,但配上偌大的建筑着实是有些冷清。   江曜走过低级和中级的交易区,在高级物品的展示区走了一圈,有些奇怪地发现,这里的稀罕玩意比起安州城的商会来说似乎也要少上不少。   就算不同地域之间会有些微的差异,但一般来说各域的商会都是背靠本域最大的家族,总也不至于相差太多。但看依澜岛商会的样子……倒像是东域某个中型城市的商会似的。   “二位客人是需要些什么吗?”或许是因为不停打量周围商品的二人在空旷的空间中太过显眼,很快便有身着制服的接待上前,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询问道。   “这位小姐,不知贵商会可有南海海底出产的炎烬?”江曜问道。   “这……”女接待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间,但良好的素养立马让她恢复成了之前热切的模样,“不好意思,二位客人,炎烬这样的珍贵材料,或许二位去疏影楼问一问,会更加合适。”   “疏影楼?”玄师微微一愣,他的记忆中,南域可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二位应该不是南域人吧。”看见玄师的模样,女接待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南域最为顶尖的货物都在疏影楼,我们商会做的主要是中下层的生意。”   “哦?”闻言,玄师眸光一闪,“可是在下当初来南域的时候,可不曾听闻疏影楼的大名。”   “疏影楼兴起于约莫十年前,如今南域上层的交易都在那里进行。”女接待轻轻叹了口气,“其他的小女子不宜多嘴,但二位客人想要的东西,应该也只有那里才可能有了。”   “还麻烦姑娘为在下兄弟二人指路。”听闻女招待的话,玄师对着她作揖道。   “沿着这条街走到底,最高最大的那房子便是了,上面应该有招牌,你们不会不认识的。”那女招待倒是很爽快地指着窗外对江曜二人示意道。   江曜师徒朝那女招待道过谢,又给人留下一枚金灵币做答谢,顺便再变卖了一些江曜在西域那段时间的练手作换取了不少金灵币,然后便朝着商会门口走去。   只是,刚一踏出商会门,江曜的传音便在玄师心底响起。 第173章 小爷我散财   “师父。”   “怎么了?”玄师的声音很快在他心底响起。   “我觉得……”   “那个疏影楼有蹊跷?”江曜还在犹豫,但玄师却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嗯……”   之前的游历让他对十年这个时间点显得格外敏感。说他过于多疑也好,说他草木皆兵也罢,总之刚刚那个女接待提起疏影楼的瞬间,他便警觉了起来。   约莫十年前,突然崛起的势力,虽然这疏影楼似乎只是个类似于商会的交易场所,但江曜依旧一下子就联系起了北域的圣渊教,亦或是东域未曾露脸的那股势力。   就算是西域的精灵族,藤离的出现也是在十多年前。   “反正也要去看看,顺道也可以打探一番。虽然我也觉得,这不太像巧合。”玄师点了点头。   他们此行来南域,探查那些人的行踪本来也就是一个重要目的,如果能和寻找炎烬的过程重合,反而是个方便。   再说了,之前那女招待提到疏影楼的时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因此,直觉告诉玄师,这个疏影楼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正如那女招待所说,长街的尽头便是一栋古朴的高楼,招牌上是龙飞凤舞的疏影楼三个大字。楼下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不少人都衣着华贵,看上去非富即贵,而其中还有相当的一部分人气息也十分强大,应该也是一方强者。   “等等小家伙,这门上好像有禁制。”看了看那疏影楼门口似乎没有守卫,可以随意进出的样子,江曜本想直接进门,但还未靠近那大门,玄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嗯?”闻言,江曜立马收回了差点跨进门槛的脚。   “这里有阵法的波动,这禁制还挺厉害,没有特定的通行证,就连六阶强者也无法强闯。”玄师带着江曜走到大门侧面,伸手触碰门框后得出了结论。   怪不得这么大的一个交易地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江曜恍然大悟,而一观察四周,才发现进入疏影楼的人腰间都挂着一块白色的玉牌。   “那我们怎么办?”江曜眉头微微蹙了蹙,“要不找人问问这通行证的事情?”   江曜本来也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他们没有通行证,办一个就是了。谁知玄师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   “小家伙,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借口吗?”   “借口?”江曜觉得自己不太明白玄师的意思。   “嗯。以此为由,我们就可以直接找个人询问,再旁敲侧击问一些有关疏影楼的事情,比如建立的时间,发展的过程,以及……疏影楼建成后,南域灵喾不错的天才是不是越来越稀少了。”   “还能这样?!”玄师这样一提点,江曜立马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师说得对,找本地人多了解些有关疏影楼的事情,他们也能更快察觉有关疏影楼的异常。再之后,就是看他们进入疏影楼后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是让这疏影楼的嫌疑增加还是降低了。   而关于这一点,二人简单商讨了一下,便做好了计划。   虽然疏影楼往来之人众多,但找人询问其实也是一门技术活。行色匆匆的不能找,耽误了别人行程不说,还会让对方反感。   衣着华贵的也最好不要找,虽说运气好遇到个热情好客的或许能省下很多事情,但仅看外表也很难彻底摸准一个人的性格,万一遇上个不想多管闲事的又得从头再来,若是遇上太过热心的,欠下人情就更麻烦了。   所以,江曜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看上去身份平常,但行动间却对疏影楼很了解,最好是一看便是来求财的人   这种人只要给他金灵币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消息。而有时候,纯粹的利益关系反而是最为方便的。   江曜没有等太久,很快,他的视野里便出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身影。他带着玄师朝着那人走去,从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在那人回头之时朝他手中塞了几个金灵币。   “这位大哥,麻烦借一步说话。”江曜拉了拉那人的袖子,将人带到离疏影楼不远的拐角。   “二位是……”那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张陌生的脸,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个……我们兄弟是从北域来南域寻些灵材的,这不,初来乍到,还人生地不熟的。”江曜满脸堆笑着开口,   “只是之前去商会的时候,听说我们想要的那灵材在南域只有这疏影楼才有。只是我们刚刚进入疏影楼后,却被它的禁制给送了出来……”   “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我们也不太敢扰了他们的清静,但我看大哥你面相也亲切,就想着能不能麻烦一下大哥,告诉我们这疏影楼该如何进去?”   可能因为之前和玄师商量过,因此江曜说这话的时候还挺流畅,半真半假倒看不出他在给人挖坑。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果然,闻言那人直接笑了起来。   他摘下腰间的玉牌拿到江曜面前,给他解释道,“这个是疏影楼的通行令,只有戴上这个,禁制才会知晓你是疏影楼的贵客,从而放任你进入疏影楼。”   “原来如此……”虽然早就猜到,但江曜还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敢问这位大哥,这个通行令,又该怎么得到呢?”他又问道。   “这个嘛……”那人刻意拖长了声音,手抵着下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曜。   “哦,这是一点小礼,还请大哥收下。”江曜赶紧取出一袋金灵币,从善如流地递到了那人手中。   “唉,瞧我这记性,刚刚差点就给忘了。”那人拿到金灵币,轻轻掂了掂,然后立马眉开眼笑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疏影楼每个月都会发放一批通行令,但必须身份显赫之人,或是实力高强之人才有资格获取。”说到这,那人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二位既然来自北域,要拿到这通行令,应该还是有些难度的,更何况据我所知,这个月通行令的名额似乎也已经满了……”   “这……”闻言,江曜迟疑了一下,但突然又听见那人话锋一转:   “不过嘛,二位今日运气不错,正好我的通行令等级比较高,可以再额外带一两个人进去。”   说着,那人抬头看向江曜,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若是二位实在有这个需要,我也不是不能……”   “大哥此话当真?”自从成为炼器师,江曜就没有缺过金灵币。他看着那人殷切的笑容,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比刚才还要大的钱袋拿在了手上,“可是大哥看上去似乎还有事情要办,我们兄弟不会耽误你办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我那些小事随时都能办。二位既然要找灵材,我能帮到二位自然是更重要的。”那人的目光近乎粘在了那个鼓囊囊的钱袋上,一边嘿嘿笑道。   江曜看他的模样,一边心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一边也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能用金灵币省下其他费事工夫也挺好。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大哥带我们进去啦。”江曜笑着将那钱袋递过去,那人飞快地将其收入储物戒中,赶紧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应该的,应该的。”   “对了大哥,我和我兄长以后可能还要和这疏影楼多打些交道。我们毕竟刚来这南域,不知大哥可否顺便给我们讲讲有关这疏影楼的事情,也好让我们兄弟熟悉熟悉,以后要办什么事情也更为方便。”江曜看见似乎时机已经成熟,便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老李也算是和疏影楼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这地方还真没什么犄角旮旯是我不知道的。”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二位兄弟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是。”   说着,他低下头,凑到江曜身边有些神秘地开口道:“对了,别说是疏影楼,哪怕是疏影阁的通行令,我这里也有。若是二位在那方面也有需要,到时候也尽可以找我。不过嘛,这个价格就……”   “疏影阁?”这个与疏影楼只有一字之差的名词再次勾起了江曜的兴趣,“那又是干什么的?”   疏影楼,疏影阁,一听这名字,便知道这二者关系匪浅。   “唉,二位有所不知。这疏影楼和疏影阁互为表里,在南域屹立不倒。疏影楼做的是买卖,那些稀罕玩意的买卖。而疏影阁同样是做的买卖。”   “不过啊,这疏影阁做的,可就是情报,甚至人命买卖了。”那人冲着江曜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   “小兄弟你要是有什么仇家在南域,直接去疏影阁,运气好只用花些金灵币,就可以……”他将手横着放在脖子上,往侧面一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话已经算是明示了。即使是江曜,此刻也不由得微微抽了口凉气。   所以,按照这个人所说,疏影楼的幕后,似乎还有一个极大的情报组织和暗杀组织? 第174章 小爷试图查户口   “大哥,关于这个疏影阁,可否再详细说说?”江曜凑近那人,压低了声音,似乎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嘛,说来可就话长了。”那人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   “其实这疏影楼和疏影阁的事情,在南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概十年前,依澜岛突然出了一个疏影楼,带来了大量的宝物,很多稀罕玩意甚至是当年商会的拍卖会上也难得一见的珍品。”   “当时我们也只当是哪家商铺想要拓展销路,只是疏影楼的高级材料丹药确实不少,同样的商品又比商会来得便宜一些,因此很多大家族都会和疏影楼合作,久而久之,就连南域的商会也被压了一头。”   “这之后疏影楼也没闲着,在南域各岛上迅速开起了分楼,互相连带着宣传,没过多久便成了南域的一座庞然大物。”   “也就是在这时候,才有些风声放出来,说疏影楼不仅能做宝物买卖,其背后还有一个更为神秘的疏影阁,在那地方能做情报交易,甚至还有人传言,那疏影阁之中还暗自豢养了一批杀手,专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事。”   “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联想起刚刚那人的话,江曜追问道。   “哎哟,说起这个,一开始我们也是不信的。毕竟整个南域都在凤家的管之下,风气也算是严明。买卖情报和雇凶杀人这样的事情只听见其他几域时有发生,在南域却是不曾有过的,至少再依澜岛上是绝对没有。”   “只是后来……”说着,他轻叹了口气,“事情多了,也就由不得我们不信了。”   也就是说,在疏影阁出来之前,南域在凤家的治下应该也算得上是风纪严正,疏影阁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局面。   同样,疏影楼能够让凤家运营的商会逐渐凋敝,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疏影楼和疏影阁甚至能和凤家叫板?   那凤家的态度呢?对这股突然崛起成长起来的势力,他们难道还能稳坐钓鱼台,视而不见吗?   “那,如果按照大哥你这样说,疏影阁坏了凤家的规矩,凤家难道就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试探着问道。   “也不能说是全无反应。”那人说着,似乎也有些感慨,“只是疏影阁毕竟是在暗处,虽然它的存在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明面上的露面并不多,持有它通行令的人也很少。”   “二位也是运气好,遇上了我。如果是其他人,恐怕连疏影阁在哪里都不知道呢。”说着,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得意。   “是啊,也幸亏我们遇上了大哥,不然可能连疏影楼的门都进不去呢。”江曜赶紧笑着附和道,   “不过大哥,听你这么说,这个疏影阁我实在是有点感兴趣,能不能再给我多讲讲?”他一边说着,有给那人塞了一小把金灵币,   “比如,他们的情报交易,还有人命买卖。”   “哎哟,没想到小兄弟你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竟然还对这东西感兴趣?”闻言,那人目光闪了闪,打量了江曜一番,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在大陆游历,总会有那么几个仇家嘛。”江曜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或许是因为江曜给的金灵币足够多,那人也并未继续追问,但看向江曜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   “情报交易到没什么好说的,南域的各个家族各方势力,只要有点名气的,疏影阁该有的情报都会有,连家谱都能给你扒拉出来。而各个家族之间大大小小的事件,也大多有记录。”   “疏影阁的情报有些直接用金灵币就能拿到,而有些则需要一些稀有的物件,或是拿其他有用的情报来换。小兄弟你如果想要什么隐秘的情报,那可得做好准备。”他看着笑容不改的江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一直笑眯眯的青年人似乎没那么简单。   “嗯,那还有人命买卖呢,大哥你继续说,我听着呢。”江曜还是笑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人命买卖嘛,这个倒是有点复杂。”那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有关人命的生意,疏影阁一个月最多只做十件,而且只有依澜岛总部的才接这方面的活。”   “听说这方面的事情都要交由疏影阁的阁主亲手料。来访者需要附上足够的报酬,另外,据说疏影阁做人命交易时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是谁,只要有求于疏影阁,就必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索谁的命,为何索命,必须事无巨细地罗列出来。交予阁中之后,只用回到家中静候音讯,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之内便能得到仇家暴毙的消息。”   “那若是运气不好呢?”江曜追问道。   “运气不好啊,那就是疏影阁没接你的单,付出去的报酬和情报不会退还,但也没有其他影响,除非再有人对你交出去的情报感兴趣。”那人解释道。   “这样一来,这疏影阁,岂不是可以空手套白狼?更何况,若是那些人有意隐瞒,给了假情报……”江曜微微皱起了眉。   要雇主陈述清楚来龙去脉江曜还勉强可以解,毕竟疏影阁也做情报生意,拥有其通行令的人想必非富即贵,有人有求于他们,让那些人付出些情报当报酬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要买凶杀人的各位老板,谁没有点阴私,而这些情报往往能卖出个好价格。   只是,收钱收情报之后还可以不办事,难道真会有人去当这冤大头?   “疏影阁可是南域最大的情报组织,能进入疏影阁的人自己都指不定有多少小辫子在疏影阁手里握着呢,若真敢隐瞒些什么,一旦不小心露了马脚,和疏影阁可就算是结下梁子了,没人敢冒这个险。”那人摇了摇头,   “至于其他的,疏影阁虽然接活算是随心,但每个月该做的单子并不会少做。跟何况,以疏影阁的能力,就算不一定轮得到自己,但冒着费钱费力的风险找他们办事的可大有人在呢。”   “毕竟啊,这疏影阁做过的单子从未失手,而有一次,他们接下的单子,是一名五阶强者。”那人说着,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敬畏。   五阶强者在除开中域的任何地方都能称得上是顶尖强者。如果疏影阁能够暗杀一名五阶强者,那便代表着他们自己也拥有一名,甚至是好几名五阶强者。   所以,难道这个疏影阁又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圣渊教不成?   江曜一边想着,却又觉得不太对劲,毕竟那些人最根本的特征——夺取灵喾这一事件,从目前的情报中还暂时没有看出来。   “大哥,那疏影阁接单的对象会有什么特征吗?”江曜继续问道。   如果疏影阁暗杀的对象都是天赋顶尖的灵士,或许还真能将其和那些人联系起来。   “比如,都是一代强者,或是大天才什么的……”生怕那人解不了自己的意思,江曜又添上一句。   “这……似乎没有。”那人略略沉思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他也感觉江曜的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但毕竟江曜给够了钱,他自然也不好太多嘴。   “据我所知,疏影阁暗杀的对象男女老少都有,至于天赋……有些确实算是当地的天才,但天赋平平的同样不少。其中有大户家主也有地痞流氓,似乎…还真没有共同点。”   如此说来,在暗杀对象的这一点上,和圣渊教倒是对不上了,江曜沉思道:   “那,这个疏影阁,可和南域的家族有联系?”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南域不少家族都是疏影阁的常客,自然是有联系的。”那人笑了,“毕竟,疏影阁的情报,不就是做的这些家族间的生意吗?”   “不过啊小兄弟,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如果之后你想和疏影阁做些情报或是其他买卖,但对象是凤家的话,那就不用再费什么工夫了。”   “疏影阁从来不做凤家相关的买卖,情报也好,其他东西也罢,沾上凤家的,疏影阁都会避开。”那人看了江曜的表情一眼,继续说道,   “可能也就是因为他们有这个分寸,因此这么多年凤家虽然和疏影楼也没什么合作,但终究也没和他们撕破脸,虽然凤家主管的商会也一直屈居于疏影楼之下,被它压上一头,但二者也算是相安无事,没什么大冲突。”   “这样啊……”江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觉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便朝着那人笑道,   “还真是谢谢大哥了,毕竟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大哥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唉,小兄弟客气了。”那人故作大方摆了摆手,“那二位今天还要去疏影楼吗?”   “自然是要去的。”江曜赶紧点点头,然后冲着那人扬起一个笑容来,“那就拜托大哥啦。” 第175章 小爷进入疏影楼   那李姓男子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也暗自松了口气,似乎在庆幸江曜没有问出什么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带着江曜和玄师走到疏影楼边,取下腰间的令牌,分别让江曜二人注入了灵力,然后便带着二人走进疏影楼中,期间江曜没感觉到半点阻碍。   疏影楼内面积并不小,穿行其中的人也不少,但江曜环顾一周,却并未看见商会中通常都会有的接待人员,只能看见一个个被分成格子,似乎只能容纳下一两人的小房间。   “疏影楼一共六层,另外在地下还有一层用于拍卖会等活动。”那人看着江曜有些探寻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第一层售卖各种高阶丹药,第二层售卖各类高阶灵器,第三层是较为稀有的各种灵材和灵植,第四层则是一些灵技,而第五层是除了上述物品外的东西,或是向疏影楼出售商品,五楼的交易需要找专门的负责人沟通,至于第六层则是灵士自由交易的地方,需要缴纳一定的手续费。”   他一口气将疏影楼各层的情况给江曜解释完,然后便听见江曜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交易是在那些房间中进行吗?”   那房间看上去实在太小,不像是做交易的地方。   “并非如此。”谁知,那人却摇了摇头,   “房间内有一种特殊的灵器,上面会显示有疏影阁本层所有藏品的库存和价格,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在那上面找,确认之后将通行令放置于那灵器之上,然后你需要的东西就会和你绑定,之后再去专门的前台,便可以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还能这样?”闻言,江曜不禁愣了愣。   他顺着老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长长的木制柜台内,正立着一个个身着制服的年轻人,他们看上去像是疏影楼的招待,正从前面的一个个衣着富贵的来客手中接过通行令与钱财,核对之后转身进入库房,极短的时间内便取出了相应的商品交予那人手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江曜瞠目结舌。   前台排队的人不少,但队伍前进得很快,往往没等上多久便轮到了自己,因此也基本上看不见人脸上会有不耐之色。   看着这一幕,江曜突然觉得,这疏影楼能压南域商会一头,似乎也是有些道的。   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有这种交易模式。   “不知二位来这疏影楼是要找什么宝贝?我也好为二位带路。”江曜忍不住多看了那前台一会,然后又听见老李在他一旁开口道。   “唔……我们兄弟此来南域,是为了寻南海海底的一物,名为炎烬。”江曜转头看向老李,“也不知大哥可曾听说过。”   “炎烬……哎哟,那玩意还真有些稀罕呐。”那人摸了摸下巴,   “也难怪你们要来疏影楼,不过以疏影楼的手腕,说不定还真有。”   “唉,前段时间听说疏影楼甚至拍卖出去了一块南海玄铁,虽说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但那可是南海玄铁啊,那种传说中的东西都能寻到,炎烬应该也不是问题。”提起南海玄铁,他的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个调子,语气中难掩激动。   江曜如今也算是个等阶不低的炼器师,自然早就清楚南海玄铁的珍贵性,甚至他至今每每想起玄师用那样大一整块南海玄铁给他炼制灵武一事都会思绪万千,他对于老李这样的反应自然也并不奇怪。   也幸好虽然炎烬也的确算得上是珍贵,但除了用作进阶物以外没什么其他大用,适配它作为进阶物的又是最顶级的火属性灵喾,受众实在是太小,不然江曜觉得自己可能只能在疏影楼的拍卖会上见到它了。   不过这么说来,连南海玄铁都能寻到,疏影楼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毕竟根据玄师所说,南海玄铁不仅数量极少,更是生在那海沟深处,极难开采,就算偶尔出现那么一点也大都被送去了中域,对于其他四域来说,南海玄铁还真是如传说中的名物一般。   “那我们是直接去第五层?”江曜想了想炎烬的本质,试探着问道。   “嗯,顺着这个楼梯往上,到了第五层会有专人接待。”那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二位是要我带路嘛,还是……”   “我们自己去就好。”江曜朝他摆了摆手,“可能还要麻烦大哥在这里等我们些时候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人赶紧点了点头,“五楼的交易用不上通行令,正好我还要去看些东西,不如我们之后在这里汇合。”他指了指造型古朴的楼梯旁的一小块空地。   “好。”江曜点了点头,然后和那人告别,顺手拉过玄师朝着楼梯走去。   “这疏影楼,若不顾它身上的重重疑点,倒也还有些意思。”李姓男子一走远,玄师便有些感慨地开口道。   不得不说,就算是玄师,看见疏影楼这样的运作方式也不免觉得有些新鲜。   “是啊,有了那种灵器帮忙,便能省下很多的工夫,这样还可以同时与大量的人进行交易,也不知这疏影楼的主人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江曜也点了点头。   他始终落后于玄师半步,这才好借着错开的角度去偷瞄玄师的脸。   如今玄师易了容,绝世容颜被掩藏在薄薄的面具之下,一眼看上去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但即使如此,江曜却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同样,江曜还发现,看向玄师时,自己很难控制住那不停上扬的嘴角。   也还算他有些自制力,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往玄师身上挂。   “不过说起来,疏影阁不做凤家的情报生意,凤家这么多年也未曾将疏影阁连根拔起,也不知他们是因为相互忌惮还是些什么别的原因。”之前江曜对老李问话的时候,玄师在一边听完了全程。他不像江曜还要试图从老李那抠出更多的信息,因此能思考的工夫也要多些。   “嗯,师父你的意思是……”江曜一愣,略微一思索,神色便变得有些奇异,“这不可能吧?”   “疏影楼毕竟打压了凤家的商会,这样一看,它们之间怎么也不像是……有勾结啊啊?”江曜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之后,这才凑到玄师耳边小声开口,   “而且之前那个人不是也说了嘛,疏影阁行事隐秘,也许是因为凤家没抓到他们的把柄呢?”   玄师看了一眼江曜凑到自己耳畔的脑袋,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距离是不是近得过了头,但又想起小徒弟和自己一向亲近,便强行忽略掉心头那点维和感,轻轻扬了扬嘴角:   “小家伙,这疏影阁的存在既然整个依澜岛,甚至整个南域都知道,就算他们做事小心不留痕迹,但若是凤家真想要发难,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便好。”   “就算是莫须有的罪名,但以凤家在南域的威势,又有何人敢质疑,无非只是他们想与不想的区别。”   “当然,我也并不是在说这疏影楼疏影阁就一定和凤家有染。只是按照常,确实存在着这种可能性。”   “毕竟,疏影楼和疏影阁能如此顺利地崛起,本就很是蹊跷。”更何况,时间还能和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事件对上。   “会不会是因为那些人的扶持?”江曜试探着问。   “当然也存在着这种可能性。”玄师点点头,“不如说这种可能性反而是最大的。”   “不过真想要看出些什么来,恐怕还要从凤家身上入手。毕竟南域情况特殊,那些人想要渗透南域,无论是拉其入伙还是将其彻底操控,总之,无论怎样,凤家都是他们不可能绕过的坎。”   “至于疏影阁……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去探查试探一番,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接着道。   “嗯,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说话间,他们也已经登上了五楼。而和其他楼层不同,刚刚进入五楼的大厅,便有笑容得体的接待女子带着得体的笑容走到了他们身边:   “二位贵客是来做交易的吗?”   江曜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听见那女子开口道,   “不知二位此行是买货,还是卖货呢?”   “我们是来求些宝贝……”   “贵客还请往这边来。”闻言,女子对着二人微微颔首行礼,然后便带着江曜师徒朝着五楼深处走去。   “二位还请稍等。”女子将二人带到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前,让他们在此等候后,又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身影便消失在了长长的走廊尽头。   江曜和玄师在房间内的软榻上坐下,不一会,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不知二位贵客今日光临我疏影楼,所求为何物?”她走到江曜和玄师面前,对着他们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开口道。   “炎烬。”江曜也露出一个微笑,“南海海底的炎烬。听闻疏影楼宝物众多,不知在下可有幸得偿所愿?” 第176章 小爷得到进阶物   “炎烬……”似乎来寻求此物的人过于稀少,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脸上的笑容便又恢复了正常,“二位贵客还请稍等。”   她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朝着门口走去,然后不一会便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二位所寻的,可是此物?”女子将托盘轻轻放置在几案上,纤手轻轻掀开上面的红布。   红布掀开的瞬间,本就明亮的室内光线更是变得有些晃眼,而江曜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火元素一下子变得浓郁许多,甚至隐隐还有些狂躁的趋势。   红布之下是一个透明的罩子,上面有些能量波动,罩子内部是一块悬浮着的,如同红宝石一般的半透明结晶体,那结晶体边缘围绕着一圈不规则的黑,仿佛被一只不知名巨兽啃咬之后留下的残余物。   “正是。”江曜正看得出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玄师的声音自自己身后响起,   “早先便听坊间传闻说疏影楼宝物众多,如今见识到了,果真是名不虚传。”玄师上前一步,笑道,   “只是不知贵楼认为这炎烬,能够价值几何?”   其实说起来,炎烬的价值确实确实有些微妙。说珍贵吧,它也确实珍贵,不仅产出地危险,产量也不多,流到大陆上的应该也就那么一点。   但珍贵的东西往往是因为供不应求。而对于炎烬来说,它的需求量比起产出量来说也多不了多少,由于过于冷门,又加上其稀少的特性,如何定价还真是个难题。   “二位贵客既然要找寻炎烬,自然也应该知道,炎烬生于南海底,要寻到此物并不容易。”闻言,那女子轻笑着开口,“如二位所见,这炎烬,哪怕在我们疏影楼,也算是独一份的宝物。”   “哦,所以姑娘的意思是……”玄师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道。   “此物在我们疏影楼的定价,是百万金灵币。”那女子朝着二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抬手将红布盖在了那透明罩子之上。   或许红布之上也有些特殊的法阵。总之,刚一盖上,江曜便感觉空气中的元素波动平静了许多。   盖上红布之后,她又抬起头看向江曜和玄师,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回复。   百万金灵币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东南西北四域来说,这甚至能够抵得上一个中型家族好几年的收入。哪怕是那名女子,虽然面上不显,在提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也着实有些忐忑。   奈何疏影楼的东西都有严格的定价,她也无权更改,只能按照规定将价格提出。疏影楼没有讨价还价的规矩,她还真怕对面二人听到这价格后转身就走。   疏影楼五楼和其他几楼不同,他们这些负责人每卖出一件超过十万金灵币的宝物都可以从中获得提成,若是以物易物,则是折算成金灵币后进行提成。像是炎烬这样上百万金灵币的宝物若是交易成功,她自己也能得到一笔极高的额外报酬。   “百万金灵币?”然而,听到这个有些令人咋舌的价格,玄师却依旧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张储金卡拿在了手上,“不知五楼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要什么其他的手续?”   “贵,贵客随我来便好。”那女子见状一愣,似乎没想到玄师会答应地如此爽快,反应过来之后便忙着想要带路。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姑娘。”不过玄师却并没有动作,将那张储金卡一收,然后接着笑道。   “贵客请讲。”女子赶紧收回在储金卡上的视线,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初来乍到,托了朋友的福才得以进入这疏影楼。”   “不过,我们也听说,这南域,除了疏影楼外,还有一个疏影阁。这一楼一阁互为表里,联系紧密。”玄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女子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我们对那疏影阁也很是感兴趣,不知姑娘可否透露一二。”   “抱歉二位贵客,小女子见识浅薄,也未曾听说过什么疏影阁。”她朝着江曜师徒微微躬了躬身,“二位贵客还是莫要戏弄小女子了。”   “哦,是吗?”闻言,玄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储金卡转了转,“看来坊间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没能为二位贵客解惑是小女子的失职,怠慢了贵客,二位若是想要中止交易也是应当的。”但是女子见状,却依旧不卑不亢道,   “只是二位所言之事,小女子实在是不知,还望二位莫要再用一些莫须有的传闻为难小女子了。”   “哈哈哈,都说了坊间传闻不可尽信,姑娘又何必在意。”玄师对着那女子笑道,   “买下这炎烬还要些其他手续,还恳请姑娘为我们兄弟带路了。”   “是……”女子赶紧点了点头,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二位还请随我来。”   她举起托盘,带着江曜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处木制柜台前停下,紧接着便有穿着其他制服的疏影楼中人迎了上来,很快便办好了后续手续,确认过储金卡中的金额之后,便将炎烬打包好给了江曜。   江曜将炎烬收好,下楼梯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好像是惊讶于这次的的进阶物到手的如此之容易。   虽然如今,哪怕进阶物解决了,在查清并解决南域的隐患之前,他们都暂时不会离开。   经过刚刚玄师的试探后那女招待的反应来看,疏影阁的存在应该的确属实,但却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南域人尽皆知,但都讳莫如深,尤其是疏影楼中的人员。   看来,真要探知到疏影阁的事情,或许他们还真要自己去实地调查一番。   二人顺着楼梯走下一楼,李姓男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们先是互相客套了一番,李姓男子刚准备提出带他们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江曜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开口:   “对了,大哥,你之前说的,有关疏影阁的事情,当真?”   “自然是真的了。”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看见江曜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我不是说有关疏影阁的规则,而是……”他的目光暗示性地移向那人腰间,挂着通行令的地方,老李见状,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这自然也是真的。”   “小兄弟,你这是,对疏影阁感兴趣?”他压低声音问道。   “今日既然都来了疏影楼,正好有这个机会,自然也想多涨涨见识。”江曜扬起一个笑容道,   “更何况,有关南域,我正好也有些疑问,趁此机会询问,似乎也不错。”   说着,他直接取出一张储金卡来,“这是十万金灵币,一点心意,大哥你可别嫌少啊。”   对于如今能够稳定炼制四阶中级灵器的江曜来说,金灵币早已变成了一个数字。虽然当初离开东域时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在本家的族人,但之前在商会,光是出售灵器就让他又收入了几百万金灵币。而他现在囤的灵材,也还够他炼制不少东西。   因此刚刚五楼那名女招待提出炎烬的价格时,他差点就下意识答应,还是玄师及时拍了拍他的手,这才让他住了口。   毕竟回答地太快,很难看清那女招待的反应。玄师还要试探她,自然是要多观察一下的。   “哎哟,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老李一听那金额,眼神都直了起来。他嘴上说着推辞的话,一边接过那张储金卡收入空间戒指中,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小兄弟是要现在就去疏影阁吗?”   “自然。”江曜点了点头,“只是,也不知疏影阁坐落何处。”   “小兄弟不用担心,既然现在想去,那跟着我就是了。”一边说着,老李一边领着二人朝着疏影楼的大门走去,“这疏影阁的地方,可是暗藏玄机呢。”   江曜和玄师跟在他后面,出了疏影楼,然后便见他七拐八拐走进疏影楼旁边的一条深巷,在深处的一堵老墙边停了下来。   江曜看着他在墙上几处地方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地敲了敲,紧接着便听见石块的摩擦声,墙根处竟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精致的凹陷,那凹陷四四方方的,似乎是要放进什么东西。   紧接着,江曜看见老李取下之前一直挂在腰间的玉牌,也不知是动了什么手脚,总之那玉牌在顷刻间便化为了黑色。   他将那玉牌放置于墙根处,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堵墙竟然从中分开,露出其后的一片黑漆漆的空间。   “疏影阁和疏影楼不同,我最多也只能带一人出入。”他看向江曜和玄师,“不知二位……”   “我去。”江曜冲着他点头道,然后看向玄师,“兄长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他还记得玄师在躲着那些人。哪怕做了伪装,想起疏影阁可能和那些人有关系一事,他还是不敢让玄师亲身犯险。 第177章 小爷进入疏影阁   玄师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盯着江曜看了一眼,似乎想要嘱咐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容地笑着,目送江曜走进了那片漆黑之中。   那片黑暗似乎是一个狭窄的通道。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在这样的黑暗中行动自如。江曜跟在老李身后,顺着那漆黑的通道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才突然眼前一亮。   江曜这才发现他们站在了一栋外观相当雅致的小楼外,明亮的灯火将整个空间照的明亮如白昼,但江曜稍微一看便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室外。   这是楼中楼?还是说,他们现在在地底?江曜还没来得及深究,一旁的老李却忽然递来了什么圆圆的东西,江曜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张面具。   他转过头,却发现老李不知何时已经将那面具戴在了脸上,遮住他的整张脸。   江曜立刻会意,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老李走到江曜身前,手中变成黑色的玉牌发出些淡淡的光辉,然后便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小楼的木门悄然开了一道不大的缝。   那人领着江曜进去,楼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虽然比起疏影楼少了太多,但依旧有不少。   他们有些穿着制服,似乎是阁内的接待,而另外的则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装,似乎是和江曜一样,有求于疏影阁。   只是,无论是哪种人,穿行在这小楼中的人都和江曜一样,用面具遮住了他们的容颜。   老李直接找上了其中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人开始攀谈,说的话江曜有些听不太懂,想来应该是这里的黑话。   不一会,那接待便转身朝着江曜走来。   “这位客人请随我来。”他冲着江曜点了点头,看着江曜跟上他的步伐之后,便领着他朝着一道楼梯走去。   “不知这位客人来我们疏影阁,是有何贵干?”那人把江曜带到一处不大的房间中,隔着一张木桌坐下,然后开口道。   那人说话声音听上去年纪不算太大,但江曜也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并不小。   至少也是个三阶。   这人看上去不过是个疏影阁中最普通的接待。他的感觉应该不会有错,这么说来……江曜的心中也暗暗警惕。   这疏影阁确实不简单。   “早听闻疏影阁手眼通天,在下此次前来,是希望贵阁能为在下答疑解惑,指点一二。”江曜压了压声线,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客人请讲。”那人轻轻点了点头,但比起其他地方的接待,他声音中少了几分恭敬,就好像他才是主导的一方。   虽然的确也是江曜有求于人。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卖关子了。”江曜轻笑道,   “在下从北域而来,此来南域,乃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此物在北域曾经相当流行,但近来却销声匿迹,被列为禁忌。在下求而不得,但听说南域也曾有此物的痕迹,故而有些好奇,特来询问。”他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客人所求为何物?”那人语气倒是没什么波动,依旧平静地问道。   “一种能够夺取人灵喾的玩意。”江曜的声音中带上了些笑意,   “在下听闻,除了北域以外,南域也曾发生过灵士的灵喾被夺取的事件。疏影阁既然对南域的事件无一不知,想必对此事,甚至是这背后的手段也是了解的。也不知在下是否能有幸知晓?”   他之前便和玄师简单商量过。对于这疏影阁的试探,既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太浅了试探不出什么东西,但太深了,万一疏影阁背后真的和那些人有什么牵扯,则极其容易打草惊蛇。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用北域的事情稍作试探。毕竟当年圣渊教在北域横行时,除了其本身的行动,也流出了不少东西。据姬朔所言,北域的黑市上流通着一种灵器,可以取出灵士的灵喾,然后使其为己所用,应当就是出自于圣渊教。   而解决了圣渊教的事情之后,在夏语竹掌权之下的夏家肯定会严查与此有关的事情,因此,他们倒是正好可以以此事为借口。   更何况,只要对方对此事有回应,无论是承认还是逃避,都意味着南域的确也被那些人插手。   “客人言重了。我们疏影阁因为不过是消息稍微灵通了些,担待不起客人如此赞誉。”那人先是自谦了一番,   “不过客人提及之事,我们疏影阁的确有相关记载,但这背后的手法,还请客人恕我们能力有限,还未能追查清楚。”   “无妨,若是有与之相关的线索也好。”江曜应道。   “此事也乃旧事,阁中记录众多,客人若真有心要查,还望稍等片刻。”见状,那人对着江曜微微颔首,看见江曜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人去的时间有些长,好在江曜也还算是有耐心,终于在不耐烦之前听见了那人归来的脚步声。   “客人久等了。”那人在江曜对面坐下,“客人所言之事,经查证的确有不少,但大都是十数年前的事情,因此记载较为详细能能成玉简的,也不过四件,都是灭门案。”   他将手中的东西在木桌上一字排开,是四个玉简。   “不过客人既然来我们疏影阁,自然知道我疏影阁的规矩。”   “我们疏影阁,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他抬起头,虽然隔着面具,但江曜却似乎也就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那便依照疏影阁的规矩出价便是。”江曜点点头。   他也并不觉得天下会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探知一些消息,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那人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朝着江曜晃了晃。   五百万金灵币?江曜看着他的手,有些疑惑地想。   “一件五阶灵器或是两枚五阶丹药。”然而,那人却开口道。   “五阶?!”闻言,江曜不禁有些发愣。   这,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只是几条情报而已啊。   作为炼器师,他自然是不缺灵器的,但以他目前的实力,炼制出五阶灵器还是有些难度。虽然玄师在去疏影楼之前以防万一给他塞了一些专门用于交易的灵器,各阶都有不少,但他还是觉得这价格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客人若是接受,直接将灵器交给我便可以讲这情报带走,客人如果不接受,我们不会强求。”但那人却只是轻笑一声,“抱歉让客人白跑一趟了。”   他嘴上说着抱歉,但话语中却并没有多少歉意,似乎这桩买卖能不能做成,对他并无太大的影响。   这疏影阁的接待都这么狂的吗?这丝毫没有还价余地的样子让江曜有些无言,但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垄断情报,似乎在交易中占据主导地位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有关那些事情的情报确实有些重要,江曜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一咬牙,取出一件五阶灵器来。   他讲装着灵器的储物袋放在桌上,朝着那人的方向送去,然后看着那人接过储物袋,这才去拿那玉简。谁知,在他正打算收入第二枚玉简的时候,桌面上突然出现了另一只手,当着江曜的面将剩下的三枚玉简直接收走。   “抱歉,客人。”江曜总觉得那接待的面具之下应该噙着一抹贱兮兮的笑容,   “是我刚刚没有解释清楚。还请客人见谅。”   “我说的一件五阶灵器,能够换取的,是一枚玉简,也就是说,要拿走剩下的这三枚玉简,客人还需要再交出三件五阶灵器。”他伸出三根手指对着江曜示意道。   你们怎么不去抢?就算是江曜,此时也有了爆粗的冲动。   四件五阶灵器,就为了换取四件不知道内容是否详尽的情报。就算江曜财大气粗,但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更何况最关键的是,他还真不得不进这个套。毕竟五阶灵器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拿来换取他需要的情报,自然是值的。   但站在除了他的任何一个人的角度看,他怕不都是个嫌自己钱多的傻子。   江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就算不缺灵器,但也没人会心甘情愿让自己被宰。   但最终,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再掏出三件五阶灵器交到那人手中,然后从那人那里拿回三枚玉简。   “客人慢走。”临走时,那招待还来相送,但比起来时的镇定,江曜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写满了冤大头三个字。   老李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在楼上的遭遇有些好奇,但江曜什么都不说,他自然不好开口询问。   疏影阁的入口和出口并不是同一个,故而离开疏影阁的路和来时的不同。江曜跟着老李一路向前,出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还是老李带路,才终于让他找到了等在原地的玄师。 第178章 小爷我中套   “师……咳,兄长。”江曜差点下意识地喊了声师父,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   “怎么样?”玄师抬头看向他,轻笑道,“那东西的情报找到了吗?”   江曜点点头,随即表情便变得有些微妙。手中的玉简中的内容他还没有看过,但一想起他刚刚送出去了的那些五阶灵器,他依旧难免肉痛。   “哈哈哈,既然二位得偿所愿,那我也就不打扰二位了。”闻言,老李站在他们身后搓了搓手,   “不过,若是之后二位还想再出入这疏影楼,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曜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老李存在,赶紧转过身,朝他抱拳道:“今日之事麻烦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李笑着摆了摆手,“道上的规矩,收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   “再说,今日这些报酬,也够我们兄弟花上一阵子了。”他拍着胸脯笑道,“以后小兄弟要是再有需要,直接去佣兵工会报我李天逸的名字就行。当然,有什么其他委托也尽可以找我,我们兵团的兄弟一定包你满意。”   原来这人是个佣兵,看样子还是个不小组织的头目。怪不得他甚至能和疏影阁有联系,江曜恍然大悟。   二人又互相客套一阵,江曜师徒便告别了李天逸,商量一番好了,最终还是打算先直接在城内住下稍作观察。   虽然炎烬已经到手,但江曜现在的修为毕竟还没到进阶的时候,也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真正让其派上用场。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试着看看,南域究竟有没有有关那些人的线索。   毕竟江子墨还在他们手上。   也不知自己大出血换来的那玉简中究竟有没有实质性的线索。想起那些人,想起可能还在受苦的江子墨,江曜心中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急切。   他和玄师朝着附近的旅店走去,心中满是有关那些人的事情。   而江曜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自己前脚刚刚踏出疏影阁,那个态度一直都算不上太好的招待就直接站起了身,取下遮住全脸的面具,其下竟然露出一张美艳无比的面庞来。   “哎哟,四件五阶灵器,还真是个冲动的小东西呢。”他掩口轻笑,声音却变成了柔媚动听的女性声线,就连身形也顷刻间伸展开来,不过短短瞬息便直接脱胎换骨成了一具高挑成熟的女子身躯。她把玩着手中的储物袋,然后微微抬起头,   “小十六,你说,他花了四件五阶灵器来买那些事情的情报,难不成真如他自己所言,是为了知道怎么夺取灵喾?”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点红唇,看向门外,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从门外走到她的身边,单膝跪地朝她行了一礼,   “那个人属下已经让人去盯着了,还请阁主放心。”那人脸上依旧戴着面具,但看身形气质,竟然和接待江曜——也就是女子刚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十六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闻言,那女子露出一个有些妩媚的微笑,“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小东西自称来自北域?”   “是。”那接待依旧半跪在地上,低眉顺眼道。   “哦呀,北域吗……”女子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下巴,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那还真是,是巧合吗,还是说……”   ……   “所以,小家伙你还真就听他所说,直接拿四件五阶灵器换了这东西?”依澜岛的一间旅店内,玄师把玩着手上的玉简,听着江曜絮絮叨叨地说着,用尽全力才不至于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这……南域可能也只有他们手上有相关的情报了,我又不缺灵器,那不就……”江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其实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他确实是有些后悔的,但若是让他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这样做。   “好啦小家伙,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说的没错,灵器这东西,我们从来都不缺。”玄师将玉简放在了桌上,一手托起了腮,   “用灵器去换取我们需要的资源,我自然是支持的,我们也绝不会亏。”   “不过小家伙,你真的觉得这些情报值得上四件五阶灵器吗?”他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板,脸上的笑容似乎隐隐带着些深意。   “那可是五阶灵器,肯定是不值的。”江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是毕竟他们这样开口要价……”   他自然知道五阶灵器在东南西北四域的重要性,若放在正常交易下,这么几条情报自然是不可能值得用四件五阶灵器去换的。   其实他也觉得那疏影阁要价实在是离谱。但他们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一方面是要将此事追查到底,另一方面,由于有玄师在的缘故,他们不会,也不可能缺少五阶灵器。除了江曜以外,若他们的情报都是这个价格,南域恐怕没人能和他们做交易。   “不仅不值得,而且超出太多,对不对。”玄师轻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我想,就算是疏影阁,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接着道。   “既然他们也觉得不妥,那为什么……”江曜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让他下意识地住了口。   紧接着,江曜便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冷汗冒了出来。   “师父,”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试探我?”   他心跳若擂鼓,好容易才问出口,然后便看见玄师跟个没事人一样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江曜有些懊恼地锤了锤桌子,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知道这疏影阁可疑,或许还和那些人有勾结,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   “他们应该试探了你两次,一次是提出需要五阶灵器,一次是提出一个玉简需要一件五阶灵器。”玄师看着垂头丧气的江曜,轻轻开口补充道,   “前者是在试探你是否愿意为这份情报做出巨大牺牲,换言之就是这份情报对你而言是否重要,而后者则是在试探你能为之牺牲的程度,也就是这份情报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不过没关系,你几乎没经历过这些,一时不察中了套很正常。”玄师随即又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朝着江曜的眉心探去,   “没什么,你也不必多想。”   谁知,那冰凉的手接触到江曜的瞬间,玄师便看见小徒弟身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整张脸也直接变成了红色:“师师师师父……”   他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磕巴,玄师有些疑惑江曜过于应激的反应,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又听见江曜开口道,“那师父,这么看来,我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用四件五阶灵器来交换几个或许用处不大的玉简,傻子才这么做。而江曜看上去也并不傻,那自然也意味着,这情报背后涉及的东西,肯定和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而灵喾被夺,灭门,这样的字眼放在一起,江曜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很有可能。至少,疏影阁会知道,你对那些人做的事情,或者那些人很感兴趣。”玄师分析道,然后又笑了起来,   “不过小家伙,其实这也并非全是坏事。”   “诶?!”江曜的思绪还沉浸在自己踏进别人织好的陷阱中一事,听见玄师这样说,顿时有些疑惑起来。   “那疏影阁在试探你,但与此同时,试探你这件事情的本身,就会透露不少他们自己的底。”玄师语气倒是不紧不慢,显得十分轻松,   “比如,他们这样大费周章来试探你,那便直接说明了一件事。”   “这疏影阁,肯定不是什么绝对中立的情报组织。”他笑着跟江曜解答道。   “哦,我明白了。”玄师这么一说,江曜突觉自己茅塞顿开,   “师父你的意思是,对于那些搅乱大陆风云的幕后黑手,他们肯定也有所了解,至少知道他们会夺取灵士的灵喾,与此同时,他们还对这群人有自己的倾向?”   他问道。   这种倾向可能是合作,投靠,甚至根本就是在那些人的操纵之下,也可能是警惕,提防如同夏家一般。但除非本身就对那些人有了解,否则他们不会从江曜透露的信息中发现什么端倪进而起了试探的心思。   他们发现了江曜的试探,并将计就计给江曜设了个套引得江曜上钩。但与此同时,因为玄师发现他们给自家小徒弟设了套,由此也可以反推出,这疏影阁背后,应该确实和那些人有所关联。   虽然也不知这关联究竟是正是反。这就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佐证了。   江曜轻轻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玄师眉头突然一皱,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唇上覆盖上一片冰凉。   “等一下,小家伙。”江曜差点就要应激,但随即他心头便突然响起玄师的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说着,他轻轻瞌上眼睛,几息之后才睁开,脸上却依旧是一贯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果然来了。” 第179章 小爷眉头一皱   “你是说……”江曜一愣,立马明白过来,赶紧压低了声:“疏影阁的人?”   “八九不离十。”玄师点了点头,手轻轻抚上江矅的手腕,紧接着便是银光一闪,二人便直接进入到了镯子的小楼内。   “现在尚不明晰他们背后的目的,还是先避开些为好。”玄师解释了一句,然后顺势在木桌旁坐了下来。   “这疏影阁,怎么还穷追不舍的。”江矅也坐了下来,讪笑着挠了挠头。   毕竟若不是他不小心露出了端倪,他们也不至于遇上这种事情。   不过话也说回来,疏影阁对他们如此在意,竟然还专门派人来探,这确实有些出乎江矅的预料。   “还是先看看你带回来的东西吧。”不过。还未等江矅细想,玄师便轻笑着开口道。   闻言,江矅点了点头,取出自己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玉简放在了桌上。   玉简内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些文字,二人很快便将其看完,然后江曜就只觉自己果然被宰了。   “这……”江曜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去计较已经挽回不了的得失,“如果光从这些信息上来看,南域的这些事情,似乎……”   “和北域之前,就是应舟毁掉圣渊教之前的事情,很像。”玄师轻轻敲了敲木制桌板。   他从一开始就比江曜要更为关注这些事情,因此在北域的时候也寻到机会问了姬朔不少事情。   “如今,我想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些事情就是那些人插了手。”他总结道。   “嗯,而且时间也对得上……”江曜点了点头,但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只是还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他看向桌上散落的玉简,思索道,“按时间来看,这些事情都是十多年前,甚至还有近二十年前的,完全没有近些日子的记载。”   “是近来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吗?但我不觉得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直接偃旗息鼓十多年。还是说疏影阁隐藏了相关情报?可是这样一来,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些情报给我们,而不是直接隐藏到底呢?”他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门,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唔……一件情报值一件五阶灵器,说不定是怕一下子拿出太多,直接把你吓跑了呢。”玄师摸着下巴道,然后看见江曜微愣的样子,立马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可能。”他神色正经了起来。   “那是什么?”江曜好奇地看向玄师。   “就是像你刚才说的,近来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玄师轻声开口,“不过不是像你说的,是因为那些人有了良心,而是因为有人从中阻止,让他们无法下手。”   “嗯?”江曜闻言不禁一怔,但又立马试探着反问道,“师父你是说……凤家?”   根据玄师所说,南域多年都是凤家一家独大,其他家族几乎不成气候。也就是说,能有能耐阻止那些人的,整个南域应该也就只有一个凤家了。   “我过去游历的时候,在南域也和凤家有过不少的接触。”玄师倒没有直接回答江曜,只是沉吟着开口,   “毕竟凤凰也算得上是朱雀的后裔,由于灵喾的原因,我之前在南域也对他们多了几分关注。”   “因此,据我所知,凤家历代家风极严,治南域也是尽心尽力,虽然在南域算是断层性的超级家族,但从未对其他家族有过欺压,对平民百姓也很是照顾。按说,就算不知道那些人背后的阴谋,但若是发生类似于北域的灭门案,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若是凤家没有被那些人所渗透,那些人被迫停止行动,也不难解。”   “这么说来,那疏影阁呢?”一边听着,江曜却也皱起了眉头,   “疏影楼和疏影阁横空出世,疏影楼打压了凤家的商会,疏影阁更是直接垄断了南域的情报,有没有可能,这疏影楼和疏影阁就是那些人扶持出来对抗凤家的?”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来追查我们的事情,似乎也说的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颇有道,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疏影阁才要避开凤家。”   “有一定道。”玄师轻嗯了一声,“不过我想,真的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和凤家有所接触。”   “无论怎么样,要对南域动手,凤家这一关一定是过不去的。所以从凤家入手,怎么样也会有些收获,总比我们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来得好。”   “不过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免得打草惊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江曜点点头。比起玄师,他的经历和经验明显还稍显不足,这一类的事情还是让玄师做决定更好。   二人又简单讨论了一下现在的各种线索和之后的计划,待到玄师感觉之前的气息已经消失,二人才钻出了手镯。   由于疏影阁的眼线依旧不时在他们身边徘徊,因此江曜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装作无所事事地在依澜岛闲逛了几天,顺便暗中打探有关凤家的消息,而得出的结论也与玄师之前所说的相差不多。   凤家是个很好的领导者,整个南域在凤家的管下也算是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由于生活和平安乐吃喝不愁,因此整个南域的风气都有些懒散,人们虽然各司其职,但都没什么向上爬的欲望——反正再怎么高也高不过凤家,现在的生活也都不错,又何必去费那个苦工夫。   因此,除非这些都是他们故意营造的表象,否则江曜真不觉得他们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所以,疏影阁给他们的情报停留在十多年前,说不定还真是凤家出手的结果。   凤家说不定还真有相关的线索,沿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还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难题——他们该如何接近凤家。   作为南域最大的家族,由于其在南域的特殊地位,凤家可以说是比江家本家,还有全盛时的夏家更为强盛,戒备自然也森严,难以潜入。   虽然这对于玄师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在西域他们就干过不少次这样的事情,但凤家的情况和西域又有所不同,他们想要的情报不一定能用这样的方式获取,毕竟从时间来看这事情也过去许久,凤家家主或许早已将之抛于脑后,不一定会向身边的人提及。而在探清凤家的虚实之前,贸然现身亮明身份,然后直接询问也并非一个明智的做法。   更何况还有一个疏影阁在之后虎视眈眈,若是他们真的和那些人是一伙,万一江曜和玄师的身份暴露,那恐怕便会误了大事。   虽然玄师向来对那些人的来历讳莫如深,但只是从他偶尔透露的一些信息来看,那些人背后的力量肯定是极其庞大的,江曜和玄师,至少是现在的江曜和玄师还完全不能与之抗衡。   于是,就这样困扰着,他们在南域待了不短的时日。   这些日子里,他们同样也打听了不少有关疏影楼和疏影阁的情报。神秘的疏影阁暂且不说,但关于疏影楼的评价大多都算是正面,似乎其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珍宝交易场,暂时还看不出端倪。   只是,这几日,江曜和玄师却突然发现,依澜岛,或者说疏影楼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岛上似乎多出了不少人,这些人总是聚集在疏影楼周围,但看上去似乎又并没有疏影楼的通行令。更有不少人打扮奇怪,甚至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南域的人,言行举止也和南域本地人有些格格不入。   这又是怎么了?江曜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和玄师一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去打探一番。   “这位大哥。”观察一番之后,江曜最后还是在疏影楼外挑选了一位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汉子,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了大兄弟。”那人转过头,看见陌生的面孔,面上也带上了些微的疑惑。   “近来是有什么节日吗?我怎么看着这岛上最近来了这么多人……”他挠了挠头,扬起一个笑容,开口问道。   “唉,也不是什么节日,只是最近又到了苍大师一年一度出诊的日子,所以这南域,甚至大陆其他地方,包括中域的毒灵喾灵士都聚集在此,就希望万一走了狗屎运能得到苍大师的青眼,以后就不用为灵喾发愁了。”那人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每到这个时候整个岛上都鱼龙混杂的。要不是我闺女觉醒了毒灵喾,没办法只能来碰碰运气,不然谁想来趟这浑水啊。”   “毒灵喾?!”听见这个名词,江曜顿时一愣,“大哥你是说,那个非常危险,很容易就会反噬祸及自身和身边人的毒灵喾?”   “不是那个还能是是什么。哎哟,我那可怜的闺女哦……”那人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些愁容来,“若是其他灵喾,哪怕弱一点也就算了,但怎么偏偏是毒灵喾呢?” 第180章 小爷我排队   毒灵喾?似乎是提起了伤心事,那人一下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但江曜听着那个字眼,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虽然年纪也不算大,但跟着玄师也算是已经见识了不少。听见那人提到毒灵喾,他便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萧池。   江曜对那个总不太正经的炼药师印象并不坏,就连玄师也说他心性不错,否则也不会对他多有关照。   当然,除此之外,有关于萧池的记忆中,江曜怎么样也绕不开那句“不要对他动情”。   若是自己当初能够早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或许自己如今也就不会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吧。   不,也不对,就算自己在那时就想清楚了这些东西,但毕竟玄师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恐怕还是免不得沦陷。   他很清楚,哪怕提前知道,他对于玄师依旧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轻轻摇摇头,江曜收回纷乱的思绪,转过头对着那人开口道:“大哥,有关这个……苍大师,可以详细说说吗?”   其实这事情看上去也与他,与他和玄师追查的事情没什么太大关系,他也不必过多追问。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萧池的缘故,江曜却直觉地追问了那人一句。   “这个……你们也是毒灵喾?”他上下打量了江曜几眼,似乎对江曜的问题有些疑惑。   “不,我不是,但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如果这苍大师是真的有本事,那我肯定也要让他来看看。”江曜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开口道。   萧池在北域也算是和他有过了命的交情,本身也是毒灵喾灵士,他这么说不算错。   “这样啊。”那人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既然小兄弟你朋友也是毒灵喾,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毒灵喾一旦发作啊,那可真是太折腾人了。”   他说着,一边叹了口气,“我闺女是前几年觉醒的灵喾,每次稍微一用灵力就会反噬,哪怕一丁点灵力也不使用,有时毒素依旧会上涌,她怕伤到我们,这些年来只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只是偶尔隔着门板和我们说说话。”   “苍大师是约莫一年半之前来的依澜岛,他手上有一种丹药,可以压制毒灵喾的毒素,让毒灵喾灵士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这对于觉醒了毒灵喾的灵士来说,可不就和救命神药一样吗。”   “压……压制毒灵喾?!”江曜闻言,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这不可能吧?”   他亲眼见过萧池毒灵喾反噬的模样,自然知道那种事情有多么的恐怖,玄师也说过,除了他给出的,出自他友人的方子以外,这世上恐怕还没有第二种压制毒灵喾的办法。   如今,那方子除了玄师的友人,恐怕也有萧池一人知晓了。玄师的友人肯定也是一方大能,玄师也曾在无意间给自己提到过他们都在中域。而当初分别之时,萧池说过为了更好地压制自己体内的毒素,他会在之后去往南域。   所以……如果这人说的属实,这个所谓的苍大师,会不会就是萧池?   “唉,我们也觉得不可能,但既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但总要去试一试啊。”那人摇了摇头,   “而且苍大师给人炼制的这种丹药只收药材钱,就比那些最低阶的灵丹价格高一点点,连我这种平民百姓攒攒都能付得起。就算是假的,我们损失也不算太大。”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而且啊,我听说,那个苍大师的药,灵验得很呢。之前有幸被他选中的灵士据说在用了那个丹药之后,毒素的反应小了很多,年纪小的甚至都能自如使用灵力了。”   “这……”江曜一听,更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说来,这所谓的苍大师的丹药,似乎还真和玄师之前说的功能大差不差。   那个苍大师不会真是萧池吧?而且算算时间,从萧池离开北域开始算,加上赶路的日子,还真的能和苍大师对上。   至于名字,他和玄师都能易容伪装,那萧池换个假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解的事情。   “我看你们都聚在疏影楼附近,难道那个苍大师的丹药是在疏影楼卖吗?”江曜思索一番,接着问道。   疏影楼售卖各种珍稀物品,如果真是萧池,那他将那丹药放在疏影楼售卖也很正常。这样一来,或许对于江曜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跟疏影楼接触多了,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那可不只是售卖。”那人摇了摇头,“苍大师就是疏影楼的人啊。”   “每年到这个时候啊,苍大师就会挑选一些毒灵喾的灵士,给他们炼那种丹药。除此之外,他还会挑些合眼缘的病人,为他们免费医治顽疾。”   “而平常,他同样也会在疏影楼售卖各种丹药,最高甚至有五阶的呢。而若是有人需要找他炼药,只要是五阶以下,都尽可以去疏影楼挂委托,当然,接不接就是他的事情了。”   “诶?!”听上去那人似乎和疏影楼关系很是密切,江曜赶紧追问道,“那我们能直接通过疏影楼见到那个苍大师吗?”   如果能够直接见面,那各种事情或许都会方便许多。   “哎哟,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呢,那等大炼药师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人能够随随便便见到的。”那人摇了摇头,   “那苍大师啊,神秘得很,我们也就知道他的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见面了。”   “这样啊……”江曜闻言,略有些遗憾道,“既然如此,那大哥您之前说的丹药……”   玄师也说过,那丹药的药材因人而异,如果是萧池的话,那必须要对应着灵喾专程配置才行,那恐怕便免不得要与他人见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去年也不相信,今年才赶上趟。”那人轻叹口气,“不过据说具体和求疏影阁办事的方法很像。那个疏影阁,你知道吧?”   疏影阁的方式?江曜想起之前听说的,疏影阁也接暗杀生意,但需要先拿情报,接不接也是随缘而定。   “唉,小兄弟,我还有点事,就不和你多说了。你要是真的想替你朋友看看,就直接去那边。”他指了指疏影楼门口一处,那里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在那边领号,将内容填写完毕后七日之内交还回疏影楼,到时候疏影楼会给你一块传音石,如果你被选中,就会用那东西通知你,你再直接按照那时候的通知来疏影楼就是。”   他说着,一边冲着江曜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啊小兄弟,我得赶回家了,再晚点回去我媳妇儿要闹了。”   江曜冲着那人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才转过头,朝着那人刚刚给他指路的方向看去。   “师父。”他走回玄师身边,把刚刚得到的情报还有自己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   “你说……这个苍大师,会不会就是萧池?”他问道。   “试试看就知道了。”玄师点了点头,轻笑道,“走吧,去排队。”   “嗯,排队?”江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玄师说的正好是那领号的地方。   “不是要调查吗,这不就是最好的方式?”玄师解释道,   “那个苍大师要挑选压制灵喾的对象,交上去的东西他应该都会看。大不了我们在那上面写些暗示性的东西,如果是萧池,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江曜点点头,转头就拉着玄师朝着那队伍末尾走去。   不得不说,苍大师的名气实在是有些大。队伍绕了几条街,由于疏影楼的名气压着,倒也没人敢插队或是闹事。江曜和玄师排到快要天黑,终于领到了所谓的号牌——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二人回到下榻的客栈,江曜朝着那石头中注入灵力,一串串文字便接连浮现在了二人面前。   “灵喾,身份,常驻地,生平,甚至还有容貌影像,这……这未免也太详细了吧。”看着那接连蹦出的空白信息,江曜着实是有些惊讶,   “这么多信息,那个苍大师不嫌麻烦的吗?”   “那就要看他的目的了。”玄师轻笑道,“听你说,那人不求财。若是只是想赚点声誉,随便什么人,只要是毒灵喾,给他炼药就好。”   “但毒灵喾灵士往往活得生不如死,其中变态扭曲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做,说不定救下的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呢。”   “所以,你是说,这个人这么做,是在……筛选?筛选出好人?”玄师这么一说,江曜再回头一看那些需要自己填的信息,好像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如果那人就是萧池,那就很有可能。”玄师点头道,“像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姑娘,萧池如果想救的是这些人,我倒也不反对他这么做,这个方子的主人也不会反对。”   “好了,看看该怎么填吧。”他拿出那块黑色石头,注入灵力,调出那些文字。 第181章 小爷遇故人   其他的项目倒是很好填写,但轮到灵喾和症状的时候,江曜却不免有些犯难。   他不是毒灵喾,就连见过的毒灵喾灵士也只有萧池一个,如果让他编,他一时半会还真编不出来。   “不是有现成的吗。”玄师笑道,“鸩鸟。”   “师父你的意思是,把萧池的灵喾写上去?”江曜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   “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好……”他有些犹豫。   “毒灵喾的症状大都大同小异,只是根据灵喾还有实力会有细微的不同,所以在发作症状直接写上是没什么问题的。”玄师却摇了摇头,   “至于灵喾嘛……我们填写这个东西不就是为了试探那个人的身份吗,既然如此,那肯定是要抛出个引子才好。”   在那之上写上萧池的灵喾,对于萧池本人来说就是一个暗示。除此之外,玄师又让江曜在其他信息上写了不少例如北域,夏家,冰极寒泉等暗示性的字眼,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如果是萧池,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对劲。   最后为了再添上一层保险,玄师在留影时还专门给江曜捏了个和他给萧池的一模一样的坠子戴上,只是里面没有添加朱雀的精火。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萧池再怎么样也该猜到他们是谁了。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江曜在规定时间内将那块黑色石头送回了疏影楼,也领到了相应的传音石。而又过了几日,江曜果然收到了来自疏影楼的邀请。   传音石说让江曜于三日后的傍晚前往疏影楼,找接待出示这枚传音石后,便会有人带他们去找那位苍大师。   不过疏影楼的规矩,这次见面只能由之前填写信息的毒灵喾灵士独自前往,但毕竟疏影楼之前的种种举动还是让二人起了疑心,因此二人商量一番后,还是让玄师变回了灵魂体回到了江曜的灵喾之中,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约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有了那块传音石,这回即使二人没有通行令,却依旧有侍女将他们领进了疏影楼,不过这回却是直奔地下。   “客人请进吧,苍大师已经在里面了。”她走到一扇精致古朴的木门前,为江曜把门推开,然后做出指引的手势道。   室内是一片漆黑,好在江曜如今的实力也足以让他勉强看清室内的景象。   不大的房间被层层叠叠的纱帐分成了两部分,江曜处在靠外的那一边,而里面的那一边,隔着重轻纱江曜也看得不大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正中央。   江曜在的这一边放着一张几案和几个蒲团,他走上前,正准备坐下,便听见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客人为何而来?”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还有一丝慵懒,话尾似乎带着小小的钩子,挠得人心痒痒。只是,在听见那声音的一瞬间,江曜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笑容。   “故人。”他难得在南域用回了本音,“在下此次前来,是想……”   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听见一声响指,房间内一根根红烛接连亮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厚厚的红色纱帐一下子被掀开一半。   摇晃的烛火中,一张苍白但江曜十分熟悉的脸出现在了纱帐间,那张脸被杂乱无章的青灰色长发遮去大半,但江曜依旧能从那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看出他的惊讶兴奋和难以置信。   但他依旧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江曜易容后的脸看了许久,直到江曜低下头,摘下脸上的面具,他这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好小子,原来真的是你。”他走上前,伸手在江曜肩上轻捶一下,语气间也轻松随意了许多,   “怎么你也跑到南域来了。”   “我五阶的进阶物在南域,再加上还有一些东西想调查,所以就来南域看看。”江曜重新戴上面具,看着眼前的萧池,也露出一个微笑,   “倒是你,怎么成了疏影楼的人?还顺道把名字改了。”   若一开始萧池用的就是本名,他和玄师也就不至于还要这样疯狂试探。   “这个嘛……”闻言,萧池露出一个苦笑,“说来可就话长了。”   “离开北域之后,由于我灵喾的缘故,再加上前辈给我的方子中有几味药材只有南域才有,所以我干脆直接来了南域。”   “我要找的那些药材也比较贵重,然后嘛……唉,既然你都来这里了那肯定都知道了,那几样药材只有疏影楼才有,所以我也不得不和这个疏影楼做些交易。”   “于是你干脆把自己卖给他们了?”闻言,江曜笑着打趣道。   “喂,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萧池轻拍桌子抗议了一句,但也知道江曜在和他开玩笑,因此也没多计较,   “一开始也只是和他们做交易,但我本来也打算在南域常住,想着可能以后还要和他们多打交道,就稍微注意了一下。”他伸手卷了卷自己垂下的长发,有些漫不经心道,   “疏影楼之后还有个疏影阁,你知道吧。”   “知道。”江曜点了点头。   他这么急着想要找萧池,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为了疏影阁的情报吗。   “唉,你知道就好了,也省得我还要给你解释。”萧池满意地点点头,“当时我听说这个疏影阁之后啊,就总觉得不大对劲。”   “疏影楼和疏影阁都是突然崛起又神神秘秘的,当时我刚从北域过来,一下子就想到了圣渊教。再加上之前姬朔不是说过,那个圣渊教的圣主之上还有个教主吗,虽然我们在北域把圣渊教端了那个教主都没露脸,但姬朔总不至于在这上面骗我们。”   “那个教主扶持了圣渊教在北域作恶,背后肯定有其他目的。我怕他们在南域也有所计划,就想着先试着从这上面调查着看看。为防被发现,所以就先换了个假名。”萧池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所以你现在这是在,卧底?”江曜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也不能这么说。我最初……”萧池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一番,但还没来得及说完,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木门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   “苍大师。”一道柔美动听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婀娜的倩影走了进来,   “苍大师,不好了。”进门的女子容貌清丽,表情中却带了些急切,“外面有人闹事,吵着要见您呢。”   她看向萧池,只见萧池明显有些发愣,似乎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刚想说些什么,但与那女子视线交汇后,却只好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   “您还是先随我去看看吧。”女子微微低下了头,语气恳切却又不失恭敬地开口。   “这……”萧池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女子腰间悬挂的玉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带着歉意对着江曜开口道:“抱歉,我这里……”   “没事,苍大师您先忙您的。”江曜立马会意,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麻烦客人先在这里等候,苍某稍后便回。”萧池冲着江曜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静立于一旁的女子,“走吧,小十一。”   “抱歉让客人久等,招待不周是我们的不是,但事出突然,还请客人见谅。”女子最后还是冲着江曜福了福身,这才领着萧池离开。   暗室之中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江曜无聊到开始摆弄手上镯子的时候,终于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吱呀一声门响。   “哟,苍大师回来了。”他转过头,对着走进房门的萧池笑道。   “好了好了,别取笑我了。”萧池对着他摆了摆手,轻叹一口气,顺着几案坐下,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几案上,   “我刚刚让人弄了一块通行令牌,你先拿着,到时候直接注入灵力就可以激活。我让他们在上面给你加了一些其他的权限,以后你要找我直接用这枚令牌进入地下一层,这个房间后面是我的炼药室,我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这里。如果不在就去四楼最右边的走廊,尽头倒数第三间就是我的房间。”   他把令牌推到江曜的手边,“对了,你要是之后有什么灵器要售卖也可以直接来疏影楼,你是我朋友,他们总要看我面子多给你些报酬的。”   “谢啦。”江曜倒也不和他客气,乐呵呵地收过令牌,戏谑着看向萧池,“那林某以后就由苍大师罩着啦。”   “说起来你这易容术还真挺厉害,我刚刚差点没敢认你小子。”萧池笑着摇了摇头,“你在南域的身份是什么?林曜?”   “是林耀,不过是光宗耀祖的耀。”江曜点了点头,顺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至于易容嘛,这面具可是我师父做的,当然厉害了。”   提起玄师,他又难免多了几分炫耀的心思。 第182章 小爷我挨夸   “对了,说起来,前辈他……”提起玄师,萧池脸上也难得多出了几分正经。   “在这里。”江曜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师父这些日子在南域都是现出实体和我一起行动的,不过今天因为疏影楼的规矩才暂时变回了灵魂跟着我。你要见他吗?”   “不用了不用了。”萧池连忙摇了摇头,轻咳一声,看向江曜的目光中微微带了些胆怯之色,“那个,他给我的那个方子,我……”   “咳咳,前辈他……没生气吧?”他试探着问。   “你是说你用那个方子给别人治疗毒灵喾的事情吗?”江曜一愣,旋即轻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个……我也是觉得,有些毒灵喾灵士实在是可怜。嗯,那个方子我可一点都没有泄露出去啊,而且每次给他们配药我都加了不少其他无关紧要的药材进去,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出那个方子才是,”他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虽然毒灵喾灵士里不少都是坏种,但的确也有一些受尽折磨后依旧能从保持本心的,所以我想……这种人如果我能帮到,还是帮一下比较好……”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师父他也没怪你。”看着萧池慌乱的样子,江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父说,只要你能保证你帮的都是该帮的人,没有一不小心救下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那这个方子也算是起到了他该有的作用,造出这个方子的那个人也会高兴的。”   “前辈他……”萧池闻言,笑容中带上了些感慨,“前辈他果真豁达,反倒是我多虑了。”   “对了,刚刚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说到你为了调查,来疏影楼卧底。”提到这个,江曜也来了精神,“所以,你后来有什么发现吗?”   “也不能说是有什么发现。”然而萧池却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疏影阁的事情他们藏得太深,如今我和他们合作许久,对疏影楼的事情也算是了如指掌,但是疏影阁的话……还是不太行。”   “那疏影楼……”江曜不死心地追问道。   “非常正常。”萧池回答道,“和其他地方的商会或是拍卖场一样,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用来交易的地方罢了。这里只交易那些珍贵的,合规矩的货物,而其他有关灰色地带的产业都在疏影阁之中,疏影楼不会沾上一星半点。”   “这样……”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似乎就要断掉,江曜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番还是开口道,   “那据说疏影楼从建成开始就在打压南域凤家的商会,这……”   “疏影楼没用过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虽然的确打压了凤家的商会,但都可以说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并不能说明什么,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至于剩下的……”萧池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虽然就我个人看来,这不像是个巧合。”   “不过话说回来,江曜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他看向江曜,笑道,“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发现呢。”   “我才来南域不久,对南域,对疏影楼和疏影阁的了解肯定是不如你的。”江曜摇了摇头,“不过,我之前遇到了不少其他的事情,根据我和师父推测,应该都和这些事情有关。”   “这背后的牵扯很多,你当做见闻听听便罢,不要想太多也不必做什么,如今看来,既然疏影楼没什么问题,那你也可以呆在这里,但有关疏影阁的事情还是不要探查为好。”这种种事件背后的势力让玄师都有些忌惮。江曜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提醒一番,不要让萧池卷进来为妙。   “嗯?你说的其他事情,是指……”闻言,萧池眼睛微微眯起,双手交叠放在几案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除了北域,东域和西域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事件可能都和圣渊教有关联……不,应该说,和圣渊教背后的,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教主那一伙人有关。”江曜也定了定神,表情中带了些严肃,   “我和师父这次来南域,除了找进阶物以外,也是为了追查这之后的种种关联,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线索。”   “等等等等,你说进阶物我才想起来,刚刚你说的,几阶的进阶物?”萧池突然伸出手制止了他往下说。   他这才想起之前江曜说的话,一时间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记忆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出了问题。   “五阶啊,怎么了。”江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刚刚他说出来的时候也没见萧池多大反应啊。   “五阶?!”萧池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江小少爷你是说你现在,四阶了?”   “嗯,前段时间刚突破的,现在还差点到四阶初段的巅峰。”江曜很是耿直地点了点头。   “你你你……你是怪物吗?”一瞬间,萧池像是见了鬼似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离我们分别这才多久,你修炼没有瓶颈的吗?”   “当然有瓶颈,我之前可是在三阶巅峰卡了快一年才进入三阶大圆满呢,比起师父我可是慢了不少。”江曜挠了挠头,斟酌着开口道。   他也没料到萧池会如此惊讶。说到底他对修炼速度也没什么概念,毕竟身边的参照物几乎没有,唯一一个玄师又是个修炼速度比他还要可怕的大怪物,和自家师父对比江曜只会觉得自己修炼速度还是差了许多。   玄师那才是真正的没有修炼瓶颈吧。   萧池看着略显腼腆的江曜,一时竟有些无言。   无数人卡在三阶究其一生也无法摸到四阶的门槛,而江曜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就有了四阶修为,而看他的意思,似乎还尤嫌不足。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若是江曜都嫌自己修炼速度慢,那他萧池是不是可以收拾收拾打包把自己扔进垃圾堆了。   “江曜,我觉得以后说起你的修炼速度的时候,可以适当考虑一下我脆弱的心灵,真的。”他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对着江曜提出了极其具有参考性的建议。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只能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   “好啦好啦,我懂。在修炼一途上,吾等萤火又怎么能与江小少爷这样的皓月争辉。”萧池笑着,转过头来又看向江曜,   “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江曜,照这个速度下去,你是不是真的能有机会突破九阶呢?”   “九阶,这……”江曜赶紧摇了摇头,“这也太远了。”   “对你来说这并非不可能的事。”萧池在江曜对面,托着腮轻笑道,   “江曜,你从来都非池中之物。”   “你的天赋高,心性也好,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也很佩服你。”   “咳咳,那倒也不至于……”萧池这一番毫不保留的夸赞让江曜脸上爬上几抹绯红,“我只是做了一些我想做的事情罢了。而且我也确实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   “哦?那你说说,你来南域,除了找进阶物以外,还要来干什么?”萧池笑眯眯地问他。   “就是之前我说的,追查圣渊教背后那些人的踪迹啊。”江曜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   “那你为何要追查那些人的踪迹呢?”萧池接着问。   “因为……那些人作恶多端,如果不查清楚源头,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人受其迫害。”想起北域圣渊教犯下的桩桩罪孽,想起残破不堪的江家,想起消散在精灵之森的大祭司,江曜的手便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这是前辈让你去追查的?”萧池却并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而是直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师父的确也想追查此事,但除此之外也有我自己的意思……”江曜摇了摇头,“就算师父没有要求,如果我能力足够,我也会去调查的。”   “那不就结了。”萧池笑着拍了拍手,   “江曜,你应该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可就越容易丧命。哪怕知道一些内幕,但其实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可是你做不到,在北域的时候我就看得很清楚,在你知道内幕后再让你放弃那些可能受难的人,你是做不到的。”萧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江曜稍安勿躁,   “你向来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就像那时候你会奋不顾身来救我一样。”   以三阶之力硬刚五阶强者,哪怕是现在萧池每每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都依旧会有些慨叹。   “但你之前不是也……”江曜想起萧池和他一样也在追查那背后的事情,不禁小声辩解道。   “我嘛……”但萧池闻言却笑了起来,“我可和你们不一样。你还有大好前程,你的天赋这样高,还有前辈这样好的师父,只要能求个安稳,将来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但我,别忘了,我的灵喾是毒灵喾。”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我摆脱不了这玩意,这辈子本来也没什么盼头,所以偶尔疯一疯,做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师父他不是给了你那个方子……”江曜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嗯,有了那个方子以后,的确是要比以前好上不少。”萧池点了点头,接着笑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有时候我才会想着,反正我多活一天也是赚,我因为前辈才能偷得这余生,如果就这么白白将其浪费,岂不是坏了前辈的心意。”   “嘛,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能做多少,但如果能出一点力,能让事情变得更好一点,那我就觉得,挺好的。” 第183章 小爷交换情报   “所以江曜,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我和你是一样的。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你也别劝我,这事情我会追查下去。”   “不是,这……”江曜也没想到萧池跟他说了这么一长串竟然是在这等着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正色道,   “萧池,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这些人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江曜。”萧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我必须查下去。而且,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私,我追查这些事情,除了刚刚说的,想要为其他人做些事情以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有一个多年前就已经断了联系的……朋友,我以前只当我做错了事情惹了他生气,他欲与我绝交,因此才切断了与我的联系,但如今看来,这事情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他的失联,可能不是在和我置气,而是和那些人有关也不一定。”这些往事似乎对于萧池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他一边说着,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江曜闻言,有些沉默。他看了萧池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虽然萧池的朋友若是真落入了那些人手中,那大抵也是凶多吉少了。   “好啦,先不说我了。”萧池扬起一个笑容,看向江曜,“你呢,你之前说的,遇见的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南域和东域又出什么事情了?”   “东域……出现了一群人,他们四处搜刮有天赋的灵士,然后取走他们的灵喾。而西域的情况则更加复杂。”江曜叹了口气,   “我比你在北域多停留了约莫半年左右,而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正好接到了家里来的传信……”   “信上说东域近日出现了不少失踪案,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族惨遭毒手。这些人似乎专找天才下手,而我的妹妹之前觉醒的灵喾,是非常稀有的灵喾。”   “你妹妹?”萧池一愣,这才从记忆深处翻出那个与他在天鹤城的炼器比赛上有过半面之缘的白裙小姑娘来。   “那她……”他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江曜的神色,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她也被那些人盯上了,连着我们家一起,我没赶上。”江曜苦笑一声,指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嵌进了皮肉里,   “不过我们家比夏家幸运一点,还活下来了不少孩子。而我哥哥虽然被他们带走,但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他抚摸着随身携带着的,属于江子墨的灵魂玉简,轻声道。   看着突然低落下去的江曜,萧池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知道分别的这段时间里江曜竟然遭遇了如此剧变。   他该怎么办,萧池本想出言安慰,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之前江曜与他见面时和他们离别时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看上去稍微年长了一点,所以他也只当江曜还是当初那个天真少年。   “我把剩下的族人带到了本家,有本家庇护,他们应该还算是安全。之后为了找我的进阶物,也为了追寻那些人的行踪,我和师父去了南域。”江曜倒是并没有在意萧池的沉默,而是接着开口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对我们家下手的那些人和圣渊教一样,都是用的那种黑雾。所以我和师父才断定,他们和圣渊教背后的人有关联。”   “对,就是那种黑雾。”听到这,萧池也点了点头,“我的那位朋友失联的时候,他在的地方也有那种能量的残留。”   “我以前也并没有当回事,但和圣渊教交手以后才发现,他们用的那种黑雾和当时的能量似乎是出于同源。”   “没错。”江曜点头应道,“除此之外,我们在西域也遇到了那种能量,他们对西域的精灵族出了手。这绝不是巧合,这背后的阴谋或许囊括了整个大陆,南域肯定也难逃一劫。”   说着,他对着萧池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朋友,他是从什么时候,在哪里失联的?”   “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大清,毕竟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怎么说也有个好几十年。至于地点……”他轻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我朋友失联的地方,是在中域。”   “中域?!”江曜一怔,随即倒抽一口凉气,“他……他们竟然连中域也敢动?”   相对于东南西北四域,中域处于大陆的中心地带,其中强者如云,即使是在其他四域能够叱咤风云的五阶强者,据说在那个地方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就连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抓一个路人可能都是五阶。   按萧池所说,若他朋友的失踪真的也是那些人所为之,那么那些人背后的力量恐怕比江曜想象的还要可怕。   “所以我才说,你前程大好,真没必要掺和进这些事情。”萧池摇摇头,“虽然你天赋好,但毕竟年纪小。要是被那些人盯上,十个你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所以我这不是做了伪装吗。”江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再说,你不也在调查那些事情,不如让我一起,好歹有个伴。”   “得,说不过你。”萧池偏过脑袋,他也知道江曜的脾气,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最后只能妥协着开口道,   “那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下一步啊……”江曜略微沉思一番,这才开口,“我和师父是想去凤家调查调查。”   “之前的北域也好,东域也好,西域是精灵族的领地尚且不论,在灵士为主导的地方,无论是扶持圣渊教这样的傀儡势力还是暗中下手,那些人最终都是要获取灵喾,那些有一定实力的异兽灵喾。”   “夺取灵喾必定会造成灵士的死亡。因此,我和师父便想着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为此我们之前也混进了疏影阁,得到的消息是南域的确也曾有过类似的事件,不少灵士的灵喾被夺,家族被毁。”   “不过怪就怪在,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案子,也不知道是疏影阁刻意对我们隐藏了其他情报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近年来,这样的事情是一桩都没有的,这和我们在其他几域所遭遇的事情又对不上号了。”   无论是北域亦或是东域,甚至包括西域的精灵族在内,近几年都被那些人搅和得鸡犬不宁,他们没道放过南域。   “疏影阁不会专门给客人残缺的情报来误导人,这会坏了他们的规矩。”萧池摇了摇头,“所以应该不是疏影阁在情报上作梗,而是另有他因。”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听得江曜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若是疏影阁和那些人有染,那他们刻意放些不完整半真半假的情报来阻碍我们调查,或许也并非不可能。”   “咳咳,虽然以我对疏影阁的了解,他们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萧池点了点头,江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萧池并不傻,之前也根据疏影楼和疏影阁的异常推测出它们或许和那些人有联系。既然如此,连他都想得明白的道,萧池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呢?   是他太敏感了吗?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面色如常的萧池一眼,但直觉又告诉他,萧池应该还是那个萧池,那个不太正经但人不坏的炼药师。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还有各种小动作他都十分熟悉,也不像是什么人的假冒和伪装。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吧。江曜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回归正轨。   “那你们怎么又突然想去凤家了?”萧池倒没发现他的异常,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缠了缠自己的鬓发,从容不迫地开口。   “你应该也知道,凤家是南域的支柱。无论那些人要做什么,只要是在南域,那肯定就躲不过凤家的。”江曜给他解释道,   “所以,如果能进入凤家接触到凤家家主,无论怎么样,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收获。”   “不过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进不去凤家。”他有些苦恼地捶了捶额头,“如果一直这样耗着,以前的线索断了,新的线索又找不到,万一还被那些人发现了端倪,那可就不好了。”   “唔……我记得,凤家会雇佣一些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的下人。你们要不……做做伪装然后混进去?”萧池摸着下巴轻笑道。   “不行。”江曜摇了摇头,“要混进凤家并不难,就算不用这种方式,以我师父的能耐,进出凤家就跟玩似的,我们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凤家家主说得上话的身份,让我们能旁敲侧击地打探相关情报,但又不至于太突兀的身份。否则,万一凤家已经被那些人渗透,我们直接询问,那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这赔本买卖我可不想做。” 第184章 小爷给整沉默了   “照你这么说,还真挺麻烦。”闻言,萧池也皱起了眉头,   “能在凤家家主面前说得上话的,我想想……那恐怕也就只有凤家的长老,管家,几个附属家族的家主,还有客卿了……哦,不对,还有凤家家主他兄长。”   “凤家的长老都是五阶,而且都是些南域德高望重的老头子,管家世代为凤家服务,对凤家来说无可替代,附属家族的族长和凤家族长的兄长就更不用想了。这么思来想去,你们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从客卿的方面试试。”   “客卿吗……”江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凤家的客卿,应该也不好做吧……”   “你可是炼器师啊江曜,别这么没自信嘛。”萧池露出一个笑容道。   “但是我也才四阶啊。”江曜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更何况南域火元素活跃,炼器师和炼药师比别的地方多上不少,人家凤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真不一定看得上我。”   他在炼器上天赋的确不错,又肯吃苦,还有玄师这样的名师手把手教授,炼器术的进步基本上算是从未停滞过,越品阶炼器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是,和他的修为一样,他唯一的劣势就是年龄。他年纪实在是太小,光是等级上就比其他有阅历的老炼器师差上了一大截。要让他和南域顶尖的炼器师相比,他确实是自知不如。   “那你师父呢?”萧池又提议道,“以前辈的能力,做个凤家客卿肯定是绰绰有余了吧?”   “不行,师父他说过,他和那些人在之前就有过交集,所以一旦被那些人发现身份,我和他都会大祸临头。”江曜摇摇头,   “目前尚且不清楚凤家和那些人有没有关联,我不能让我师父涉险。所有事情还是让我来出面比较好。”   “哟,江曜你小子还学会护着你师父了?”萧池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曜。   “我也不能总是依赖他啊。”江曜轻叹了口气,但脸上却不知不觉露出些笑容来。   他看向萧池,却发现萧池也正盯着自己,长发后若隐若现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江曜。”他突然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江曜看着他的表情,心头突然升起些不太妙的预感。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萧池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曜。   他看着江曜整个人如雷击般怔住,只能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但玄师毕竟还在江曜灵喾之中,或许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在那人的注视下,因此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只能轻轻敲了敲桌板:   “我那时说的话,现在也同样适用。江曜,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很清楚。”江曜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开口,“萧池,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江曜放在几案上的手有些无力,只要玄师在他身边,他就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对他动情。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个。”萧池摆了摆手,如今玄师可能在场,他也不太好继续这个话题,万一玄师在听,再说下去怕不是要出大问题。   “我这边也帮你留意着,如果有机会立刻联系你。”说着,他丢给江曜一块高级的传音石。   传音石其实也属于灵器的范畴,因此在荧烛大陆上也算是贵重物件,之前排号时疏影阁给他们的是最便宜的那种,是一次性的,但也要十多个金灵币一个。现在萧池给他们的这种高级传音石能用上十多次,那就得上千金灵币。   这还都是单向的,就比如萧池给江曜的那个,只能萧池说,江曜听,还有一定延迟。而像是玄师炼制的音翎,亦或是江曜和江家通讯用的通讯器,那都属于有价无市,大抵只能以物易物才能入手的珍贵宝物。   “好。”江曜点了点头,看着事情也交代得差不多了,便和萧池告别,离开了疏影楼。   这回和萧池意外的相遇看上去并没能带给江曜更多的线索,他们对疏影楼和疏影阁依旧是一无所知,而对于凤家也还是束手无策。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收获的地方或许在于对于那些神秘人的实力,江曜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好在,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几天,江曜就收到了萧池的传信。   既然已经确定了萧池的身份,因此这次他没有再麻烦玄师,而是自己再去找到了萧池。这回,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疏影楼地下属于萧池的炼药室,只见里面灯火通明,萧池早已坐在几案前候着了。   “哟,来了?”看见推门而入的江曜,萧池笑眯眯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是有什么进展了吗?”江曜在他对面坐下,有些急切地问道。   “也不算是什么进展。只是你之前说的,想要潜入凤家的事情,或许有点眉目了。”萧池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青灰色长发,对着江曜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嗯?说来听听。”闻言,江曜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近萧池开口道。   “再过几日就是凤家家主兄长的二十六岁生辰,那位主正好不久前突破了,于是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打造一把新的本命灵武。”萧池不急不缓地给江曜解释道,   “说不定,你可以趁着这个空当混进凤家。”   “凤家家主的……兄长?”江曜看向萧池,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他之前似乎也听萧池简单提及过这个人。   “嗯。当今凤家的家主名为凤临涯,生辰将至的是他的兄长,凤家大老爷,名为凤衣荼,是南域有名的……纨绔。”萧池点了点头,接着道。   “纨绔吗……”听他这么说,江曜微微有些惊讶。   玄师也说过,凤家家风极严,其中的子弟也大都守正笃实,但这个凤衣荼,怎么会生成一个纨绔来?   “可是不是听说凤家治家很严……”他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地问了出来。   “凤家治家严也的确不假,但凡事总也有个例外嘛。”萧池摊了摊手,无奈道,   “凤家子弟大都修身明德,行事正气,可为人楷模,但这个凤衣荼的确也是个奇葩。他是上任凤家家主的长子,现任凤家家主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但天赋却不太好,灵喾算得上是弱小。”   “据说他是个草包,不学无术,从来也不帮衬着凤家事务。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流连于花丛之中,依澜岛上有名花柳之地总有他的影子,除此之外,听说他还好排场,喜欢大场面,也不管是不是会劳民伤财。”一边说着,萧池眼中也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不是吧?那,他弟弟,凤家家主也不管管?”江曜有些错愕地开口。   这凤家的人怎么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你说他弟弟啊……唉,这就更难以言喻了。”萧池摇了摇头,   “他弟弟虽然是凤家家主,但从来都不管束他的行为,由着他胡来,还会帮他善后。也幸好那个凤衣荼也还算是有点良心,没干过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没惹出过什么大乱子,不然也不知道凤家这南域第一世家的脸往哪搁。”   “这……”听着听着,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原本听说了玄师对凤家那样高的评价之后,江曜对这个把持南域多年的超级世家还有些期待,谁知还未真正接触,这凤家的形象就已经有些幻灭。   “那个凤家家主……凤临涯,不会也是那种人吧?”常言道蛇鼠一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凤衣荼总是那种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那凤临涯会不会也……   “这倒没有。”还好,萧池摇了摇头,   “凤临涯还是和历代凤家家主一样,担得起君子之名的。他行事作风也严谨周到,只是对于他哥哥的确是有些纵容得过了分。”   “那就好。”江曜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凤家家主还算靠谱,不然他找谁打探消息去,   “所以你说,我的机会,是这个凤大老爷的生辰,需要有人为他炼制新的本命灵武?”他接着问。   “没错。”萧池点了点头,“不过嘛,我刚刚也说了,这个凤衣荼极其好排场,所以……”   “所以?”   “咳咳……”萧池轻咳一声,“我这边得到的消息,那个凤衣荼好像是图热闹,所以并不想把这个事情交给凤家的炼器师来干,而是打算用极高的报酬举办一个炼器比赛,邀请南域所有想参与的炼器师参加。”   “而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就是能为他炼器的那个人。”萧池一边说一边叹气,在外面走到哪里都受尽追捧的炼器师在凤衣荼面前却好似市场上可以随意挑选的大白菜,这着实是让他有些感慨。   “这……”江曜也皱了皱眉,为了自己换个灵武竟然能举办一场炼器师比赛,这凤衣荼的铺张程度也的确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那个凤衣荼凤大老爷……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嗯……二阶,低段,前段时间刚突破……”提起凤衣荼的修为,萧池似乎也有些语塞。   这……好像天赋的确不太行……江曜想起刚刚萧池说的二十六岁生辰,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185章 小爷也想尊师重道   “这……这种比赛不会真的有炼器师参加吧?”江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在他的印象中,炼器师大都高傲得很,为了获取给一名二阶灵士炼器的资格而争个头破血流,江曜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出来。   其实哪怕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接近凤家,他也是不愿意干这种事情的。就算给他再多金灵币也不干。   毕竟他又不缺钱。   “当然有,而且不少。”然而,萧池却摇了摇头。   江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精彩。   “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并不是为了那份不菲的报酬。不如说那反倒是添头。”萧池继续笑道,   “他们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凤家。”   “如果能在这次比赛上拔得头筹,那就意味着他们能成为凤家的座上宾,这就预示着他们至少能在短期内享受到南域最顶级的资源。”萧池将手支在几案上,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下一下地画着圈,   “南域火元素活跃,火属性灵喾偏多,因此炼器师和炼药师的数量比起其他几域也要多上不少,竞争自然也更激烈。而凤家的资源,则是可以让他们一步登天的天梯。”   “这样……”江曜沉思着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这个比赛或许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江曜,我知道这个事情听上去似乎的确有些儿戏。但目前来看,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萧池叹了口气,劝道,   “只要你能在这个比赛中脱颖而出,凤家一定会对你以礼相待,就算你想见家主,应该也不是什么不能通融的事情。”   “我知道。”江曜点了点头。   这事情听上去虽然的确有些离谱,但也正如萧池所说那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和玄师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如今事情有了眉目,他自然不能放过。   “时间是多久?”他看向萧池问道。   “那凤衣荼的生辰是约莫一个月之后。”萧池朝着他比划了一个数字。   “一个月啊……”江曜简单计划了一番,点了点头,“那我该如何参与?”   “唔……如今凤家也还没有正式公布这件事情,可能还要再等几日。待到正式宣布以后便可以开始去凤家报名。”萧池思索着道,   “不过嘛,你倒也不用急,我在南域好歹也有几分薄面。有我为你作保,你应该可以直接通过初赛,到时候直接参加复赛和决赛便好。”   “哦,行,行吧……”江曜耿直地挠了挠头,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体验走后门的感觉,   “不过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又不是决赛,省点事情罢了,有什么不公平的,还是说,你连进复赛的信心都没有。再说了,复赛之后还有个决赛呢”萧池轻笑道,最后还是忍不住掐了掐江曜的脸,   “你小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根筋。”   “我这不是……”江曜也知道自己有时候的确不够圆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行了行了,你小子的性格我又不是不知道。”萧池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在意,然后看向江曜,眼神突然正经起来,“对了,前辈今天来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江曜摇摇头,“你是找他有事吗?”   “不算是有事。”萧池否认道,“不过,既然前辈不在,那聊完了公事,也该聊聊私事了吧?”他轻轻敲了敲桌板。   “私事……”江曜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些不好的预感来,“这……这应该就不用了吧,哈哈哈……师父他还在客栈等我,我要不就先……”   他堆着笑脸打着哈哈正欲找个由头撤离,但萧池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把他拉回几案之前。   “说说吧,你和前辈,怎么回事。”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垂头丧气的江曜。   “还……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我,我……”面对萧池直白的问题,江曜低着头,但眼神依旧不断地飘忽,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喜欢他?”萧池反问道。   “嗯……”萧池都这样问了,江曜最后也只能小声地应了一声,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将头越垂越低,仿佛要钻到几案下面去似的,脸也红了起来。   “你啊……你说我该怎么说你才好……”看着脸红得不成样子的江曜,萧池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怎么就……”   “可能我当时就不该提醒你,不然你小子可能到现在还懵懵懂懂什么都没弄清。”他有些懊恼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那也不一定……”江曜小声解释道,“没你那句话,我现在的情况可能还要更糟……”   萧池那句话好歹给他敲了个警钟,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让他对于这份感情的认知更加清醒一些,不至于抱有太多幻想。   但你要说一点幻想也没有,那也确实不太可能。   “你到底怎么想的?”江曜焉啦吧唧的样子让萧池也实在有些不忍心说重话,只能放缓了声音道。   “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江曜难得局促不安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喜欢他,离不开他,想和他在一起……”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那如果我劝你放弃呢?”萧池叹了口气,轻声道。   江曜放在几案下的手有些焦躁地绞紧了自己的衣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曜,你再想想吧。”萧池语重心长道,   “关于前辈,你除了知道他是你师父,除了知道他对你好以外,你还知道什么?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子,从来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何况我只不过和他萍水相逢,他都能赠我一场造化。”   “但你呢,你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你甚至连他是谁都不清楚。”萧池凑近江曜郑重其事地开口,   然后便看见江曜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啊,我……知道的……”他咬紧了下唇,头垂得更低。   萧池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明白。他不知道玄师的过去,玄师的身份,甚至连玄师恐怕都不过是一个代号,他的师父从未给他透露过自己的真名。   关于玄师的过去,那人只会拣一些不重要的日常说给他听,真正重要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提及,就算江曜问到,他也只会含糊其词,然后直接转移话题。   他对玄师的了解其实很浅很浅,或者说,他只了解玄师在他面前想要表现出的那一面。而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本来只有“师徒”这一层不深不浅的关系罢了。   玄师对他隐瞒的东西并不少,而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去探知这些东西。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啊……”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萧池,   “我之前就想过的,我也只想把他当做一个师父去尊敬,去爱戴,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他不住地摇头,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他一靠近我我就想和他离得更近,他一碰到我我就想抱紧他永远不放开,我想他看我,只看着我,我甚至会庆幸他如今只余灵魂所以没法和其他人接触,只能留在我的身边,我……”江曜说着,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   “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对,我不能欺师灭祖忘恩负义。我倒宁愿我可以和他分开,这样时间久了我还能断了念想。”他有些痛苦地抓紧了自己束好的长发,   “但他就这样一直在我眼前,我就算想忽视也做不到。我想见他却又不想见他,我真的……”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面前的几案,回过神来这才有些懊恼地开口,   “抱歉,我刚才有点过于激动了。”   “没关系,我差不多也能知道你的感受。”萧池也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   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是何种痛苦,他也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他才在一开始就提醒江曜,谁知道江曜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前辈确实很好,若不是我有……有着坚定不移的意志,我恐怕也会对他动心。”萧池面不改色道,   “更何况既然你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那我若再强行让你放下,于你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但是江曜,我希望你知道,你这份感情可能永远都不能得到回应。前辈他……他和你的差距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更大。”   “你……”闻言,江曜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师父他的身份?”   “一点点。”萧池对着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虽然我也不太确定,但十有八九就是那一位。”   “他是谁?!”江曜有些激动地抓住了萧池的手。   “前辈没有告诉你的话,我也不能说。”萧池冲着他摊了摊手,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更何况,那个名号,现在已经不能再提了。”   “我只能说的是,他的来头,可能是现在的你想都想象不到的。” 第186章 小爷做不到啊   “啧,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神神秘秘的。”江曜有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   “好啦,你也别这么难过嘛。毕竟如果我猜的东西是真的,那前辈对你隐瞒一些事情,那可能是因为他想保护你。”   “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好。因为知道太多而陷入一些泥潭之中无法脱身的人那可太多了。”萧池轻笑道,   “往好处想,他是在乎你的。”   “但是我……”江曜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绞在了一起,苦着脸想了半天,这才缓缓开口,   “但是我其实……不想被他保护。”他轻声道,   “如果我一辈子都处在他的保护之下,那我就一辈子都只能当他的徒弟。”   “哦?”闻言,萧池似乎突然来了兴趣,支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向江曜。   “比起被他保护,我更想保护他……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江曜甩了甩脑袋,接着思索道,   “师父他……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人。所以,应该说,比起被他保护,我更想和他一起面对,很多事情都是。”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揣着很多秘密,那些东西或许真的很危险,所以他才总是瞒着我。但我想让他知道,无论怎么样,他身边总是有我在的。”   “他不用担心会把我卷进来,他是我的师父,是我……喜欢的人,我想陪着他,也应该陪着他。”   “而且我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否则他不会选中我。我有这样的天赋,未来也应该会有足够的实力,所以对于很多事情,我本来也就有责任去阻止,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玄师曾说过,他收江曜为徒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需要一个继承者去完成自己未尽的事业。   站在玄师那样的高度,他需要江曜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再联系到玄师对于那些人追查却又躲避的态度,江曜总觉得,玄师要自己做的事情十有八九和那些人也有关。   那些人在大陆各地掀起波澜,背后后续还有更大的阴谋,而玄师向自己隐瞒的,便是这部分的事情。   玄师绝不会害他,所以,或许正如同萧池所说,他的师父应该还在纠结于,到底要不要让他彻底参与进这些事情中。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应该就是这样。”   江曜说完,沉默了一阵,却一直没听见其他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池表情复杂,盯了他半晌,却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   “江曜,是我小瞧你了。”青灰色长发的男子感叹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欣慰之意,   “或许有那么一天,你真的能成长为能配得上前辈的人。”   “其实配得上他也好,配不上他也罢,总之,我就想仰望着他,追随着他。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能遇见他,我已经很幸运了。”江曜也笑了,   “更何况,师父那样的人,若是他不喜欢我,我这份感情,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   “我呢,既不想让他因此对我生气,对我失望,更不想他因此对我愧疚,对我补偿。”   “而若是他也喜欢我……”江曜说着,突然笑出了声,“算了,这种事情偶尔想想也就罢了,梦做多了,当真了可就不好了。”   “因此,我应该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吧,如果可以的话。”他的笑容莫名变得有些苦涩,   “嗯,对,挺好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好。”   萧池看着他的表情,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竟然也多出几分自嘲来。   他摇了摇头,表情随即恢复了正常:“你能看清就好。”   “虽然我也很想安慰你不必那么悲观,但前辈他……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会对感情,或者说会对爱情上心的人。”他正色道,   “但前辈待你,确实是极为用心的。”   “我当然知道他对我好。”江曜点点头,“我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所以我才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他拖入有悖人伦的泥沼之中。我和他只是师徒,未来……应该也只会是师徒。”   “他师父他啊,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是该被人供着的。其他的别说靠近,就连看久了都会被灼伤。”他喃喃道,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   是的,他不能亵渎那个人,也不该亵渎那个人。玄师对他已经足够尽心尽力,有错的,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是他,所以痛苦的也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可是江曜,你真的甘心吗?你真的甘心只作为弟子侍奉在他左右吗?如果未来有一天前辈突然有了心悦的人,你真的可以淡然处之,然后在他们的婚礼上面不改色地送上祝福吗?”突然,萧池又笑着问道。   “我……”闻言,江曜突然又有些语塞。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坚定地回答可以,但不知为何,面看着萧池含笑的双眼,他现在又突然不敢笃定了。   是啊,他真的做得到吗?他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玄师和其他人结合而不动声色吗?江曜觉得,只是想想,他都感觉快要绝望到发疯。   “喂喂喂,我只是说个假设,你别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萧池看着江曜的眼神,差点打了个寒战。他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伸出手在江曜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回神,   “我想告诉你的是,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自欺欺人。”   “正视你自己的想法吧,江曜,很多感情,你越压抑,当它爆发出来的时候,就会越糟糕。”   “你是说……”江曜若有所思地开口。   “你刚刚的想法,说明你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得太过了,过犹不及的道你应当明白。我是想让你看清你和前辈之间的差距,免得你抱有太多的幻想,但同时,我也并不想让你太过妄自菲薄。”萧池摇了摇头,   “前辈他很在乎你,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对他而言你一定与常人不同。而现在只有你陪在他的身边,这同样也是你独有的优势。”   “江曜,你记住,无论他的过去如何,但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你。”他正色道。   “我……”江曜先是一愣,但反应过来之后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萧池见状,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咳,万一,我说万一你小子以后和前辈修成了正果,可别忘了好好感谢我。”   “是是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保证给你介绍百来个姑娘……呸,百来个公子,万一也成了,正好好事成双。”江曜这才松了口气,也和他打趣道。   “去去去,我的事情你少瞎操心。”萧池有些嫌弃地冲着江曜摆了摆手。   “但我看你对我和师父的事情倒是挺上心的嘛。”江曜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向他。   “我这不是……看你小子可能情路坎坷,有点意思,所以才顺道指点一下你吗。”萧池面露无辜地摊了摊手,   “前辈那是什么人啊,你要是就凭着自己一腔热血去闯,小心撞得头破血流都回不了头。”到了一颗怀春少男心碎了拼都拼不回来的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江曜拖长声音点着头,忽然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萧池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北域那会,江曜脸自己都还不明白自己对玄师的感情,但萧池却明显在那时候就看出了端倪。   “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我当然知……喂,等会,不是在说你吗,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萧池惨白的脸上蓦地浮上一片病态的薄红,他瞪了江曜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嗔怪的味道,   “好小子,你套我话呢?”   “没有没有。”江曜赶紧摆了摆手,“我就问问,问问,嘿嘿。”   看着萧池难得有些窘迫的样子,江曜之前被萧池看透了感情的羞耻感终于一扫而空,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便拜别了萧池,离开疏影楼,朝着自己和玄师下榻的客栈走去。   “师父。”刚一推开房门,江曜便看见了背对自己坐于书案前的玄师。   “回来了?”玄师转过身,看着江曜走进门,笑道,“萧池找你什么事?”   “好事。我们或许有办法进入凤家了。”江曜把萧池之前说的有关凤家,有关炼器比赛的事情大致给玄师说了一遍,玄师倒是听得认真,但江曜看着听他说话的玄师,不知为何嘴角却越翘越高。   “小家伙,你怎么了?”听着江曜把事情讲完,玄师看着傻乐的江曜,有些疑惑地开口,“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乐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我就是开心。”看到你就开心。 第187章 小爷的师父会多想   “傻小子。”玄师叹了口气,只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戳了戳江曜的脸,   “好了,关于那个比赛,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要参加了。”萧池说得对,这或许是最适合他们的机会。   “好。”玄师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萧池有说过,这个比赛会限制炼器师的等阶吗?”   虽然按照惯例,炼器师之间的比试虽然不说同段,但至少也是在同阶之中进行的。不过那往往都是为了分个能力的高低。而这次比赛的目的既然是为了选拔能为凤家炼器的人,那自然是无论等阶,能者居上。   江曜毕竟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玄师也有自信江曜在同级炼器师中一定能拔得头筹。但比起同阶高段位,甚至更高阶的对手,玄师也不敢打包票。   毕竟修为决定了炼器注灵的上限。虽然江曜可以通过阵法来辅助注灵,但毕竟会多一道工序,也会更耗费精神力,平时炼器时休息时间充足倒还好,但遇上比赛难免会后劲不足。   而提升精神力的丹药他这里虽然也不缺,但那东西毕竟也有依赖性,更何况用上一次就会损伤元气,玄师还真不太想江曜多用。   “这个嘛,萧池好像……没说。”江曜一愣,仔细一回想之前萧池和他的谈话内容,这才发现他好像还真没跟自己提过这一茬。   “那应该就是没有了。”玄师闻言,不由得轻笑道,“这样一来,小家伙你可还真得小心些,万一阴沟里翻船可就不妙了。”   “这……”江曜挠了挠头,之前和萧池谈论比赛的时候,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还踌躇满志地想着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拿下魁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在等阶上竟然还有东西等着他。   “也没关系,别太紧张,到时候先看看,如果真有高出你等阶太多的对手,我去就行。”玄师见状,反倒笑着安慰他道。   “不不不,那怎么可以呢。”江曜赶紧摆了摆手拒绝道,   “师父你之前也说过了,凤家的立场还不明确,你明明要尽量避开那些人才行。”   他之前才跟萧池说过以防万一不能让玄师去抛头露面,他哪敢让玄师涉险。   “其实他们倒也没那么容易发现我……好好好,我不出面,实在不行我把力量暂时借你让你去,这样总行了吧。”玄师本来还想辩解一句,但看着江曜坚定的目光,最终还是改了口。   借用玄师的力量,江曜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修为,不过这也会对他己身,还有玄师的灵魂产生不小的负担。   “那也不用,我自己就可以的……不然……”江曜嘀咕道。   之前玄师差点消失在他眼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江曜着实是不敢再冒这个险。   “你这小家伙啊……”玄师叹了口气,“这毕竟和其他比赛不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潜入凤家,哪还顾得上对于其他人来说公不公平。”他摇了摇头,轻叹道。   江曜一愣,这才意识到他会错了意,刚准备开口,却听玄师又道:   “不过你说的也对,毕竟这是炼器比赛,你若用了我的力量,反倒不一定能操控得好,说不定还会更糟。”   “不是,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赶紧摆了摆手,   “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我自己应该也可以,用不着借用你的力量。再说了,师父,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吗?”江曜撇了撇嘴,闷闷不乐道。   “倒也不是对你没有信心,只是万一有五阶的炼器师参加,你就是再天赋异禀,也同样很难获胜。”玄师有些无奈地开口。   等阶越高,想要越级炼器就越难。到了四阶这个地步,能够越上一级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就连江曜,也不过是偶尔运气好才能越上两级。玄师虽然也的确对江曜寄予了厚望,但他也从不会勉强江曜去做太难的事情。   毕竟炼器总是有些运气成分在里面的,这一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罢了罢了,先去试试吧,就当是历练。倘若失败了,咱们再想办法便是。”玄师摇了摇头,妥协道。   江曜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玄师的意思他明白,自己的师父并不想给自己更多的心负担。可是除此之外,他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玄师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江曜总觉得他们刚刚的对话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将思绪转回眼前。   他虽然因为怕伤到玄师的本源所以不想借用玄师的力量,不过玄师说的也没错,万一遇上五阶的炼器师,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真不一定能赢……   一边想着,江曜有些懊恼地摇了摇脑袋。   要是能一下子长大十岁就好了。   “好啦,小家伙,别多想了。最后若是实在找不到好办法,再不济我们直接去把那凤家家主给绑了,然后喂了药强行逼问就是。”玄师轻轻点了点江曜的额头,   “我那有种药,能让人言听计从有问必答,清醒之后还不会有此间的记忆。只是那药实在是有些伤身,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给别人用。”   “你……您……”玄师倒是说得轻松,但江曜闻言,江曜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变得有些讶异,“您那怎么什么药都有?”   在他的印象中,这中歪门邪道和那些十恶不赦的恶人才更相配吧。   “怎么,我不能有吗?”玄师一愣,旋即对着江曜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   “不不不,我只是感觉……”   “感觉?”玄师眯起眼睛看向江曜,脸上笑容不改。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就……感觉师父你应该不是那种会用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所以就……”江曜轻咳一声,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药物只是手段,并无正邪之分。”玄师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不赞成滥用这些所谓的邪物,但在形式所迫之下,这些东西偶尔也会成为最优解。”   他一边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也一边在客栈的木桌上漫不经心地画着不规则的圈,   “更何况,你也别总把我想得太好。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说句不夸张的,死在我手里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人都还要多。”他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江曜,   “我从来都不是完人,或者说,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糟糕不少。”   “师父……”江曜一时有些无言,他看着玄师仿佛如常的笑容,但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感觉到了,玄师一定误会了什么。   “师父。”他也正经了神色,双手交叠着放在了木桌上,抬头看向玄师,“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师父你现在在想的事情,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按说这也应该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两个人只是在对他们刚刚的某句话产生了略微的认知偏差,但大体意思是一样的,但江曜偏偏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   “嗯?那小家伙你的意思是……”闻言玄师也是一怔,狭长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疑惑来。   “师父,我不想用你的力量是因为炼器要用的时间太久,我怕你的灵魂力量会消耗太大,没有其他的意思。”江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把自己想到的东西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至于后面你说的,有关师父说的那些手段,我确实很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也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师父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是我太不懂变通,绝对不是师父你的问题……”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看着江曜急切的模样,玄师突然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小家伙,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摇了摇头,   “只是你一直把我看得太好,而我却知道,真实的我,和你看见的不太一样。毕竟关于我,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从未知晓。”   “但在未来,或许我会慢慢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与你,所以我想提醒你,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看我,一直对我抱有这样高的期待的话,到那时恐怕你会难免失望。”说着,他轻叹了口气,   “总是有人擅自将我捧上神坛,却在发现我其实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时觉得冒犯,我不太喜欢那种人。但是,对于你……”   “或许,我也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罢了。”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来。   看着玄师的笑容,江曜不知不觉间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玄师,他也从未想过,原来玄师也会因为自己而患得患失。   这样的发现让他有些惊讶,紧接着心底便蓦地升起些自责来。   似乎,从自己与玄师相遇开始,从来都是玄师在给自己提供安全感,而自己却很少给予对方相应的反馈。   玄师太过强大,太过耀眼,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忘了,玄师也是人,哪怕他再豁达,再通透,他也同样会有人的情绪。正如萧池所说,就算玄师的过去再如何波澜壮阔,但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自己。   自己的师父已经变成了一缕残魂,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残魂。按说,他们二人之中,更需要对方的明明应该是玄师才对。   自己本该早就注意到这一点。   “师父,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赶紧摇头,“我怎么可能对你失望啊师父。” 第188章 小爷不要离开师父   玄师作为上位者,他一定也有冷酷无情,杀伐果决的一面。就连自己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玄师又怎么可能纤尘不染。   但那又怎样,他喜欢的,他尊敬的也从来不只是在自己面前,作为师父的玄师。而他在过去纠结于自己对玄师的感情之时就已经想过,如果玄师隐藏起来的部分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那他是不是就能够不再喜欢玄师,从而将这份感情再度转化为对师长的尊敬。   但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多年的亲密相处,生死相依,哪怕他如今依旧未曾完全成熟,但也依旧能勉强窥得玄师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灵魂中最本质的部分。   在这种本质之上,温柔也好,冷酷也罢,都只是这种内里的衍生。他喜欢的是玄师的本质,当然也会包容衍生而出的所有东西,哪怕其中的某些部分并不算太过美好。   “师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对我而言肯定是不会的。”他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师父,我觉得你好,是因为你确实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但那不算什么,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我就认认真真听你说,而若是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只当是没有那些事情,仅此而已,它们什么都不能改变。”   “毕竟从一开始就陪在我身边,关心我,鼓励我的是你,一路上为我遮风挡雨,收拾残局的是你,教会我去热爱,去守护这个世界的人是你,哪怕只余残魂依旧心系苍生的,也是你。”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师父啊。”他一边说着,忍不住抓住了玄师的手,   “这些明明都是我能看见,我能确定的东西,它们没法被改变,也绝不是假象,我对你的喜欢也是这样!”   他说完便垂下眼帘,突然有些不敢去看自家师父,只能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虽然喜欢含义有很多种,玄师不会察觉出什么,但他依旧有些许的紧张。   所幸,或许是江曜说的话太过出乎意料,玄师也没察觉出江曜话语中的端倪。   他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长大成人的孩子,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到江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从那个小不点身上摔落下来,本来混混沌沌刚一清醒,便看见那个小家伙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刻意用着凶凶的语气来质问自己是谁,好像这样就可以消除内心的恐惧。   那个孩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就算猜到自己出身非凡,却依旧把自己呼来唤去不说,见过自己真容后却还是对着自己一口一个老头,玄师身居高位多年,突然遇见这样不怎么惧怕他的孩子,还真觉得新鲜。   除此之外,那孩子还有些傻傻的,他将别人看得比自己重,有些优柔寡断,哪怕对着伤害了自己的人也依旧下不去手,甚至会为了手刃恶人而心神不宁,怅然若失。   那时候,玄师便明白了烛照选择他的由——他和那位已经陨落的创世神明一样,同样重视每一个生命,哪怕是恶人,在其生命消散之时亦会为其叹惋。   这种惋惜与善恶无关,与品行无关,不过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他看着那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只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不点,到能够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族,再到一步步追查起大陆动荡的真相,这背后固然有为了追寻江子墨的缘故,为了给江家复仇的缘故,但玄师也知道就算江家没有被卷入进来,江曜依旧会这么做。   哪怕知道这背后的危险性,但他依旧不会退缩,因为这件事跟很多人的性命息息相关,自家小徒弟一向如此。   玄师也不是没有看着别的孩子自小长大过,但江曜确实和他们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他隐瞒了身份的缘故,这个孩子自小就不怎么怕他,他也不想太过依赖自己,甚至有时还会说着以后保护他的话。   在过去他也不过将其当做戏言一笑置之。只是,在不久前,当那个傻小子一本正经地说着,除了苍生,他还要保护自己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惊讶。   就和现在一样。   江曜总是能给玄师带来一些惊喜。他总以为自家小徒弟对自己不过是盲目崇拜,毕竟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收敛了所有不太好的地方,所以有时候,在江曜对自己表达亲近时他总会不时提醒自己那或许不是真的。   江曜亲近的不过是他展现给他的一个不完整的自己罢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自家小徒弟,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许多。   “师父,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总之你担心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你是我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前是,以后也是。”江曜似乎还嫌不够,赶紧又补充上一句。   “你啊……”玄师回过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这小家伙真是……”   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江曜见状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撒娇一般摇了摇玄师的手:   “所以师父,以后你也要一直陪着我才行啊。”   “那是自然。”玄师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到该离开之前,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诶?!”江曜笑容一凝,带着些不好的预感开口道,“师父,你……您什么意思?”   “小曜,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抱有太多的期待,因为我不可能陪你到最后。”玄师看着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并不是说我抛下了你,而是因为,我已经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怎么可能……”江曜赶紧摇头道,“师父你明明这么强……”   他亲眼见证过玄师出手的模样,那是他只能憧憬的实力。   “那只是现在,小曜,因为你还不够强,所以才会觉得我很厉害。”玄师却轻轻摇了摇头,   “但你未来会越来越强大,会超过现在的我,甚至达到一个现在的我无法仰望的高度,那是只剩残魂的我再也去不到的地方。”   “小曜,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所以,哪怕这并非我的意愿,但我也不可能陪你走到最后。”玄师看着越来越低落的江曜,却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到那时,我会离开你,但之后的路我会尽量为你铺好。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多值得托付的挚友,伙伴。你会和他们走完这剩下的路,而我会为你祝福。”   “可是师父……”江曜看着神色如常的玄师,不知为何心口有些抽痛起来,“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让您恢复实力了吗?”   玄师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师父明明是世间最炽热,最耀眼的那一团焰火,能将整个天际都染成红色,能将整个世界都烧个干净,但现在却如同被焚干后残留的余烬一般,苟延残喘着,风一吹,仿佛就要散了。   他想让玄师一直闪耀,无关其他,只因为那样的人本来就该站在最高处,被人仰望。   他怎么舍得让玄师一直这样被锁在自己身边的方寸之地中,一副遮遮掩掩见不得光的模样,如同被折了翼被囚于笼的鸟儿。   他怎么舍得。   鸟儿生来就是要翱翔于天空的。   然而玄师却只是笑着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江曜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就在他打算转移话题时,却又听见玄师那边传来一道轻叹:   “要说有没有,的确还也是有的。”   “但那方法很危险,为了我,不值得。所以我宁愿当它不存在。”他轻笑道,   “没关系的小家伙,我早就死心了。我也说过,能以这样的形态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语气恢复了轻快,被江曜抓着的手也反过来将他握了握,似乎想要安慰低落的江曜似的。   “师父……”江曜轻轻喊了一声,没舍得放手,只是站起身,缓缓走到玄师身后,这才松开一只手,从背后将玄师抱住,然后把头埋进玄师颈部蹭了蹭,   “我以后变强了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您徒弟。”   “师父你才不是我拖累呢,反正你就在我的灵喾里,我去哪你就去哪,我才不要你走,就算再强也不要。”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玄师有过这样的接触。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哪怕是玄师偶尔主动触碰他,他也会下意识地躲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马脚,一边又觉得或许只要避免和玄师的接触,自己就能当这份感情不存在似的。   但不知为何,和萧池交流完之后,他却突然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没错,反正无论怎么回避,他对玄师的感情是变不了了,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去面对,去承认,一味地压抑有时候反而会起反效果。   再自暴自弃一点,反正之前他黏玄师也黏惯了,自家师父总当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江曜也并不想总被玄师当孩子,但有时候,这种对孩子的纵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方便。   更何况,既然还当自己是小孩,那玄师八成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第189章 小爷赛前升级   “你这小家伙啊……” 玄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反过手来轻轻点了点江曜的额头,“说得就好像我愿意离开你似的。”   “可是有些事情,本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他露出一个苦笑,   “小曜,你得看开一些。”   “可是我不想……”江曜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他埋在玄师的颈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和你分开啊师父……”   听着江曜有些委屈的声音,感觉着他近在咫尺的体温,一时间,玄师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家小徒弟。   其实他也清楚,那些能说的大道就算他不说小徒弟也明白,江曜无非是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那个结局罢了。   他是不是不该放任这个小家伙和自己这样亲密的?玄师在心底叹息一声,若早知道江曜会对他执念至此,他会一开始就和他保持距离,这样江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乎他。   倒也不是觉得那孩子麻烦,但他确实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子难过。   他只想护着那个小家伙慢慢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璀璨耀眼的未来,而不是在他即将展翅高飞之时成为缠绕住他脚踝的束缚,成为他挣脱不开的枷锁。   玄师的沉默让江曜也陷入了无言之中。   其实他也早就有所预感,玄师虽然离他很近,但却总有种虚无缥缈之感。   如果玄师要离开,那他就永远抓不住他。虽然玄师已经向他明确表示他并不想离开自己,但江曜也知道,玄师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仅有意愿就可以改变的。   比如玄师只余残魂的现状。   江曜知道,只要玄师还是如今这样的形态,他就永远不可能再站上巅峰。而自己也迟早有一天会和他分开。   不过……他轻嗅着玄师身上的冷香,心思流转。   刚才玄师也说过了,他还是有机会回复实力的。   虽然他也说了那件事情很困难,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死心,但那后半句江曜只会权当没有听见。总归还是有办法,既然如此,无论是什么,他都一定会去做。   既然已经将一切想清楚,江曜也不再犹豫,轻轻抬起头,然后顺手梳了几把玄师的长发。   柔顺的发丝轻轻掠过手心,带着微的凉意,江曜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   多想也无益,玄师不肯多说,那他便也不问。待到自己日后足够强大了,说不定玄师就会告诉自己了。   玄师会对他隐瞒许多,归根结底是自己还不够强大的缘故。要是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面对一切,那玄师应该也会松口了吧,他想。   玄师的事情急不得。如今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通过不久后的比赛,然后进入凤家。   更何况,如果真像玄师所说,那个比赛没有限制等级的话,他将要面临的,也会是一场恶战。   所以还是得尽快提升实力。简单地计划一番,江曜便有了方向。   萧池的消息没有出错,只过了几日,凤家大老爷凤衣荼生辰将至,想要择一炼器师为其重新炼制本命灵武的消息便在依澜岛传得沸沸扬扬。也正如萧池所说,闻风而动的炼器师多得出乎了江曜的预料,光是初筛报名的便有一大串。   初筛是淘汰制,没有具体的比赛时间,参与的炼器师要在众位评审官面前炼制一件至少三阶的灵器,成功后方可通过初筛。   由于每一层的筛选只要通过就会有不少的奖励,所以这几日依澜岛上炼器师的数量激增。低阶的来混个初筛奖,高阶的则摩拳擦掌看看能不能攀上凤家这根高枝。   也是托了萧池的福,江曜不用参与初筛。当他从疏影楼拿着初筛通过的信物和奖励出来,路过凤家布置好的初筛场地的时候,看着那排着队的炼器师,不由得有些感叹。   有时候走后门确实要方便许多。   另外……他看向自己手里的初筛奖励:一张五万金灵币的储值卡,还有一件三阶的灵器。   每个参与初筛的炼器师根据他们的成绩都会有相应的奖励,成功炼制出一阶灵器的炼器师能够获得五千金灵币和一件一阶灵器,成功炼制出二阶灵器的炼器师能够获得一万金灵币和一件二阶灵器,而能炼出三阶灵器,也就是成功通过初筛的炼器师,则可以得到五万金灵币,还有一件三阶灵器的奖励。甚至在赛场上失败,什么都没炼出来的炼器师,也有一百金灵币的安慰奖。   真有钱啊……听着萧池给他介绍奖品,江曜不禁也有些咋舌。   这凤家家主也真是舍得,一件一阶的灵器卖出去,也不过几百金灵币罢了,哪怕是灵武也不一定能卖上一千金灵币。这样丰厚的奖励,也难怪这么多的炼器师都想来分一杯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凤家家主似乎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太够意思了吧,江曜暗自皱眉。   生辰而已,还不是什么大寿,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付出这样大的人力物力吗?就算凤家千年积累,家底雄厚,这样的开销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江曜也确实觉得,这太过劳民伤财。   其实说是劳民也不对,毕竟凤家给的报酬雄厚,遇上这样的事情南域人民都是抢着应募,被招上了的都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但伤财这方面,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纨绔子弟讲究排场,花钱当洒水是常有的事,但江曜实在是无法解,这凤家家主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哥哥如此纵容。   “这个凤家家主,跟他兄长关系也太好了吧……”他想起当时,他看着萧池递给他的奖励,听着萧池的讲解,冲着他感慨道。   “凤家家主对凤家大老爷确实很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萧池轻笑着点了点头,   “血红珊瑚你知道吧,可以入药的那个珍贵火属性药材,只有南域靠近火山的海底才有,一小块就要好几万金灵币的那种。”   他笑着看向江曜,然后见江曜点了点头。   “凤衣荼偶然跟人提到自己想要,但寻了很久都没寻到,被凤家家主听见了之后,他专门查了好久,后来才听说疏影楼最近得了一株,便赶紧从自己的私库里拨款给买下来送到了凤大老爷那里去。”说着,他摇了摇头,   “真是,奢侈啊,我听了都觉得奢侈。”   “可是,疏影楼和疏影阁不是不和凤家做生意吗?”江曜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啊,所以凤家家主是专门雇了人去买的。唉,这事好多人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天天呆在疏影楼,还真不知道凤家家主对他兄长这么宝贝。”萧池支着脑袋感叹道。   “那个凤……凤衣荼,难道也是炼药师不成?”闻言,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不是啊,凤大老爷虽然也是火属性灵喾,但既不是炼器师也不是炼药师,只是一个普通灵士,还是没什么天赋的那种。”萧池摇头否认道。   “那他要血红珊瑚干什么?”江曜感觉自己脸都有些扭曲。   “还能怎么样,当盆栽摆着呗。”萧池摊了摊手,“他觉得好看,所以就想要一株来,哪管那东西有什么作用。”   江曜觉得自己或许不能再和萧池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否则他的大脑可能要过载。   花大价钱买来珍贵药材就为了摆着看?就算有些不尊重人,但江曜也实在是觉得,这有些暴殄天物了。   “哦,还没完呢。据说那血红珊瑚在凤衣荼屋里摆了几天就没了,看样子应该是看腻了所以扔了。”萧池似乎还嫌不够,又给添上一句。   江曜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跟萧池继续这个话题了。   “哈……哈哈,那这个凤衣荼确实是有些……”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   “不过这凤临涯对凤衣荼这么好,那想必凤衣荼虽然纨绔了些,但对他弟弟肯定也很真心实意吧。”否则他实在是想不出凤临涯对凤衣荼如此尽心尽力的由。   “呃,这个……”然而,萧池却沉默了,“这凤衣荼对凤临涯的态度……啧,我不太好评价。”   “等你之后进了凤家,应该就会明白吧。”他面露难色,含糊其辞道。   江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所以他也没追问,只是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告别了萧池,朝着玄师和他下榻的客栈走去。   拿到复赛名额之后,江曜便开始沉下心来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在玄师常年的指导之下,他的炼器术其实并没有太多欠缺,各种阵法也早已背得烂熟,只要实力上再做突破,那他的炼器能力便可再上一层楼。   初筛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江曜也趁着这个时间抓紧了修炼。或许是因为比赛带来的压力,又或者是因为有了更远大的目标,总之,在复赛来临之前,江曜终于又一次突破了瓶颈,成功升到了四阶中段。 第190章 小爷进决赛   实力的再度提升自然让江曜对于即将到来的比赛更添几分把握。他一边巩固着自己的实力,一边等待着复赛的到来。   初筛停止后又过了两日便是复赛,通过初筛的灵士被分为十余个人小组各自进行炼器,最后经过几位作为裁判的高阶炼器师裁定出炼出的灵器等阶最高,同阶灵器中品相最好的那个炼器师通过复赛。   而复赛之后的第二日便是最后在凤家举行的决赛了。   复赛对于江曜来说并不算太难。虽然来参加凤家组织的炼器比赛的炼器师不算少,但毕竟高阶炼器师在哪里都是稀缺物种,江曜的小组中也都是三阶或是四阶的炼器师,在他突破后,炼制四阶上品的灵器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有时候还能炼制四阶上品巅峰的灵器。   所以,通过小组的复赛,于江曜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当然,他也并没有太露锋芒,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和玄师都需要低调。   在复赛中,他一直注意着同组其他炼器师的情况,最后只是将灵器的品质稍微控制在比同组炼器师的作品好上那么一点罢了。虽然通过了比赛,但也没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决赛设置在了凤衣荼的生辰那日,进入决赛的几名炼器师都有了一小段时间休整,而依澜岛上也在这些时间内多了不少有关这个比赛其他选手的传闻。   其中传得最广,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这次的决赛中,有个五阶炼器师。   不仅是五阶炼器师,还是个五阶中品炼器师。   这次的决赛所有的岛民都可以前往观看,只需要缴纳并不算太多的入场费便可。所以五阶炼器师的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激动。能够在现场观看一名五阶炼器师炼器,就算自己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说出去也是一段足以吹嘘好久的经历了。   毕竟五阶炼器师在哪都是稀有物种,哪怕南域因为地域特性的缘故让炼器师和炼药师比起其他几域来说竞争力要大上不少,但到了五阶依旧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那名五阶炼药师名为陈未,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年在南域也还算是有些名气。但据说他脾气古怪,说话刻薄,虽然因为炼器技术也被不少人追捧,但据说多年前他冲击六阶瓶颈失败,不仅没能进阶,甚至修为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倒退,再加上强行进阶对身体的损伤,连带着他的炼器术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人年轻时倒也攒下了不少钱财和修炼资源,只可惜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让他损了根基,这些年下来他的实力也就停留在了五阶中段不得寸进。   所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旧伤渐愈,得以重归炼器一道,可惜时隔太久,南域的后起之秀太多,他也早已被大多数人遗忘,再不复过去的辉煌。   多年的休养让陈未手上的资源人脉快要消耗殆尽,他急需一个能够拉他一把的契机,作为南域最大的传奇性家族的凤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凤家从来不缺高阶炼器师和炼药师,就算他自荐也没什么更多的作用。于是,这一次的比赛,或许会成为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关于这个陈未,江曜能够获得的信息也不算太多,更多的也是和这次比赛有关的。他似乎是这次比赛中唯一一个五阶炼器师,从等阶上看,即使还没比赛,最后的结果似乎也已经显而易见。   因此,在陈未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搭上了凤家这条大船,近日里也总是一副胜券在握,春风得意的模样,对于包括江曜在内的其他闯入决赛的炼器师也是大放厥词,极尽嘲讽。   江曜倒没有与这种人计较的习惯,比起被人在嘴上占便宜,更让他关心的是这个人的炼器术究竟如何,而自己又该如何取胜。   决赛的设置依旧很自由,依旧是在规定的时间内随意炼制一件灵器,最后根据炼制灵器的品阶和品相来定胜负。江曜斟酌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炼制一把剑——托寰息的福,所有灵武中他最熟悉的便是剑。更何况有寰息这个完美教材在手,他自然也是知道,在炼制剑时,各种阵法搭配和器形设置要怎样才能做到更加完美。   不过,在离决赛还有一天的时候,玄师突然把还在抓紧最后时间准备的江曜叫了出来,然后丢给他一个物件。   “这是……”江曜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小块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体,眉头皱了皱。   “南海玄铁。”玄师轻笑着给他解释,“炼制完寰息以后,我这还剩下一些,给你一点,这次比赛里或许有用。”   由于其特殊的属性,南海玄铁可以在炼器时极大程度地提升灵器的品阶。哪怕江曜手里的那块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也已经足以让五阶灵器升上一品了。   “不够的话我这还有。”玄师冲着他笑道。   但是,江曜对着那一小块南海玄铁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其塞回了玄师手中,摇了摇头,   “算了,师父,这东西我还是不要用为好。”   他现在炼器术依旧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这样的神物拿给自己用实在是有些浪费,更何况……   “师父,怀璧其罪,赛场上人多眼杂,就算速度再快,也总可能有人发现。就算无人发现,越阶炼器的阶数太多,也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对着玄师一本正经道。   不过他的顾虑的确没错,若是让其他人发现他们身上有南海玄铁,恐怕只会引来不少闻财而动的贪婪之徒。   虽然也不是说江曜和玄师怕了他们,但就算是被蚂蚁缠住也会让人心烦意乱,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玄师似乎也是知道这一茬,但斟酌后还是选择了把它交给江曜。看见江曜主动提出,他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也并没有勉强江小徒弟,而是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块黑色的金属收了回去。   不过虽然江曜最后也没有带上南海玄铁,但玄师给他南海玄铁的举动依旧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南海玄铁之所以珍贵,之所以能够大幅度提升灵器的品质,是因为它是大陆上唯一一种无属性灵材。   那依照这个原,自己是不是还能找到类似的方法呢?他一边看着玄师手上的那块黑色,一边沉思着。   或许是害怕给江曜太多压力,自此之后玄师也很少再和江曜提及有关比赛的事情,只是没事便陪在江曜身边,在他需要指导之时及时给予他提点和指导。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几日,江曜终于等到了比赛的日子,也就是凤衣荼的生辰。   凤大老爷的生辰自然是依澜岛人尽皆知的喜事。临近生辰的前几天依澜岛上便有不少人开始议论,似乎凤衣荼的生辰每一年都会大办,今年更是比历年都要有排场。   凤衣荼生辰这几日,凤家商会的商品都会有一定折扣,甚至还会免费派发纪念品,一些印有凤家族纹和孔雀纹样的生活用品供依澜岛上的居民自行取用。   除此之外,凤衣荼生辰的月份,凤家的下人月例都要涨上一半,每年还会大摆宴席,举办足足能够容纳万人的宴会,并通过报名或是抽签的方式,邀请依澜岛上的居民参与。   今年的宴席也会照常举行,不过在宴席之前还多了一道名为炼器比赛的工序。   当然,作为炼器比赛决赛的入围者,江曜自然是直接接到了凤家宴席的邀请。   江曜是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入住凤家的。有着代表入围的身份牌,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凤家。这个南域第一家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光是别院就有好几个。主家和别院加起来足足占据了依澜岛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进入决赛的几名炼器师都被安置在了一处别院中。由于炼器师特殊的身份,凤家给他们安排的地方也都能称得上是用心。虽然只是暂住一日,但他们每人的院子都是独立的,院中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供他们炼器用的炼器室,就连下人也每个院子都分配了好几个,供他们随意差遣。   江曜并不喜欢别人伺候,因此在刚进入院子后便把自己院子里的那几个姑娘小伙打发走了。不过,还没等他进入属于自己的房间,却突然听见院落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呵,老夫还当这回的对手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江曜转过头,却看见一个满脸皱纹,胡子花白,长相有些凶狠的老者正面带不屑地打量自己。   “阁下是……”江曜冲着那人抱了一拳,佯装疑惑地开口。   他自然知道来人八成就是那个陈未,毕竟各种特征都能对上。但他确实不想与人起什么口舌之争,所以干脆直接装傻。   “老夫陈未。”果然,那人立马得意地笑了笑,“若是老夫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那个林耀吧?”   此次进入决赛的炼器师中,除了陈未以外,最受到瞩目的应该也就是江曜了。一来他年轻,二来这次决赛的其他炼器师都是出身南域的,只有江曜一个外域人,因此他也得到了陈未更多的注意。   江曜易容后的模样其实要比自己本来的样子还要年长上不少,玄师考虑着他过于变态的天赋,所以故意将给他的面具做得比他的真实年龄要成熟不少以掩人耳目,不过,即使如此,比起其他四阶炼药师,江曜这张假脸依旧也年轻稚嫩了不少。 第191章 小爷被挑衅   但是年轻,恰恰是陈未最缺的东西。   他上下打量着江曜,心头也不知不觉对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嫉妒。   他自然是看不出玄师做出的伪装的,但即使一眼看去,江曜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就算由于修为的缘故实际年龄要更大些,但也绝不超过五十岁。   而陈未自己,却早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正是晚辈。”江曜冲着他点了点了点头,“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突然跑到自己的院落中来是为了什么。   “老夫也只是路过来看看,本来还以为能遇上些厉害人物,谁承想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陈未轻笑几声,看着江曜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   “前辈说笑了,赛场上比拼的只有技术,究竟是不是厉害人物,到了比赛之时方可见真章。”听着老者的话,江曜倒也不恼,只是朝着他抱了一拳,不卑不亢道。   “呵,技术再好,修为不足又有何用。”那人轻蔑一笑,冲着江曜道,“小子,老夫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再过些时日,你恐怕的确会有些成就,但如今还是算了吧。”   “晚辈知道自己资历尚浅,自然是不能与前辈相提并论的。”这人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江曜闻言心下无奈,但面上却不显,只是轻笑道,   “不过前辈应当也知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为好,否则若是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你这小辈。”那人一听江曜这话却有些急了,“当真是无礼至极。”   “前辈说笑了。”江曜却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前辈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入晚辈的院落中,又对着晚辈说着一些咄咄逼人不明所以的话,晚辈不过是顺着前辈的意思回答,又怎能说是无礼之举?”   他看着陈未,确实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似乎先前也没招惹过他吧,怎么就被他盯上了?更何况他们只是竞争对手,又不是仇人,他也没由为难自己啊?   还是说这人有些缺心眼?江曜看着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陈未,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之前的笑容。   “哼,油嘴滑舌。”陈未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他重重地一甩衣袖,沉声道,   “话说得那么好听,也不知炼器的功夫能有嘴皮子的几成厉害。”   “这就不劳前辈费心了。”江曜却好整以暇依旧笑道,“晚辈的能力如何,到了明日自会见真章。”   看着江曜油盐不进的模样,陈未脸色更加阴沉,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瞪了江曜一眼,便拂袖而去。   江曜看着那人离开自己的小院,还是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但不久后才隐隐约约听见紧挨着的几个小院陆陆续续传来类似的对话,这才意识到这个陈未似乎并非再针对自己一个人。   原来这个陈未也不是单单注意到了自己,而是确实有些缺心眼。   也还好自己刚刚没和他起什么大冲突,不然按照这种人的性子,怕是少不了麻烦。江曜忽然有些庆幸。   明日就是正式比赛,平日练习多了,江曜今日也没有在最后关头抱佛脚的想法,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些猩红色的粘稠液体。   他盯着那小瓶子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将其收握进了手心。   时间仓促,他也只来得及做个大概的试验。   但应该也是有用的吧……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毕竟比起陈未,他的修为确实低了不少,要想获胜,恐怕也只能靠这个东西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瓶子,正思索着明日的比赛,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成果,却突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他背后正对着窗户,旁边是厚重的雕花木门。他可以肯定他进屋时关好了门窗,不会有风透进来——更别说南域连风都是热的。   那股凉意只持续了一瞬,在江曜刚刚开始警觉时便又消失不见,快到江曜甚至以为刚刚的感受只是错觉。   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表面维持着原状,转手收好那个琉璃小瓶,随意摸出一个阵法玉简装模作样地看着,实则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门口窗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江曜真要以为刚刚的动静是自己太过神经敏感之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明显,江曜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冷风,而是一种被偷窥时,自己控制不住的一种恶寒。   有人在看他。   是谁?确定了那种冷意的来源,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江曜脑海中便冒出一个个面孔来。   谁在看他,或者说,监视他?   是疏影阁的那些人吗?江曜也知道,这些日子疏影阁的人依旧时时游荡在他们身边,虽然碍于玄师的存在并不能对他们有什么更多的动作,但也正因如此,江曜也差不多意识到,疏影阁已经知道他们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他们和疏影阁似乎都察觉到了对方的试探,只是隔着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可是,他现在身处凤家。疏影阁做事向来会专程避开凤家,难道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他专程潜入凤家吗?   更何况,只是根据这依稀的感觉,他便可以判断出,窥视他的那个人实力肯定远在他之上   也就是说,那个人,至少是五阶。   他微微侧过身,试图用眼角的余光去注意窗户那边的情况。谁知察觉到他细微的举动,那目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加肆意,甚至似乎还带上了几分戏谑在江曜身上缓缓打量,只差和江曜来一个对视。   江曜立马翻身下桌,一个箭步朝着门口奔去,他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一手凝聚起灵力,几乎是在瞬间便拉开了大门。   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厚厚的木门应声而来,带起一阵热风。门外是江曜印象中的院落,此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火红的夕阳将院落也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庭院中的桂花树被木门带起的清风拂过,白中透金的桂花洒下不少,连带着枝叶也在微微晃动。   但是,除此之外,偌大的庭院中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干净整洁得仿佛江曜刚刚的感受只是错觉一般。   但是江曜知道,自己刚刚的感觉绝不是错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实在是太鲜明的,江曜仿佛都能听见那人玩味的轻笑。   一时间,江曜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就遣散了来伺候的下人。如果当时有人在,他指不定就能从中获得些线索。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太对,现在尚且不知那人的底细,也不知那人偷窥自己的目的为何,是敌是友。若是那人真对自己有恶意,那些个下人一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江曜关上了门,回到屋中坐下,不禁有些无奈,这炼器比赛还没开始便出了幺蛾子。   好在那之后那种窥探的目光再没出现过,江曜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又开始思索那目光的主人究竟是谁。   南域怎么还会有人敢在凤家如此放肆?   他现在也算是受凤家之邀入住凤家参与决赛,江曜也知道对于凤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让人轻易潜入,甚至让自己的客人面临危险,无异于是把他们的脸面往地上摔,是完完全全的挑衅之举。   该说那人太过自信还是艺高人胆大呢。江曜微微皱起了眉头,若让他怀疑,他恐怕还是会将目光放到疏影阁身上。毕竟在南域,自己接触过的,能稍微与凤家抗衡的,也就只有疏影阁了。   但是疏影阁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想不明白,更何况那人之前明明知道自己被发现,但依旧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似乎生怕江曜没看见自己似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寻衅之举实在是和他们平日里的低调行事有些不符。   是自己和玄师最近做出了什么出格的行为吗?江曜思索着,还是说,自己靠着炼器比赛接近凤家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但是自己之前通过初赛和参加复赛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啊?   江曜还在思考自己最近的行动有没有出纰漏的地方,但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寒毛也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现在没有和玄师在一起。   他之前只去思考了自己近来的举动,却突然忘了,现在和平日里最不同的地方,是他身在凤家,而玄师却依旧留在了客栈之中。   玄师并不在他的身边,而他现在的修为依旧只有四阶中段,就算他比一般的四阶还要强上不少,但面对着五阶,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依旧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江曜的眉头不由得拧作一团。   也就是说,如果刚刚在暗中偷窥他的人属于疏影阁,如果疏影阁因为他接近了凤家而意图对他下手以灭了他的口,那么今晚,则是最好的时机。 第192章 小爷我遇刺   江曜越想越觉得有些遍体生寒。   有关凤家炼器比赛的事情,自己是从萧池那里拿到的情报,但萧池和疏影楼在明面上是合作关系,疏影楼和疏影阁更是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萧池知道的疏影阁肯定知道,而自己和萧池联系紧密一事,肯定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虽然萧池能够保证自己和他的谈话不会被泄露出去,但自己前段时间和萧池的频繁接触保不齐会让他们起疑心。   再加上自己和玄师本就是他们监视的对象,再联系自己先前暴露给他们的信息,顺藤摸瓜猜到自己参与凤家炼器比赛的原因,并不算太难。   凤家的这间别院住的人不多。和东域江家本家的墨颐居不同,江家虽然也是东域最大的家族,但其身后还有相差不大的柳家和徐家,因此为了长远的发展才会定时从东域各地吸收人才入住墨颐居。   但是凤家不同,只要凤凰灵喾在他们手中一天,那他们在南域就依旧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更别说经过多年的积淀,南域的家族也好平民也好,对于凤家都是信服的,也从来没有取其而代之的想法。   比起去挑战凤家,他们更倾向于依附凤家,跟从凤家,在凤家的庇护下生存。   毕竟凤家对南域的各个家族都不算苛待,对于尤其弱小的,或是遭遇灾祸的家族还会有扶持。与其说凤家是南域的统治者,不如说凤家更像是南域的管者。   由于传承灵喾不一定会被长子继承的特性,凤家的旁支并不少,其中有的分了出去自立一派,但也有的选择了留在凤家。这些旁支便被和下人一起被安排居住在别院之中,而主家则住着凤家家主三代之内的直系。   由于每一代旁支的数量并不固定,因此凤家别院虽然也因为人太多扩建过好几次,导致面积极大,但也时常会出现会住不满,空置大片宅院的情况,比如现在。   江曜他们所住的这处别院便是如此,虽然日常有下人打扫着,并不算荒废,反而算得上是干净整洁,但是却没什么人气,只有他们参与炼器比赛的几名炼器师住着。就算自己呼救,恐怕距离援兵赶到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江曜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在五阶强者手下支撑多久,更何况,看刚刚那人在短短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还是以隐匿爆发和速度见长的刺客型灵士,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恐怕在顷刻间便会丧命。   这么一看,今日还真是一个暗杀的好时机。   江曜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上的音翎。如今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即使是别院,由于他们这些炼器师入住的缘故,来来往往穿行的下人也不少,并不是对方动手的好机会。若自己便是那人,应该会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才好直接下手。   在这期间,江曜其实有机会直接将此事告知于凤家,让他们加强安保,这样一来那人若是真要行动,难度只会增加不少。   但江曜思考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那人能在这个凤家如此行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的缘故,但另一方面,关于疏影阁和凤家的关系,他和玄师讨论多次依旧没能下定论,万一他在凤家来去自如是由于凤家和疏影阁本就是一体,那他这么一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此次虽然凶险,但同样也不失为一个机遇。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有关疏影阁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回还反倒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能不能利用这一点?一边想着,江曜放下了手中的音翎,转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留影石来,拿着那块冰凉的石头在手里掂量掂量,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有些事情,还是要先未雨绸缪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为了要自己的性命,那么那个人之前又何必露出端倪让自己察觉?直接一击毙命难道不是更方便吗?一边设想着自己的计划,江曜心中却突然生出些疑惑来,但思索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最后不得不先将其抛在一边,回过神专心做着手上的活计。   夜幕也很快降临,渐渐的,江曜的院落,甚至是整个别院都安静了下来。   江曜走到房间内供他们修炼的静室处,盘腿坐下,然后顺势抛出留影石,在自己影像出现的瞬间启动手镯进入了其中的空间之中,然后将灵识调整至最敏锐,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房间内的动静。   想必傍晚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这个能藏人的手镯的存在。他特地在房门上下了几道禁制,还在房间各处贴了几道若有生人靠近便会自动爆炸提醒主人的,市面上较为常见的符咒,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毫不设防,让这一切看上去没有那么像一个陷阱,同时也让入侵者放松警惕。   但他本人却躲进了手镯之中,房间内只剩下足以以假乱真的留影石,静室的门也被他设下两道禁制,一道从外向里,一道从里往外。   从外向里的那道实力高于他的人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便可以破开,但从里往外的那一道,江曜特地融合了不少阵法作为辅佐,就算是五阶强者,要破解它恐怕也要些时候。   瓮已经准备好,也就等着鳖自己送上门来了。江曜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一边扬了扬嘴角。   还希望这个人,可别让他失望啊。   深夜的院落极静,只能听见依稀的风声和模糊的几声虫鸣。寂静的夜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从入夜便开始等待的江曜都开始无聊的时候,突然,一阵微的冷风吹过,紧接着,门窗的禁制被打开,窗户无声地被打开一点,一瞬间,偌大的房间内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行动得极为小心,江曜设置的几处陷阱都被他绕过。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静室,小心翼翼地解开门,看见静室中央盘腿坐着,双眼轻瞌,仿佛正在修炼的江曜,嘴角轻轻扬了扬。   下一秒,一道冷光出现在他手中,但还没等他靠近,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夺门而出,却发现静室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关闭。   与此同时,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大喊着有刺客,那人一惊,正打算强行突破,却只见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光直直指向自己的面门。   “哐当——”金戈的碰撞声响起,虽然事出突然,但毕竟那人也算是拥有不少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实力的差距,只是下意识的格挡便将江曜蓄谋已久的攻击挡下。   “阁下深夜到访,虽不知有何贵干,但林某未曾远迎,还要劳烦阁下亲自来寻,实在是惭愧。”江曜手握寰息,戒备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此时,借着静室内的灯光,他终于得以看清,来人竟然是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   “呵呵呵,小弟弟当真是有趣,连姐姐都被你摆了一道呢。”谁知,见了江曜,那蒙面女子也并不恼,手中灵力凝聚,握在手上的双匕也开始渐渐发光,   “不过啊小弟弟,姐姐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陪你说笑的呢。”她突然如猎食的豹子一般飞扑向江曜,带着起磅礴的灵力,匕首如闪电般攻向江曜的各处要害,   “你的命,可留不得。”   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女人的身影在顷刻间便闪现至江曜身前,他下意识地挥舞寰息,勉强抵挡住女人的攻击,这才在空档间一边喘息,同时面色也有些发白道,   “阁下何出此言,我若死,阁下也走不出这间屋子。”   “你说什么?”女人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那匕首便抵在了江曜的颈项边,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死了,你也别想离开这。”江曜却笑了,   “这间房间的禁制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我以我的心头血为引刻画了阵法,我若死了,阵法失效,禁制就永远解不开了,阁下可要三思。”   “你……”纵使面纱覆面,但江曜依旧觉得女子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江曜自然是骗她的,只要实力足够强大,这世界上便没有无法暴力破除的禁制,就算有,也是因为布下禁制之人实力更加强大,而现在的江曜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   但即使如此,他的阵法依旧大大加强了禁制的威力,虽然费了他不少力气,但没有个六阶修为恐怕很难从内部将其打开。   因此,现在来看,自己一死,这件静室便成了从内部无解,只能从外部破坏的牢笼。而他在院落中设置了好几个专门用于通风报信的传音石,想必凤家的高阶灵士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凤家的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阁下是打算回答我几个问题,好让我放你离开,还是打算见见凤家人之后再任由他们处置?”江曜笑道。   “呵呵,小弟弟,你这么大费周章把姐姐困住,不会就为了问几个问题吧?”女子低笑一声,还没等江曜发话便接着道,   “说吧,小弟弟你想知道些什么?”她一边说着,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慌乱。   “你是来杀我的?”江曜闻言,也不和她客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193章 小爷的师父突然出现   “小弟弟,你是不是有点太傻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姐姐来专程回答你吗?”女子闻言掩口轻笑,收回抵在江曜脖子上的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本来以为一个只有四阶的小弟弟很好对付,没想到是姐姐失策了。”   “你是疏影阁的人?”江曜眯着眼睛反问道。   “怎么,看起来不像么?”女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什么?”见女子没有否认,江曜接着试探着问。   自从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似乎是为了快些脱身,女子几乎是对他有问必答。于是江曜便也大胆了起来。   “小弟弟,你这话就有点有意思了。”只是这回,女子却并没有立刻给出江曜答复,   “姐姐我不过是按照指令办事,又怎么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她转了转手上的双匕,一双含笑的杏眼弯了弯,   “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如再去问问更上面的人。”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推辞,总之这女子一直悠哉悠哉的,散漫态度让江曜心里有些没底。   除了最初得知自己落入陷阱时那微的惊讶外,女子似乎还真没在他面前有过更多的失态。也不知是因为心素质太好还是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哄骗他玩。   “好了小弟弟,问完了吗,如果问完了,姐姐我还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呢。”她收回了匕首,拨弄了几下指甲,笑意盈盈道。   “什么事?”江曜皱了皱眉,依旧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手上也握紧了寰息。   他放在门外的传音石已经响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动静势必会引来其他院子的炼器师,还有凤家注意。   就算凤家和疏影阁有勾结,在这种情况下碍于面子也肯定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试探凤家对疏影阁的态度。   他似乎已经听见了别院中隐隐响起的喧哗声。只要再拖一小会,凤家的人便会赶来。   江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她离开。监视他,还试图阻止他继续调查那些事情,疏影阁既然真有问题,那凤家如果与其有牵扯,让他瞧出不对也是个线索,如果凤家与之无关,那给凤家提个醒也不错。   总之让这疏影阁的人对上凤家,对江曜来说怎么样都是有利的。但如今,他只怕这最后的关头出什么差错。   “小弟弟,你很聪明,不过你好像弄错了一些事情。”女子露出一个浅笑,熟练地转动着手上的匕首,   “其实,姐姐我啊……”她发出一声低笑,   “并不害怕凤家的人呢。”她突然一个暴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向江曜,连带着手中的匕首也化为一道爆闪的银芒,直直朝着江曜袭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有些措手不及,所幸他本就警惕,再加上寰息本就在手中,他直接一个抬手挡下匕首的攻击,却只听见当啷一声,那匕首落在地上,却不见女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江曜一惊,却警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他直觉性地想要转身,却只觉得一大股锋锐的灵力直直从背后拐了个弯,直直袭向他的脖颈,速度之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进入手镯避险。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江曜心头陡然升起,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一刹那,时间都好似放慢了,江曜手中明明握着剑,却来不及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子手中的另一把匕首带着暴涌的灵力,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好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江曜做不出任何动作。谁知,就在他有些绝望之时,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突然将他包裹,嘹亮的鸟鸣声响起,朱红色的火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骤然炸开,整个屋子连同小院也在一瞬间化为了废墟。   “你……”女子被那意料之外的火焰逼得连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杏眼圆睁,看向江曜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震惊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失手。   江曜也是微愣,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突然听见院落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化为废墟的院落便被一阵光芒照亮   “什么人!”一大群穿着红底白纹制服的人涌到门边,在看清院落内景象的时候,顿时做出防御的姿势,一瞬间,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一下子在不大的院子里炸开。   凤家的人来了。   见状,江曜这才松了口气。   “哎呀哎呀,瞧瞧这是谁来了。”看见来人,刚刚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女子却一下子镇定了下来,收拾了一番有些散乱的衣裳,顺便不慌不忙地撩了撩如墨的长发,   “这不是凤家的许大管家吗,久闻大名。”   “你……”为首的那人见那女子的打扮,又感受到她身上的强横的气息,还有那双纤手上握住的双匕,为首的那个凤家人不由得脸色微变,   “你是疏影阁的黑娘子?”   “呵呵呵,奴家还不知自己竟然如此有名,能让许管家念念不忘。”她轻笑着收起匕首,白皙的手指隔着面纱在唇上轻轻点了点,   “不过很可惜,奴家现在没有与许管家交流的时间呢,还请许管家见谅了。”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似乎在伺机而逃。   “妖女休走!”那为首的许姓青年人手上青光一闪,一条长鞭便带着风声朝着女子席卷而去,但女子的身影身形却异常灵活,足尖轻点,直接躲过了那长鞭的攻击。   “呵呵,你们凤家以多欺少,奴家虽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若是逃跑,即使是许管家您出手,恐怕也拦不住奴家呢,咯咯咯。”女子看上去却依旧有些悠闲,她一双美眸看向江曜,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坏了她的好事,按说她应该怨恨自己才对。   但那女子看向江曜的眼神却有些复杂,让江曜不太好形容。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曜总觉得,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除了一贯的玩味,这下甚至还隐隐带着些欣赏的味道。   这算是猎手对猎物的认可吗?江曜有些不明白。   那女子穿梭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地躲过那许管家的好几道攻击,身影也离江曜也越来越远。   江曜看着女子一点点远去,不禁有些急切。他本想追上去,却又碍于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不足,不太好出手。   “你们疏影阁莫要欺人太甚!”那许姓管家还有凤家子弟似乎也被女子轻佻的举动激起了怒火,身上灵力暴涨着追了出去,江曜见状也赶紧运转起灵力跟上,奈何和那女子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让她逃离。   “阁下伤了舍弟,如今才想着逃跑,是不是有些太晚了?”然而,就在江曜觉得追击无望时,刻意伪装过但依旧令江曜无比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簇小小的红色火苗,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向女子的方向。女子见状大惊,正欲加快速度,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三簇火苗所笼罩。   那火苗似乎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女子困在了其中,让其无法动弹,江曜还隔着不远的距离便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其高温。   身着黑袍的玄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天边,他做过伪装的脸上挂着江曜熟悉的微笑,看得江曜心头一动。   “阁下是……”凤家的一行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玄师,又看了看江曜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联想到刚刚玄师说的话,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舍弟明日要于贵府参与炼器比赛,故而在今晚入住贵府。只是在下刚刚惊觉留于舍弟身上的护身符被人触动,有些担忧,因此来看看,不想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玄师看向江曜,轻笑道。   “原来如此。”许管家闻言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羞愧来,   “我凤家提防不力,竟然让贵客遭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惭愧。”他朝着玄师抱了一拳,   “奈何如今事出紧急,还请贵客稍作等待,等小人将这妖女看管起来审问并禀告家主后,再来向二位赔罪。”   玄师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女子的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小心,她想逃跑!”一名凤家子弟大喊道,几人一惊,连忙看向屏障中的女子,却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黑芒。   玄师脸色微变,手上灵力凝聚,但还没来得及出手,却见那黑芒突然蔓延开来,将那火焰屏障整个包裹在其中。   下一秒,她整个身影便直接消失不见。   “小弟弟,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你还是要学聪明些,不该打听的消息就别去打听了。”消失前,江曜看见她轻笑着开口,   “不然丢了命,可就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了,嘻嘻。”女子的声音还回荡在半空中,但空气中却早已没了她的气息。 第194章 小爷的师父生气了   “喂……”江曜一惊,正欲去追,但玄师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她已经走了。”玄师轻声道。   连他都察觉不到女子的去向,就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了。   江曜这才回过头,看着身后跟来的一行凤家子弟,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林大师,林大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江曜下意识地踉跄两步,紧接着便听见许管家的有些惊恐的声音响起。   江曜只来得及看清玄师突变的脸色,和耳边突然响起的一片嘈杂,然后便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心尖上传来的一波波如潮水般的阵痛。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给他喂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那只手紧接着又缓缓下移,停留在他的胸膛之上。   丝丝凉意从胸口处开始蔓延,渐渐压过了一开始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疼痛,慢慢的,江曜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睫微微动了动,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也渐渐恢复了清晰。   “师……师父……”他下意识地轻唤道,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头也仿佛被千斤的铁锤砸过一般昏昏沉沉。   “别乱动。”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自己眉心,欲裂的头疼一点点消散,紧接着便是温好的清水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江曜侧过头将杯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冒烟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我睡了多久?”他支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   “没多久,也就大半日。”玄师给他递来一个枕头,扶着他坐起来,“你这一倒,凤家可真是乱了套了。”   江曜毕竟是受邀来参加比赛的,也算是宾客。凤家这样的大家族竟然让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伤晕倒,说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   “是吗,哈哈……”江曜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笑了几声。   其实之前的事情中他并没有受伤,更别说晕倒。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不敢去看玄师的眼睛。   那自然是有别的原因的。   他转了转眼珠,试图寻找一个话题转移玄师的注意力,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是你自己坦白,还是等到我问你之后再跟我坦白?”   做过伪装后的玄师掩去了他堪称锋利的美貌,普普通通的面孔丢进人群之中便会立刻淹没于人潮。但此时,被他微眯着眼睛盯着看,江曜却只觉自己肩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那种无法抵抗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师父,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江曜心头打鼓,但还是佯装疑惑地问道。   玄师闻言,面色中隐隐透出些冷。他轻笑一声,拿出一个琉璃小瓶在江曜面前晃了晃,然后便看见江曜本就苍白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江曜,背着我偷偷取自己的心头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玄师将那琉璃小瓶地放在了床头的木柜上,稍微用了些力气,瓶身与柜面碰撞发出一声响。   他面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声音是江曜从未听过的严厉,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先前我在你身上留了个保命用的引信,你这回真的差点没命。”   江曜低垂着头,咬了咬下唇,不敢去看玄师的脸,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嘛……”   他前几天是偷偷摸摸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毕竟心脏是储存灵喾的地方,经过提炼后的心头血会具有一部分灵喾的特性,比如火属性灵士的心头血里就蕴含着极浓的火元素,对于其他的火属性灵士乃是大补之物。   而江曜的灵喾是烛照,因此他的心头血自然也具有无属性或者说全属性的特征,就和南海玄铁一样。   南海玄铁之所以能够让灵器升级,就是因为其无属性的特性可以调和各种灵材之间的冲突,深度激发灵材的本身特质。所以依照这个原,江曜觉得,自己的心头血应该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其实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靠我自己,再过两天也就自己愈合了,碍不了什么事的……”一边说着,江曜的头也垂得更低。   取自己的心头血对于任何一个灵士来说都是堪称匪夷所思的想法,毕竟心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要害。   但江曜却不一样,作为烛照灵喾的拥有者,受到烛照的创造之力的影响,他身上的伤口本就比常人愈合得更快些,而靠近心口的地方则更加明显。   江曜知道自己的这个特性,因此才会生出那样大胆的想法。在取了极少量的血做过试验,发现自己的心头血似乎确实和南海玄铁有类似的功效之后,他根据之前小创口的愈合速度,盘算着取下了那一小瓶的心头血——这下,他应该也有了炼制五阶灵器的能力。   心口有伤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江曜咬咬牙还是挺了过来——他大致计算过,按照他的自愈能力,等到炼器比赛的那天,他应该也会恢复得差不多,至少炼器这样不会突然超负荷使用大量灵力的事情还是能够应付的。   谁知昨晚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情,面对着女子的突然袭击,他情急之下把心头血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疯狂运转灵力抵抗,直到后来心脏猛然传来剧烈抽痛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自觉地绞了绞手指,玄师明明站在自己身边,他却不敢抬眼去瞧那个人。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江曜的沉默让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才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用心头血去代替南海玄铁,亏你想得出来。”玄师毕竟也是个人精,一看到那一小瓶心头血,自然也就明白了江曜想要拿它来做些什么。   “跟你说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如果这样做,这次的比赛,或许我就可以赢……”江曜侧了侧脑袋,似乎想要避开玄师的目光,一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道。   “为什么一定要赢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从来都没有过一定要让你赢的想法。”玄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   “可是……可是我想赢。”江曜深吸一口气,嗫嚅着开口道,   “我是您的弟子啊……”   他越说头埋得越低,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床榻内部缩。   玄师的确很少对他做要求,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玄师的弟子,所以他不想输。   江曜可以输,但玄师的弟子不能输,尤其是在玄师引以为傲的炼器一道上。   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江曜,完全不敢看自己的江曜,玄师只能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想要让江曜转过头来看自己,却又罕见地被小徒弟躲开。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蹲下身子,好让自己可以和江曜平视,然后轻轻开口:   “江曜,你转过来,看着我,我没生气,不,也不能说我完全没生气,但至少还没有气到需要你害怕的地步。”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道。   江曜似乎也觉得自己再逃避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眸光闪动几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了头,有些胆怯地看向玄师。   “江曜,比起让你在比赛中获胜,我更想让你记住,输也好赢也罢,它们都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它们会让你悟得经验,引导你日后的成长。你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从来没必要计较这一时的得失,明白吗?”玄师用着自己最和缓的语气对着江曜语重心长道。   “可是,如果输了……”江曜嘴唇翕动几下,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玄师葱白修长的手指陡然放大,然后轻轻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似乎在制止自己继续说下去。   唇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江曜浑身一颤,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那不重要,进不了凤家,查不出线索,那都不重要。”   一边说着,玄师缓缓露出一个温柔却又无奈的微笑,   “小曜,你要记住,对我来说,你自己,永远要比任何的输赢,比任何的得失,都来得重要。”   玄师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后怕,还有些隐隐的自责。   虽然是江曜自作主张,也在刻意瞒着他,但他若是再留个心眼去仔细感知,也是能够察觉到江曜的不对劲的。   但他还是没有及时注意到,甚至差点让江曜面临生命危险。   他手上甚至还沾着些之前给江曜处伤口时不小心蹭上的血,白皙的手指染上刺眼的殷红,让那片血迹格外显得格外灼人眼球。   江曜看着玄师的笑容,心上不自觉地涌起些密密麻麻的刺痛来,让他精神一时间有些恍惚。   迷蒙间,他眼角的余光又瞥见玄师指尖上的那一抹让人心惊的薄红,让他心头不由得一动,就连呼吸也停滞了半拍。   他盯着那片红看了许久,大脑放空的间隙,竟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嘴,舌尖便轻轻舔舐上了那一块血渍。 第195章 小爷啊啊啊?!   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嫣红的舌尖划过白净娇嫩的指腹,引起一阵阵电流般的麻痒,带出一片片晶亮的痕迹。   指尖的触感是从未感受过的温热与濡湿,伴随着蔓延开来的难以言喻的酥麻。似乎是眼前的情况大大出乎了玄师的预料,他竟然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要收回手,只是僵直着身体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过载的大脑直接闪过一道白光后彻底停止了运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留下指尖和唇舌接触时的啧啧声,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升高了不少,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暧昧。玄师雪白修长如天鹅般的颈项蒙上一层微微的红,心跳难得地乱了拍子,狭长的眸子失去了焦距,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面前之人脸颊上的两抹绯红就算透过面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上挑的眼尾勾得人心痒痒,眼神迷离,好看的眼中也潋滟着一层水雾,不知若是摘下面具,又该会是怎样一番活色生香的动人美景。   江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玄师,不由得更加呆滞,粗糙的舌不由自主地绕着那根手指画了一圈,直到舌尖和手指分离时低低的水声响起,他这才呼吸一滞,紧接着浑身一颤,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玄师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唇边,上面沾着亮晶晶的水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江曜整张脸立马红到了耳根。   他他他,他刚刚,干了些什么?!   他眼睛不受控制地乱转着,面颊烫得几乎要冒烟,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他想去看玄师,但视线刚触及那人,他却又如同触电一般立马收回了目光 。视线落到地上,却又再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偏移。   玄师也逐渐回过神,他缓缓收回手,感受到手指上残留的微凉湿意,有些发软的身体,和自己喉间抑制不住的低低喘息,红透了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以形容。   “不是,师父,我,那个……”江曜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但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刚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就是一走神,然后就这样了……”好半天,他细若蚊蝇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幸好是我,”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不断地变化着,   “要是是哪家姑娘,你怕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他看着江曜,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   “你再走神,也不能这样啊。这样的举动太失礼了。”   我……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会这样啊,江曜露出一抹苦笑。   他也只有在单独面对玄师时偶尔才会这样失神吧。   “师父,我,我以后会注意的……”心中的想法不能宣之于口,最后,他也只能抬起头,若无其事信誓旦旦道。   玄师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和江曜自小在一起,江曜黏他惯了,就算遇到出格的举动他从不会把这种事情往那方面想,因此面对这些有些异常的状况,他总会一次又一次错过正确答案。   江曜看着玄师似乎也并没有和他计较,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他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若不是玄师迟钝,万一那人追问起来,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过经这么一闹,玄师的注意力也从心头血的事情上被转移了过来。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江曜床头,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江曜如实摇了摇头,事出突然,他还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到了凤家,落脚之后没过多久就感觉有人在看我……”他思索着,然后把昨天的事情略略给玄师讲了一遍,然后便看见玄师微微皱起了眉。   “小家伙,你还记得昨天那女子最后逃跑时的样子吗?”他突然开口道。   江曜微愣,眼前却缓缓浮现出自己晕倒之前的情景。   好像是玄师突然赶到,困住了她,凤家的人想将她带走,紧接着,那女子手上便出现了一团黑雾——   江曜心头一震,抬头看向玄师:“她和那些人有关。”   那种黑雾几乎已经成了那些人的标志,就算先前还不确定,但事到如今,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了。   女子就是那些人的爪牙。   “那个女人,好像是疏影阁的人。”想了想,江曜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就算先前在他质问下,女子给出的答案不可尽信,但后来凤家那个许姓管家看见女子之后的反应似乎也能印证这一点。   “嗯,我问过凤家的人了。”玄师点了点头,   “而且我也试探过他们,如今看来,他们似乎的确和疏影阁无关,或者说,凤家和疏影阁,甚至隐隐有些敌对的关系。”   “诶,这样说来,凤家是可信的?”闻言,江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应该是可信的。许家是凤家的一个附属家族,世代奉凤家为主,自身则为其辅佐。那个许姓管家在许家和凤家地位都不低,不过其人倒是个正直的人。”玄师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心中似乎也已经有了定论。   疏影阁和其表面的疏影楼应该便是那些人在南域的傀儡,不过碍于凤家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行事,只能暗自于地下积攒情报与力量,然后伺机而动。   应该是这样的。   如此看来,他们来了凤家这一趟,也算是来对了。   “凤家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江曜问道。   “凤家也不清楚疏影阁为何要对你出手。不过好在,疏影阁平日行事自由肆意,早已触了凤家的霉头,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自然是向着你的。”玄师轻笑道。   “那便好。”江曜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地开口,   “对了,那比赛……”   按说应该是在今日开始比赛的,但是……   他看向屋外的夕阳,之前玄师说他睡了大半日。   他不会直接把比赛时间给睡过去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比赛呢。”玄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推迟了。昨天遇上那样的事情,他们还都当你是在被袭击时受的伤,因此专门为了你推迟了时间。既然你现在醒了,那应该是明日或者后日举行了。”说完,他有些无奈道,   “你也别太急,现在咱们手上的线索也已经不少,实在不行顺着疏影阁这条线查下去就行了,进不进凤家已经是次要。”   他确实是有些怕了,小徒弟一声不吭背着他取心头血的行为要是再让他遇上一次,他是真有些招架不住。   “我知道啦,师父。”江曜应声道,一边自己也觉得有些亏。   他只想着自己要赢,自己不能让玄师失望,却忘了对于玄师来说,自己的安危才更为重要。   不过他也没时间自怨自艾,江曜摇了摇头,有玄师给他处,他心口的部分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再重新上手试试炼器,到明后日的比赛前,状态应该能恢复过来。   玄师去给凤家传递了江曜醒来的消息,许管家又来到给江曜新换的宅院给他一通道歉,态度诚恳,言辞款款,还给他带来了好多疗伤药还有补品礼物,让江曜着实有些汗颜。   许管家说昨日之事虽然事出突然,但闹得如此之大,归根结底都是凤家防守不力之故。他们都是受邀前来的炼器师,江曜更是其中最为年轻的青年才俊,让他受此重伤,凤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据说就连凤家家主都被此事惊动了,本想亲自来看看江曜,谁知凤家事务本就繁忙,再加上昨日的事情连带着凤衣荼的生辰宴一并推迟,更是忙上加忙。更何况他那位难伺候的兄长还因此和他闹了脾气,大清早的离家出走,让他焦头烂额之余,实在也是有些没精力再来拜访江曜。   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吩咐了许管家对这边多加照顾,有什么要求也都尽量满足。江曜也知道自己受伤并非昨晚遇刺的缘故,自然是不好意思再接受凤家额外的照顾,但凤家送来的东西他实在是推辞不下,最后也只能照单全收。   有玄师在,在凤家的第二日倒也没发生什么异常,只是中途那个陈未来顺道看了江曜一眼,一边嘲讽了他一番,一边又给他丢来了一瓶疗伤药,说什么不想在比赛上占他便宜,让江曜有些莫名其妙。   由于江曜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因此炼器比赛最终还是定在了第二日上午。   临走之前,江曜又检查了储物袋中他常用的炼器工具,清点完毕后,又在玄师的略带阴森的注视下收好那个装了他心头血的小琉璃瓶,然后冲着玄师扬起一个笑容:   “师父,我走啦。”   “比个赛而已,我还在观众席上看着你呢,别这么磨磨唧唧的。”看着江曜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玄师着实是有些无奈,抄着手倚在门边,冲着江曜扬了扬下巴。   “知道啦知道啦,师父你等我。”江曜也知道自己确实也不能再磨蹭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冲着玄师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出了小院。 第196章 小爷挠头   由于昨夜的事情,江曜被凤家的人特别关注着,一路上给他指路的人也是非常积极,几乎是带着他走到了凤家的大校场,一路上还给他介绍凤家大宅地各处景致。   到达校场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在等着了。江曜和那些人没怎么接触过,一眼望去除了陈未全是生面孔。   那些人看见江矅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兴趣缺缺地打量了他几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江曜也略微感受了一下他们的气息,都是四阶,看来这回除了陈未,对上其他人,他的胜算应该还是不错。   炼器比赛的流程似乎在哪里都差不多,几人先是被带去单独的静室进行最后的修整,然后到了时间便又被凤家的几个貌美侍女领着,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此时凤家校场内已经是人山人海,环形的观众席上坐满了前来观摩比赛的南域人,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挤着站在一块,踮起脚尖伸长脑袋向前看。   观众席前是高高立起的巨大看台,看台上设有席位,位上之人皆衣着华贵,大都身着凤家标志性的红底白纹衣袍,看上去像是凤家的人长老。   看台最中央的是最为华丽的两把座椅,一张空着,而另一张上则坐了一个无比俊秀的男子。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一袭红色衣袍上用金线绣满繁复的花纹,眉心有一枚艳红色的,似鸟羽又似火焰的印记,看上去贵气逼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轻轻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有旁人主动向他搭话的时候他才会微微点头,偶尔回应上那么一两句。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这一任的凤家家主,整个南域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人,凤临涯。   那他旁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呢?江曜看向了不远处的高台。   那个位置和凤临涯所坐的地方几乎是并排挨着,都在整个高台的中央,视野最好的地方,和其他的席位呈现众星捧月之势,光从位置上来看,和凤临涯的座位也并无尊卑之分。   是凤临涯的夫人吗?可是如此盛大的场面,连凤临涯都已经落座,如果是凤家夫人,按说应该会和家主一道入场共同行动,二人形影不离才对,如此盛会但女主人却无故缺席,未免也太失礼了些,不像是这种大家族会干的事情。   而此时,他们几名炼器师也已经就位,正常情况下比赛的主持人也该登场,然后在简单的介绍和寒暄之后 ,便直接开始进入比赛的流程。   但是江曜等了好一会,却依旧没见有任何主持人登场。此时比赛还未开始,因此各位炼器师之间的屏障也还没有升起,江曜微微侧了侧头,发现自己身边的其他炼器师也同样和他一样,脸上带了些疑惑。   看来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江曜收回了目光,无意之中看见高台上的气氛似乎也有些奇怪,凤家各长老坐在席位中,眉头微微皱着,看向凤临涯,像是有什么话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而江曜昨天见过地许管家也在台上,他站在凤临涯身侧,不时与他交谈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不可察的急切,眼睛也不时看向凤家大门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是有什么重要宾客没来吗?江曜一愣,但目光随即便落在了凤临涯身边空着的那张椅子上。突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表情也随即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好像这才意识到,今日虽说也是比赛,但归根结底还是凤家家主的哥哥,凤家大老爷凤衣荼的生辰宴,既然如此,那作为主角的凤衣荼不可能不参加。   但是……他又看向那高台,除了凤临涯外,其他的大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就算是年轻些的看上去也有三四十岁,凤衣荼昨日二十六岁生辰刚过,年龄也不大对得上啊。   虽然灵士是有年龄和容貌对不上的例子,但也是因为修炼到一定级别可以延缓衰老,因此实际年龄比看上去的要大些,而凤衣荼的修为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这还真是宴会的主人没到场?他一愣,这也才明白过来凤临涯身边那张空着的椅子属于谁。   应该就是那个凤衣荼了,凤临涯的亲兄长,今日宴会的主角,若是凤临涯没有娶妻,除了他,确实也没有人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联想到之前玄师说凤衣荼因为宴会被推迟一事负气出走一事,江曜眉头微挑,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吧?   也难怪比赛迟迟没有开始,他们是为了凤衣荼而来,说白了整场比赛都是为了取悦凤衣荼而举办的,如今人都不见了,比赛自然也没有了意义。   江曜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任性的大家子弟。他见过的大家族也不算少了,北域夏家也好,江家本家也罢,都是除了中域外的顶尖家族,虽然也不及凤家在南域的压倒性强势,但也能算作是一个层次。   这些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基本上都家教良好,也知道礼数,哪怕是之前那个江沐阳,虽然跋扈了些,但江曜也能看出,他的跋扈是对内,在外人和大是大非应该也是懂得礼数,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至少像凤衣荼这样,因为自己的一时脾气,晾着诸位宾客独自去逍遥快活的事情,他应该干不出来。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台下的南域平民都察觉出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台上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甚至隐隐带上了些不耐烦的味道。   就在凤临涯都开始微微蹙眉的时候,突然,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隔得老远,江曜似乎便能听见家丁的吆喝声。   他转过头去,便看见一列长长的队伍,最前方是身着红白制服的家丁,正不断地拨开人群给队伍开道,周围的人群接连退开,露出其后的一众貌美侍女。   和凤家其他侍女不同,这些侍女都身着白衣,气质出尘衣袂翩然,宛若落入凡尘的天女一般。她们略垂着头,随着那队伍向前行进着,快要到达高台之时这才缓缓退开,让出一条宽道来。   巨大的轿辇缓缓前行,那轿辇立有高大的华盖,垂下厚厚的白底银丝绣花帷幔。八个汉子分列两排抬着那轿辇,上下摇晃间,微风拂过,白纱轻轻飘起,依稀可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那是……”   “那不会是凤大老爷吧?”   “好大的排场。”   “原来这比赛迟迟不开始,是因为凤大老爷不在府上的缘故啊。”   “这凤家果真是财大气粗啊,出个门竟然还要这么多人供着。”   “可不是吗,这千百年来的积蓄可不是浪得虚名。”   ……   不少参会的民众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轿辇停在了高台之下,江曜看着许管家似乎也略略松了口气,而凤临涯的眉头虽然依旧微皱着,但脸色看上去却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待到轿辇稳稳落在地上,那些侍女也纷纷迎上前,有人掀开帷帐,也有人侍在轿头,低眉顺眼地候着。   突然,一只手从轿内探了出来。   那只手的指尖泛着莹润的光芒,看上去犹如玉雕,修长而美丽,那骨节分明的手缓慢地拂过帘幕,而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男子从轿辇中缓步走出。   他的身材极为挺拔,容貌和凤临涯有几分相似,一双凤眼含笑,眉目精致,面如冠玉,鼻梁挺拔,唇瓣薄凉,嘴角微微勾起些弧度,让人不禁心头微动。   那人一头墨发被雀羽状的发冠束起,只余额前几缕青丝散落,显得有些慵懒,腰间别着一支玉笛,一身白衣,也衬托得他愈发风姿卓然,贵气逼人。   这就是凤衣荼,凤临涯那个不成器的哥哥?看着那人浮夸的阵仗和嘴角轻浮的笑容,江曜心里逐渐有了谱。   那人环视了一圈挤满人的凤家校场,脸上笑容不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紧接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娇媚女子便从轿辇中缓步而出,走到了那人身边。那人也微微一笑,顺势将其搂入了怀中。   “昨夜美人在怀,盛情难却,所以今日来得晚了些,让诸位久等是凤某的不是。”他笑嘻嘻地赔着罪,但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那女子也面露羞怯之色,将头埋进了凤衣荼怀中,似乎是不敢抬头。   此女子一出现,看台上坐着的平民百姓还好,只是面露好奇之色,开始交头接耳,但看台上的凤家人却变了脸色,尤其是凤临涯,之前看见凤衣荼后稍霁的面色又阴沉了下去,甚至比之前更甚。   就连许管家也有些呆愣,随后便对着登上高台的凤衣荼开口道:“大老爷,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他偷瞄了凤衣荼怀中的女子两眼,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本少和柳儿姑娘两情相悦,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凤衣荼倒是满不在乎地开口,一边指挥着高台上的凤家下人,   “还不给快让柳儿姑娘入座。” 第197章 小爷不摆   高台上的位置都是专程安排好的,布置也是严谨有序,贸然增加座位只会乱了次序,凤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凤临涯没有出言阻止,高台上的下人看了看凤衣荼,又看了看凤临涯,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开始忙活起来。   凤衣荼倒是很自然地走到凤临涯旁边的那张华贵到有些夸张的椅子边坐下,看着忙活起来的下人们似乎有在高台后侧增加席位的迹象,不由得微微皱起了俊秀的眉:“往哪加座呢?”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是这。”   凤家的下人赶紧将快要设置好的座位向前移,但到快和凤家兄弟齐平的时候却又住了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凤衣荼。   “看什么看,往前移。”凤衣荼瞪了那下人一眼,吓得他赶紧将座位前移到和凤家兄弟一条水平线上。   “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凤临涯冷眼看着那女子柔若无骨的身子倚靠在凤衣荼怀中,自凤衣荼出现后第一次开口道。   “哦,她叫柳儿,我昨日在花羽楼遇见的。”凤衣荼微微一笑,丝毫不顾凤临涯阴沉到似乎要滴出水的脸色。   “兄长意欲多久与柳儿姑娘成婚?”凤临涯虽然脸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眼神在凤衣荼和柳儿身上来回许久,最后才缓缓开口。   “喂喂喂,我只是挺喜欢她,所以带她回来看看。凤家再多个人又不是养不起,可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谁知,闻言后反应最大的反倒是凤衣荼。他看了凤临涯一眼,有些不满地开口。   “凤家的规矩,兄长应当也知道。若非谈婚论嫁之人,否则不可入凤家。你如今未曾告知族人长老便将柳儿姑娘带回来已经是坏了规矩,又怎能对她始乱终弃?”凤临涯阴沉着脸质问道。   “本少的事情也不劳族长大人挂念。与其操心本少的婚事,族长大人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毕竟族长大人也已经及冠了,也是时候考虑传宗接代,延续凤家血脉了不是吗?”凤衣荼见状面色也冷了下来,对着凤临涯语带嘲讽地开口。   看得出凤临涯对凤衣荼已经是处处容忍,但凤衣荼反倒是一直态度带刺。他们二人没有刻意遮掩,就连江曜在台下也能察觉到二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   引起他们争吵的女子窝在凤衣荼怀中半躺着,听见他们争吵,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了凤衣荼一眼,凤衣荼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便什么也不敢说,又将头低了下去。   凤临涯看了他们一眼,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眉头皱了皱,最后才轻叹了口气:“兄长说笑了。”   他没有再去看那显得有些胆怯的女子,而是转头看向凤衣荼,“既然兄长也已经到场,那比赛应该也可以开始了吧。”   凤衣荼闻言,眼中露出一抹兴色。他放开搂着的柳儿,而后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缓缓扫视着台下包括江曜在内的炼器师们。片刻,他才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浅的笑容。   “自然如家主大人所说。”他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那就开始吧。”   听见他这句话,包括台上的凤临涯在内,凤家之人都明显松了口气,许管家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他朝着台下招了招手,江曜所熟悉的流程终于开始了。   先是寒暄,紧接着是宣读比赛的规则。随着灵力屏障的升起,比赛也正式开始。   在场上级别最低的都是四阶炼器师。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哪怕是凤家的灵力屏障都已经无法完全隔绝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只要有心,也是可以探知到同台炼器师的情况的。   江曜倒是没这个打算,毕竟对他来说,达成自己的目标便可,其他的,例如对手的状态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也不会花多余的心思在这上面。   炼胚,刻阵,注灵的过程都很顺利。如今不注灵直接在原材料上刻阵对于江曜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但场中有些见识的平民还有高台上的凤家人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曜的动作。   这个青年年纪不大,有四阶的修为已经让他们略有惊讶,更何况在未曾注灵的情况下直接在器胚上刻阵的行为,本就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操控力,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让炼制好的器胚变成一团废铁,一般的炼器师从来不敢这样做。   众人看江曜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对灵力的操纵明显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原来这个年轻人不仅修炼天赋好,似乎在炼器上也的确是有些本事。   “这小子不错。”台上自然也是有凤家的炼器师的,其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了江曜一眼,微微颔首,目光中带上了些赞赏。   “看样子,他是想越阶炼器。”另一名稍微年轻些的中年炼器师也点了点头,接话道。   “倒是个好苗子,可惜年纪太小,不然若是修为再高些,夺得魁首并不难。”一名女性炼器师有些惋惜地开口,“但他现在只有四阶,再如何天赋异禀,恐怕也炼制不出五阶的灵器。”   “不过就凭他这份天赋,老头子我还真想请家主大人把他留在凤家,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啊。”台下的江曜速度很快,只是一会,未注灵的器胚上阵法便已经要成形,最开始说话的那老者见状,不由得感慨道。   “吴老这是动了收徒的念头了?”那女炼器师笑道,“看来这小子也算是走了运,能得到吴老青眼。”   “哈哈哈……”老者摸着胡须朗声笑道,“倒也不至于收徒,但既然此子有天赋又正好遇见,能让老夫指点一二倒也是件妙事。”   台上的炼器师一边议论着,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修为在所有人中间并不算太高的江曜身上。   其实也不怪这些炼器师,江曜虽然修为不算最高,但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炼制灵器时的技法娴熟,更何况,整个场中,近十名炼器师,除了他和陈未以外,其他人虽然也在炼器,但大都有些心不在焉之感。   是的,心不在焉。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修为不足,很难和陈未这样的五阶炼器师相比,除了江曜以外,其他几名炼器师就像是放弃了似的,没什么斗志,就算是在赛场上,这些人炼器的态度中也有几分随意,似乎只是在敷衍了事。   这倒也难怪,毕竟除了冠军,剩下入围决赛的炼器师能获得的奖励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只要拿不到第一,那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什么区别。因此,在知道自己哪怕尽力也不可能拿第一的情况下,那自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台上的凤家人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不如说这在南域已经是个普遍现象,南域的人一向如此,懒懒散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具有很大的修为差距,但依旧愿意沉下心来认真炼器的江曜才让他们格外注意。   巨大的灵晶屏上,倒计时在一点一点地减少。其他几名炼器师有的速度快的,已经将灵器炼制完毕,上交了灵器之后便走出灵力屏障,到休息区等候。渐渐地,比赛用的高台上,便只剩下了江曜和陈未二人。   陈未一开始便是打的炼制五阶灵器的主意,准备的比其他炼器师要充分许多,耗时也要更长。至于江曜,他只是略略感知了一下陈未的情况,然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便继续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完成了一半的阵法,开始接着刻画。   此时的倒计时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江曜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死死盯着手上未完成的灵器,指尖飞快地闪动,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奇特优美的符号。   “那小子画的到底是什么阵法?”选手们的情况都会被灵晶屏放大,防止目力不足的观众看不清楚。台上的炼器师们自然也能看清江曜一笔一划刻出的阵纹,但细细辨认一番后,他们之中却有不少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看起来像是五行聚合阵……不对,有几个关键地方的纹路都被做了修改,难不成,这是什么改良后的阵法?”最开始就对江曜颇为关注的那名女炼器师轻轻皱起了眉头。   “光看那阵法走势,应该和五行聚合阵的效果有一定重合。但看那小子选取的材料,以碧青石髓为主,剩下的辅材也都是土属性灵材,既然都是单属性的材料,那用这个阵法做甚?”另一名炼器师也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五行聚合阵是一种辅助阵法,用于在炼器的过程中一定程度地中和不同属性灵材的冲突,让灵器更为坚韧,也可以提升一部分灵器的威力。   但通常来讲,炼器的过程中使用单属性灵材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属性冲突,并且更容易炼出高品质的灵器。除非客观条件限制,否则很少会有炼器师使用多属性灵材,更别说刻画这个阵法了。 第198章 小爷被背刺?   只可惜现在炼器的那位不是别人,而是江曜。   江曜是谁,烛照灵喾的拥有者,大陆上唯一的全属性灵士。他的火焰本来就具有调和灵材的作用,可以减少不同属性灵材的元素冲突,如今使用单一属性的灵材炼器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在炼器的过程中,他其实也有刻意利用火焰在器胚中融入其他元素,这样才能在炼器的最后关头,在融合他心头血的时候,让他的心头血发挥最大的作用。   至于那个让高台上的炼器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陌生阵法,则是那天他晕倒后,察觉出他想法的玄师连夜替他改编的,据说用江曜的心头血将其激活后,能够联动他注入的元素,让灵器的品阶再上一层楼。   江曜的手飞快地舞动着,在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刻钟的时候,他终于完成了阵法的最后一笔。   收回灵力,江曜感觉到自己眼前的灵器气息在飞速上升着,从注灵后的四阶中品巅峰,一举冲破四阶上品的瓶颈,然后持续攀升,最后缓缓停在了四阶上品巅峰。   江曜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场内已经是一片哗然。   越阶炼器本就是极难的事情,尤其是到了高阶,能次次炼制出和自己平级的灵器已是不易,像是江曜这样能够越阶炼器的,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这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台上,有凤家的炼器师忍不住惊呼。   若是让他们知道这样越级炼器是江曜的常态,他们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简直就是妖孽啊!   “难怪那小子看着不慌不忙的。”一名炼器师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啊,还是太年轻了。”   他们都很为江曜的炼器天赋感到惊讶,只可惜,他们在那高台上,自然也能看清赛场上的全景。   陈未的炼制也到了最后关头。能坐上高台的炼器师品阶都不低,自然也能看出,这件灵器若是炼成,至少也会是件五阶下品的灵器。   五阶下品和四阶上品巅峰,听上去似乎只差了一线,但这一线,便不知将多少炼器师拦在门外,永远跨不过那最后一点门槛。   他们看着江曜灭掉灵火,免不得有些惋惜,甚至其中有不少人都想着要不要之后跟凤临涯求个情,就算他没有夺取魁首,也让他能够破格进入凤家。   只不过,江曜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将灵器上交,然后回到休息区。   只见青年先是从炼器炉中取出灵器,细细端详了一番,在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他手腕一翻,不知从哪何处摸出一个装着猩红色液体的琉璃小瓶来。   “这小子想干什么?”此举一出,高台上又是一片骚动。   就连坐在最前面,从比赛开始就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对比赛不以为意的凤衣荼眼中都闪过一丝好奇,略略坐正了身子,托着腮,看向江曜的方向。   江曜并没有会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他将那小瓶摇了摇,打开瓶塞,然后将灵器翻了个面,对准之前自己刻下的那个改良版的五行聚合阵阵眼的地方,缓缓倾倒瓶身。   带着铁锈味的粘稠液体从瓶内慢慢滴落,接触到阵眼的一瞬间,那阵法的纹路似乎亮了亮,紧接着,   一团淡淡的血雾缓缓升腾起来,将整个灵器包裹在内,给整件灵器镀上了几分赤红色的光芒。   下一秒,那件灵器的气势又以江曜都没预料到的速度开始暴涨,器身微微颤抖,发出几声悦耳的嗡鸣,然后竟然一举突破了五阶大关!   似乎是从未预料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时间,整个凤家校场,包括高台上的凤家人和高台下来凑热闹的南域平民都一下子愣住了,偌大的场地鸦雀无声,显得有些诡异。   “这……这不可能吧?”还是高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炼器师先反应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五阶灵器?我没看错吧?”另外一位炼器师也忍不住喃喃道。   “怎么可能,这小子才多大,他,他不是才四阶吗,怎么可能炼出五阶灵器,这这这这……”有人摇着头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高台上一片震惊和哗然,虽然早就知道江曜天赋不凡,但当他们亲眼看见他炼制出五阶灵器,这些炼器师依旧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也算是南域的炼器大师,这辈子见过的炼器师后辈数不胜数,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四阶中段的实力炼制出五阶灵器,这说出去别人准觉得他们脑子坏掉了。   江曜收回那个空掉的琉璃瓶,端详着面前品阶最终停留在五阶下品巅峰的灵器,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或许也算是他运气好,又或者是那陈未太过轻敌,他刚刚略略感知了一下,陈未炼制的灵器应该是五阶下品,按说,他的赢面似乎还是不错的。   他抬头看向面前显示着倒计时的灵晶屏,上面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只是,当他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无意识地瞟过高台,却正好看见凤衣荼眼中带着兴色,正盯着放映着自己影像的那块灵晶屏看。   是错觉吗,江曜总觉得,从他的神态来看,这个凤衣荼似乎对自己格外感兴趣。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思绪回归正轨,正欲收拾东西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传音。   “小子,比赛还没结束呢。”是陈未的声音。江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突然看见场内观众的目光又变了,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了陈未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   江曜疑惑地转了转头,看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按说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吧。   自己的底牌已经用完,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江曜干脆把灵器上交,走出灵力屏障,回到休息区,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幺蛾子。   休息区内的几名炼器师看向江曜的表情都有些惊骇,甚至当他走进休息区时,那些人竟然自动散开,为他让开一个巨大的空位来。   “兄弟,你刚刚……用的是什么东西啊?”江曜刚落座,一个看了他许久的炼器师终于鼓起勇气凑上来问道。   “刚刚?”江曜一愣,但随即便意识到他应该说的是自己在最后用上的那个琉璃小瓶。   他能直说那是自己的心头血吗?江曜苦笑一声,正想着该如何编由,便见那炼器师摆了摆手:   “咳咳,是我失礼了。兄弟你别当真。”   他是太过于好奇才会一时冲动问出口。能让灵器一下子升那么多品阶的东西,任何炼器师恐怕都会当宝贝似的供着,怎么可能轻易告知他人。   那人退了回去,江曜见状也松了口气,看来大多数炼器师都是识趣的,用自己的心头血果然要比直接用南海玄铁要隐蔽得多。   也不枉自己在玄师面前丢了大脸。一想起之前玄师那焦急的神情,江曜心中那点愧疚又冒了上来。但紧接着,之前在房中那暧昧的一幕又从他的脑中一闪而逝,让他心头一颤,差点又红了脸。   不行,看比赛看比赛。江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注意力放回场中。此时,高台上只剩下陈未一人,江曜看着灵晶屏上陈未放大的影像,他一双手正飞快地舞动着,似乎也在刻画着什么阵法。   这是……他的视线落在了陈未面前的灵器上。作为炼器师,他自然能看出,那灵器上的阵法依旧是完成了的,只差最后的收尾。   但陈未手中刻画的却又是另一个阵法。   融合阵法!在看清陈未动作的一瞬间,江曜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   这事情他以前也干过,在很早以前和江霄的比试中,他为了压江霄一头,在比赛的最后时刻,打破了自己原本的计划,顶着要枯竭的精神力,在马上炼制完成的灵器上又融入了一个新阵法。   “他疯了吗?”江曜身边的炼器师也发现了陈未的意图,目瞪口呆道,   “时间就要到了,这阵法还剩一小半,若是超过了时间还未能完成,可就直接算作炼器失败了啊!”   陈未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那阵法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迅速完善着,就连江曜看了都有些咋舌。   灵晶屏上的倒数仍在进行,离比赛截止的时间越来越近,陈未脸上青筋凸起,面目甚至变得有些狰狞,他用尽全力勾勒着手中的阵法,浑浊的眼睛也在此时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执着。   “这……至于吗?”旁边一位同样进入决赛的炼器师惊讶道。   江曜此刻和他们的心情也相差不多,他甚至能看见陈未嘴角有鲜血流下,很明显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他却似浑然不觉,手上的动作依旧未曾停下。   江曜也经历过精神力的枯竭,自然知道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此时,哪怕之前这个陈未也算是和他有些过节,但他心中仍然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人生出些钦佩来。 第199章 小爷输了?   “要成了要成了!”他身边的炼器师似乎比他还激动,仰着头伸着脖子,就差站起身了。   “这阵法要是成了,少说也是五阶中品吧?”另一名炼器师也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追求高品阶的灵器是每一个炼器师的天性。江曜之前越阶炼器的表现的确足够惊艳,但高品阶的灵器同样也能获得其他人的瞩目。   江曜眼看着陈未手中的法阵越来越完整,心也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想输。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自从萧池跟他提到这个比赛开始,他就已经在暗自准备今日要炼制的灵器,每一次聚形,每一笔阵法都是他仔细推敲过许久之后定下的,为的就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他的炼器术。   他盯着陈未舞动的手指,和即将到头的倒计时,手不知不觉也攥成了拳头,心脏怦怦直跳。   还剩十秒。   他死死盯着灵晶屏上跳动的数字,有些激动地屏住了呼吸。   八秒,七秒,六秒……   三秒,两秒……   一秒。   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在那屏幕上的数字归于零的时候,赛场上的灵力屏障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然后一股力道便将陈未缓缓推了出来。   结束了?   江曜长出一口气,他看向额头上满是汗珠的陈未,有些庆幸,但心中同样也生出些惋惜来。   “真可惜,就差一点了。”坐在他身边的炼器师也是叹息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江曜,   “看来这次比赛的赢家应该就是兄弟你了,恭喜啊。”他打了个哈欠,冲着江曜笑道。   江曜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见另一名炼器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什么情况?!”   江曜一惊,转身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却见台上突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哈哈哈,小子,老夫就说了,比赛还没结束呢。”   灰头土脸的陈未表情本来有些灰败,但看到这光芒的瞬间却又兴奋了起来,他看着那光柱,眼底满是狂热的光泽,   “哈哈哈,成了,成了!”他疯狂地拍手大笑着,脸上的表情是最纯粹的喜悦之情。   随着他的大笑声响彻赛场,那件已经脱离他手的灵器气息竟然也开始逐渐上升,缓慢而坚定地跨过了五阶中品的门槛,而后又缓缓停下。   那个刚刚还在和江曜说着恭喜的炼器师表情僵了僵,轻咳一声,然后拍了拍江曜的肩膀:   “兄弟,节哀。”   他看着江曜的眼神中略略带了些怜悯。对于他们这样一早就放弃争夺第一的炼器师来说,陈未出乎意料的成功就如同一场令人精彩绝伦的好戏,令他们拍案叫绝,反倒不会有什么不平衡或是嫉妒的想法,毕竟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但江曜不一样,就在上一刻,他们都还以为这次的冠军非江曜莫属。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他们觉得惊讶,但站在江曜的角度,可能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希望之后的失望,才是最能打击人的。   江曜之前越阶炼器的能力让他们都十分佩服,因此,看见比赛的结局,他们也开始组织着语音想要安慰他。谁知,话还没出口,江曜却突然转过了身子:“唔……果然我还是修为低了点。”   他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他们所猜想的气急败坏、失落、或是难过的表情,只是轻叹了口气,对着他们轻轻笑了笑。   众炼器师一愣,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曜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他看着朝休息区走来的陈未,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在炼器一道上,他的确不如陈未,毕竟,就算技巧可以让他远远领先于和他同级的炼器师,但修为的鸿沟却不是光有技巧就能够弥补的。   陈未当年冲击六阶失败,修为倒退回五阶中段后便再无长进,但即使如此,他比江曜却依旧高了一个大等阶。   既然自己已经尽力了,对方也没用什么歪门邪道,堂堂正正的比试,输了那就输了吧。   反正自己今天也已经成功炼制出了五阶灵器,也不算是给玄师丢脸了。再说,他能看得出来,陈未为了赢得这场比赛,本来也是下了工夫,他输得不怨。   这么想着,他双手交叠抱在脑后,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的缘故,陈未走路的速度很慢,步履也有些蹒跚,凤家有侍者见状想要去搀扶,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参加决赛的炼器师炼制的灵器已经被送到凤家的炼器师手中评定,短时间内没有他们这群炼器师什么事。江曜看着陈未在自己不远处坐下,然后冲着自己笑着开口:   “怎么样,小子,这下可还服气?”   他的语气听上去倒没有太多嘲讽江曜的意思 反倒是更像在炫耀自己的能力。   这个人,怎么跟孩子似的。江曜闻言只觉得有些无奈。他本来还以为这个陈未对他有什么恶意,但如今看来,那人更像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所以才非要赢自己这么一遭。   “光明正大的比试,有什么不服气的。”江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瓶丹药给他递了过去。   之前他晕倒,这个陈未专程来给他送了疗伤药,虽然这人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的。   “怎么,炼器比不过,就想毒死老夫啊?”陈未倒也不矫情,从他手上接过丹药,直接送入了口中。   “众目睽睽之下,晚辈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江曜也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接话道。   “其实你小子也已经很不错了,再过十年,老夫还真不一定赢得过你。”陈未看看江曜,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   “前辈抬举晚辈了。”江曜冲着他抱了抱拳,谦虚道。   “你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陈未斜睨他一眼,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不服气?”   之前炼器的时候,他也是能隐约感知到江曜这边的情况的。不得不说,在察觉到江曜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炼制出了五阶灵器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大跳,心神不稳,差点一个疏忽让手上正在炼制的灵器变成一堆废铁。   平心而论,他也从未见过像江曜这样,天赋如此妖孽的炼器师,江曜的灵器升阶的那一刹那,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幸他及时稳住了心态,临时做出决断,拼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在快完成的灵器上又增加了一个阵法,并赶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刻将其完成。   其实他最后也是殊死一搏,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成功。若他是江曜,肯定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心落差对他咬牙切齿了,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还如此淡定。   “晚辈说过了,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比试,那自然是各凭本事,没什么好不服气的。”江曜扬了扬嘴角,坦坦荡荡道,   “前辈既然愿意孤注一掷,那晚辈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这小子,还有点意思。”陈未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曜,迎着他澄澈的目光,嘴角的笑容突然带了些深意,   “小子,你来凤家,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刻意避开了周围的炼器师,略略靠近江曜,压低声音道。   “不过是和前辈一样,讨口饭吃罢了。”江曜微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异色。   “呵,这个由你自己信吗?”陈未挑眉反问道,眼中带了些怀疑,   “以你的天赋和气度,走到哪恐怕都有大把人捧着。再不济,静心蛰伏几年,等修为上来了,那些个世家大族为了抢你不得争个头破血流。”   修为才是四阶中段便能炼制五阶灵器,就算是借用了外物,但这样的天赋在中域都已经是很不错的苗子了。等他再成长些日子,恐怕他还看不上一个凤家呢。   “前辈谬赞了,晚辈一向得过且过,也没什么大志向,若前辈执意不愿相信晚辈,那晚辈也无话可说。”江曜脸上依旧带着笑,话却是说得滴水不漏。   “得得得,不说就不说。”江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未老脸一红,只能摆了摆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不过,你要是真有什么需要凤家帮忙的地方,老夫之后也可以帮你问问。”   前几天江曜引来疏影阁的杀手的事情早已在凤家传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一联想江曜想借比赛进入凤家一事,他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由于信息差异,他也没猜到点子上,但他也的确对江曜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晚辈谢过前辈美意。”江曜轻笑一声,对着陈未拱了拱手,“若是有需要前辈帮忙的地方,晚辈一定不会客气。”   二人说着,凤家的炼器师已经将各位选手炼制的灵器评选完毕。主持人也站上台,先是和场内的观众互动了一番,然后便从后往前宣读了最终的名次。   不出江曜所料,他最终获得了第二名。   虽然陈未的炼制在最后也是临时变卦,有些仓促,但毕竟最终的结果是成功的,五阶中品的灵器就算有瑕疵,但怎么说也要比五阶下品的灵器要好。他听着主持人念着自己的名字和名次,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   陈未同样也是如此,如今名次出来,尘埃落定,他苍老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欣慰来。   如果能在凤家安定下来,或许他还能有机会重回五阶高段,甚至还能再次拥有冲击六阶的机会也不一定。   然而,就在大家都觉得事情已成定局,甚至江曜都已经在暗自思索其他进入凤家的方案时,高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且慢。”是凤衣荼的声音。   一袭白衣,隽秀俊逸的男子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一双凤眼扫过台下的各位炼器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本少刚刚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200章 小爷见凤家家主   “兄长。”凤临涯侧头看向他,声音看似冷静,但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怎么?”闻言,凤衣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都说了是本少的生辰宴,难道家主大人还不准本少说句话了?”   凤临涯微蹙起眉看着他,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妥协般地移开了目光。   台上的主持人似乎也被这状况外的转折弄懵了一瞬,愣了瞬息,这才清了清嗓子恭敬微笑道,   “大老爷请讲。”   “按本少的灵喾来看,恐怕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四阶,好像用不上五阶那样高端的灵武。”他笑着摸了摸下巴,   “既然如此,那给我炼器的炼器师,不如从四阶炼器师里挑一个最厉害的来才更好。”   此言一出,全场立马哗然,陈未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老爷您是想……”许管家似乎也有些呆愣,但随即也反应过来,试探着看向休息区的方向。   “你。”凤衣荼突然抬手指向江曜,“既然你能越阶练出五阶的灵器,那应该很厉害,就你了。”   他说完又坐了回去,满不在乎地倚靠上华丽的椅背,转过头和身边的美人调笑着,丝毫不顾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炸开锅的校场。   “这是在干什么?”看着指向自己的那只手,江曜一愣,连忙看向身边的陈未,却发现他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   今日这一次又一次的反转实在是过于出乎他的预料。   “休要胡闹。”这下,凤临涯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皱着眉瞪了凤衣荼一眼,低声道。   比赛第一名便是为凤衣荼炼制灵器的炼器师,这是赛前就订好的规则,如今事到临头怎么又能突然反悔?   如果他一开始就宣布只需要四阶炼器师,根本就不会有陈未这样的五阶炼器师来趟这趟浑水,更何况,出尔反尔又岂是世家大族所能为。   “可是那是本少的灵武,怎么说,也该本少做主吧?”但是凤衣荼却依旧只是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轻轻撩起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美人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着,   “族长大人,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呢,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天赋也不行,如果请了那些个高阶炼器师,好像有点太浪费人家的才华了不是吗?”   他慢悠悠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强词夺。   比赛是他要开的,凤家为此也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却说换人就换人,着实是有些太儿戏了些,也难免一向纵容他的凤临涯都有些生气。   “唉,多大点事啊,族长大人这么生气做什么。”凤临涯说着,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那要不这样,干脆这两个炼器师都收进来,那个四阶的我从我的私库里出钱养着就是了,不过灵武的价钱还是你出,如何?”   每年凤衣荼大办的生辰都是从凤临涯的私库里拿的钱,今年也不例外。   闻言,凤临涯这才面色稍霁。对于他们来说,钱倒不是什么问题,凤家积淀多年,族中的财富自然是不缺的。而每一任族长又都短命,就算是私库一代代继承下来,里面的财富也早已积累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哪怕是凤衣荼这样无度挥霍也能够让他花上几辈子。   凤临涯的举动让他如此生气,与其说是因为钱,不如说是因为凤家的家训和名声,一样违背不得,而另一样则是丢不得。   真在这样大的盛会上到了最后关头才修改规则,凤家实在是下不来台,他作为凤家家主也是如此。   “就这样吧。”凤临涯对着台下的主持人点了点头,主持人,还有台下地陈未表情里面变得有些微妙,但好歹也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抱歉,各位宾客久等了,本次比赛的结果已出,让我们恭喜冠军——陈未大师,当然,能够进入决赛的各位大师也都是南域炼器师中的翘楚,我们凤家自然也不会亏待各位,也有礼相赠。”   主持人说着,伸出右手,朝着休息区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包括江曜在内的炼器师便再次走上了之前炼器的圆台。   凤家出手确实阔绰,江曜光是五阶丹药就收到了好几瓶,更别提还有其他的稀有灵材灵植,装了满满一个储物袋。   而作为冠军,陈未的奖励甚至是他们的两倍,哪怕是一直以来被玄师富养的江曜都不禁有些感叹于这个南域第一家族的财大气粗。   比赛结束后便是凤衣荼迟来的生辰宴。今日饱了眼福的南域众民,他们这些参赛的炼器师,甚至凤家子弟都可以参加。   江曜和陈未作为被凤家选中的炼器师,在宴席结束后可以继续留在凤家,陈未会直接成为凤家的供奉炼器师,享受和凤家其他炼器师一样的待遇,而江曜则是要等着那个任性地凤大老爷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把他召去为自己炼制灵武。   江曜对于免费的吃喝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比赛结束后人潮便朝着宴会厅涌去,他没找到玄师,本打算跟着人潮走,但突然间却被拍了拍肩膀。   “师……咳,兄长。”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尖,江曜还没回头便认出了来人。   “小家伙,干得不错。”玄师的声音随即在他身后响起。   江曜闻言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本想下意识地推脱说是他心头血的功劳,所幸话还没出口他就立马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事情好不容易过去了,他可不想重提这一茬。   “可惜还是没拿第一……”他只能换个方式接话道。   “要是这都能拿第一,其他的炼器师还要不要活了。”玄师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自然是这个。”江曜走到玄师身边,抓着他的袖子便整个人挂了上去,“但总还是想赢嘛。”   “你这孩子。”玄师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看着头埋进自己肩膀轻蹭的江曜,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若是只考虑自己,江曜巴不得多点人看着才好,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怀里地是自家师父。   只可惜,江曜也知道在他人眼中,自己和玄师的关系是兄弟,兄弟之间这样黏黏糊糊的确实不太对劲,只能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环住玄师的手臂。   江曜也是难得见到如此盛大的宴席。由于参加的人太多,宴会甚至都没有在凤家的宴会厅举办,而是直接在校场中搭上了数十上百张大圆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影,一片嘈杂,而那些参与宴会的南域平民,甚至凤家子弟,都是早就已经找好了座位落了座,无论身份,正在坐在一起热络地聊着天。   看样子,凤家似乎还真挺接地气。   江曜和玄师在南域没什么认识的人,加上玄师身份特殊,少与人接触才更好,因此二人最终也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而是回到了凤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江曜之前是住在别院中的,但由于疏影阁的那场刺杀,触发了玄师在他身上留下的禁制,导致那个院落整个都被毁掉,所以凤家在之后又从主家收拾出了一个更大的院落供他和玄师居住。此时天色渐晚,江曜和玄师刚回屋没多久,却忽然听见房门被敲响。   “林大师,请问您在吗。”门外传来许管家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江曜打开门,看见许管家正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   “不好意思,打扰大师了。”他先是朝着江曜行了一礼,紧接着便解释道,“不知大师现下是否得空,家主大人请您前去一叙。”   家主,凤临涯?身着金红色长袍的男子影像在江曜脑中一闪而逝。   凤临涯,他现在找自己做什么?   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许管家,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小人也不知家主大人的意图,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闻言,江曜先是回头看了看玄师,见他对自己点头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许管家:“既然如此,那便麻烦许管家带路了。”   凤家宅子的确很大,一路上弯弯绕绕的,走得江曜有些晕头转向。   绕了半天,江曜终于跟着许管家来到一处颇为雅致的院落,还没踏进门,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便扑面而来。   偌大的院落中种满了桂花树,院中有法阵,只要注入灵力便可以让满院的桂花常开不败,树木青葱,丹桂飘香,整个院子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家主大人,林大师到了。”许管家轻轻敲了敲房门,恭敬地禀报道。   “请他进来吧。”清朗却冷静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许管家闻言,推开房门,然后对江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家主大人就在里面,林大师请进,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嗯,劳烦许管家。”江曜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许管家冲着自己礼貌一笑后,便退出了院子。   江曜转头看向室内,一袭金红色长袍的凤临涯正坐在几案前,木质的几案上还散落着几份翻开的文件,他将文件收拣整齐放好,这才抬起头,往日冷硬的声音中略带上几分柔和:   “林大师先请坐。” 第201章 小爷翻翻   他先是让江曜落座,随后便有侍女来为他倒上茶水。   “凤族长叫林某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江曜接过茶盏,轻笑着问道。   “林大师不必紧张,只是一些私事。”凤临涯挥了挥手,屋内的侍女便立刻会意,退出了房间。   江曜看着凤临涯在自己身边坐下,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些疑惑:   “家主不如有话直说。”   他想了想,率先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凤某就直说了。”闻言,凤临涯也只能点了点头,   “其实,是关于凤某兄长的事情……”他轻咳一声,似乎在斟酌用语。   江曜看着他思索的样子,也不急,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开口。   “兄长他,有些任性。他虽然已经指定了林大师为其炼器,但之后或许还会再出些波折,万一对林大师有所冒犯之处,还请林大师多多包涵。”凤临涯沉思半天,最后还是开口道,   “若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只当他是孩子心性便罢。万一哪里得罪了林大师,大师尽可以来找凤某,凤某会尽力补偿。”   此言一出,江曜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精彩。   凤衣荼真的是凤临涯的兄长吗?   这弄反了吧?   他早先便觉得这对兄弟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现在看来,何止是奇怪。凤衣荼就好似那些个在外花天酒地不顾家族名声和颜面的纨绔子弟,而凤临涯则是跟在他后面为他擦屁股的老父亲。   凤临涯对凤衣荼的纵容着实是过了些,但凤衣荼对凤临涯,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好脸色的样子。   这对兄弟着实是有些过于奇怪了。   “凤族长言重了。”虽然心中疑惑,但江曜面上却不显,只是朝着凤临涯拱了拱手,   “拿人钱财自然是要为人办事的,在下既然答应了要为凤大老爷炼器,自然是听他差遣,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林大师说笑了。”凤临涯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地道,   “以林大师的本事,日后定非池中之物。虽不知大师究竟是为何驻留于此,但若是与凤家有关,或是凤家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告知凤某便好。”   “至少在南域,凤家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即使是凤家这样的大家族,也绝不会放过一个能和天才炼器师交好的机会,必定会与之亲近,这也是为何江曜会选择在之前的比赛中露出锋芒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承认自己进入凤家的确是别有用心,而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凤族长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意欲进入凤家,不过是因为疏影阁在之后穷追不舍,让在下不得安生,无奈之下只能于凤家求得庇护。”   他把之前追杀自己的疏影阁直接搬了出来,   “如今正好有幸得见凤族长,在下也斗胆问一句,这个疏影阁究竟是什么来头,在下不过才来南域月余,已经快要被其逼疯了。”   疏影阁监视他是事实,之前派人刺杀他更是直接在凤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而他去疏影楼见萧池之时都是经过了重重伪装,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是把萧池约出来单独见面的,就算凤家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虽然之前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凤家和疏影阁的对立关系,但江曜还是觉得还是再试探一下会更好。   “疏影阁……或者说疏影楼,是约莫十年前出现在南域的组织。”凤临涯倒也不推辞,听见江曜的问题,便直接叫来了门外的侍女。   “我已经让人去取凤家藏书阁中有关疏影楼和疏影阁的情报,还请林大师稍作等待。”他对着侍女吩咐几句,见那侍女离开后,转过身来对着江曜道。   这么干脆?江曜也没想到凤临涯做事这么利落,直接为他取来了疏影阁的情报。   “林大师是我凤家的客人,更何况之前也是凤家防卫疏忽才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如今为林大师做些补偿也是应该的。林大师若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出。”   “麻烦凤族长了。”江曜赶紧道谢,不一会便看见之前出去的那名侍女回到房中,手上拿着一枚玉简。   “家主,有关的情报已经刻录完毕。”她将那玉简向凤临涯呈上。   凤临涯示意江曜将其接过,然后才开口道:“疏影楼行事缜密,疏影阁行踪不定,有关他们的情报,即使是凤家也掌握得不多。”   “凤族长愿意帮忙已是在下之幸,又怎好多做要求。”江曜收好那玉简,然后便笑道,   “更何况凤家如果能保住在下的平安,在下自然也没有其他奢求了。”   “那是自然。”凤临涯点了点头,“疏影阁的手再怎么长,也还没到能在凤家肆意撒野的地步。”   凤临涯一边说着,江曜也在暗自观察着他的神态动作,却发现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自然,没有半点作假的迹象。   他也不好意思在凤临涯面前问得太明显,只能点了点头,一番寒暄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之后,便向凤临涯告退。   “对了许管家,你们家主和……大老爷,关系很好吗?”回到自己居所的路上,江曜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许管家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江曜会问这个问题。   “大老爷毕竟是家主的亲兄长,家主对其上心一些也是应该的。”他略略沉吟一番后,开口答道。   “但是大老爷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份兄弟情义?”他试探着接着问。   虽然他也不喜欢多嘴,但这对兄弟之间的气氛着实是过于怪异了些,让他实在是有些好奇。   “主子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多嘴的。”闻言,许管家却只是笑了笑,   “不过大老爷性子着实是过于孩子气了些,但本性不坏,还请林大师多多担待,能顺着就顺着,也算是我们凤家欠您一个人情。”   许管家此话一出,江曜便也明白了,这凤衣荼恐怕不仅有凤临涯纵着,甚至整个凤家都纵着。   “看来凤族长果然十分看重手足情谊。”他故作感慨道。   “其实家主和大老爷在过去的确是情同手足,只可惜……唉,造化弄人,这事不提也罢。”许管家说着,轻咳一声,   “毕竟无论怎样,大老爷也是家主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因此只要不触及底线,很多事情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   他说着,才自觉有些失言,对着江曜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气氛突然凝固,江曜也知道自己刚刚选择的话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视线不由得有些飘忽,好半天才开口道:   “对了,在下忽然又想起一事。”   “林大师请讲。”许管家点了点头。   “那日深夜袭击在下的女子,看许管家那时候的反应,似乎认得她是谁?”他问道。   许管家闻言看了江曜一眼,似乎也有些无奈,“疏影阁的黑娘子,疏影阁十八暗影之首,也是疏影阁主。”   “虽然她也不会轻易出手,但林大师在外闯荡也难免结些仇家,兴许是些势大的,这才请动了她。”   “关于此事,的确也是我们凤家防守不力,也没想到她会参与其中,还请林大师见谅。”说着,他又对着江曜道歉道。   “此事事出突然,又怎好要求贵府早做防备。”江曜自然是连忙摆手表示并未介怀,   “只是有一事在下如今仍有些不明。疏影阁在外如此横行无忌,肆意妄为,为何凤家又会放任其为非作歹?”   “这个……我们凤家又何尝想如此下去。”说到此事,许管家也叹了口气,   “奈何疏影阁行踪隐秘,其实力也强横,若真要将其铲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说,凤家指不定也会因此元气大伤。更何况疏影阁也知道分寸,没有触及过凤家的底线,所以才这样僵持不下。”   “不过如今看来,若是他们再这样继续嚣张,破戒也是迟早的事情。”末了,他又补上一句。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江曜的庭院前。   “既然如此,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他将江曜送进院内之后便向他告退。   江曜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后,方才走进院内,推门而入。   “师父。”他一进门便下意识地走到了玄师身边。   “凤家主叫你何事?”玄师听见响动,转过身来轻笑着看向他。   “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江曜把之前的事情大致给玄师说了一遍,然后掏出玉简放在了桌上,   “这是凤族长给我的,说是里面有凤家收集到的有关疏影阁的情报。”   玄师接过玉简,注入灵力,一大串文字和影响像便接连浮现而出。   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和江曜玄师之前知道的东西一样,不过除此之外,里面还多了一份名为十八暗影的资料。   “这是……”江曜立马想起之前许管家说的话。   他调开那一部分资料,仔细翻看着,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第202章 小爷头秃   根据资料上所说,这十八暗影是疏影阁最为倚仗的一股力量。并非他们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伪装潜伏,刺报情报的一把好手。   据说他们的伪装工夫出神入化,至今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散布在南域各地,为疏影阁收集着重要情报,在疏影阁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这十八暗影的首领,便是疏影阁的主人,因为常年一袭黑衣,黑纱覆面,因此被称为黑娘子,也就是之前刺杀江曜的那个女刺客。   “直接把首领派来取我性命,那些人还真是看得起我。”江曜看着那份资料上罗列的女子的“丰功伟绩”,不由得一阵后怕。   那可是宰了好几名五阶灵士的狠人。也怪不得那日她会那样有恃无恐。   “师父,这个疏影阁的阁主,应该也就跟圣渊教的圣主差不多了吧?”他思索道。   “应该是这样。” 玄师点了点头。   和圣渊教圣主一样,也就是说疏影阁应该便是那些人在南域的傀儡。   “幸好还有凤家在,让他们有些忌惮,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曜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或许我们可以和凤家合作?”他看向玄师,轻声问道,   “那个凤临涯看上去人不错,而凤家应该也和师父你印象中的一样,是个不错的管者。如果把其他几域的事情告知凤家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玄师也点了点头,“寻个合适的时间去和凤家主谈谈吧。”   就这么定下了决策,二人也不再多言,江曜回到自己的床边开始修炼,期间许管家来了一趟,说是凤衣荼邀请他们明日去他的住处商量炼器的事宜,江曜点头应下,然后待到第二日上午,果真便有侍女来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林大师。”那侍女先是十分恭敬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大老爷寻您商议灵武炼制之事,还请您随奴婢来。”   “麻烦姑娘为在下带路了。”江曜将那侍女迎进屋,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请留步。”然而,江曜还没来得及出门,却听见玄师的声音横插了进来,“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也能一同前往。”   那转身带路的貌美侍女一愣,但随即转过头来,对着玄师露出一个歉意却又礼貌的微笑:   “抱歉,这位先生,大老爷只叫了林大师前去,所以……”   她话虽然没说完,但其中意思也已经很明显。然而玄师闻言却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唔……在下不过是无聊在凤家大宅中闲逛,偶然走到了大老爷的居所附近,不知这样可会让姑娘为难?”   “这……”那侍女听见这话,秀眉微微蹙了蹙,虽然她也不知玄师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毕竟江曜和玄师也算是凤家贵客,按说她是不应该拒绝他的要求的。   “奴婢明白了,还请二位随奴婢来。”最后,她还是只能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妥协道。   江曜二人对视一眼,便跟着那侍女踏出了房间。   一路上依旧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就算江曜努力记着路,也险些迷失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侍女终于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单从外观上来看,这个院子比身为凤家家主的凤临涯的居所还要大上一圈,装潢也要华丽不少。   “还请这位客人于此地等候。”侍女将二人领到院落中的石制桌椅前,对着玄师福了福身,歉然道,然后转过头看向江曜,   “林大师请随奴婢来。”   江曜点了点头,随着那侍女走到房门前,但侍女还没来得及敲门,面前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一袭白衣的凤衣荼脸上还带着些困倦之色,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庭院,英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   侍女闻言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辩解,却见凤衣荼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那就都进来吧。”   他转身走进了房中,那侍女见状,如获大赦地将江曜二人领了进去,然后还未等凤衣荼说话,便直接告退,飞快地关门离去,仿佛房中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都过来坐吧。”   凤衣荼倒是没管那侍女,而是走到屋内的紫檀木桌前坐下,转头吩咐道:   “柳儿,还不快给二位贵客上茶。”   他的头发还有些散乱,衣襟上也有不少褶皱,江曜看了一眼不远处衣衫同样略有些不整,满脸晕红的女子,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这凤衣荼好像还真如外界所言,是个整日寻欢作乐,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名为柳儿的女子正是凤衣荼昨日带回来的那位。她很快便为江曜和玄师斟上两杯上好的茶水,然后便垂眸静立于凤衣荼的身侧,一副乖顺的模样。   “在下听说,大老爷是想让在下为您定制一件新的灵武?”江曜也不遮掩,直接对着凤衣荼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错。”凤衣荼先是一愣,然后便笑着点了点头,“林大师觉得,本少适合什么样的灵武?”   “这个……”闻言,江曜礼貌地笑道,“自然是以您的意见为主,不知大老爷过去的灵武为何物?”   “过去的吗……凤临涯那家伙随便找人给我打了一柄剑,喏,就是这个。”他召出一柄长剑放在桌上,抬眼看向江曜,   “林大师觉得如何?”   “这……”那剑通体雪白,泛着银光,由高级火属性灵材遗灰木髓所制成,剑柄呈半月形,上端镶嵌了一颗赤色的顶级火属性灵石烨炎晶,剑身上则刻着繁复的嵌套阵法。   这柄剑虽然在品阶上只有四阶,但从其制造的工艺和手法上来看,炼制这柄剑的炼器师绝不是普通的四阶炼器师,很有可能是五阶,甚至是五阶炼器师中的佼佼者。   这也能叫随便吗?虽然江曜自己天赋本就不低,更有玄师一直陪伴在身边,但对各域炼器师的大致情况也是知晓的。凤临涯对于自己这位兄长的灵武绝对是上心至极。   “既然是凤族长所赠,自然定非凡物。”江曜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但最后还是不舍得违背自己的本心,只能模棱两可道。   好在凤衣荼似乎也并不想计较江曜的回答,只是收起那把剑,然后便对着他笑道:   “林大师,虽然本少之前的灵武是剑,但这剑本少用着着实是有些不顺手,不如林大师再给本少炼个别的?”   “您的灵武自然是听凤老爷您的安排。”虽然对凤衣荼刚才的话略有些不认同,但毕竟自己答应过凤临涯,所以江曜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问道,   “只是不知凤老爷想要什么样的灵武?”   “这个嘛……本少想想……”闻言,凤临涯一边思索着,一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有那种操作简单,不用怎么练习,也不需要太多技巧和灵力,但威力却极大的灵武吗?”半晌,他这才笑着开口问道。   这个……此言一出,江曜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不需要练习,不需要技巧,甚至不需要灵力大但威力极大的灵武自然也是有的。   在梦里。   无论是什么灵武,只有主人不断地上手熟悉并投入实战,方才能与主人更加契合,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不用练习不用技巧,甚至连灵力都用不了多烧就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凤衣荼这话,问得就跟天上是否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差不多。   “原则上来讲,是没有的。”江曜庆幸自己的声音还算平稳,让人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那抛开原则呢?”凤衣荼继续笑着问。   “抛开原则,或许会有,但在下不才,能力恐怕还不足以做出这样完美的灵器。”江曜也努力朝他微笑。   “不是吧,这都做不出来?”听见他这样说,凤衣荼立马泄了气,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凤老爷,灵武和普通的灵器是不一样的。您说的这种情况普通的灵器中或许会有,那种只能用一次的强杀伤性灵器,要做起来并不难。”   “但那样的灵器不好控制,过于笨重。而灵武需要灵士长期使用,自然还是刀枪剑戟这样能够长期存在的武器更妙。”江曜苦口婆心地劝道,   “凤老爷,还请您三思。”   灵器中一次性的有不少,也有各种奇异功能的灵器,但灵武之所以比一般灵器更加珍贵,就在于其可持续性的成长。好的灵武甚至可以重铸,随着主人的升级升阶而一同变强。   “得得得,别跟本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听着江曜的话,反倒是凤衣荼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才是炼器师,你应该去解决本少提出的问题,而不是让本少改变主意。”   “反正本少也就是想做个防身的物件,凤临涯给我的那把剑又重又难用,本少看那玩意不爽好久了。赶紧的,想个办法,能让本少用上就行。”   说完,他似乎是有些嫌累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然后将茶杯哐当一声放在价值不菲的木桌上,看向江曜,   “林大师能做到吗?”   做不到,我能拒绝吗?江曜久违地生出了些冲动心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勉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凤老爷,若按照您刚刚的想法来,在下可以为您定制一些威力较高的灵器,但灵武一事的确是有些勉强,您看……”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的做灵武吗?”然而,凤衣荼却依旧不乐意,   “难不成林大师想反悔?” 第203章 小爷保持微笑   我确实有点想反悔。江曜目移,他也没想到这个凤衣荼会如此难缠,可惜于他而言,既然接下了差事,那自然是要做好的。   哪怕会让自己血压升高憋出内伤。   “在下明白凤老爷的意思了。”他弯了弯僵硬的嘴角,   “只是不知凤老爷还有什么要求,比如外观上,或是其他的功能上。”   还是今天一次性把话说完,免得自己在日后接二连三受到惊吓。江曜定了定神,做好了心准备。   “唔,其他的话……”凤衣荼闻言开始沉思,然后一本正经地敲了敲桌面,   “最重要的一点,要好看。”   “这是自然。”这个要求比起之前的异想天开,简直可以说是过于正常,甚至正常到让江曜松了一口气的程度,   “既然是要定制灵武,自然也是要顾及武器的外观的。这一点上凤老爷自不必担心。”   他点点头,示意凤衣荼安心,然后接着问道,“凤老爷还有其他要求吗?”   “还有就是,这个灵武要隐蔽一点,平常不会被人发觉,尤其是在爆发出威力之前,绝不能让人发现和提防,不然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凤衣荼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拍了拍桌板,俯下身子看向江曜,   “林大师,这一点能做到吗?”   “或许……应该是可以的。”江曜略微沉思一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之前答应了这么多,总不能在这时候后悔。   他偷瞄了玄师一眼,见自家师父若无其事地品着茶,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微微抬眼递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江曜心中便更觉安定。   更何况,关于凤衣荼的灵武,他现在似乎也已经有点思路了。   “更多的要求……暂时应该是没有了。”终于,凤衣荼摇了摇头。   看来事情应该是告一段落了。江曜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了些:   “在下明白凤老爷的意思了。”   “只是不知,凤老爷的灵喾是……”他试探着问道。   “灵喾啊,是这个。”凤衣荼懒懒地站起身,一股不大的灵力波动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随着那股灵力逐渐增强,一个环绕着两圈光环的虚影也渐渐在凤衣荼身后成型。   那虚影是一只身形修长,通体洁白如雪的鸟儿。它的体态优雅华丽,脖颈弯曲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头上长有如落雪般的扇形羽冠,长长的尾羽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像是散落的星辰,显得高贵而又圣洁。   还真是和他们对凤衣荼的印象完全不符合的灵喾呢。   “这是……”这鸟儿的确是生得有些美丽,江曜略略一愣,回过神来,便也认出了它的真身,“白孔雀?”   “正是。”凤衣荼应了一声,俊逸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在下明白了,还请凤老爷收回灵喾。”江曜点了点头,心下也有些感慨。   孔雀是凤凰的直系后代之一,算是很不错的火属性灵喾,至少能让对应的灵喾拥有者修炼至五阶。只可惜,凤衣荼的灵喾是孔雀一族中的异种,白孔雀。   白孔雀在孔雀一族之中数量也是极其稀少,诞生千只孔雀才可能会有一只白孔雀出世,因此据说在孔雀族群内,白孔雀被视为祥瑞,受到族中优待。   可惜,虽然如此,比起普通的孔雀,白孔雀的能力要弱上太多,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换算到人类身上,凤衣荼这辈子能够突破到四阶都算是走了大运。   拥有这样的变异灵喾,也不知凤衣荼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便表露自己心中所想,江曜定了定神,又面色如常地问了凤衣荼一些有关他自己的其它问题,例如对武器外观的喜好,惯用的攻击方式等,待到所有工作收尾,时间也快到了正午。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如果以后本少有了新想法,会差人来找你的。”最后,还是凤衣荼先有些坐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冲着江曜和玄师摆了摆手,意图送客。   江曜立刻会意,站起身,朝着他作了一揖:“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也就不打扰凤老爷了。”   “辛苦二位了。”凤衣荼点了点头,随后便对身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柳儿,送客。”   “是。”美貌女子福了福身,然后抬起头冲着江曜和玄师礼貌地笑了笑,恭敬地带着他们离开了屋子。   “小女子也是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凤家的布置,只能将二位送至此地,还望二位见谅。”柳儿带他们走到院门口,然后便朝他们歉然一笑,赔礼道。   “没关系,到这里便好,辛苦柳儿姑娘了。”江曜自然能认出这女子就是昨日凤衣荼才带回来的那位,所幸他也记住了来时的路,没有人引路也能走得回去。   “贵客说笑了。”柳儿闻言朝着他嫣然一笑,随即侧身退到一旁,让开了去路,“二位贵客慢走。”   她的语调轻柔婉转,听上去倒是让人十分舒服。   江曜点了点头,朝着院落外走去。玄师跟在他身边,却不知为何落后了他半步,与柳儿擦肩而过的时候,被风扬起的衣袖也恰好贴着柳儿的衣摆而过。   柳儿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带起身后的一片微凉,而等到她回头,却发现江曜师徒已经走远。   是错觉吗?容貌秀美的女子悄然垂眸,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裙裾,却依旧未曾发现任何痕迹。   江曜的记性还算不错,凤家虽然大,但他凭借着记忆还真顺利地把玄师带到了他们居住的院落。   刚一进屋,江曜也终于得以褪去在人前的矜持,直接大大咧咧地瘫倒在了座椅上:“呼……终于结束了,再跟那个凤衣荼相处下去,我脑子都要炸了。”   那个凤家大老爷实在是过于想当然,偏偏江曜这回还是有求于人拿钱办事,只能耐着性子顺着他,连提出异议都要小心翼翼。   “没关系,我之后帮你便是。”玄师跟着他听完了全程,自然知道凤衣荼的要求很多都不是现在的小徒弟能够做到的。   “师父你有办法了?”江曜闻言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玄师。   “嗯,让我来炼制的话,并不算太难,至少比你的寰息要简单得多。”玄师露出一个浅笑,   “比起那个,我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柳儿。”   “柳儿?”江曜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低眉顺眼跟在凤衣荼身边的女子的模样,   “那个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们此行也不过和她有过最简单的接触,他还真不知道玄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嗯,你在与凤衣荼说话自然察觉不到,那姑娘的确也伪装得很好,但是作为一个侍女,她对你我实在是过于关注了。”玄师笑道。   “她……做了什么事吗?”江曜疑惑地看向自家师父。   “没干什么具体的坏事,只是你和凤衣荼谈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我们身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东西而已。当然,她表现得也并不明显,但我能感觉到。”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气息和之前刺杀你的女子也有几分相似。”   “你是说,她是疏影阁的人?”闻言,江曜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   之前黑娘子的事情已经让凤家有些愤怒,他们怎么还敢往凤家安插眼线,就不怕触及凤家底线吗?   “她伪装得很好,若今日去的只有你一个人,恐怕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出的。”   “就算是我,也是在发现她的行为有些怪异之后专门注意观察,这才注意到她的气息也略有些似曾相识,但至今仍然不太敢确定。”玄师说着,摇了摇头,   “不过嘛,为防万一,我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轻轻一挥手,江曜面前便出现一个圆形如镜般的造物,江曜凑近一看,却发现那镜中显示的正是凤衣荼院落中的景象。   “师父你……”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微微别过脸,轻咳一声:   “一些小手段罢了,我也是偶尔才用一用。”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他还没等江曜开口,又兀自挥了挥手,水镜上的景象便又变了。   “我在柳儿姑娘身上略微做了些手脚,在此可以看见她的行踪。如果她潜入凤家意图不轨,在行踪上总会有些异常的。”   “师父你这……”江曜挠了挠头,看向玄师,玄师本以为他还要说什么阻止的话,谁知江曜眼睛突然一亮,有些兴奋道,   “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些幕后人,在他们身上也用上这些东西,想要探知背后的隐情不就很容易了?”   “哪有这么容易?”江曜这话倒是有些出乎玄师的预料,他无奈地轻笑一声,   “我这些手段对修为不高的人还能起些作用,但修为再高些,发现这些小手脚就很容易了。”   “那个追踪用的东西还好些,但能传递影像的那东西修为一高就容易被察觉。到时候不仅起不到作用不说,万一被他们反过来摸清我们的存在,那不是得不偿失?”   “好吧……”江曜闻言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引来玄师的侧目。   “不过你这小家伙怎么转性了?”他忽然戏谑地开口。   江曜一向是有些抵触这些不算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跟了您这么久,再没点长进,我回炉重造算了。”江曜撇了撇嘴,   “您说得对,手段只是工具,重要的是目的是什么。若始终端着那些个架子,非要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行动,不仅会收效甚微,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最后误了大事,导致无辜的好人遭罪,那可就是罪过了。” 第204章 小爷听箫   “你啊……”玄师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曜,嘴角扬了扬,“如果你能想明白,能够过得去心里那道坎,也是件好事。”   他其实也挺喜欢江曜的那股执拗劲,但有些时候,变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好了小家伙,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用一直盯着看了。”他收回水镜,看向江曜,   “虽然我刚刚也说过要帮你,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对于凤衣荼的灵武,你有什么想法?”   “我?”江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玄师偶尔会给他的小小考验。   “嗯……按照我的设想,我是想做成类似判官笔的暗器类灵武。”凤衣荼提出的要求着实是有些难度,江曜也只能一边思索一边缓慢开口,   “凤衣荼想要简单好使的灵器,若是刀枪剑戟一类的近身灵武,怎么着都要练一练才能派得上用场,而且缠斗起来容错率也不高。”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玄师,定了定神,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口道,   “更何况,凤族长对他这位兄长也是宝贝得很,再加上凤衣荼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少有需要他主动出手的时候,因此我们给他炼制的灵武只要能够防身,能够一下子除掉对他有威胁的人就足够了。”一边说着,江曜也开始渐渐起劲,   “而且正好凤衣荼说,要隐蔽的,不能被人发现的,这也符合暗器的特征,因此我想了想,干脆就做暗器好了。”他说着,愈发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远程的,暗器类的灵武不也需要技巧吗?”玄师听着江曜的分析,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这又该如何弥补?”   “那自然是阵法。”江曜若有所思道。   “师父,我想融合引灵阵的特性来强化追影阵的追踪效果,这样即使不需要练习,也可以让这把灵武直接顺着灵力命中敌人,再配合凌风阵和破炎阵,也能起到加强威力的效果。但缺点是灵活性不足,只能命中固定的目标,不能中途改道。”他掏出一个空白玉简,罗列了一大堆阵法,手上划来划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玄师解释,   “不过对于凤衣荼来说,应该也够用了吧?”   “想法不错。”玄师点了点头,但随即拿过江曜手上的玉简,开始比划道,   “不过引灵阵和追影阵的特性不合,融合起来难度不小。至于凌风阵和破炎阵,虽然可以增强灵武发射的威力,但波动太大,很容易就会被察觉,所以还要加上一部分息隐阵才更妙。至于其他的,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问题。”   他看着神色逐渐认真起来的江曜,轻轻笑了笑,然后凑近他在他列出的阵法上开始为他讲解。   “除了这些地方以外,还有一点,暗器类的灵武个头都不大,容不下你纂刻如此多的阵法,所以最难的地方,是要将他们全部聚合在一起,作为一个高级融合阵法纂刻其上才好。”他把江曜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全部拎出来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   “这……”自家师父的意思江曜也不是不明白,但刚刚玄师提及的阵法少说也有十多个,虽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初级阵法,但是要将他们融合在一起,那种难度……   “只是讲给你听,炼器的事情我来就好。”玄师看着江曜迟疑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家小徒弟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要完成凤衣荼给的要求,虽然只是个四阶灵武,但也确实太过为难他了。   江曜自己也确实有些无奈,不知为何,自己初出茅庐第一个遇上的主顾就是凤衣荼这样的麻烦人物。   灵武的种类和阵法决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外观和细节设计了。比起阵法,这个对于江曜来说要简单上不少,二人讨论了一会便确定了方案,江曜正打算将其完整,等之后拿给凤衣荼过目,但他们的房门却又突然被轻轻敲了敲。   “二位贵客,打扰了。”江曜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名他有些眼熟的侍女。   好像是凤临涯身边的人。   “不知姑娘突然造访,所为何事?”江曜对着那侍女笑道。   “家主大人说,若您晚些时候有空,还请您去他那里一叙。”那侍女低眉垂眼,恭敬地朝两人福了一礼。   又是凤临涯?江曜一愣,但随即便答应了下来,然后追问道:“凤家主有说过什么时辰吗?”   “家主大人说酉时至亥时便可,但凭您的喜好。如若不愿,不去也是可以的。”侍女答道。   “在下明白凤族长的意思了,劳烦姑娘。”江曜朝着侍女拱了拱手,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打发了她,回到屋内。   “凤家主让你过去?”玄师问道。   “并没有强着我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曜摇了摇头,“八成又是和凤衣荼有关吧。”   “我猜,可能是找我问凤衣荼的情况。”   “凤家主对他的兄长果真是关心至极。”闻言,玄师轻叹道,“只可惜他们兄弟间或许的确是有些龃龉。”   “可是凤家主似乎的确对凤衣荼很好啊……”江曜想着进入凤家后的种种,兄友弟恭里的兄友暂且不论,凤临涯这个弟弟的确是足够恭敬的,甚至对凤衣荼纵容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凤临涯对凤衣荼好,但凤衣荼或许并不会这么想。”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   “虽为血脉相通的兄弟,但天赋却是天壤之别,会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些抗拒心思,也是常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声音种带上了一些叹惋。   “师父你是说……”江曜想起凤衣荼的灵喾,便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凤衣荼因为天赋不如凤临涯的缘故,所以对他有些……不太好的情绪?”   “这是人之常情,不难解。”玄师点了点头,   “按照常,白孔雀灵喾的灵士能修炼到四阶就已经是极限,而凤家的灵喾传承者刚一出生就拥有四阶的修为。”   也就是说,凤临涯的开头,是凤衣荼的终点。   江曜垂眸仔细一思索,若是代入自己,的确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兄弟保持平常心。   “所以这样一来,凤族长越是看重这个兄长,凤衣荼心里越会不平衡吧?”江曜感叹道。   传承灵喾带给凤临涯的不仅是与生俱来的修为和天赋,还有他在凤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凤临涯站在这样的位置给凤衣荼关心和付出,反而会提醒凤衣荼他们之间的差距,甚至还会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有兄弟的缘故,江曜一边想着,也对这对兄弟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更何况……他轻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家的那位兄长。说起来,也不知何时能找出有关江子墨的线索。   “师父,要不我今晚还是去凤家主那边看看吧。更何况之后或许还要和他们合作,现在多亲近些也是好的。”他沉默半晌,提议道。   “你愿意去自然比不去更好。”玄师点了点头,“再者,既然凤族长在意兄长,你要和他打好关系,也正好能从这方面入手。”   “明白啦师父。”江曜摆了摆手示意玄师不必操心。   跟着玄师这么多年跑下来,很多事情他也早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但玄师有时还是会把他当成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处处提醒着。   这样其实好也不好。他能借着玄师的这份对孩子的溺爱与包容肆无忌惮地与他亲近,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过了度的宠溺,让他永远也无法从玄师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不过,得不到回应也总比被察觉出端倪要更妙。江曜在心中轻叹,他也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思暴露,会引来玄师怎样的反应   有些东西仅仅是想象就能让他痛彻心扉,相较之下,还是维持现状要来得更好。   凤临涯和他们约定的时辰很快便至,江曜简单收拾一番,告别了玄师,随着记忆朝着凤临涯的住处走去。   还没到凤临涯的院子,江曜远远地就闻到了馥郁芬芳的桂花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悠远的箫声。   那箫声清越动听,宛转悠扬,奈何曲调却带着丝丝悲戚,凄切哀婉,引人泪下,令人闻之叹息。   何人于此处吹奏洞箫?江曜有些疑惑地朝着四周望去,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凤临涯的院落中传来的。他微微皱起了眉,迈步朝着前方行去。   刚走到庭院边,江曜便瞧见了院中背对他而立的凤临涯。他依旧穿着一袭红底金纹的锦袍,显得贵气无比。背影挺拔却又显得单薄,乌黑顺滑的长发被微风撩起几缕后又轻轻放下,配上这凄婉的曲子,不知为何有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似乎是沉浸在了这支曲子之中,连江曜走进院子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江曜走到他背后,他在吹完最后一小段旋律,收了音,转头看向江曜。   “林大师。”他收好玉箫,微微颔首,带着些歉意开口道,“凤某失礼了。”   “凤家主不必挂怀。”江曜摇了摇头,示意凤临涯不必介意。   前几日见到凤临涯的时候,他要不是在校场的高台,要不正是在处公务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威严。而今日已经日落,想来凤临涯也是约了闲暇的时间与自己见面。   月光下的凤临涯倒是多了几分柔和,江曜这也才意识到,这个凤家家主实在是太过年轻,眉宇间还透着些生上的青涩与稚嫩,看样子恐怕与自己同岁,甚至还要小上一些。   “更深露重,还请林大师进屋一叙。”凤临涯看向灯火通明的里屋,对着江曜做邀请姿势道。   “凤族长请。”江曜拱了拱手,跟凤临涯相互推辞着走进了屋内。   “凤族长的箫艺出神入化,在下佩服。”江曜进屋坐定,看见凤临涯唤来侍女斟上茶,又屏退所有下人之后,方才开口称赞道。   “林大师谬赞了,凤某也不过是闲暇之余吹奏两曲,难登大雅之堂,让林大师见笑了。”凤临涯面色不变,淡然道。   “在下听那乐曲暗含幽怨,引人垂泪,凤家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江曜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第205章 小爷聊天   “并非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凤某的……咳,不过是凤某有些喜欢这支曲子罢了。”   说起这个,凤临涯似乎有些羞赧,他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微微侧过了脑袋,做出动作后才惊觉有些不妥,转过头来看向江曜:“林大师,不知兄长他……”   果然是来问凤衣荼的。江曜心中了然,但一想起凤衣荼,却又不自觉地现出几分无奈来。   “咳,凤老爷他……”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跟凤临涯说起,毕竟凤临涯确实在意自己的兄长,而他若是真按自己的想法来,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林大师但说无妨。”凤临涯看江曜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轻叹口气,开口道。   “那在下就直说了。”江曜见状,索性也不再犹豫,把之前凤衣荼提的要求简要说了一遍。   “凤家主,也不是在下对凤老爷有所不满,只是在下确实才疏学浅,若是有什么地方没法让凤老爷满意……”江曜说着,一边刻意拖长了语调。   “林大师尽力便好。兄长的话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凤临涯一边听着,一边轻叹道。   他不懂炼器,但即使是听着,也知道凤衣荼的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辛苦林大师了,至于兄长的意思……罢了,随着他去吧,有件防身的灵武也好。”他看向江曜,似乎是有些惭愧。   江曜看着凤临涯澄澈的眼神,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叹息:“凤家主果然是与凤老爷兄弟情深。”   凤临涯闻言微愣,半晌后才露出一抹苦笑来:“林大师说笑了。身为人弟,凤某自然是希望兄长能够平安喜乐。”   “因此,只要是兄长的要求,能做到的,凤某都会尽力满足。”   “只是,恕在下多嘴。”江曜看着灯光下显得有些怅然的凤临涯,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在下看来,凤老爷他,似乎……”   “凤某明白,兄长一向是对凤某有些成见的。”江曜话还没说出口,凤临涯却先开口道。   他表情有些黯然,低垂着头,不像是个大家族长,反倒流露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青涩与稚嫩来,   也对,凤衣荼表现得这么明显,江曜不过才进入凤家几天就能将其看得清楚,凤临涯作为当事者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其实此次兄长想要重铸灵武一事,凤某也在想,是否也是凤某做错了。”良久,凤临涯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些茫然,   “当初,凤某为他打造的是一件四阶的灵武。只怕兄长会觉得,凤某就是在讥讽他,提醒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有四阶的修为。”   “或许,凤某送他的东西,他都不想要吧。”凤临涯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   “凤家主……”江曜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凤衣荼提起自己原先灵武时的神情,凤临涯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他看着神伤的凤临涯,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天赋的差距,真的会让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疏远至此吗?   “抱歉,林大师,凤某唐突了。”江曜还在愣神,却突然听见对面的凤临涯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贸然让您听一些无聊的家事,林大师应该也很困扰吧。”   江曜回过神,却发现对面那位年轻的家主又恢复成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凤家主若是想继续,那说下去便好,在下洗耳恭听。”然而,江曜却摇了摇头,轻笑道。   他能看出,平常应该是极少有人倾听凤临涯说这些东西的,否则凤临涯也不可能在自己一个外人面前一不小心流露真情。   他其实也不排斥和凤临涯聊这些,于公,他要与凤临涯打好关系,毕竟之后南域的事情指不定还要他帮忙。于私,他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自然也不想看见兄弟阋墙。   当然,前提是凤临涯信任他,愿意和他说这些私事。   “林大师不觉得凤某聒噪?”凤衣荼反倒显得有些惊讶。   “凤家主愿意与在下交心,是在下的荣幸。更何况,凤家主对在下如此坦诚,反倒是让在下有些惭愧了。”江曜笑道。   “林大师说笑了。”凤临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反倒是露出一抹浅笑来,   “这些话平日里也不足为外人道,但林大师和那些人不同。若是林大师,凤某是愿意信任的。”   “哦?”这下江曜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刚刚不过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但凤临涯的回应着实是出乎他的预料。   除开在炼器比赛时匆匆一瞥,这还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由,非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凤某的直觉吧。”凤临涯苦笑道,   “林大师的言行举止让凤某觉得,林大师不是那种浮夸虚伪之人,值得深交,仅此而已。”   凤临涯所言也并非虚假,他自出生起便是凤家的主人,经历也与常人不同。   他的见识大都是来自书本上的教导,虽然够用,但终究是少了几分现实中的磨砺,也因此也缺少了些要用经验才能磨炼出的圆滑,显得有些死板教条,与之相对,他能留下的,却是独属于孩子的敏锐直觉。   这样的直觉让他对潜意识中觉得能够信任的人很难设防。因此,不过两次见面,他便不经意地在江曜面前露了些真情。   江曜看着眼前的凤临涯,微微眯起了眼睛。平心而论,凤临涯的确是个合格的家主,他能将族中事务处得井井有条,在族人面前也是成熟而又威严。只是,或许是因为年龄的限制,这位凤家家主却又在意外的地方保留着过于澄澈的赤子之心。   但实话实说,这样的人,他并不讨厌。   “在下也有兄长,凤族长的心情,在下或许也能够体会一二。”他点点头,对着凤临涯开口。   他说的兄长自然是指江子墨,但凤临涯却会错了意:“林大师与兄长关系融洽,凤某也的确是羡慕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和江子墨那家伙关系不错?江曜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和玄师才是凤临涯眼中的兄弟。   “咳咳,别看我们现在这样,早些时候也是常年不对付。”江曜轻咳几声,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 ,   “我和兄长同父异母,我兄长他因为一些原因一直看我有些不顺眼。正好那时候我也浑,事事喜欢跟他对着干。”   “所以他就喜欢按照家规罚我,关我禁闭,关柴房里几天几夜出不来,还得我妹妹偷偷来给我送饭。”小时候犯浑的那段日子,现在提起来也总让他啼笑皆非。   “看不出来,林大师还有这样的经历。”凤临涯似乎也有些震惊,上上下下打量江曜一番,勉强抑制住惊讶开口。   “嗐,我的经历可多着呢,凤家主你可想不到。”江曜笑道。   他遇到玄师后一路走来的经历,怕是写成话本也不为过。   “那时候我可讨厌兄长了。那时我们族里还有个堂兄天天欺负我,那个堂兄是我最讨厌的人,而我的兄长就是我第二讨厌的人。”   “那你们后来……”凤临涯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想不到看上去和兄长如此要好的江曜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嘛,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成见。他并没有针对我,只是我当时钻了牛角尖,才总觉得他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江曜继续笑道。   “原来如此。”凤临涯微微低下了头,“所以,林大师的意思是,让凤某看开些?”   “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江曜摇了摇头,“在下的意思是,兄弟之间就算有隔阂,但兄长也不可能对幼弟毫无感情。”   “最重要的,是凤族长要想清楚,凤老爷与您究竟是为何才开始疏远。”他说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凤临涯的回应。   偌大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凤临涯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   “其实小时候,兄长他,与我很要好。”   或许是想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觉中,他连称呼都变了。   江曜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柔声道:“然后呢?”   “兄长他很在意我,我是下一任的族长,每日要学的事务繁多,几乎除了上课就是修炼,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凤临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见到兄长。”   “兄长他会使些手段,绕开家中看管给我带些零嘴,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事,甚至还会支开守卫悄悄带我出去玩。”说起这些,凤临涯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说他并不希望我像历任凤家家主那样过完一辈子,那样太无趣了,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说他希望我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他更希望我快乐。”   “听起来,大老爷是个不错的兄长。”江曜点了点头。   “对啊。”凤临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很快乐。”   “但是后来他被发现了。”凤临涯突然话锋一转,   “凤家的规矩,在下任族长足以独立处家族事务之前,会由旁支和几个附属家族协同处家族事务,包括对族长的教育在内。”   “当然,几个附属家族一向对我们凤家忠心耿耿,再加上有心魔誓做约束,他们也不至于刻意为难兄长。只是按照家法,兄长擅自探望我,带我出门都是违反了戒律,兄长因此受了罚,而我也被看管得更严。”说着,凤临涯轻轻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兄长也不再来找我了,我们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疏远的吧。” 第206章 小爷叹气   江曜看着笑容苦涩的凤临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安慰他。   他也没想到,凤临涯的童年,会是这样的。   让一个孩子从有记忆时开始就不停地学习与修炼,直到继任家主,即使是江曜没经历过,但光是听着也着实有些可怕。   “凤家新族长的诞生意味着旧族长的逝去,而历任族长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虽然有附属家族的辅佐,但族长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以接过家族大权,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凤临涯给江曜解释道。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凤家族长还算是……”还算是人吗?江曜皱紧了眉头。   被无休止的课业和修炼填满,强行被拉扯至足以承担重任的模样,紧接着便是在生命到头之前尽快繁衍后代,直到标记着自己死亡的继任者的出现。怪不得凤衣荼以前会说凤家族长的生命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没什么不好的,我早就认命了。”凤临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笑,   “凤家能在南域屹立多年不倒,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可是……这值得吗?”江曜忍不住开口道。   从出生起就被写好的一生,一代又一代的轮回,这凤家的传承灵喾,不像是馈赠,倒像是诅咒。   “自然是值得的。”谁知,凤临涯却抬起头,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来,   “正因为凤家在,所以南域和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各个大家族的勾心斗角,自然也不会有因此而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   “南域人民都信奉凤家,拥护凤家,而若是遭遇了什么危机,比起其他几域,南域虽不说坚不可摧,但至少也是铁板一块。”   “作为统治者,能护得一域人民安居乐业,难道这还不值得吗?”凤临涯反问道。   “凤族长……”江曜看着在灯火下浅笑着的年轻族长,突然有些无言。   他头一次觉得,那些人没能大张旗鼓入侵南域,或许的确是有由的。   “凤族长高瞻远瞩,是在下目光短浅,实在惭愧。”他不得不感慨道。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林大师谬赞了。”凤临涯摇了摇头,推辞道。   “只是话说回来,在下似乎仍有一事不明。”虽然佩服于凤临涯的胸怀,但一想到刚刚他所说的话,江曜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若真如凤族长所言,凤老爷应该也是在乎您的,就算后来疏远了,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模样吧?”   如果凤衣荼曾经真是那样温柔的一个兄长,哪怕因为族规的缘故不得不与凤临涯疏远,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对凤临涯的厌恶似乎都要溢出来了似的。   “这个……”凤临涯微皱着眉垂眸沉思一会,这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我想,或许是在他觉醒灵喾之后吧。”   “兄长觉醒以后,因为灵喾不算太强,族中很多人对他的态度……”说着,凤临涯也叹了口气,   “不,并不能说是不好,毕竟他也是家中的主人,只是家中强者众多,兄长他的天赋甚至连很多旁支都不如,所以也难免有些闲话。”   “更何况,那时候我年岁还小,是兄长代我行家中事务,那时候什么风声都有,兄长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好受。”凤临涯眼底带上了些黯然之色。   “凤老爷管家事?”江曜听着,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微妙。   让凤衣荼执掌凤家,凤家真的不会垮掉吗?   “别看兄长他现在这样,其实以前……他很好。”凤临涯摇了摇头,低笑一声,   “兄长他很聪明,学东西也快,那时候他年纪虽然也不大,但凤家在他手上被管得井井有条。”凤临涯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至少,在做家主这一点上,我不如他。”   “这样……”江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确实是没想到,如今一副草包模样的凤衣荼曾经是那样的人。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吗?   “所以,兄长他现在这样,或许也是在和我置气吧。”凤临涯摇了摇头,叹息道。   “凤族长何出此言?”江曜摇了摇头,“或许凤老爷也是因为如今不用管事,方才耽于玩乐,纵情声色,这又与凤族长何干?”   “勤勤恳恳操持家族却不被承认,而自己的幼弟仅凭所谓的传承灵喾便能轻易将自己取而代之,兄长会讨厌我,是所应当的事。”凤临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林大师也不必安慰我,其实我……我明白……”他摇了摇头,   “兄长他开始厌恶我,是在我接任家主那年。那时候他甚至和家里的长老闹了一场,但最后长老还是执意让我接任。”   “而继任仪式之后,兄长就再也没有主动找我说过话,我和他说话他也只会敷衍,后来他整日流连在外夜夜晚归,再后来,甚至连家都不回了。”   讲起这些往事,即使凤临涯极力控制,但江曜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怅然。   “可是……”江曜只能叹了口气,“如今这样的局面,也并非凤家主的错。”   “但如果没有我,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家主。”凤临涯抬起头看向他,   “更何况,家主之位从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他是我的兄长,凤家家主是我也好是他也罢,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他对我来说比家主之位要重要太多,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与他疏远。”凤临涯摇了摇头。   江曜有些沉默。   即使先前已经有过猜测,但他还是小看了凤临涯对凤衣荼的情谊。   照这样看来,江曜毫不怀疑,就算凤衣荼想要天上的星星,凤临涯也会想方设法给他摘下来,送到他面前。   可是……兄弟二人渐行渐远的根源,在于凤家一直以来的传统与传承,这种东西二人无力改变,也不可能去改变。   “其实,说来也不怕林大师笑话。”凤临涯看着无言的江曜,忽地又笑了,   “今夜那支曲子,名唤离人归。其实那并非我喜欢的曲子,而是兄长在幼时吹给我听过的曲子。那时兄长说,那是他最喜欢的曲子,但后来我再也没听他吹过。”   “或许时间过得太久了,他早就忘了,早就不喜欢了那支曲子了。”他的笑容中蓦地平添几分悲凉,   “如今看来,很多事好像都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乎。”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傻了?”   江曜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凤临涯。   其实若真让他如实回答,他确实是觉得凤临涯有些执拗,追逐着一个再也不会回头的人,守着那份只剩空壳的回忆,再怎么看也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凤临涯的过去他从未亲身经历过,又怎好作为一个外人去随意评价他的感情?   “凤族长是至情至性之人。”最后,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在下只愿凤族长能得偿所愿,兄弟和睦。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他冲着凤临涯抱拳道。   “林大师言重了。”凤临涯深吸一口气,   “林大师愿意听凤某谈论这些陈年旧事,凤某已经十分感激,又怎好继续劳烦。”   他神色恢复如常,情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江曜见状,也知道在凤衣荼这一话题上,他们的谈话暂时也该告一段落了。   其实,虽说今日和凤临涯的闲聊中他也并没有带着目的地去探知什么东西,但凤临涯给他透露出的东西好像也并不少。   比如,凤临涯自身那种纯粹的个性,还有,凤衣荼和凤临涯起过的冲突。   其实说是冲突也不合适,应该是凤衣荼对凤临涯单方面的不满。   那么,这种不满会转化成一种更坏的情绪吗?江曜还记得玄师说过,凤衣荼身边的柳儿有问题。   但柳儿终究是凤衣荼带进凤家的,也不知凤衣荼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有意为之?若是有意为之,那……   事情似乎就有些微妙了。   凤临涯之后和他又交谈了几句,但由于天色已晚,他也不好再多留江曜,江曜便也顺势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曜又正好碰见了来寻凤临涯的许管家,看见江曜,许管家似乎也有些惊讶,直到江曜跟他说凤临涯寻他是为了凤衣荼之后,许管家这才叹了口气。   “家主大人什么都好,唯独对于老爷,实在是有些在意过头了。”他感叹道。   江曜才正式进凤家两天,凤临涯就把他叫去了两次,还都是为了凤衣荼,说起来也的确是有点夸张。   “许管家在凤家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许管家提出要给江曜带路,江曜自然顺势答应下来,在回去的路上与他寒暄道。   “说来惭愧,小人是在家主大人继位之时才来到凤家的,至今也不过十余年。比起历代管家尚有许多不成熟之处。”   “哦?”江曜微微一愣,十年放在大陆其他家族中绝对算得上资历深厚了,但在凤家,竟然还算不上成熟?   “许家是凤家附属家族,是凤家的左膀右臂。历任凤家管家都由我们许家从年轻一辈中择人而任,至死方休。毕竟凤家族长更替频繁,自然需要有资历的下人辅佐。历任管家往往就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都有不少。”看出江曜的疑惑,许管家笑着给他解释道,   “说起来,若非家父曾因为老爷的缘故和凤家起了些许冲突,主动卸任,小人还真不一定能有这份殊荣。”他轻叹口气。 第207章 小爷查监控   “因为……凤老爷?”事情的发展似乎又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了。   “家父很欣赏老爷,因为老爷不再管凤家事务,所以家父才告老还族,据说那时候,跟着老爷一起自请卸任的还有好些人。”许管家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家父也时常嘱咐小人,老爷性子不坏,只是由于天赋和身份的缘故难免受了些打击,有些颓废,让我平常多照顾他一些。”   他与凤衣荼其实也并不相熟,对那人的了解更多是来自长辈的叙述,所以不得不说,第一次见到凤衣荼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除了外貌,这位老爷和他想象中的实在是太过不同。   二人一边说着,也快到了江曜和玄师的小院。   “就到这里吧,劳烦许管家了。”江曜看着院内亮起的灯火,转身朝着许管家作揖道。   “林大师请。”许管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送走了许管家,江曜推开屋子的大门,恰能看见玄师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之前的那面水镜。   听见响动,玄师转过头来看向江曜,轻笑道:   “回来了,小家伙。”   “正好,我发现……”   “凤族长跟我说了一些……”   两个声音撞在了一起,玄师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冲着江曜示意:“你先说。”   “哦,好。”江曜脑子转一半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把自己之前得出的总结说了一遍,包括凤临涯对凤衣荼的感情,凤衣荼的过去,还有自己的一些猜测在内。   “这么说来……唉,也是罪过。”玄师轻叹口气,纤长的手指在水镜上轻轻一划,   “不过,小家伙,你先看看这个。”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随着他的动作,水镜上漾开一圈水色波纹,然后便有影像映照其上。   那是凤衣荼的院子,江曜记得那院落的样子。但是随着影像开始播放,一阵悦耳却有些凄怆的乐声也缓缓流淌而出。   这是……笛声?江曜认真地听着,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微皱着眉头听着,直到那影像缓缓下移,露出手持玉笛吹奏,白衣猎猎如霜的凤衣荼,他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支曲子,不正是之前凤临涯和他说过的那首,名为《离人归》的曲子吗?   凤衣荼独站在庭中院墙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持着玉笛的样子倒是风雅无比,柳儿立在他身侧,抬眼凝望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一曲完毕,凤衣荼这才放下手中的玉笛,看向身旁的女子,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公子又在吹这支曲子了。”柳儿见状,冲着他娇笑道。   “你这丫头,除了今日,我又何时在你面前吹过?”凤衣荼似是有些无奈,轻挑剑眉,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柳儿的额头。   “没在妾身面前吹过,又不代表没有吹过。看公子如此熟练的样子,定是时常吹奏吧。”柳儿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活泼的样子和江曜印象中的娴静女子似乎大不相同。   “这支曲子过去倒是常见,但如今吹奏的人也不多了。”凤衣荼却是摇了摇头,答非所问,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人总还是爱听些圆满的曲儿,这首歌中所唱的女子与丈夫被迫分离,此生不复相见的故事的确是太过悲伤了些。”他轻笑道。   “可是妾身看来,公子似乎很喜欢?还有这支笛子,公子好像从不离身。”柳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凤衣荼手中的玉笛。   “这支笛子可是好东西,我自然要随身带着。至于曲子……”说着,凤衣荼轻轻低下了头,嘴角微微扬起,   “喜不喜欢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感慨这故事中的女子可怜可叹罢了。更何况,这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几百年前,的确有那么一位女子,盼离人归望断愁肠,却与有情人至死不复相见。那时候,这样的事情可太多了。”他转过头,眼中光芒闪烁,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凤衣荼语气轻松,似乎只是在和柳儿闲聊一样。但从头至尾,除了和在外人面前展示样子稍显不同外,他都没什么出格举动,让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玄师。   玄师看见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道:“往下看。”   江曜将视线移回水镜,然后便看见影像中的二人笑闹了一会,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对了公子,听说家主晚上又将林大师召去了。”   “我这个弟弟啊……”闻言,凤衣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也罢,随他们去吧。”   “只怕他们万一不受控制,反而添了乱子。”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公子,那我们……”柳儿秀眉微蹙,刚想说什么,却见凤衣荼突然脸色一变,面颊上涌上些不正常的潮红,伴随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缭绕黑雾,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公子,公子……”柳儿见状赶紧上前,意欲去搀扶,下一秒却见凤衣荼脸上的笑容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整张脸比纸还白。   他面目狰狞,有些痛苦地喘息着,身体颤抖了好一会,终于缓缓恢复正常。   “没关系,柳儿,”凤衣荼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却已经转过头扯出一个微笑,似乎在安慰着女子。   “公子,您这样又是何必,为了……”柳儿如水的眸子里盈满了关切与心疼,但话还没说完,却见凤衣荼抬起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与虎谋皮,总该付出些代价。”他被柳儿搀扶着,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柳儿,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凤衣荼看向身边的女子,   “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而我想做的事,也容不得任何人阻止。”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坚定,   “只要能一举功成,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轻声念叨着,似乎是在说服柳儿,也是在说服自己。   “公子……”柳儿看着虚弱的凤衣荼,轻叹口气,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对了,柳儿,既然我那傻弟弟和林大师来往颇多,那一些东西我们还是要先做部署才为妙。”凤衣荼气息终于平稳下来,却又忽然对柳儿开口道,   “具体的我稍后会拟订好,剩下的还要劳烦你了。”   “妾身……属下明白。”柳儿朝着凤衣荼微微颔首道。   凤衣荼见状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可是尊主,凤家主他,他真的很在意您。您之后……真的要那样做吗?”柳儿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在凤衣荼即将推门之际叫住了他。   “有些事,我终究是要对不住他的。”凤衣荼转过身看向柳儿,眼中似乎带了些挣扎,   “更何况,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最后,他依旧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然后便推门进入了房中。   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消失,江曜惊讶地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对他摇摇头,开口道,   “凤衣荼究竟写了什么,水镜难以看清,只是那之后柳儿偷偷出去了一趟。”   “她身法和前几日的黑娘子很像,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疏影阁的人。所以如今,问题倒出在凤衣荼身上了。”玄师收起水镜看向江曜。   “我刚才好像听到,柳儿姑娘喊了他一声……尊主?”江曜若有所思道。   更何况柳儿还自称属下,刚刚看二人交谈的样子似乎也十分熟稔,不像初相识之人。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凤衣荼在疏影阁中应该也有不低的地位。”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凤家直系子弟,况且尊主这个称呼,光是听起来就不简单。   “那他说的,他想要的东西,还有他想做的事情……”江曜说着,只觉得背上升起些寒意来。   凤衣荼在疏影阁地位不低,而疏影阁又和那些人有关;凤家愿意守护南域百姓,值得信任,势必会成为那些人的绊脚石;再加上凤衣荼做过一段时间的凤家家主,和凤临涯的决裂也是因为家主之位被夺……   种种信息串联到一起,似乎很容易便能得出一个江曜并不想承认的结论。   “凤衣荼是想对凤临涯出手吗?”他皱着眉头问道。   “或许有这个想法。”玄师似乎也有些怅然,“但还是要看他之后的动静。”   “就为了所谓的家主之位?”江曜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中充斥着对这样行为的不解。   若给他一个机会换得江子墨平安归来,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是能接受的。但如今竟然会有人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亲生兄弟下手?他实在是有些难以解。   “权势,会蒙蔽人的眼睛。”玄师摇了摇头,   “小家伙,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你无法用你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你只能去尽力维护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可是那样……对凤家主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他自然知道凤临涯对凤衣荼一片赤诚,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兄长竟然对自己怀揣这种心思,他定然会很难过吧。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玄师轻叹口气,   “我们还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更何况,在事情发生之前,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江曜看向玄师,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玄师要比平常更为沉默,仿佛压着什么心事似的。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出声问道。 第208章 小爷思考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出声问道。   “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曜迟疑半天,这才试探着问道。   他这话一出,室内倒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我不愿看到手足相残。”然而,过了许久,玄师倒是意外地没有隐瞒,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应该说,很讨厌。”   玄师很少有这样直白地表现自己喜好的时候,江曜看着不知为何眉头微蹙起来的玄师,心念一动,来不及思考,话便直接从口中问出:   “为何?”   玄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摇了摇头道:   “因为,那会让我想起一些,我不愿回忆起的人和事。”   “那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但是我……不后悔。”   “师父您……是也有兄弟吗?”江曜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曜也不知玄师为何会对凤家兄弟如此关注,但按照常来看,很可能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格外有共鸣。   “算是兄长,不过……”玄师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江曜,嘴角带笑,但眼中却是江曜看不太懂的神色,   “我夺了他的家主之位。”   “唉?!”江曜发出一声低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愕,甚至是有些惊骇地看向玄师,   “师父,您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听清就罢了。”玄师低笑一声,却没有重复的意思。   “总之。”他敲了敲桌面,示意江曜回神,   “无论凤衣荼打的是什么主意,事实便是他和疏影阁有勾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得不提防。”   “是……”江曜的思绪还绕在玄师刚刚说的话中没转过来,玄师说完话半天,他这才惊觉,赶紧点了点头。   玄师轻叹口气,也不拆穿他,只是兀自掏出一张设计图,上面是之前就和江曜讨论好的,凤衣荼的灵武:   “我把你的意见总结了一下,并修改了一些不太合的部分,这是最后拟订出来的效果。”   江曜看着图纸上孔雀翎羽状的暗器,他离开前脑中也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构想,谁知就这么一会的工夫,玄师竟然已经替他把整个东西都设计出来了。   “使用者可以用灵力在远程为目标打上标记,然后它就能自动追踪敌人,当然会有一定距离限制。”玄师给他解释道,   “至于其中的阵法……咳,稍微有些复杂,你看看就好。”   “另外,若是真的遇见危机,在这个地方注入灵力然后掷出,它会在一瞬间炸开,化作千根银针,在进入目标体内后还能引发二次爆炸。”玄师的手指向设计图中那武器的尾部,这也是之前应舟武器的针形态给他的灵感。   “师父,你这……”玄师的设计比之前江曜所想还要复杂,凤衣荼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玄师就算有办法解决,但也确实要费不少工夫。   “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他小声嘀咕道。   “既然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自然应该做到最好。”玄师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炼器就是如此,至少于我来说,要么不做,要么就用尽全力做到合对方的心意,无论对方的要求有多刁钻。”   玄师在炼器一道的造诣可谓大陆巅峰,所以在某些地方反倒有些意外的执着。   “知道啦师父……”江曜也知道玄师的意思,不如说他刚刚也就是那么随口一发牢骚,   “说起来,明日我们不是还要和凤衣荼见面,那岂不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   平心而论,凤衣荼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难缠,若非必要他也并不想和那人有更多的接触。   但如今看来,似乎他不得不与其周旋一番。   “对了师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我我,我这才想起来,既然凤衣荼让我们给他做暗器,那万一,万一他想对凤临涯下手,那我们给他做的这件灵武岂不是……”   虽说凤衣荼说是要防身用,但谁又能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若他真想对付凤临涯,那么以他的修为,借助灵器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凤临涯如今修为虽是五阶巅峰,但他对凤衣荼十分依赖,定不会对其设防。如果凤衣荼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按照玄师的能力,凤临涯恐怕只能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成了半个帮凶?   江曜虽然也无意用恶意揣测他人,但如今的种种迹象连接起来,却是越来越不对劲,让他不得不多留心眼。   “嗯,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谁知,玄师却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凤衣荼如今还没有彻底暴露他的目的,我们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按他的意思来。”   “可是……”   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微微一笑,   “放心吧小家伙,你考虑的东西我也都想过。”   “虽说设计是如此设计,但真到炼器的时候,我自然会动一些手脚。”他支着脑袋指向桌上的设计图,   “小家伙,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你去凤家主要一枚记录他灵力印记的玉简。”   玄师一边说着,掏出空白玉简放在了面前的桌上,“这样,我就有办法让凤衣荼的那件灵武无法再对凤族长进行攻击了。”   “哦……好。”江曜一愣,然后将那空白玉简收下。   每个灵士的灵力波动都不同,而具象化出来便是灵力印记。   通常来讲,灵士的本命灵武中都会打入其主人的灵力印记,再配合阵法,便可以让灵武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召出或是收回。   同样,像刚刚玄师所说的,让灵武无法对某个特定的人进行攻击,虽然江曜还做不到,但是想来,借助灵力印记和阵法也是能够办到的。   不过灵力印记对于灵士来说也算是与自身绑定且无法修改的特征之一,因此也是很多灵士的忌讳,不会轻易外泄。好在玄师给江曜的玉简较为特殊,并不需要复杂的工序,只要触碰到对应灵士的灵力便可提取出其灵力印记,想来其本身应该也是一件特殊灵器。   由于江曜在当晚就让侍女将灵武设计好一事告知了凤衣荼,因此第二天一早便有凤衣荼那边的侍女邀了江曜上门。   有了水镜,这回玄师倒是没有亲自跟去,但出乎江曜意料的是,这次的谈话竟然意外地顺利,凤衣荼似乎对这份设计很满意,只是指出了几个不合心意的细节,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太多意见。   对于这样的结果,江曜自然乐得清闲——若是面对他的试探,凤衣荼能够不那么模棱两可地回复,而是被他套出了些话来,那这应该会是他自见到凤衣荼后最让他愉快的一次会面。   不过同样,凤衣荼对于有些话题避而不答或是轻轻略过的态度,本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给那件灵武取名为羽盼,羽自然是指它的外形,但盼究竟是什么,江曜问到最后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江曜并没有错过在刚看到那张设计图时,凤衣荼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与欣喜。   就好像一只花费了太多时间织网,如今终于看见猎物的蜘蛛。   他到底在盼望着什么猎物落入网中呢?   不过江曜并没有太多时间再去思考这件事情。按说,设计敲定了,之后便等着凤家将炼器所需的灵材送上门就好,毕竟有玄师在,炼器反倒是最简单的一环。   但江曜刚把所需要的灵材清单交予凤家,还没等到灵材到手,他这边却又出了些其他状况。   萧池和疏影楼起了冲突。   不,其实也不能说起了冲突,毕竟自江曜和萧池的联系被疏影楼发现,再到萧池被疏影楼扫地出门不过短短一天光景,江曜接到萧池的传讯时,萧池已经可怜兮兮地立在了凤家门口。   “江曜!”江曜一出凤家大门,便在门口的桂花树下看见了这位旧友的身影。   “萧池?你这是……”江曜见他脸色灰败,看见自己后,眼睛亮了亮,但表情却又立马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你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了?”萧池倚靠在树干上,抱臂看向满脸疑惑的江曜,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疏影阁就说我和危险人物接触过多,直接停止了和我的合作,甚至还,还把我……”   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疏影楼态度友好地赶了出来。   “嗯,我……”江曜见状便心道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凤衣荼的试探让他起了疑心,反而连累到了还在疏影楼的萧池。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之前和萧池的会面虽然做了伪装,但自己自从炼器比赛之后便再也没去找过萧池,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萧池和自己的关系的?还是说他们之前就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出手干涉?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放任萧池的由又是什么?至于凤衣荼,又是否知道自己和玄师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呢? 第209章 小爷脑壳晕   如果是因为自己今天的试探让凤衣荼起了疑心,那萧池搬出疏影楼一事,是不是也意味着凤衣荼对自己的警告?还是说凤衣荼只是在提高警惕,防止疏影阁更多的信息被泄露?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但是话又说回来,黑娘子是疏影阁的阁主,她想取自己性命,而根据她那时所言,似乎她只是在听命办事,那么作为疏影阁的阁主,她听从的到底是谁的命令?   是那些躲在幕后的人吗,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是凤衣荼?凤衣荼作为柳儿口中的尊主,他和所谓的阁主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疏影阁既然已经对自己起疑,那凤衣荼又为何会将自己放进凤家?江曜回想起炼器比赛时的情景,没有凤衣荼那一闹,按照排名他是进不了凤家的。   那时他只觉得凤衣荼太过任性,但如今知道了凤衣荼和疏影阁的关系,他很难不觉得凤衣荼是故意。   他是在诱敌深入吗?还是有别的算盘?   需要解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让江曜想起来就有些头疼。萧池这边的动静让好不容易明朗一些的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事情……   他看向垂头丧气的萧池,轻叹口气,果然还是要先把萧池安顿好。   毕竟怎么说,他也算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喂,我说,萧池,之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暂居凤家。”他看向萧池,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萧池显然已经被疏影阁盯上,再加上他在疏影楼待了不短的时间,虽然也没探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也难保疏影阁不会杀人灭口。   萧池虽然也是五阶灵士,甚至在来到南域之后又有了突破,但毕竟他是炼药师,再加上灵喾特殊,在战斗一道,至少在正面的战斗上,的确是比不过其他灵士的。因此,江曜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更为安全。   毕竟自己现在身在凤家,凤临涯也因为自己先前遇刺一事加强了凤家的防备,总归要比在外安全些。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玄师,就算是出事,至少也能有个照应。   “嗯?凤家?”萧池一愣,旋即有些疑惑地指向自己的脸,   “我说,不至于吧。我好歹是个五阶炼药师,就算被疏影楼扫地出门,也总不至于沦落到受人接济的地步。”   “不,我也并非是在质疑你的能力,只是……”江曜轻叹口气,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关于疏影阁,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把自己刚来凤家那晚遭遇的刺杀给萧池简要讲述了一遍,听得萧池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所以我才想让你和我们住在一起,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你下手。”他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嘶……”萧池闻言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没想到这个疏影阁回这么难缠,“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   他有些后怕地拢了拢衣袍,不知为何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想进凤家,也没那么容易吧?”他走到江曜身边,清秀的脸上略有些愁容,   “我可是听说,凤家并不缺五阶炼药师,而且我之前本就和疏影楼有合作,万一凤家不要我,那岂不是……”   “这个嘛,我会去找凤家家主,尽量让你以我朋友的身份进入凤家。”江曜想了想凤临涯的性子,觉得此事应该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总之,这事情因我而起,总不能让你被我拖累。”最后,江曜有些无奈道。   其实他真要藏匿萧池,事情也不算太难办。他还有玄师给他炼制的那只镯子,打不了直接把萧池装进去便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一来那个镯子也算是他的底牌之一,虽然没有不信任萧池的意思,但如果有其他的替代方案,他自然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二来镯子内部的生活实在是单调无聊,赶路时偶尔呆呆也就罢了,如今他也不知道要在南域待多久,总不能让萧池一直困在里面,给人憋出毛病可就不好了。   所幸江曜的预估也没有错,这几日凤临涯不算太忙,他很轻易就见到了人,紧接着,在省去凤衣荼的部分,将有关萧池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番后,江曜便得到了凤临涯的答允。   而江曜也正好借此机会,提出要为凤临涯炼制灵器作为照顾自己和收留萧池的答谢,凤临涯推脱不下只能应下,江曜也以此为借口顺成章地要到了凤临涯的灵力印记。   “哟,看不出,你这小子和凤家家主竟然还有点交情。”萧池跟着江曜大摇大摆地进了凤家,到了凤临涯让下人收拾出的院落,这才有些感慨地开口。   “咳咳,碰巧而已。”其实江曜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凤衣荼的光。凤临涯对这个兄长在乎得过了头,以至于自己也能借机和他交心。   “不过话说回来。”萧池的东西不算多,凤家宅子内部的东西也齐全,江曜很快便帮他收拾完毕,顺势也坐了下来,   “你在疏影楼待了这么久,可曾听说过……尊主这一称呼?”他看着在自己对面落座的萧池,突然正色道。   “尊主?!”萧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诧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冥思苦想,   “我想想……嗯,好像……的确,在哪里听说过。”   “对,我想起来了,是在之前我偷偷调查疏影阁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江曜,   “那时候疏影阁还对我没什么防备,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疏影阁的阁主之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疏影阁和疏影楼真正的创建者。”   “疏影阁的那些人,对他的称呼,似乎就是尊主。”   他说着,一边有些好奇地看向江曜,“不过疏影阁对这个尊主似乎也是三缄其口,江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我?”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也是多亏了我师父。”   他将玄师之前在凤衣荼那边做的手脚,还有他们那日听到的,凤衣荼和柳儿的对话给萧池大致说了一遍,听得他直发愣。   “不愧是前辈。”好半天,萧池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真看不出来,那个凤衣荼竟然就是疏影阁的尊主,甚至还想对凤家主下手。”   “谁能想得到啊。”江曜摊了摊手,随即又叹了口气,   “更何况之前的比赛我本来已经输了,能进凤家都是靠着他临时变卦,现在看来,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看,疏影阁都找上门来了,按说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啊。”江曜也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为了引你进入凤家,方便动手?”萧池也沉吟道,   “那一晚他们的行动失败,你说前辈也出了手,那他们自然也知道有前辈在,要动你很难,所以才出此下策,让你进入凤家。”   “你说你也是在进入凤家之后才通过特殊手段探知到了凤衣荼的身份,也就是说凤衣荼一开始隐藏得很好,他身在幕后,你对他又没有防备,能给他提供不少机会。”   萧池一边给江曜分析着,一边叹了口气,“当然了,我说的也都是猜测,如今之计,还是要再观察一番才好做决定。”   “我知道。”江曜点了点头,“不过你这边的变故,师父他还不知道。今日你先歇息,我再把相关的情报和师父梳一遍,之后再来找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萧池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院落,便正好看见玄师坐在桌前暗自蹙眉。   “师父。”他喊了一声,便见玄师转过身来。   “萧池怎么样了?”玄师示意他落座,然后问道。   “萧池他啊,唉……”江曜把萧池的情况简述了一遍,连带着自己想不明白的一些疑点,和刚刚萧池和他的对话,   “师父,你说这个疏影阁到底想干什么啊?”   凤衣荼,柳儿,疏影阁,连带着之前凤临涯情报中的黑娘子,这些人之间明明关系匪浅,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却让江曜实在是不出逻辑来。   “黑娘子刺杀我的时候说,是她上面的人要我的命,萧池说疏影阁尊主的地位在疏影阁阁主之上,难不成那晚让她来刺杀我的人是凤衣荼?”他摸着下巴道。   “不像。”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凤衣荼没有要杀你的由。”   “小家伙,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了些猜测。”玄师伸出手在木桌上轻轻点了点,   “你觉得,疏影阁要杀你的由是什么?”   “由?”江曜愣了愣,“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想打探他们背后之人的情报吗?”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我们之所以招惹上疏影阁,是因为我们要借此打探他们幕后之人,也就是一直以来在大陆作乱的那些人的底细。”   “我们触犯的,是那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有了要将我们灭口的由,因此才会出现那一晚的刺杀。” 第210章 小爷背后一凉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娘子那晚的刺杀,是那些人的授意?”说着,江曜的脑袋也跟着转了过来,   “也对,疏影阁背后除了凤衣荼,肯定还有那些人的支持。如果是那些人下的令,那么凤衣荼将我们引进凤家和那夜的刺杀也并不冲突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在他看来,他在我们眼中应该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大老爷才对。”江曜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道,   “不过这么看来,凤衣荼让我们进入凤家一事,定是有所图谋。甚至黑娘子只来了一次便销声匿迹,除了凤家加强了防备,还有忌惮师父你的实力之外,怕不是还有凤衣荼的手笔。”   “那凤衣荼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呢?”但是新的问题又随即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小家伙,他让你给他炼器,但提出的要求,可不是你这种四阶炼器师能够做到的。”不过,还没等江曜深入思考,玄师却又突然笑了,   “如果是真傻也就罢了,但这个凤衣荼既然能创立疏影楼和疏影阁,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我最开始还在想,他是不是为了故意给凤临涯添堵,但如今看来……”说着,玄师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说不定,其实他盯上的是我,不是你。”   “什……”玄师此言一出,江曜只觉背后一阵发凉,就连头皮也有些发麻。   玄师在说什么?凤衣荼盯上的……是他?   “凤衣荼是怎么知道师父你的存在的?”他还是有点懵,玄师自从来南域,不,应该说除了当初刚和他认识那会,从未在外显示过自己炼器的能力,就算是当初在江家,透露出的能力也不过堪堪五阶罢了。   更何况,如果真照玄师说的那样,凤衣荼盯上的是他,那是不是说明玄师的身份已经暴露?   不是说他作为自己师父的身份,而是他一直在隐瞒的,连江曜都不知道的那个身份。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玄师闻言也只能轻叹口气,   “只是有一种直觉,毕竟凤衣荼能提出那样苛刻的要求,显然是因为我的的存在。而我想,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之前的行动,所以被那些人注意到了。”   “但若是如此,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还留着我的由。养虎为患,那些人并没有那么傻。”   “如果我是他们,肯定在发现这一征兆时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抹消这个隐患。”玄师暗自沉吟着,江曜听着他的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换句话来说,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师父,你别用那么可怕的语气说自己好不好。”他很难得地开口吐槽自家师父。   玄师刚刚说那话的语气有点阴森,听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按照他们的性子,本就该是这样的。”玄师却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他,   “开个玩笑,小家伙你别太在意。”   江曜自然不敢多说些什么,不过玄师也宽慰他说也不必太过多想,毕竟那些人到现在还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动作,说不定是自己想得太多。   就算玄师没想多,那些人之后真有什么动作,那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都暴露了,还能怎么办。   江曜和玄师在这边谈论有关疏影阁的事情,期间江曜也试图让萧池加入,谁知走到萧池的院落前走了一圈,江曜却没有发现任何气息。   “萧池,萧池?”他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家伙跑哪去了?不得已,江曜只能自己先回到院子里,找到玄师。   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甚至玄师可能都已经暴露一事之后,他真不敢和玄师分开太久。   不过当他刚回到院子,屁股还没坐稳,突然又有江家的下人前来敲门。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刚刚才和玄师分析完,江曜生怕开门就看见凤衣荼的人邀请他们去赴一场鸿门宴。   所幸外面站着的是个面生的下人,看见江曜来开门,他先是有些拘谨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曜:   “林大师,小的张青,是凤家的库房总管,前些日子您送来的材料单子,库房这边都置办好了。”   说着,他掏出一个储物袋,朝着江曜呈来。   “麻烦张总管了。”江曜笑着接过那储物袋,但一面也有些疑惑,只是送个材料,何必让库房总管亲自出马。   “总管慢走。”他收好储物袋,抬头送客,却见他面色古怪,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总管,张总管?”他开口喊了好几声,这才见那人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看向江曜,表情却有些怪异。   “张总管有话不妨直说。”江曜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是知道这人肯定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太敢,于是干脆直接问道。   “这……林大师,不知您清单中提到的灵材,是否都是些必需物?”那人斟酌一番,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   “要炼器,灵材自然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江曜有些奇怪地看向那张青,“张总管何出此言?”   “咳咳,小的也不敢欺瞒林大师,实际上,是凤家的库房出了一些小状况。”江曜一问,那张青也自知瞒不下去,只能叹了口气,开口道。   “小状况?”江曜转头看向那张青,见他一脸愁容,只能叹了口气,将房门推了个大开,   “张总管还是进来再说吧。”   张青应了一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这才低着头走进屋。   “张总管可以仔细说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吗?”江曜也不恼,反倒是和和气气地问道。   “林大师大人有大量,既然如此,小人也就直说了。”他叹了口气,   “是小的办事不力,林大师需要的这些灵材,凤家库房怕是暂时凑不齐了。”   “哦?”江曜和玄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可是之前商量材料的时候,库房那边也没有异议啊。”   像凤家这样的大家族,库房材料的进出都是有记录的,江曜当时也是和凤家的库房管人查过库存,这才从中选取了足够的灵材写成清单。   “按照记录上的库存,的确是没有问题的。”说到这,张青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实际收拣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其中一些材料库存似乎和记录有出入。”   对于凤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对不上账,还是在贵客面前对不上账,实在是有些丢人。   张青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高阶炼器师在哪里都是宝,南域虽然因为地域特性导致炼器师的数量多了些,但像江曜这样的,能炼制五阶灵器的炼器师也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他还是凤衣荼专门找来的,材料这事之前库房这边明明已经答应了下来,现在在这节骨眼上却出了状况,若是让江曜不悦,他怕是少不了责罚。   不过他也的确有些纳闷,凤家的库房十日一小点,三十日一大点,距离上次的清点也没过太长时间,之前也没出过这事,怎么会在这时候对不上呢?   但无论怎样,出了这事都是他的失职就是了。   江曜看着张青的举动,基本上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叹口气,但也没开口怪罪:   “张总管的意思,林某明白了。”他先是出声稳住了张青,然后便接着道,   “不知张总管可否与林某说说,究竟是缺了哪些灵材?”   炼制凤衣荼那件灵器所需要的灵材有几样较为关键,除此之外的一些灵材虽然不是最佳搭配,但也不是不能替换。   再说了,就算凤家库房真的缺少那几样关键的灵材,依澜岛这么大,难道还不能花点钱收购吗?这样虽说要麻烦些,但最多也就是耽误几日时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张青闻言,也是满面愁容,“用量最多的赤砂岩缺了近一半,除此之外还有星炎铁和天火石。”   这么多东西的账目都对不上,他面子上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原来如此……”江曜看着他的样子,自然也不忍说什么重话,反而是轻笑道,   “如此看来,缺的东西也不算太多。不知可否拜托张总管托人留意着依澜岛的动静,若是有这几样灵材还请出钱买下,需要的花费报予林某便是。”   江曜现在并不缺钱。张青报出的灵材虽然都不便宜,天火石更是较为稀有的高级火属性灵材,但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负担。   毕竟他这随便弄件灵器出去,恐怕都能拍卖上百万金灵币。甚至一开始,给凤衣荼做灵武的材料花费他都下意识地想给凤家补上,毕竟凤家给他的报酬实在是过于丰厚,被玄师阻止才知道原来其他灵士委托托炼器师炼器,材料是要自备的。   甚至就算炼器师一不小心失了手,珍贵材料成了废铁,那么委托人虽然不用付炼器的报酬,但对于炼废的灵材,也只能自己吃下这个亏。   “不不不,是小的办事不力,这才出了纰漏,林大师不曾怪罪已经是小的的福气,怎么还敢劳烦林大师破费。”张青闻言连连摆手否认的,   “只是,小的这次来找林大师也是来商量此事的。”他说着,神情也有些踌躇,   “小的本来也想照着林大师说的那样,去别的商行寻缺少的那几样灵材,好给您补上,谁知道这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这么大个依澜岛,大大小小的商行少说也有上百个,但愣是凑不出这几样材料来。不,也不对,星炎铁是找齐了,但天火石和赤砂岩却是怎么都寻不到。”   他连声叹气,哭丧着脸看向江曜,“林大师,您要不看看,这些材料有没有能用其他灵材替换的,小的实在是想不出招了啊。”   本来收拣材料这事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但也是因为这边出了纰漏,所以他才拖延了几日试图去其他商行收购材料补上这个缺口,谁知事实却实在是让他有些绝望。   “怎么会……”闻言,江曜也愣了起来。   整个依澜岛都找不出材料,虽然他需要的灵材也不是常物,但也不至于如此稀有吧?   更何况凤家本家在依澜岛上,是整个南域最为发达的岛屿,凤家商会虽然敌不过疏影楼,但好歹也是经营许久的老牌商会,总不至于凑不出这点灵材。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曜微微蹙起了眉头,总感觉这灵材缺少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211章 小爷好像又中套了   “敢问张总管,这库房账目,你们上一次核对是在多久?”突然,玄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张青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恭敬答道:   “上次的核对是在六日前。”   “关于库房,我们都是定期清点,上一次清点都没有差池,谁知这下突然……”他有些尴尬道,   “或许是这几日的账目出了了差错吧,小的已经让人去排查了。”   不过说着,张青也确实有些疑惑。   对不上的那几种灵材这几天并没有记录,难道它们还能长腿飞了不成。   “若是如此,像这回这般,账目对不上的事情,可是时常发生?”张青还没想明白,却听见玄师的声音接着响起。   “有是有,但是……很难遇见,几年也就那么一两次。”张青说着,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他平日里行事谨慎,做事细心,因此才成了凤家的库房总管,谁知难得出一次失误就刚好被江曜他们撞上。   他真不想在贵客心中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坏印象。   “张总管,你们凤家的库房,进出可容易?”玄师还没说话,但江曜却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库房?”张青闻言微愣,脑袋还没转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那自然是有禁制的。库房只有我们这些专门掌管库房的下人能随意进出,其他人都进不去,若是强闯,便会触动禁制,可能命都没了。”   他说完,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讶异地看向江曜,“林大师,您这是……怀疑库房进贼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江曜刚刚的话一细想,似乎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但这可是凤家,哪个贼大胆来凤家的库房偷东西,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嫌命长。   “咳咳,猜测,猜测罢了。”江曜轻咳一声,   “不知张总管之后可有清点过,库房中可还有什么账目对不上?”   “这个,自然是点过,但是对不上的也就只有几种灵材,只是其中刚好有林大师需要的那几种……”张总管点了点头,声音也小了下去。   这也是他不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凤家进了贼的原因。   毕竟都能进库房了,为何不拿些珍贵的灵器丹药,而是拿走些灵材呢。   那些灵材虽然也算是罕见,但也只是最基础的灵材而已,若是拿已经炼制好的灵器,那价值不比单纯的灵材翻上好几翻。   再说了,凤家的库房哪有这么好进。   其实如果江曜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会和张青想的一样,觉得这虽然蹊跷,但或许也只是个巧合。但现在的江曜却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更多。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少了材料呢?少了炼器的材料也就罢了,但为何整个依澜岛都找不到?如果真是巧合还好,但若是背后的确有人推动呢?   就如同他之前觉得凤衣荼胡闹一般的炼器比赛简直是瞌睡来了给他递枕头,让他有了进入凤家的途径,但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可能早就不知不觉地又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但是江曜依旧想不明白,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促成这一事件的幕后人又是谁,目的是什么。阻挠自己给凤衣荼炼器?难不成是有其他人也看出了凤衣荼的心怀不轨,借此来削弱他的实力?   各种思绪在他闹钟一闪而逝,但江曜也并没有思考太久,毕竟张青还在场。   “炼器所需的材料之前已经订好,要重新搭配的确是有些困难。”他朝着张青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灵材替换一事,林某能力有限,还请张总管见谅。”   他说的是实话,凤衣荼提出的要求过于苛刻,即使是玄师也有些难办。如今能将其做出已经是不易,若是要更换炼制的用的灵材,虽然也不是不能做,但这样炼制出来的灵武威力会有些折扣。   若是凤衣荼再借题发挥,江曜和玄师恐怕便会失了主动权,凤临涯对他也算是客气友好,但有凤衣荼在,他只会站在自己的哥哥那边。   而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凤衣荼究竟想做什么。   “林大师说的哪里话,这事情归根结底是小的工作出了岔子,缺少的灵材若有替代自然是最好,若没有,那小的才更该向林大师道歉。”那张青闻言冲着江曜连连摆手,   “小的会尽量将林大师需要的灵材收集齐全,若实在没法子,只能请示家主让家中的采宝人提前入海了开采了。”   “采宝人?”听见新鲜的名词,江曜一愣。   “南域海底有不少珍贵灵材灵植,因此咱们南域也有被称为采宝人,专门入海采取灵材灵植的灵士。”看见江曜愣住的样子,张青连忙解释道,   “我们凤家有自己的商会,自然也有自己的采宝人。林大师缺的东西这几样灵材南海底恰巧都有,若是采宝人出手,应该再等些日子灵材便会足够了,林大师也不必太过担忧。”他看向江曜,语气中满是歉意,   “但如今看来,恐怕还要再让林大师等些日子,才能开始炼器。”   “林某解张总管的难处。”江曜点了点头,“只是凤老爷那边……”   照这样看来,给凤衣荼炼制的灵器恐怕赶不上之前约定的时间了,江曜轻轻起了眉。   说真的,他不太想继续和凤衣荼有什么交集,于私,那人太喜欢装疯卖傻,把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领,江曜实在是招架不住,于公,那人实在是有些危险,或许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那人的陷阱。   若单单是自己那还好,但玄师也说过,凤衣荼盯上的可能是他。也就是说,自己如果着了那人的道,那遭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家师父。   让玄师因为自己受累,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们有了水镜,但直到现在,江曜和玄师依旧没能搞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只能知道他和疏影阁关系匪浅,但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又和疏影阁,或者说和那些人的惯常行事风格对不太上。   虽然无论怎样,能和疏影阁扯上关系的,都绝对不是善茬就是了。因此想了想,他还是打算让张青去直接和凤衣荼接触。   “老爷那边,小的自然会去请罪的,此次都是小人的错,林大师不必忧心。”张青赶紧对着江曜点头哈腰道,但表情却有些复杂。   看得出来,他似乎也不想和凤衣荼打交道,但灵材不足一事,也的确是自己的失职,总不能让江曜背锅。   因此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说完,二人寒暄几句,张青很快便和江曜告辞,应该是去往了凤衣荼那边,而江曜转过头,却发现玄师也是一副蹙眉沉思的模样。   “师父。”他喊了一声,这才见玄师看向他。   “你也觉得灵材对不上的事情有蹊跷?”江曜其实已经可以肯定玄师在这边想什么,但还是例行询问道。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甚?”玄师无奈一笑,随即坐直了身子,   “不是觉得有蹊跷,是肯定有蹊跷。”   “但是……”江曜皱了皱眉头,还在思考事情的疑点,却见玄师一挥袍袖,半透明的水镜便出现在了桌上。   “我有个猜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江曜先看水镜。   江曜在玄师旁边坐下,假装不经意地和自家师父靠的近了些,然后便看见水镜中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过让江曜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画面之中,没有任何人影。   人呢?江曜眉头一皱,心也提了起来,凤衣荼喜欢傍晚时分出行,往日的这个时间凤衣荼通常都在自己的院中,难不成是偶然发现了水镜的存在,刻意避开了有水镜的院子?   他心中暗道不好,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唯一能打探到凤衣荼的手段,难不成也就这么失效了?   江曜悄悄看向玄师,却发现玄师神色也有些凝重,显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等了好一会,院中依旧没有人出现,他甚至看见了前来通报的张青,他和现在的江曜一样,脸上带了些疑惑。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等一会,水镜中便传来了凤衣荼轻佻的声音,伴随着柳儿的娇笑声。   他们似乎是在院门口遇见了前来告知的张青,总之江曜并没有看见几人进入小院,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凤衣荼还是那副不讲的纨绔模样,听见张青说因为账目的疏忽导致炼器的推迟便立马翻了脸,虽然并没有带上脏字,但也是明里暗里把张青骂了个狗血淋头,紧接着便提出自己肯定要尽早拿到灵武,让张青自己去想办法。   虽然被痛骂了一顿,但面对着凤衣荼,张青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能受着,好不容易等到凤衣荼骂完了,还得恭恭敬敬地请示,之后才能离开,听得江曜着实是有些同情这位张总管。   不过虽然他看上去十分气恼,但一直盯着水镜的江曜却发现,凤衣荼一进屋,借故屏退除了柳儿外的下人之后,脸上的愤怒之色便立马消失不见。   果然有事!见状,江曜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凤衣荼刚刚明显是装出的气愤模样,但一回屋便立马变脸,前后反差之大,很难说他不是在故意演戏。   如果灵材不足的事情只是是意外,就算他对外形象是个纨绔子弟,也没必要刻意去生这么大的气,明明顺其自然会更好。   “果然如公子所言,他们不敢自己来见您。”柳儿一边服侍凤衣荼更衣,一边低声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他们为何对我起了疑心,那我不如让他们再掌握些足以怀疑我的证据。”凤衣荼也笑了,   “有时候,线索放得多,他们反而会乱了阵脚,想的越多,自然也越忌惮。”   “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得到,您要利用的,就是这份忌惮呢。”柳儿说着,也轻声笑了起来,   “想来,那个张总管,应该已经在向凤家主请示,想要调动凤家的采宝人了吧。”   什么?!江曜一惊,转头看向玄师,眼中满是惊异。   谁知玄师却只是露出一个苦笑,表情复杂地指了指水镜,示意江曜接着看下去。   “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不这么做才奇怪。”凤衣荼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不出意外,我那个傻弟弟现在已经批准采宝人出海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看向了身边的柳儿,   “对于我的要求,他可一向是有求必应。” 第212章 小爷生气   “公子……”提起凤临涯,柳儿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   “不过,既然林大师已经对公子起了疑心,那他会不会成为公子的阻碍?”   “更何况,妾身听说,林大师和凤家主似乎关系不错,万一他阻止凤家主……”柳儿似乎有些担忧。   “关系再好,但我可是他唯一的兄长。”然而,凤衣荼却只是转过头来对着柳儿笑道,   “这并非什么触及他底线的请求,张总管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会答应的。”   “更何况,林耀——或者说江曜,他没有由,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凤衣荼还在继续说着,但江曜却已经瞪大了眼睛,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桌板。   凤衣荼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名?他下意识地朝着玄师的方向看去,却发现玄师也是眉头紧锁,虽然不似自己这般慌乱,但脸上也是难得的凝重之色。   “只是去海底采集一些灵材,更何况我会给那些采宝人足够优厚的报酬。柳儿,若换作是你,你会觉得这样各取所需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水镜内的对话还在继续,玄师依旧没有说话,江曜好不容易稳住惊涛骇浪般的心境,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水镜中去。   “公子深谋远虑,倒是妾身多虑了。”水镜里,柳儿微愣,但立马回过神来附和道。   凤衣荼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更何况,我让采宝人下海,可没存什么坏心思。”   “说不定,等到那些下海的采宝人回来,我那傻弟弟还要感谢我呢。”   “妾身失言,公子是最了解凤家主的人,制定的计划自然也是天衣无缝。”柳儿点了点头,   “但是公子,有关那个江曜,妾身觉得,我们还是依照阁主的意思,早些将他除掉为妙。”不过,还没等凤衣荼再次开口,柳儿便又接着道。   阁主的意思?听见二人又谈及自己,江曜赶紧集中注意力开始仔细聆听。   “等他将羽盼炼制完,我当然不会再留他,自然,还有他的那位师父。”这回,凤衣荼闻言却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上面的人已经盯了他们好久,不过,有了你们阁主上次的教训,下次总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看向柳儿,眼中似乎多了些讥诮的意味。   嗯,看上去,他和疏影阁那位黑娘子的关系不算太好?江曜看着他的表情,心下盘算。   “但是阁主她……对那次的失利可是记挂得很呢,要不是公子您一直拦着,恐怕那个江曜早就不在世上了。”听见凤衣荼这样说,柳儿也小声抱怨道。   “说起这个。”凤衣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板,“我之前明明说过,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怪异的微笑,   “都和她说了那么多次,那江曜还有用,暂时不要下手。谁知道她贪功冒进,也还好没捅出什么大篓子,否则若是不小心让凤家抓住……呵,恐怕到时候不但拿不到上面的奖赏,连命都没了。”他的话语中满是嘲讽,似乎对黑娘子之前的行动有所不满。   “阁主一向冲动,自是比不过公子目光长远。”柳儿点了点头,轻笑道,   “但如今他们也在凤家之中,凤家又加强了守卫,就算是阁主。恐怕也……”说着,她似乎又有些迟疑。   “哈哈哈,小柳儿,你可真是傻得可爱。”然而,听见这话,凤衣荼反而发出一阵笑声,   “如今陷入这样的情势,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凤家还掌握在我那傻弟弟手里罢了。”他说着,眼底不知不觉涌上些暗色来,   “小柳儿,你也莫慌,等之后拿到他的灵喾,这凤家或者说这南域就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江曜不成?”他依旧是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江曜心头一震。   灵喾?!听见这话,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原来,凤衣荼想要的是凤临涯的灵喾。答案浮出水面,但江曜却心头一震。   也难怪凤衣荼会和那些人勾结。早在北域他就知道了,那些人可以夺取其他人的灵喾,因此自然也有办法让凤衣荼得偿所愿。   但是,江曜追着那些人从北域到南域,当然也明白,灵喾被夺取意味着什么。   凤衣荼,是真的有心致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   这个人……当真如此狠心?江曜看着水镜中一袭白衣,谈笑自若的翩翩公子,实在无法将他与那种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联系到一块。   凤临涯待他不薄。   何止是不薄,这个年纪不大的凤家家主就差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来了。   但照这样看来,就算凤临涯真的将心捧到凤衣荼面前,也只会被凤衣荼打落进尘埃里吧。   “这个凤衣荼……”江曜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若是让凤临涯知道,自己一直仰慕,一直深觉有愧意图补偿的兄长竟然对自己怀揣那样的心思,他该有多难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不是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草率行事,他真的很想到凤衣荼面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凤临涯为他做的一切他永远看不到,为什么他眼中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家主之位。   那是他的亲兄弟啊!   或许是因为江子墨生死未卜的缘故,看见明明可以兄友弟恭,齐心御外的凤家因为凤衣荼的一己之私而摇摇欲坠,他是真的动怒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江曜一拍桌子,有些不忍再看水镜中的内容。   他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万一一个冲动坏了大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对自己的亲生兄弟,凤衣荼又怎么下得去手。   看着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的江曜,玄师表情也有些异色,但比起江曜的愤怒,他更像是在叹惋。   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血亲兄弟走到这一步。   “师父,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还是得告诉凤族长。”好一会,江曜这才看向玄师,他努力抑制住起伏的心绪,尽量语气平稳地开口。   他真的很想让凤临涯知道自己这个所谓兄长的真面目。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玄师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   “只怕凤家主一时接受不了。”   虽然并没有和凤临涯正面接触,但光是从江曜的描述来看,凤临涯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玄师对他也很有好感。   只是凤临涯对于凤衣荼实在是感情过于深厚,若让他知道凤衣荼的真面目,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别的倒不怕,就怕万一出了岔子,凤衣荼便会发现他们的监视,就怕双方撕破了脸,他们如今还没做好和疏影阁正面对抗的准备。   “啧……”江曜眉头拧得死紧,也幸好难得的愤怒没有带走他全部的智。玄师这么一说,他也才觉得贸然告诉凤临涯或许的确有些不妥。   但是难道他就只能这么看着单纯赤诚的凤临涯就这样被凤衣荼算计?再说,凤衣荼和那些人勾结,一旦让他取得了凤家的传承灵喾执掌凤家,那以凤家对南域的掌控力,南域怕不是会掀起腥风血雨,成为一个魔窟。   光是想想,江曜就觉得揪心。   “公子,那个江曜的师父似乎有些实力,我们会不会……”水镜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不一会,柳儿和凤衣荼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江曜和玄师身上。   看样子,似乎玄师和江曜的伪装已经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强行压下愤怒,让自己的注意力回笼,江曜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也实在是有些疑惑。   按说,玄师的伪装不会出什么差错,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如果是因为他和玄师在南域的行为顺藤摸瓜摸上来,那他们顺的又是哪根藤?   “小柳儿,那个江曜的师父不过是个五阶,最多就是六阶,可你也别忘了那位大人的修为,有他在,我们又有何惧。”面对柳儿的质疑,凤衣荼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着,   “更何况,除此之外,他们那里还有好几位五阶强者,加上我们手里的两个五阶,倾巢而出,就算对上他们师徒俩再加一个凤家,怎么算都足够了。”   说着,他垂下眼帘,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所以啊柳儿,你看,这天赋和灵喾又有什么用。他是家主又如何,拥有传承灵喾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折在我这个小小的二阶灵士手中,什么都得不到。”最后,他抬起头,暗色的眸子看似平静,却又隐隐酝酿着疯狂。   柳儿没有再搭话,之后二人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江曜和玄师又看了一会,见他们没有继续说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断开了水镜的影像。   “这个凤衣荼,怎么会……”水镜屏幕一暗下去,江曜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有些气恼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但一想起凤衣荼刚刚的话还有他的打算,还是会忍不住气愤。   凤临涯对他的那份感情实在是不值得。 第213章 小爷听人打哑迷   “师父,这件事还是要让凤族长知晓才好。”他抬起头看向玄师,眼中满是坚定,   “让我去吧。”   他不想看到凤临涯继续被凤衣荼蒙蔽下去,哪怕这么做可能会让他们起了嫌隙。   凤临涯顾大局,重百姓,虽然在有关凤衣荼的事情上那人实在是过于放纵,但江曜依旧想赌一把。   他直觉,在足够的证据下,就算凤临涯不相信凤衣荼会害他,但就算是为了南域百姓,他也不会将此事外传。   “凤族长心中有南域百姓,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他紧接着道,   “凤衣荼的意思很明显,我们早就被疏影阁背后的人盯上了,这样看来,只靠我们二人就想挫败他们的阴谋,只怕会力不从心。”   “所以师父,我想,将此事告诉凤临涯,或许还能为我们争取到一个盟友。”江曜把自己刚刚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这才抬头,等待着玄师的反应。   玄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小家伙,我明白你的意思。”   “事情似乎比我们料想的还要更糟。”   他们一直以来能与那些人周旋,不过是借着敌明我暗,那些人警惕不足,他们又步步为营,这才成功阻止了几桩悲剧。   如今,骤然知道自己在南域的伪装已经被尽数识破,骤然知道他们背后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使是玄师,也难免生出几分后怕来。   “不过师父,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听见玄师这么说,江曜不由得耷拉下了脑袋。   玄师想到的东西江曜也想到了,因此他心中难得地涌上些焦躁来。   南域之事似乎和他们之前在北域,在西域遇到的都不一样,之前虽然也面临着种种异状,但总归有些头绪,但自从他们进入南域,就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有一只手在操纵着一切,他都分不清他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因为有心人的刻意引导。   这种被人当做棋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小家伙,你也别太慌张,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至少,他们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看着江曜的神情,玄师率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毕竟凤衣荼说他的修为是五阶或者六阶,和他的真实实力也算是天壤之别。   也就是说,那些人还没查到他的正体上去,这应该是现在最大的好消息。   “不过你说得对,如今,凤家主的确是可以联合之人。”他看向江曜,轻笑道。   不得不说,监视凤衣荼应该也算是他们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凤衣荼知道的不少,毫无防备之下,也能给他们透露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那我今晚去拜访凤族长。”江曜立马点头应下。   凤临涯白日里要处凤家事务,也就只有晚上才能得些空闲。   “不过师父,水镜我能带走吗?”江曜小心翼翼地问道。   比起用口舌说服,或许用事实更能让凤临涯信服。   “嗯,带去吧。”他顺势教会了江曜水镜的使用方式,江曜试了几次,正准备把水镜收好,却突然听见屋门被敲响。   江曜现在着实是怕了这个声音了,好像凤家的人一来,就准没好事,谁知道凤衣荼又在那里筹谋着给他们挖什么坑。奈何寄人篱下,江曜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然后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青灰色身影。   “哟,江曜,睡着了?”或许是因为等了久,门一开,一道贱兮兮的声音就传入了江曜耳中。   江曜还没来得及反驳,却听见那声音突然转了个调子,然后轻咳一声,明显正经了一些,   “咳咳,没注意,原来前辈也在啊。”   虽然玄师也易了容,但能和江曜呆在一个屋的,只要有脑子都能猜到是谁。萧池讪笑着看向玄师,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和江曜打闹。   玄师看着他规矩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初见这小子还胆大包天的,怎么现在看见他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来了就进来坐吧。”玄师给他萧池拉开一张椅子。   他本身也不喜欢随时都被被小辈端着捧着,只是身为上位者的时间久了,身边人也难免敬畏。   玄师都这样做了,萧池自然也不可能拂他的面子,落了座,便见江曜给他递来一杯茶水。   “喂,萧池,你之前到底去哪了啊?”江曜尤记得之前去找萧池扑了个空的事情,随口问道。   “好不容易进一趟这个传说中的凤家,自然要四处走走。”萧池端过江曜手中的茶杯,笑道,   “还真别说,这凤家不愧是南域第一家族,光是给客人的院子可就比我之前住的那地方好了太多。”   “对了对了,之前的事情,你们有什么眉目吗?”似乎也知道现在的事态也容不得他们一直闲聊,萧池撇开无关紧要的话题,率先开口道。   “有,凤衣荼全部都说出来了。”说起这个,江曜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轻叹口气,和玄师对视一眼,得到允许之后,干脆直接启动了水镜,   “你自己看吧。”   水镜中,之前江曜和玄师看过的一幕幕再度重现,看得萧池目光越来越呆滞。   “这这这……”待到水镜重归于平静,萧池表情复杂地看向江曜,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凤衣荼比我所想的还要过分。”江曜点了点头,哪怕再看一遍,江曜心中依旧会升起些怒火。   “凤家主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萧池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在南域待得久了,萧池也知道凤家对南域一直以来的庇护,再加上江曜的介绍,好像也让他对凤临涯生出了些好感来。   “可是,照他所说的,你和前辈是不是……”萧池轻轻皱起了眉头,似乎再为他们担忧。   “那些人最多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六阶灵士,最根本的东西没有暴露,也不算什么大碍。”玄师摇了摇头,宽慰他道,   “如今更危险的,还是凤家主那一边。”   “是啊,凤衣荼对凤家主的心思……唉……”萧池说着,眉头也皱得更紧,   “不知前辈可有应对之法?”   疏影阁的背后之人也是他一直以来追查的对象,如今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眉目却又遭遇危机,他也难免忧心。   “我今晚会去见凤族长,至少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他才好。”江曜接话道,   “不过我到现在还依旧不太明白,凤衣荼为何要在凤家库房的灵材动手脚。”   凤衣荼作为凤临涯一直尊敬的亲兄长,在凤家的权力极大,因此将手脚伸到库房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另外,作为疏影楼和疏影阁的尊主,让缺失的那几样灵材在依澜岛的商铺中消失也只是举手之劳。   “缺失的那几样灵材都产自南海海底。”玄师轻轻敲了敲桌板,   “凤临涯这是在逼采宝人下海。”   凤衣荼之前也提及过这件事,江曜脑子转过了弯,但眉头依旧皱着:   “为什么?”   凤衣荼费尽心机,难不成只为了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哪怕有了水镜,凤衣荼做事却依旧让他有些看不透。   凤衣荼好歹是疏影阁的阁主,犯不着专程对付几个采宝人,也就是说,那些人也很可能只是棋子。   对付凤临涯,或者对付他和玄师的棋子。   “小曜,晚上去找凤家主的时候,记得再和他提上一句,且问他若是南海封印有损,凤家会如何行事。”江曜还在思索,却听见玄师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嗯?”江曜一愣,没明白玄师的意思,“师父,你说什么封印?”   “你直接这样问便好,等看到凤家主的回应后,我再与你解释也不迟。”玄师笑道。   见状,江曜只能点了点头,暗自记下这一点。   萧池在一旁看着,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怔,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惊讶地开口:   “前辈,您的意思是,那南海海底的封印……”   “只是猜测,毕竟南海采宝人一年只会集中下海两次,他千方百计地要让人在这时候下海,肯定另有所图。更别说缺少的那几样灵材,可是都在那封印附近。”玄师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来南域的这些日子,可曾知道南海有什么异动?”   “这……”闻言,萧池叹了口气,“前辈,也不是我故意欺瞒您,我来南域后大多数时间都在疏影楼中炼药,鲜少出门,消息也不算灵通。”   “更何况,有关南海的情报,大都被疏影阁掌握着,我就算有心也无力。”他无奈道。   玄师闻言点了点头,轻叹口气:“无妨,只看凤家主的回应,或许这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若真是如此,这件事还真是个死局。”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那凤衣荼果真有些本事。”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啊?”身边二人跟打哑迷似的,那莫名其妙的默契看得江曜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出声道。   虽然他极力抑制,但话语中还是难露出些微的酸涩,听得萧池戏谑地朝他看来一眼,让他一下子红了脸。 第214章 小爷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应该之后就能知道,别醋啦,江小曜。”萧池促狭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江曜赶紧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却又正好撞进玄师眼里。   他赶紧再次转移视线,飘忽不定的眼神让玄师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南海海底的封印如果松动,凤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但玄师一向不会拆穿江曜的难堪,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接着道,   “因此,凤衣荼可能会在这之上做文章。”   “都是猜测,毕竟情况复杂,具体的等你带回凤家主的答案后再告诉你也不迟。”   此时已经快要黄昏,按照计划,也到了江曜去找凤临涯的时候了。   江曜赶紧起身,和屋内剩下的二人告别,正欲向着凤临涯的院落走去,却见萧池对着玄师歉意一笑,道了一声失礼之后便跟着自己走了出来。   “你要和我一起去?”关上房门,江曜疑惑地看向萧池。   “我又不认识凤族长,去了不是给你添乱吗?”萧池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来轻笑道,   “我是怕我一直和前辈单独待在一起,你小子回来后会扒了我的皮。”   “哪有这么夸张?”听着他语气中地谐谑之意,江曜便知道这家伙又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但还是不争气地脸皮发热。   “不是吧,江小曜你要不要这么纯情?”看着脸红成一片的江曜,萧池表情也变得有些惊讶。   他也不过是例行调侃两句,谁知道玄师一在场,这效果居然又翻了好几番。   这小子是怎么隐瞒了玄师这么久的?萧池有些怀疑。   “你少说两句吧!”江曜有些羞恼地朝着萧池瞪过去一眼,下意识地用手贴上脸颊,甚至用了些灵力来降温。   “不过江小曜,听起来,似乎你们到南域之后,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你在办?”突然,萧池摸了摸下巴,又开口问道。   “不只是南域,师父的身份不足为外人道,因此很少出面。”江曜摇了摇头,他看向萧池,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何要这样问,   “有什么问题吗?”   “不。”萧池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只是在想,前辈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你也没点想法?”他对上江曜晶亮的眸子,笑眯眯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江曜眉头一皱,还没来及思考萧池的意思,脑袋却被轻轻敲了一记。   “真是……你这脑子怎么跟木头似的。”萧池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曜,眼神中带着些嫌弃,   “前辈他也是人,整天一个人呆在那么小个院子里,肯定也会觉得烦闷,甚至会有些寂寞。”萧池盯着若有所思的江曜,心道他都暗示成这样了,江曜再不明白他也没招了。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沉默半晌,终于,江曜叹了口气,   “可是师父毕竟身份特殊,我们现在又被疏影阁盯上,再让他频繁露面,我怕……会出什么差错。”对方还不知道玄师的真实身份,这也是他们目前最后一张底牌。   如果玄师的身份暴露,他们的处境势必会比现在还要糟糕很多。   “但是师父他……以前寄居在我的体内好歹还能和我说说话,后来为了行事方便现出实体后,很多时候确实只能一个人……”江曜一边说着,语气也低落了下去。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从进入西域后,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外奔波,而玄师留守在住处。有时自己调查事情要用上好几天,玄师便只能一个人等他好几天。   他可以肆意结交新的同伴,但为了保险,玄师却只能尽量避免与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接触。   这样其实很不公平,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间玄师是如何度过的,但每次自己回去,推开门却总能看见他的背影,还有那句温柔的问候。   “回来了。”玄师会轻笑着,朝着归来的他轻轻点头,没有任何的不耐,似乎对他的等待都是所当然。   “其实我也想多陪陪师父的,奈何事情实在是太多,我也……”对于很多事情,江曜也只能说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也知道,玄师并不在乎被他冷落。   玄师心中总是以大事为重,江曜出门是为了调查,玄师自然是全力支持。   想到这,江曜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之前偶尔也会思考这些问题,不过玄师给他的答案却是不必多虑。   但萧池说得对,无论怎样,玄师都是人,哪怕他再强大,甚至趋近于完美,但也总会有脆弱,也总会有寂寞的时候。   跟何况,他也见过那样的玄师。   “你知道你肯定这么想过,但是你有让前辈感觉到吗?”只是,面对着江曜的不知所措,萧池却接着问他道。   “嗯?”江曜一愣,脑中似乎有迷糊的念头一闪而逝,奈何他没抓住。   “你有让前辈知道,其实你在关注他的情绪,不想他无聊,也不想他寂寞吗?”萧池叹了口气,看着江曜傻愣愣的模样,只能直白地问他。   “我……”江曜似乎被问住了,愣了好久,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过这些事情,但师父他……虽然我知道他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但……”他微微垂下了头。   玄师过于强大,无论是实力还是心。他当然知道玄师也会有感觉到寂寞的时候,但那种感情比起常人来说淡了太多,玄师自己都不在意,他去专门提出,反而徒增尴尬。   “江小曜,你的嘴巴是做摆设的吗?”见状,萧池自然知道了他的意思,轻叹口气,无奈道,   “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应该让前辈知道。”   “你也别担心前辈他是否需要你的这份关心,想到了去说,去问,去做就是了。”他一边说着,看着表情逐渐精彩起来的江曜,只能接着跟他解释,   “若你真敬他为师也就罢了,前辈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告诉他是锦上添花,你自己憋着倒也无伤大雅,但是江曜,你自己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萧池脸上难得地带了些正经之色,江曜听着他的话,脑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清晰。   “你不想他仅仅只是你的师父,这样一来,所谓的细枝末节也就成了重中之重。”看着江曜若有所思的模样,萧池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太呆。   还有救。   “萧池,我好像,明白你想说什么了……”江曜把他刚刚的话回味了几遍,似乎明悟了什么。   “算你小子还有救。”闻言,萧池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前辈他身边从不缺天才,也不缺强者,你要从这些人之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把握好你最大的优势。”   “我的优势?”之前萧池已经和他简单分析过,江曜眼神微动,联系刚刚萧池说的话,心中也大概有了眉目。   “江小曜,你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实这是好事。”萧池摊了摊手,   “毕竟,能与他如此亲近,还能记住他是凡人的人,我想应该不多。”   萧池说完,还没等江曜有所反应,便转身就走,嘴角却不知不觉上扬了一抹弧度。   这傻小子,之前提点他那么多次,怎么还是傻乎乎的。不过,万一他和那位真成了,那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然而,一想起玄师可能的身份,他的笑容中又带上了几分狡黠。   情窦初开的对象就是最高的攻略难度,他只能祝江曜好运。   江曜在原地陷入了呆滞。   等时间过了好一会,他这才回过味来,但回头一看,四周哪里还有萧池的身影。   “萧池!”前方的转角还残留着些微熟悉的气息,江曜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左顾右盼一番后,确定了方向,又转了几个转角,这才追上那道青灰色的身影。   “谢谢你。”他从后方拍了拍萧池的肩膀,真诚道。   萧池是一开始就点明他对玄师感情的人,也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知道这份感情的人,不得不说,在感情方面,萧池的确是给了他不少有用的建议。   江曜的确能感觉到,萧池在很认真地替自己着想。   “行了行了,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萧池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追上来,先是一愣,然后又笑道,   “你要是真的有心感谢我,查疏影阁的时候顺便替我查一查我那个……友人,替我查查是否有他的踪迹就好。”   提及友人,萧池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那自然是要帮的。”江曜赶紧点了点头,“只是萧池,你那位……朋友,可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特征?若实在不好描述,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好。”   江曜看得出来,每次提起那人时萧池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他口中的那位友人绝不是单纯的朋友。但即使有些好奇,但他还是顺着萧池的意思问道。   萧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良久,在江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准备转移话题时,却又听见他轻轻一笑。   “他叫苍星赫。”   “是中域苍家的人。” 第215章 小爷自曝   中域……?江曜闻言顿时一愣,但还没等他开口,回过神,却已经不见了萧池的身影。   难道萧池是中域的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惜早已错过了询问的时机,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按照计划朝着凤临涯的居所走去。   他在凤家也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凤家的下人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位炼器大师正暂居凤家,给他们的大老爷炼器,凤临涯身边的人更是知道他和自家家主关系不错,因此江曜只是来到凤临涯的院门前,甚至还没开口,便已经有两位侍女迎了上来。   “林大师是来找家主的吗?”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朝着江曜开口,然后看见江曜下意识地点头,另一位侍女边朝他福了福身子,紧接着便朝着院内通报去了。   “请林大师稍作等待,家主即刻便到。”留下的那名女子将江曜带到会客厅,为他斟上茶水。   “辛苦姑娘了。”江曜点了点头,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朝着会客厅而来。   “林大师。”不一会,凤临涯那张俊秀的脸便出现在了门口,虽然他感情比常人迟钝淡泊,但江曜也能感觉到他的喜悦。   “凤族长。”江曜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可是兄长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凤临涯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问道。   在凤临涯心中,似乎江曜这时候来找他,应该就和凤衣荼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么说也的确没错。   “今日张总管来,说是库房那边出了问题。不过这件事凤某已经让人去处,林大师不必担心。”见江曜一直不语,凤临涯自己接话道。   “凤家主有心了。”江曜闻言一愣,终于回过了神,   “只是凤家主,虽然有些唐突,但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还需凤族长指点。”他眉头微蹙,朝着凤临涯拱了拱手。   “林大师但说无妨。”见状,凤临涯似乎看出了江曜心中有所顾虑,表情柔和了些,朝着他点了点头。   “凤族长可知南海海底的东西?”见凤临涯这样说,江曜便直接问道。   “南海海底物产丰富,不知林大师是指哪一样灵材?”凤临涯眸光微闪,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并非灵材。”江曜轻叹口气,然后便看见对面的凤临涯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变了脸色,   “在下的意思是,南海的封印。”他说完,直直地看向凤临涯,却见凤临涯澄澈的眸子里首次出现了些提防的神色。   “林大师……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凤临涯语气有些冷,他神色逐渐变得郑重起来,江曜仿佛又看见了初见时那个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南域主宰,凤家家主。   可是事到如今,江曜也无路可退,只能按照之前想好的思路,硬着头皮开口道却:“凤族长不必忧心,在下无意冒犯,但其中缘由实在是有些复杂,还请凤族长给在下一些时间解释。”   江曜轻叹口气,看着眼神越发凝重的凤临涯,半真半假道,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叨扰,乃是代家兄来问凤族长一句,若是南海海底的封印出了差错,凤族长该当如何?”   “这并非林大师需要考虑的问题。”凤临涯正视江曜,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事到如今,难不成凤族长依旧认为,在下来南域,来凤家,仅仅是为了寻个出路?”凤临涯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但江曜却依旧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着,继续追问道。   凤临涯的确比常人纯粹,但他并不傻。   江曜不觉得他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之前他能与凤临涯相安无事甚至交好,不过是因为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底线,而在那之上,他们对彼此都是认同的。   但江曜刚刚的话,无疑是第一次触碰到了凤临涯的极限。   “无论林大师来南域有何目的,林大师都是凤家的客人,但也只是客人。”凤临涯定定地看着江曜,意思很明显。   无论江曜的目的是什么,凤家都会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提供一定的帮助,但仅此而已。   江曜不该触及他们的底线。   凤临涯此言一出,室内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江曜眼中光芒闪烁,有些犹豫,而凤临涯只是无言地看着他,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凤家主可知,北域在不久前曾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最后,还是江曜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一个名为圣渊教的组织一手遮天,涂炭生灵,就连北域夏家也遭其毒手,被灭满门。”   此言一出,凤临涯立马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北域和南域相距甚远,就算是凤家,对于北域的情况也所知有限。但夏家毕竟也长时间占据着北域第一家族的位置,和凤家也会有合作,因此凤家也不能说是对夏家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   凤临涯的确知道北域的夏家近年来突然衰败,但也仅此而已,并不知道其具体缘由。如今被江曜骤然提起,而话中的信息同样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林大师的意思是,夏家的衰颓,乃是人祸?”夏家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凤家,但也是有底蕴的大家族,依靠着冰极寒泉,其与北域的其他家族更是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差距,凤临涯确实想不到,还能有哪个家族能让夏家一蹶不振。   更何况他也没有听说国服北域有其他家族崛起的迹象。   “不只是人祸,也不仅是北域的夏家。”江曜面色凝重,看着微蹙着眉头的凤临涯,摇了摇头,   “在下在那时曾有幸和夏家并肩作战,亲眼目睹了圣渊教的残暴。之后在下与兄长一起游历大陆,更是发现,在北域搅动风云的那些人盯上的不仅仅是北域,而是整个大陆。”   “也请凤家主恕在下欺瞒,正如在下刚刚所言,炼器不过是个幌子,在下和兄长进入凤家的真正目的,乃是为了追查那些人在南域的行踪。”江曜看着对面的凤衣荼眉头越皱越紧,但依旧面不改色地接着说道。   凤临涯并非无脑之人,自己之前和他也不过是君子之交,他隐瞒了太多,因此二人在过去只是谈笑寒暄倒是无妨,但在这种事情上,想要凤临涯,或者说想要凤家鼎力相助,他自然也要拿出一些诚意。   所以,比起让凤临涯主动询问,提前交代自己的目的,打消凤临涯的顾虑,无疑更能赢得他的信任。   “林大师刚刚所言……那个圣渊教,盯上的是整个大陆?”似乎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凤临涯也是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对着江曜重新开口道。   “倒也不能说是圣渊教,圣渊教不过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于北域的傀儡。”江曜摇了摇头,   “除了北域的圣渊教,他们在东西南三域也各有布局,甚至连中域也有他们行动的痕迹。”   萧池的友人失踪于中域,而算算时候,那甚至比圣渊教的时间还要早。   “何以见得?”凤临涯问道。   “圣渊教于北域肆虐,四处找寻有天赋的灵士夺取其灵喾。在下出身东域,近年来东域也有不少天才离奇失踪,据在下推测,应该也是被夺取了灵喾,至于西域,那些人则是盯上了精灵族的自然之力。”江曜有条不紊地和他解释着,一边将之前在精灵族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北东西三域的混乱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幕后黑手,至于为什么会如此,至于为何如此揣测,是因为那些人和在下交手时,在下发现,他们拥有同一种能力。”江曜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凤临涯的表情,发现他脸上的警惕之色淡了些,想来自己的话应该也被其听进去了几分。   “而那种能力,那日的刺杀中,在下曾在疏影阁黑娘子身上见过。”他说完最后一句,住了口,轻啜一口茶水,神色自若地看着对面的凤临涯,等待着他的回应。   在之前的叙述中,他取出了过去和夏语竹的书信,还有离开精灵族时藤侑给他的罗盘。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向凤临涯保证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怎么说也能为他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凤临涯听完江曜的话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看向从容不迫的江曜,又看向桌上的那几样物件,视线在两边来回几转,似乎在核实江曜口中的种种情报。   夏雨竹和江曜的书信中有其灵力印记,而藤侑的罗盘上也附着着不弱的自然之力,还有来自于藤侑的,属于精灵王的威压,凤衣荼能感觉到。   “林大师的意思是,疏影阁是那些暴徒于南域的傀儡?”最后,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没错。”江曜点了点头,“在下初至南域之时便有所怀疑,于是故作试探,谁知却被其盯上,意图灭口。”   他指的便是初至凤家时的那次刺杀,凤临涯应该能明白。   然而,凤临涯却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那敢问林大师,南海的封印,与此事又有何关联?” 第216章 小爷扎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曜,带着几分探寻,却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些审视的味道。   一瞬间,江曜脑中一片空白。   玄师只是让他这样问,并没有跟他解释过原因为何。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从江曜脑海中闪过。   “此事牵扯繁多,不知凤族长可否先给在下一个答案?”最后,他还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凤临涯不回答,他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笑着,没有半分露怯的模样。   江曜知道,凤临涯越对他起疑心,他就越要稳住心神,否则不光是之后,就连他先前的话凤临涯也不一定会继续相信。   “南海封印不容有误。”最后,还是凤临涯先开了口,   “林大师可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但凤临涯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应着,然后又将话题抛还给了江曜。   “这个……”没能从凤临涯的话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江曜脑子飞速地转动着,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之前和玄师的对话,终于在凤临涯起疑之前轻笑着开口,   “这恐怕就要询问凤族长了。”   “采宝人已经下海,而据在下所知,目前所缺的那几样灵材,是在深海。”   江曜说着,自己心中也隐隐浮上一个猜测来。   玄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和他提到南海的封印,而之前他同样也想过,凤衣荼没必要大费周章对几个采宝人下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玄机。   千方百计地让采宝人下到南海深处,再联系上提到南海封印时刚刚凤临涯凝重的神色,江曜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林大师的意思是,南海的封印出了差池,有心人要借采宝人之口,来传递这个消息?”不用江曜继续引导,凤临涯也变了脸色。   江曜不知道南海的封印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东西,但不得不说,他和凤临涯的思路在此时重合到了一起。   “所以在下才想知道,若事实如此,凤族长该当如何?”江曜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不动声色地再次问道。   “那自然只能不计生死,倾尽全力。”凤临涯似乎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慑,有些无奈地苦笑道,   “凤某倒是不惧身陨,不过若是如此,劫难虽止,但南域怕是又要动荡不安,让贼人乘虚而入。”   联想到江曜刚刚所说的情报,凤临涯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脸上也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分忧虑之色。   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好像不经意间说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曜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凤临涯以为他深知南海封印的恐怖之处,因此没有刻意去隐瞒,也让江曜套出了话来。   “凤族长……”凤临涯此言一出,江曜一时间却有些无言。   他好像明白凤衣荼为何要这样兜一个大圈子来引采宝人下海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之后采宝人归来,紧跟着带来的便是南海封印松动的消息。凤临涯说自己不惧身陨,很明显,要处南海的封印,定是十分凶险的事情。到那时,一旦疏影阁的人再于南海底做埋伏,凤临涯怕不是九死一生。   一边想着,江曜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凤临涯至今也没有怀疑到凤衣荼身上去,而若是没有玄师的监视,他和江曜自然也不会发现凤衣荼凤临涯的企图,还有他和疏影阁的关联。   没有发现凤衣荼和疏影阁的关系,就算他们觉得凤家库房的事情有些古怪,恐怕也不会联想到疏影阁和凤衣荼,那么在他们看来,采宝人提前下海,然后正好带回南海封印松动的事情,也不过是个顺成章的巧合。   在种情况下,他和玄师没有由也没有立场,甚至根本想不到要让凤临涯在南海海底多做提防,这样一来,疏影阁大概率能一举中的,让凤家损失惨重。   只要自己和玄师遗漏一点点异常,怕不是就会万劫不复。   江曜总感觉,好像自己再深思熟虑,也总会被凤衣荼耍的团团转。这种感觉并不好,这样一个修为低微却满腹心机的人,甚至比一个高阶灵士更让他无力。   就像现在,哪怕他明明已经看破了凤衣荼的意图,但他也总感觉,那人应该还有后手。   “南海封印一事,恐有贼子做下手脚,还请凤族长慎重行事。”他沉吟道。   “但放眼整个南域,实力和灵喾足以加固封印的,也只有凤某一人。”凤临涯摇了摇头,   “南海封印事关南域百姓,凤某不得推脱。”   “凤族长难道就不怕在下花言巧语,另有所图?”凤临涯对自己所言似乎已经是全然相信的模样,但江曜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凤某也知道林大师有所保留,不过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凤临涯摇了摇头,   “更何况,林大师不似那种口蜜腹剑的虚伪小人。”   若不是之前就对江曜有好感,他也不会耐下心来听江曜说这么多。   “凤族长大气,倒在下目光短浅了。”江曜闻言露出一个微笑,朝着凤临涯拱了拱手。   “关于此事,林大师若还有其他情报,还请告知凤某一二。”凤临涯也微微扬起嘴角,表情恢复了真挚。   江曜正愁不知该如何把话题往凤衣荼身上引,听见凤临涯这话,自然是心中一喜,但一想起凤临涯对凤衣荼的态度,他也一时犯了难。   “不瞒凤族长,关于疏影阁,在下的确还有不少事情,想要与凤族长探讨一二。”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卖个关子。   “林大师请讲。”凤临涯点了点头。   “根据在下和兄长追查到的线索,疏影阁的势力,似乎已经渗透进了凤家之中。”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凤临涯的表情,好随机应变。   “凤某明白林大师的意思。”凤临涯面色不变,其实凤家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猜测,毕竟黑娘子能完美绕过凤家的安防去刺杀江曜,除了她自身的实力,疏影阁埋在凤家的内鬼很可能也出了一份力。   只是之前凤家和疏影阁并没有正面的冲突,凤临涯想不出疏影阁在凤家安插眼线的由,但听江曜这么一说,想起之前的这一茬,他心中也有了几分明悟。   “敢问凤家主,如果现在能找到疏影阁埋藏在凤家的这些线人,凤家会如何行事?”江曜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声问道。   “那自然是要全部拔除,如有后患,或许还要再采取一些其他手段……”凤临涯没有把话说完,但眼中闪过的寒意却足以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天性固然纯粹,但也不代表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要执掌凤家这样的超级世家,总归也要有些手腕才是。   “若是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凤家的高位呢?”江曜不动声色接着道。   “凤家高位的危险性比一般的下人要高上太多,那便更没有放纵之。”凤临涯摇了摇头,澄澈的目光看向江曜,却仿佛将他的内心也看了个透彻,   “凤某不才,还请林大师指点一二。”   “我凤家,绝不可出人面兽心之徒。”   凤临涯这话说得决绝,甚至带着一股杀意。江曜很肯定,他是真的动了清门户的念头。   但他越是坚定,江曜反而越难以将真相说出口。   “凤家主当真如此坚决?”他神色微动,反问道。   “凤家千年传承,以浩然之气守南域风清气正,如此家风,怎可在如今毁于凤某之手?”凤临涯摇了摇头,   “林大师也不必顾虑,若凤家内部真有那草菅人命,恶贯满盈之人,哪怕是为了南域,为了凤家,凤某也不可能将其放过。”凤临涯俊秀的眉头皱起,笃定道。   “那……若那个人是凤老爷呢?”江曜轻声开口,手中的茶盏和紫檀木桌轻轻碰撞,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他看见对面的凤临涯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江曜没有说话,任由室内的气氛陷入诡异的沉寂。   “林大师……可是在说笑?”不知过了多久,凤临涯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张了张口,好一会才发出声音。   即使是极力抑制着,江曜依旧能听见他声音中的颤抖。   他抬头看向江曜,目光中有几分质疑,却也带着恐惧,见江曜一直不语,那眼神到了最后甚至生出了几分希冀的意味来。   “凤族长应该明白,在下没有必要开这样的玩笑。”江曜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兄长他……没有由……”凤临涯已经维持不住音色的平稳,他小声地念叨着,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林大师,以兄长的实力,恐怕没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之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他盯着江曜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那张带着惋惜的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玩笑的痕迹来。   江曜能明白他的心情,只是事关重大,即使他心有不忍,也无法去捏造出一个有违事实的谎言来。 第217章 小爷怎么劝   “若是凤族长这样想,在下自然也愿意给凤族长一个想要的答案。”最后,江曜也只能轻叹口气,压下心中的感叹,点头道。   他看见凤临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都有些泛白,就好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但最后又无力地松开,有些颓然地垂了下来。   “林大师没由欺骗凤某。”突然,凤临涯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江曜,   “对吗?”   他在给江曜,也在给自己下最后的通牒。   若是江曜在此时点头应下,之后再想要收回前言,凤临涯便不会善罢甘休了。   “那是自然。”不过江曜也是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下。   “既然如此。”凤临涯对上了江曜的眼睛,“凤某愿闻其详。”   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他的语气稳定了不少,甚至听不出来什么波澜,就好像在谈论的不是他最在意的亲生兄长一般。   江曜看着神情严肃的凤临涯,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敬佩。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撇开自己的私人感情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他自认是做不到。   “在下既然敢在此时找上凤族长,那自然也有自己的倚仗。”江曜掏出了从玄师那拿来的水镜,   “否则仅仅靠着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别说是凤族长,就是在下自己也难以信服。”   手指拂过半透明的水镜,一幕幕影像渐渐倒映在镜中。   “这是……”凤临涯看着水镜中逐渐变得清晰的景象,有些惊讶地开口。   “疏影阁行踪诡秘,不得已用了一些小手段,还请凤族长见谅。”看着凤临涯的表情,江曜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毕竟没经过人家同意就监视人家亲哥,就算有由,江曜还是有种做坏事被当行抓包的惭愧来。   一番解释后,凤临涯神情虽然还是有些古怪,但终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只是,随着水镜上影像的播放,凤临涯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江曜并没有放出全部的影像,毕竟时间上也来不及,只是挑选了最明显的几段放给凤临涯看,但也足以证明很多东西。   他看着凤临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最后几乎快到滴出水来。   他伸出手,朝着水镜注入灵力,期间动作带着些粗暴,甚至差点将水镜掀翻。   直到感受到其作用的确如江曜所说的那般,并无作假之后,凤临涯这才缓缓收回手,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闭上,几秒后又睁开。   再度睁开眼后,江曜只觉得,凤临涯的眼神似乎凌厉了很多。   “这件事情,凤某一定会给林大师一个交代。”他将水镜推到江曜面前,郑重其事道。   “凤家主误会了。”江曜收回水镜,轻叹口气,“在下今日前来,其实并非为了自己讨个交代。”   “疏影阁势大,在下此行,不过是想提醒凤家主,防人之心不可无,至于凤家的家务事,在下没有资格插手。”他摇了摇头,   “更何况,兄弟之情如手如足,在下岂能因逞一时之快而置凤家主的兄弟情义于不顾。”他诚恳道。   其实从根本上来说,他从来都不希望凤临涯和凤衣荼反目成仇,倒不如说在最坏的结果发生之前阻止二人兄弟阋墙,让凤衣荼回头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即使他对凤衣荼没有好感,但他也知道凤临涯对他的情谊,自然不会强迫他出手。   将这些事情告诉凤临涯,也不过是想让他提前有所防备,免得被凤衣荼突如其来的背叛所伤罢了。   当然,若是在此基础上能够让凤临涯助自己一臂之力,那自然是更好不过。   “除了张总管以外,还有一把库房钥匙在兄……凤衣荼那里。”凤临涯眼神有些放空,但还是缓缓开口,   “凤衣荼他……恐怕是想引凤某去南海的封印之地,然后……”他顿了很久,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地开口道,   “然后,夺取凤某的灵喾。”   “凤族长……”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凤临涯抬起了手,阻止他说下去。   “南海的封印如有破损,需要凤某的本源之力才能够勉强修复,那之后凤某自身,甚至于灵喾的力量都会虚弱很久。趁此时夺取凤某的灵喾,这应该就是凤衣荼的盘算。”凤临涯平静地说着,语气甚至有些冷静地过了头,带上了些机械的意味。   有些话,他只有强迫自己彻底冷漠下来,仿佛一台只能用性思考的机器后,才能说得出口,   “凤衣荼是疏影阁的人,而疏影阁背后的势力如林大师所说,荼毒大陆生灵,既然如此,这灵喾定是不能给,而凤衣荼也……不能留。”他说完,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手也紧紧地抓住桌板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曜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情绪说出这些话的,只是他能看见,这位少年家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明明凤临涯在人前是那样威严,自身实力又是无比强大,江曜却总觉得,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   “抱歉,凤某失态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那双眸子再度张开,江曜便看见他眼角有些泛红,眼中水光潋滟,但终究是没有落下泪来。   但他眼中的茫然无助,还有悲伤和愤怒不断地交错着,看得江曜有些心疼。   论年纪,其实凤临涯还要比他小上一些。   “其实,凤族长也不一定非要和凤老爷走到那一步。”江曜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如今事情尚未发生,一切也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凤临涯无力地摇摇头,眼神空洞地喃喃道,甚至不像是在说给江曜听,而是在说服自己,   “凤衣荼的性子,凤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认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没有人。”他一边说着,却似乎被哽住了,喘息几下,这才缓过气来,   “其实他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唯独天下百姓,我不许他助纣为虐。”   “我……绝不允许。”他说完这句话,喉头却又是强压下去的一阵哽咽。   他不能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心生出哪怕一丝犹豫,他就会越来越动摇。   江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安慰凤临涯,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劝他放过凤衣荼?但是凤衣荼会放过他吗,会放过南域百姓吗?更何况牵扯到疏影阁,牵扯到南域的幕后黑手,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轻放下。   跟他说既然凤衣荼不顾兄弟情义,那他自然也不必在意所谓的兄弟情?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也有自己的兄长,就算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能够共情,也会感到愤怒和悲哀。   他现在甚至不太敢说话,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凤衣荼想对凤临涯下手的事实。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过是在一遍又一遍反复提醒着凤临涯,他被背叛了,他被自己最为喜欢和信赖的兄长背叛了,抛弃了,如同狼狈的丧家之犬,遍体鳞伤,却依旧只能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故作坚强。   他站在南域的顶端,捧着一颗真心,却依旧换不回那个人哪怕一次的回望。   偌大的室内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江曜不知说些什么,而凤临涯似乎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但头却默默地垂了下去。   “但是林大师,我……想问他,他为何如此恨我。”最后,还是凤临涯低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抬起头,强行做出的冷厉姿态似乎破碎了,只余下了散落一地的卑微。   江曜没有感觉错,在和凤衣荼的相处中,凤临涯总带着低声下气的意味。   他能为凤衣荼一再忍让,好像只要能换来那人的一次注视,把自己低微到尘埃里都是值当的。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他摇了摇头,语气似是不解,但又好似只是在叹息。   “凤族长没有错。”凤临涯既然发问,江曜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但是凤族长,有些事情,本来就强求不得。”   “那他又为何还要继续带着那支玉笛,为何还在继续吹奏那支曲子?”凤临涯放在桌上的手有些无力地滑下,   “那支玉笛是我在他十四岁生辰时送他的。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何这么多年他还一直贴身带着?”   对于灵士来说,除了周岁和象征着成年的及笄及冠之年以外,同样重要的还有象征着灵喾觉醒的十四岁。   或许也正是因为凤衣荼一直带着那支玉笛,即使经过这么多年的冷待,凤临涯却依旧对他怀揣着那么些期待。   至少他还带着那支笛子,他未曾被彻底厌弃。   “如果他全部忘掉了,全部丢掉了,那我还可以告诉自己,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凤临涯越说,眼中的神采越黯淡。   他仰望了凤衣荼那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他捂热了。   他以为,就算回不到最初,但总有一天凤衣荼会被他打动,对他态度缓和。   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 第218章 小爷回院   “凤某的家务事让林大师见笑了。”凤临涯垂下眼帘,忽地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   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又怎么可能从江曜身上找到答案。   “关于疏影阁,林大师可还有其他要紧的情报?”他又问道。   “其他的信息,凤家的卷宗记载或许会比在下知道的更加详细。”江曜摇了摇头。   他手上情报的最大价值,在于和其他几域的线索交错,至于细枝末节上,他自然是比不过凤家对于南域的情报掌控。   江曜并不觉得凤临涯不知道这个道,所以他既然这样说,那便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凤族长事务繁忙,在下也就不多叨扰了。”想着,江曜开口道,一边准备起身。   “今日多谢林大师的情报。”凤临涯也没有挽留江曜的意思,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待上一段时间。   江曜看着垂下眼帘的凤临涯,最终也只能轻叹口气,朝着凤临涯轻轻点头,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凤族长,目前的一切不过都只是猜测,毕竟采宝人还没有带回情报,一切都是误会也说不定。”   临近出门时,江曜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留下一句,这才走出了房间。   凤临涯依旧半垂着脑袋,直到江曜离开也没有回头,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有些恍惚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他颓然地坐在书桌边,桌上的案牍堆叠成一座小山,放在往日他定会将处过的文书再确认一遍,但此刻他却只是呆坐在桌边,双眼有些放空地看向夜色愈发浓厚的窗外。   直到一阵带着微热的晚风吹动窗棂,带来院中馥郁的桂花香,凤临涯这才如同初醒一般,手不自觉地朝着书桌之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探去。   咔哒一声,书桌旁的暗格被打开,里面放着一些被用心好的卷宗,和一大摞凤家家主的私铺地契,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不过最显眼的地方却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   那块桂花糖用了灵力保存,不会坏掉,但放在这里,却明显与整个暗格格格不入。   桂花糖也算是南域的特产,大街上随处可见,隔个三五家铺子便能有卖桂花糖的小店。可以说,它能出现在南域的各处,上到各大家族的酒宴甜点,下到街边稚童的解馋零嘴,都可以看见它的影子。   但即便是如此,桂花糖出现在这个场合,也着实有些奇怪。   凤临涯的眼神落在那块还未开封的桂花糖上,却又忽地想起多年前,在他即将接过凤家权柄的时候,他曾特意去找过凤衣荼,他想告诉自己最喜欢的兄长,即使自己成为了凤家的家主,但凤衣荼依旧可以是凤家真正的管者。   他不介意做一个傀儡,毕竟凤家需要的只不过是他的武力,他只需要挂着一个名头,然后族中的所有权力继续交给凤衣荼就好。   他知道的,凤衣荼天赋不好,或许他只能靠着这个才能证明自己,证明即使有着无比耀眼的弟弟,但他凤衣荼也依旧有着存在的价值。   但那日,还没到凤衣荼的院子,他便远远地听见了凤衣荼的声音。   他听见凤衣荼在质问凭什么。   他在问凭什么凤临涯生来就能拥有一切,他在问明明凤临涯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仅靠一句话就能拿走他手中所有东西。   就因为他拥有凤家的传承灵喾,而我是个废物?凤临涯看见,凤衣荼双眼赤红地对着身前的一名女子逼问道。   那是凤衣荼的母亲,在凤临涯的记忆里,凤衣荼与她十分亲近,从未红过脸。他自出生起便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那名女子也将他视作亲生儿子看待,所以他也一向尊敬她。   那女子向来温婉,声音也柔和,因此她说了什么凤临涯听不太清,但他只听见凤衣荼冷笑了一声,然后脸上绽开一个有些悲哀的笑容来。   那我究竟算什么,我凤衣荼又究竟算什么?他红着眼眶看着那女子。   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母亲,您让我如何与他回到从前?   我连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后面的凤衣荼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到,因为他有些仓皇地逃掉了。   那一天,凤临涯才彻底意识到,原来从出生起,他和凤临涯之间就已经被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是凤凰灵喾的继承者,是凤家未来的家主,而凤临涯只是个毫无天赋的废物。   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终究是要从凤衣荼手中夺走他最看重的东西。而经由他再给凤衣荼的权力,却又像极了带着怜悯的施舍。   如同凤衣荼自己说的,对于凤家,凤衣荼什么也不是,这权力作为家主的凤临涯想留就留,想收就收。   至于凤衣荼,那就是个笑话。   那时凤临涯口中的话语如今还回荡在他的耳边,凤临涯这才惊觉,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凤衣荼的关系无可挽回,只是这些年来他都在刻意去忘记,刻意去模糊那些让他感到不安的记忆罢了。   早在他成为凤家家主的那天,不,或许更早,在凤临涯因为自己而被家族惩罚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出现裂痕,那裂痕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现在的他不过踩着最上层尚且完好的薄薄冰面,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冰面之下也依旧完好如初。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没有挤干净脓疮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已经愈合,但若是撕开那层浅浅的痂,或许就会发现内里其实早已腐烂。   而如今,那一层堪堪维持住平衡的表皮也即将被撕开。   凤临涯抓起暗格中的那块桂花糖,手背上青筋凸起。   其实以他的能力,要毁掉那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桂花糖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但最终,他也只是抓着那块糖,有些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其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他回首望向窗外的月光。   江曜回到了自己和玄师的小院,推开房门,便如往常般看见了静坐在桌边的玄师。   “师父……”他走进房间,屋外的桂花香混合着玄师身上的冷香朝着他鼻子里钻,让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人身后,下意识地便贴了上去。   “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得跟孩子似的?”玄师哭笑不得地转过身,顺了顺江曜有些散乱的头发,“怎么样,凤家主怎么说?”   “凤家主说,如果南海的封印出了问题,他拼了命也要将其修复。”江曜思想斗争一番,最终还是没舍得松开爪子,而是挂在玄师身上接着道,   “所以师父,南海的封印是出问题了吧。凤家库房灵材不足是凤衣荼捣的鬼,目的就是让采宝人下海带回封印松动的消息。”   “他想借机引凤临涯去修复封印,好趁机夺取他的灵喾,对不对?”他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然后埋首在玄师颈侧深吸一口气,手上圈住玄师的力道大了些,紧接着松开自家师父,走到他对面的椅子边坐下。   “不错,有长进。”听完江曜的话,玄师看着对面的小徒弟,表情中带上了些赞赏。   能根据凤临涯的回答便推测出这些东西,不得不说比起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少年,如今的江曜成长了太多。   “不过师父,按照你之前说的,南海海底封印的东西是……毁灭之力?”想起买下炎烬之时玄师给他解释过的,南海海底的情况,江曜的眼神也逐渐凌厉了起来。   “嗯。烛照幽荧当初为了封印南海海底的毁灭之力,特地留下了三条属性至纯的白蛟,以凑齐五种至纯的元素,好模拟出创造之力的效果。”玄师点了点头,   “不过万物皆有寿数,从烛照幽荧创世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年岁,南海海底的三条白蛟也早已尽了寿元,只余尸骨。虽说他们的尸骨也是由世上最精纯的元素凝成,但毕竟不是活物,起到的效果也会打些折扣。”   “所以,南海的封印就松动了?”江曜试探着问道。   “嗯,但好在只是松动,并没有彻底崩毁,所以还有挽救的余地。”玄师点了点头,   “以血统纯正的上古灵兽本源浇灌,便可延长封印的寿命。虽然不能长久,但也能保一时之安。”玄师看着似懂非懂的江曜,嘴角扬了扬,继续道。   “血统?”江曜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嗯,这里血统纯正的依据,乃是指幽荧烛照创造它们时使用本源能量的多少。像是四圣兽这样,消耗了大量本源之力的灵兽,在血统上甚至可以与烛照和幽荧平起平坐,能力上也是如此,而再次一级,便是如凤凰这般,诞生于四圣兽身上的灵兽。”玄师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跟江曜解释着,   “以此类推,这样延续三代之内的灵喾,都具有加固南海封印的能力。当然,前提是对应灵士的实力足够。”   所以,实力强大的灵喾或许有很多,但能满足加固封印的条件的可谓凤毛麟角。再加上对于灵士实力的限制,怪不得凤临涯会说,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整个南域只有他一人。 第219章 小爷追问   “那……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以去加固封印?”江曜若有所思地开口。   虽然他的修为不如凤临涯,但他的灵喾毕竟就是烛照本体,在这一点上肯定比凤临涯更有优势。   “加固封印需要剖你的心头血,你确定要去?”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家小徒弟。   “诶?”闻言,江曜一愣。   “我过去助南域修补过一次封印。”玄师轻笑一声,   “那时候我已经是八阶巅峰的修为,已经可以短时间唤醒朱雀的灵志,故而不用剖心取血。但小家伙你才四阶,除了强取心头血来引出灵喾本源以外,别无他法。”他好似看穿了江曜的心思,没给江曜插嘴的机会,   “小家伙,这可和你那次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就算你的灵喾是烛照,恢复能力极强,但去修补这南海的封印也会伤了本源,需要花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恢复。”   玄师的一番话让江曜一下子没了声音,他咬了咬下唇,还没想好该怎么接话,却又听见玄师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我知道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   “虽然我从不赞成人的人格有高低贵贱之分,但从大局上看,你的命比其他人重要,这是事实。”   “我知道了,师父……”江曜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不敢去看玄师的眼睛,他的确是动了代替凤临涯的念头,但也只是动了一下念头罢了,毕竟他早就不再像初出茅庐之时那样莽撞了。   先不说加固南海封印对他自身的损害,就是暴露了灵喾的下场,那也不是现在的他能负担得起的。   “那……难不成我们就真的只能被凤衣荼这样继续算计?”他不死心地反问道。   凤衣荼的最终目的是凤临涯的灵喾,而一但让他得逞,凤家自然落入凤衣荼囊中,而南域自然也会由着那些人肆虐。   保住凤临涯不单是因为江曜的个人情感,就是为了南域百姓,他也不得不那样做。   “南海海底非去不可。若是封印真的损坏,后果只会比比南域被疏影阁掌控还要可怕。”玄师摇了摇头,   “我们能庆幸的,恐怕也只有提前得到了消息,可以对疏影阁早做提防这件事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与凤族长同去,再带上凤家的其他强者,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他看向神色凝重的江曜,轻叹道。   如今的局面,已经没有了能用计谋扭转的余地,他们进退两难,恐怕也只有硬拼一途。   虽然不知道那些幕后黑手在南域安插的人实力如何,但按照之前的经验,说不定会有一名六阶强者,还有疏影阁内部不知数量的五阶和四阶灵士。   反观凤家,加上凤临涯共五名五阶强者,而其中最强的凤临涯的修为虽然是五阶巅峰,但终究不是六阶。   即使是五阶巅峰,但和真正的六阶强者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了。可以说,这场局中,真正的变数只有江曜师徒,或者说玄师一人。   但是偏偏玄师身份敏感,除非真的到了绝路,否则玄师不会轻易出手。而一但出手,后患也是无穷。   悬殊的实力差距让江曜不禁有些泄气,他垂着脑袋,冥思苦想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奈何怎么看,如今的他们似乎都被逼上了绝路。   “先等采宝人传来的消息吧,毕竟我们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看着面前死皱着眉头的江曜,玄师脸上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宽慰他道。   江曜难得地没有接话。他知道玄师的意思,毕竟玄师虽然肉身被毁,但怎么说也曾是九阶强者,拼尽全力也并非不能力挽狂澜。   但是倘若真的那样做,他和玄师一直以来的东躲西藏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师父,我不想……”半晌,他皱着眉头开口道。   “小曜,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玄师无奈笑道。   “但是……”江曜摇了摇头,他眼中漾着的情绪有些复杂,像是翻腾着波浪的海面,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师父,我……我其实并不是只想说南海这件事情。”   他抬起头看向表情中带着些疑惑的玄师,眉宇中带着不解和说不出的愁绪,   “师父,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您了。”   “您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呢。”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江曜却看见,自己话出口的一刹那,玄师愣住了。   他们二人之间很少会有玄师接不上来话的时候,甚至冷场的次数都很少,但如今却罕见地陷入了沉寂。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吧。”不知过了多久,玄师这才绽开一抹有些牵强的笑容。   “可是,很奇怪……”江曜依旧皱着眉头,“我有些时候真的觉得,师父你……就好像不是人类一样。”   在江曜的眼中,玄师近乎是完美的,容貌也好,性格也好,还有实力,但有时候,江曜也确实觉得,玄师不像是人类。   人会有自己的私欲,这不是所应当的事情吗。   诚然,玄师也曾说过,他有过自己的私心,例如收江曜为徒,例如引着江曜长大、变强,但那也并非为了玄师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江曜想,这种完全除开自己的情绪,仅仅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追求真的能被称作为欲|望吗?   玄师从来没有为自己谋求过什么,哪怕是生命——这种人类最根本的东西,可是玄师却连一点动摇都不曾有过。   这很不对劲,对于江曜,他尚且存了几分温情,江曜知道玄师对于很多东西都在遮遮掩掩,目的无非是让江曜随时都有抽身而出的机会。但是对于自己,玄师却总是显得十分无情。他说他存在的意义是引导江曜成长变强,为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即使是如今的刻意伪装和躲藏,也不过是怕身份的暴露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江曜敢肯定,如果有一个机会让玄师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来换得自己实力迅速增长至足够的高度,那么玄师肯定会立马选择牺牲自己,甚至不会有半分犹豫。   “师父,你有为了自己而生过喜怒哀乐吗?”   “不是为了其他人,仅仅是为了你自己。”   “师父,你有过吗?”   江曜一连串的提问让玄师直接陷入了无言之中。见状,江曜不由得发出一声低笑。   其实,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如说,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违和,他才会开口发问。   在江曜记忆中,玄师较为激烈的情绪几乎都是涉及到被无辜戕害的生灵,但提及他自己,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玄师的情绪都总是浮于表面,隐藏于玩笑话之下的,反而是让人心惊的漠然。   就如同江曜之前感觉到的,无论是身处高位还是低谷,似乎对于玄师来说都没什么两样。这之中固然是有玄师心性坚韧的缘故,但江曜如今回想起这些,却总也品出些别的意味来。   “小曜,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些?”一瞬间,玄师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耽等到江曜对上那人的眸子,却又发现那双眼睛恢复成了平日里深邃的模样。   他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刚刚看见的那抹异色是不是错觉。   “我心……担心您,需要由吗?”江曜反问道。   玄师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江曜,再一次陷入了无言。   虽然他也未曾去刻意隐瞒,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小徒弟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本以为江曜什么都不会发现,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和他最亲近的那几个旧友以外,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就算是旧友,也只会佯装无意地拍拍他的肩,仿佛只是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一般,告诉他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能如此直白地追问他的,直到如今也只有江曜一个。   玄师自然不会如小徒弟所愿的那样回答他的问题,但如果非要他回答,他只会说,他没有,他也不能。   因为对于玄师,对于玄霖澈,对于玄帝来说,“自己”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在大局与天下苍生的博弈中,“自己”是他最先舍弃的筹码,而以此换来的好处便是,他的很多软肋就此消失。   “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小家伙。”玄师最终还是如常日般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心中有数,也并非在逞强。”他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小家伙,我现在是不如最巅峰的时候不假,但我可从没怕过任何人。”   “小曜,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比绝大多数的灵士要强。”他笑道。   “可是……”然而,江曜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再强的人也是会痛的啊。”   “师父你自己也知道的吧,被那些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青年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魂飞魄散,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很痛苦啊师父。” 第220章 小爷转移话题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转而又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但他只知道,每当玄师不痛不痒地说起自己的生命时,他心口总是会莫名泛起一股酸涩来。   萧池说得对,有些事情他不说,玄师根本不会知道,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   “小家伙,很多东西并不是只靠我们的意志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手腕被握住,玄师轻轻拉下江曜的手,看着 小徒弟依旧有些茫然的神色,微微一笑,   “但你能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师父……”因为掩盖了真容,所以玄师如今的容貌可以说是十分平庸,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抹笑容的刹那,江曜依旧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漾起一圈涟漪。   “我说的是真的。”看江曜久久没有反应,玄师又仿佛是想解释什么似的,补充上一句。   “不,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反握住玄师的手,   “我只是……”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将太多的人引进了深渊,但反过来,若是一个人完全没有私心呢?   没有一点点的私欲,心中只有大义却从不为自己着想,这样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着什么,无论怎样看,玄师的外在表现都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异常,但每每思及此,江曜却总会觉得奇怪。   那种异样的违和感放在日常之中并不明显,但如今被明确地提出来,配合上玄师刚刚的反应,事情便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了。   “抱歉,师父,是我僭越了。”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提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掌心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凉意,江曜曲起手指轻抵住鼻梁,勉强用手遮住下半张表情有些失控的脸,   “唉……真是,也没想到南域的事情会这么麻烦。”他故作轻松地低笑一声,似乎想要用玩笑的语气将之前的话题轻轻揭过。   “不过说起来,解决了南域,我们应该就要回东域了吧。”江曜转移了话题,但话一出口,眼神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幽深起来。   近日修炼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瓶颈已经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进入四阶高段。而五阶的进阶物他也早已拿到手,按照他如今修炼的速度,晋升五阶也是指日可待。   五阶,这是曾经的江曜想都不敢想的高度,但如今,即使是这个于过去的他而言堪称恐怖的实力,依旧无法令他感到安心。   他能找到一切的元凶吗,他能救回被困的江子墨吗,他……能够护住玄师吗?   当初在北域他们就曾遇到过六阶强者,若不是应舟及时突破,恐怕玄师的身份早在那时候就暴露了。   在过去于他而言是宛若天堑的五阶,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嗯,那些人喜欢扶持傀儡势力,在东域应该也是如此。这样一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比之前像无头苍蝇那般来的更好。”玄师也好似忘记了刚刚的尴尬一般,点头道。   “那么,只要照着东域的新兴势力查下去,便会容易许多……”说到这,江曜的眼神暗了暗。   等他到了五阶,就算是江家本家,想必也不会再吝惜为他提供一些情报上的方便了。   倒不如说,到了那时候,他们定会上赶着把情报交给江曜。本家不可能错过一个能与二十出头的五阶强者交好的机会。   “也该和那些人做个了断了。”想到自己很快便能找到谋害亲人的罪魁祸首,即使如今的江曜已经算是冷静,但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不太想让玄师看见自己太过暴戾的眼神。   “不必强行克制。”突然,眉心一凉,视野刚刚清晰的江曜便看见玄师冲着自己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爱恨皆为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堪入眼的,我也知道你有分寸。”   “更何况,堵不如疏,有些事情若是一味隐忍,反而会在之后酿成大错。”   “可是师父,你不会觉得我……”江曜轻轻皱了皱眉头,   “我感觉,对于东域的那些人,我除掉他们的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百姓,甚至私欲已经大过了所谓的大义,更何况我还想要为此利用本家的人……”   本家的人并不知道那些人的恐怖之处,他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将本家的无辜之人也卷进了他的私欲之中?   诚然,他总是心心念念着回东域将那些人连根拔起是有不想再让他们的缘故作恶,但江曜自己也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急切,除了害怕赶不上救出江子墨以外,同样也有想要手刃仇人的心思在里头。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赶回天鹤城后看见的一片血海。但为了私仇拖无辜者下水,似乎并不符合所谓的正义。   “你并非是要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手指轻移抚平小徒弟的眉,玄师微微一笑,收回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其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本就不是圣人。   “你就是为了给族人报仇那又如何,哪怕你完全没有为民除害的意思,但若是能将他们在东域的势力彻底捣毁,那也是功德一件,更何况我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他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江曜,接着道,   “至于江家本家,他们既然是东域最大的家族,享受着东域人民给他们的供奉,那自然也该做些实事的。就像是南域的凤家,你看,如今他们马上就要对上疏影阁,但凤家可曾有退避过?”玄师继续笑道,然后看见江曜轻轻摇了摇头。   “小家伙,本家的那位玉夫人并非鼠目寸光之辈,或许你该多给她一些信任。”   其实不止是本家,按照常,哪怕没有江曜,东域一旦出事,三大家族也会被牵扯进去,谁都逃不掉。   “但是师父,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江曜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但随即,他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好像很矛盾。”他咬紧了下唇,“我的确很恨他们,也确实想要替族人报仇,但是……”   他的眉头才刚刚舒展开,说到这里却又拧了起来,“我承认我有想过亲手杀死他们为族人报仇,但一想到他们之后或许会真的命丧于我手中,我就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颓然地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不对,我明明……我明明是恨他们的,他们作恶多端,如果有机会报仇也绝不会手软。但为什么我还是会……”   江曜知道自己不该优柔寡断,他也知道自己也曾因为这样的性子险些酿成大祸。   但是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哪怕是罪大恶极的恶人,他做的明明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但在夺走他们的性命后,他依旧会悲伤,甚至回想起来心头都会一阵触动。   因为,死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哪怕是再难书的罪行,哪怕是再滔天的恨意,在他们死掉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罪孽也就随着他们的生命渐渐消散,最后徒留满心的空。   他明明不该为那些死不足惜的人难过,但偶尔回忆起,和那些人一起出现的,却是母亲容貌模糊的脸和冰冷僵硬的尸身。即使他从不觉得那些人足以和母亲相提并论。   “师父,我这样……很奇怪吧。”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直到住了口,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似乎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情也困惑他许久,江曜无数次地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杀伐果决,但即使当时能够做到,但事后也总会陷入失控的情绪之中。   “因为你在意的是生命本身,而并非某个具体的人。”轻叹口气,玄师正色道,   “小曜,你的母亲让你变得重视生命。过去的你因为对这份重视而被烛照选中,而如今的你,则是因为烛照尚且残留的意识而受到了影响。”   “我,和烛照?”江曜闻言有些微愣。   “嗯,我说过,灵喾选择人类是有由的。”玄师点了点头,“而烛照和你一样,同样重视生命。不,或许他比你还要重视生命,毕竟那是他最得意的造物。”   “烛照亲手创造出的生命,曾经带给了他希望。因为幽荧和烛照虽为天造双生的创世之神,但在很多观点上都有所分歧。相识却无法交心,在亲手创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之前,烛照一直都是寂寞的。”   江曜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过,创世神也会拥有“寂寞”这样像是人类的情绪。   “烛照创造生灵之时的参照物便是自己,所以其他生灵会有的情绪,烛照也会有。”像是看透了江曜在想什么似的,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第221章 小爷快闭嘴吧   “烛照可不似那些话本中杜撰的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明,不如说,除去本身的创造之力外,烛照和荧烛大陆上的其他生灵并无太大区别。”玄师说着,表情带上些惋惜之色,   “只是,烛照热爱自己创造的所有生命。但生灵既然脱离他的掌控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也就有了自己的欲望。很多生灵因此酿成大错,有些甚至到了让烛照不得不亲手终结他们的地步。”   “所以,烛照他……会很难过吧……”不知为何,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下意识地便开口道。   他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难以言明的悸动。   他知道这种情绪并不来自于他自己,但他却无比熟悉。   “嗯。”玄师轻轻扬起了嘴角,“荧烛大陆上的生灵,于烛照而言就像是我们人类的后代一般。”   “亲手夺取任何一条生命,对他来说都无异于手刃亲子之痛。”   “所以我才会这样……”江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喃喃自语道。   “你的心情和他有所重合,所以烛照的情绪会更加容易让你触动。”玄师和他解释道,   “小家伙,其实你和烛照一样,你们在意的都只是生命本身,你们之所以会犹豫,会难过,只是因为有生命在你们眼前逝去,而并非是出于对恶人的怜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好像……明白了。”听着玄师的话,江曜眼中的困惑终于缓缓散去,转而浮上些坚定之色,   “所以师父,烛照虽然痛苦,但对于随意践踏其他生命的生灵,他也从未有过手软,对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玄师轻嗯了一声,眼中不知不觉浮现出些欣慰来。   “我知道了。”江曜点点头,心头笼罩着的迷惘仿佛在一瞬间被拨开,但嘴角也随即扬起一抹苦笑,   “也难怪……师父您会说烛照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啊。”   热爱生命,却又为了更多的生命而亲手将为恶者诛杀,然后背负着这份痛苦坚持己身之道。烛照和他相似却又比他更加通透,而玄师正是因为曾和烛照有过不少交集,在某些事情上反而比他自己还要更懂他自己。   江曜其实并不讨厌烛照,不如说仅仅是靠着玄师的只言片语,他就已经对这位创世神明起了敬畏之心。但不得不说,每当玄师提起他被烛照选中的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虽然玄师说者无意,但这个事实就好像在提醒着他,玄师和他的缘分之间,始终绕不开一个烛照。   他从来没有忘记玄师收他为徒的由。   这一直以来的关怀和亲近,如果除去烛照灵喾拥有者的身份,只剩江曜这个人的话,那还能剩下多少呢?   曾经的江曜不会在乎这些,那时候的他只会觉得,既然玄师对他好,那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会感激,都会回报。可是现在,哪怕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但还是控制不住心尖上不断晕开的那丝丝缕缕的酸和苦。   “不过,看起来,我和烛照确实很像……”没办法,他只能干笑两声,似乎想要用笑容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他不自觉地低下脑袋,生怕玄师从自己的眼神中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只是,对面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江曜偷偷摸摸地将头抬起一点,眼角的余光瞧见对面的玄师表情有些怪异。   他似乎有些无奈,又好像有些好笑,盯了江曜许久,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小曜,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把你当成烛照?”   刚刚江曜的小动作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然而落在玄师眼中却是一眼就知道小徒弟可能又在哪里钻了牛角尖。   “我……”没想到玄师会问的如此直白,江曜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嗓子便如同卡住了似的,反应过来玄师的意思之后,脸立马红了个彻底。   玄师虽然没有完全猜中他的心思,但好像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他。”看着小徒弟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模样,玄师只能轻叹一声,   “烛照和你的性格并不相似,更何况那样做对你和他都是极大的不尊重。”   江曜闻言有些发愣。   他没想过玄师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但不得不说,他的心的确在不自觉地为了玄师的这份解释而欢呼雀跃着。   甚至他耳边似乎都只剩下了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所以,师父,您说过的吧,我对您来说是特别的。”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但冲动还是压过了智。   “没错,我说过很多次,你是我唯一……”   “那对您来说,特别的究竟是弟子这重身份,还是江曜这个人呢?”江曜打断了玄师的话。   他眼神灼热地盯着玄师,仿佛是一个狂热的赌徒,即使是在智的疯狂阻止下也依旧甩出了自己的全部筹码,   “如果现在的我没有烛照灵喾,也不再是您的弟子,那我对您来说……依旧是特别的吗?”   江曜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他任由自己的冲动驱使自己踩上万丈深渊上的一根细细铁丝,只消一阵轻轻的风便可让他直接坠落,粉身碎骨。   不过坠下去吧,坠下去也好,最好把他摔痛一些,让他不敢再有心思去想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室内又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但这回呆住的却是玄师。   今天的江曜好像总会问一些出乎他预料的问题。   “小家伙,你……为何会在意这个?”就算是他并不想把事情往某些方面想,但不得不说,江曜这话问得有些暧昧。   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让江曜对他过于依赖了吗?玄师微蹙起眉头,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江曜一向没有安全感,他并不想让那孩子胡思乱想。   “因为,”江曜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微笑来,“师父您好像总是离我很远。”但他冷静地回答道。   玄师的反应比江曜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他知道自己越了界,但他很清醒,他在期待玄师回答的同时,也是隐隐有几分期望玄师发现他话中的不妥之处。   他甚至是希望玄师能敲打他几句,告诉他即使是师徒,这些话也的确逾了规矩。这样一来,他的那些心思似乎还有被遏制的可能。   但玄师并没有。   “我想知道,如果抛开其他东西,仅仅是作为两个人,您还会……您还会视我为弟子吗?”江曜本想问玄师还会这样对他好吗,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换成了更折中的说法。   玄师闻言,心道果然又是小徒弟的不安感在作祟,不由得轻叹口气:   “若是如此,那我不会再继续将你当成弟子,我说过,若非必要,我并不想收徒。”   “不过,我也并不排斥将你这小家伙带在身边养大。”还没等江曜有所反应,他笑着继续道。   “诶?!”因为早就有了心准备,所以虽然心中苦涩,但江曜也并没有因为玄师的前半句话而表现出什么异样。   只是,当他听见玄师接下来的话之后,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小家伙,我不是石头。相处这么多年,就算你没有烛照作为灵喾,我怎么可能说抛下就将你抛下?”玄师看着呆愣的江曜,脸上的无奈之色愈深。   “那您将我留下,是因为责任吗?”江曜却依旧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全是。”话已至此,玄师眼中只能接着他的话回答下去,   “小家伙,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无情了些?我的确有责任引导你走上正途,但若是你身怀劣骨,屡教不改,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你相处。”   “我会这样待你,自然是因为你很好,我很喜欢。”   你很好,我很喜欢。   江曜傻愣愣地看着玄师的嘴一张一合,脑子里嗡嗡的。   啊?啊啊?!   玄师刚刚说什么?喜欢。喜欢谁?喜欢他。   喜欢他?!   哦,不是那种喜欢。   但是他说喜欢诶。江曜有些恍惚地眨巴眨巴眼睛。   “师,师父,你……你真的,觉得我……”他僵硬地转了转头,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值得喜欢?”   “为什么不值得喜欢?”闻言,玄师却笑了起来。   他看向局促不安的江曜,不紧不慢地道,   “你性子纯良,做事也认真,虽然有时候咋咋呼呼的,倒也不失可爱。   “更何况……”他一边说着,语气中逐渐带上了些戏谑之色,“你这小家伙可是第一个有胆子说要保护我的人。”   “师父您别说了!”江曜一阵哀嚎,感觉自己的心脏激动地仿佛要蹦出自己的胸膛。   他承认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但热血上头的同时,他只觉得心中的警铃一阵大作。   他不能再继续细想下去。他和玄师没有未来,玄师对他的称赞不过是长辈之于晚辈,他应该点到即止,不再多思。   但是师父是在乎他的啊。江曜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抗争道。   不是因为烛照,也不是为了对抗那些在大陆兴风作浪的贼子,玄师是在乎他,在乎江曜本身的。   能得到这个答案,他应该满足了。   他本该感到满足的,但为何他好不容易被填满的心还是有些痒痒的,就好像他在不知不觉中又开辟了一块更大的空洞一样呢。   “师父,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我找萧池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他顾不得玄师疑惑的目光,匆忙起身,夺门而出的样子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不敢想象再和玄师待在一起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他真怕自己一时情难自抑,直接跟玄师摊了牌。   在门外靠墙的角落蹲了好一会,江曜终于感觉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他站起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依旧在发烫的脸。   快别笑了,没出息。 第222章 小爷祈福   不过江曜也没有对玄师说谎,他的确去找了萧池。   而听见敲门声的萧池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还在傻笑的江曜。   “做什么美梦了,傻乐成这样?”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江曜一眼,侧身让他进屋。   “凤家主怎么说?”二人在桌子两边坐下,江曜刚熟稔地拿过一旁的茶杯给自己斟上一杯茶,便听见萧池问道。   “他说……他会去加固南海的封印。”说到这个,江曜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下去。   他轻叹口气,把之前和凤临涯的谈话还有他与玄师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   “凤衣荼还真是狠啊。”语罢,看向对面陷入沉思的萧池,江曜端起茶水浅啜一口。   “那……你和前辈打算怎么做?”过了好半天,萧池才开口道。   “还是先等采宝人的消息吧。”江曜叹了口气,“至少在采宝人回来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到了最差的地步。”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江曜却也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推测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还没到最后,他确实也不想看见凤家兄弟彻底决裂。   “那万一猜测被坐实了呢?”萧池挑了几缕垂下的长发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如果被坐实……凤家主说南域能加固封印的只有他,我们还能怎么办?”江曜苦笑了一声,   “我和师父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同跟去多加提防。提前识破他们的诡计,总比被打个措手不及要来得好。”   “那……”萧池放下手中的长发,抬起头,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声音也难得正经了起来,   “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怎么样?”   “诶?”江曜闻言一愣。   “也别那么小看我嘛,我现在好歹是个五阶中段,就算打不过那些顶尖高手,帮你们清一下杂鱼还是没有问题的。”萧池支起脑袋笑道,   “再说了,在海里,我的毒或许还能起到奇效呢。”   “可是,这次很危险。”江曜轻皱起了眉头。   作为炼药师,萧池本身并不擅长战斗。而他最擅长的毒素,也会引起灵喾的反噬。   “可是江小曜你修为不是比我还低吗,你都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了?”萧池笑眯眯地反驳他道。   “那不一样……”江曜轻皱起眉头,但还是摇了摇头。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萧池依旧笑着,不慌不忙地继续问道。   江曜刚想说他有玄师,但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去,然后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他恼自己明明早就想过不要依赖玄师,但怎么还是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归在师父的羽翼之下。   萧池见状也不拆穿,只是继续笑了笑:   “江曜,我认真的。”他正色道,   “我要寻我的友人,圣渊教已经覆灭,恐怕也只能从疏影阁的背后人身上找找线索了。”   “再说了,我不去,也会有凤家的其他人去。至于危险,对于谁来说都是一样的。我萧池还没有怂包到需要别人的庇护。”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江曜,苍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木桌,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轻笑着下了结论。   江曜见状,也知道反对无用,最后也只能轻叹口气,无奈妥协道:“你真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啊。”   萧池见状轻笑,便和江曜商量好下海的事情,然后便只等着采宝人的消息了。   被凤家派出去的那些采宝人比江曜想象的要回来得早些。   和去时的风平浪静不同,归来时的几名采宝人几乎是奔命似的回到了凤家,连采来的灵材都来不及清点,便吵着要求见凤临涯,说是有急事汇报。   也幸好凤临涯有所防备,一早便吩咐过凤家下人注意着采宝人的动向,所以几个采宝人一路也没受到阻拦。   等到几个人离开凤家之后,凤临涯便呆在书房中,久久未曾有动静。   而第二天,凤家便传出消息,南海海底的封印再度破损,让南海百姓在封印加固之前不要轻易靠近海边,航船也暂时停航,以免被误伤。而凤家家主会于近日前往南海加固封印,让南域百姓不必太过忧心。   消息放出来的时候,江曜正守着玄师给凤衣荼炼制羽盼。   江曜本来还在纠结是否要反悔,毕竟就算凤衣荼的实力弱小,但为他炼制的灵器会增强他的力量,会让未来的局势对他们更加不利。   最后还是玄师说,炼制了也好,毕竟他们已经收了凤衣荼的报酬,炼器师的原则不允许他们只拿钱不办事。而作为炼器师,他们本就可以在这件灵器上动些手脚,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   江曜将羽盼交给凤衣荼的时候,他捕捉到了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不过凤衣荼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还是端着一副纨绔的样子,挥了挥手让柳儿给江曜取来了之前谈好的报酬。   凤衣荼的事情暂且翻过不提,其他而令江矅有些惊讶的是,在消息放出后不久,便有依澜岛的百姓找上了凤家。   百姓是陆陆续续来的,但来时手上都带了东西。家中稍微富足些的送来了玉制的平安扣,手巧的编制了平安结,还有的扛着麻袋装的苹果,柑橘,有些衣着朴素,甚至衣衫上打了补丁的,也将一截系好的红绳交到了凤家守卫的手中。   而对此,凤家的守卫却像是见怪不怪了似的,从百姓手中将这些东西一一接过并道谢,然后分类打包好,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再通知库房收走。   江矅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才得知这是南域的一项不成文的传统。   南海海底的封印事关南域,甚至整个大陆的安危,但每当封印破损,前往加固封印的灵士往往都会凶多吉少。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南域的人民都会自发地为那名灵士祈福。   有些大胆的会直接登门送上诸如平安符、平安扣等象征着平安免灾的物件,也有不少人虽不善言辞,但依旧心怀虔诚。   “再过一会,岛上那棵千年古树恐怕也该挂满给家主的祈福牌了吧。”那守卫跟江矅解释着,一边也感慨道。   江曜看向守卫身边堆成一摞的各种物件,那只是寻常物件,并非灵器,但不知为何,江曜依旧在其上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玄妙气息。   他告别了那守卫,有些不自觉地走出了凤家宅邸,路上也看到不少岛民朝着凤家宅邸而来,每个人同样带着东西,那些人并不少,却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自觉排起了整齐的长队。   很少有人说话,平日里热闹的依澜岛似乎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就连商人也不再吆喝,遇见顾客也不过用极小的声音和彼此交谈着。   明明没有人要求什么,但自从封印有损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整个依澜岛便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氛围。   依澜岛的最中心的确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树,古树四周被围高一些做成了一个小广场,平时总有些老人和孩子聚在那里休憩闲聊。   在南域的这些日子里,江曜曾无数次路过那里,而此时,正如那守卫所言,那古树郁郁葱葱的枝叶上,已经挂了不少红绸和祈福签。   而正当江曜走到那树下的时候,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好将手中的红绸系在一截垂下的树枝上。   “哥哥,你也是来给凤族长祈福的吗?”看着江曜站在树前久久没有动静和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那孩子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然后没等江曜回答,那孩子便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绸,   “哥哥没带祈福签的话,可以用我的。”说着,他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支墨笔来。   江曜傻愣愣地接过那支笔,还没想好该写些什么,然后便听见一旁的孩子转过身去,小声唤了一句“阿公”。   江曜也随着那声音转过头,正好看见那孩子走到一名拄着拐杖,鹤发鸡皮的老翁身边。   那孩子指了指江曜,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带着那老翁走到了江曜身边。   “这位小哥是外乡人吧。”没等江曜开口,那老翁便笑眯眯地道。   不知道老翁的来意,江曜也只能先点了点头。   “我这孙儿不懂事,不知小哥是外面来的,打搅小哥的兴致了。”老翁朝着江曜浅浅施了一礼,歉然道。   “不不不,不碍事不碍事。”江曜赶紧摆了摆手,也压低声音道,   “南域百姓为了凤族长祈福的心意,倒是让在下十分佩服。”   “唉,这有什么好佩服的,凤大族长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这些小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咯。”那老翁也是感叹着摇了摇头,   “也不止凤大族长,换了谁都是一样的。”   “做人呐,最该懂得的就是感恩。千百年来若不是那些大人们加固了南海封印,这南域哪还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容身之地哟。”老翁说着,用拐杖轻轻敲了敲脚下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海的封印每次松动至少会有百年的间隔,但对那些舍身为封印的灵士们的尊敬,则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甚至成为了南域人民的一种习惯。   老翁说,据他们流传下来的说法,前往加固南海封印的灵士,能得善终的十不存一。   江曜最后还是写好了红绸,将墨笔还给那孩子后,和这对爷孙道了别。   将红绸挂上古树的时候,江曜似乎能感觉到,那枝叶上正有丝丝缕缕的奇异气息朝着树冠汇聚着,和之前他在凤家看见的物件如出一辙。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古树下驻足的南域百姓,生怕打扰他们虔诚的祈福,一路放轻脚步,回到了凤家宅邸之中。   而一到自己和玄师的院子,江曜便看见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女。   那侍女江曜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凤临涯身边见过好几次。如今看见江曜回来,她赶紧上前行了一礼:“林大师,家主有请。” 第223章 小爷发现   都到了这个关头,江曜自然也不再耽搁,来不及回屋,直接朝着凤临涯的住处赶去。   “林大师。”推开门,凤临涯已经立在会客厅内候着了。   “凤家主。”江曜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但江曜却明显感觉到凤临涯似乎比上一次分别之时憔悴了不少。   “事态紧急,凤某也就不与林大师客套了。”二人落了座,凤临涯直接开门见山道,   “既然林大师是炼器师,不知能不能炼制出可以探测到灵喾虚弱与否的灵器?”   “这样的灵器很少,但若是凤族长有需要,在下也并非不能一试,只是不知……”江曜话还没说完,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凤临涯便扬起一抹有些释然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凤某便恳请林大师再度出手,给凤某一个成全,酬劳无需担心。”   “凤族长想怎么做?”江曜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反问道。   “凤某想,若是林大师能做出那样的灵器,那么在加固封印之时,若是凤某真的因为灵喾过于虚弱而给了不轨之徒可乘之机,那么就请林大师在那些人得手之前,将凤某彻底抹杀。”   “什……”江曜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椅脚在地上划拉出一声刺耳的尖响,连带着桌上的茶盏一阵摇晃,温热的茶水也洒了出来。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看向对面依旧平静的凤临涯,不解地反问道。   “若是凤某身死,那么凤凰便会在未来现身于凤家新出生的某位旁系体中,得以保全。”   “这样一来,凤某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反而露出一抹浅笑。   “可是……”江曜明白了凤临涯的意思,但还是皱紧了眉头。   “凤某并不惧身死,凤某只怕,若不出此下策,凤某会在关键时刻下不去狠手,只会误了大事。”凤临涯摇了摇头。   虽然并没有提到凤衣荼的名字,但江曜依旧能感觉到说这话时,凤临涯的脸上还是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哀伤。   “但是,就算是如此,凤家主也不能轻易就拿自己的性命去……”江曜面色动容,有些不忍地喃喃道。   “要去加固封印,灵喾的虚弱是必然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凤某本来也活不过二十六。如今……呵呵,也不过是将这个日子再提前一些罢了。”说到这凤临涯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自嘲,但转而又笑道,   “在这件事上,凤某若心中总是想着自己,那南域的其他人,南域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该如何?”   他的人生在出生时便已经被规划好,他会在安宁时成为南域的管者,亦会在危难时为了南域挺身而出。   “为何会如此……”江曜低下头,突然有些沉默。   不止是因为凤临涯的这番话,而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凤临涯有些熟悉。   简直就是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江曜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惊得江曜身体一颤。   是了,这样的凤临涯,简直像极了玄师。   并非是容貌,气质,或者实力上的相似,而是根源上的一些东西。   “因为这份责任,除了凤某,没有人能够承担。”凤临涯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响起,   “林大师,很多时候,实力和地位,同样也意味着责任。”   责任……听着凤临涯的话,江曜不由得轻轻咬了咬下唇。   是啊,责任。拥有凤凰灵喾的凤临涯尚且如此,那拥有朱雀灵喾的玄师呢。   凤临涯要扛起的,是整个凤家,整个南域,那玄师呢?   他将整个人生都用在了责任之上,那留给自己的东西还能剩多少?   所以玄师才总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很轻,所以玄师才总是能够智地做出很多决断,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   他的责任不允许他有过多的私欲。   之前玄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好像在凤临涯这里找到了答案。   “那凤族长,难道您连一点点自己的私心都不能有吗?”他问道。   此言一出,凤临涯顿时一怔。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江曜一眼,似乎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可以有。”   “但很多时候,私心与大义都是冲突的。那冲突或许一时无法显现,但到了爆发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更加痛苦。所以,倒还不如不要来得好。”   就比如,他和凤衣荼。   如果他不曾对凤衣荼抱有执念,那么如今的他恐怕也就不会如此狼狈。凤临涯垂下眼帘,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来。   或许早在当初,在一袭白衣的凤衣荼逆着光,如神明一般降临在他的面前,笑着喊他弟弟的时候,他就该拍开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凤家的戒律确实有些道,只有摒除六欲,方能得静心。   他便是被凤衣荼扰乱了心境,所以才置身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他并不后悔。   他这一生,恐怕也只有在那时的凤衣荼眼中,才不是一件名为凤临涯的工具。   “其实凤某今日麻烦林大师,也并非全无私欲。”说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凤某终究……是不愿意亲自对他动手的。”   甚至,若非凤衣荼心怀不轨,可能会在南域掀起腥风血雨,他其实也不介意将灵喾交给凤衣荼。   凤家在意的是凤凰灵喾,他这条命本来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是个附带的玩意罢了。   “可是凤族长,恕在下唐突。像凤族长这样活着,难道就不会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吗?”   江曜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江曜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直白,甚至有些刻薄,但他也知道,这或许是能让他了解玄师的最好机会。   就算凤临涯可能会因此对他心生嫌隙,但他还是想赌一把。   “林大师,凤某生来便是如此。”所幸,凤临涯并未动怒,反倒是笑了起来。   “凤某并不否认这样的生活很难被常人接受,但悬丝傀儡也好,行尸走肉也罢,但对于南域,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凤某自得到凤凰灵喾后便注定的人生,凤某没什么好感到悲哀的。”   就算过去的确会有,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已认命了。   可是江曜还是有些无法解。   他想,若是将他放入凤临涯的人生,恐怕他会立马被压抑到绝望。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追问凤临涯,对于凤家,对于这样的人生,他难道真的连一点点的怨恨也没有吗。   或许是因为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所有后事,又或许是因为话已至此,凤临涯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开了口。   他说,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有。   有些事情,他不能去想,也不该去想。毕竟,哪怕只是滋生出一点点的不满,生了根,发了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更何况,他也解凤家,凤家对于家主定下的严苛条律也好,凤家人对他公事公办的态度也罢,他都解。   条律是为了让他能更快地成长,好早日执掌凤家。而凤家的其他长老执事,大都实力高强。   他们能活很久很久,甚至历经很多代家主。如果对每一任的家主都带着深厚的感情,那等到离别的时候,又该有多难过?   他明白那些人的心情,而再退一步,虽然拿走了他的人生,但凤家本就给了他无上的荣华。   告别凤临涯回院子的路上,江曜的心情有些沉重。   凤临涯的话给了他不少启示,前些日子询问玄师的话,他玄师不曾回答,但他自己找到了答案。   但他也有些无力地发现,他没有立场去要求玄师做出改变。   他不该劝一个心怀苍生之人变得自私,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师父,亦是他所爱。   实力和地位到了玄师的那个程度,那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无数人的命运和存亡。   可是,哪怕是早已认命的凤临涯,也依旧会为此感到痛苦,那玄师呢?   无论如何压抑,人的本性都无法泯灭。凤临涯自出生起便被迫站在南域的权力顶端,而玄师,虽然他一直未曾言明自己的身份,但只从现有的蛛丝马迹中江曜便能判断,玄师的地位绝对不低,甚至很有可能是立于大陆顶端的那些人之一。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权力也意味着责任,而极端的责任,便意味着对自我的扼杀。   所以江曜看见的玄师才能不沾私欲。   “凤家主找你了?”江曜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正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玄师。   他之前感觉到了江曜的气息接近又离开,再加上在现今这个节骨眼上,他很容易便猜到了江曜的去处。   “嗯。”江曜轻轻点了点头,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到玄师身边,   “凤族长想要找我炼一件灵器。”   “这还不简单,凤家主想要什么灵器?”玄师挑了挑眉,似是不解江曜为何会因此而感到烦恼。   “他想要一件能在他灵喾虚弱,即将被夺取之时可以立刻了结他生命的灵器。”   “因为这样,凤凰灵喾就能继续传承到凤家旁支,而不是落入贼人手中。”江曜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同样有些震惊的玄师,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复杂,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凤族长和你,真的很像。” 第224章 小爷的想法   玄师看着江曜澄澈的眸子,张了张口,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   其实他早也看出了凤临涯和他的某些相似之处,他甚至还能在凤衣荼身上窥到些许故人的影子,所以面对这对兄弟,他也难得地有些优柔寡断。   就像,虽然当时他也的确是存了不能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所以才只对凤衣荼进行了监视,但其实,他明明也知道,在确定凤衣荼对凤临涯有歹心后,他明明应当出手提前除掉凤衣荼才对。   就算再不济,也该对他动些手脚。   不过如今说什么也已经晚了,现在再对凤衣荼下手只会暴露他们已经知道了疏影阁计划的事实,让局面对他们更加不利。唯有维持现状,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凤族长说的灵器,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会尽快将其炼制完成。”玄师移开视线,仿佛没有听见江曜刚刚的询问。   “师父。”但是,这回江曜却并没有放任玄师略过他的提问,   “是因为责任吗?”他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玄师,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玄师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未曾被这样的视线注视过了。在过去,哪怕只是仰视,很多人都会战战兢兢。   玄师敢肯定,若不是这样看着他的是江曜,那人早就被他丢出了门外。   但这样看着他的偏偏就是江曜。他总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   不对,也不该叫做孩子了,毕竟当初那个只敢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如今甚至已经比他高出了些许。   “小曜,很多东西,现在的你或许还无法明白。”他试图劝说江曜不要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我明白啊师父,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江曜有些急切地摇了摇头。   “小曜,你要知道,一旦有了私欲,做事便会容易失了偏颇。”玄师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   “当一个人站到了足够高的地方,那么性命也好,感情也罢,他都不能有太多属于自己的偏好,否则只是这一点点的偏心,有时候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便可能让无数人遭殃。”他语重心长道。   “所以,还是因为责任吗?”玄师的回答和江曜的猜想差距并不大,所以他油盐不进地反问道。   “是啊,就是因为责任。”看着江曜不得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玄师最终还是轻叹口气,妥协了。   他想,或许他应该不用那么抵触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毕竟江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左右不过是劝他两句。   这么多年了,玄师能笃定,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不会因为小徒弟的几句话而动摇。   “但是小曜,你要知道……”   “但是您也有自己的情绪吧?”江曜打断了玄师的话,   “就像,您也会感到寂寞一样。”   萧池说得对,就连烛照都会寂寞,从而创造出了生命,玄师他再怎么样强大,也是人啊。   玄师怔怔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徒弟。   他从没想过江曜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他甚至觉得小徒弟的话幼稚得有些可笑。   整个荧烛大陆上,谁有这个胆子敢问他玄帝会不会感到寂寞?   但……即使他很想露出如常的微笑,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握了握。   内心深处被他刻意忽视的角落中,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不死心地呐喊着。   会啊。   怎么可能不会。   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介游魂,为了避免暴露几乎不能和任何人接触,甚至就连修炼也做不到。   对玄师而言,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只有炼器。但他的炼器术早已是荧烛大陆上的最顶尖,世上最珍贵的灵器皆出自他手。炼器的手法阵法早已被他记进了脑海的最深处,无数次的重复,也不过是徒增无趣。   更何况,即使是炼器,他不过是一堆了无生气的灵材,他的世界中只有江曜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江曜要处各种琐事,免不得东奔西走,夜里也要抓紧修炼,到头来二人能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玄师一个人呆在屋中早已成了常态。   无事可做,无人可见,普通人尚且能顾影自怜,而作为魂灵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影子都没有。   他又怎么可能不寂寞。   “师父,其实这些日子,您也有过不想让我离开的时候吧。”玄师还没来得及从思绪中抽身,江曜的声音再度响起。   玄师微蹙起眉头,看着不依不饶的江曜,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有些波动的情绪再度回归了淡然:   “就算有,那又如何呢?”他扬起一个一如往昔的微笑来,   “我怎么可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你留在我的身边?疏影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南域还有这么多的百姓身陷险境而不自知,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成为你的阻碍,这是我的责……”   “责任,我知道的,师父。”江曜点了点头,出声打断了他,   “我知道啊,将师父您变成现在这样的,不就是责任这二字吗。”江曜苦笑一声,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无比认真。   他看着表情复杂的玄师,将之前想好的回答缓缓道出:   “但是师父,我能和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呢?”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玄师也不由得微怔,但江曜并没打算等玄师的回答,只是轻叹口气,低笑道,   “师父,您选择我的由,是需要一名继承者吧。”   “既然如此。”他轻轻握住玄师冰凉的指尖,“如果我能从您这里接过这份责任,那您是不是就能多为自己着想一点。”   “师父,您等我好不好?”   他知道他现在还太过弱小,弱小到不配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想,他会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去成长变强,等他强到能和玄师站在同一个高度后,他会将玄师身上的责任分去一部分。   如果有他陪着,有他帮衬着,到那时,玄师是不是就能有机会去试着爱护自己,关心自己了?   玄师已经不记得近来自己被小徒弟的言论震惊过几次了。江曜的话有时候说得无比大胆,甚至让他都有些难以招架。   但是他偏偏就知道,照着小徒弟的性子和天赋,他说的都不是空话。   玄师很少能有这样的感受,指尖传来缕缕温热,而对面的江曜还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江曜让他等他。   其实玄师知道自己应该告诉他,他不用他等。因为江曜迟早会超过自己,超过这个只余灵魂的自己。   未来该是他在仰望江曜才对,他们会就此错过,永远不可能并肩而立。   而到了那个时候,等到江曜站到自己曾经的位置之后,他只会更不允许自己成为江曜的私情。   但是对上江曜那双真诚的眼眸,这些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我自然是要等你的。”他轻轻地将指尖从江曜的掌心中抽出,嘴角挂上一如既往的浅笑,   “你是我的弟子,自然也要达到和我过去一样的高度才对。”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仿佛江曜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却正好打在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上。   按说江曜应该感到气馁,但不知为何,感受着掌心微的凉意,江曜却轻轻笑了起来。   他没有错过刚刚玄师那一瞬间的动容。   师父不相信他也好,觉得他只是一时冲动也罢,其实这都无所谓,他只知道,等到他许下的誓言实现的那一天,玄师的确是是会感到开心的。   玄师会开心。   这就足以成为让他实现誓言的由了。   凤临涯需要的灵器玄师很快便替江曜炼制了出来。不过连着灵器一起给凤临涯送去的,还有萧池炼制的一种丹药。   萧池知道了凤临涯的计划后也是十分唏嘘。所幸,他在经历北域一事后专门对有关灵喾夺取方面的事情做了研究,而其中有一项成果正好是能加固灵士灵喾的丹药。   据萧池说,将这种丹药提前服下,在灵士的灵喾虚弱之时,丹药便会生效,持续消除灵喾的虚弱状态,从而让灵喾不能再被轻易夺取。   虽然萧池说这种丹药还没在灵士的身体上实验过,所以还不能确定真实效果有多少,但总也聊胜于无。   萧池和江曜一起去见了凤临涯。给凤临涯介绍了丹药和灵器的作用之后,凤临涯便当着他们的面服下了丹药,也启动了灵器。   只要随身带着,那件灵器便可以如凤临涯所愿,在他的灵喾即将被夺取之时结束他的生命。不过,按照江曜和萧池的设想,若是丹药的效果能达到预期,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凤临涯的灵喾不会虚弱,不会被夺取,自然也不会被江曜炼制的灵器取走性命。这样一来,只要能扛住疏影阁的进攻,那么他们便能化解这次危机。   这些天里凤临涯也已经将凤家的各项事务交代得差不多,为防疏影阁的渗透和消息泄露,疏影阁的计划依旧只有几个老资历的凤家长老才知晓,但加固封印一事本就危险重重,不少灵士丧生于此,因此凤临涯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吩咐也没什么人有异议。   将凤家的事务安排完毕,确认哪怕自己身死后疏影阁露出獠牙也不会让南域大乱后,凤临涯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第225章 小爷日常突破   而江曜前些日子瓶颈松动,顺势突破到了四阶高段,而这些日子或许又是因为受到了实力上的刺激,他修炼地比平常更加刻苦,竟然也赶在进入南海之前将实力提升到了四阶巅峰。   玄师让江曜和凤临涯商量好了,南海之行他也会去。除此之外,加上萧池,江曜和凤临涯自己,他还从凤家额外挑选了两名五阶的长老。   玄师明面上的实力是五阶,江曜还没突破至五阶可以暂且不计,但即使是如此,他们这一行也带上了五名五阶强者。   按照常,这是一支可以在荧烛大陆上除了东域外随意横行的队伍。   是夜,凤临涯将桌上的卷宗按顺序好后,整齐地放在了靠墙桌角边。   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事情要干,骤然闲下来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只能自寻琐事,将自己执掌凤家这么多年的各类事务又细细一遍,好给后人留个依据。   夜色已深,弯成一线的上弦月挂在庭院里影影绰绰的树梢上,南域的风在夜晚也是热的,吹进开了窗的屋子,带来了缕缕清甜的香。   在以往,桂花的香气总是能让他静心,但如今,这种馥郁的芬芳却好像反而成为了他心绪不宁的源头。   凤临涯夜里不喜人随侍,于是整个庭院内便只有他一人。他站起身,抬手熄灭了房内的灯,顺着窗口看向庭院中央那棵他亲手植下的,最为繁茂的桂花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中。   月光有些熹微,甚至照不清院落。那桂花树亭亭如盖,投下一团浓浓的阴影,将凤临涯整个笼罩在其中。   平日里显得光鲜亮丽,华贵非凡的金红色衣袍在阴影的遮掩下如今也失了颜色,显得黯淡萧索,凤临涯下意识地摸上腰间挂着的玉箫,但指尖的一片冰凉却又好似在提醒着他什么,让他如触电一般,猛然缩回了手。   凤衣荼,凤衣荼……他的世界中好像哪里都是凤衣荼。玉箫是为他而挂,就连满院的桂花树都是为他而植,而原因,不过是他曾递给自己的那块桂花糖。   而更可笑的是,他至今都未曾尝过桂花糖的滋味。   长老们说,尝过甜了,就舍不得再吃苦了。而凤衣荼曾对他说,人就是人,只有心中揣着那么一点甜,才有活下去的借口,否则一味的苦修,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但那时他终究没敢接过凤衣荼手中的那块糖。因为彼时的凤衣荼刚因为他受了家法,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便偷偷摸摸来看被关了禁闭的他。   那时候的凤衣荼还会笑着对他伸出手,然后跟他说,喏,你看,上次没吃成的桂花糖,我给你买来了。   但凤临涯没去接。   因为凤家戒律,家主修行之时不可沾人欲。凤衣荼浑身的伤是由他而生,他怕吃下那块糖后,他的兄长会因为诱他破戒再度受罚。   所以那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看着凤衣荼的笑意逐渐在脸上僵住,最后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颗桂花糖也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和禁闭室的污泥滚作一团。   后来凤衣荼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所以有时候凤临涯也会想,他和凤衣荼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说不定也是自己的责任。   若是那时候他接过了那块桂花糖,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终究是他先让兄长失望的。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上,深吸一口气,树冠一阵抖动,洋洋洒洒地落下些白色的小花来。   “都说凤家家主事务繁忙,近些日子都在筹备封印一事,好造福南域,但本少怎么觉得,族长大人似乎挺悠闲。”突然,轻佻又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自院门的方向传来,凤临涯一惊,然后便看着凤衣荼迎着月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落。   “兄长……”他下意识地呢喃出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家主大人好像很惊讶?”看着呆愣住的凤临涯,凤衣荼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中平添几分讥讽。   “兄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所幸凤临涯很快便从之前纷乱的心绪中抽身而出,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哦?族长大人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南海,那本少作为兄长,自然是要来……”他走到凤临涯的身边,狭长的凤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直直盯向凤临涯的眼眸,   “给你送行。”薄唇轻启,凤衣荼脸上还带着笑,话一出口却是最为刻薄的语气。   “凤某多谢兄长的好意。”凤临涯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尖锐之意似的,只是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兄长的心意,凤某知晓了。更深露重,兄长还是请回吧。”   他好像已经能够用最平和的态度去回应凤衣荼的怨与恨。   毕竟心痛了太多次,他也该麻木了。   “哦?家主大人想赶本少走?”凤衣荼闻言玩味一笑。   “凤某不敢。”凤临涯平静地和他对视,“兄长欲为之事,凤某自是要奉陪的。”   “是吗?”凤衣荼突然收敛了笑容,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涌动着滔天的浪潮,要将凤临涯整个吞没,   “可惜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   “兄长又怎可如此笃定。”凤临涯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笑,一瞬间,他仿佛才变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兄长不曾问我要过,又怎知我给不了?”   “你……”凤衣荼一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其实兄长要什么,我都会给。钱财也好,地位也罢,甚至是凤家的家主之位。”凤临涯惨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看向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凤衣荼,声音提高了些,   “兄长想要什么,告诉我,直接来取便是,又何必大费周章。”   “哈哈哈……”闻言,凤衣荼突然大笑出声,上前两步,   “家主大人可真会说笑,钱财地位本少从来都不缺,至于凤家家主之位,又何曾是家主大人说了就能算数的。”   此言一出,凤临涯骤然变了脸色。   “但家主大人给不了本少的东西,自是有人会给。”好不顾及凤临涯越来越破碎的眼神,凤衣荼凑近他耳边,用毒蛇般冰冷却又戏谑的声音接着开口,   “可不止家主之位,还有家主大人的灵喾,甚至性命,本少想要的,他们都能给。”   凤临涯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凤衣荼说得对。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或许真的只有那些人才能给。   “哈哈哈,原来,兄长想要我的命?”突然,他喉头漏出几声呜咽,紧接着,那双和凤衣荼像极了的凤眸突然睁开,竟是酿出了几分疯狂之意。   他突然抓过凤衣荼的手,放在了自己修长的颈项上,   “那就来取啊。”他对上凤衣荼的眼,有些意外地在其中看见了几分错愕。   难以言喻的狂喜突然从心脏炸至四肢百骸,他发出一声低笑,嘴角弯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满意地看着凤衣荼眼中自己近乎癫狂的倒影。   “兄长知道吧,左右我也活不过二十六。”他的声音很轻,却敲得呆愣住的凤衣荼如梦初醒。   “如此这般,倒不如死在兄长手中。”他覆上凤衣荼的手,指尖开始微微用力。   凤临涯在赌。   凤衣荼还需要他修补封印,不可能在现在要他性命。所以他贪婪地望着凤衣荼的眼眸,似乎想要从中捕捉到哪怕只有一丝的挣扎。   所以,在凤衣荼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将他甩开之时,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凤衣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凤临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气息有些不稳。   “兄长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但凤临涯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似的,脸上挂着如常的柔和笑容,脚下却是步步紧逼,   “为何不来取?”   当凤衣荼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上冰冷的青砖之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无路可退。   “兄长。”凤临涯微微侧过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他们之间已经近到了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危险的距离,凤衣荼只要微微仰头,便可触碰到凤临涯的鼻尖。   “兄长?”他又轻轻唤了一句,似乎在提醒他回答。   “呵,那自然是因为,留着你还有用。”凤衣荼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之时终于恢复成了毫无破绽的冷漠。   “差点忘了。”他突然露出一抹有些恶意的微笑来,   “本少今日,也不只是为叙旧而来。”   他突然摘下腰间的玉笛横在了二人之间,“族长大人的赠礼本少承受不起,还劳烦族长大人收回成命。”   他借势推开愣住的凤临涯,低笑一声,将那玉笛塞到他手中,转过身,   “叨扰家主,告辞。”   “等等!”凤衣荼还没来及走远,却突然被凤临涯捉住手腕拉了回来。   “家主大人还有事?”凤临涯的力气用的有些大,凤衣荼踉跄几步,看向凤临涯的眼神多出了几分不满。   “为什么……要还回来?”凤临涯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他为什么连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哈哈哈,为什么不还?”凤衣荼挑眉反问道,“家主大人,自作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若无他事……”   “那兄长再吹奏一曲可好?”凤临涯垂下眼帘,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凤临涯,你……”   “最后一曲。”他将那玉笛塞回凤衣荼手中,   “吹完之后,我放兄长走。”   他好像是做了什么最后的决断,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凤衣荼,眼眶发红。   凤衣荼最终还是没舍得让那玉笛摔落在地上。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掰开凤临涯的手将手腕抽出,凤衣荼看着垂着头的凤临涯,语带奚落,但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为何有些挂不住,   “我亲爱的,弟弟。”   他看见凤临涯呼吸一滞。   又是一曲《离人归》。   凤临涯在过去听过很多次这首曲子,就连他自己也吹奏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唯独这次,那凄婉的旋律却让他格外想落泪。   笛声悠扬清远,袅袅不绝,如穿云之月光,清澈透亮,但紧接着,低沉的洞箫声也应和了进来,气氛一转,如水的月光顺着未曾关紧的窗棂照进漆黑的室内,碎了满地,平添哀伤。   凤衣荼没有停下吹奏的玉笛,凤临涯也兀自以箫声回应着,就好像在这曲声中,他们还似过去的两个小小少年。   但也终究只有一曲的光景罢了。   凤临涯一手握着玉笛,一手握着玉箫,看着月色中的一袭白衣逐渐远去,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笛声明明还和以前一样,但为什么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呢?还是说,有些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抓住过?   就像日光也好月光也罢,人始终是抓不住光线的一样。 第226章 小爷游街   第二日,江曜收拾完毕一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守在门口的萧池。   “哟,江小曜,前辈。”他跟江曜还有后面的玄师打了个招呼,随后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江曜有些奇怪地看向萧池。   灵士虽然能以修炼代替睡眠,也会比普通人精神更足,但若是思虑过度,也会陷入困倦。   “我们马上就要和疏影阁对上,你这样搞得跟踏青一样才是奇怪的吧?”萧池反过来瞪了他一眼。   江曜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见过的风浪也已经不少,他此刻的心情反倒意外地平静。   “对了。”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萧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凤衣荼不见了。”   一大早,凤衣荼的住处便已经人去楼空。   哦不,只是人去,但所有东西都还留着。   “疏影阁既然要对凤家主动手,他昨晚离开也是应该的。”玄师走下台阶到二人身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凤家主呢?”相比起凤衣荼,他反倒对凤临涯的反应更为上心。   “还没遇见。”萧池摊了摊手,“嘛,不过也不急,一会总能遇到的。”   几人说着便赶往前厅,却见一袭金红色衣袍的凤临涯正立于其中,看上去倒是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只是江曜却眼尖地发现,他腰间别着的玉箫不见了踪影。   凤家的下人似乎也得知了凤临涯消失的消息,正面露难色地贴在凤临涯的耳边说着什么。   家主舍身加固封印,但亲兄不仅不来相送也就罢了,反而直接失去了踪迹,就算二人一直不舒服,但于情于都不合适。   但凤临涯自然知道凤衣荼去了哪里,所以只是低笑一声,冲着那下人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家主,林大师他们来了。”江曜几人刚一进入前厅,立马又有下人来报。   “林大师,两位前辈。”凤临涯也看见了江曜几人,冲着他们拱了拱手,   “这是章老和冯老,凤家的长老,今日随我们一起前往南海封印。”他将身旁的两位老者跟三人一一介绍,一位须发皆白,面露微笑的是为章老,另一位头发花神矍铄的是为冯老,二人都是五阶高段的修为,在凤家资历极高,也是看着凤临涯长大的。   江曜几人和他们分别行礼问好。在炼器比赛之时章冯二老也曾见过江曜,因此也没什么架子,倒是显得十分热络,纷纷和江曜还礼,称赞英雄出少年。   几人寒暄一阵,看上去倒是打成了一片。而不一会,凤家的人也在前厅聚集地差不多,乌泱泱的一片,竟是凑出了一支队伍来。   “走吧。”凤临涯点头,身后的凤家人立马齐齐应声,训练有素的样子看的江曜发愣,最后还是玄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走了。”   江曜懵懵懂懂地跟在玄师身边,走出凤家大宅看见门口停好的一列豪华马车时更是有些不解地轻咦了一声。   他不太解,只不过是去个南海,怎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还道凤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竟然会有如此排场。   “这是南域的传统,不只是凤家。”最后还是玄师叹了口气,提溜着他上了马车和他解释道,   “加固封印之时的游街是为了安抚民心,告知百姓封印的破损即将解决,无需担忧,同时也是为了给百姓一个表达感激的机会。”   “对他们来说,舍身去加固封印的灵士,都是英雄。”   玄师说的这句话,江曜在之前已经有过体会。   这些日子,城中心的古树上已经几乎被挂满了各式的祈福签,甚至让人快看不清原本的绿色。而此时,马车外也已经围满了依澜岛的百姓。   江曜听说过对美男子掷果盈车的典故,如今,虽不是因为美色,但江曜也着实体验了一把南域百姓的热情。外面的呐喊声和叮嘱声不绝于耳,只是轻轻掀开车帘,江曜便能看见一张张纯朴热情的脸,眼中闪烁着的也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江曜突然觉得,凤临涯做出的决定的确是有他自己的由的。   凤家予他们庇护,他们回以凤家真诚。   其实不止凤家,还有过去守护南域的英雄,他们不会被遗忘,他们的付出都会被铭记。   他们或许牺牲了自己,但江曜觉得,若自己是他们,他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他们想要守护的人没有辜负他们。   “师父。”他突然唤了声玄师。   他隔着车帘看着那些围在马车边,却小心翼翼地守着守卫围出的边界的百姓们,轻声开口,“我觉得,他们真好。”   或许,不光是南域的百姓,还有北域,甚至是天鹤城。   那些明明该是最普通的人们,却能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他最真切的感动。   “是啊。”玄师也笑了,“其实,构成这个大陆的不是那些站在最巅峰的灵士,而是他们。”   即使稍微高阶一些的灵士便可将他们视作蝼蚁,但千里之堤,亦能溃于蚁穴。   那才是荧烛大陆的根。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进着,在绕过依澜岛一圈之后,终于在依澜岛最大的码头停了下来。   江曜跟着玄师下了马车,抬眼便看见被凤家守卫拦在外乌泱泱一片的人群。   “凤族长,谢谢您!”   “路上小心啊凤族长!”   “凤族长保重,一路顺风!”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活着回——”一个半大的孩子话刚出口,便被一旁的中年女子拍了一下脑袋。   “说什么呢傻小子。”她看着捂着脑袋的孩子,蹲下身纠正他道,“凤家主那般的人,一定可以长命百……不,好几百岁。”   凤凰灵喾的副作用在南域百姓间流传并不广,百姓只知凤家历任族长都短命,却不知缘由为何。   而在那女子看来,凤临涯也不过是她眼中孩子的年纪。   凤临涯看着聚在一起的南域百姓,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临走前,他朝着那些人的方向,轻轻行了一礼。   凤家的人将他们送到了船上。   等特制船行驶到南海深处临近封印的地方后,江曜他们会带着避水符下水,直到封印加固完毕后,再用通讯器与他们联系,返回陆地。   江曜没有多少在水中的经历,唯一的一次是在北域的冰极寒泉,但那时却又和现在不同,他怀中的避水符展开,竟然在他身边形成了一片能随他移动的空间,让他在水中也能行动自如,就如同在还陆地上一般。   但他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研究这新奇的玩意,只是使了灵力一路向下潜行着,直至触底。   不得不说,或许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南海中的景象和他想象的实在相差甚远,不说海鱼,就是珊瑚也没能让他看见几株。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松软的沙子,而是质地粗糙的礁石,其上凹凸不平,遍布着各种各样形状奇怪的坑洞。   海底的光线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昏暗,好在以江曜如今的修为,黑暗早已经无法阻止他视物。   “小心些。”突然,一阵力道自他背后传来,硬生生地推着他前进了几步,他猛然回头,这才发现玄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离这种东西远一点。”他示意江曜看向一边,江曜这才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漂来了一团墨色。   那东西的形状十分诡异,无法用言语形容,它漫无目的地飘散着,撞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然后江曜便看见那礁石竟硬生生地中空出了一块和那东西一样的形状来。   “那就是……”江曜有些后怕地倒抽一口凉气,庆幸刚刚玄师出现的及时。   “封印破损后溢出的毁灭之力。”玄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多亏封印没有破损太久,现在溢出的毁灭之力不算浓郁,也坏不了什么大事。”   “林大师。”   “林耀。”   几声呼唤接连响起,江曜转头,便看见凤家的几人和萧池也立在了他的不远处。   “冯老,可能察觉那白蛟的方位?”几人汇合后,凤临涯便看向了那冯姓老者。   “往东再走百里便是了。”那冯姓老者掏出一个罗盘样的灵器,一番探测后开口道,   “越是靠近那封印之地,毁灭之力就越是难缠。几位小友,各自小心。”   江曜几人点了点头,运转灵力,便朝着冯姓老者所言之地赶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江曜一路上倒是没有再给毁灭之力可乘之机。而还没到地方,隔的远远的,江曜便看见一处直径约莫几百里的巨型圆状洼地,三根巨大扭曲的石柱于洼地的边缘拔地而起,相互支撑,呈囚笼状。   囚笼之下,也就是洼地的表面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而此时,正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物质从漩涡中满溢而出。   而靠得近了,江曜才发现,那三根巨大的石柱竟然并非石头,而是三根巨型的兽骨。   “就是这里了。”玄师在他的身边停下,望向不远处的兽骨,   “那便是那三条白蛟的遗骨。”   “灵喾血脉纯正的灵士至那遗骨的交汇处,以心头血浇灌,便可唤醒白蛟之精魂,封印也能再度生效。”玄师为他解释着。   但这世上的灵士,除了江曜以外,恐怕再没人能在取了心头血后还能安然无恙。   “凤家主。”江曜走到凤临涯身边,随着他的眼神看向那三根巨大骨柱的交汇之处。   “家主保重。”萧池也走上前,朝着凤临涯拱了拱手。   而章冯二老和玄师虽然没说些什么,但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各位,珍重。”凤临涯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欲向那骨柱的顶端行去。   “哟哟哟,好一出感人的生离死别啊。”只是,还未等凤临涯动身,一阵银铃般的女子娇笑便从远方传来,   “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呢,哈哈哈。” 第227章 小爷到海底   “来者何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皆是一惊,两位凤家长老立马有些警惕地放出了灵力。   “家主大人,二位长老,哦,还有林大师,别来无恙啊。”身若覆雪的凤衣荼自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走出,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身边跟着几个人影,个个气势不凡。   唯一的女子江曜认得,正是那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娘子,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全身裹在黑袍之中辨不清容貌性别的黑袍人,和两名身着锦衣,容貌英俊但透着些邪气的华服男子。   “将我那傻弟弟交出来吧,本座答应给你们留个全尸。”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凤临涯身上,微微一笑。   “你休想!”江曜怒视着被几人簇拥着的凤衣荼,大吼一声,“凤衣荼,我看凤族长是瞎了眼,养出你这么个玩意。”   “呵呵呵,小弟弟,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要尊主大人能取胜,又何必在乎垫脚石的想法。”黑娘子笑着朝着江曜抛来一个媚眼。   紧接着,她转过头对着凤衣荼娇声道,“尊主,你看那些人好生聒噪。依奴家看啊,又何必跟他们多费口舌。把他们全部都杀了,再抓个凤族长还不是手到擒来吗,还能落个清静。”   凤衣荼轻轻抬起手,阻止黑娘子继续说下去。   他看向站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的凤临涯,低笑一声,眼中极尽傲慢与讥讽之色,   “凤临涯,你好歹喊了本座这么多年的兄长,那本座也不苛待你。”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若你加固封印后能自愿交出灵喾,并让凤家以心魔起誓,奉本座为主,那本座可以饶过其他人的性命,你看如何?”   “凤衣荼,你这吃里扒外的叛徒,家主他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做了贼人的走狗!”凤临涯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章老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怒斥了一句。   “恶心人的狗东西,看老夫日后不扒了你的皮。”冯老更是气得一声怒吼,脸上青筋暴起。   虽然早便听凤临涯说过,但如今亲眼所见,也依旧让二位长老怒不可遏。   “本座和弟弟说话,哪里容得下你们插嘴!”凤临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手一甩,一团黑雾便如长龙一般,以雷霆之势破开海水猛地袭向章冯二人。   二人脸色一变,灵力涌动,正欲出手相抗,却只见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亮起,两黑雾瞬间被斩成两半,下一秒,红衣纹金的凤临涯便挡在了二人面前。   “凤衣荼。”他抬起头,第一次没有在凤衣荼面前叫他兄长,   “你当真是要执迷不悟?”   他的声音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我说过,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但凤衣荼的声音却不再平静,他看着挡在所有人身前和自己对峙的凤临涯,眼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交错着,最后强行冷静下来,扯出一个冷笑,   “所以,选吧。”   “是让你的人奉本座为主,还是死在这里?族长大人,弟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凤临涯,似乎只是在看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蚂蚁,眼神中带着怜悯和漠然。   “既然如此。”凤临涯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容自嘲和悲哀到了极致之后,竟然又奇迹般地化为了平静。   “那凤某与兄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阁下为人,凤某不耻。”他摇了摇头,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殆尽,   “与阁下兄弟相称,凤某只觉……”他轻轻抬起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锋锐,   “无比恶心。”   江曜看见,凤衣荼悬在半空的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半晌,他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好,好……”凤衣荼的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忍不住拍掌赞叹道,   “好一个无比恶心,好啊。”   笑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   “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么,便怪不得本座了。”   说着,视线错开面无表情的凤临涯,转头对着那两名锦衣男子恭敬道:“二位大人,动手吧。”   “都说了别跟那小子废话。”其中一位更年长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老夫一开始就说了,直接抓住那小子,不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话音刚落,他身上灵力涌起,身形如灵蛇一般,以一种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朝着凤临涯狂奔而去。   “休伤吾主!”章冯二老见状怒喝一声,欺身赶往凤临涯身边,却被另一名锦衣男子从侧面拦下。   “老章,这里我来,速救家主!”冯老祭出一件灵器将锦衣男子拖延片刻,对着章老大吼一声。   “蝼蚁,来多少都是蝼蚁。”谁知,看见赶来的章老,那年长的锦衣男子却只是发出一声讥笑,   “萤火之光,又怎敢与皓月争辉!”   冲天的光柱升起,蛇形的虚影在那人身后展开,霎时间,昏暗的海底陡然被照亮,强大的威压如海啸一般裹挟着巨浪涌向江曜几人,还未正面接触便让江曜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圈,两圈,三圈……那虚影身上环绕着的光环让江曜几乎要看花了眼,而他颤抖着数过才发现,那刺眼的光环竟然有足足七圈!   七阶强者。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声音,江曜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那道虚影。   难怪凤衣荼一直有恃无恐,原来,这疏影阁竟是藏着这样的底牌。   “家主!”靠得近了的章老此时也是七窍流血,但所幸没受到什么致命伤。他死死地盯着最前方的金红色身影,此时的凤临涯也已经被逼出了灵喾,金红色的火焰缠绕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只巨鸟的身影。   此地火元素浓郁,属火属性的凤凰明明应该更为凶悍,但此时和那锦衣男子的蛇形灵喾相比,却显得无比渺小。   “这边来!”凤临涯还在苦苦支撑,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一股并不让人难受的热意将他包裹,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见了玄师那张做过伪装后无比平凡的脸。   他们此时他们此时似乎处在一个赤红色的法阵之中,而一旁的章老也被拉了进来。   法阵范围之内,那锦衣男子的威压似乎全然消失不见。   “之前炼制的小玩意,幸亏有用。”玄师不欲与他们多费口舌,简单交代一句,便带着二人朝着那锦衣男子攻袭而去。   “师……兄长!”江曜见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突然听见一声娇笑在耳边响起:   “小弟弟,在往哪看呢?”   “这么着急,是当姐姐不存在吗?”她灵力运转,手中双匕画了一个圈,直奔着江曜袭来。   “让开!”江曜情急,召唤出寰息,卯足了灵力便朝着她狠狠劈去一剑。   “阿拉阿拉,这么粗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姐姐可不喜欢呢。”黑娘子依旧咯咯地笑着,灵活的身子如游鱼一般躲过江曜的劈砍,一边游刃有余地笑道,   “哟,小弟弟又突破了?这等天赋,姐姐我可好生羡慕啊,呵呵呵。”   “别来碍事!”江曜眼角余光看见一旁的萧池也已经被剩下黑袍人缠住,毫无援助之力,心中不由得更急,灵力一转,口中念词,一瞬间,那女子身边的海水竟是直接化作冰墙,将其牢牢禁锢。   他趁着女子被困,正抬头看向玄师的方向,却突见被冰封的女子身上涌起些黑雾,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那厚厚的冰墙竟然直接消失不见。   “哎呀,小弟弟可还真是会给姐姐惊喜。”纤手一挥,强横的黑雾袭来,将江曜逼退两步。   女子轻轻转了转匕首,一双美眸中终于漾起些寒意,   “何必要赶去送死呢?再说了,反正都是死,死在姐姐手里和死在那家伙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说对吧,小弟弟。”   素手轻抬,大片的黑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朝江曜袭来,江曜一惊,赶紧召唤灵力抵抗,却感觉接触到黑雾的一瞬间,自己的灵力便直接被侵蚀消失,而与此同时,明明黑娘子没有任何行动,但那团黑雾竟然有了增大的迹象。   那黑雾究竟是什么?江曜一惊,但心底却不知为何蓦地升起一些明悟之感,瞬间,他的灵力再度暴涨,竟是就此突破到了四阶大圆满!   莹白色的光芒自他的心脏处显现,紧接着,鸟形的虚影在他身后成形,耀眼的四圈光环之后,竟然已经隐隐有了第五圈的影子。   只等使用进阶物,他便能彻底突破到五阶!   而在灵喾虚影出现的一刹那,那黑雾竟然如同见了亲人一般,纷纷涌进他的体内,让江曜的气息再度暴涨。   “你……”黑雾散去,黑娘子突然变了脸色,   “不可能,你究竟是……”她秋水眸中的神色惊疑不定,然后便看见江曜睁开了眼睛,寰息一扬,带着强烈的劲气狠狠向她斩来。   “轰隆隆——”即使是在海底,巨大的轰鸣声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半空中的凤衣荼见状,俊秀的眉微微皱起,但随即,眉头舒展,他的嘴角又浮现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尘沙蔓延,浪涛翻滚,江曜暂时失去了视线,但还没等扬起的尘沙落尽,一阵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便从他心口骤然升起。   “别找了,姐姐在这呢。”轻佻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黑娘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江曜身侧不远处,手中的匕首闪烁着黑芒,以前所未有凶暴气势朝着江曜的心脏狠狠刺去。   “哗啦啦——”海水疯狂地涌动着,像是什么不祥的征兆一般,似乎要掀起一场风暴。   江曜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后退,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突然无比沉重。   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他骇然地转了转眼珠。   是谁?   江曜这才意识到,周遭的海水已经弥漫着青灰色雾气,而那丝丝缕缕的雾气,早在不知何时就钻入了自己体内。   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僵硬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萧池,却见他手中的悬丝已经变成了青灰色,而带着苦涩的声音也在自己耳边响起:   “对不住啊江小曜。”   “其实,从在疏影楼遇见你开始,我就一直在骗你。” 第228章 小爷原是局中人   萧池……   怎么会是萧池?   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池会背叛他。   比起黑娘子近在咫尺的匕首,或许萧池刚刚的那两句话,反倒更让他绝望。   那道黑芒离他越来越近,江曜却手脚僵硬,浑身发冷。   要结束了吗?   他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栽在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身上。   多可笑。   他傻傻地看着黑娘子的匕首离自己不过毫厘,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往后一带,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江曜茫然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黑娘子的匕首转了个弯,竟然是朝着和冯老缠斗着的锦衣人而去。与此同时,之前跟萧池斗在一起的黑袍人也在一瞬间暴起,汹涌的灵力同样在一瞬间猛然袭向那锦衣人。   然后,他看见冯老如他一般僵住,紧接着被透明的丝线缠着甩到了他身边。而那锦衣人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的黑娘子和黑袍人。   黑娘子和黑袍人的攻击很有技巧,没要他的命,却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昏死过去。   所有的变故只于瞬息之间,待那七阶的锦衣人察觉之时,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砰。”   “砰砰。”三声轰鸣接连响起,海水疯狂地涌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飞沙走石,差点让江曜迷了眼睛。   而待到尘埃落定,原本不可一世的锦衣人却已经双眼暴凸,整个人如山倒一般,轰然塌落。   而从背后看,那人心脏所在的地方,正插着三根外形优美的银白色孔雀翎毛。   是羽盼。   玄师炼制的羽盼。   不过,和他跟玄师的设计不同,那羽盼爆炸的时候,炸开的不是银针,竟然是海底那无比恐怖的毁灭之力!   江曜望着那从空中坠落海底,被黑娘子和黑袍人制住的锦衣人,表情呆滞。突如其来的巨大反转,让他已经快要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师三人如自己一般被悬丝拉到身边,下一秒,萧池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   “前辈,很抱歉,但还请不要插手。”他对着玄师歉然道,   “再信萧某一次,待一切尘埃落定,萧某定会上门向二位负荆请罪。”   说完,他足尖轻点,起身而上,手中的悬丝竟然开始蔓延上江曜熟悉的黑雾,然后飞快地朝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两名锦衣人探去。   “你,你竟然……”七阶的锦衣人正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看着凤衣荼的眼神怨毒无比,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贱人,贱人,竟敢骗老夫……”   “老夫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怒吼着,拖着残破的身躯,刚聚集起灵力,却被黑娘子一巴掌扇在了脸上,连灵力也被打散。   “哪来的老匹夫,也敢这样和尊主说话。”她柳眉倒竖,轻啐一口,用力踢了他一脚。那锦衣人被毁灭之力伤及了灵喾,竟然连五阶的她也打不过。   “尊主。”那黑袍人引着萧池的悬丝放入那两名锦衣人体内,抬头看向凤衣荼,第一次开口。   而他开口的一瞬间,原本还在呆愣的凤临涯却突然瞪直了眼睛:   “许伯?”   “你……”那七阶锦衣人似乎有些惊讶,但几秒之后,他突然从嗓子里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他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捶着凹凸不平的礁石狂笑着,   “蝼蚁之辈,竟然也敢……也敢……”   “哈哈哈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他用尽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半空中的白衣男子,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嗯,大人说的没错,我是蝼蚁。”然而,对上那人的眼神,凤衣荼却只是眯眼轻笑,   “所以大人才从来都是不屑于怀疑我啊。”他嘴角勾勒成一个嘲讽的弧度,指尖聚起一团黑雾,转而又散开,   “大人会有今日,不过是您咎由自取罢了。”   对啊,他一个二阶灵士能干什么,对于那些高阶灵士来说,不过个是动动手指就能碾碎的玩意。   所以不会有人料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将七阶灵士吞吃腹中。   “你活不过今日,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那锦衣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一个劲地大笑着,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大人还不知道吧,我本就没想要过什么好结局。”但凤衣荼却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着萧池操控着的黑雾渐渐转化成白色,嘴角轻扬,   “不过,大人您,会死得比我更惨就是了。”   “疯子,疯子,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啊啊啊……”那锦衣人发出一声声惨叫,如同将死的蚯蚓一般在地上疯狂蠕动着,但凤衣荼却只是冷眼看着那一团团白光顺着悬丝注入萧池体内,轻声开口:   “萧池。”   “明白!”萧池此刻也是面色惨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但还是手腕一甩,扔出两根悬丝,被黑娘子和黑袍人一一接住,一瞬间,虽看不清黑袍人的脸,但黑娘子的表情也明显变得狰狞了起来。   白色的光芒从三人身上渐渐蔓延,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粗壮光柱将凤衣荼整个笼罩在其中。紧接着,凤衣荼背后便出现了一道优雅华丽的鸟形影子,其上环绕着的两圈光环逐渐强盛,然后在某一刻似乎突破了什么界限,竟硬生生地长出来第三圈来。   那一瞬间,江曜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而一旁的玄师看着这一切,眼中也不知不觉浮现出震撼之色。   他听了萧池的话,并不打算强行插手。但此刻,他也知道凤衣荼究竟想做什么了。   灵士体内能容纳的灵力就如同是水,而修炼和突破的过程便是将身体这个容器一点一点地扩大。   而让没有经过修炼和突破的灵士进行强行进阶,就好像往不大的容器中强行注入过量的水。   后果只有死之一字。   玄师垂下眼帘,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哀伤。   他好像……看错了凤衣荼。   “不对,不……不要……不要!”而同样意识到什么的,还有凤临涯。   “凤衣荼,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他突然开始疯狂怒吼着,但被毒素侵蚀的身体却并不允许他动弹,只能赤红着双眼看着凤衣荼身上的光环一圈圈地增长,   “兄长!”   而剩下的两名凤家长老,也早已双眼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但半空中的凤衣荼却对地上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轻轻阖上眼睛,任由背后的光环逐渐长到了五圈。   在五圈光环达到最强盛之时,他睁开眼,体内的每一处骨头缝似乎都传来了鲜明的疼痛,让他身体不自觉的俯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口中也发出一声痛呼,差点一个踉跄,直接从空中坠落。   他脸色惨白,但下一瞬间又变成如血的红,每走一步都如同浑身滚在刀尖上,连带着钻心的疼。   萧池三人此时也已经从半空中跌落,摔倒在地,俱是气息紊乱,面色苍白,表情痛苦。而之前的两名锦衣人,却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干瘪了下去,不成人样。   “凤衣荼——”凤临涯哀鸣一声,却见凤衣荼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喊似的,回眸看向他:   “乖,再等一会。”他满是冷汗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算得上温和的微笑,转过头,眼神却又变得义无反顾。   他行至那三座骨柱的交汇处,手腕一翻,一把小巧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随着凤临涯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白衣染血,殷红的液体落进海水之中,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荼蘼花。   “凤衣荼……”江曜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似乎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是凤衣荼吗,站在那蛟骨高处,剖心取血的那个,是凤衣荼吗?   那个总是骄奢淫逸不学无术的凤大老爷,那个天赋低到南域皆知的废物,那个总是无底线伤害凤临涯的善妒兄长,那个将他们算计的团团转的疏影阁尊主。   是他吗?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踏入那人布下的局的?还是说,在刚到南域,甚至是在见到萧池之前,他就已经成了那个人的棋子?   江曜看着事态在极短的时间内逆转,看着本该是敌人的凤衣荼除掉了南域的幕后黑手,如今又眼看着他代替凤临涯去加固封印。   他好像走的每一步都被凤临涯掌控,他一直都在被凤临涯算计,但江曜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机关算尽,最后却只求一死呢。   值得吗?   蛟骨之上,心头血一滴一滴地划落,金、绿、黄三色光芒开始渐渐涌现。   三色光芒出现的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骨制囚笼之下现出一团团火红色,紧接着,深蓝色的光辉也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绚烂场景,五色光辉挥舞间,外溢的毁灭之力便如同见了天敌一般,飞快地缩回了漩涡之中。   五色的光辉交错着,最后变成江曜熟悉的莹白,从骨柱的最顶端,宛若一层初生的琉璃罩,一点一点地向下蔓延着。   凤衣荼的脸此时已经比纸还要白。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随着海潮微微晃动着,显得无比单薄。   凤临涯已经快要喊哑了嗓子,睚眦欲裂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那片惨白,双眼通红。   他多想冲过去,但被喂了毒的身体却失去了动起来的能力,连抬手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拼了命地嘶吼着,身体颤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曾经,无论凤衣荼如何恶劣地待他,如何恶意地嘲讽他,就算是决裂之时,他也不曾如现在这般,就好像整颗心都快要被撕碎一样。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凤家的家主。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得不与兄长分离的孩子。 第229章 小爷看着   莹白色蔓延的速度渐渐变慢。   半空中,凤衣荼无力地伏在白骨垒成的高塔之上。   他的心还在跳动,每跳动一下,便会有猩红的液体就此滴落,淋在森森的白骨之上,唤出那些彩色的光晕。   但他好像要力竭了。   他看了看身下的光罩,距离完整还差最后一小截,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慢,喉咙不断有腥甜溢出。   还差一点。   他支起身子。   还差最后一点。   他用发抖的手举起那把匕首,试图再次捅进心脏。   还差一点,封印便能修补完毕,还差一点,凤临涯便可幸免于难。   还差一点,最后的一点。   他用尽全力将匕首向胸膛刺去,但颤抖的手却突然一阵脱力。   “当啷”一声响。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从他手中滑落,在蛟骨上轻弹一下,然后顺着蛟骨的方向坠入那片虚无。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匕首滑落了下去,带着他最后的希望。   峪U漝U郑U梨B   “啊啊啊啊——”满是血迹的手重重地捶在蛟骨之上,突然,凤衣荼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嘶吼,眼中涌上些颓然。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失败?他算了十多年,履着薄冰在万丈深渊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达到目的,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他伸手按在身下的蛟骨上,用力将身体撑起一个弧度,想要起身,但下一秒却再度脱力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他伏在那蛟骨上,一袭白衣脏得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他突然好想笑。   上天是在戏耍他吗?给了他低下的天赋,给了他要守护的东西,给了他能够看见的希望,却又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关头不愿给他最后一筐土。   他救不了凤临涯。   他救不了他的弟弟,就如同那天,他发现就算他用尽全力,都无法将凤临涯带离名为凤家的囚笼一样。   轻轻松松就能将他们分离的凤家,就和如今的天意一样,嘲笑着他,践踏着他,告诉着他,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救不了任何人。   “我偏不。”他突然敛了笑容,喃喃道。   就算上天不让他救他的弟弟,但他偏不。   他嘶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撑起半个身子,然后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心口。   那里有他之前捅出的伤口。   “凤衣荼!”   这个动作一出,熟悉他的人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连地上的黑娘子也忍不住了,她美眸通红,声嘶力竭地呐喊道:   “你别疯了,你别疯了!”   凤衣荼,你这个狗东西非要把自己弄死不可吗?她哭着喊。   但凤衣荼却只是笑。   他松开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身子随着重力重重地落下。   而放在胸前的那只手,也随着这股力道,顺着之前捅开的伤口滑进了他的胸膛之中。   血花坠落。   一瞬间,凤衣荼背后的孔雀虚影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光芒达到了极盛,而后又极速黯淡下去。与此同时,莹白色将三支蛟骨完完整整地覆盖,强大而凛冽的气息从蛟骨交汇处疯狂倾泻而出。   而凤衣荼的身体,便如同最轻薄的纸片,只是轻轻一道浪潮,便将他的身体卷落,坠入深海,一袭白衣混染着红与黑,宛若开败凋零的荼蘼花。   他张了张口,看着周遭泄出的毁灭之力逐渐散去,看着深海之上那片看不清颜色的天空,嘴角弯起一个极轻的微笑来。   他赢了。   “凤衣荼!”   萧池三人挣扎着起身,就想要朝着凤衣荼坠落的方向赶,但忽然,一道亮眼的金红色闪过,像是流星一般划过昏暗的海域,直奔着那道染了尘的白色身影而去。   凤临涯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凤衣荼,甚至不敢去触碰。   他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挣脱了身上的鸩毒,好来得及去抱住他。   但此时,凤衣荼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白,似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兄长。”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兄长……”他突然好想大哭一场,却又怕落下的泪会将怀中的人弄碎。   他好想凤衣荼睁开眼睛看看他,像过去那样嘲讽他也好,怒骂他也好,怎么样都好。   只要不是这样一片死寂。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凤衣荼的名字,喊着他,唤着他,直到眼泪都快流了个干净,这才看到凤衣荼的眼睫终于微微颤了颤,几秒钟后,那双细长的眸子这才缓缓睁开。   啊,怎么差点睡过去了。视线逐渐清晰,看见凤临涯的脸,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真是,他明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太难看了。   “兄长!”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快要让凤临涯不能呼吸,他还没来及开口,却看见凤衣荼的手无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过来。”凤衣荼在喊他。   “再靠近点。”他俯下身子,听见气若游丝的凤衣荼继续叫他。   他几乎将耳朵贴到了凤衣荼的唇边,正欲开口,却被凤衣荼止住话头,   “嘘,别急,先听我说。”他的声音很小,凤临涯要用尽全部心神才能听清。   “疏影阁和疏影楼……我交给你。”凤衣荼似乎很是难受,喘息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青伽姐和许伯会帮你……你不用……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上面。”   “剩下的,林大……咳咳,林大师可能需要的情报……咳咳”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面上涌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   “兄长!”凤临涯一声惊呼,但还没开口,却见凤衣荼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在我昨晚给你的……玉笛……玉笛第二孔的正后方,注入灵力。”他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强撑着开口,   “旁的卷宗,找许伯……所有的,他都知道……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别说了!”凤临涯有些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咳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傻小子,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咳出一口瘀血,凤衣荼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   “怎么可能……”凤临涯的声音在发抖。   他想反驳,他想抓着凤衣荼想要给他疗伤,却绝望地发现凤衣荼的身体早已经被横冲直撞的灵力破坏了个干净。   他甚至不敢给他注入灵力。   现在的凤衣荼就如同被打碎又拼好的瓷娃娃,虽然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但只要一点点外力便会碎成粉末。   “凤临涯,你听着,你不会死在二十六岁,你……咳咳,你还会活很久很久。”凤衣荼清俊的脸因痛苦闪过一丝狰狞,但转而又变回了温柔的神色,   “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还有,瞒着你,对不起……”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人生吧,凤临涯。   你是凤凰啊,你生来就该自由的。   你该翱翔九天之上,你该看尽人间繁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折了翅膀,囚禁于一隅之地,了了此生。   “乖,别哭了,别哭……”凤衣荼看着不住落泪的凤临涯,用尽全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   别哭。   他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多年前,他翻窗进入那间家主专用的修炼静室的那天。那时那个怯生生的孩子便是这样眼角含泪地看着他。   他轻轻蹲下身子,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他说别哭了,不怕,哥哥带你出去。   阳光透过静室那扇小小的窗照进来。   小小的凤临涯也好像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   “傻孩子,别哭了。”他伸出手,似乎想如那时一般摸摸他的脑袋。   别哭了。   别哭了。   他会自责的。   时间好像停止了。   凤临涯呆愣愣地看着那只惨白的手举起,然后又无力地滑落,和他伸出的手恰好错过。   他还是什么都没握住。   “凤衣荼……”他喊他。   “凤衣荼,凤衣荼!兄长,哥!”他声嘶力竭地喊他。   凤衣荼,你回来,你回来。   你睁开眼,你别睡,别睡,求求你,求求你。他的头无力地垂下。   你睁开眼看一看我啊。   “凤衣荼——”他抱着凤衣荼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一只失了魂的巨兽一般咆哮着。   “凤衣荼!!!”   凤临涯看着凤衣荼无比熟悉的脸,他和他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距离,却又在此刻让他达到了绝望的顶点。   他眼睁睁地看着凤衣荼离开了他。   他无计可施地感觉到凤衣荼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甚至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轻,变得虚幻。   等等,虚幻?他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丹田处却隐隐升起一股热流,与此同时,凤衣荼的身体突然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地逐渐化为光点。   “等等,等等,凤衣荼,你在……”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啊凤衣荼?你要去哪,你要去哪里?   他慌了神,欺身上前想要将凤衣荼拥进怀中,却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从凤衣荼的身体中穿过。   他呆呆地看着那点点星光顺着他的手指如归川的游鱼一般汇入他体内,随后,他眉心处的印记开始逐渐发热,变得鲜红欲滴。   那滚烫刺得他心冷。   凤临涯能感觉到,他那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被凤凰灵喾蚕食的生命力,在那些光团汇入的瞬间得到了充实,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盛。   凤衣荼说,他不会死在二十六岁。   因为会有最爱他的人替他留在二十六岁。   光点散去,凤临涯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他看向空空如也的双手,那里一点重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凤衣荼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仰天呐喊着,似乎要将所有的不解和疑惑混合着悲伤全部葬身海底。   凤衣荼怎么真的舍得连一点点妄念都不留给他?   他有什么好的?   他这种一出生就看得见死亡,活得如同提线木偶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汹涌的波浪卷起漫天的沙尘,让海底本就不甚明朗的光线更加昏暗。   凤衣荼曾让他看见了太阳。   而现在,他的太阳陨落了。 第230章 外传 荼衣临涯   凤临涯出生的那个晚上,凤家格外地热闹。   凤家新任家主的诞生,同样也意味着上一任家主和夫人的离去。如此大的事情自然会让凤宅中的人忙碌起来,随处可见或年轻或年迈的凤家下人穿梭于人群之间,行色匆匆,忙着准备家主的未来。   是的,准备那个刚降生的孩子未来。不出意外,他一生的轨迹就会这样定下,就连哪一天要学什么,吃什么,几时休息几时修炼都会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整个大宅中并无太多的喜庆或是悲伤的气氛,只是繁忙,繁忙得像是在例行公事。   而彼时的凤衣荼正窝在母亲的怀中,看着门外走过的一批又一批侍女小厮,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娘亲,他们在干什么啊?”   他们的院落位置偏僻,下人也少,凤衣荼几乎不曾见过这样整个凤家都忙忙碌碌的模样。   “你弟弟出生了,他们要给你弟弟接生。”母亲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嘴角弯着,在他脑袋上薅了几把,最终还是一声叹息。   “弟弟……”   “你娘亲我运气好,生了个你没继承到凤家那劳什子灵喾,但那小子,唉……”女子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不是说那个灵喾很厉害吗?”凤衣荼皱了皱眉头,“他们都说,有那个灵喾就能当家主了啊。”   当家主多威风啊,所有人都要对他恭恭敬敬,言听计从,怎么会有人不想当家主呢?他想。   “臭小子,你以为当家主是什么好事?”额头被轻轻弹了一记,女子朝着他坏笑道,   “当了家主,你就再也没法跟娘亲见面,而且啊,像艇仔粥,猪肚鸡,红烧鲍鱼,清补凉,哦,还有你最喜欢的水晶虾饺,都吃不成了哦。”女子捏了捏他的鼻子,轻笑道。   “啊?”凤衣荼掰着手指算了算,小嘴顿时瘪了下来,   “那……那我还是不当家主了吧?”他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扬起脑袋问道,“可是,弟弟不是家主吗?那弟弟呢,他也不能吃吗?”   陈芷枝觉得有些好笑。   自家的儿子啊,才刚刚听到弟弟的消息,怎么就开始担心起人家了呢?   她想,她要不要早点告诉自家傻孩子,他和他的弟弟并不一样。他的弟弟生来就是凤家的家主,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弟,但实际上却是天壤之别。   “你弟弟是家主,按照家里的规矩,自然是吃不成的。”但最后,她也只是轻叹了口气,捏了捏凤衣荼的脸。   哦,原来弟弟不能吃那些好吃的啊。凤衣荼揉揉被捏红的脸蛋,突然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生出了几分怜悯。   弟弟好可怜。   看来,当家主也并不是件好事嘛。   而第一次见到凤临涯,是在凤临涯的周岁宴上。   说是周岁宴,其实也不过是要向南域众人介绍凤家新任的族长。来参加生日宴的家族众多,凤衣荼毕竟是凤临涯的兄长,因此陈芷枝母子也在被邀请之列。   其实在这之前,凤衣荼早已将凤临涯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小孩子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只是在那一天为了自己的那个弟弟感叹了一句,随后便被娘亲买来的新玩具吸引走了心神。   所以,当他在人群之中,看见主位上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时,不禁傻了眼。   这个跟雕塑一样硬邦邦的小孩子,就是娘亲说的,什么好吃的都吃不到的,他的那个家主弟弟?   这个弟弟怎么看上去一副不需要吃东西的样子。   娘亲说,他的人偶娃娃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而他的弟弟一直这样一个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就和娘亲给他买的人偶娃娃一模一样。   凤衣荼的小脑瓜有点转不过来,趁着宾客还未到齐场中尚且混乱,他借着身高优势悄悄跑到凤临涯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嗯,软的,和他的人偶娃娃一样。   凤衣荼有些自满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但一转头却对上了凤临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啊,动了。   原来不是人偶娃娃。凤衣荼突然有些沮丧。   “你是谁?”凤临涯作为凤凰灵喾的传承者,刚一出生就有不低的灵智,就连身体的成长也会比普通人快上许多。   所以,虽然依旧是孩子的模样,但他冷漠的声音配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也足够让人心惊。   “啊,我?”凤衣荼也的确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指着自己的脸笑了起来,“我是你的哥哥啊。”   哥哥……凤临涯不住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而一旁的凤衣荼却已经笑弯了眼睛。   那两个字念出口的瞬间,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将他们轻轻连在了一起。   嗯,对,他是他的哥哥。   血脉相连的哥哥。   自从生日宴之后,凤衣荼便对自己的这个弟弟上起心来。   陈芷枝从来没发现自家的小儿子有这么多话,一天缠着她问东问西,还净是关于他弟弟。   娘亲,你说弟弟现在在干什么啊?   娘亲,他们说的弟弟每天都要修炼,那修炼是什么啊?   娘亲,弟弟他到底住哪里啊,我今天买了一个好像他的瓷娃娃,我能给他送去吗?   娘亲,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弟弟啊?   诸如此类的问话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有时候陈芷枝被问得烦了,只能抓过小孩佯装生气地在他屁股上轻拍一下:   “弟弟弟弟,你这孩子,心里没你老娘,就剩你弟弟了是吧?”   “可是……弟弟真的很可怜嘛……”凤衣荼的脸垮了下来,撇了撇嘴嘟囔道。   陈芷枝满腹的牢骚被小孩的一句自言自语堵了回去。   她叹息一声,莫名想起了那个和自己并不熟稔的短命丈夫。   凤家的规矩,家主到了年龄,适龄的女子或是男子皆可自荐上门,成为凤家的家主夫人或主夫,享一世的荣华富贵。   而对于上门的姑娘或是小伙子,凤家几乎是来者不拒的。因此每到合适的日子,总会有大批的人上门,但过了不久,往往又会离去大半——并非凤家看不上他们,而是他们自请离去。   而问及缘由,那些离开的人也都讳莫如深。   陈芷枝是也是这样进入凤家的。   她其实并不爱她的丈夫。只是,她爹逼着她嫁给当地有名的老富商做续弦,她情急之下离家出走逃到了依澜岛,恰逢那时的凤家主到了年纪,她便自己找上了门。   然后接待她的管事给了她一份册子,说是凤家秘辛,且让她发了心魔誓不会外泄之后,才翻开册子为她讲解。   那时候陈芷枝才明白,为何凤家如此优厚又没有门槛的条件,却还是会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若是要当凤家的夫人,她可能是会丧命的。   虽然管事说,凤家的规矩,嫁进凤家的夫人只用生育一个孩子便可,但谁又能保证,自己肚子里的那个不会是凤家的下一任家主?   但陈芷枝不一样,那老富商已经打死了好几任妻子,她回去也不会好过。反正都是死,她不如待在凤家,万一运气不错,还能保下自己的后半生。   她没见过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几次。凤家主那日去哪位夫人的院子,待上几个时辰,凤家都有明确的规定,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   她的丈夫的确生得俊,实力更是南域无双。但陈芷枝却知道,那人身上没有任何生气,眼神呆滞而木然,宛若一具呆板的行尸走肉。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过是像完成任务似的,按部就班。   所以,对于那个人,比起爱,她更多是怜悯和不解。   她怜悯他明明是南域地位最高的存在,却活得不如最普通的贩夫走卒般逍遥肆意,她不解为何明明该集所有荣耀和权力于一身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余生无念的模样。   然后她开始祈祷,祈祷自己的孩子不会有那个传说中的凤凰灵喾。   也不止是为了自己的命,更是为了她未来可能会出生的那个孩子。她才不想自己的孩子活成这样,多可怜。   所幸她的孩子是凤衣荼。   因为诞生的不是家主,所以产房中的人很快散去,只留下几个必要的照顾人手。而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她面露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襁褓中的那个婴儿。   多好,她的孩子是普通人。   多好,她的孩子是自由的。   真好。   后来,凤衣荼也不再整天缠着陈芷枝问她关于凤临涯的事情了。   他逐渐懂得了为何每次提起弟弟,母亲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他终于明白了他和凤临涯的差距,那不是隔着凤家重重小院的间距,而是人类和神明的距离。   凤家,在试图创造一个不灭的神明。   那个名为凤凰的神明,那个实力强大心怀苍生却不沾一点人欲的神明,这么多年来不过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壳子,盘旋于凤家之上。   现在这个神明寄居在了凤临涯体内,他在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凡间兴旺,不悲不喜,无嗔无怨;而他站在人潮汹涌的人间,逆着光,眺望神明。他踮起脚,伸出手,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尖却依旧和神明的衣摆差了十万八千里。   太远了,他们的距离太远了。   凤衣荼有些唾弃自己。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和凤临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为什么还是会想着他,吃好吃的时会想,看见些有趣的小玩意的时候也会想。   可是,弟弟吃不了那些东西的,也玩不了那些小玩意。更何况,这么多年了,那孩子早就不记得他了吧。   距离他和凤临涯的初遇已经过去了快三年。   马上又要到凤临涯的生辰,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见凤临涯的机会。   虽然偶尔能听见小家主的消息,但凤衣荼能见到他的机会这些年来可谓屈指可数。所以他会想,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呢?窗外的月光很亮,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索性翻身下了床,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娘亲,我想去找弟弟。”他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开口。   “你又在装什么怪?”陈芷枝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弟弟好得很,他可是咱们的小家主,那么多人捧着他,供着他,哪还用你去找?”   “可是……”凤衣荼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直到把那块布料弄得皱皱巴巴的,   “凤家的人那么在意他,但好像又不在意他。”   “娘亲,我总觉得,如果我不想着他,这世界上好像就没人要他了。”   陈芷枝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她明明只用安安分分地待在凤家,看好凤衣荼,就能吃喝不愁了无烦恼地度过余生。她的儿子有时候是异想天开不假,但她哪有必要和他一起傻呢?   她把打探到的东西交给凤衣荼的时候,差点就想反悔,然后给自己两巴掌。   “小家主……你弟弟近日在闭关。”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脸喜色的凤衣荼,用力揉了揉他肉乎乎的脸,似乎是在讨些报酬,   “家主闭关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守着,当然,你小子也别傻傻地直接走正门。”   她摊开自己亲手绘制的小地图,戳了戳凤衣荼的脸,又指了指地图上的几处图案,“这几个地方平时路过的下人不多,然后可以绕到修炼室的后方,那里有扇窗户。”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孩子的身形,简单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有戏,   “不过那窗户很高,你小子给我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听到没有?”   陈芷枝看着疯狂点头的凤衣荼,轻叹一声,也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她只是在前些日子的生辰宴上,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孩子,似乎又想起自己丈夫的那张木然的脸。   那孩子似乎……也确实挺可怜的。   但愿不要坏了事。她轻轻摇头,低叹一声。   作为凤家的中心,凤家家主生辰宴历来都是热闹的,虽然平日里不会像周岁生辰那般大办,但至少也是整个凤家的喜事,豪华的盛宴甚至连下人都参与其中,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主仆同乐。   凤临涯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无言地看着下方穿梭的人群。   他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睁开眼便看见了一片金红色,紧接着便是汹涌的灵力裹挟着无数的记忆碎片向他涌来,新生的意识宛若被无数根钢针穿刺而过,只消一瞬间便千疮百孔。   他在那数不清的记忆中看见了世间万物,看见了人间规则,看见了漠然和痛苦,看见了压抑和绝望。   每一段记忆都是灰色的,每一段记忆都相似得惊人,而他从中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属于凤家家主的未来。   然后,听讲,进食,修炼,每一天都过得按部就班,和那些记忆中的一样。表情木然的凤临涯终究是轻轻垂下了眼,今日是他的三岁生辰,而今日之后,他便会被送到修炼室,夜以继日地修炼,直到五阶。然后他会开始执掌凤家的家事,继续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再然后,成婚,生子,然后在继承人诞生的一瞬间失去生命。   他想,如果他的继任者能看见他的记忆,那他是不是也算获得了重生?   但这样一来,他又到底是什么,凤家的历任家主又到底算得上是什么?一瞬间,就好像无数个灵魂挤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呐喊,头疼欲裂,惊得他面色惨白,身体一颤,然后抬眼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   这个人……好眼熟……   是谁?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哥哥。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喊着。   记忆深处的一张模糊的脸与眼前的现实渐渐重合。   哦,他想起来了。   那是凤衣荼,他的哥哥。   他在看自己?他回想着自己和凤衣荼唯一的一次对话,但再度抬起头,却又看见那人早已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巧合吧。他想着,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望向席间那些他几乎每天都会看见但并不觉得亲近的面孔,脑海中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了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来。   凤衣荼……他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曾对自己笑吗?但凤临涯转念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逾矩。   他不该去在意任何人,他如今的目标是修炼,更何况他和凤临涯之间的距离宛若天堑,他不该在意这个人。   但是几年前的那个笑容却宛若印在了他脑海之中,让他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再看一看那个笑容,那个仅属于“凤衣荼的弟弟”,而并非是“凤家家主”的笑容。   然后他就被关进了修炼室。   其实也不能说是关,只是按照规定,他现在的确是到了静修的年纪,该进入修炼室闭关,至多一个月出来一次,直到进入四阶大圆满。   家主专用的修炼室里刻满了聚灵阵,但只有一扇窗,凤家给凤临涯准备了足够多的水和干粮,厚重的铁门上了锁,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了凤临涯一人。   他呆呆地看着门口传来的光亮消失,修炼室的窗口不大,又在高处,哪怕是白天,阳光打在地上也就那么一小束的光线,根本照不到其他地方。   凤临涯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害怕的,但他现在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知道黑暗中不会有怪物,他也知道这里是凤家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当所有的人声散尽后,莫名的恐惧却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让他甚至叫不出声来。   他处在寂静的黑暗中,久而久之,就连那束阳光好像也成了吊着他的绳索,成了他虚无缥缈的,触及不到的希望。   他好像已经要忘掉真正的阳光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是某一天,当他从入定状态恢复的时候,却发现那束阳光突然消失了。   他能确定现在是白昼而不是夜晚,身为灵士的感知不会在这一点上出错。而还没当他反应过来,却突然听见“哎哟”一声痛呼,阳光又照了进来。   一个算不上高的身影撑着地板爬了起来,然后对着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弟弟。”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开始变得鲜活。   凤临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早就应该习惯的,明明他知道自己作为凤家家主会遭遇些什么,他知道自己该冷静,该面无表情,甚至该找来守卫将他赶走,防止他打扰自己清修。   但是为什么,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眼泪却还是在忍不住往下落。   他不想呆在这里。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哭喊。   这里好黑,好冷,就连一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里好可怕。   神明也是会哭的吗?   凤衣荼不知道,但当他看见那个木着一张脸却红了眼眶的孩子的时候,他自己的鼻尖也开始泛酸。   但他不能在凤临涯面前露出那般姿态,太难看了。所以他将眼泪咽了回去,扬起一个笑容,朝着那孩子伸出手。   别哭了。他说。   他说别哭了,不怕,哥哥带你出去。   将凤临涯带出修炼室比凤衣荼想象的还要简单。   为了不扰家主静修,修炼室附近往往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不会有人来——毕竟凤家也没人想得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拐带家主。   他们都还是孩子,身形不大,凤临涯更是身具不低的灵力,就算那小窗很高,但也很难对他们造成阻碍。   凤衣荼带着凤临涯东躲西藏,一路避开人迹,回到了他和陈芷枝居住的小院内。   他和陈芷枝都不喜欢下人伺候,所以整个院子也就他们母子二人,按说是安全的,但当陈芷枝看见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溜进院子时,还是吓得差点砸了手里的盘子。   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孩子儿子胆大包天,偷偷去见小家主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人带了出来。   她眼前一阵发黑,抄起一旁的扫帚就想揍人,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转身进了厨房。   那傻小子早念叨着说要带他弟弟去吃好吃的,她就如了他的愿吧。   凤临涯并非没参加过宴席,倒不如说和他有关的日子都是凤家的大日子。   但他对于这些宴席都只是参加,从不会动筷子。作为凤家家主,他的餐食往往很简单,一碗清粥,几碟极清淡的小菜,白水煮的肉,偶尔加上一个清水煮的鸡蛋。   那是为了身体更好地成长所以必要的东西,而并非为了让他享受口腹之欲,家中的长老是这样说的。   吃过有味道的东西,便只会奢求更好的,而将心思放在了食物上,便无法静下心来修炼,只会犯了大忌。   欲望应该从最根源斩断。   所以此时,他看着摆了一桌的椰子鸡,烤生蚝,酿豆腐,还有好多他叫不清名字的食物,不由得愣了神。   凤衣荼夹了只鸡腿,剔了骨放在凤临涯的碗中,他这才回过神,然后看见凤衣荼如法炮制将另一只鸡腿放进陈芷枝碗中。   “吃啊。”他给自己捞了个翅尖,直接用手抱着啃,一边笑弯了眼睛,“娘亲专门给你做的呢。”   凤临涯看着陈芷枝在凤衣荼头上轻敲了一记,看着碗里的那只鸡腿,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了起来。   淡淡的椰香从鼻子蔓延至唇齿间,凤临涯仿佛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细细咀嚼着嘴里的鸡肉。他在从来不知道,原来肉还能变成这样好吃的味道,而不是一味的腥臭。   凤衣荼没有错过凤临涯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脸上笑容更盛,像是看准了凤临涯的碗,不停地给他夹着各种各样的菜式。而凤临涯也只是瞄了一眼凤衣荼脸上的窃笑,便低下头,兀自吃着凤衣荼夹给他的菜,一言不发。   陈芷枝虽然也觉醒了灵喾,但和大多数百姓一样,只是个没什么用的一二阶灵兽。而她自己也并不爱修炼,所以如今甚至连一阶都没有进入,停在零阶,和未觉醒灵喾没什么差别。   而同样,凤临涯年纪还没到,自然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肚量不够,到了最后,一整桌菜竟然是绝大部分都进了凤临涯的肚子。   那时候凤衣荼才仿佛清醒了过来,放下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小的凤临涯,表情有些呆滞。   “娘亲,弟弟怎么这么能吃啊?”他下意识地问道,换来陈芷枝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   凤临涯闻言,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   自己的表现……很奇怪吗?   他只是不好拒绝他的好意。   虽然……他咽了口口水。   他自己也确实很想继续吃这些食物就是了。   “你弟弟能修炼,自然是想吃多少吃多少。”陈芷枝无奈地开口,却又正好提醒了凤衣荼。   对啊,弟弟还要修炼的。   他垂着头想了一会,他看着自己碗里最后藏的一个皮薄如纸,晶莹剔透,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鲜红虾肉的大虾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它夹到了凤临涯碗中。   他到底还是存了点私心,虾饺一笼四只,他想自己吃独占两只。   但凤临涯架住了他的筷子。   他记得,之前给他夹虾饺的时候,凤临涯难得犹豫了一下。   “哥哥喜欢,哥哥吃吧。”他垂下眼帘,低声开口。   “不不不,我想吃以后再让娘亲做就是了。”凤衣荼赶紧拒绝,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动摇刚做出的决定。   往常一笼虾饺,三只都要进他肚子的。   “就是因为好吃,所以才要让你多吃一点啊。”他解释道,“而且,我也吃不下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虽然的确也还塞得下,但他现在确实有些撑。   当灵士真好啊。凤衣荼突然想着。   他也想当灵士,这样一来,他就能吃好多好多东西了。   凤临涯看着碗里那只白里透红的虾饺,   新鲜的虾仁混合着剁碎了的香菇和鲜笋,只是轻轻一咬弹牙的表皮,浓稠的汤汁便从薄皮中溢出,带来满口鲜香。   凤临涯感觉自己眼眶又湿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好?   他突然无比害怕那个漆黑冰冷的房间,他总感觉他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睁开眼依旧只能看见那透进窗户的一束光。   “我要回去了。”他放下筷子,低着头,将眼泪咽了回去。   他不该走到阳光之下的。   “唉?!”陈芷枝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朝着凤衣荼使了个眼色。   “那那那……那我送你回去!”凤衣荼立马会意,虽然还有些不舍,但还是起身道。   凤临涯只是点点头,用尽心力好让自己不至于露出太多表情。   他跟在凤衣荼身后,绕过一路上的凤家人。   他重新回到那间漆黑的房间,手中抓着凤衣荼的衣袖,突然有些不想放开。但他最终还是松开手,把凤衣荼朝着窗户的方向推了推,转过身。   你走吧。他说。   别再来了。   这样的梦做一次就够了。   太多次的话,他会沉沦的。   但是过了很久,他的背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凤临涯转过身,却发现凤衣荼依旧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   突然,凤衣荼开口了。   他说,你不想我走,你就说出来。   他轻轻走上前,走到凤临涯身边,扳着那孩子颤抖的身体,让他转过来。   他说,你不想我走,那我就不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凤临涯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说凤临涯,你想我来,那我就一定会来的。   很少有人喊他的名字,凤家的人都是叫他家主。   凤临涯的泪水在那时突然就决了堤,他猛地扑进了那人的怀中,第一次变成了符合他年龄的模样。   他不停地摇头,说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想修炼。   他不想只能待在这个黑漆漆只有一扇窗的房间,无论何时睁开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凤衣荼感觉到怀中的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伸出手想抱一抱那孩子,却听见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开口说,对不起,你走吧。   凤临涯让他赶紧走,还说仅此一次,若是日后再来,他就要上报家族了。   可是凤衣荼怎么可能真的走?那孩子在难过啊,他的弟弟过得并不好,他怎么可以真的就这么把他丢下?   所以,即使他感觉到那孩子在试图将他推开,但他还是用力将他抱紧了。   哥哥在这。他轻轻梳着凤临涯的长发,用最温柔的声音开口道。   哥哥会陪着你的。   自那之后,去找凤临涯似乎成了凤衣荼的日常。   最初,凤临涯还会抗拒,但即使再如何冷静,他终究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不会被发现的,他想。   他知道,在五阶之前,除了定时给他添些干粮,还有定时汇报凤家的情况外,不会有人来打扰他闭关,他和凤衣荼不会被发现的。   凤临涯隔三岔五就来找他,所以他也就在凤临涯没来的时间中拼了命地修炼,这样一来,他的修为不会被耽误,凤家便也更察不出端倪。   那扇窗中透过来的光好像成为了他的希望,因为每当那束光暗下去,紧接着出现的便会是那个身影。   虽然每次出去也不过待在凤衣荼和陈芷枝的小院内,但他们待他极好,他在那间小院的时候仿佛就只是个名为凤临涯的孩子。他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毫不顾忌地夹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可以拽着兄长和长辈撒娇。而凤衣荼偶尔也会打探好凤家的其他僻静地,让凤临涯放出灵识,然后二人避着人偷偷前去。   而这一日他们去的地方种了不少的桂花树。桂花树在南域并不罕见,但凤家种的却不多,只有这处小院内才有。   那时天色已晚,他们趁着暮色溜进那处园中,刚走了一会,却突然听见两个侍女说笑打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凤临涯还有些发愣,但凤衣荼却立马反应过来,抓着凤临涯,捂住他的嘴便躲到了最粗壮的那棵桂花树后。   那夜月光很亮,桂花树的树冠投下了浓浓的影子,将二人包裹在其中。凤衣荼护着凤临涯,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敢露一双眼睛越过树干偷偷往外瞧。   其实他一时情急,却又忘了他好歹也是个少爷,是不用怕被下人发现的,让凤临涯躲在阴影中,自己走出来说想要独自赏景,让偷摸着捡懒的侍女离开才是最好的处方式。   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如今做贼一样在树后躲着,自然也不好突然站出去,否则平白无故招人怀疑。   所以他和凤临涯只能在那棵桂花树后躲着,闻着空气中那一丝丝清甜的香气,直到那两名侍女离开,他才护着凤临涯,仿佛虚脱一般靠在了树干上。   最后玩自然是没玩成,他将凤临涯送回修炼室,但临走时却被凤临涯拉住衣袖轻轻嗅了嗅。   “你喜欢桂花?”凤衣荼有些好笑地蹲了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很甜。”凤临涯垂着头,小声开口道。   “那我明日给你摘些来……”话刚一出口,凤衣荼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对了,要不然我给你带些桂花糖吧?”   “桂花糖?”凤临涯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是桂花做成的糖吗?”   “嗯。”凤衣荼点了点头,“不过稍微有些甜,不知道会不会不合你口味。”   “我想……试试……”凤临涯的声音很小,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他喜欢那个味道,就像他喜欢眼前这个人的怀抱一样。   凤临涯没想过凤衣荼第一次主动对他提要求,是为了桂花糖。   他不喜欢吃糖,而桂花糖又是南域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太常见,反倒是让他忘记了。   “好,那我明日去给你买……”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   “要不,我带你去买吧。”他突然换了个说法。   他的心开始砰砰直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凤临涯还没有出过凤家。凤临涯连南域最普通的桂花糖都还没见过。   他想带他出去看看。   凤衣荼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熠熠生辉,凤临涯不自觉地被他眼中的星子所吸引,而等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轻轻点了点头。   不……凤临涯的心中突然没由来地传来一阵警觉。   他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的,他太冲动了。   但是凤临涯却有些绝望地发现,他不想反悔。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凤衣荼。   “可是,我们出不去的。”但幸好他还存了些智,冷静道。   “能出去。”凤衣荼倒是毫不担忧。   他性子野,爬窗翻墙的事情做得惯了,对凤家地形也算是熟悉,知道从哪里能避开守卫出门。   “你想出去吗?”他弯着眼睛笑道。   然后第二日,凤临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出了门。   其实桂花糖在哪里都可以买,但凤衣荼还是拉着凤临涯去了南域最繁华的一处坊市。   “我找娘亲要了不少钱,想要什么就跟哥哥说。”他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凤临涯笑道。   但凤临涯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   他看着街上吆喝的商贩,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和他脑海中的记忆重合又分离,让他不由得垂下眼眸。   原来,南域是这个模样。   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宛若一对最普通的兄弟。凤衣荼领着凤临涯绕着坊市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一间零嘴铺子上。   他付了钱,买下一袋子桂花糖,正准备递给凤临涯,却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唉,这不是小家主吗?”突然,一个带着些惊喜的声音响起。   凤衣荼一惊,抬眼却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身后的凤临涯。   凤临涯下意识地往凤衣荼身后缩,却见那老伯取下一支糖葫芦说要请凤临涯吃,紧接着,随着刚刚的那一声喊,不少小商贩也围了过来,热情地将凤临涯围住,拿着自己贩卖的东西便往凤临涯手中送。   他们本是好意,但只是一瞬间,凤衣荼的心却凉了半截。   他这才意识到,凤临涯不只是他的弟弟。他也是凤家的支柱,是南域的图腾。   他以为凤临涯在凤家深居简出,应该无人相识,谁承想,南域的百姓都对凤家太过崇拜,而拥有凤凰灵喾的凤临涯在他们心中,地位甚至可以与神明媲美。   所以,哪怕凤临涯很少露面,南域百姓也很少专门提到凤临涯的大名,但内心深处却总是念着记着的,自然对凤临涯的容貌也有所印象。   凤临涯同样呆愣在了原地。   他被那群人围着,看着,南域的天气明明炎热异常,但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直到凤家的人出现,直到本就热闹的坊市变得更加沸反盈天,直到他和凤衣荼被穿着红白制服的凤家子弟团团围住分别带走,他依旧没有回过神。   推搡间,他们买好的那袋子桂花糖掉在了地上,撒了满地。   凤衣荼被带到了凤家戒律堂,几个族人压着他,堂上端坐着黑着脸的戒律长老。   他问大公子,你可知罪?   凤衣荼被逼着跪在堂下,却死死不肯低头。   他说,我不知。   他红着眼睛,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对着戒律长老怒吼着。   你们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是凤临涯吗,还是你们用来维护凤家的工具?   然后戒律长老垂下了眼眸,站起身,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家法处置。   戒律堂的行刑人终究是没有太为难他。凤衣荼能感觉到,他们应该是刻意放轻了手脚,没有伤及他的筋骨。   最后,许管家扶着一瘸一拐的他起来,轻叹道,大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可是许伯。”那时凤衣荼红着眼眶看向那个面目慈祥的老者,“我不甘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凤临涯从一出生开始就要被囚禁在这该死的命运中,但他知道,他的弟弟分明是不愿意的。   否则他不会哭。   “大公子,老朽只想提醒大公子,这世上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光只是大公子眼中看到的模样。”许管家轻叹了口气,   “凤家需要家主,南域也需要家主,所以家主注定不能活得如大公子一般自由自在。”   “可是,他明明才那么小……”凤衣荼眼中浮现出些悲色,而话一出口,他的心口突然又一阵抽痛。   对,凤临涯的确还小。   但他随即也想起,他的弟弟,甚至活不过二十六。   二十六年,对于能修炼到高阶的灵士来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我不想他,明明只能活那么点时间,还过得那么苦……”他喃喃道,眼泪不知不觉却掉了下来。   而许管家看了他许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劝他些什么,但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轻道了一声罪过。   而将凤衣荼送到和陈芷枝居住的小院门口,即将临别之时,许管家叫住了凤衣荼。   “大公子可还想再见家主一面?”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凤衣荼以为自己的孩子耳朵出了毛病。   “家主虽不会如大公子这般受罚,但以老朽看,恐怕还是会被关一段时间的禁闭。不过若大公子有意,老朽也不是不能帮忙,让那边通融一番。”   “真的可以见他吗?”听见这话的时候,他近乎是激动地握住了许管家的手。   “老朽在凤家多少也能说得上些话,见一面自是可以的,但旁的……还请大公子莫要多思。”许管家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给凤衣荼更多的幻想。   好在凤衣荼自己也没有抱太大期望,甚至于他而言,能与凤临涯再见已经是意外之喜。   在陈芷枝强硬着拉他上了药之后,他走出家门,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没歇息的零嘴铺子。   第二天,他揣着几块桂花糖,跟在许管家身后,七拐八拐地走到凤家深处,一处高塔似的小楼内。   许管家领着他走进去,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门。最后在一扇赤色的木门前驻了足。   “去吧,大公子。”他叹道,“家主就在里面。”   凤衣荼推开那扇木门走进去,入目所见却是一片漆黑。   禁闭室甚至连窗户也没有。   只有通过虚掩着的木门穿进来的几缕熹微的光线,他才能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缩在角落。   “临涯……”他压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脸,   “喏,你看,你想吃桂花糖,我给你买来了。”   但是角落中的凤临涯却只是站起了身。   他闻见了血和药的味道,他看见凤临涯走进来的那几步,踉踉跄跄的,他甚至能从他宽大的袖口中看见交错的伤痕。   他受伤了。凤临涯轻轻闭上了眼睛,明明想要保持平静,却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在不住地往下掉。   他怎么可以害得凤衣荼变成这样?   他不敢再去接过那块晶莹剔透的糖果,他只知道,如若他再靠近,凤衣荼在未来只会被他伤得更深。   他们不该有交集的,没有他,凤衣荼会是自由的,他不必小心翼翼,他不必提心吊胆。   但是在昏暗的禁闭室中,没有灵力的凤衣荼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凤衣荼只能看见他站起身,似乎想要朝他走来,但最终却没有,反而僵着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那一瞬间,凤衣荼也愣住了。紧接着,便是心口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痛楚。   对了,凤临涯是该讨厌他吧?如果不是他擅作主张,如果不是他非要打破他原本的生活,如果不是他非要带着他出去,他不会被关在这里。   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又怎么甘心继续身陷囹圄。   现在他甚至连原本修炼室中透过窗的那束光都看不见了。   他自以为对凤临涯的那些好,反倒是害了他。   他站在门外照进的几缕光线里,而凤临涯站在黑暗中,他们就这么对望着,却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   最后凤衣荼落荒而逃。   而回到小院中,陈芷枝看着失魂落魄的凤衣荼,本想询问几句,却见凤衣荼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表情漠然。   “娘亲。”他开口,紧接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要不,以后还是不要提他了吧。”   凤衣荼开始学着疏远凤临涯。   他开始努力去过自己的生活,他开始走出凤家,走到南域,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个消遣分散精力,谁知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融入人群之中。   他解了那些人的喜怒哀乐。   凤衣荼觉得自己变了。   在过去,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讨厌凤家。只是,当他遇见那些南域的百姓时,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脸的时候,他却又开始不确定了。   和极寒的北域一样,他知晓南域同样也有天灾,比如随时可能到来的海啸,比如几百年就会破损一次的封印。   但南域却几乎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灾难遭受过损失,因为每当灾难到来之前,熟知这片土地的凤家便会挺身而出,替平民百姓消了这天灾之苦。   凤家会关注南域的几乎任何百姓,从依澜岛延伸至每一座岛屿。南域很少有流民,更没有贫民窟,百姓家中再怎么落魄,但至少都能够得到自身的温饱。   自凤家出世,南域千年未曾有过大动乱,就算是几百年前的那场浩劫,虽然南域大能死伤惨重,但终究没有波及平民。   正因为有凤家,所以南域人民安居乐业,所以南域百姓总是懒懒散散,却又乐观向上。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出了多么大的事情,总会有那么一群凤家子弟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拼了性命,护得南域百姓无忧。   作为南域的第一家族,凤家实至名归。   但凤家强大的根本,是能够不停传承的凤凰灵喾。   凤凰灵喾的强大是凤家不灭的薪火,其他家族或许都会有凋敝败落之时,但凤家不会,甚至由于凤凰带来的影响,凤家的子弟灵喾也都不会太弱,大部分都能修炼至四阶以上。   那时候,凤衣荼开始解了那时许管家对他说的话。他明白了唯有凤家安定,南域才能继续安定,而凤临涯作为凤凰灵喾的拥有者,他必须强大而性。   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欲望,因为他不属于自己,他属于整个南域;而与此同时,他所受的苦难却也是值得的。   凤临涯的辛苦换来了凤家的繁荣,换来了南域的安宁,他应该让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他不该去打破凤临涯已经被安排好的人生。   只是,当他心中冒出这样想法的一瞬间,他又开始迷茫。   他不该怪凤家,凤临涯不该怪凤家,但是凤临涯的痛苦和绝望,难道就是他活该承受的吗?   除开凤凰灵喾不谈,凤临涯明明也只是个最普通的孩子,他会哭,会笑,他会眼馋美味的食物,也会想在嗅到桂花香的时候多吃一块桂花糖。   他知道家中的长老们也并非全然无情,否则那年,或许他根本无法走出族中的戒律堂。   可是,百姓没有错,凤家没有错,凤临涯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那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弟弟又会如此痛苦?   他使劲想,几乎要想破了脑袋。   忽然,他又想起那日他红着眼眶问,为什么凤临涯要遭遇这一切时,许伯叹了口气,他说大公子,家主只能活二十六年。   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年龄的诅咒。   凤凰灵喾会不断汲取灵喾拥有者的生命,方才能保持自己重生时不会弱于四阶修为。灵士的生命力虽然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加,从而延寿,但比起凤凰灵喾的消耗,灵士们的修炼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正是因为家主只能活二十六岁,所以凤家才会逼得他们抓紧所有的时间,逼得他们放弃自身的所有东西,只能去成为一个强大的象征。   凤凰灵喾虽然带来了巨大的天赋,但比起天赋,实实在在的实力才更为重要。寿命的限制让他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们必须早日将那份潜力转化为真正的实力,这样才能镇得住凤家,镇得住凤家之下的其他家族。   那时候凤衣荼才真正明白,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纵使他能将凤临涯带出修炼室,带出凤家,甚至是带出南域,但一但凤凰灵喾的诅咒还在,那他的弟弟就永远无法解脱。这些令他感到难过的东西环环相扣,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他做不了那个破局人。   不久之后,凤衣荼成为了凤家的代家主。   凤临涯还在闭关,没有时间和经验去管事,而他是凤临涯的兄长,现在也明白了不少事,也该进入家族管层了。   毕竟,历任凤家家主的兄长或是亲姐,都会成为家主的左膀右臂。在家主成长起来之前,他们往往也会代家主的工作。   不过,令凤衣荼感到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他会将事情搞砸,毕竟他曾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而管家族事务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是,当他跟着许管家开始上手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意外地顺利。   他本就不愚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聪慧。过去庸庸碌碌不过是因为年纪小,贪玩,再加上陈芷枝一向觉得只要自家孩子人品端正,开心快乐,那便一切都好。至于有没有成就,她并不在乎,毕竟她自己都是得过且过。   所以,当他用心学着去管家族中的琐事时,他却发现这些事情虽然繁琐,却并不难,至少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而凤家的人也逐渐发现,大公子虽然过去确实有些顽劣,但如今做起事来却是一把好手,将整个家族打得井井有条。因此,凤家对于这位大公子越来越认可,而凤衣荼也渐渐进入了凤家,乃至南域的权力中心。   发现南域的不对劲是在一个炎热的晚上。   许管家敲门进来,带起一阵热风。彼时的凤衣荼尚未觉醒灵喾,闷热的天本就让他心情不算太好,他本以为又是些无聊琐事,但一抬头,却看见了许管家那张严肃的脸:   “大公子,请先看看这个。”   许管家向来和蔼,一见他这个表情,凤衣荼立马压下心中那几分烦躁,正了神色,将那份卷宗接过。   “这是……”他看着那份卷宗中的内容,不知不觉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凤衣荼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一旁的书架拿出另一摞书卷。   将两份卷宗展开铺平,凤衣荼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两份卷宗上的内容极其相似,都是中型家族被灭满门,无人幸存,宅邸被付之一炬,尸体也被烧成灰烬,不成人样。   在南域,灭门是绝对的恶性事件。由于凤家常年以来的统治,南域家族之间的摩擦并不多,就算有,但也不至于到了需要灭对方满门的地步,更别说还有一个凤家在上面盯着。   所以,突如其来的两起灭门案,实在是有些蹊跷,更别说从家族体量到事情经过,这两个事件简直如出一辙。   是巧合吗?凤衣荼已经初现俊逸的眉头轻皱。   但他总觉得,事情不可能有那么简单。   “许伯怎么看?”毕竟凤衣荼还是经验尚浅,因此他抬头看向许管家。   “老朽正是觉得,这背后恐怕有蹊跷。”   许管家点了点头。   “那就先麻烦许伯。”凤衣荼收起两份卷宗,“不过如今事情还没有眉目,先不要上报给家族,免得南域徒增恐慌。等有了证据再与他们商议也不迟。对了,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凤家要忙的事务太多了,这事情虽然古怪,但仅凭这一点点的古怪,恐怕还不足以让其他高层重视。所以他和许管家商量好,许管家先去追查,而凤衣荼则继续注意着事情的其他动向。   毕竟在凤家的下属家族之中,许家专管情报的收集,因此凤家对其也有独一份的倚重。   许管家点了点头,行礼后出去了。而凤临涯将卷宗归位,眉头不知不觉拧作一团。   是巧合吗?不像。那如果不是巧合,那两起惨案的凶手大概率是同一个,或是同一伙人。   可是,这样一来,到底是谁,能在凤家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他们如此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凤家插手?还是说,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让凤家找不出元凶,又或者,他们本就不惧凤家?   凤衣荼越想越心惊,心神不宁之间,却又和忽然听见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兄长。”金红色的身影进入门中,是凤临涯。   这些年,凤衣荼都没有再主动和他联系,但凤临涯的修炼速度很快,比凤家的大多数家主都更快地到达了四阶高段,而近日他又到了四阶大圆满的瓶颈期,一味地修炼也无济于事,因此凤家也开始减少他的修炼时间,转而开始教他上手简单的家族事务,他也终于有了机会和凤衣荼见面。   “有什么事吗?”凤衣荼自然也知道他暂时出关的消息,但此时,他也只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放在书案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克制,克制。他对自己说。   他不能对凤临涯表现出太深的感情,免得乱了他的修行。   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   凤临涯见状,眸子却不自觉地暗了暗。   他们终究是生疏了。   但是……他掩饰住眼底的受伤,想起那块掉落在地的桂花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来。   是他先伤害了兄长,所以现在兄长对他冷淡一点是应该的吧。   “兄长,热吗?”他走到凤衣荼身边,看着汗珠从他鬓角滚落,沿着修长的颈项向下蜿蜒,染湿了他洁白的衣衫。   他抬手,房间中的热意瞬间汇聚在他的掌心,刚刚还如同蒸笼一般的房间一下子凉爽了下来。   而凤衣荼此时才发现,自己想着刚刚那件事,竟然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他扯出一个生疏笑容,微微侧身,下意识地挡住了那一摞卷宗。   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在条件反射般地让凤临涯远离危险。   “好久不见了,家主。”他轻笑,站起了身,“别在这了,出去走走吧。”   “兄长……”那一声家主刺进了凤临涯的心中。他愣了好久,这才发现凤衣荼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赶紧跟了上去,却见凤衣荼拐进了一处小院之中。   这一晚的月光很好,正好能让凤临涯看见凤衣荼腰间的竹笛反射着莹润的微光。   “兄长什么时候学了笛?”他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长兄如玉的脸上,心头一动,不由得开口。   “哦,这个啊。”凤衣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抽出那支笛子在手中转了一圈,轻笑道,   “闲暇时弄的玩意罢了。”   凤临涯看着那鲜红的穗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怎么,想听?”   那语气突然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合了起来,凤临涯下意识地点头,却没看见凤衣荼突然僵住又恢复的表情。   坏了。凤衣荼捏着笛子,讪讪地想。   一不小心又和他用以前的语气说话了。   不过也只是吹一支曲子,应该不会影响什么的。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将竹笛举到了唇边。   凤衣荼吹的是《离人归》。   这首曲子是几百年前浩劫中一位大能的妻子所写,过去曾在南域风靡一时,但如今金戈平息,唱这首曲子的人也少了起来。而他则是偶然所闻,却被曲中的凄婉之意所震动。   那时候他想,若不是凤家,他不知道那时又会有多少的百姓如同这支曲子中的女子一般失去挚爱,望断愁肠。   “兄长的笛声,为何如此悲伤?”曲毕,凤临涯不由得开口问道。   “因为——”凤衣荼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这首曲子中的主角再也回不来了。”   他回过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凤临涯,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怅然,“所以家主,南域的百姓需要您。”   南域的百姓需要他的弟弟,就一如需要当年那场浩劫时的大能一样。   在那之后,凤临涯便很少来找凤衣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临涯的那句话,他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突破之上,直到凤衣荼十四岁生日那天才亲自为他送来一支精心挑选的玉笛。   然后,在临近凤临涯觉醒的日子,他终于突破到了五阶。   他亲自主持了凤临涯的觉醒仪式,在觉醒石破开虚空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是与他十分亲近的灵喾。凤临涯的心脏跳得十分欢欣,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让他蓦地站起身来。   是孔雀!那光影快要成型,透过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仿佛有人在惊呼。   孔雀,凤凰的直系后代,极品火属性灵喾。   凤临涯的嘴角不自觉地轻扬。   真好,他想。   兄长与他亲近,兄长的灵喾也与他的灵喾亲近。   只是,等那光芒彻底散去,台下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是白孔雀?   若说孔雀是顶级火属性灵喾,那么作为其变异灵喾的白孔雀,就只能称得上一句平庸,甚至在凤家这样普遍天赋较高的家族中,这种终其一生最多只能触碰到四阶门槛的,甚至可以算是最末流的弱灵喾。   其实,若是这样的灵喾放在普通的弟子身上还好,最多不过是比别人修炼得慢些,对于这种天赋不足的弟子,凤家也会有专门的安排,他们自有去处。   但是,凤衣荼是凤临涯的亲兄长,而在凤家历史上,家主的兄姐往往都不会太弱。   他们是家主的左膀右臂,亦是除了家主之外凤家的支柱。而凤衣荼,虽然能力足够,但天赋未免太差了些。   一时间,凤家校场内,在场的凤家子弟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凤临涯已经是五阶的修为,耳力自然也足以听见场中子弟的议论纷纷。   不对……他听着那些或惊讶,或叹惋的话语,手有些微微颤抖。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怕自己看错了场中的景象。   他和凤衣荼本该并肩而立,就如同过去不为长子的历任家主和他们的兄姐。   可是他知道,要做凤家核心手腕和实力缺一不可,白孔雀灵喾,那便意味着,自己的距离只会和凤衣荼越来越远。   凤衣荼会被排挤出本家中心,按照凤家的历来的规矩,他甚至有可能会被送出依澜岛,去往其他分家。   这一去或许便是好多好多年,或许直到他死,他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他不要。   在觉醒台上的凤衣荼同样听见了台下的哗然。   只是,和那些人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内心此刻却无比平静。   他其实真的不在乎灵喾的强大与否,就像陈芷枝从不期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人品端正,然后幸福安康就好。   所以,他看着那道白色的优雅鸟形虚影,还有心思笑着想,不错,长得挺好看。   配得上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   不过……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微微皱起,灵喾不够强大,似乎的确也会带给他一些麻烦。   那是许管家前些日子才追查到的线索,和之前卷宗类似的灭门案,好几年之前,凤家家主刚刚更替根基不稳之时,南域也曾发生过,但那时凤家花了心思去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由于是个例,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巧合。   只是,如今这种事情再次出现,很难不让他们将其结合。甚至,就在不久前,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顶风作案,南域竟然又出现了一起类似的案件。   他甚至都已经想将此事上报给凤家高层,但却被许管家阻止。   许管家说,这事情他追查得越深,越觉得不对劲,上一次的灭门案中幸存了几具身体没被彻底烧坏的尸首,而根据情报,那些人的死因竟然都是灵力爆体而亡,但是从他们身上又找不出任何灵喾的痕迹。   这事情太过蹊跷,一连串灭门案背后或许还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而凤家在南域屹立这么多年,族中高层有不少都已经对凤家产生了一种盲目的,认为凤家在南域无人能敌的自信,他怕这事情一旦向那些长老汇报,反而会让有些冲动之人做出打草惊蛇的决定。   所以,当今的凤家高层之中,知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许管家和凤衣荼二人。而如今他觉醒了这样弱的灵喾,再加上凤临涯已经到了五阶,恐怕过不了多久凤临涯就会正式成为凤家家主,到那时,一但这件事情被查足够的线索上报,那么凤临涯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背后绝对不简单。而凤临涯性格直率,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直接追查到底。   他并不想让凤临涯淌进这趟浑水,那一桩桩灭门案太过诡异,根据附近的居民而言,经常只是一夜过去,那些个家族就惨遭毒手,而周围的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即使是五阶强者,也不可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赶在凤临涯上任之前查清楚这些事情。抱着这样的想法,没过多久,他和凤家的长老起了争执。   凤家的几位有资历的长老都在试图劝说他早些卸任,让凤临涯执掌凤家,而他虽然有自己的由却无法言明,因此最开始推拒几次还好,次数多了,虽然凤临涯并不介意,但族中却早已经起了他贪图家主之位,不肯放手的传言。   那段时间他和族中长老闹得很僵,而除了知道他心思的许管家和他那一脉,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有些就算当面不说,但若是在背后提起他,也难免多了几分鄙夷。就连陈芷枝也开始劝他,让他莫要为了一个没必要的位置而自迷双眼。   凤衣荼有苦说不出,而面对着对他一向温和的陈芷枝,他既想告诉她真相,却又害怕她为了自己担心。因为随着许管家调查的东西越多,他得到的情报也就越让他心惊。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到了后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告诉族中长老,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为了凤家勤勤恳恳这么久,却仅仅因为一个灵喾就要将所有东西拱手让人。   然后,在长老们对他彻底失望,准备强行将他废黜的那一晚,他见到了那个人。   那时候他和陈芷枝已经分开居住两个院落,那个面容年轻却语气老成的锦衣人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看他宛若在看一只蝼蚁。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凤衣荼快要忍不住呼救的时候,这才施舍一般地开口,听说,你想做凤家的家主。   他的心几乎在一瞬间提了起来,脑子疯狂转动着,想要从记忆中找出一张与之匹配的脸,可惜并没有成功。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人的身份,却听见他对着自己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做个交易吧小东西,老夫让你当上凤家家主,而你带领凤家臣服于老夫,如何?   凤衣荼近乎是用尽了全力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然后,他便看着那个人以一种近乎怜悯般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释放了自己的灵喾。   凤衣荼承认自己当初确实被那七圈光环晃花了眼,以至于有些神情恍惚。所幸那个人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   “老夫知道,凤家只认灵喾不认人。所以老夫有办法,只需让你再蛰伏十多年,就能夺取凤凰灵喾,扶你上位。而你,只需要在日后为老夫办事。怎么样,这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那人开口的一瞬间,恐怖的威压似乎要让凤衣荼跪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更多的更多的时间害怕,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放在了刚刚那句话上。   夺取灵喾。   灭门案中残存的尸体灵力爆体而亡,身上却没有灵喾的痕迹。   一瞬间,南域一桩桩灭门案的源头,让他不安的根源,似乎在此间明了。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听了许伯的劝没有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凤家其他高层,他突然更庆幸自己因为直觉所以没有让凤临涯现在上位。   这个人虽然看似对凤家还存着些忌惮,所以才会在如今来找他,妄图通过他来掌控凤家,但是他内心也很清楚,真的硬碰硬,凤家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   七阶和五阶的差距,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可是前辈,恕小人愚昧,灵喾夺取之法在大陆可谓闻所未闻……”   “老夫自有办法。”那人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你小子只要——”   “更何况,得到了凤凰灵喾,那便意味着小人只能活二十六岁。小子虽然贪慕荣华,可为此赔上性命,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凤衣荼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不仅打断了那个人的话,更是抓住了脑中一闪而逝的灵感,蓦地和那人对视起来,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在赌。他在赌这个人需要他这份野心,他在赌这个人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事情的转机。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惜命的?”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鄙薄之色更浓,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老夫这里有给你续命的法子,只要你肯听话,别说是南域,就是以后去了中域,别人也得给你几分面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似乎就是小子的不是了。”凤衣荼闻言轻笑。   那人勾了勾嘴角,正准备说什么,谁知却听见凤衣荼又道:   “只是到底兹事体大,前辈可否再让小子……考虑一下?”   他看见了那人脸上转变的神色,但终究却只是故作惶恐地低下了头。   “呵呵呵,一日,小子,我只给你一日的时间,你也别想跟老夫耍什么花招。”但还好,那老者最终也只是笑了起来,   “明日老夫会再来,若你这小子敢戏耍老夫,那这凤家也好,你也罢……”   “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恐怖的威压消失不见,凤衣荼的身体如同虚脱一般软倒在地,面色惨白,汗水几乎要浸透了他的衣衫。   但他只是支撑着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并未多言。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找任何人,直到第二日他才以公事为由叫来了许管家。   他低着头,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将整个事情叙述完,想寻求许管家的意见,可一抬眼,看见的却是许管家温和的笑容。   去做吧,大公子。老者似乎看透了他内心所想,慈祥地开口,就如同一个看着孩子的长辈。   大公子既然会这样问老朽,心中应该也已经有了决断了吧。   是啊,他的确是有决断了,在那个人说出能给他续命的一瞬间。更何况,他也很清楚,虽然那人或许对凤家还有所顾忌,所以才找上自己,但若自己不同意,那么双方一旦直接对上,凤家一定讨不了好。   之前惨绝人寰的灭门案似乎就与他们有关,而之前那人说起剿灭凤家的模样也是轻描淡写,凤衣荼明白,万一南域落入这种人手中,那百姓面临的,恐怕便会是一场灾难。   他开始感谢凤家的那些流言,似乎传得太广,连那个人都骗过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贪慕权势的小人,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让他把这个名头坐实了。   许伯,他闭上了眼睛。   他说我想就家主之位,和凤家大闹一场。   最好闹大一点,闹得整个南域都知道他和凤临涯,和凤家决裂了才好。   至于他,自私自利也好鼠目寸光也罢,让其他人觉着他不堪到了极致,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因为或许那个人也会这样觉得。而有野心却又愚蠢的人,如同跳梁小丑,这样的人让人发笑,也同样好操控,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更何况,他可没有忘记,那个人看向他时不屑的眼神。毕竟他实力太低,天赋更低,不过是蝼蚁之辈,他纡尊降贵地来和自己谈条件,自己应感到荣幸,就算他有什么算计也无妨,毕竟那人要捏死他,甚至用不上一根小指头。   所以他才会施舍给他一日的考虑时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没有意义。凤衣荼唯一能倚仗的凤家,于他而言也不过如同三岁小儿般弱不禁风。他没有直接攻击凤家的唯一由,不过是怕引来中域一些人的注意罢了。   关于那些人,甚至是灭门案的所有卷宗,还请许伯帮忙处,莫要让凤家其他人发现。另外,临涯就拜托许伯了。他生性纯粹,心中也没什么弯弯绕绕,还望许伯多多提点。   凤衣荼叹了口气,对着许管家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是难掩心中地苦涩。   谁知,许管家也只是微微一笑。   大公子,卷宗一事老朽或许能帮忙处,只是家主之事,大公子可能不该来找老朽,应该讲予犬子听才对。   许伯?凤衣荼有些不明白许管家话中的含义,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见许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大公子总是需要帮手的吧。他笑道,更何况,老朽和大公子走得近,又管着不少凤家的事务,其他长老对老朽也早就生了不满之心。   他看着许伯温和的笑容,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然后,他和凤家决裂,和凤临涯决裂,甚至和陈芷枝也淡了联系。   他开始努力扮演一个被天赋打击后开始自暴自弃的颓废公子哥,一边又在那些人眼中以野心和愚蠢来修饰自己。   那名名为韩奕的七阶灵士给他喂下了命泉引——一种能蚕食他生命力的毒药,只能通过那人定期给他的解药来缓解毒性,而根据那人说,若他不听话,便只有死路一条。   老夫不喜欢让人发心魔誓,因为老夫不在意你是不是心怀鬼胎。那时,韩奕看着咽下了命泉引后面色苍白的他,轻轻笑道。   只是小子你要知道,有命泉引在,忤逆,便是死。而老夫本可以直接杀了你,做成傀儡供老夫差遣。   他记得那时的他露出了一个堪称谄媚的笑脸,伏在那人脚下,摇尾乞怜,他说怎么会呢,他怎么敢忤逆大人。   他说,他的余生只会效忠于他,做他的一条狗。   事后想起自己的那般模样,凤衣荼只觉得想吐。   好恶心……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被拉成了一条细长的线,而那种名为命泉引的毒药正从尽头一点一点蚕食过来,不停地朝他逼近。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好可怕。他想。   只是,他眼前忽然又闪过凤临涯的脸,于是他又想,其实不痛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凤临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他才多久。他的路才走到一个开头,他怎么可以就此胆怯。   他突然又苦中作乐地笑,想着如果现在他和凤临涯没决裂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告诉他说,看啊临涯,你别怕,我和你一样了,说不定我还会死在你前面,给你当个垫背。   虽然他敢肯定,一但这么说,凤临涯一定会冷着一张脸削他就对了。   他想着那个矮矮的身影板着一张脸教训自己,说不许他这样咒自己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弥漫出几分笑意,但笑着笑着却又鼻尖一酸。   他强行把泪水憋了回去,暗骂自己不许这样没出息,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好茫然,命泉引一服,他好像就没了退路,以后只能毅然决然地向前。   而陈芷枝离开的那年,他刚刚在韩奕的施舍下建立起了疏影楼和疏影阁。   他陪着笑脸劝韩奕说,虽然以后凤家也会归入他的囊中,但夺取凤临涯灵喾的时机还要等上太久,中间也难免会出些差错,所以最好还是先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样好歹有个倚仗。   于是韩奕只管给他提供财、物和战斗力,其他组建势力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负责,他也顺势建立起疏影阁和疏影楼,   有时候,他会感谢韩奕那堪称恐怖的实力。因为那样的实力带给他的是无与伦比的傲慢。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无论是南域还是凤家都无法抵抗,而在这样的实力之下,他更不会在意凤衣荼的那些小心思,毕竟再怎么算计,也弥补不了实力的鸿沟。   一个人,怎么会被区区一只蚂蚁咬死。   陈芷枝走于一场急病。   那时疏影楼和疏影阁刚成立,事务繁忙,虽然有许伯还有其手下的人帮衬,但总归也是凤家疏影阁两头跑,他灵力又低微,连轴转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整个人累得差点倒下。   而得到陈芷枝的消息时,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终究是没什么修为,身体与普通人无异。之前凤衣荼与凤家决裂之时她便被气得大病了一场,人也搬到了僻静的别院,不再和他往来。   可能是那次的事情让她落下了病根,自那之后她便小病不断,凤衣荼去看过她几次,最初会被她拿着扫把打出来,后来也不赶他了,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让他不要再自暴自弃,让他站在凤临涯的角度想想,不要那么极端。而在凤衣荼每次都故意顶嘴拒绝之后,他再来造访,便只能看到一扇合上的院门。   至于凤临涯,自他和凤家决裂之后,他这位弟弟似乎便将他转变的由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待他甚至比以前更好。如今他也已经是凤家正式的家主,说话有了份量,家族中的人对他恭恭敬敬,但他唯独在凤衣荼面前却依旧像个孩子一般,天真而热情。   凤临涯待他,甚至是带上了些卑微的讨好意味,哪怕凤衣荼故意疏远他,冷待他,甚至是出言讥讽他,凤临涯都不会表现出哪怕一点的恼怒,甚至凤衣荼看得出来,他越是对凤临涯不好,凤临涯反而越是怪罪他自己。   凤衣荼能看得出来,凤临涯在愧疚,他愧疚于他们之间相差巨大的天赋,也在愧疚于自己继任了家主之位。   可是那分明不怪他啊。天赋由天定,谁又能说得清,至于凤家的家主之位,那本就是凤临涯的东西,他不过是代管罢了。但他却不能解释,他只能看着凤临涯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刺伤。   每当他看见凤临涯明明难过却依旧要在自己面前装出无事的模样时,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而后来他忙起来,凤临涯也好,陈芷枝也好,他见得都少了。外人只当他流连花丛花天酒地,他自然乐得他们误会,毕竟茶馆酒楼乐坊等地本就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疏影阁自然也有不少这样的伪装驻地。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正在花羽楼喝酒——只是做做样子,再过些时候就他就会随便搂一位姑娘进到最顶层的房间,那里会有疏影阁的人和他接头。许伯将新生的疏影楼和疏影阁打得井井有条,也算是让他得了不少轻松。   然后,一个小厮飞快地跑到他面前来,他皱了皱眉正想训斥,却只见那人刷地一下跪了下来。   大老爷,夫人病重,只怕……是要不行了。   那一瞬间,凤衣荼只听见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他差点维持不住一直以来的表面伪装。   他匆匆忙忙赶回凤家,却听说,哪怕知道自己寿命将至,但陈芷枝始终都没有动过找他的心思,还跟侍女说见了那个不孝子她怕是会病得更重。后来连下人都看不下去了,在她失去意识之后,终于让人去叫了凤衣荼。   他赶回陈芷枝的小院之时,陈芷枝刚刚恢复意识不久,看见来人是他,咳嗽几声,似乎是想骂他几句,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屏退了下人。   “母亲。”凤衣荼小声喊了一句。   和凤家决裂之后,他便和陈芷枝用上了这样生疏的称呼。   “你……”陈芷枝像是想说什么,但突然又面色一白,一阵急促的咳嗽,凤衣荼想帮她顺气,却被她伸手阻止。   “凤衣荼。”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你老娘是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你……咳咳咳……你给我一个准信。”   她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但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凤衣荼,“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一些不轨之徒有勾结……”   “母亲……”此言一出,凤衣荼立马瞪大了眼睛。   见他这样,陈芷枝却像是猜到了似的,低笑一声:   “傻小子,你的性子我最清楚。”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和家主决裂后,你……”她停下来喘息几声,但还是强忍着开口,   “你整天看起来醉生梦死,但是……咳,咳咳咳,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肯定在算计什么东西。”   “娘亲!”凤衣荼赶紧握住陈芷枝的冰冷的手,那时陈芷枝已经无力再甩开他,只是带着些恨铁不成钢,气若游丝地开口:   “儿啊,你回头吧。”   她喘着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质问他,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那时候,凤衣荼才知道,对于他和韩奕的事情,陈芷枝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早已有所察觉。   原来,陈芷枝之所以会苦口婆心地劝他,不仅仅是为了他和凤临涯的兄弟情谊,也是在暗示他回头。   后来母亲再也不想与他见面,应该也是对他失望了吧。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因为死了心,所以她的身体也才越来也差。   凤衣荼控制不住自己手地颤动,他好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陈芷枝,他好想告诉她说其实他没有让他失望。   他是爱着凤临涯,爱着凤家,爱着南域的。   但是他又怎么敢,他怎么敢告诉陈芷枝,他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不想将凤家和凤临涯卷进来,他想以就靠自己去对抗那个恐怖的七阶强者。   他怎么敢告诉陈芷枝,其实他的生命也越来越垂危,若是一旦计划暴露,得不到韩奕给的解药,他也会马上死于非命。   所以他只能看着陈芷枝用尽力气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然后摇了摇头。   而陈芷枝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说要是他凤衣荼真的敢做危害凤家,危害百姓的事情,她绝不会再认这个孩子。   在陈芷枝的葬礼上,凤衣荼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看着葬礼上攒动的人头,一些平日里和陈芷枝关系好的丫鬟下人甚至挤到了他的前面。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疏影阁,看见等在阁中的许伯时,终于腿脚一软,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他害死他的娘亲。   铺天盖地的愧疚与自责甚至是要将他溺亡在名为悲伤的海中,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他红着眼对身边的许伯喃喃道,许伯,我好像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已经牺牲掉了他的母亲,就算再后悔,他也只能将这条路走到头。   他终于彻底坚强起来,开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游刃有余,就连做戏也做得更加真切,几乎整个南域都知道了他凤家大老爷无能又草包的名头。他开始在许伯的辅佐下逐渐让疏影楼打出了名气,而其背后的疏影阁,也同样成为了盘旋在南域各大家族头上的一抹阴影。   然后有一天,疏影阁一位和他相熟的,权限极高的客人说要见他,而当他走进待客的房间,门一关,一把匕首便突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要四年前,罗家灭门案的所有情报。”一个冷厉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凤衣荼倒是不慌不忙,他眉眼含笑地看向一旁抖得跟筛子似的客人,只见那人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尊主,饶命啊尊主,这个女人威胁我,说是我不将她带进来见您就杀了我啊尊主。”   凤衣荼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弯了弯,叫来人把那人拖出去扣住,然后抬眼望向面前一袭黑衣,紧皱着眉头的艳丽女子:   “这位小姐,我疏影阁,可不做没由的买卖。”   几个时辰之后,那名客人许下了心魔誓被放走,而疏影阁,则从此多出了一名美艳而强大的阁主。   罗青伽是几年前韩奕他们犯下的灭门案中的幸存者。不,也不能说是幸存者,她是罗家的暗卫首领,罗家遭遇横祸的那天她正好在外办事,恰好躲过了一劫,归去之时却只见满目焦土。   她不知道养大她的家族怎么会遭此劫难,她想要调查,乱成一团的线索却让她不知从何查起。这些年她只能努力提升着自己的修为,终于在前些日子突破到了五阶。   恰好,她又知道了以情报闻名的疏影阁,因此干脆直接劫了个疏影阁的常客,想要以此为桥梁找到疏影阁的尊主,再获取情报。   知道了她的来意和身份后,凤衣荼只能感叹,幸好疏影阁的尊主是他,不然随便换一个有些恶意的,罗青伽只怕是一去不回。   韩奕一向是个甩手掌柜,反正凤衣荼的命和未来掌控在他手上,他也就由着凤衣荼自己来,也不怎么过问疏影阁的事情,这倒是方便了罗青伽的加入。   而有一天,在凤衣荼不那么忙的时候,罗青伽找上他,说我觉得,咱们疏影阁还是发展得不够。   疏影阁的情报系统依托于许伯,但由于许家终究是凤家的附属,加上许伯如今已经卸任了家主成了外人眼中的闲散老头,所以虽然他手下还有一批听命他的亲信在替疏影阁做事,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无法做到和凤家并驾齐驱。   不过,罗青伽虽然性子莽撞,做事也不喜欢太动脑子,但在暗杀和窃取情报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和凤衣荼商议过后,她去了一趟北域,带回来十多个孩子,手把手调教了些时日,然后疏影阁就有了十八暗影。   那是疏影阁垄断南域情报的开端。罗青伽和许伯悄无声息地编制了一张巨网,而待到凤家反应过来,他们自身都已经身处网中,不敢妄动。   凤衣荼当然不可能让凤家遭受损失,所以他以不能和凤家硬碰硬为由,让疏影阁全面禁止了有关凤家的情报交易。不过即使如此,这样一张能压过凤家的情报网的形成似乎也让韩奕颇为满意,甚至给他恩赐了他额外的命泉引解药。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从韩奕手中,他也逐渐知道了不少东西,比如南海的封印即将破损,比如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能加固封印的只有凤临涯一人,比如他们在东南西北四域本来各有布局,但北域的布置却被一些不长眼的东西给破坏了,让他们十分烦躁。   他把些消息挑挑拣拣,将最有用的刻录进了玉简之中,用灵力封存在自己从不离身的玉笛里。而那一日,或许是因为他二十六岁的生辰将至,韩奕状似无意地跟他提起了续命的法子。   要给凤凰灵喾拥有者延寿需要生命力,而他们手上的创造转化之力,能轻易做到这件事。   那时韩奕正把玩着手上的黑雾,慢悠悠地跟他讲,其实这种看似危险无比的能力是无所不能的创造之力的分支,被称为转化之力。   而其作用,则是让万物得以相互转化。   对,万物,任何存在,肉|体也好,灵力也罢,甚至是生命力。只要拥有这种力量,都可以让其相互转化。   “用转化之力获取生命力去填补凤凰灵喾吞噬下来的空缺,你之后就能活下来。”那人轻笑着,手一抬,那团黑雾便飞到了凤衣荼脚边。   “哦,对了,差点忘了。”他看着跪伏在地上,去拾起那团黑雾的凤衣荼,心情颇好地笑了笑,   “老夫好心,还是提醒你一句,虽然命泉引中也用了这种东西,不过你也别想用这法子去解命泉引。”   “毕竟那玩意之中还混了其他见血封喉的毒素,和你被转化的生命力相互制衡。要是坏了平衡让那些毒素爆发了,后果可是比命泉引本身还要恐怖。”   他看着僵直住身体的凤衣荼,似乎心中升起一些看透别人想法的愉悦来,   “小东西,你既宣誓向老夫效忠,那这辈子就只能做老夫的狗。当然,你若真的寻死,老夫也不介意。”他居高临下,眼带傲慢地开口,   “反正中了命泉引,你死后也只会成为老夫的傀儡,依旧能替老夫办事。留你一命,乃是老夫心善,明白吗?”   那时凤衣荼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哄得韩奕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退下。   而离开韩奕的视线后,他自己也扬了扬嘴角。   韩奕不知道,就在不久前,罗青伽曾给他押来了一名炼药师。   那名炼药师有着一头青灰色的长发,总是习惯将其散落下来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罗青伽押着那个炼药师进了疏影阁最隐秘的,甚至连韩奕也不知道的一处静室,说这家伙在悄悄打探韩奕那一伙人的消息。而他看着被罗青伽解除禁言术后立马开始骂骂咧咧的萧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说青伽姐,这傻子好像比你当初聪明一点。   罗青伽举起匕首柄就要打。   这之后,疏影楼又多出了一个悬壶济世的苍大师。   萧池给他配置了命泉引的解药,得知了他的计划后也打算暂时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些事情。   偶尔,萧池会感慨,早知道这背后的牵扯如此复杂,他当初不该和一个朋友断了联系,只留下一句有缘相见。否则,若是能联系上他那个朋友,得到他的相助,那他们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也没关系。就在凤衣荼跟着惋惜的时候,萧池又笑着说,他那朋友和凤衣荼一样侠义心肠,人又聪明,若是发现南域突然崛起的疏影阁,肯定会如同他一样前来试探,让凤衣荼只用留心着来试探的人便好。   又过了不久,韩奕背后那伙人在西域的阴谋也被人挫败,那时韩奕特地叫了他前去,给了他两张通缉令,说是一但在南域发现这两人,务必将其格杀。   他看着通缉令上那一老一小两张脸,正沉思着,罗青伽又忽然来找他,说有人想试探疏影阁的背后之人,她已经让人盯着了。   如今他们还没和韩奕撕破脸,因此萧池被他们藏在疏影楼中,甚少露面,也很少和他们有所交流,只顾着自己炼药。   那日,十一突然来报,说罗青伽之前让她盯着的那对试探疏影阁的兄弟居然就是萧池之前说的友人,他们易了容,而其中一位的长相,竟然和通缉令上的一人一模一样。   然后本来还在和江曜叙旧的萧池就被十一一个借口叫到凤衣荼身边,看着他拿给自己的通缉令上两张熟悉面孔傻了眼。   “就算易了容,但如果和我们走得太近,也难免不被上面的人察觉。”那时候,凤衣荼一句话打消了萧池想拉江曜入伙的念头。   “那你的意思是……”萧池眯了眯眼睛。   “不如……”凤衣荼抿着嘴笑了起来,“就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好了,反正疏影阁背后也的确有他们想对付的东西。”   “你可别在这发疯。”萧池闻言大惊失色,“我那朋友可没那么简单,通缉令中另外的那人是他的师父,真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你这疏影阁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不还有你吗?”凤衣荼笑着朝萧池瞥过去一眼,“听你说,你和你那朋友,似乎是过命的交情?”   然后萧池便被凤衣荼交以重任丢给了江曜师徒。而从萧池那里得知玄师和江曜的能耐之后,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青伽姐,你说,我要是能宰了韩奕,那他的灵力转化成生命力后,是不是能让我家那个傻弟弟长命百岁?”那天,他转着手中的玉笛,状似无意地跟罗青伽闲聊。   “你那脑子又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罗青伽白了他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青伽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衣荼闻言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那对师徒真像萧池说的那样能耐,那让他们和韩奕对上,再加上我们从背后偷袭,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萧池把你的目的告诉他们。”罗青伽无奈地看着他,“又何必这样兜兜转转。”   “不。”谁知,凤衣荼却笑着摇了摇头,“青伽姐,你可别忘了,还有南海的封印。”   “南海的封印要破了,所以,就算我那傻弟弟得了生命力,但这个坎过不去,他依旧是九死一生。”   “可是南域只有他……”罗青伽刚想反驳,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一脸警惕地看向凤衣荼,“你又想干什么?”   “看来青伽姐没忘。”凤衣荼朝她眨了眨眼睛,“白孔雀弱是弱了点,但论血统,还是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   “你……”闻言,罗青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咬咬牙,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可不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可是我不想他死啊,青伽姐。”凤衣荼倚靠着花羽楼最高层的雕花栏杆,轻叹了一声。   他不想让凤临涯为了南海的封印牺牲,他那个像傻子一样死倔的弟弟,长这么大,连一块桂花糖都还没吃过,要是就这么丢了命,他哪里舍得。他更不想让南域因为封印的破损遭遇浩劫,他喜欢这个地方,草也好树也好,就连那些懒懒散散的人他也看的顺眼。   那还能怎么办?   那就牺牲他自己吧。   反正,他一个纨绔子弟,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对吧。   他仰头看向罗青伽,嘴角扬着,眼底却似乎隐隐约约闪着泪光。   他说青伽姐,你说,就让他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好什么好。”罗青伽也只觉得鼻子一酸,但旋即恶狠狠地开口道,“你这嘴里怎么好话没两句,净说些赖话?就不能盼着点自己好?”   “我呸呸呸,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咒自己死的?”   看见她这副模样,凤衣荼展颜一笑,但眼神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青伽姐,我的天赋很弱啊。”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对于灵士来说最绝望的事情,   “我其实……没什么用的。”他笑。   作为普通人还好,但作为灵士,哪怕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依旧比不过凤临涯对于南域的重要性。   要不是怕一巴掌过去给他打坏,罗青伽真想削他。   她仿佛听见了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建立起疏影阁和疏影楼这两座庞然巨物和南域最大的情报网,甚至能让传承千百年的凤家都为之忌惮的人,他在说自己没用?   “青伽姐,我也不是在妄自菲薄。”看着罗青伽的表情,凤衣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笑道,“因为疏影阁的尊主其实谁能做。我只是个发号施令的人,而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你们。”   “只要你们能聚在一起,那么无论有没有我,都会有一个类似于疏影阁的组织存在。”   “可是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聚在一起?”罗青伽皱着眉头反问他,   “我也好,许伯也罢,甚至是萧池。”   “你自己都说过,若疏影阁的尊主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天。”   “所以。”凤衣荼接下她的话茬,   “如果疏影阁的尊主换成凤临涯,你们也会好好帮他的。”   他看着差点红了眼眶的罗青伽,轻笑道,“青伽姐,我意已决。”   “不必劝我了。”   他利用罗青伽将疏影阁推到了江曜师徒和凤家的对立面,又装疯卖傻让玄师为其炼制了羽盼。而令他意外的是,江曜和凤临涯竟然相处得相当不错。而幸好,有萧池为他们遮掩和通风报信,虽然中途有不少出乎他预料的波折,但他的计划到底是没有暴露在江曜师徒面前。   否则,他觉得那个真性情的小炼器师夹在他和凤临涯中间,肯定会难过。   那孩子也确实傻得可爱,难怪会和他的弟弟投缘。   他从萧池那里得知江曜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本以为都要到手的羽盼要飞了,谁知最后却还是到了他手上,正应了萧池说的,作为炼器师,玄师不会允许他在接活之后毁约。而羽盼到手后,他又找疏影阁中的其他炼器师将羽盼略略改造了一番,利用以创造之力为源的转化之力,让羽盼原本的银针中附着上了毁灭之力。   虽然要利用这毁灭之力先需要在破损的封印处待上不短的时间为其充能,不过凤衣荼也相信,韩奕不会在意他浪费的这一点点时间。   既然那人总是以为自己的实力足以摆平任何事,所以目空一切,那么,他便让他吃些苦头。   一切筹备完毕后,他回到了疏影阁,化身柳儿的小六缠着他说要再听他吹一次笛子,他无奈,只能再奏一曲《离人归》。   小六在他身边听着,一边打着拍子,但打着打着,最后却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而唱着唱着,眼泪却又忍不住从眼眶滑落。   笙歌依旧舞千秋,离人不归自忘愁。   一曲完毕,她带着哭腔问凤衣荼说尊主,您说那女子的丈夫,最后到底回来了吗?   凤衣荼沉默了许久,最终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笑一声说,几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南域大能死伤无数,那女子的丈夫也在其中。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他。小六抽泣着道,尊主,您就不觉得,那女子的丈夫很可怜吗?   凤衣荼那时候却笑了。他擦干了小六的眼泪,安慰她说如果我是他,我会觉得忘了也好,没有人会一直愿意生活在悲痛之中   那被忘记了的人呢?小六追问。   他们啊。凤衣荼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远方。他们是为了保护这篇土地,保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自愿赴死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他们想要守护的人能快乐,那即使被遗忘,也是欣慰的吧。   而且,有人记得。他回过头,揉了揉小六的脑袋,笑得温柔,就比如,你会记得。   他们会被记住的,就如同我们记住了这首曲子一样。   他说完,让疏影阁的人将小六领了下去。他的时间没剩多少,事情凶险,出不得差错,之后的计划还得再找萧池许伯和青伽姐再最后确认一番才好。   而今晚,他也该去找凤临涯归还那支玉笛了。 第231章 小爷的对手   回到凤家之时,江曜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本以为会面临一场恶战,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预想中最大的敌人,竟然就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师父,所以凤衣荼,他是从一开始就算计了……”他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看凤衣荼的模样,他肯定早就知道那锦衣人的实力,甚至和他十分相熟。   江曜不愿想象,一个刚到二阶的灵士,究竟又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去算计一名七阶的绝世强者?甚至按照凤衣荼建立疏影楼和疏影阁的时间和他的天赋来看,或许他那时都还不到一阶,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七阶灵士被一个普通人算计坑杀致死,这事情就算当做笑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玄师也有些沉默。南海海底的发展,就算是他也始料未及。   凤衣荼是个聪明人,他也的确隐瞒得足够好,更何况还有他们师徒旧识的萧池在帮忙打掩护。但玄师也不得不承认,由于他自己的过去,他对凤衣荼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自然会将那人的思维往他故人的方向代入。   其实从一开始,很多事情就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提起疏影阁时萧池不自觉的躲闪,又比如他们第一次在水镜中看见的凤衣荼,如今若再看,那时候他的悲伤和落寞明明大过了野心,和他之后坚决狠毒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那个时候,由于黑娘子的行动,他们已经将疏影阁放在了对立面,虽不知柳儿暴露身份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归会把他们的思维往歧路上引。   再加上萧池不动声色的引导,所以很多如今想来不合的细节,那时的他们也都没有深究。   “先等萧池回来吧。”玄师的思绪此时也有些纷乱,只能轻叹一句。   从海底归来后,萧池便和黑娘子一行人带着凤临涯,还有凤家的两位长老去了疏影阁。   他说除了之前陨落在海底的那两人,那伙人还有一些残余势力聚在疏影阁内,而许伯在下海前已经让他们这边的人将那些人盯住,如今正好是斩草除根的好时候。   不过他还说,江曜和玄师其实已经被那伙人盯上,虽然他们来南域之后做了伪装,再加上又有凤衣荼帮他们打掩护所以并没有暴露,但还是要小心一些,和他们减少接触才更好。那些人没剩下几个,修为也没高到哪去,光靠他们已经足够了。   “不过说起来,师父你知道疏影阁……不,应该说你知道那些人用的黑雾是什么吗?”江曜轻叹了口气,南海海底的真相虽然也让他内心情绪交错,但他蓦地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他还记得自己突如其来的突破。黑雾袭来的一瞬间,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产生了明悟感。   那明明是那些人用的东西,是他们作恶的象征,可是那种力量怎么会……怎么会让他感觉到无比地亲切和熟悉?   那黑雾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只是一接触就让他直接突破到了四阶大圆满?   四阶巅峰到四阶大圆满的瓶颈卡住了无数尚有天赋的灵士,一步之差,一念之遥便是天差地别。四阶巅峰的灵士在东南西北四域也不过能当个中型家族的家主,虽然也不多,但每域至少也有百来个。   而五阶,恐怕除了中域外,其他四域每域也最多十指之数,每一个都是当地的顶尖战力。他自己都以为他要在四阶巅峰停留好久,可是怎么会就那么一下子,直接进入了四阶大圆满?   更何况,那时候黑娘子震惊和错愕的表情让他记忆犹新,很明显,那不是疏影阁的计划。   “那是转化之力。”玄师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跟他讲解,   “是创造之力的分支,可以让世间万物相互转化。”   “它本就与你同源,是烛照最根本的力量,所以在接触到它的时候,你才会突破。”   “可是我……”江曜一阵发愣,回过神来才不解地开口,“师父你说那是烛照的本源力量,那为何我没法掌控?”   他之前也和那黑雾对上过几次,但那黑雾看上去明明更听其他人的话。   “因为你没有真正触碰到它们。若你在当时接触到,你便会明白,这股力量于你是无害的。”玄师继续叹息道,   “你现在修为太低,等你到了九阶,能真正掌控烛照的所有力量之时,那么你再对上之前的那些人,就会发现他们手中的转化之力只会为你所用。”   闻言,江曜心中疑惑稍解,但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心口一跳,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他无法掌控转化之力,也就是说,那些人对转化之力掌控竟然,已经超过了拥有烛照灵喾的他!   那可是创世之力啊!   到底是谁在掌控这股力量,或者说,到底是谁赋予了他们这股力量?   连创世之力都可以利用的,那个一直在大陆搅动风云的那只手,到底是谁?   他有些骇然地看向玄师,却没错过玄师眼中一闪而逝的躲闪。   “师父!”他一把抓住玄师的袖子,不由分说地追问道,   “到底是谁?”   “您知道的吧,那个躲在幕后谋划这一切的人。”他目光炯炯,由不得玄师继续犹豫,誓要在今日追问到底。   “你真想知道?”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玄师有些无奈地开口。   “师父,您觉得到了现在,我还有退路吗?”他苦笑着反问。   萧池说,虽然还没有确定玄师的身份,那些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踪迹。   他已经被绑死在了这条路上,就算不愿也只能继续走下去,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是愿意的。   “是啊……”或许是江曜的话的确有道,或许是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玄师闻言,只能轻轻笑了笑,紧接着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我们一直在追查,在躲避的幕后黑手。”玄师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睁开眼,眸子里已是平静无波,   “是幽荧。”   “烛照的半身,另一位创世神明,神兽幽荧。”   室内一下子陷入沉寂。   “幽、幽荧……”江曜不知不觉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感觉到心脏处正荡漾开一圈圈不属于他的悲伤情愫。   为什么……会是幽荧?他的手抚摸上心口,不知不觉呢喃出声。   创世神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的子民?   “因为幽荧想毁灭这个世界……不,也不能这么说。”玄师刚说到一半,忽然又摇了摇头,   “应该说,幽荧想要毁灭所有生命。”   “为什么?”江曜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您不是说,烛照将世上的所有生命都视若亲子吗?”   “烛照的确这么想没错,但要灭世的是幽荧,不是烛照。”玄师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和烛照不一样,幽荧并不喜欢世间万物拥有自己的意识,因为这会脱离他的掌控。”   “四圣兽是烛照和幽荧用本源创造出的第一批生命,但自那之后,幽荧便开始抗拒其他生命的存在。”   “所以,他和烛照……”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   “也就是说,除了四圣兽外,世间的生灵都是由烛照……”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自四圣兽之下,所有生灵皆为烛照所创造。烛照赋予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外表,品格,能力,还有每个生灵独属的意志。”   “那幽荧呢?”江曜不自觉地追问道。   玄师看着急切的小徒弟,轻轻戳了戳他的脸示意他不要慌张,然后慢条斯地开口道,   “幽荧不喜生命,也讨厌这些本该臣服于他的造物拥有自己的意识。他认为天下万物皆该由他掌控,不得半点忤逆。”   “但烛照却始终认为,万物有灵。既然他创造出来的生命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即使是作为造物主,他们也应当给予那些生命尊重,而不是事事以自己为尊。”   “所以,烛照和幽荧之间莫不是发生了冲突?”江曜皱了皱眉头,想起玄师之前说过被烛照所救一事,心中也有了有了猜测 。   谁知,玄师却轻轻摇了摇头:“更准确地说,是幽荧想要毁掉烛照,还有烛照创造的所有生命。”   “他想成为世界唯一的造物主,然后创造一个他能支配一切的世界。”   “这……”闻言,江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如果单从幽荧的角度来看,他并不觉得幽荧的想法有错。   毕竟就像玄师说的,他和烛照能够创造万物,既然都是自己的造物,那么想要将其支配也是所应当的想法。   但是,作为人类,江曜决不能纵容幽荧如此戕害生灵。   “上古时代,烛照为了创造世间的生灵耗费了太多力量,因此变得虚弱。而幽荧也借机重创烛照,并想将其彻底杀死之后毁灭他的造物,然后成为世界的主宰。”江曜还在惊讶,而玄师却继续说着,   “所以,为了继续活下去,烛照创造的所有生命联合到了一起,想要对抗幽荧。” 第232章 小爷的伙伴   “那时候,由于幽荧谋划已久的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不仅烛照受了重伤,四圣兽也被伤及根本,失去了战斗能力,其中的玄武更是为了保护其他圣兽承担了大部分伤害,最终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江曜有些无言。   他没想到,同为四圣兽的玄武竟然已经陨落了。   “那青龙和白虎……”他又忍不住追问。   “青龙和白虎都还在,不,应该说至少他们都还像朱雀一样,至少还能以灵喾的方式在世上留下痕迹。”所幸,玄师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给江曜一个更糟的答案,   “不过在那时候,失去了四圣兽和烛照,幽荧的力量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和灵兽能抵抗的。”说到这里,玄师眼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怅然。   江曜想了想那诡异的黑雾,那只是被幽荧赋予的力量,那幽荧本身……江曜有些不敢想。   “不过,既然如今大陆依旧存在,那在那时候应该是大陆上的其他生灵获胜了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幽荧败了。”玄师点了点头,   “不过烛照一方同样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剩下的三圣兽死伤殆尽,烛照以身化作禁锢幽荧的封印,而其他的,有些实力的灵兽几乎全部覆灭,只剩下了一些弱小的,没有力量参战的还在苟活。”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大陆上的活着的灵兽普遍等阶不高的原因。那时候的人类并不能修炼,所以并未参与进和幽荧力量的正面战斗。就是在那场存亡之战之后,异兽的时代走向没落,逐渐变为人类的时代。”   “那些异兽好可怜……”听着听着,江曜的眼中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明明是他们拯救了大陆,可是到头来连自己的存在都被抹去了。”   “可是他们若不挺身而出,或许整个大陆都会被幽荧抹去。”玄师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人类太弱小了,虽然是大陆上数量最多的智慧种族,但对于幽荧来说,几乎只是一念之差便可以将他们全灭,就算参与战斗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其他异兽让人类存活下来是有原因的。”玄师看着认真的江曜,轻声跟他解释道,   “小曜,你应该知道,每个灵士的灵喾,都曾是一只异兽。”   “嗯……”江曜点了点头,闻言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的灵喾就是……当时死去的那些异兽?”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不太确定。   “猜得不错,但因果反了。”玄师轻笑了一声,   “当时幽荧势大,而烛照也知道,就算他们拼尽全力,最多也只能将幽荧封印,而不可能彻底斩杀。但是死去的异兽不会再重生,更何况以他当时的力量,也很难再继续创造出强大的异兽。”   “所以他创造了人类,这种没有任何力量,弱小,寿命不长,但坚韧却又繁衍极快的生命,并以灵喾的方式将人类和异兽相连,让死去的灵兽不会再消散于天地间。”   江曜看着玄师的嘴唇一张一合,过量的信息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做出反应,见状,玄师只能无奈地扬了扬嘴角,接着道,   “人类是烛照创造出的最后一个种族。而他赋予人类独一无二的品格,是希望。”   “人类觉醒灵喾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逐渐掌控异兽力量的过程。而烛照以这样的方式,为对抗幽荧日后的卷土重来埋下了火种。”   “我从来没听过这些……”江曜喃喃道。   “那时候的事情距离现在过去得太久了,当时的人类才刚获得新生,更何况,和幽荧的对决对于任何的文明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玄师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   “就算是我,也是在遇到烛照后才知道的。”   “多年前,我将幽荧重创,让其陷入沉睡,自身肉|体也被毁,直到你将我唤醒。那时候我便想着,烛照既然重新出世,那幽荧应该也有了动静,在北域看见转化之力后,我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可是就算幽荧要灭世,那他为何要……”江曜还没明白幽荧为何要先对无辜的百姓下手,却听见玄师又开了口,   “因为他需要灵喾,小家伙,我之前便和你说过,我的对手收集灵喾的原因,就是为了疗伤。”   “所以关于幽荧,我敢肯定如今的他还没有彻底恢复,所以他才需要大量的,具有上古异兽血脉或根本就是上古灵兽的灵喾来补充自己的本源。毕竟,越是强大的异兽,其身上的创造之力也就越浓厚,灵喾亦是如此。”   随着玄师的声音,江曜一直以来的困扰逐渐被解开,就如同身前的迷雾一下子散去,前路豁然开朗。   “好了小家伙,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玄师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江曜回神,一边又问他。   “嗯……师父,东南西北四域的动荡是幽荧的授意吗,他想搅乱大陆?”江曜想了想,开口道。   “这个……我想,幽荧应该并没有扰乱东南西北四域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玄师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与他无关。他想做的,不过是得到大量的灵喾来恢复自己的本源,至于手段并不用固定,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好。”玄师回答。   就像人生了怪病需要治疗,那么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治好就是了。   “可是,他们在北域西域和南域的布置既然都被我们打乱,那为什么不重新部署呢?”江曜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疑惑,   “幽荧不是需要灵喾吗?”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幽荧,那么就算之前的计划被打乱,但自己既然有着足够的实力,那大不了再来一遍就是了。   中域强者如云,随便派一个七阶到四域,恐怕都不是人类的各大家族还有精灵族能抗衡的。   “小家伙,你以为幽荧的爪牙为何要在各域扶持傀儡势力,而不是直接以武力相逼?”玄师轻叹一口气,   “还有,若是按照灵喾来看,中域强大的灵喾会比其他四域多得多,他又何必要绕个弯子在其他四域做下部署?”   “对啊,我也觉得这点不对劲来着。”江曜赶紧点头附和道。   “傻小子,多年前,在幽荧突破上古的封印后,与幽荧对抗的可不止我一个人。”玄师无奈地扬了扬嘴角,   “看样子,他们应该都还在,而幽荧的力量既然还未恢复至巅峰,那么这些年以来他的爪牙自然也不敢太大张旗鼓,只能小心渗透。”   玄师这么一解释,江曜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不过这么说来,实际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嘛。”他脸上随即露出些轻松的神色来。   “哦?”玄师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我还以为,这个幽荧要我一个人去对付。但如今听您说还有其他前辈在,所以总感觉轻松了很多。”江曜抬起头看向玄师笑道。   “小家伙,你也别把幽荧想得太过孱弱。”玄师见状,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我知道,师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江曜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幽荧很强,也并非在轻敌。”   “只是一想到还能有这么多和我想法一样的前辈存在,我就觉得很开心。”   “这样一来,就好像,现在的我并不是孤独的,师父您也不是孤独的一样。”他说着,脸上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笑意。   “有志同道合的同伴的确会让人欣慰。”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人类之中从来不缺大义凛然之辈,无论你生在什么时候,总能找到心性相合的伙伴。渺小却又伟大,这也是烛照曾在人类身上寄托希望的由。”   “渺小却又伟大……”江曜听着,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来,禁不住又怅然地苦笑了一声,   “是啊,的确是……渺小却又伟大……”   “所以这样的人才值得敬佩吧……”他叹息道。   江曜不由得回想起这一路他曾遇到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然后轻轻扬了扬嘴角。   或许,他从来都不孤独,因为过去也好未来也罢,一直都有人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   所以他并不畏惧。   而等到凤临涯一行人归来,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   除了凤临涯自己还有凤家之前出去的两位长老及萧池外,跟着回来的还有凤家的前代管家许长卿。   萧池如其所言,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到了江曜的小院负荆请罪。   那时候他整张脸还是苍白一片,甚至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毒素也开始上涌。江曜又哪好意思真的责怪他,赶忙将人扶起,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栽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不过,其实也不用萧池解释什么,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玄师暂且不论,就连江曜都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即使是如此,听着萧池谈起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江曜依旧觉得有些心惊。   “对了,凤衣荼他……专门为你留了一些有关那些人的情报。”说着说着,萧池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据他所说,至少寻找你的兄长这件事上,这些情报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第233章 小爷建议   “什……”萧池话一出口的瞬间,江曜整个人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旁的玄师脸上同样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江曜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此话当真?”   “除非他拿到的是假情报,否则他不可能故意骗我。”萧池点了点头,   “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将你长兄的事情告诉了他。”萧池此刻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江曜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强颜欢笑,“但你不要怨他,是我让他帮忙的。”   “怎么会……”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如果凤衣荼真的探知到了江子墨的下落,那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大的恩情,他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凤衣荼和萧池?   更何况,想也能想明白,要从那些人手上得到情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凤衣荼为此指不定付出了什么代价。   “韩奕……就是之前那个七阶灵士,他是那些人在南域的首领。”似乎是看出了江曜在想些什么,萧池苦笑一声,接话道,   “而他对凤衣荼……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信任,但毕竟将他当做玩物,所以被他取悦后,偶尔也会乐得施舍他一些东西。”   “凤衣荼因此从他那里探知到了不少情报,所以我才觉得,他或许能有机会得到你长兄的线索。虽然一开始只是试着拜托他去问问,谁知他竟然同意了。”   “他……”江曜闻言,不由得有些踌躇。   如果没有这些变故,他本该好好感谢凤衣荼的。   “凤衣荼说,虽然相交不深,但你既然和你的长兄情谊深厚,他自然是能帮就帮的。他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日后你知道了也不必为他的所为而挂怀。”萧池接着开口道,似乎也是有些不忍,   “他其实……人很好。若一开始就不做任何隐瞒,我想你们应该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江曜下意识地抚摸向怀中的灵魂玉简,透过其上微弱的灵魂气息,他能感觉到江子墨应该尚且安然无恙。   凤衣荼给他带来了解救江子墨的希望,可他自己却……   他心中突然漫上些说不出的情愫来。   “南域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也该交给我们了。”萧池突然抬头看向江曜,向来凌乱的发丝散乱开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他遮挡在其后的那双眼。   那双青灰色的眸子端得是无比坚定。   “东域,还有……中域。”   萧池说完,面色又是一白,江曜只见他急急忙忙地掏出一瓶丹药吃下,逐渐蔓延上他面部的缕缕青灰色这才散去。   能看得出,之前操控鸩毒让江曜一行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真的伤到他们的举动让他也消耗极大,更何况他之后还要和黑娘子他们一起帮凤衣荼提纯之前那两名锦衣灵士的灵力。   “你身体没事吧?”见状,江曜也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多亏了前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萧池摆了摆手示意江曜不用太担心,转而又对着玄师道,   “此行还要多谢前辈的信任,之前的隐瞒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前辈见谅。”   “是我没有看破,怨不得你们。”玄师摇了摇头,“凤尊主心怀大义,更何况他这么做本就是在为我们考虑。”   像萧池之前说的,既然他们已经被幽荧的爪牙注意到,那自然是不能和凤衣荼有太多接触,否则一旦被发现,不仅凤衣荼的筹谋会功亏一篑,他和江曜也会身陷险境。   “凤家主还好吗?”想起凤临涯,玄师语中也难免带了几分叹息之色。   “出了这种事情,说是无动于衷肯定是不可能的。”萧池摇了摇头,   “但我想,凤家主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陷在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的人。更何况他也知道,凤衣荼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会让自己颓废太久。” 萧池断定道。   而正如萧池所言,回到凤家后,凤临涯独自在院中待了三天。   三日后,他让人将江曜请了过去,并交给他一枚玉简。   “之前的事幸有林大师相助,凤某感激不尽。”他先是朝着江曜行了一礼,语气冷静神色自持,就如同海底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凤族长不必多礼,对抗贼人是在下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见状,江曜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提,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赶紧朝他回礼,推脱道。   “林大师不必妄自菲薄,很多事情若非林大师提点,凤某恐怕至今都被蒙在鼓中。”他指的是幽荧的爪牙一伙人。虽然也有凤衣荼在尽力隐瞒,不想让凤临涯置身这趟浑水中的缘故,但是以韩奕为首的那伙人的确是在凤家的眼皮子底下猖獗了那么久。   虽然在凤衣荼变着花样的阻止下,这些年来他们也没怎么在南域犯下恶事,疏影阁所杀之人也都是罪有应得,所以才干扰了凤家的判断,但南域之外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惨案,但他却一无所知。   “凤家的情报网虽然在南域勉强算得上灵通,但出了南域便是寸步难行。”凤临涯轻轻摇了摇头,   “凤某从没想过他们胃口如此之大,盯上的竟是整个大陆。也幸好林大师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方才阻止了那些歹人的阴谋。”   “在下一开始也并未想过太多,不过是恰好遇上了,便追查了下去。”江曜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如此说着,但江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四域之中,即使只算上顶尖家族,凤家因为自身特性,也算是最为强大,地位最为稳固的那个。其在南域经营几千年,底蕴比起其他家族都要强大不少。   只是即使如此,西域的精灵族暂且不论,东域的那些人遮遮掩掩也暂时不提,光说北域,夏家本家可是直接被圣渊教灭门,这按说是让整个北域都为之震动的事情,但若不是自己提起,凤临涯却好像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江曜这才发现,东南西北四域相隔甚远,虽然边境的平民百姓会有来往,但那些处于上层的,处于统治地位的大家族,虽然彼此之间也听闻过对方的名号,但互通消息的却不多。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幽荧的爪牙动了逐个击破的念头。   “只是凤族长可有发觉,就算除去中域,大陆上的其他四域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太淡了些……”想到这,他不由得对着凤临涯开口道。   “凤某也正有此想法。”江曜看见凤临涯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之前能与北域或是西域有联系,那么凤家也不会如此猝不及防。”   几域的异状最初都是在约莫十多二十年前出现的,如果在那时几域的各大势力之间交往密切,或许早就发现了幽荧爪牙的渗透。   “那些人盯上的是整个大陆,只是如今南域危机虽然已解,但那些歹人的势力也不知有没有彻底根除,更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兄长未曾调查清楚的同伴隐藏在南域的其他角落。”凤临涯看着若有所思的江曜,接着道,   “凤某暂时还不能随意离开南域和凤家,所以,对于这件事,凤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凤族长请讲。”江曜点了点头,听着凤临涯的话,似乎也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   “听闻林大师与北域、西域还有东域的各大势力都有所交情,所以凤某便想,能不能请林大师出面,加强几域之间各大势力的联系。”   “这样一来,万一那些歹人在日后还有什么动静,几域之间也能互通消息,提早应对。”凤临涯平静地开口。   “凤家主所言,正是在下所想。”江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在下还想着该如何将此事与凤族长提起,恰好凤族长深谋远虑,英雄所见略同。”   其实不仅是江曜,玄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比起江曜和凤临涯,和幽荧熟知的玄师倒是想得更为长远些。   他说,虽然幽荧如今暂时还没有其他动静,但难免他日后想起,再度出手。所以四域必须加强联系,并好好注意着域内的情况,免得给幽荧可乘之机。   除此之外,玄师还说,待到日后他们与幽荧对上,东南西北四域恐怕也会受到波及。他最怕的便是万一将幽荧逼上绝路后,幽荧会拿四域的普通百姓开刀,所以此事必须早做防备,东南西北四域除了平日里的联系外,还要再加上些实质性的防备才好。   “不瞒凤家主,家兄对于此事已经有所谋划。此事的源头在中域,所以日后东南西北四域必须联合一致,否则怕是整个大陆都会遭遇浩劫。”江曜看着脸色越发凝重的凤临涯,轻声开口。   “中域……”轻轻皱起眉头,虽然早有心准备,但得到确切答案的时候,他也难免觉得棘手。   若不是凤衣荼早有筹谋,之前海底的那个七阶灵士便足以给南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但在中域,这样的强者绝不只是一个两个。   更何况还有更加强大的八阶,甚至九阶的绝世强者。 第234章 小爷震惊   “可是中域又为何平白无故要对东南西北四域出手?”凤临涯蹙着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毕竟论实力,四域的顶尖强者放在中域也不过稀松平常,而论资源,中域天生灵气浓厚,四域的奇珍异宝加起来恐怕还不及中域的一半。   “是中域的一股势力要对四域出手,而不是整个中域。好在,中域也有人在阻止他们,所以他们才不能太大张旗鼓。”江曜摇了摇头,想着玄师之前的吩咐,对着眉头越皱越紧的凤临涯开口道,   “不知凤族长可知道荧烛大陆的创世神,烛照和幽荧?”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玄师之前所讲草草叙述了一遍,然后便看见了凤临涯微愣的脸。   也罢,这事情信息量的确有些大,他之前都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也不怪凤临涯会直接愣住。江曜轻叹口气,等着凤临涯回过神来。   “林大师所言之事……”半晌,凤临涯的手轻轻扶住额角,然后甩了甩脑袋,   “凤某好像也有所印象。”   继承凤凰灵喾的同时,他也会一定程度上继承前代凤家家主的记忆。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   “凤族长……是对幽荧的上一次出世有所记忆?”江曜也知道这种传承类的东西很可能会伴随记忆的继承,所以也不意外,只是心头一动,追问道。   “事情过去得太久了,只有模糊的印象,具体的倒是说不出来,只是听林大师讲完,心中略有熟悉之感。”凤临涯轻轻摇了摇头,   “凤某只依稀记得,几百年前,荧烛大陆似乎经历了一场浩劫,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大陆生灵涂炭,好像便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时候的消息几乎完全被封锁。所以现在还知道那些事情的,也就只有那些当初活下来,寿命足够长的高阶灵士。而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如同传说一般的只言片语罢了。”听他说着,江曜眼中的光芒也不禁暗了下去。   不过好在,他一开始也就没有指望从凤临涯这里得到更多有关玄师的信息,因此表情很快便恢复如初。   “不过,对于此事,不知林大师有何见教?”凤临涯看向江曜,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家兄的意思,是让四域的各大家族一方面盯紧各自所在地域的情况,一旦有异变立刻相互知会,从而排除域内的风险;另一方面,我们想在东南西北四域都设下锚点,以在关键时刻庇护四域,防止歹人从外部强行入侵。”江曜认真道,   “当然,这些事情都要隐秘地去做,以免被那些歹人发现,提前防备。如今的南域因为令兄的缘故,幽荧的爪牙无处遁形,所以应该还算是安全,只是之后……”   “凤某不会让兄长的努力白费。”提起凤衣荼,凤临涯原本平静的表情一下子被打破,他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衣襟,   “兄长他为了南域已经竭尽全力,凤某不会拖他的后腿。”   “只是,锚点之事……”凤临涯似乎用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重归平静。他看向江曜,有些为难道,   “不知林大师究竟想如何设计,才能让四域在中域的进攻下幸免于难?”   他这话问得有些尖锐,但确实是切中了要害。中域与其他四域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光是听江曜说,他很难想象该如何达成目的。   “这一点凤家主不必担心,家兄自有办法。”江曜点头示意凤临涯安心,   “不瞒凤家主,其实家兄也是中域之人,其背后的势力更是与幽荧相对立,若凤家主信得过在下,此事直接交给在下便好。”   “那便有劳林大师。”凤临涯闻言冲着江曜感激地点了点头,   “在这件事上,林大师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凤家的下人,凤某之后会知会族中,让整个凤家全力配合林大师的行动。”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玉简,有些踌躇地看向江曜:   “还有,这……是兄长让凤某转交给林大师的东西。”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还是将玉简递到了江曜手中,深吸一口气道,“许伯说,其中或许有林大师一直在寻的情报。”   “凤族长……”感觉到手掌中被体温捂热的玉简,江曜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凤临涯,最终还是将那玉简还回了凤临涯手中。   “凤族长将其中的内容给在下刻录一份就好。”他摇了摇头,轻声道,   “这本就是凤尊主的东西,更何况如今在下和凤族长是一路人,里面的情报自然也没什么要凤族长避讳的,所以这枚玉简留在凤族长手中,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归宿。”   他说的是实话。凤衣荼在韩奕手下卧底了那么长的时间,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而他选择将玉简交给自己的目的,恐怕便是萧池已经告诉了他自己一直在调查幽荧之事,所以在大局上,这枚玉简对自己比对凤临涯更有用。   只是如今,凤临涯作为凤家家主,根本无法在这场会席卷大陆的风暴中独善其身,多了解些东西对他对南域也有好处,更何况那枚玉简还是凤临涯的遗物。   “那便,多谢林大师。”凤临涯倒也没有推辞,只是从江曜手中将那枚玉简接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我会将刻录好的玉简给林大师送去。”   江曜点头轻嗯一声,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后,便和凤临涯告辞。   锚点的设置要花一些时日,江曜与玄师商议后,决定先利用这些时间吸收进阶物,因此当日便进行了闭关,甚至第二日凤临涯亲自来送玉简的时候都没见到他人。   当然,也不是因为江曜故意避开凤临涯,只是江曜也知道,毕竟事关江子墨的下落,所以拿到玉简后自己定会查看其中的内容,大概率会乱了心绪,反而对突破不利。   所以,江曜觉得,还是趁着玉简没送来的时候早点进行突破才好。   四阶到五阶的突破花了江曜不少时间,等到他成功出关,玄师恰好将锚点设置完毕不久。   所以,等到江曜推开静室的门出来,看见的便是玄师含笑的脸。   “成功了?”玄师朝着他的方向抬起头,笑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   对于灵士来说,进阶的最大难度在于从上一阶的高段巅峰到大圆满境界那明悟的一瞬间,而那之后,吸收进阶物进阶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自己体内充盈的灵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中逐渐漾开。   他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足以和那些人叫板的倚仗。   “师父!”他跑到玄师身侧坐下,下意识地靠在他身上,然后便见玄师朝他递来一枚玉简。   他刚刚刚刚恢复运转不久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将其接过,“师父,里面的内容您看过了吗?”   其实他有点害怕自己过于激动,所以竟然有了让玄师讲给他听的想法。   “嗯,毕竟后面的事情还要未雨绸缪。”玄师点了点头,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小家伙,你也先不要太激动,这玉简中并没有明确地提到你兄长的下落。”   “好……”江曜闻言点了点头,虽然面上不显,语气中也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凤衣荼留下的情报的确帮了大帮。”玄师看着江曜低落的模样,声音放缓了些,   “他从之前那名七阶灵士手中探知到了幽荧在东域布局的具体情况,这样一来,至少我们不会再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所以,是谁?”江曜的神情也不知不觉地变得严肃。   按照之前的经验,幽荧在东域也肯定有一个一手扶持的傀儡,就像是圣渊教,像是藤离,亦或是他们之前臆想中的疏影阁一样。   那么他们在东域的傀儡又是哪个势力?   “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几乎是咬牙切齿。   玄师看着江曜眼中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恨意与杀意,轻叹口气,但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是平静道:   “幽荧在东域的代人,是徐家。”   “徐家?!”闻言,江曜呼吸一滞,原本愤怒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就是徐家,东域三大家族之一的徐家。”然而,玄师却点了点头,让江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会……”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案熟悉得出乎江曜的预料,所以他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可是,之前本家不是还说,东域的天才失踪时,徐家也有过帮忙吗?而且徐家在东域也是老……”江曜说着说着,却突然怔住了,就连心跳也漏了半拍。   是啊,他好像忘了,徐家也是二十多年前才突然崛起的。   只是,因为在他出生之时距离徐家跻身进三大家族也有了一段时间,而当人们提到东域的强大家族也定会说到徐家,所以在潜意识中,他会不自觉地把徐家划分成本家一样的老牌家族。 第235章 小爷眼睛一亮   “徐家就是他们扶持的第一个家族。”玄师轻轻摇了摇头,跟江曜解释道,   “除了中域外的四域情况各不相同。西域的人类很少,主要是精灵族的领地,直接渗透相对困难;而北域严寒,天灾众多,灵士也相对弱小,夏家又一家独大,目标明显;南域因为有凤家的存在,更是铁板一块;相较之下,只有东域家族林立,其中的斗争也是相比其他三域中最激烈的一个,最好渗透。”   “所以,幽荧的爪牙最初找上的便是东域。而东域,也是他们除了中域以外的又一个大本营。”   “那之前那些失踪的天才……”江曜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想,应该就是他们所为。更何况以徐家在东域的地位,恐怕要将这事遮掩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玄师点头道。   “幸好……”江曜面色有些发白,他只庆幸自己将原本的族人转移到了本家,否则要有徐家在背后帮忙遮掩着,真让他们留在天鹤城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也还好我之前留了个心眼子。”江曜叹了口气,莫名想起自己之前和玉琳琅的对话来。   多亏那时候他为防万一,提醒了玉琳琅要留一手。那位玉夫人看上去十分精明,想必也不会将一些事情全盘托出。   “所以师父,关于那些人,凤衣荼还提到了其他的吗?”江曜终于平静下来,对着玄师问道。   “还有一些其他情报,不过都和我推断的差距不大。”玄师点了点头,将那玉简递给江曜,“你可以自己看看。”   江曜将那玉简接过,注入灵力调出文字后眼睛一扫,心中也大概有了数。   正如玄师之前所言,他们犯下灭门案也好,扶持各大势力也好,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收集灵喾。而中域有一股势力正和幽荧敌对,力量还不容小觑。所以即使是在其他四域,那些人也不敢过于放肆,生怕被其察觉端倪,坏了大事。   除此之外,玉简中还提到,负责在四域收集灵喾的人以两名七阶灵士为首。之前被他偷袭击杀的韩奕是其中一位,由于凤家治下的南域比其他几域更难办,所以他自请到了南域,而剩下的一位大概是在东域。   将情报完毕,江曜心中大概也有了眉目,他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外,入目的是刺眼的阳光,而灼热的空气也难免让他有些怅然。   如今事情都办完了,那么他也是时候离开南域了。   不得不承认,北域人民互帮互助的友善也好,西域精灵直率坦诚的热情也罢,还有南域百姓散漫中透露出的真挚,这都是让他十分着迷的东西,若是没有这些要事在身,他的确很想再在这些地方多呆一会。   只是他同样也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而江子墨还在等着他去营救,每耽误一分钟,江子墨就会多一分危险。   不过……江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既然找到了贼窝,大不了把贼窝翻过来。他就不信,掘地三尺他还能找不到江子墨的踪迹。   将江子墨的灵魂玉简收好,江曜回过头,朝着凤临涯的小院走去。   虽然要走,但走之前,他总要跟熟悉之人道个别的。   凤临涯见到他倒是不惊讶,只是感受到他身上比之前更加强盛的灵力气息,对着江曜露出一个微笑来:“林大师是来向凤某告别的吗。”   “凤家主,这些日子,在下多有叨扰。”江曜点了点头,朝着凤临涯拱手道。   “林大师此去,可需要凤家……”凤临涯站起了身,江曜这才发现,他原本金红色的衣袍之上又多了一抹白色,花纹上也多了不少孔雀尾羽的图样。   “多谢凤家主挂怀,只是南域未定,在下又怎好让凤家分心在自己的私事上。”他委婉地拒绝道。   “既然如此,那凤某便祝林大师一路顺风。”凤临涯闻言也不强迫,只是点了点头。   “那便借凤家主吉言。”江曜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看见凤临涯朝他点头后,便转身欲走。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小院,凤临涯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只是比起刚才,似乎低沉了些,   “江兄弟,还望珍重。祝你……早日找回你的长兄。”   江曜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转过头,有些不是滋味地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看着那道莫名显得孤独的金红和白色交错的身影,眼眶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热,   “凤家主,保重。”   他仿佛看见远处的凤临涯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重新转过身,一路无言地走到了萧池的小院。   他伸手在房门前敲了敲,然后便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池还是散着头发,一副不修边幅的老样子,只是屋内有些凌乱,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   “江曜。”看见来人,他打了个哈欠,顺便侧过身子:“你怎么来了?”   他将人让进屋后才开始匆匆忙忙收拾出一片能招待人的地方,本来还想给江曜倒茶,却被江曜阻止。   “我要走了。”跟萧池,江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开门见山道。   “回东域?”萧池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挑了挑眉,问道。   “嗯。”江曜应了一声,点点头,“之后可能还会去中域,你的友人——”   “停停停,你这是又想把我排除在外?”萧池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   “也不是把你排除在外,只是这事情……本来就是我的家事。”江曜摇了摇头,   “凤衣荼留下的情报说,东域是他们在东南西北四域的大本营,很是凶险,我不能因为自己把你也卷进来。”   “江小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也不仅是为了你,我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萧池叹了口气,   “而且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了个帮手,你又何必非要急急忙忙把人往外推。”   “我……”江曜皱眉,但也自知有些亏,轻叹口气,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过之后我和师父还要再去一趟西域和北域,中途……可能会有些麻烦。”他犹豫道。   “这还不简单。”谁知,萧池却并没把其当成一回事,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你和前辈去办你们的事,我直接先去东域等你们就是了。”   “既然如此,要不,我们之后在安州城汇合?”江曜提议道。   “行,那我先去安州城。”萧池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江小曜,你不是说你的族人在本家?要不你给我个信物,我直接去你们本家好了,这样之后方便汇合,我也正好替你照看着。”   “本家……”江曜眉头一皱,但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看向萧池,   “对了萧池,之后可否再请你帮个忙?”   他猛地抓住萧池的衣袖,心脏一阵狂跳。   “等等等,你先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萧池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呼吸都有些急促的江曜,被吓了一大跳,赶紧示意他先冷静。   “萧池,那个,你的灵喾是可以解毒的,对吧?”江曜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是有些不妥,赶紧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确实能解。”萧池点点头,“怎么了,你这是……”   “是我的小姑。”闻言,江曜眼中立马出现了些希冀之色,“她的灵喾也有毒性,只是因为等阶不高所以还不至于成为毒灵喾。”   “只是,之前我们家出事的时候,她还是因为过度使用灵力导致灵喾反噬,所以眼睛看不见了……”   他皱着眉头低下头,小声说着,而萧池闻言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的小姑治眼睛?”   “嗯……”江曜点了点头,抬起脑袋,有些忐忑道,“可以吗?”   “你的小姑,灵喾是什么?”萧池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询问道。   “紫冥蝎。”江曜回答。   “这个……”萧池轻轻皱起眉,又问道,“距她失明……大概有多久了?”   闻言,江曜算了算时间,开口道:“两年多,还不到三年。”   “那应该有希望。”萧池点了点头,“我会尽力,但这事情毕竟有些日子了,所以也不能给你打包票。”   “嗯,我知道,谢谢你,萧池。”本就已经死心的事情,如今有了希望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他又怎好要求更多。   “那就这么定下了。”萧池笑道,“我先去你们本家帮你照看族人,顺便医治你的小姑,你和前辈办完事情之后再来和我汇合。”   “好。”江曜应了一声,   “不过因为东域桩桩失踪案的缘故,本家如今的排查确实严格,我之前没给本家提过你,现在你真要进本家,可能确实需要个能证明身份的信物才行。”刚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说着,他微皱起眉头,似乎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信物……信物信物,唉,对了。”突然,他眸光一闪,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刚刚怎么没了脑子,   “要什么信物,我直接让你和月白打个照面不就得了,” 第236章 小爷介绍   “江月白?”萧池闻言一笑,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裙身影来,“就是那个你之前给我提过很多次的妹妹?”   “没错。”想起江月白,江曜的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说起来,我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了。”   离开本家后,比起他第一次去北域,他和江月白联系的频率明显少了很多。他怕打扰江月白修炼,而江月白也害怕打扰他历练,两个人只是偶尔在通讯器上用文字互问对方的情况,给彼此报个平安也就罢了,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不过即使如此,江曜也知道,自家妹妹肯定和自己一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总归是挂念的。   “我让月白和你见一面,之后你进本家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江曜说着,拿出通讯器,直接开启了影像模式。   本以为江月白会在这时候修炼,江曜已经做好了联系不到人的准备,谁知很快,通讯器上便出现了白裙少女的立体影像。   “江曜哥哥。”影像亮起的一瞬间,江曜很明显从江月白脸上看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不过江月白却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惊呼出声,而是平静地喊了一声。   这丫头,这些年也沉稳了不少啊。看着自家妹妹,江曜心中也涌上些暖意。   “江曜哥哥,我很好,族人们也都很好,江曜哥哥不必担心我们。”还没等江曜开口,江月白的声音便从通讯器中传来。   “月白……”听着江月白给他报平安,江曜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来。   江月白一向懂事,往往都是还不等他发问便会向他告知族人的近况,免得他在外还要为在本家的他们担忧。   但某种意义上,江曜却不想她这么懂事。这个从小就和他要好的妹妹,本该是在全家人的关心与爱护下长大,哪怕稍微娇纵些也无妨,因为那正是她得到爱的表现。   可是如今,家中的变故却让她失去了娇纵的资格,让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变成成熟冷静的模样。   “丫头,我已经找到江子墨的线索了,等我回到东域就去救他。”江曜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先将最重要的信息告诉江月白。   “大哥……”闻言,即使江月白如今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女孩,但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住嘴,眼中泪光闪动,“江曜哥哥,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江曜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起这个,江曜也不由得眼眶发热,“丫头,你再等等,很快我就能把他救出来。”   “到那时候,我们三兄妹就能团聚了。”   “好,好……”影像中,江月白也是不住地点头,即使努力抑制,江曜依旧能听见她声音中难掩的哭腔,“我相信江曜哥哥。”   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对着江曜开口道,“江曜哥哥自己也要小心,本家好歹还有族人在,但你一个人在外,本来也没个照应,如今你还要……”   “不用担心我,丫头。”若是江月白就在面前,江曜觉得自己肯定会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你江曜哥哥很好,放心吧。”他对着江月白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将一旁的萧池拉了过来,   “对了月白,这是我的朋友,叫萧池,你先认识一下。”   “唉?萧大哥好。”江月白先是一愣,但旋即擦干了眼泪,对着萧池露出一个热切却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   “咳咳,你好,月白,我经常听江曜提起你……”萧池跟江月白打了个招呼,藏在头发下的耳根却莫名有些泛红。   他虽然看上去和江曜差不了几岁,心态也好,但毕竟天赋不如江曜这般变态,所以实际的年岁也已经不小了,如今被一个小姑娘喊哥哥,也难免让他有些羞赧。   “之后我还要去处一些事情,然后才能回东域。到时候,我这位朋友可能会提前来江家本家找你们。”江曜对着江月白解释道,   “萧池他很厉害,或许能够帮小姑治眼睛,所以我想让他提前和你们汇合。”   “啪”   通讯器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影像便是一阵摇晃。   “对不起对不起!”几秒后,江月白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通讯器中,“江曜哥哥,萧大哥,不好意思,我刚刚刚刚不小心……”   江月白红着脸,有些手忙脚乱,似乎是因为没拿稳通讯器所以出了岔子。   也多亏这一打岔,才没让她在萧池面前当场喜极而泣。   逝者已逝,对于其他族人,她虽然痛心,但也知道故人不可再追。但江思雅和江子墨,虽然恢复的希望渺茫,却都也总还存着那么一丝幻想,如今日江曜又接连带来了两个好消息,饶是她向来冷静,如今也是失了分寸。   她忍不住想和江曜多聊几句,而当她问及江曜这些日子的近况,江曜不太好全盘隐瞒,只能挑了些不太凶险的经过跟她说。而江月白虽然在通讯器那头面带微笑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只是,当关掉通讯器后,她的神色便一下子凝重起来。   “江曜哥哥……”她能感觉到江曜对她隐瞒了不少东西,但即使如此,只是南海的封印也好,精灵族的异变也罢,很多事情只是听江曜说着一笔带过的简化版,也足够让她心惊。   她的两位兄长,一位尚陷囹圄,另一位明明年纪也不大,却也已经走遍大陆,历尽艰难。   而她虽然也经历了家族之变,但由于年纪小,她总是被护着的那个,之后来了本家,也因为天赋的缘故被礼待有加,总体来说也没有吃过什么大苦。   比起江曜和江子墨,她实在是太幸运了。   江月白收好通讯器,起身朝着修炼室的方向走去。虽然有了好消息,但她并不打算提前告诉江思雅。萧池还有不知道多久才能到本家,提前将消息告诉她,反倒是徒增煎熬。   只是,刚到小院门口,江月白便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门口的篱笆上,偷偷摸摸朝院内张望。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江月白,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但江月白一个加速,便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二少爷?”看清来人,江月白清丽的小脸上也多了几分惊讶,   “不知二少爷有何贵干?”她打量了一下身上还沾着些草叶,有些狼狈的江沐阳,微微蹙起了秀丽的眉。   “我我我……我就是路过……”江沐阳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不敢去看江月白的眼睛,有些激动地甩手否认。   哪有路过到别人院门前的?江月白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突然听见江沐阳带着些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怎么哭了?”   “不是,谁欺负你了?”他看着江月白还在泛红的眼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江月白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和江曜通信时哭红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二少爷,那个,您误会了,没有……”江月白刚想解释,但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江沐阳愤然道:   “你可是江家的贵客,本少爷也就闭关了那么一段时间不在,谁这么大胆?有本少爷在,你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告诉我就是,本少爷去收拾他。”   “二少爷您真的误会了。”闻言,江月白有些无奈地开口,“没人欺负我,只是刚刚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二哥,有些感慨罢了。”   “你二哥?”江沐阳一愣,表情随即变得有些精彩,“他他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他尤还记得那个修炼天赋如妖孽般的青年。当初得知他修为时的那种震撼,至今还给他留下了些心阴影。   “没有,只是通讯。”江月白摇了摇头。   “那就好……”江沐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见江月白接着道:“不过二哥说,他应该也快要回东域了。”   “咳咳……”此言一出,江沐阳差点给自己呛到。   “他他他……他多久回来?”江沐阳一边问着,心也提了起来。   “尚不清楚,不过,约莫是今年之内吧。”江月白摇了摇头,   “说起来,我这里正好有些事情要请夫人一叙,不知可否请二少爷帮忙通禀?”她对着江沐阳笑道。   虽然以江家对她的重视程度,她要见到玉琳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江沐阳能够帮忙,不需要层层通报,效率自然会更高些。   “当然可以。”江沐阳下意识地应声,但旋即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好像答应得太快了,   “咳,我是说,你本来就是我们江家重点培养的人才,只要求见娘肯定会见你的,所以我去帮你说着,还免得下人再麻烦一趟。”   “那就多谢二少爷了。”江月白朝他行了一礼,道谢道。   “小事小事,搞这么郑重干什么。”江沐阳朝她摆了摆手,   “对了,你……”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支吾了半天,这才憋出来一句,“那个……听说你前段时间又突破了?”   江月白闻言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笑道:“刚好突破到了二阶高端,多谢二少爷挂念。”   “那时候我刚好在闭关,所以也没赶得上来恭喜你……”他踌躇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才视死如归般地掏出个储物袋塞进了江月白手中,语速极快地开口道,   “这个……咳,这个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虽,虽然没赶上,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说完,他不等江月白有所反应,直接用上了灵喾的力量瞬间跑了一个没影,   “就就就这样,你自己留着用啊,走了走了。”   江沐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江月白刚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没了踪影。无奈之下,她只能将手中的储物袋收好,感受到上面还未散去的体温,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少爷啊,真是……” 第237章 小爷重返本家   离开南域后,玄师便带着江曜,以从南域到西域,再到北域,最后到东域的路线行进着。   玄师设置的锚点其实是一种大型灵器,设置在四域之中,若是遇到危机,四域的看管者同时以血脉和灵力为引将其启动,就能够在四域与中域的边境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护罩。   待到锚点设置完毕,开启护罩后,那护罩便无法被从局部打破,只有破坏掉整个阵眼才能让其崩溃。也就是说,有这个装置在,只要守好内部,那么哪怕日后幽荧的爪牙想强行对四域发难,也不再会如之前那般轻松。   而借此机会,江曜也正好又见到了几位故人。   精灵族倒是一如往昔的平静安宁,精灵圣树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加枝繁叶茂,藤侑还是那般正直冷静的模样,而因为知晓了玄师的身份再加上有之前发生的事情在,玄师只是一提出,他便直接同意了安装锚点的请求。   江曜和苏洛也见了面,那个活泼的小精灵一如原样,对江曜十分热情,但江曜能感觉到,过去他眼底那种若隐若现的情愫如今也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对他的态度也是率直而又坦诚。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在之前的事情上停留太久。江曜松了口气,虽然欣慰,但一时间也对苏洛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隐隐有些羡慕。   不过……江曜又想了想自己,自己这边的情况好似又要比苏洛复杂得多。之前自己不过是和苏落相遇后偶然救下了他,而玄师,却是早在自己觉醒灵喾的刹那就和自己紧紧绑在了一起。   更何况……江曜突然有些惊讶地发现,设想中,就算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好像也不会将其变为现实,因为他不想割舍对于玄师的感情。   哪怕痛苦,哪怕酸涩,哪怕日日都在提心吊胆,哪怕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的奢望,但他好像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解脱。   他似乎就想这么仰望着他,注视着他,做那一只扑向赤色焰火的飞蛾,哪怕被烧成灰烬也无所谓。   苏洛告诉江曜,说精灵族不能没有继王,所以藤侑已经在着手和圣树一起孕育新的继承者,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新的继王诞生。   这一次,没有了幽荧爪牙的干扰,新生的继王不会再产生与职责错位的感情。   在西域设置完锚点之后,玄师又带着江曜去到了寒霜城。   当初离开之时,寒霜城才刚刚开始重建不久,还尚未从圣渊教带来的阴影中恢复。而故地重游,江曜却发现此时这座屹立于寒风之中的城市又重新焕发了自己的生机。   偌大的坊市中,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宽阔的大街上,刚放晴的天难得地透过乌云洒下几缕阳光,积雪被堆扫在街角,行人或是闲庭信步或是步履匆匆,但都神色轻松;孩子们穿梭在街头巷尾,或跑或立,不怕冷的团着积雪和伙伴打着雪仗,时不时有欢快的笑声响起。   他一早便与夏语竹联系过,所以江曜没受什么波折便直接见到了这位夏家当今的家主。几年不见,夏语竹彻底褪去了当年还有的几分青涩,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气沉稳。   和夏语竹的商议同样也没出什么波折。之前圣渊教背后的那个神秘教主就已经让她起了疑心,这些年来虽然北域还算是风平浪静,但她从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在江曜提起在其他几域的见闻后,还未等江曜主动提出,她便试图请求江曜,让他为夏家和其他几域的大家族牵线搭桥,商议这背后的事情,二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在玄师于夏家铺设锚点的时间里,江曜也再次遇见了姬朔。那个一向冷淡的男子外表没什么变化,但看见江曜后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柔和。   这些年里他修为又有所增长,几年前围绕圣渊教的争斗让北域顶尖强者几乎死伤殆尽,所以有着五阶中段巅峰修为的他也算是成了明面上的北域第一人。   据姬朔自己说,圣渊教事件之后,他在夏家领了个长老的名头,他自己对于家族上的事务算是一窍不通,不如提升修为来增加夏家在北域的威慑力。所以在帮着重建了夏家和寒霜城后,他便几乎整日修炼,不怎么问世事,除非偶尔夏家有需要,他才会出来镇场子,或是去处一些危险的事情。   不过,在北域待的一段时间里,江曜却并没有见到应舟,但夏语竹和姬朔自己不提,他也不太好意思主动去问。   环绕大陆的这段日子里,除了与故人的重逢,江曜还从玄师那里得到了几个记录着灵技的玉简。据玄师说,那都是他自行创造的顶级火属性灵技。之前未曾教给江曜是因为他修为还太低,不能拔苗助长。而如今他既然突破到五阶,还使用了炎烬作为进阶物提炼自身能力中的火属性,自然也踏入了学习这些灵技的门槛。   不过,玄师说,他给江曜的灵技也不过是他自己灵技中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威力和操控难度都太大,并非现在的江曜能够掌控的,还是等他日后再学为好。   整个大陆之行最后以回到江家本家所在的安州城为终点告一段落。中途玄师还顺带路过了天鹤城一趟,江家的宅邸还在那里,江宁将其打整得很好,没有一点萧条的迹象,仿佛宅子中的人只是集体远行去了,不日便会回来。   江曜给江荣院中维持着桃花盛开的法阵补充了灵力,又去祭拜了逝去的族人,然后便跟着玄师离开,一路前往安州城。   作为东域最大的城市,安州城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其他几域的风波似乎都不曾波及这里。此时正值盛夏,正午刺眼的阳光直愣愣地照射下来,让空间都有几分扭曲,恍惚之间,甚至让江曜有了一种自己还在南域的错觉。   江家本家的宅院在内城,江曜一袭黑色劲装,风尘仆仆赶路的模样倒是引来了街上不少行人的瞩目。而等他赶到古朴庄严的本家大宅向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本以为还会遭到阻拦,谁知那两名守卫竟然直接就将他迎了进去,甚至态度还十分恭敬,让江曜一时间有些傻眼。   他一路走到墨颐居属于江月白的住所,但还没进去,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侄子?”是江思雅的声音,江曜心头一动,猛然抬头,却撞进一双明媚的眼眸。   江思雅正站在院门口的篱笆旁边,笑着看向自己,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她还是江曜离开时的模样,紫衫的一只袖口也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是比起那时的灰败,如今的江思雅脸色却红润了许多。而最让江曜瞩目的是,她的那双杏眼,竟然又恢复了从前的水润和灵动。   “哎哟,姑姑您慢点啊姑姑,我不是说了,您这毒素还没彻底拔除,行事不能太急躁的吗!”愣神间,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小院中响起,青灰色的身影匆匆赶来,看见江曜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   “哎哟江小曜,你来得正好,你快管管你姑姑,万一她一急又搞得毒素上涌前功尽弃,我找哪说去?”   “小姑,你……”江曜看着面前的江思雅,不由得鼻子一酸,   “萧池好不容易答应给你治眼睛,你得听他的话啊。”   他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又赶紧抬头露出一个微笑来,抬头却看见江思雅却也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她笑骂道,手却不自觉地捂住了脸,“怎么一回来就忙着数落人呢。”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江曜挠了挠脑袋,心中一下子拂过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月白还在修炼,估计下人也不敢去打扰,不过等到傍晚就会回来了。”江思雅说着,走到江曜跟前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小子,你这一去可就是三年啊,月白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不自觉地仰望着江曜,看着自家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侄子,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欣慰起来。   “月白她……”提到自家妹妹,江曜的神色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复杂。   那个他本想一直护在身后,让她受尽宠爱的妹妹,现在却不得不因为家族的变故成为剩下族人的支柱。   “她很好。”江思雅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了一记,   “小曜,你这小子可别忘了,月白她可是你的妹妹啊。”她故作嗔怒地瞪了江曜一眼,   “还有我,我可是你的小姑,剩下的孩子们也都是你的族人,你都能在外独自打拼,怎么还老把我们想得弱不禁风的啊?”   “我……”看着江思雅气鼓鼓的模样,江曜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张了张口,正欲顺着她的话辩解,却突然听见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江曜!”   “江曜族兄!” 第238章 小爷见族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江曜便已经被一群大大小小的身影团团围住。   江家剩下的族人也听说了江曜归来的消息,匆匆从住处赶来,半大的孩子们围在江曜身边,有的兴奋地喊叫着往江曜身边凑,也有些胆子小的不敢上前,只是面带激动地站在最外圈,含笑注视着江曜。   “唉唉,大家慢点,慢点,别激动。”江曜手忙脚乱地扶起几个往他身上扑的孩子,幸好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剩下的孩子冷静下来。   “大家都还好吗?”江曜看着那一圈熟悉的面孔,揉揉这个的脑袋,又掐掐那个的脸蛋,俯下身子来问道。   “好,我们可好了!”闻言,一群孩子一下子又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有月白姐姐和江霄族兄在,没人敢欺负我们。”   “是啊是啊,族兄不用担心我们。”   “族兄在外游历才要照顾好自己啊!”   “族兄族兄,我也觉醒了,现在已经是一阶灵士了呢,你看。”   ……   每一个孩子脸上都闪烁着对江曜的憧憬与崇拜之色,看得出来,他们对江曜的确十分信赖。   江曜本想和他们一一回复,但孩子们也知道江曜事忙,不能耽误他太多时间,所以很快便散去,只留下几个年纪大的主事人。   “各位……”江曜的眼神扫过以江霄为首的几名成年族人,冲着他们抱拳道,   “辛苦了。”   “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江霄走上前,对着江曜笑道,   “要说辛苦,你在外打拼,不比我们这些待在本家的更苦更累?”   “本就是该做的。”江山也摇了摇头。   剩下几个江家族人同样跟着应和,江思雅见状走上前,笑道,“好啦,还站在外面做什么,先进来说话吧。”   她领着江家一行人和萧池走进院子,到正房的小会客厅落座,还没开口,倒是江霄先给屋内的人都倒了茶,紧接着,他便将江曜离开之后江家族人中发生的较为重要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给江曜汇报了一遍。   某年某月某族人觉醒,某年某月某族人进阶,某年某月某族人在本家的例行比试中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一件一件的事情叙述过来,江曜似乎都能看见三年的时光在自己面前缓缓流淌。   三年的时间,似乎也让他的族人们改变了不少,最明显的便是江霄。如今,江曜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一丁点过去的纨绔之气,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看上去谦逊而又沉稳内敛。   看着现在的江霄,江曜甚至都有些恍惚,仿佛过去那些被欺凌的日子只是黄粱一梦。   而过去沉默寡言,看上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山如今气质温和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和孩子们在一起待久了,她整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柔和了许多,不过据说,在战斗之时,人们依旧能瞧见过去的那个冷厉美人。   其他的几名族人在过去和江曜相交不多,但江曜也能看出,比起分别之时,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可靠。   “江曜,你呢,这几年你又过得如何?”讲完了族人的近况,江霄又看向江曜,开口问道。   “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去了一趟西域和南域……”江曜挠了挠头,面对着家人,尤其是还有江思雅在,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日子的经历简化着说出来。   虽然他同样也不想让江月白担心,但他也知道,江月白天赋好,在未来或许便会成为东域的支柱之一,有些事情她迟早会掺和进来,就算他感情上并不愿意,但天赋和实力本就意味着责任,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东域失去一个重要战力。同样,他也相信,江月白绝不会是那种因为害怕危险就只想躲在别人身后的人。   但是江思雅和江霄他们不一样,尤其是江思雅,天鹤城江家覆灭后,因为身体上的限制,她的战斗力已经被削减了绝大部分,而其他的族人同样年纪尚小,天赋恐怕也够不到,很多事情让他们知道了也只能徒增忧虑。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只说了自己帮着西域的精灵族和南域的凤家处了一些危机,至于其中的凶险,他则说因为有那些大人物在,所以他并未正面对上什么危险,还因此获得了不少机缘。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有没有被族人接受,但至少无人过问他更多的东西。只是,当江霄问起他如今的实力之时,他背后亮起的五圈光环却让整个大厅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   江曜并未开口打破室内的沉寂,直到屋内除了萧池以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凝固的气氛这才终于有了活络的迹象。   “大……大侄子?”江思雅捂着心口,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我……我没看错吧?”   她生怕是自己眼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一下子看出了重影。   “小姑,您没看错,不过我也是前些日子运气好,恰好遇到了遇到了机缘,这才突破到了五阶。”江曜也知道实力的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所以没必要藏着掖着,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然后收回了灵喾。   但他话说完,却发现自家小姑还在盯着他的脸发愣。   江思雅此时确实有些恍惚。   二十三岁的五阶,她哪来的这么优秀的大侄子?   而房间内剩下的江家族人此时也回过神,一个个面露惊骇地看向江曜,而最明显的江霄甚至差点将手上的杯子扔了出去。   “还有,那个,我……我找到了江子墨的下落,这次回东域本来也是为了救他……”   见还是没人说话,江曜又忍不住讪讪道。   “啪啦——”这是江霄手上的杯子摔碎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江曜的手,“你说江子墨,他,他……”   江霄突然有些失声。   当年江家灭门时的血案,本来是江子墨留守,他和江文安他们一起去往后山。但后来江子墨看见强者几乎全被引往后山,于是便以他修为不足为由将他强行留在了宅院内看守,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   江霄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江曜,一个便是江子墨。   这对曾经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兄弟,一个在最危难之时代替他走向了绝望,而另一个,则在他濒死之时给了他新生。   是江曜和江子墨造就了现在的他,也同样是他们,让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不是东西。   他欠江曜和江子墨的永远还不完。他甚至不再奢求江曜的原谅,如今的他带着愧疚,倾尽全力,也不过只是想让江曜身上的负担再少那么一些而已。   他知道他江霄永远也追不上这位曾被自己看不起的堂弟,他能做的,只有让江曜在远行之时,对于族人,对于至亲的顾虑能再少一点。   那好像是他现在唯一的价值。   江霄握住他的手掌力气用得有些大,捏得江曜手腕一阵生疼,但江曜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任由江霄握着。   他看着双眼发红,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江霄,嘴角勾勒出一抹复杂的弧度,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虽然还不能确定他具体的位置,但是也已经找到了重要线索。”   “江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江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猛地松开江曜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好……”他点头,“好,好……”   “江曜,我知道我可能不配说这种话,但是你一定,一定要将他带回来……”说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茫然,悔恨和希冀在他眼中交错着,让江曜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他只能反握住江霄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江霄堂兄。”   江霄一行人没在江思雅这边待太久,只是临走时江曜叫住江霄,说晚些时候他再去找他。   而江霄他们没走多久,江曜便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小院外由远及近。   那脚步声听着莫名熟悉,江曜心头一阵,正欲走出房门,却突然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窜了进来,飞扑进了自己怀中。   “江曜哥哥!”江月白明显是跑得狠了,气息飘忽不定,一张清丽的小脸喘得通红。   她抬起头看见江曜,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然后抽噎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江曜哥哥,好久不见。”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但即使用手遮掩着,江曜依旧看见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江月白,我说你你你……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突然又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见江沐阳站在门边扒拉着房门,低着头,也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你?”江曜一愣,这才想起这个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少爷来。   江沐阳闻言也是一怔,然后呆呆地抬起头,看见江曜那张俊秀的脸时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就连身体也直接僵住了。   “江江江……”他结巴了半天,脑子似乎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便开口,   “江曜哥哥好。”   沉默。   微风吹过,江沐阳猛然反应过来,这才看见房间里或坐或站的人因为他这一句话,直接愣了满屋。 第239章 小爷再见玉夫人   “呸呸呸,不是,不是,我我我我是说……”反应过来的江沐阳疯狂地摇着头,   “那那那个,月白他二哥你在外这么久了还好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回过头来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江曜。   他真想现场挖个洞钻进去。   “谢谢二少爷,我很好。”江曜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的江沐阳。   他很好,但他觉得这个二少爷好像有点不太好。   “对了二少爷,你不是说,是夫人让你来找江曜哥哥的吗?”眼看着气氛距离凝固只差最后临门一脚,江月白赶紧出声道。   “哦哦,对,我娘说,看你什么时候得空,还请你去见她一面,她就在白鹭洲。”说着,江沐阳终于站直了身体,神色也正经了些。   “夫人吗?”江曜闻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既然如此,不知可否现在求见?”   “当然可以。”江沐阳一愣,赶紧点了点头,“娘已经告诉了守卫,不会有人拦你的,你随时去找她都行。”   “那个,话带到了,那我走了啊。”说完,他运转灵力,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江月白看着一下子跑没了影的江沐阳,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这家伙,难不成把魍魉的能力都用来逃跑了不成。   “那个,江曜哥哥,你先……”   “月白,我……”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江月白见状,赶紧掩口轻笑,继续道:“去吧江曜哥哥,之后还有时间,有什么话我等你回来再说。”   “哦,好……”江曜点点头,又看向江思雅,得到她的回复后这才转过身,但出门的瞬间脚步却有些迟疑。   明明刚刚才见面。   其实按照江曜的设想,他回到本家虽然的确有事要和家主或是玉夫人商谈,但本家毕竟规矩森严,从他这层层通报到家主那边又批复回来,怎么都要花上些时间,也足够他和江月白叙旧了。   不过谁知玉夫人对他的关注出乎了他的预料,可能是刚知道了他的消息,便直接让人来请他去白鹭洲。   他自然是要先以正事为重,但一想起江月白刚和他见到就又要分开,他对自家妹妹又多出了几分难以明说的愧疚。   “好啦江曜哥哥,快去吧。”不过,还没等他继续思虑,江月白的声音便再度响起,紧接着,一股力道将他往门外推了推。他转过身,却见少女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挥了挥手。   “江曜哥哥能想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少女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曜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索性也不再纠结,转身朝着院落外走去。   虽然没去过白鹭洲几次,但江曜意外地对这条路十分熟悉。一路上他也遇到不少本家子弟,不少人都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毕竟他面生,倒也没人敢真的上来询问。   荷塘中央的小屋还是那般雅致的模样,江曜绕过屏风,见房内只有玉琳琅一人,此时她正端坐在木几边,而木几对面位置空着,看上去是为他而准备。   “江小兄弟。”看见江曜,她站起身来迎接,“别来无恙。”   “夫人别来无恙。”江曜朝她浅浅行了一礼,然后在她的示意下入了座。   “之前令妹曾找过妾身,说是江小兄弟在西域和南域游历期间又遇到了不少事情,其中,似乎有不少都和之前天鹤城的惨案有关?”她也没打算和江曜废话,直接便开口道。   “夫人聪慧,想必晚辈让小妹传递的话中之意,夫人一听便能明白。”江曜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之前他让江月白给玉琳琅带话,不仅提到了四域之间事件的关联,还专门让玉琳琅注意着东域的情况并保守消息,且不要让东域的另外两大家族掺和进来。   “所以,这个阴谋的确笼罩了整个大陆,而且东域的三大家族中真的有内鬼?”玉琳琅微眯起眼睛,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夫人认为该当如何?”江曜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笑道。   “江小兄弟是在试探妾身的态度?”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玉琳琅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不。”谁知,江曜却摇了摇头,“晚辈只是想知道,在夫人心中,东域百姓和江家本身,究竟孰轻孰重?”   若面对的人是凤临涯或是夏语竹,他根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即使不问,他也知道他们的答案。   北域的风气便是人情质朴,互帮互助,夏家早已和平民百姓融为一体,而凤家虽然屹立于百姓之上,受到百姓供奉,但他们同时也是极为负责的南域管者和保护者,一旦南域受到侵害,他们一定是挡在最前面的那个,凤家不倒,南域不灭。   但东域江家又和北域夏家或是南域凤家不同。作为东域最大的家族,江家的确也有在维护东域的秩序,若是发生大事也会派出弟子解决。但这些事件只是麻烦,却从来都不会动摇到江家的根基。   东域三大家族并立,虽然彼此之间也勉强维持着平衡,但平心而论,三大家族中没有一个是不想挤掉其他两大家族独霸东域的。江家曾经一家独大,自然也想重回巅峰。而后起之秀的柳家和徐家虽然底蕴不足,却都有各自的倚仗。柳家掌控着东域的经济命脉,东域的商会虽说是三家共同经营,但最核心的人脉和资源都掌控在柳家手上;而徐家,则拥有比江柳二家多上许多的附属家族。   对抗幽荧,需要江家赌上全族身家,但一旦失败,整个本家恐怕都会万劫不复,被幽荧势力所操控的徐家恐怕还会借机上位,将这个东域原本最大的家族吞吃殆尽。   江曜的确有心要和本家合作,但这毕竟是涉及全族的大事,若是玉琳琅不同意,他自然也能够解,不会强行逼迫,大不了再另立势力。   反正如今的他实力也到了五阶,已经拥有了在东域组建势力的资本。   不过,那样毕竟麻烦,如果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能将东域本就有的势力整合起来。   “江小兄弟这话妾身倒是有些不懂了。”江曜的话一出口,玉琳琅先是一愣,随即又轻笑起来,   “东域的百姓和江家并非对立关系,又何来这二择一的说法?”   “玉夫人坦诚,那晚辈自然也不敢欺瞒。”江曜面色不变,但最后还是轻叹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   “不瞒夫人,其实晚辈此次求见夫人,也不仅仅是代表晚辈自己。”   银光一闪,江曜手上便多出了几个物件来,   “其实,晚辈回本家,也是想以南域凤家,西域精灵族和北域夏家的使者身份,来向夫人,向东域江家寻求结盟。”   玉琳琅微皱着眉头看向江曜摆在她面前的几样物件,那是一个凤羽状的符文,一截绿色的树枝,和一个金色的吊坠。   三样东西看上去都很平常,但其上的气息却让玉琳琅有些侧目,尤其是那枚符文,只是看着,她仿佛便要被其上铺天盖地的火元素所灼伤。   这枚符文主人的实力,强大到让她心惊。   在南海海底,凤衣荼的献祭让凤临涯突破了寿命的桎梏,也是在那一瞬间,他突破了停留已久的五阶巅峰瓶颈达到了五阶大圆满,而在江曜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进阶到了六阶。   凤凰灵喾本就是罕见的强大灵喾,再加上突破的缘故,所以哪怕只是在信物上遗留的气息,也足以让玉琳琅惊讶。   “所以,天鹤城惨案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在江曜拿出这些信物的一瞬间,玉琳琅已经能够判断江曜所言并非虚假。   仅仅凭借信物就能让她心生警惕的,在南域和西域也只有最顶尖的强者才能做到,而凤纹和树枝上的自然之力,更是凤家和精灵族的象征。而相比之下略不起眼的那枚坠子,其上纂刻着一只圆滚滚异兽的花纹,其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更是能加快体内的灵力运转,正和传说中的异兽当康的特性。   瑞兽当康,正是当今夏家新任家主的标志性符号。   不过,比起这些东西,更让玉琳琅感到讶异的是这些东西背后传递出来的信息。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惹得四域的顶尖势力联手以对?   她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摆正神色,试图让江曜来与她解释。   “夫人见谅,此事事关重大,还恕晚辈暂时无法直言。”但是江曜却摇了摇头,“但还请夫人放心,若夫人成为了我们的盟友,晚辈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江小兄弟,自古以来,结盟皆为共同的利益所致。”闻言,玉琳琅依旧笑道,   “江小兄弟心中有顾虑,妾身自然解。只是妾身如今还对江小兄弟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若是要结盟,江小兄弟总该给妾身明示。”   她撑起手,手指轻轻抵在了唇边,嘴角轻扬   “至少,江小兄弟总该告诉妾身,此事失败后江家会付出什么代价,而成功后,江家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吧?” 第240章 小爷的新盟友   “那是自然。”江曜一开始也就没指望玉琳琅直接答应,毕竟江家并未正面和那些人接触过,也不知其可怖,比起他一开始就有绝对把握的精灵族和夏家,和玉琳琅的一番交涉反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晚辈也不想夸大其词,所以还请夫人见谅,晚辈认为这件事情就算成功,恐怕也无法给江家带来任何明面上的利益。”江曜冷静道。   “哦?”闻言,玉琳琅却也不恼,一双美眸中反倒是生出几分兴色来,“那若是失败呢?”   “若是失败……”江曜抬起头,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江家会覆灭。不,不仅是江家,还有东域、南域、西域、北域,甚至中域。”   “夫人,晚辈并非虚言,只是若此事失败,整个大陆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即使心中已经有了预期,但玉琳琅闻言还是呆愣住了。   这听起来实在是像个笑话,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凭借着一己之力让大陆陷入危机?   只是……她秀眉一蹙,这事情听起来荒谬,但她和江曜虽然相交不深,却也知道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更何况,还有那几件信物作为佐证。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内心没来由地升起一阵寒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大陆究竟又起了什么变故?   “只是江小兄弟,话虽这么说,妾身却依旧有些疑问,”敛去眉间的疑虑,笑容重新出现在了玉琳琅脸上,   “我江家在东域虽然有几分薄面,但放在整个大陆上,或者说跟中域那些大能相比,只能算是最末流的势力。就算我们有心帮忙,但若是真的面临那样的灾难,想必我们江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若真出现了大陆性的危机,在中域不介入的情况下,哪怕东南西北四域联手,说刻薄一点,那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不如,妾身为江小兄弟与中域牵根线,江小兄弟去寻中域的那些家族商谈,如何?他们也并非不讲道之人,若江小兄弟事出有因,他们也一定会考虑的。”玉琳琅试探着问道。   在她看来,这或许是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案。毕竟如她所言,江虽然是东域的三大家族之首,但放到中域只能算做最末流的家族,拯救大陆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和他们沾不上边。用江家的人脉给江曜做跳板,让他进入中域游说,似乎是最好的处方式。   “夫人不必担心,晚辈并非想让江家冲锋陷阵。”江曜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晚辈的师父其实出身中域,所以在中域我们一早就有部署,夫人不必为此操心。”   “晚辈欲与夫人合作的,是想让江家协助晚辈拔除在东域的毒瘤,在这之后,江家只用随时关注着域内的情况,然后与其他几大家族还有精灵族一起,守好四域便可。”江曜诚恳道。   “如此……”玉琳琅眸光一动,眼神中多了几分了然。   “当然,晚辈也并不强求夫人的同意这次的结盟。”江曜接着笑道,   “江家愿意收留晚辈的族人,又全力支持小妹修炼,晚辈自是记得夫人与江家的恩情。在这件事上,若夫人愿意考虑,晚辈更是感激不尽,但若是夫人仍有顾虑,晚辈自不会继续纠缠夫人。”   江曜微低着头,正想着该如何结束这个话题,却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叹。   “你啊……”江曜闻言抬头,却看见玉琳琅正望向自己,眸子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江小兄弟,不,江曜,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夫人?”江曜一愣,看着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的玉琳琅,有些疑惑地轻唤一声。   然而,玉琳琅却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放松了身体,原本刻意保持的疏离感也消失不见,“西域和南域的事情,可以详细和我说说吗,当然,这句话并不是江家主母对你的施压,是玉琳琅对你的请求。”   “玉夫人,您……”江曜心头一动,声音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些喜色。   “江家站队的事情牵涉太多,东域三大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即使是我也无法立刻给你答复。但我想,作为玉琳琅,我确实想尽可能地给你一些帮助。”她一边笑着,一边对着江曜摆了摆手,   “放心,不会外传,这一点上我可以发心魔誓。”   “不,晚辈没有不信任夫人的意思。”江曜赶紧摇头否认道,   “只是事情听起来或许会有些离奇,但晚辈可以保证,晚辈所说的都是实话。”   “更离奇的事情你刚刚不都说出来了,怎么现在反倒还顾虑起来了?”玉琳琅笑着问他。   “这个……”江曜轻咳一声,玉琳琅戏谑的目光看得他脸有些微微发热,“既然如此,晚辈也就不瞒着夫人了。”   “当初,晚辈去往精灵族后,便发现精灵族出了一些异变……”   面对着玉琳琅,他倒是少了很多顾虑,直接便把自己离开东域后的事情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而随着他的叙述,玉琳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而当江曜说到南域海底七阶灵士时,玉琳琅的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她终于明白,为何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几域各大家族,会以江曜为契机结盟了。   其他几域既然都出现了异象,那么东域也绝不可能风平浪静。只是如今还不知道,蛰伏在东域的人,又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实力。   “这几年……辛苦你了。”她揉了揉眉心,感慨道,而看向江曜的眼神中不觉间又多出了些隐隐的怜惜。   过去,她对江曜更多是欣赏,可是在听完江曜的叙述后,即使是她,也难免对于江曜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   以江曜的天赋,本该是走到哪里都会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就算是待在江家,江家也会如培养江月白那般,向其倾注最珍贵的修炼资源,他本不必过得那么苦。   那些惊险的经历,只是听着就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胆战,但江曜还那么年轻,光是这份勇气和魄力,就足以让她看向江曜的目光中多出几分尊敬。   “有些事情晚辈既然既然遇到,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江曜却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玉琳琅再次开口,   “只是有些惭愧的是,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要食言了,毕竟光靠我一个人,或许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所以……”   “夫人有这份心,晚辈已经受宠若惊,晚辈也不愿将夫人扯进这趟浑水之中。只是,这件事情背后毕竟牵扯众多,还请夫人莫要……”江曜点点头,正想对玉琳琅的话表示解,却见她轻笑着,话锋忽地又一转,   “所以,作为交换,你之前说的,寻江家结盟一事,我可以先替你答应下来。”   “嗯?”江曜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玉琳琅,然后看见玉琳琅对着他点了点头,   “当家的那边我会去交涉,江小兄弟不必担心,应该能成。”   说着,她又露出一个带着些戏谑的笑容,“他不答应我揍他去。”   “咳咳,夫人……”江曜没想到玉琳琅说话如此豪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住。   “开玩笑的。”见江曜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符合年龄的举动,玉琳琅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   “不过江小兄弟确实不必忧心,我家那口子的性子我也知道,人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说着,她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之前有所顾虑,是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真如同江小兄弟所说的那般,恐怕就算我们江家不动,也迟早会被盯上。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   按照北域、西域和南域的情况推断,像江家这样的大势力,往往都是首当其冲的被侵害对象。   “而且说实在的,你这孩子确实很对我的胃口,若是你不介意,可以直接把我当做一个朋……咳,长辈来相处。”玉琳琅轻笑道,但随即有些感慨,   “唉,真是,老了。以前横冲直撞的,还真没什么顾虑,如今要管的事情多了,反倒是束手束脚。”   “夫人说笑了,夫人如今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又何来衰老一说。”江曜摇了摇头,看着玉琳琅依旧年轻美丽的脸,笑着实话实说道。   “倒不是说这个,只是你小子要是早来三十年,我才懒得跟你兜这些圈子,直接去把那些人在东域的老巢端了便是。但是现在,江家确实需要我,很多事情我也不能随心所欲。”玉琳琅感叹着,旋即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她也是墨颐居出身,本就不喜家族交涉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嫁给江承泽之后,虽然江承泽也无意让她改变,但作为江家主母,她也知道有些责任自己不得不承担。   “好了,你毕竟刚回来不久,月白那丫头应该也还在等你吧,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等我跟当家的商讨完,会让人去请江小兄弟的。”玉琳琅点了点头,对着江曜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晚辈先告辞。”江曜赶紧也应了一声,冲着玉琳琅行礼后道别,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241章 小爷与妹妹   玉琳琅在房内看着江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屋外的荷塘中,转过头,却是轻笑着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确有趣,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和这孩子平辈论交。   可惜啊。她轻叹一声,眼前不由得闪过江沐阳的脸和一道清雅的白裙身影来。   要是这么做,以后辈分乱了可就不太妙了。   江曜从白鹭洲回到江月白的小院,还没来及进屋,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   “江曜哥哥!”江月白走到他身边停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是个明事的人。”江曜点了点头,对着江月白笑道,“丫头,这种事情有你江曜哥哥在,你就不用操心了。”   “江曜哥哥也不要太小看我啊。”闻言,江月白赌气般地轻哼了一声,“其实在江家的事情上,或许我还是能帮上江曜哥哥一些的。”   “你还小。”闻言,江曜无奈地轻笑一声,“还不到操心这些的时候,安心修炼便好。”   “我不小了。”闻言,江月白微微蹙起了眉头,“江曜哥哥不也是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撑起整个家族的吗?”   “我……”江曜话都到嘴边却突然被噎了回去,一时也有些语塞。   初入本家的经历仿佛还没过去多久,江曜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江月白之间竟然真的已经横亘了三年的时光。   “江曜哥哥,我知道我天赋其实没有你好,但是江曜哥哥,我也想帮你啊。”   “你总是瞒着我很多东西,什么也不说……”江月白说着,不知不觉低下了头,   “我知道江曜哥哥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但是,我也在担心江曜哥哥啊……”   江月白的声音越来越小,江曜看着她面含忧虑的模样,自己的眉头却也轻轻皱了起来。   他微微别过头,突然有些不敢去看江月白沮丧的脸。   因为,他好像从自家妹妹的表情中,看到了曾经的熟悉的东西。   曾经的他,好像也是这样跟在玄师的身后,看着将很多事情刻意对自己隐瞒的玄师,只能垂下眼眸,极力掩饰住自己的那些失落。   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他曾告诉过玄师很多次,他从来不害怕那些危险,但直到南域,直到玄师也知道他也再无退路,这才将一直以来的真相告知于他。   一瞬间,江曜好像突然解了玄师的那些迟疑和犹豫——原来,他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让江月白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月白,我……”江曜突然有些踌躇,他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江月白,苦笑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我也没有怪江曜哥哥的意思……”江月白摇了摇头,“我只是害怕,江曜哥哥你什么事情都只想一个人扛着,你明明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啊。”   “抱歉,月白,是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江曜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语气中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些感慨之色,   “只是,太早知道这些事情确实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可能还会扰乱你的修炼。所以,等你四阶之后,江曜哥哥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他忽然想,或许,他该多相信江月白一些。   就像江思雅说的,江月白是自己的妹妹,就如同自己是玄师的弟子一样。   有些东西,是会在不经意间悄然传承的。   他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见少女抬起头冲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自己不禁也扬起了嘴角。   他想,他的妹妹,或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和他一样的觉悟。   他不该以爱为名将江月白束缚,   江曜跟着江月白回到了屋中,二人落了座,江曜这才得空能够端详自己许久不见的妹妹。   江月白的房间很是简朴,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而江月白同样是一身素裙,衣着打扮甚至比当初在天鹤城之时还要低调不少。   “江曜哥哥,这些年,你……”江月白同样也看着江曜,之前突然见面时倒还不觉得,如今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二哥似乎和记忆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由于修为的缘故,僵硬的容貌看上去变化不大,但从眼前青年的眉宇中,她几乎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稚气。   “我挺好的,月白。”江曜闻言笑道,“这些年,除开中域外,大陆各地我都走了一遭,也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哦,对,还有师父,师父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而且师父很强,有他在,月白你不用担心。”想起玄师,江曜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傻气。   “唉,是之前的那位老先生?”江月白一愣,眉头微微一皱,这才从记忆深处翻出那张已经有些模糊的脸来。   “嗯,师父他不喜欢露面,不过其实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游历的这些日子也是他一直陪着我。”江曜点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一定要好好感谢老先生才好。”江月白应声笑道,“对了,还有倚芳,应该也是老先生炼制的吧?”   倚芳是江月白灵武的名字,一把碧青色的瑶琴。   她一早就疑惑,就算江曜天赋异禀,但年龄的限制毕竟在那里,而倚芳身上虽然有封印,但叶听荷曾告诉她,封印解除后,那把琴至少也是五阶。   而三年前的江曜,绝不是仅靠自己就能炼制出五阶灵武的人,更何况在那之前江曜从不知道江月白会选择琴作为灵武,更不可能提前准备。   “嗯。”既然都被问到,江曜也只能点点头,“不过这对于师父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江月白毕竟年纪小,未来的成就也还不定,所以玄师给她炼制的也不过是把五阶巅峰的琴,等到日后江月白实力有所突破后再为她重铸升阶,除此之外,他甚至还给了江月白一些曲谱,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能对于老先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江月白却摇了摇头,   “江曜哥哥下次见到老先生的时候,帮我向他带一句感谢好不好?至于其他的,等我修为再高些,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你这丫头……”江曜无奈,但看着江月白认真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你在本家……”   “我在本家也很好的。”江月白轻笑道,   “夫人和家主对我也多有关照,还有听荷姐姐和瑶霜姐姐护着,江霄堂兄也一直在努力给别人炼器,现在在整个安州城都有些名气了呢,所以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江霄他……”似乎是没料到江月白会突然提起江霄,江曜一愣。   “嗯。”江月白点了点头,“江曜哥哥你走之后,江霄堂兄他一边炼器卖给商会,一边研究各种各样能方便百姓生活的灵器,比如犁田机、播种机,或者帮忙看管铺子的人偶什么的。”   “他把那些灵器卖给百姓,都是很低的,百姓买得起的价格,甚至倒贴了很多材料钱。所以虽然江霄堂兄的等阶不高,但是安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走在路上还经常有人感谢他呢。”   “他居然……”江月白的话实在是出乎江曜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指望江霄能照顾好剩下的族人,谁知他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   “江曜哥哥,你可别小看这些百姓,他们虽然没什么灵力,但是本家可是也要顾及着他们的。江霄堂兄被他们视作恩人,这样一来,就是本家上层也会给他一些面子。”江月白冲着江曜认真道。   “辛苦他了。”江曜微微垂下脑袋,真切地开口道。   江霄天赋的确不算高,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炼器术,江曜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丢掉炼器师的架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荧烛大陆上,几乎没有炼器师会去专门炼制给灵力低微的百姓使用的灵器。甚至就算是江曜,都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虽然对于江曜来说,也是有要钻研炼器技法,而给百姓炼制灵器无法提升他的炼器术这一因素在,但江霄能思及此事,让他惭愧之余,也确实对江霄刮目相看。   “江霄堂兄他……这些年的确变了很多。”江月白支着脑袋笑道,似乎也是有些感慨,“和他相处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他当年的样子了。”   “江曜哥哥不在的时候,他对我和其他族人都很好,对小姑也很尊敬,族人对他都很信赖,他确实没辜负你的信任。”   “嗯,我能感觉到。”江曜也笑了,“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变好。”   “只是。”他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有些事情,他可能还没转过弯来。”   “今晚我想去找他聊聊,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原来江曜哥哥也看出来了。”江月白点了点头,“我其实也劝过他,但他好像确实对很多事情都在耿耿于怀,甚至他好几次突破失败,我在想可能都与此有关。” 第242章 小爷与江霄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江曜轻嗯一声,“我们都是如此,他也不应例外。”   对江曜来说,江霄曾经对他做的事情他不会当做没发生过,因为那正是组成现在他的一部分。但是同样,他不会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发生在曾经的一段经历而已,如今他早已能够平淡地提起。   “对了,小姑呢?她近来如何?”江曜回来时就察觉到江思雅并不在小院中,只能向江月白问道。   “有萧大哥在,当然很好了。”江月白笑道,   “萧大哥帮小姑治完眼睛之后,小姑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还有听荷姐姐和瑶霜姐姐陪着她。对了,她刚刚都被两位姐姐拉走说是去逛坊市了呢。”   “那就好。”江曜闻言,也终于放下心来,“小姑她……其实我也已经找到了治疗她手臂的方法,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小姑就能变回以前的模样。”   之前在北域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夏语竹提过了江思雅的情况,而夏语竹也表示,等到江思雅方便的时候,可以将她送到北域来,跟着夏家的人一起去寻冰极寒泉。   这样一来,或许江思雅便能重新恢复健全。   “真的吗?”江月白闻言呼吸一滞,但眼中随即浮现出喜色来,她有些激动地握紧拳头,眼中的喜色几乎要满溢而出。   “太好了江曜哥哥……”她扶着桌角,快要喜极而泣。   这几年,别说她,就是江思雅也快断了恢复的希望,原本活泼的性子也越来越沉默。她要忙于修炼,陪在江思雅身边的时间不会太多,江家其他族人虽然也会经常来看望,但毕竟离得远,再加上顾及她的心情,很多关心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也幸好还有叶听荷和曲瑶霜陪着,总不至于让她陷入自我封闭。   萧池的到来让江思雅重见光明,这其实已经出乎了江思雅和江月白自己的预料,让江思雅的心重新活络了起来。   甚至她和江月白都已经想着,哪怕恢复不到从前,像现在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可是江曜却再次带给了她希望。而经历过萧池的事情,江月白几乎已经不会再对江曜的话有半分怀疑。   “嗯,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想应该可以试试。”江曜点了点头,应声道,   “等我把江子墨救出来,应该就能带小姑去北域为她疗伤了。”   如果玉琳琅那边不出什么意外,他应该能成功和江家达成合作,这样一来,江家和夏家的联系加强之后,或许在去中域之前他能成功将江思雅的事情安排好。   “好,我相信江曜哥哥。”江月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曜带给她的从来都是惊喜,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江曜对着她笑了笑,紧接着又问了她一些之前从江霄那里听到的,这些年的事情,一会又给她讲述自己在南域西域的见闻,而时间也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中途江思雅和叶听荷、曲瑶霜逛完坊市回来,江曜也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自从江思雅的眼睛恢复之后,叶听荷和曲瑶霜就搬回了她们之前住的院子,不过不修炼的时候,三个人倒也是经常黏在一起。   而萧池毕竟也是有着五阶炼药师的身份,所以江家一开始就不敢怠慢,在墨颐居专门给他收拾了一处面积不小的别院,这些日子他也顺手给江家炼制了不少丹药,算是作为回报。   他知道江曜刚回本家,肯定和族人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专门宅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来找江曜。   虽然不舍,但江月白也知道江曜此次回本家不单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因此看着天色晚了,便也换着借口把江曜往外赶,让他去处自己的事情。   江曜无奈,但也知道自己之前本就和江霄约好,因此虽然也想和江月白再多说几句,但还是和她告别,去了墨颐居其他江家族人的住所。   江家族人还是住在之前地下人居所中,不过刚一踏入院内,江曜却发现,虽然还是原来的院子,但却被修葺得温馨了许多。篱笆上整整齐齐地缠绕着细碎的青藤与繁花,进院的一小片土地被改成了小花圃,姹紫嫣红的花朵正开得繁茂,而院内也被放上了各种藤编的小家具,看起来精致而又清新。   即使已经入夜,但一踏进小院,江曜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暖。   只是,还没等他走近寝室,却突然瞧见院中树下正立着一个人影。   “江霄堂兄?”他走上前,却发现那人正是他要来找的江霄。   “江曜?!”他看见那个人影一个激灵,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压低了声音,   “你来了?”   “我总不能让你白等吧。”江曜笑道,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江霄别过头去的样子,拍了拍另一个石凳,   “还傻站着干什么?坐啊。”   “哦……”江霄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有些呆愣地坐下。   当初江曜刚离开安州城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似乎还没有这么生硬,但如今重逢,又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氛围倒是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江曜见他这样,自然也不指望他先开口,只能轻叹口气,“我听月白说,这些日子,你的炼器术有长进?”   “嗯……啊,不过也只是一些小把戏,上不了什么台面。”江霄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低下了头。   “辛苦了。”江曜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知道江霄这么做的由。江霄天赋不够,要在本家站稳脚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另辟蹊径。   “没有,我……”江霄摇了摇头,“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这才……”   那时候他们刚到江家,江月白的名头也并不算响亮,一群孩子都还没觉醒灵喾,就算江家的人表面上不说,但是背后的指指点点,或是将他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聊天消遣却是少不了的。而过分一点的,更是会在每月的月比中专门为难他们。   江霄本身的实力也只够在天鹤城豪横,到了本家,虽不说垫底,但在本家和墨颐居的弟子中也是最底层的存在,也是受尽白眼的对象。   “但你至少去做了。”江曜拍了拍他的肩,继续笑道,“而且,至少看上去效果不错,不是吗?”   “而且江霄,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我很高兴把其他族人托付给了你,你做得很好。”   江霄看着眼前浅笑的江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看上去面容还有几分稚嫩的青年,他的堂弟,他曾经欺凌的对象,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强大,让他甚至无法去嫉妒,去羡慕,心中甚至只能剩下敬佩和歉意。   他知道江曜修炼速度极快,但他同样也能猜到,江曜又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艰险,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相比之下,他过去在本家遭遇的那些白眼,那些嘲笑,根本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他曾经也是这样对江曜的。   “其实,我做的这些真的不算什么,都是应该的。”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更何况你也好族人也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   “还有,之前的一些事情,我真的很……”   “不必说抱歉。”江曜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且,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江曜说的是三年前,他们刚从天鹤城启程之时的事情。   “江霄,有些事情,我无法代替过去的自己说出原谅,但现在的我,确实是已经不在乎了。”江曜接着笑道,   “我很少再回忆起那些事情,那的确是我和你的过去,但也仅仅是过去而已。”他看着不知不觉低下头的江霄,笑容温和,“江子墨应该也是一样。”   “他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代替你,一定有他的由。而我想,他如果看见现在的你,也不会后悔自己过去的决定。”   “你……何时去救他?”提起江子墨,江霄的眼神又是一暗。   “处完这边的事情就去,要不了几天。”江曜下意识地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   “很快了。”   虽然还不知道江子墨具体的位置,但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徐家的线索。他就不信,抓住那徐家家主后,他还撬不出江子墨的消息来。   思及此,江曜眉头不由得微皱,身上也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如果见到他……”江霄看着突然变了气质的江曜,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   “替我向他说一声抱歉。”   江曜转过头来看着他,却见江霄条件反射般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我会告诉他的。”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顺带收回了刚刚不自觉流露出的凌厉,   “不过堂兄,我更想你亲自告诉他。”   “我想,他和我都不是会沉溺于过去的人。”他看向不知不觉抬起头来的江霄,轻笑道,   “而你,也该看向未来了。” 第243章 师父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江曜从不吝惜给别人一个改正的机会,更何况,如今的江霄本来也已经大变了模样。   江曜看着江霄眸子里逐渐亮起光芒,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不动声色地问起来江霄最近的修炼情况,还有炼器时的困难。   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即使他不说,江霄应该也能懂他的意思。   关于他的心结,江曜也只能帮他到这里。   和江霄聊了一会他的近况,简单指点了一下他的炼器术,又顺带聊了聊江家剩下族人们的事情之后,江曜和他告了别,走到江家的僻静处,然后钻进了玄师给他的镯子里。   一走到小楼二楼中,玄师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师父。”如今的玄师没有遮掩容貌,蓦然对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江曜心跳差点又乱了套。   在过去,他还不知晓自己对玄师的心思,而天天看着,对那张脸的免疫力也上升了许多。但是在西域和南域之时,玄师都遮掩了容貌,直到重回东域才解开。   如今他和过去的心绪早已不同,再加上许久未曾对上玄师的真容,竟然又久违地闹出了一个大红脸来。   “小家伙,你怎么了?”玄师看着江曜红到耳根的脸,却是有些奇怪。   江曜和玉琳琅交涉,甚至是后来和江月白和江霄交谈时他都在看着,还暗道小徒弟的确成长了不少,谁知他一现身,好不容易给他留下一个成熟印象的江曜就立刻被打回了原型。   怎么这小子还越活越回去了?他有些无奈,却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但他是灵魂体,不应该啊。   “没有,我就是觉得……觉得师父你今天特别好看!”江曜尴尬得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过快的心跳。   “哦?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看?”玄师谐谑一笑,突然生了些逗弄小徒弟的意思,   “怎么,还没看够?”   江曜只看见那双似是含情的潋滟水眸一下子朝自己靠近,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艳丽至极的脸也一下子放大,只能感觉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响,然后彻底停摆。   幽幽的冷香顺着鼻尖往他体内钻,江曜猛地一惊,这才赶紧后退两步,身体贴上小楼冰冷的墙壁。   他试图借着墙壁的凉意来缓解心头莫名涌上地那一股燥热,谁知只是看着那一抹艳红,江曜心中的那团火好像就越烧越旺。   大事不妙啊……江曜死死地咬住下唇,扯了扯领子勉强让自己急促的呼吸稳定下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   他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了些撒娇般的抱怨,玄师闻言,手指抵着红唇轻轻一笑,语带调笑道:“好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看看不就习惯了?”   这可不是多不多看的问题啊。江曜欲哭无泪。   玄师还是习惯性地把他当成当初那个孩子一般戏弄,可以他如今的心境,又怎能禁得起玄师这般的故意撩拨?   不过……他的笑容越发苦涩。   或许就是因为一直把自己当成孩子,所以玄师才敢这样对自己吧。   “师父,我我我……”江曜微微侧过身子,垂下宽大的衣袍,赶紧找一个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窘境,“之前你给的几个灵技,我好像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哦?”闻言,玄师果然也立马收敛了戏谑的神色,表情稍微正经了些,“哪里不会?”   “那几个都……或多或少有点……”江曜垂下头,脸又红了起来,却是另一种窘迫。   虽然玄师也没更多地提点他,但按照以往的经历,他自己琢磨也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哈哈哈,羞什么,我创的灵技,你要是能一下子完全吃透我才觉得奇怪呢。再说,就算你不提,我本来也是打算要问问你情况的。”   不过玄师却笑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抬了抬下巴示意屋外,“走吧,先出去。”   江曜跟着玄师走到小楼外虚无的空地中,然后便看见玄师站在了自己的对面不远处。   “师父?”他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唔……我刚刚突然想到,比起直接跟你讲解,倒不如你直接跟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用出的灵技,如何?”   “啊?”江曜闻言,一下子傻了眼,“我……和师父您?!”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表情呆愣。   “放心,我会压制修为,也不用攻击型的灵技,不会欺负你的。”玄师点了点头,轻笑道。   江曜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一股磅礴的火属性灵力擦着自己的身侧呼啸而过。   “小曜。”玄师微微眯了眯眼睛,虽然依旧笑着,但江曜却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我知道了。”正了神色,江曜的眼神也逐渐认真起来。   他唤出寰息握在手上,剑尖点地,“还请师父指教。”   玄师手上出现一团红色火焰,然后逐渐凝聚成长剑的形状,然后冲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来吧小曜,除了我教你的那些,其他的手段也都用上,不用怕伤到我。”   看着不远处的玄师,江曜的眼神暗了暗,手中灵力汇聚,下一秒,人却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   江曜以前也曾练过剑法类灵技,此时,寰息带着凌厉的剑意,化作一道道残影飞快地袭向玄师的各处要害,然而玄师手持赤色长剑,鲜红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游走于刀光剑影之中,明明身为实体,却是片叶未沾身。   玄师不曾还手,只是一味地躲闪,却依旧显得信步闲庭,游刃有余。江曜眉头微皱,手中动作愈快,虚晃一枪后身体突然后退,手中寰息卯足了灵力斩出一个十字,带出一阵轰鸣。   裹挟着磅礴灵力的剑气飞快地朝着玄师呼啸而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脆弱的灵魂仿佛一眨眼便会直接化为虚无。   然而,玄师的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浅笑,葱白的手指轻点红唇,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握——   一瞬间,耀眼的红光亮起,那耀武扬威的剑气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竟然在刹那间便直接消散殆尽,什么也没留下。然而江曜却面色不变,只是下意识地一握寰息,剑身红色法阵亮起。   烟。他轻吐出一个字,下一秒,玄师身边的红光突然散开,化为赤红色的烟雾将整片区域完全笼罩。   视野一下子变得模糊,但江曜的速度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快,他看准了那个烟雾中模糊的红色人影,手中红色凝聚,然后轻轻一拉。   霎时间,人影所在之处的火元素飞快地活动起来,延伸出如雪花般的赤色红斑,四周的温度猛然变得无比灼热,就连空间都能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只是,灵力倾泻的瞬间,江曜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下意识地向一旁略去,却发现赤色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他的颈边。   带着丝丝凉意的身体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他嗅到了自己熟悉的冷香。   “别动。”   红色的雾气散去,江曜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师……师父?”他呼吸一滞,轻声道。   “不错,很聪明,竟然知道利用我灵力中的火元素来施展灵技,借此提高灵力的纯度。”玄师低笑一声,收回火焰凝聚而成的长剑,冰冷的手抚上江曜的手腕,带着寰息一起,将其拉到一个特殊的位置,   “不过,你对寰息的了解还是不够。”   “寰息?”此言一出,刚刚身体还有些僵硬的江曜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为何?”   寰息是江曜的本命灵武,也是他提升炼器术的教材范本,因此这些年来,江曜自认为已经将寰息翻来覆去看了个透彻,就连密布剑身的法阵也已经被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你以寰息剑身上的法阵为媒介来引动灵力中的火元素,从而进行火属性灵技的使用,这样的想法很对,但是,你忽略了激活法阵时的细节。”玄师笑道,松开手,手从江曜的手臂下绕过他的身子,在他心口停下,   “你看,心脏是灵喾所在的地方,而从这个角度。”   江曜看着玄师点了点他的胸口,又指了指寰息剑身上的某一个法阵,轻笑一声,“感觉到没有?”   “您是说……”江曜心头掠过一丝明悟,眼神一凛。   “小曜,还记得为什么顶尖炼器师雕刻阵法之前,都要先确定灵器器身上阵法的位置吗?”玄师接着笑道。   “因为阵法的雕刻环环相扣,而且还要考虑使用者的习惯,方便他们使用对应的阵法,发挥灵器的最大威力……”江曜下意识地接话道,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师父,我懂了!”   阵法是一个很精妙的东西,往往只是雕刻的毫厘之差便能影响其效果,同样,角度也是其影响因素之一,这也是为什么炼器师炼器时,刻阵的第一笔都十分慎重的由。   炼器师是为了灵士使用灵器时能更加方便,但是反过来,灵士同样可以通过调整使用灵器的角度,来让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普通的灵士不通阵法可能想不到这一茬,但是江曜作为炼器师,在玄师开口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明白就好。”江曜感觉到玄师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握住自己的手,“就保持这个姿势,你再使用‘烟’试试?”   江曜轻嗯一声,手中红光闪烁,淡红色的烟雾立马将二人笼罩。   “能察觉到吗?”玄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刚刚你这样使用‘烟’的话,是能感知到我的行动的。”   江曜没说话。   江曜有点崩溃。   “烟”是玄师自创的灵技之一,适用于灵喾强大的火属性灵士,能够扰乱视野,大大增强使用者在一定区域内对敌方的感知和自身行动力,同时还能给敌方附着上能为己所用的细碎火元素,为其他强大灵技的衔接提供可能。   所以,在赤色的迷雾中,江曜的感官被放大到极限,哪怕身体不动弹,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红衣魂灵的身体距离自己不过毫厘,他只要后仰一点点,便能和他紧紧相贴,不分彼此。   他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   好近。   冰冷的吐息就打在耳畔,轻轻掠过耳垂,激起他身体的一阵战栗。   太近了。他甚至只要微微侧头,便可触碰到那红得娇艳欲滴的唇瓣。   心跳若擂鼓,江曜的手用力地握住了寰息的剑柄,指尖泛白。   怎么办。   心中好不容易才熄灭的那把火,好像再度被点燃了,甚至,烧得比之前还要更旺。   星火燎原。 第244章 小爷累瘫   江曜突然一个激灵,寰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红雾陡然散去,江曜赶紧俯下身子拾起寰息,但起身之时却突然有了长蹲不起的冲动。   他不敢去看玄师的脸。   “小家伙,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江曜的异常太过明显,就算玄师再心大,此时也不得不朝他投来带着怪异的目光。   “我……我可能,状态不太好……”江曜缓缓起身,挠了挠头,红着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玄师拉开距离。   过去他只想和玄师靠得近一点,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想要远离玄师。   “累着了?”玄师轻轻皱了皱眉,想着江曜今天刚到东域便急着和玉琳琅谈判,还要操心族人相关的事务,一时间也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有点……”江曜垂下眼眸,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而且,要和徐家对上,总觉得……有点不安。”他顺着玄师的话说了下去,“而且师父您看,用不了几天我们可能就要去徐家,但我现在连您教我的这几个灵技都用不好……”   所幸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忧,因此他半真半假地说着,生怕玄师发现什么端倪。   “所以我这不是在教你吗。”玄师却笑了。   他也蹲下身,抬起头和江曜对视,“小曜,你很聪明,如今既然参透了阵法的道,将其在其他几个灵技上运用熟练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你其他几个灵技刚刚我也看过了,技巧上的问题不算太大,而且,你在实战中随机应变的能力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他伸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轻笑道,   “而且,老生常谈,还有我在呢,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我都五阶了,我不能一直依赖你啊师父。”江曜撇了撇嘴,小声道。   一开始,他本来只是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才顺着玄师的话找了个借口,但现在,他好像突然又真的有了些感触。   “这不是依赖的问题。”玄师轻叹口气,   “我说的是最差的情况,但我相信,其实你光靠自己也能够做到。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因为这会消耗你的信心和精力。”   “小曜,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身后总有我为你保驾护航。所以你只需要大胆地去做去闯便好。”   “所以,师父你是真的相信,我能够战胜那个七阶?”江曜抬头看向玄师。   他还记得南海海底,当那个七阶灵士展现出灵喾的时候,光是威压就依旧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而现在,虽然距离那时候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虽然他如今的实力又有了突破,但一想起七阶灵士的恐怖,江曜依旧有些发怵。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除了玄师,或许整个东域只有他有这个魄力与勇气,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去与七阶灵士一争锋芒。   “小家伙,面对七阶灵士,你会害怕是正常的。但是我教你的东西,你只要好好运用,未必没有胜算。”玄师轻笑道,   “我曾经做到过,所以我相信你也能做到。再者,哪怕没有我不在,难道你就不去做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江曜赶紧摇了摇头,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疑虑也消失不见。   “不过师父,其他几个灵技也可以用类似的原使出来吗?”江曜站起身,对着玄师扬了扬寰息,“我是说阵法。”   “那是自然。”玄师点点头,但随即又笑道,“甚至不光是我教你的灵技,之后你学的灵技,甚至是你自创的灵技,都可以这样做。”   “小家伙,其实,我教你的那几个灵技需要最精纯的火属性灵喾才能使得出来。烛照虽然过了属性上的关卡,但精度不够。这也是为何我会让你结合阵法来使用。”玄师看着寰息剑身上的阵法,有些感慨道,   “若是将阵法的效果发挥到极致,那么你用出来的灵技,在同阶的情况下应该能有我的八成威力。”   “八成……”江曜闻言,暗自一思索,便只觉得有些心惊。   玄师传给他的几个灵技,光是他之前自己使用出来的,还没正确结合阵法的版本,威力就已经非常恐怖。如今得到了玄师的点拨,他能感觉到或许自己之后的战斗力又会上涨一大截,而玄师却说,那只是他自己使用效果的八成?   江曜如今是确实相信,玄师刚刚所说的,他能够越阶取胜的话了。   “小家伙,没有人会猜到你会这些灵技。”说着,玄师嘴角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所以,出其不意,便是你最大的底牌。”   “我……明白了,师父。”江曜点点头,神色凝重,扬起手,寰息剑身亮起了红光,   “所以,能再陪我打一场吗,师父?”   玄师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徒弟,鲜红的袍袖翻飞,如玉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手中再度凝聚出赤色的长剑,   “那自然是,乐意至极。”   两层小楼外,虚空中,金戈声不断响起,伴随着时有时无的怒喝,灼热的灵力涌动着,带得空间都产生了阵阵扭曲。   而等到镯子外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江曜也已经耗尽了灵力,直挺挺地躺尸在了虚空之中。   他浑身是汗,整个人有些脱力,累到连手指都不想动,只剩下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看着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的红衣魂灵在自己面前蹲下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   “怎么,不行啦?”玄师戏谑着问他。   江曜本来还喘着粗气不想说话,但听见玄师这么一问,却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谁……谁说的?”   他还想去召寰息,却被玄师扶住身子,顺便架住了手:   “好了,开玩笑的。”玄师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倔强的小徒弟,又不知从哪摸出一粒丹药来,   “张嘴。”   江曜听话张嘴,便只觉一阵凉意顺着自己的喉咙蔓延至五脏六腑,紧接着,自己原本消耗殆尽的体力和灵力便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   “进步很大。按这个进度,剩下几日再跟我练练,差不多就能将那几个灵技完全掌握了。”玄师看着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的江曜,轻笑一声,   “好了,去收拾一下吧,江家主和玉夫人今日或许会找你。”   江曜点点头,见玄师化为一道红光融进自己的胸膛之中,不知不觉也松了口气。   今晚还真是……   有些惊心动魄。   江曜暗自思忖,要不要告诉玄师,自己毕竟年纪也大了,以后还是和自己保持一下距离,但纠结半天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怕玄师觉得他奇怪,他家师父一向通情达,只要一提,他相信玄师会立刻答应的。   只是,这样一来,未来自己好像就没有由能黏着玄师不放了。   江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轻叹口气,唾弃起自己关键时刻总是飞到不知哪去的自制力来。   他也没出镯子,直接上到二楼,用水属性灵力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了镯子,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他从角落中走出,正准备先回江月白的小院,却正好遇上来传话的王伯。   “哎哟,江小友。”他跟江曜打了个招呼,然后笑道,“真是巧了,家主和夫人正找您呢。”   果然如玄师所言,玉琳琅和江承泽一早就让人来传话了。   江曜赶紧应了一声,朝着王伯点头致意后,便朝着白鹭洲赶去。   再次踏入荷塘中的小屋,而这一回,江家家主和玉夫人却已经正襟危坐地等在那了。   “江小兄弟。”比起上次,这一次本家家主江承泽却是正经了许多,   “别来无恙。”   “家主别来无恙。”江曜冲着他抱了一拳,然后对着一边的玉琳琅点了点头。   “江小兄弟,先坐吧。”玉琳琅招呼他坐下,然后露出一个浅笑来,   “江小兄弟想必也已经猜到了妾身今日相谈的目的,那么妾身也就先与江小兄弟直说。昨日江小兄弟所言之事,江家答应了。”   “晚辈多谢玉夫人和家主大义。”即使已经猜到结果,但听见玉琳琅这话,江曜还是心头一喜。   “咳咳,这件事情对我们江家的未来也有帮助,江小兄弟不必多礼。”江承泽轻咳一声,开口道,   “不过,内人之前与我提及此事时,说得并不详细,虽然内人做此决定自有她的由,但我还是想向江小兄弟请教一下,究竟是何事,居然要让四域的各大家族共同联手?”   “家主和夫人既然同意结盟,那么也就是晚辈的盟友,晚辈自然知无不言,还请家主和夫人听晚辈细细道来。”江曜点了点头,开始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越说,江承泽夫妻的脸色就越凝重,而当他将有关幽荧的情报全盘托出,轻啜口茶水稍作停顿时,室内更是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玉琳琅这才和江承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庆幸之色。 第245章 小爷被求助   “看来,妾身之前所做的决定的确是对的。”玉琳琅缓缓开口,面色中还带着些感慨与后怕之色。   “幽荧出世,此事简直……”江承泽也端紧了手中的茶盏,激荡的心绪这才勉强平复。   “家主也知道幽荧?”江曜心头一动,问道。   “知道的不多,但关于几百年前的浩劫,江家的确留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江承泽摇了摇头,   “不过,若非江小兄弟提醒,恐怕这些事情都只会被我们当个传说,一笑置之。”   “但是,晚辈说的是事实。”江曜表情严肃道,   “这一点上,南域凤家和北域夏家,还有西域的精灵族都可以为晚辈作证。”   “我们并非不相信江小兄弟的话。”玉琳琅轻叹一声,无奈笑道,   “只是我们还不知,江小兄弟究竟需要江家做些什么呢?还有,既然江小兄弟说,幽荧的爪牙在各域都扶持了代人,那么不知东域……”   “晚辈需要江家做的并不多。正如晚辈之前所说的,未来要对抗幽荧的主力,应该还是会在中域。晚辈如今找上四域的各大家族,不过是害怕在未来的决战中,幽荧的爪牙会拿四域的百姓开刀。”江曜点点头,开始给江承泽夫妻解释,   “晚辈的师父来自中域,也是一名炼器大师。晚辈和师父的意思,是在东南西北四域设下锚点,待到四域有难之时将锚点启动,便能让四域与中域之间隔离出一个屏障来。而在此之前,家主和夫人只用尽力确保东域域内未曾被幽荧的爪牙渗透便好。”   “只是如此,那江家倒是能够做到。”玉琳琅眸光闪动,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那么,江小兄弟的师父……”   “家师如今便在安州城中,既然家主和夫人有意,那么解决完东域的事情之后,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锚点一事。”江曜对着玉琳琅道。   “所以,江小兄弟所言之中,幽荧在东域的部署究竟是……”玉琳琅没有接话,而是试探着问道。   “是徐家。”到了此刻,江曜也自知没有隐瞒的必要,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   “徐家?江小兄弟是说……”   “东域三大家族之一,雁回城的徐家。”没等江承泽提问,江曜就已经接下他的话茬,“江家主没有想错。”   “怎么会是徐家?”此言一出,不光是江承泽,连玉琳琅脸上都多出了些惊讶之色。   东域三大家族之间不说是关系紧密,但也确实有不少往来,就连之前,商议有关东域失踪案的事情时,也是三家在合谋。   也多亏那时候江曜让玉琳琅多留了心眼,因此玉琳琅那时也并未说出北域和江曜的信息,再加上那时候东域的那些人实在猖獗,想必徐家应该也未曾察觉到什么端倪。   “根据晚辈得到的情报,当初幽荧的爪牙在四域部署势力之时,第一个选择的便是东域。正好,晚辈想问家主与夫人,当年徐家崛起之时,可曾有什么异状?”江曜微微一笑,却是反问道。   “徐家的话……”玉琳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异芒,   “这么说起来,徐家当年本来只有一名五阶强者,所以才一直距离东域最顶尖的家族差了一线。但也就是二十多年前,他们家族中一位一直困在四阶巅峰未有突破的长老突然突破,这才让他们有机会跻身进柳家和我们江家之中,成为东域顶尖家族。”   “那么,按照江小兄弟的说法,徐家那名灵士突破的背后,难不成是幽荧的人在操控?”江承泽接话道。   “晚辈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江曜点了点头。   “那么,在对付徐家的时候,江小兄弟可要我们江家做些什么?”玉琳琅问道,   “比如战斗力上,如果江小兄弟需要的话,妾身可以……”   “这一点上不劳夫人操心。”江曜摇了摇头,“徐家一行凶险,自己晚辈去便好。”   “可是你一个人……”玉琳琅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夫人不必担心,晚辈有其他同伴,还有师父在。”江曜露出一个笑容,让玉琳琅安心,   “更何况,晚辈自己,如今也……”   他手上灵力涌动,身后鸟形的华丽虚影缓缓展开,五圈光环展开的瞬间,玉琳琅和江承泽直接瞪直了眼睛。   就算他们对江曜的期待已经足够高,但这明晃晃的五阶实力,却依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和江曜比起来,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天才好像都黯然失色。   这个年纪尚小的青年,即使是在实力上,如今也已经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不过,晚辈的确有一事想要拜托家主和夫人。”收回灵喾,江曜接着笑道。   “江小兄弟请讲。”玉琳琅点了点头。   “之前,天鹤城遇袭之时,晚辈的兄长曾被贼人所掳。”他一边说着,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如今,晚辈虽然可以确定兄长性命无虞,但却始终无法找到他的准确方位。”   “掳走兄长的歹人皆为幽荧的爪牙,既然如此,晚辈觉得,徐家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晚辈虽然在战斗上勉强还有几分自信,但对于其他的事情,例如搜寻,亦或是审问的方面,恐怕还差些经验。”   江曜一边说着,玉琳琅也懂了他的意思。   “江小兄弟放心。”美艳女子掩口轻笑道,“江家毕竟也在东域屹立了不少年岁,这些手段还是有的。”   “只要江小兄弟给我们一根藤,那么无论这瓜藏得有多深,江家总能帮江小兄弟摸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家主和夫人了。”江曜点了点头,朝着玉琳琅和江承泽拱手道谢道。   这次的谈话可以说是十分顺利。江曜看事情交代得差不多,本想和江承泽夫妻告辞,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对面的二人悄咪咪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江承泽便清了清嗓子。   “对了,江小兄弟,你之后,是不是要去中域?”他试探着问道。   “若不出意外,在解决东域的事情之后,晚辈应该就会去往中域。”江曜点了点头,“家主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并非有疑虑在,只是,我们夫妻还有一些私事,恐怕还要请江小兄弟帮忙。”玉琳琅也开口,语气中带上了些迟疑。   “家主和夫人但说无妨,若是晚辈有力所能及之处,晚辈一定全力以赴。”江曜闻言,立马点头道。   “倒不是我们,只是……”玉琳琅说着,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我们想拜托江小兄弟的,是关于犬子的事情。”   “是……二公子?”闻言,江曜眼前浮现出那张跋扈中又带着几分傻气的脸来。   “不,倒也不是沐阳。”然而,玉琳琅却摇了摇头,   “妾身与家夫想拜托江小兄弟的,是关于妾身的长子,江沐锦的事情。”   “大公子吗……”闻言,江曜眼神凝了凝,“不知夫人可否详细叙述一番?”   “既然要拜托江小兄弟,妾身自然是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玉琳琅点点头,   “只是事情确实有些离奇,还请江小兄弟莫怪。”   “夫人但说无妨。”江曜应声道。   “沐锦他……天赋虽然比起沐阳来要差了一线,但是性子沉稳,不浮躁,待人接物也足够大方,所以,虽然沐阳天赋要高上一些,但是妾身和家夫却一直是打算将家主之位传于沐锦执掌。”玉琳琅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开始叙述道,   “沐锦大沐阳不少,这两兄弟从小就相处得好,没什么隔阂,沐阳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当家主,所以对于我们的决定,沐阳也从没有过不满。”   “只是虽然如此,但沐锦对于自己的天赋依旧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所以,自妾身出关开始打江家事务后,沐锦他也得空出去游历,常年在外寻找机缘。”   “所以,大公子是在游历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听到这,江曜自己已经有了些猜测。   “可以这么说。”玉琳琅点了点头,“之前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前些日子,沐锦游历回来后,我们却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他的灵喾变了,实力也提升了一大截。”玉琳琅看向江曜,美眸之中闪过一丝余悸。   “难不成,是二次觉醒?”江曜一听这话,脑中便下意识地浮现出江子墨的身影来。   “若是二次觉醒,妾身又何必惊惶。”然而,玉琳琅却只是摇了摇头,   “据沐锦自己说,他是有幸进入了一处上古遗迹之中。本来只想去探寻宝物,谁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遗迹的核心之地。”   “他说他进入那遗迹的核心之地后便晕了过去,而一醒来,身体里的灵力便无比充盈,等阶也得到了巨大的突破。”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喾和以前不一样了。”说到这,玉琳琅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可是,既然灵喾改变后大公子的实力得到了提升,那岂不是说明新的灵喾比原本的灵喾更为强大?这样一来不是好事吗?”虽然光凭玉琳琅的叙述,江曜觉得这种情况不似二次觉醒,但按说,实力的提升明明应该是好事才对。   “是啊,按照常,这的确是一件好事。”谁知,玉琳琅却苦笑了一声,“如果那个新的灵喾没有试图去干扰沐锦的神志的话。” 第246章 小爷见大少爷   “夫人此话的意思……”江曜闻言,表情也逐渐严肃,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沐锦回来后,我们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虽然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但有时,他的行为举止会突然变得很怪异,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玉琳琅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忧色,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中了邪,但后来沐锦知道自己的情况瞒不住了,这才告诉我们,他得到奇遇之后,虽然修为涨了一大截,天赋也提高了不少,但自那之后,他的身体便经常不受他的控制,做出一些违背他本心的举动,或是说出一些不由他心的话来。”   “早些时候,他还能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常常忽然陷入昏迷,而一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在别处,但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做出了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这是……”这种奇异的情况就连江曜都闻所未闻。   “据沐锦自己说,他的新灵喾具有自己的意识,在他失去意识之时,操控他身体的便是那个灵喾,而不是他自己。时间越久,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也就越多。”说到这里,玉琳琅双手紧攥,似乎难掩焦虑,   “所以我们觉得,那个新的灵喾,在试图夺舍沐锦的身体。”   玉琳琅说这话时也有些忐忑,毕竟灵喾夺舍灵士,大陆上从未有过这样的说法,甚至绝大部分灵士都一直认为,灵喾只是死物。   “夺舍……”江曜呼吸一滞,“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   虽然他知道灵喾就是已经死去的灵兽,但夺舍一事,还是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小曜。”突然,熟悉的声音自心底响起,玄师缓缓开口道,“替我问问,江家大公子的灵喾究竟是什么,咳,我是说改变之后。”   闻言,江曜在心底应了一声,对着玉琳琅开口道:   “敢问夫人,不知大公子的灵喾,究竟是被何物所替换?”   “这个……恕妾身见识浅薄,虽然查遍典籍,却依旧未曾找到犬子灵喾的出处。”说到这个,玉琳琅摇了摇头,   “只是从外貌看,那灵兽似乎是一种灵狐。”   “那属性呢?”江曜面色不变,按照玄师的提示继续问道。   “是土属性。”玉琳琅开口,   “犬子之前的属性便是土属性。”   “江家也算是掌握着东域的大把资源,可惜在此事上,妾身与家夫依旧束手无策。所以妾身便想着,日后能不能拜托江小兄弟将犬子带往中域,中域能人异士遍布,或许会有办法。”说到这里,玉琳琅也是叹了口气。   “夫人莫慌,晚辈若是日后要去中域,邀大公子一并同行便是了。”江曜见状,赶紧点了点头,好安抚玉琳琅,   “更何况,家师实力高强,也曾游历大陆各地,见识广博,若夫人和家主不介意,晚辈可将此事与他一叙,或许会有转机。”   这话是玄师让他说的。当然,玄师的本意,是让他告诉玉琳琅和江承泽,这事情他有办法。   “当然不介意。”听见江曜这样说,玉琳琅面上一喜,   “若尊师真有法子能替沐阳解决这灵喾之苦,江家一定感激不尽。”   她说着,激动起来,甚至向江曜浅浅行了一礼。   “夫人不必多礼。”江曜赶紧侧身将玉琳琅扶起,不敢受这一礼,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晚辈力所能及之处,自然是能帮就帮的。”   说着,他又问了有关江家大少爷江沐锦的具体情况,和江承泽和玉琳琅再交涉一番后,便离开了白鹭洲。   他三步两步走到江家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便直接钻入了镯子之中。   而这一次,玄师已经在小楼中等着他了。   “师父,您刚刚说,您知道有关江家大少爷的事情?”江曜也是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情恐怕还和我有些渊源。”玄师点点头道。   “啊?”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江曜有些呆愣。   “几百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一种已经化为灵喾的灵兽干扰灵士的意志,夺舍灵士的身体,这个身体坏掉了就换成下一个,祸害了不少人。”玄师微蹙起眉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后来,我联合几个同伴,将其封印在了东域,这才让灵士被夺舍的惨剧得以平息。”   “所以,师父你是怀疑,大少爷他就是被这个灵喾夺舍了?”江曜闻言便反应过来,问道。   “八九不离十,因为属性也好模样也罢,都能对上。”玄师点点头。   “这……”江曜闻言有些语塞,“所以,究竟是什么灵喾?”   他确实有些好奇,但一方面却也有些担心这个和他素未谋面的江家大少爷。   “是东丘狐。”玄师开口道,“上古时期的土属性灵兽,实力强大,而且具有很强的精神力量。”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种特性,东丘狐在成为灵喾之后,也依旧保留有自己的一部分神志,并且会随着灵士灵力的增强而越发强大。”   “我想,江家大少爷恐怕便是误入了当年我们封印东丘狐的遗迹之中,给了东丘狐复苏的机会。”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江曜皱眉道。   “当年我是在他毁坏上一具躯壳,还没来得及寻找新的宿主之时抓住了他的神魂,然后联合其他几位友人将它封印。不过这回它既然找上了江大少爷,那么此计应该也行不通了。”玄师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但是,根据灵兽的根本特性,我想也不是没有将其压制的方法,毕竟灵兽对于比自己血脉更纯的高阶灵兽有着天生的畏惧,同属性的情况下则更加明显。”   “所以,师父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自己的灵喾去帮他?”玄师一说,江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论上来讲能行得通,但是我与他毕竟属性上有冲突。而你还未曾吸收土属性的进阶物,属性上也还不够精纯。”   “那我们该怎么办?”江曜微皱起眉头,江沐锦毕竟是玉琳琅的长子,单凭着玉琳琅的缘故,他也想帮他一把,总不至于让他真被东丘狐夺舍。   “有办法,而且,我甚至觉得,这东丘狐的出现,也算是祸福相依。”不过,玄师却依旧不慌不忙,只是轻笑道,   “小家伙,别忘了,麒麟可是顶级土属性灵喾。”   “江子墨……”提到麒麟,江曜的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可是,我们还不清楚江子墨的下落,这又该怎么……”   “小家伙,错了。”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江曜的话,   “是我们可以利用东丘狐,找到你兄长的下落。”说完,他还不等江曜开口,便继续和他解释道,   “麒麟是最适合压制东丘狐的灵喾,所以东丘狐的天性会让他远离麒麟所在的地方,但反过来讲,只要和麒麟的距离稍微靠近一些,东丘狐就能感应到。”   “如果江家大少爷的修为足够,把他也带去雁回城,说不定对你寻找兄长会大有帮助。同样,若是能救出你兄长,东丘狐也能借机被彻底压制。”玄师看向似乎逐渐解他话语的江曜,轻笑道,   “这正好这是双赢的选择,明白了吗,小家伙。”   江曜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事情。   玉琳琅和江承泽请求他救江沐锦,他出于本心答应下来,没想到却又为他营救江子墨取得了便利。   但是既然事情有了眉目,他自然也让玄师现出实体做好伪装,然后和玉夫人联系好,说是要见江沐锦一面。   虽然玉琳琅和江承泽之前并没有和玄师见过面,但有江曜在,他们自然也给足了玄师尊敬,而在听玄师说或许能有方法救江沐阳后,更是差点直接热泪盈眶。   江沐锦身在江家深处一间静室中。   那间静室被设下了重重禁制,江曜和玄师看着玉琳琅夫妻将禁制一层层地打开,然后露出最深处的房间来。   “这里便是沐锦所在之地,二位随妾身进来便好。”玉琳琅回头,对着江曜和玄师点头致意道。   江曜跟在玄师身后走进静室,刚踏进门槛,便感觉到了室内法阵的气息。   房间角落中亮着一盏荧黄色的灯,让江曜能看出房间的面积其实并不大,甚至如今站下他们几个人就已经略显拥挤。只是,即使如此,房间却刻画了近千个法阵,密密麻麻地挤在每一寸墙壁和地板之上。   作为炼器师,江曜自然也能看出,这些法阵大都属土属性,且环环相扣,虽然融合阵法不多,但是如此数量,恐怕是耗费了刻阵人的不少心力,亦或是这根本不是一个刻阵人就能办到的事情。   而房间中央,此刻正盘腿坐着一位青年男子。他双眼紧闭,乌黑的长发披散,脸上面无表情,但借着室内昏暗的灯光,江曜却依旧能看清那人俊秀的脸,和江家二少爷江沐阳还有江承泽有五六分相似。 第247章 小爷没事干   或许也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那人忽然睁开了眼,江曜能看见一道深棕色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爹,娘。”他转过头,这才看见玉琳琅身边的江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错愕:   “这二位是……”   “这位便是江小兄弟,娘跟你提过的那位。这位老先生是江小兄弟的师父。”玉琳琅侧身,将玄师和江曜露出来,   “你灵喾的事情,他们或许有办法解决。”   “竟是二位贵客。”闻言,男子起身,朝着江曜二人抱拳道,   “恕在下眼拙,唐突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大公子不必多礼,我们师徒既然在之后还与江家有合作,自然也会对大公子的事情全力以赴。”玄师笑着捋了捋伪装出的花白胡子,转头看向玉琳琅和江承泽。   “既然如此,那犬子就拜托老先生和江小兄弟了。”被玄师这样一看,玉琳琅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朝着玄师浅浅行了一礼,然后拉着江承泽离开了静室。   门很快被关上,隔绝了外面透进来的光亮,幽暗的室内只剩下了江曜师徒和江沐锦三人。   “大公子,可否召唤出灵喾让老夫一观?”玄师转身看向江沐锦,却发现他也正打量着自己。   “前辈应当知晓,在下灵喾特殊,若是贸然放出,只怕会给前辈添麻烦。”江沐锦毫不掩饰自己打探的目光,对着玄师轻轻一笑。   “无妨。” 玄师摇头道,“老夫既然敢找上大公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倚仗,大公子放心便是。”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江沐锦轻轻抬手,一阵灵力波动以他为中心逐渐散开,下一秒,巨大的兽形虚影在他背后成形,其上环绕着五圈光环。   然而,虚影出现的刹那,江沐锦口中却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瞳孔泛上些金棕色,紧缩成兽瞳状,原本温和疏离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凶暴起来,然后猛地扑向玄师的方向。   不过,玄师本就早有准备,所以见状倒是连一丝的慌乱也没有,只是轻轻抬手,红色的丝线便在一瞬间化为牢笼,将“江沐锦”整个笼罩在其中。   “你你你……是你?”丝线出现的一瞬间,“江沐锦”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整个人身体都僵直住了,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但抬眼望去,那个人竟然还是如此熟悉。   他是灵兽,还是少见的拥有强大精神能力的灵兽。所以和人类不同,哪怕玄师已经做了伪装,他依旧能一眼看到其本质。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沐锦”下意识地抱紧胳膊,抬眼看向玄师,惊惶中竟然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你都能在此地,本尊又为何不可?”玄师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顺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小东西,本尊当年明明把你封印在了东丘,你又是如何突破封印成为这位公子的灵喾的?”   “哈?封印又不是我打破的,这小子自己闯进来要本座做他的灵喾,本座不过是如他的愿罢了。”“江沐锦”的手握成爪状晃了晃,配上他那张如玉公子般的俊美容颜,颇有几分滑稽。   “哦?这么说来,你侵占这位公子的身体,也是在如他所愿?”玄师微微眯起眼睛,轻笑着反问道。   “江沐锦”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都要用本座的力量了,难道不该让本座取些报酬吗?”半晌,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张牙舞爪道。   “用了你的力量就要付出身体,小东西,你这报酬,收得可有点高啊。”玄师却依旧不慌不忙,只是慢条斯地说着,末了还有闲心捋了捋面具上的胡须。   他站起身,看着“江沐锦”面色突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囚笼,却又突然一个战栗,差点膝盖一软便跪伏在地。   红色丝线上被玄师附着了朱雀的气息,对于稍微低阶的灵兽来说有着最简单纯粹的压迫力。   “你……你不要过来!不然,不然本座就立马杀了他!”看着悠哉悠哉朝自己逼近的玄师,“江沐锦”汗毛直竖,手中浅棕色的光芒凝聚,锋利的指甲瞬间生长而出,宛若利刃一般停在颈侧。   “哦?你是觉得本尊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五阶灵士?”然而,玄师却依旧笑着,狭长的眸子微眯,漆黑的瞳仁里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轻轻抬手,指尖红光一闪而逝,眼神蓦地变得无比锋利,   “还是说,你觉得……本尊是会受人威胁之人?”   赤色火光陡然从玄师手心炸开,艳红的囚笼在一瞬间收紧,暗色火光直直没入“江沐锦”体内,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红色法阵凭空出现,江沐锦的身体一下子软倒下去。   江曜眼疾手快地接住那人倒下的身体,但还没来得及扶正,却见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多谢二位相助。”他面色还有些惨白,但还是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对着江曜和玄师行了一礼。   “大公子不必多礼。”玄师冲着他摆了摆手,收回灵力,坐回座椅上,“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还请前辈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尊者莅临,江家实在有失远迎。”虽然面上还明显带着虚弱之色,身体也摇摇晃晃的,但是江沐锦却依旧没有落座的意思,而是恭敬道。   江曜或许不清楚,但作为江家本家的大少爷和未来家主,他自然也是知道,灵士中只有站在大陆最顶峰的,九阶修为的强者,才有资格自称本尊。   “无妨,坐下说话。”玄师却答非所问,只是点点头,示意江沐锦坐下,   “过去的名头不提也罢,老夫如今不过一介闲人罢了。”   “只是,老夫确实有一些疑问。”说着,玄师带着些探究的目光看向江沐锦,   “之前听令堂所言,大公子是被这小东西强行替换了灵喾,可老夫刚刚却又听那小东西说,大公子灵喾更替一事,似乎是大公子主动所为。”   “咳,不瞒前辈,此事他并没有说错,灵喾替换一事,的确是在下一手促成。”说到这个,江沐锦不由得轻咳一声,似乎有些羞赧,   “不过还请前辈和江小哥替在下隐瞒此事,莫要让家慈知晓。”   “哦,大公子何出此言?”听他这么一说,玄师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兴色来,“难不成,大公子不知晓这小东西的危险之处吗?”   过去封印东丘狐之时,他与友人不仅布下了禁制,也将那处封印的危险性散布了出去,还专门布下了法阵记录事情的经过,以警告世人不得擅自靠近。更何况那时候灵喾夺舍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按说,江沐锦没由不知道。   还是说,几百年来,东丘狐的封印附近又出了新的变数?   “家慈过去曾因一些原因修为倒退,也伤了根基。这些年不断地调闭关,身体上的损伤倒是修复了不少,但精神上却依旧有旧伤未愈。”   “有这些旧伤在,家慈虽然天赋足够,但这辈子恐怕都难再冲击六阶瓶颈。而东丘狐以精神力著称,实力强大,又可作为灵士的灵喾,或许会对家慈有用。所以晚辈便不自觉地动了些歪心思,谁知最后还是太不自量力了些。”说到这里,江沐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只是此事对于家慈毕竟难以启齿,又怕徒增烦忧,所以在下才找了个借口,隐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江曜闻言,也是轻叹了口气。   他还道为何江沐锦如此莽撞,原来竟是为了玉琳琅。   “今日之事多谢二位相助。”说着,他又起身向江曜和玄师抱拳道,   “日后二位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定为二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公子莫要急着道谢。”不过,玄师确只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老夫刚刚只是暂时用灵喾的威压替你将那小东西压制住,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之举,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   “不过,老夫这里的确有能根治你的方法。”   “还请前辈赐教。”玄师话音刚落,江沐锦便对着他恭敬道。   “东丘狐需要以与你同属性,也就是土属性的高阶灵喾,配合阵法来将其进行层层封印,定时加固后,便可让其无法干扰你的神志。”玄师看着江沐锦沉思的模样,接着笑道,   “然后,等到大公子的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后,哪怕撤去封印,大公子也能凭借自己将其压制,再无被夺舍之忧。”   说完,玄师捋了捋胡须,好整以暇地等待江沐锦的反应。   “多谢前辈提点。”听见玄师刚开始的话时,江沐锦眼睛明显亮了亮,但随着玄师说到后面,他眼神却又黯淡了下去,   “前辈愿意传授压制之法,在下感激不尽。”但他依旧朝着玄师行礼道。   “都说了莫急。”看着他的模样,玄师轻咳一声,无奈道,   “老夫还没有说完。”   “阵法的事情,老夫可以传授于大公子,而合适的灵喾,老夫这里也已经有线索,如今唯一需要的,恐怕只剩大公子的配合,此事便可解决。” 第248章 小爷到达雁回城   玄师此言一出,江沐锦立刻怔住了。   “前辈……可是在开玩笑?”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倒不是不相信玄师,但比东丘狐乃上古灵兽,比它品质更高的土属性灵喾可谓屈指可数,拥有者也都为一方大能,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东域少爷能请得动的。   “老夫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与晚辈开玩笑的习惯。”玄师笑着轻轻摇头,   “其实,老夫帮助大公子,也是有私心的。”说着,他对着江曜招了招手,   “老夫徒儿的兄长如今深陷囹圄,这整个东域,恐怕也只有大公子能够探知其所在何处。”   “而我这位徒儿的兄长,则正好拥有最顶级的土属性灵喾之一。”   “那么,前辈是想让在下替江小哥寻找兄长,以此作为压制灵喾的交换?”江沐锦立马也反应过来,笑道,   “在下自然是……”   “非也。”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   “无论大公子是否愿意帮忙,待到老夫的徒儿救出兄长,我们都会让他帮忙为大公子压制灵喾。”   “只是,我们希望大公子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玄师抬起头看向江沐锦,轻笑道。   “在下刚才便说过,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定为二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过,江沐锦却摇了摇头,   “所以,前辈这话倒是说得太客气了。”   “大公子可要考虑清楚。”但是,玄师却并没有立刻答应,   “此行危险,我们的对手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丧命,可若没有前辈相助,在下这条命本来也留不了多久,还会徒增祸端。”江沐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却是无比释然,   “更何况,东丘狐本就是因在下的疏忽才脱离了封印,就当在下将功折罪也好。”   “大公子也是为了夫人着想,一片孝心,老夫又怎忍心苛责。”玄师轻叹口气,无奈道。   其实最开始知道是江沐锦故意放出了东丘狐,他确实是对江沐锦有些微的不满,但知道了原委后,他也只能一声叹息。   江曜和玉琳琅交涉多次,他自然也能感觉到,玉琳琅的确身负暗伤,否则以她的资质,也不至于一直停留在五阶巅峰,多年来毫无寸进。   听见玄师这么说,江沐锦也轻咳一声,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在下还不知,前辈究竟需要在下做些什么。”突然,他又看向玄师,轻声开口道。   “灵兽对于同属性的高阶灵兽会有天然的畏惧,而东丘狐感知敏锐,更何况它本就心怀不轨,所以这份恐惧也会因此加深。”玄师不慌不忙地开口。   “前辈的意思,是让在下反过来利用他的这份胆怯,来为江小哥寻找兄长?”玄师此言一出,江沐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玄师点头道,   “不过东丘狐虽然已经被老夫压制,但以他对大公子身体的掌控力,寻找期间,大公子怕是要吃些苦头。”   “无妨。”江沐锦摇了摇头,   “本就是因在下莽撞才生了祸端,如今能够帮上前辈和江小哥的忙,也算是将功折罪,又怎会多做挑剔。”   “更何况,江小哥的情况,家慈也曾与在下提及。天鹤城一事本也与江家监管不力有关,如今能助江小哥一臂之力,在下自然要帮忙。”   “既然如此,那便拜托大公子了。”江沐锦都这样说了,玄师自然也不再推诿,而是直接答应下来。   因为江沐锦本就是未来江家的继承人,他们又已经和江承泽玉琳琅成为了盟友,所以很多事情倒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玄师便直接跟江沐锦说了。   “我们何时动身?”江曜还以为江沐锦会再多问两句,谁知刚听他们说完,江沐锦便直接问道。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越快越好。大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如明……”   “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日便走?”江曜本想说明日,谁知江沐锦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据江小哥所言,似乎我们多拖延一分时间,江大哥就多一分危险。早些去往雁回城,想必江小哥也能安心。”   “那便多谢大公子了。”江曜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对着江沐锦感激道。   “在下也有兄弟,自然明白江小哥的心情。”江沐锦摇了摇头,接着笑道,   “说起来,沐阳他自小被宠着,性子莽撞,之前便听家慈说他冲撞了贵客,还请让在下替他赔罪。”   “二公子毕竟年轻,性子直率,偶尔冲动倒也无伤大雅。”江曜摇摇头道。   “在下已经教训过他了,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让他闭关修炼修身养性,近日才出关。”说起这个,江沐锦不由得无奈笑道,   “小弟从小就性子跋扈,家慈管教过他多次却也没什么成效,让我们颇为头疼。也幸得上次江小哥让他吃了些苦头,沐阳的性子这才收敛不少,说起来,在下还要感谢江小哥才是。”   “咳咳,倒也不必……”这下倒是轮到江曜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初他和江沐阳的冲突本来也有他试图在江家立威的因素在,他当时还想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闯祸,没想到反而还被其兄长道谢。   一切谈妥之后,江沐阳和江曜师徒出了静室,将事情告诉了玉琳琅和江承泽。   得知江沐阳的情况后,玉琳琅和江承泽默许了他对江曜师徒行动的参与。因此江曜回墨颐居叫上了萧池,准备正式前往雁回城。   安州城和雁回城虽然同在东域,但中间的距离却并不算近。不过好在雁回城也是东域的中心城市之一,据玉琳琅说,东域三大家族所辖的城市中其实都存在空间法阵,只是平常都被封印住,无法使用。但因为有了法阵作为标记,所以玄师借机施展了空间转移之法,几人几乎是瞬间便从江家转移到了雁回城郊外。   只是,落地的瞬间,江沐锦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突然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面色发白,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额头上冷汗不住淌落。   “江小哥……”他死死地抓住胸襟,双眼赤红地看向想要来搀扶他的江曜,   “你的兄长,应该就在雁回城中。”   他似乎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着,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甲忽地变得尖锐无比,瞳孔也在人眼和兽瞳之间不断地切换着。   “大公子!”江曜见状,有些急切地走到他身边,俯身想要拉住他,却见玄师手上红芒一闪,江沐锦的身体便突然如虚脱一般,软倒在地。   “呼……哈哈,多谢前辈……”他接着江曜的力量终于站起身子,面色难看却强颜欢笑地朝着玄师道谢道。   如果一开始他还没将玄师之前的提醒放在心上,但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领会到了其厉害之处。   只是在雁回城郊外,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城内深处那恐怖的,令他想要逃离的气息,即使是相隔甚远,也依旧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而更为可怕的是,随着那股莫名威压的出现,他体内本来已经被压制住的东丘狐像是又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汹涌的狂躁和暴戾几乎要将他的智全部吞没,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然后迅速逃离。   “如果实在难以支撑的话,老夫不如先将大公子送回江家。”玄师看着冷汗津津的江沐锦,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刚刚江沐锦已经确认了江子墨就在雁回城中,那么他们的搜寻范围其实便已经缩小了很多。   “不。”只是,江沐锦却摇了摇头,“多谢前辈关心,但刚刚既然有了前辈相助,在下之后应该还能撑住。”   玄师轻叹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无奈地道了一句莫要逞强,然后便朝着雁回城门走去。   江曜几人跟在后面,江沐锦微垂着脑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抬起头,微皱着眉,目光在萧池身上停留了几秒,这才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   论面积,雁回城要比安州城小上一些,但论繁华程度,雁回城却和安州城差不了多少。一行人来到雁回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要了两间客房,然后汇聚在了同一间房中。   “我们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救出江子墨。”玄师摸出一张玉琳琅赠予的雁回城地图,指了指其中徐家的图案,   “另外,如果可以,我们还要尽可能在今日从徐家身上找到幽荧爪牙的下落。”   “按我们的修为,按说抓几个徐家高层逼问不算太难办。”萧池看着那地图,微微皱眉道,   “只是,前辈不能轻易出手,如今多了大公子作为帮手,照着之前的计划救出江家大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幽荧的爪牙就在雁回城中,我们恐怕会陷入苦战。”   徐家和幽荧有所勾结,雁回城是徐家的老巢,玄师贸然出手,指不定便会被认出身份,从而招致大祸。   “老夫还是先在客栈中设下阵法,找到江子墨后立刻将他进行转移到这里,然后再以此地为中转传送至江家。”玄师思索道,然后看向江沐锦和萧池,   “主要是你们二人,若是真的遇到了无法对抗的灵士,首先自保。” 第249章 小爷等待   他们最初的计划中,并没有想要直接救下江子墨,而是打算先将徐家整个端掉,再靠着其他手段查出江子墨的下落。   如今有了江沐锦,这一道工序倒是省略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新问题便成了,如何兼顾救出江子墨和捣毁徐家。   “各位。”气氛沉默间,江沐锦的声音忽然响起,   “要不……救出江大哥一事,便先交给在下?”   “既然几位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在下的,那么几位直接按照原计划行事,多出来的事情交给在下便好。”   来雁回城之前,他们也将最初的计划告诉了江沐锦,好方便之后的行事。   “你想一个人去救江子墨?”玄师闻言看向他,眉头微皱起来。   “敢问江大哥的灵喾究竟为何物?”只是,江沐锦却答非所问,而是笑着反问玄师道。   “是麒麟。”江曜答道。   他看着江沐锦,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公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如果是麒麟,那么在下应该能确定江大哥的具体位置了。”江沐锦点点头,表情逐渐正经起来,   “毕竟,在下想,东域应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麒麟灵喾存在了吧。”   “可是大公子,徐家毕竟守卫森严,你一个人去救江家大哥会不会太……”萧池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虽然提升修为的方式说来有些惭愧,但在下好歹是个五阶。”江沐锦摇了摇头,轻声道,   “徐家本就只有两名五阶灵士,更何况,在下的灵喾拥有精神上的能力,不少关卡用不上强行突破,也不会打草惊蛇。”   “之后在下可以先行潜入徐家,营救江大哥的事情交给在下,几位只用按照原计划行动便好。”   “大公子可有把握?”听见江沐锦这样说,玄师似乎也有些动摇。   “除非之后出了什么大意外,否则还请前辈相信在下。”江沐锦对着玄师拱手道。   玄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打量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玄师和江曜先在客栈中设下阵法,待到入夜后几人配合着潜入,江沐锦先救出江子墨后转移,然后江曜和萧池再对徐家下手。   萧池和江沐锦先去了客栈的另一间房,留着江曜和玄师布阵。而夜幕降临后,玄师给了三人一人一枚空间玉简。   “若出现无法招架的情况,直接将其捏碎便可转移至客栈之中。”玄师指着客栈房间中复杂的阵法给几人解释道,   “老夫在此阵法中打上了你们的灵力印记,对阵眼注入灵力,便可直接转移至江家。”   几人点点头,然后便见玄师的目光转向江沐锦,“大公子,还请稍微靠近一些。”   闻言,江沐阳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朝着玄师的方向迈出一步。   玄师轻轻一抬手,一抹流光从他指尖飞快地没入江沐锦体内,下一秒,江沐锦的颈侧便出现了一道花纹繁复的符咒状印记。   “进入徐家后,大公子只需要顺着感应直接去找江子墨便是,有这枚咒印在,老夫便能感觉到你的方位,哪怕最后没能救出他,日后行事也会方便许多,首要保证的是大公子自己的安全,还有,千万莫要让徐家的人察觉。”玄师看向江沐锦,缓缓开口道。   “在下明白。”江沐锦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萧小友,丹药可准备好了?”玄师又看向萧池。   “早就准备好了,隐息丹和凝灵丹管够。”被问到这,萧池笑着掏出了几个白色瓷瓶。   两种丹药一种可以隐匿气息,一种可以增强一定范围内的灵识,有助于他们的潜入。   “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曜看了看天色,对着几人开口道,   “走吧。”   徐家大宅位于雁回城的最中心。   作为东域三大家族之一,即使徐家繁盛的时间比起另外两家并不算太长,但该有的排场却是一点不少,四处巡逻的守卫也好,穿梭于各个院落的侍女下仆也好,整个家族的佣人似乎比江家还要多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偌大的宅院也已经沉寂了下来。江曜和萧池俱是一袭黑衣,融入到了浓浓的夜色中。   脚尖点地,在重重阴影的遮盖下,萧池运转灵力,很快便跃至了徐家的最中心的祠堂,立于屋顶之上。   手掌虚握,萧池被乱发遮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碧青色,紧接着,丝丝缕缕的青灰色雾气从他指尖逸散开来,融入了带着凉意的夜风之中。   不过片刻,本就安静的徐家大宅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接到萧池的信号,江沐锦也顺势溜进了徐家大宅之中。   徐家大宅中的下人都已经在萧池的毒素下失去了暂时意识,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长,徐家的人迟早会发现端倪,他只能顺着心中的感应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子墨可能在的地方。   他现在的情况也有些不太好,哪怕已经经过玄师的压制,但东丘狐的本能依旧在不断地影响着他的意志,催促他迅速逃离这个地方,随之而来一阵阵狂躁甚至要化为暴戾,让他甚至想用新鲜的血肉来平息心中的阵阵躁动。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疯狂地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失去智,好遵循身体的本能。   东丘狐在蠢蠢欲动。   江沐锦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幽暗之色越来越深,原本的温和平静几乎要全然被嗜血残暴所取代。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低笑。   “呵呵,不会让你得逞的。”然而,变得尖锐的指甲突然一个用力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江沐锦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借着疼痛带来的瞬间清明飞快地将一枚漆黑丹药塞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但之前异常的凶暴之色却如潮水般突然褪去。他运转灵力,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徐家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破旧柴房前。   柴房门口坐着个满脸皱纹的邋遢老头,他正抱着一把扫帚,坐在缺了条腿的板凳上,靠着墙昏昏欲睡。   只是,还没等江沐锦靠近,他却突然站起了身,目光如电般直直地看向江沐锦所在的方向:   “谁?”   堪称恐怖的气息倾泻而出,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是一名四阶巅峰的强者!   然而,江沐锦却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从藏身的树荫之下缓缓走出,看向骤然变了脸色的老头,眸子里金棕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声音如夜风一般轻,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之意:   “他在哪里?”   紧接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头便在一瞬间收敛了气息,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身体也僵硬起来:“回吾主的话,被抓捕的贡品都在地牢之中。”   “带路。”吐出两个字,江沐锦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眼中的神色又开始飘忽不定。   好在那老头似乎对他口中的地牢十分熟悉,带着江沐锦七拐八拐便从柴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打开了一个入口。   漆黑的石梯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什么不知名的深渊,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这才豁然开朗,突然灯火通明。   “什么人!”地牢之中也有守卫,修为俱是不低,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闯入,领头的一声怒喝,但在看见老者的瞬间表情却又放松下来,   “赵长老,您这是……”   江沐锦站在转角的阴影后,看着那群尚且疑惑的守卫,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朵怒放的红梅。   “赵长老,赵长老?”见老人迟迟没有回复,那领头的守卫不由得又喊道。   然而那老人只是呆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那守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面色一变,但还没来及开口,却只见无数花瓣突然裹挟着无比强悍的灵力从天而降。   下一秒,带着温热的腥甜液体从喉咙涌入大量口腔,呛得他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眼前一阵发黑,正欲凝聚出灵力,却又见紫红花瓣缓缓飘落。   然后他的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江沐锦站在一地的尸体之中,看着殷红的血迹蜿蜒至他的脚尖处,轻轻抬手,染血的花瓣便犹如有了生命一般,重新洋洋洒洒地回到了江沐锦手中。   他眼中又涌上些暗棕色来,让他眉头不由得一皱,气息也紧接着开始紊乱。   他手握紧成拳头,强行压抑住心头那股子暴虐和蠢蠢欲动的身体,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四处还分散着一些守卫,但可能是因为平日里这地方本就没什么人来,再加上时值深夜,守卫们也都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也免得江沐锦和他们正面对上。   出乎江沐锦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在地牢中看见其他囚人,似乎遍布地牢的守卫只是为了最深处的那一人而存在。   他循着感应深入地牢,到了最深处,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却让他整个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而当他强撑着身体来到与所感之地只剩一线之隔的地方,入目所见却是一扇厚重的,带着重重法阵的黑色大门。 第250章 小爷重逢   江子墨就在这扇门之后。   无论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还是喉头越发压抑不住的低低嘶吼都证明了这一点。   他伸手靠近那扇厚重的铁门,但即使不通阵法,他也能隐隐感觉到,这扇门也绝不是仅靠他就能打开的。   怎么办?江沐锦眉头微皱,却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思考,东丘狐不断挣扎的意识和身体本能的反应将他的大脑几乎搅成了一团浆糊。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现在立刻撤离,玄师能感觉到他所在的位置,江曜和萧池本身也都身在徐家,一起出手后救出江子墨应该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地牢中如此多的人手,足以见得徐家对江子墨的重视,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便会发现徐家的异状,发现地牢已经被入侵。   到那时,他们不能保证徐家不会将江子墨紧急转移,或者直接将其当做要挟他们的工具。   地牢中还有一个四阶巅峰,他能感觉到。看样子,应该便是地牢真正的负责人。   既然如此……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江沐锦手中的红梅化作花瓣散开,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聚合成带着狰狞倒刺的紫红色锁链,随着他的意念,顺着他的手掌狠狠地扎入了皮肉之中,掌心在一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彻骨的剧痛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刺激得江沐锦眼中终于又多了几分清醒之色。   他转身朝着那名四阶巅峰灵士所在的方向走去。   江曜半倚靠在徐家宅院院墙上,高高的红墙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笼罩。距离萧池进入徐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江沐锦刚刚也已经传来信号,说是成功进入了关押江子墨的地牢之中。   江曜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相信江沐锦,但还是忍不住去担忧江子墨的情况,直到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小家伙,走吧。”   声音响起的瞬间,江曜几乎是浑身一个激灵,呼吸一滞,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江子墨救出来了。”似乎是知道了他想问什么,玄师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附着在江沐锦身上的印记中有玄师的一缕神识,一来是为了跟踪江沐锦的行动好确认江子墨的具体位置,二来,虽然玄师也并没有不信任江沐锦的意思,但毕竟事关重大,有些事情多留个心眼也是好的,免得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在阴沟里翻船。   不过……还处在江曜灵喾之中的玄师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沐锦这个晚辈,似乎在某些地方的确超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他并没有时间思索更多,只能感觉到江沐锦带着江子墨启动了他留下的法阵,如今应该也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小曜,把身体交给我。”略略感知了一番徐家内宅的情况后,玄师便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接低声道。   江曜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然后便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起来,几乎是瞬息便出现在了徐家大宅之中。   此时整个徐家大宅都已经被一层青灰色的毒雾所笼罩,不只是没有修为的下人,就是身具修为的灵士,只要不超过五阶,都已经昏迷在了这阵毒雾之下。   但徐家本就只有两名五阶灵士。   如今江曜的修为也比起过去也有了极大的提升,连带着玄师用他的身体之时限制也少了不少,所以,江曜看着自己如鬼魅般出现在徐家家主和大长老身后,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便轻松将二人压制住修为,强制他们服下了不知什么丹药,然后那二人便失去了意识,直接被擒获。   随后,他看着玄师把二人收到之前炼制的能存储活物的储物袋中,然后到了萧池所在的屋顶,紧接着轻轻抬手,捏碎一枚玉简。   一瞬间,江曜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死寂的宅院中一下子多了些人声,虽然声音也不大,但却像极了他们刚来时徐家大宅的模样。   而在玄师离开大宅之前,江曜能看见,宅院直接恢复如初,人也好物也好,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幻象。   玄师用特殊的灵器制造出了幻象,从外面看,徐家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变化。而徐家内部,则已经被结界与外界彻底隔绝,甚至连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玄师和萧池又抓了徐家的几名主事人,然后让徐家大宅中剩下的人陷入了深度昏迷——当然,那些没有修为的下人被他刻意照顾,不会因为长时间的不进食不饮水而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至于有修为的灵士则不需要他担忧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徐家的变故多多少少能隐瞒上一段时间,就算以后被雁回城的居民察觉,恐怕也已经过了不少时日,足够他们调查了。   玄师带着江曜和萧池回了客栈,然后现出实体,和他们一起直接利用先前的法阵回了江家。   不过,刚一落地,萧池却突然脸色一变,皱着眉头嘟囔一句“江沐锦这小子”,然后便如一阵风一般,飞快地赶往了江家大宅的某处。   江曜见状一愣,却被玄师拍了拍肩膀示意他跟上,他赶紧沿着萧池的方向赶去,却见一处有些眼生的小院外围着几个人影,而最显眼的,赫然便是玉琳琅和江承泽。   “夫人和家主放心,我说过了,交给我就好。”他听见萧池和二人匆忙保证了一句,然后钻进了院内的房间中。   有了萧池这句话,玉琳琅和江承泽眼中的焦虑这才缓和了些许。   江曜上前几步,走到玉琳琅和江承泽身边,正欲张口询问发生了何事,眼中却突然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剑眉斜飞入鬓,墨眸如若点星,明明容貌生得十分俊俏,脸却总是因为那张轻抿着唇而显得无比冷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江曜的手突然有些颤抖,眼圈也一下子红了。   “江子墨……”不长的指甲狠狠地扎入皮肉之中。   “江子墨。”他强抑着喉头的哽咽,突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好久不见。”   出声的一瞬间,江曜看见那人身体也僵住了。   他看着那人一点一点转过身子,俊朗的面容一如往昔。向来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又仿佛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将他缓缓打量。半晌,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浅笑,如同冰山乍融,却又带着几分欣慰的味道。   “长大了。”他开口,语气一如过去,没什么太大波澜,仿佛只是在做最简单的陈述,却听得江曜鼻子泛酸。   玉琳琅赶紧给江承泽打了个眼色,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走到房门边,让出这边的一块空地来。   “也没有。”江曜吸了吸鼻子,用力揉了一把眼睛,笑道,   “也就是走了些地方,遇到了不少人和事。”   他走到江子墨身边,收了力道往他肩膀上砸了一拳,   “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多少次无法抑制的心急如焚,快四年的担惊受怕,在与眼前之人重逢的瞬间,似乎终于画上了句号。   他成功了。   对于江月白的承诺,他没有食言。   “抱歉……”江子墨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动,脸上也多出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在徐家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呆了多久,但仅仅是看着他快要认不出来的江曜,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定是很长很长。   江曜可能过得并不好。   无论是和以前大不相同的气质,还是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气息,都彰显着一个事实——这个自小就和自己不对盘的弟弟,定是受尽了千般磨炼,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他知道江曜向来嘴硬心软,他们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早就在当年江曜离开天鹤城去往北域之时就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以江曜的性子,这些年恐怕没少为他提心吊胆。   所以,哪怕知道身不由己,但江子墨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些愧疚之意。   “我没怪你……”江曜嘟囔了一句,但扬起脑袋,脸上却又只剩下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回来就好。   平安无事,回来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激荡的心绪,本还想问问江子墨这些年的境遇,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   “对了江子墨,大公子他……”   看萧池刚刚急匆匆的样子,还有玉琳琅和江承泽焦虑的神情,便直觉江沐锦出了意外。   只是刚刚突然见到江子墨,骤然袭来的惊喜让他过于激动,这才一下子将事情抛之脑后。但如今略微冷静下来,便也想起了此事。   “可是那位救我的公子?”江子墨此时其实也还有些没弄明白情况,但听江曜这么一说,他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情况不太好。”江子墨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向冷淡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担忧。   其实,江曜不知道,江沐锦将江子墨救出徐家之后,反而是江子墨把他扛回江家的。 第251章 小爷琢磨   因为还要谋取他的灵喾,不能将他逼到绝境,所以徐家虽然心思不纯,但事实上却并没有过于苛待江子墨,只是封印了他的灵力,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浑浑度日。   所以,之前他就看着关押自己的厚重铁门被打开,徐家地牢的负责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解开他身上的灵力禁制,然后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留有余温的血洒在他身上,突然带起一边粘腻的温热,江子墨的脑袋还没转过来,却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进地牢,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臂膀,紧接着,白光一闪,他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客栈中。   “江大哥,对不住,但是还麻烦抓紧在下。”那人语速飞快地对着江子墨说完一句,然后似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上了房间中的一处法阵,下一秒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江子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前法阵突然亮起了光芒将他们二人笼罩,光芒散去后,便是一间陌生的宅院。他刚刚把那位失去意识的公子扶稳,紧接着院门一开,又是一群陌生人闯了进来。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脑子发懵,江子墨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玉琳琅跟他提到了江曜的名字,他这才想通了些门道。   谈话间,萧池突然推门出来,玉琳琅和江承泽赶紧迎了上去,江曜和江子墨紧随其后,而玄师虽然站在原地,但眸光闪动,似乎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大公子聪慧,先前就与我讨论过他灵喾的隐患,幸好提早做了准备,所以没什么大碍。”萧池对着玉琳琅和江承泽解释道,   “不过之前大公子的灵力消耗过大,让那东丘狐有了可乘之机,所以我暂时不敢解开他身上的最后一道药性,只能让他的身体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   江沐锦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萧池敢肯定,一旦解了那人身上的所有药性,那么操控身体的恐怕便是东丘狐,而不是江沐锦本人。   之前营救江子墨的时候,由于其灵喾的威压,竟然把那东丘狐逼得硬生生地脱离了玄师给他的桎梏,也多亏江沐锦提前猜到了这种情况,所以让萧池给他备了一些丹药。   虽然想起那些丹药的作用,萧池自己都有些发怵。   江沐锦,对自己是真狠啊。   “那沐锦他……”听见萧池前一句话,玉琳琅脸上还浮现出几分喜色,然而萧池后半句话一出,她面色也忽然沉了下来。   “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还有江家大哥和前辈在。”萧池冲着玉琳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过于忧,然后转头看向江子墨。   “这位兄台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上那位公子?”就算江子墨再搞不清状况,但萧池这话一出,他也明白了其中含义。   “嗯,不过具体的方法,恐怕还要……”萧池点了点头,然后便听见玄师的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之前答应过二公子的事,老夫不会食言。”   玄师走到江子墨身边,朝他拱了拱手,“江小友,别来无恙。”   “老先生……”先前玄师站得远,再加上为了隐藏身份没有再穿显眼的红衣,所以江子墨一时间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如今见到,却是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失礼了。”   “江小友不必多礼。”然而玄师却只是笑道,“只是大公子的灵喾一事,还要麻烦江小友了。”   “前辈说的哪里话。”江子墨摇了摇头,“大公子舍身救出晚辈,报答本就是分内之事。”   说着,他们走进房间之中,然后江曜便看着萧池走到自己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江沐锦他到底怎么了?”江曜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说起这个,萧池似乎也有些头疼,他轻叹口气,无奈道,   “江曜,你知道一种用于刑讯的,名为碎骨丹的丹药吗?”   “好像听说过……”江曜点了点头,历练途中,玄师也会经常给他一些典籍,上面记载着大陆各式各样密宝,丹药,还有特产,而这个碎骨丹也正好在其中。   这种丹药品阶不高,也没什么提升修为方面的作用,唯一的效果就是让人痛苦,正如其名一般,只要将其服下,那么无论修为,都会感觉到身体仿佛被碾碎的痛苦,除非服下解药,否则就只能硬生生挺到药效结束。   这种丹药对人体没有害处,却常常被各大家族用于审讯凡人的过程中,堪称一大利器。   而萧池说,江沐锦之前向他要了一瓶碎骨丹,而刚刚萧池检查他身体的时候,发现那瓶碎骨丹已经被服下去了一半。而江沐锦自己的手掌,也已经被他的指甲抓得血肉模糊。   最开始听见他向自己讨要碎骨丹,萧池还以为他是想用在徐家的看守身上,谁知接过那个白瓷瓶之后,江沐锦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像他这种刚靠着外力突破五级的灵士,能承受的最大剂量是多少。   那时候,萧池才知道,原来江沐锦向他讨要碎骨丹,竟然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跟江子墨靠得越近,东丘狐的反扑也就会越狠,而江沐锦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痛苦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除此之外,他还向萧池要了另一种能够抑制他灵力和行动能力的丹药,据他说,如今只是身在雁回城中,东丘狐就几次差点突破玄师的封印,到时候见了江子墨还不知道它会暴躁成什么样,所以还是要提前做上准备为好。   江曜听萧池说着,表情也渐渐变得讶异。   说实在的,他实在有些不解,江沐锦和江子墨素未谋面,他为何能为自己的兄长做到这个地步。   “想不明白吧,我也想不明白。”萧池摊了摊手,看着呆愣住的江曜,轻叹口气道。   “但无论如何,他都的确帮了我们大忙。”江曜摇摇头,“之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是。”   江子墨算是他们对抗徐家最大的顾虑。如今江子墨被救出,那他们便可以放手去做,再不会被任何事情掣肘。   玄师之前将关押那几个徐家高层的储物袋交给了江曜,此时因为看见玄师插手,江承泽和玉琳琅眼中的担忧也消除下去不少,也不再守着干耗时间,而是找上江曜,带着人和他一起去了江家本家的审讯室。   而等到他们从被带回来的那几名徐家高层口中撬出情报,玄师也和江子墨也已经处完了江沐锦的灵喾。   玉琳琅和江承泽匆忙赶去了江沐锦的小院,而江曜把江子墨带到江月白的小院中,把他推进去,然后抓着玄师离开了小院。   倒不是他不想和家人叙旧,但他现在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玄师讨论。更何况和他一样,江月白江思雅还有江家其他的族人也都为江子墨提心吊胆已久,让他们单独见见也好。   “那些人的踪迹找到了?”看见江曜把他单拉出来,玄师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直接开口问道。   “嗯。”江曜点点头,“在庆淮城中。”   庆淮城是紧邻雁回城的一座城池,背靠着绵延的山脉,据徐家那几人的交代,幽荧在东域的爪牙便是常年隐匿在其中。   “他们说,那里还有十多个五阶,近十个六阶和一名七阶高段的灵士。”说起这个数字,江曜也不禁有些咋舌。   这股势力如果放在明面之上,可以直接横扫东南西北四域。   说实在的,在听见徐家之人的招供后,不仅是玉琳琅和江承泽,就是江曜本身,也生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光凭他们,真的可以对抗这股堪称恐怖的势力吗?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紧皱了起来,而一抬眼,却看见玄师也表情严肃。   江曜带来的情报的确有些超乎他的预料。虽然之前从凤衣荼那里已经知道东域还有一个七阶灵士存在,但他也没想到,五阶和六阶的灵士居然还有那么多。   不过……轻叹口气,玄师的表情恢复如常,然后轻轻笑道:“没关系小家伙,不用担心。”   “我有办法。”   “但您如果出手的话……”江曜皱紧了眉头,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可以,师父,这样太危险了。”他拒绝道。   “没关系,我自有分寸。”但玄师却并没有依江曜的意思,   “到那时你先把身体借给我,我去处那个七阶以外的其他灵士。然后,你只用拖延时间到我能再次出手就好。”   玄师说着,语气十分轻松,就好像消灭那些高阶灵士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一般自在随意。   “可是,难道不会打草惊蛇吗?那些五阶六阶若是联合起来,就算是师父您,恐怕也……”玄师的话让江曜不好继续反驳,但他还是蹙着眉头踌躇道   “放心吧,我可没准备让他们有机会被惊到。”但是,玄师却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来,   “小家伙,你只用先想想,该如何在那个七阶手下拖延足够的时间就好。” 第252章 小爷打架   其实,得知庆淮城中的情况后,玉琳琅和江承泽也和江曜商量过要不要联合上柳家一起行动,但玄师最终还是拒绝了,柳家也不过只有两名五阶灵士,而这次的行动中,数量已经起不了作用。   五阶灵士,去再多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那我们多久去庆淮城?”玄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自然也不会再和他唱反调,而是询问道。   “越早越好。”玄师的回答倒是在江曜预料之中,   “其实,如果小家伙你不打算和兄长叙旧,我们现在走也是可以的。”   要不是提早救出了江子墨,其实玄师本就是打算拿到情报后直接前去端掉那贼窝。   “那,走吧。”江曜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看向玄师开口道,   “我们现在就去庆淮城。”   之后的日子还长,他和江子墨还有很多时间,但庆淮城一事却是刻不容缓。   “好。”玄师点点头,但紧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带上萧池,不过别让他参战。”   江曜闻言,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心底掠过一丝不安,但看着玄师认真的表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叫他。”   可怜萧池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下,却又被江曜给叫了出来,但好在之前的行动本身也没耗费他太多灵力,因此看上去他倒是和平常无异。   江曜把玄师的决定跟他转述了一遍,萧池也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于是,三人和江家简单通报了一句,便直接去往了庆淮城。   他们先是利用法阵到了雁回城。经过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大亮,不过看雁回城中来来往往的百姓,似乎还真没什么人发现徐家的异常。   庆淮城紧邻雁回城,江曜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正值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但玄师却没急着带江曜上山,而是先让江曜和萧池置办了一间空宅子,然后在其中布下了前往江家的法阵。   他让萧池留守在这里,然后便准备和江曜深入庆淮城后的山脉。   不知为何,看着神色依旧如常的玄师,江曜心中的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安却突然疯长起来。   “师父。”他突然拽住了玄师的手。   “怎么了?”玄师回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他。   江曜眉头紧锁,但过了好一会却依旧没说出话来。   “师父,我们……能成功吗?”但江曜最终还是搞不清自己心绪不宁的源头,只能小声问玄师道。   “会的。”玄师轻笑着点了点头,   “一定会的。”他像是在做什么保证。   庆淮城的深山之中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宅院。   按说,这样深的山林中一向都是人迹罕至的,但这处地方却偏偏热闹无比,完全没有荒废的痕迹,时不时还能看见人影穿梭其中,一个个的气息都强大无比。   这间宅院向来没有人造访,或者说无意之中造访的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丢了性命,但是今日,它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访客。   前来应门的那名五阶灵士看见门外的微垂着头的黑衣青年,下意识地一愣,但随即露出了阴恻恻的微笑。   “虽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打量了“江曜”一番,大致看出他的修为后,那人低笑道,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   “嘘——”青年突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那人身上涌动的灵力在一瞬间如退潮般消散殆尽。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然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扬起俊朗的面容,嘴角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放在唇边的手也缓缓上抬,直到单手指天。   “焚天。”形状姣好的薄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片薄凉的气息。   那人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铺天盖地的绯红色光幕。   红色的光芒以江曜的身体为中心,在顷刻间陡然扩大,直直笼罩整个山头,而借着玄师的灵魂力量,江曜也能感觉到,触碰到那红色光芒的瞬间,那些在外能够叱咤风云的五阶和六阶灵士,竟然是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甚至来不及升起警惕之心,便直接化为了飞灰。   江曜感觉不到将山头笼罩的那红光的厉害之处,但仅仅是看着,他也不由得觉察出几分森然来。   炽热的空气翻滚着,玄师放下手,置于身前轻轻一握,霎时间,赤色的火光疯狂涌入宅院的一处角落,江曜只听见一声怒喝,紧接着,黑雾涌动,一个人影飞落在了江曜面前。   “何人擅闯?”那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十分刺耳,带着抑制不住的恶意与惊惧。   他看着宅院外的江曜,身后灵喾缓缓成形,七圈光环亮得似乎要灼伤江曜的眼。   他打量着江曜的脸,但不知为何,江曜却能感觉到,探知到自己的修为之时,那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子,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招数,还是,灵器?”那人眸光闪动,似乎对之前的情况有些兴趣,所以也不急着直接攻击,而是徐徐释放着威压,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他并不在意其他所谓同伴的生死,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刚刚所用的招数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人看着被红光笼罩的山头,感受着空气中突然躁动无比的火元素和自己运行稍显滞涩的灵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眼眸。   但江曜却没有说话。同样身在红光之中,但他却只觉四周的火元素仿佛遇到了主人一般,飞快地朝着自己体内涌入,灵力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按说,面对七阶强者,光是威压就已经足以让他抬不起头。但不知为何,在这片红光之中,江曜却感觉自己不仅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唬住,反而有一种掌控全局之感。   “寰息。”江曜轻轻开口,黑色的古朴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见江曜丝毫不被自己影响,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在环绕着五圈光环的巨大鸟形虚影出现在江曜身后之时那点惊讶又在一瞬间变成了惊骇,   “你你你——”那人尖细的声音似乎是要戳破江曜的耳膜,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江曜的多次进阶下,原本浑身发黑,和乌凤雀长相如出一辙的朱雀此时的模样又华丽了许多,羽毛上虽然还有黑雾缭绕,但也能看出其下隐藏着的火红。   “取你性命之人。”江曜不欲与他废话,筋脉中满溢而出甚至快要炸裂开来的灵力顺着寰息的剑身倾泻而出,带着赤红色的剑光,狠狠地朝着那人劈砍而去。   惊惧之下,哪怕比江曜修为高了两个大境界,那人也一时不察,狼狈躲过,转过头却发现对面的黑衣青年将手中的黑色长剑举到一个微妙的角度,另一只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拨,红色光芒亮起,薄红色的烟雾从剑尖一下子蔓延至整个空间。   烟。   刺痛的灼热感从身体表面开始向内里蔓延,又一个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灵技,那人浑身一颤,一瞬间甚至有些提不起战意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个人,那个人明明已经……   他死死瞪着烟雾中那个陌生青年的身影,但刻入骨髓的恐惧却催促着他赶紧逃离。   “我不管你是谁,今天都要死在这里,死在这里!”被压抑到了极致,那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紧接着,强横的灵力在他身上炸开,裹挟着黑色的浓雾朝着江曜席卷而去。   黑色雾气出现的瞬间,绯红色的烟雾也化为虚无,而那人的使出的那道灵力却越发强盛。但江曜在红烟中的身形却异常灵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过那人的袭击,然后朝着他飞扑而去。   “砰!”两股强横的灵力猛然碰撞在一起,雅致的小院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废墟。江曜的灵力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红色,散发着毁灭性的暴虐气息,凶暴无比。   五脏六腑传来了烧灼般的疼痛,平日里温和的灵力此时仿佛化作了滚烫的熔岩,摧毁敌人的同时,却也将江曜自己的身体捣得天翻地覆,就连一向澄澈的双眼也染上了几分凶性。   论纯粹的实力,江曜和那人只能说是天壤之别。在凭借着这股凶劲,江曜一时间竟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实倒也不是江曜不想放风筝,毕竟玄师之前消耗过大,拖延时间后让玄师出手才是最佳选择。但是,刚刚那人眼中的惧怕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正是那人乱了心神的时候,而他知道,一旦他此刻露出退意,恐怕便会让那人在瞬间反应过来,重燃斗志。   斗志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消彼长之下,只会让他之后的处境变得更为被动。   如今的他自然还无法与七阶巅峰的强者抗衡,但玄师教给他的灵技中,有一灵技名为燃灯,是灵士从内部将灵力引燃,从而爆发出强大攻击力的手段。   按照高阶火属性灵喾对于火元素的控制力,只要运用熟练,可以让灵士战力大增,甚至能达到越阶战斗的效果。 第253章 小爷突然   只是,即使如此,修为的差距依旧如一条横亘的天堑,哪怕使用了燃灯,再加上烟和笼罩山头的红光加持之下,几个回合之后,江曜也已经有了颓势。   “哈哈哈哈,你不是他,不是他!”突然,那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阵大笑,手上的攻击骤然凌厉起来,   “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竟然差点真的被你这小子糊弄住。”   糟糕。闻言,江曜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只见一道强横的灵力裹挟着碎石与草叶猛地冲着江曜的面门袭来。   江曜身形急转,堪堪躲过那道恐怖的灵力,谁知那灵力竟然又转了个弯,再度朝他击打而去。   江曜身法已成,躲闪不得,只能看着劲风朝着自己呼啸而来。情急之下,他只能后退两步,拉开一小段距离,然后化掌为拳,仿佛虚握住什么东西,然后猛地将其往后一拉。   “轰——”炸人耳膜的轰鸣声响起,一瞬间,无数砂石扬起,飞沙走石之下就是连整个山头的光线都暗了下来。江曜身边燃起些摇曳的赤色火苗,看上去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在那人攻击的袭向江曜的瞬间缠绕其上,让攻击的灵力未曾落下便被化解。   趁着这个空档,江曜身形一闪,迅速后撤,但那人灵喾虚影中背生双翼的兽形闪了闪,竟然一下子速度暴增,和江曜的距离再度拉进。   “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弯月状的长刀,刀身上裹着一层暗金色的灵力,飞快地朝着江曜劈砍而来,带出一连串的残影。   江曜有些狼狈地躲过,一边暗自紧皱起了眉。玄师教给他的灵技中用于防御的烬尘已经被他催动到极致,精纯的火元素替他消解了大部分的攻击,但仅仅是余波,也依旧让他气血上涌,喉头发甜。   不过……一边寻找机会躲避着那人的攻击,江曜却也一边分出心神操控着看上去淡了很多的红色烟雾。   红烟在看不见的地方顺着皮肤悄然钻进了那人体内。江曜快速抓出几颗丹药咽下,体内快要消耗殆尽的灵力这才恢复了些许。   加快速度避开那人挥出的刀光,江曜正欲转移阵地,却见那人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想跑?没门!”手疯狂挥动,那人手上的长刀直接被掷向江曜的方向,刀身插入地下,下一秒,无数的金属片在江曜身后炸开,直直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曜身形一滞,正欲转身,却见那人直接追了上来,手上黑雾涌起,看着没了退路的江曜,眼中带着森然的杀意,   “去死吧!”   汹涌的黑雾如张开利口的可怖巨蛇,瞬间将江曜整个人吞没。那人将灵力催动到极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狰狞。   那黑雾并非是常人所能抵抗的东西,那人很肯定,江曜被黑雾吞噬后,只能落个渣都不剩的下场。   所以,他没有再关注那团黑雾,而是转过身,朝着宅院的废墟中走去。   虽然那小子只是个冒牌货,但他用的那些招式实在是太像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恐怖存在,让他不得不多做提防。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绯色的烟雾似乎也要散尽了。   那人的手轻轻挥动,似乎是想要收回那团黑雾,但突然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骤然转身,却见那一袭劲装的黑衣青年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原本蛮横无比的黑雾此时正服服帖帖地缠绕他的身周,而青年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你……”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人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整个人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极致。   感觉到心口处熟悉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在彰示着自己的存在,江曜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右手反手将寰息举至左肩处,而左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剑身的一道繁复花纹。   “绛雪舞。”他轻声开口,似乎是念出了什么咒语。   下一秒,黑红色的印记突然出现在那人的身体要害处,如突然盛开的花朵一般,不断地扩散着,被烧灼的焦臭味一下子蔓延开来,而那人已经怒目圆睁,面目扭曲,似乎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小杂种,我杀了你!”体内不知何时堆积起来的火元素一阵乱窜,无法忍受的灼热感一瞬间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而身体表面同样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那如同病毒一般的暗红色印记如同瘟疫一般,不断在他身体表面扩展,甚至还侵蚀进了身体内里。   心脏处的侵蚀尤为强烈,那股难缠的,甚至带着毁灭性质的火元素灵力一个劲地往他胸口钻,而那人丝毫不怀疑,待那股力量侵蚀到心脏,他会立刻丧命。   这无关修为,再强的灵士,被这样侵入要害,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赶紧分出一股灵力和那阵暴虐的火元素缠斗起来,手上灵力也暴涌而出,挥舞着长刀疯狂袭向江曜,甚至有些失了章法。   江曜使出身法灵技灵活地躲避着 但面色也有些发白。玄师最开始出手时笼罩山头的光幕已经散去,如今面对着七阶强者的威压,哪怕他心存战意,但依旧压不住来自本能的胆怯。他稳住自己有些发抖的双腿,一咬牙,身上灵力一下子爆发而出,身体也快速后退,和那人拉开距离。   “心火!”他突然怒喝一声,手中灵力变成红色,紧接着,那人体内的火元素也开始放肆躁动,以比刚刚更加凶猛的气势横冲直撞,将那人的经脉破坏得乱七八糟。   “你个杂种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式!”哪怕知道眼前的黑袍青年不可能是那个人,但那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眼中阴狠和恐惧以一种快到惊人的频率疯狂交错着,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是不是?”那人的攻击突然凌厉了起来,似乎是决定放手一搏,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道残影,带着狂暴的灵力狠狠地攻向江曜的各处要害。   江曜被他的暴起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挥舞寰息抵抗。但之前为了对抗那人,此地汇聚的火元素几乎已经尽数被他用于刚刚的招式之中,如今无法支撑他使用烬尘来抵消那人的灵力,因此,哪怕已经尽力抵抗,他依旧被那人杀得节节败退。   “受死吧!”灵力的差距过于巨大,江曜很快便有些不支,被那人瞅准一个破绽,手中长刀便带着有如实质的灵力朝着江曜的面门狠狠劈砍而去。   声音如炸雷般刺耳的罡风直直吹向江曜,江曜心头警铃大作,奈何身体转不过弯来,便只见一道赤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轰——”山脉突然一阵颤抖,比之前还要浓烈的火元素一下子炸开,而江曜只觉得亲切无比的灵力将自己包裹,体内快要干涸的灵力也一下子加快了恢复的速度。   烟尘飞扬,遮住了江曜的视线。而当烟雾散去,江曜只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抵在了那把看上去无比可怖的长刀上。   “区区蝼蚁,也敢对本尊的徒儿下手。”   玄师指尖燃着一簇艳红色的火苗,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但看向那人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森然之意。   “哈哈,哈哈哈……咳咳,果然,果然是你!帝尊,玄霖澈,你果然——”那人突然大笑起来,但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又是一声天震地骇的巨响,赤红色闪过,那人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身上金属性的灵力混杂着火元素不断地溢出。   “本帝的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玄师的眼神漠然地扫过瘫倒在地的那人,语气冷至冰点。   那人气息奄奄,只剩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突然出现的玄师,眼中有恐惧,有了然,还有一丝隐隐的嘲讽:   “我就说这些年来的计划为何频频受挫,原来背后竟是你在干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突然,那人咳出几口血沫,但脸上却依旧猖狂不减,笑意依然,   “残魂,八阶,哈哈哈哈,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躲藏藏的滋味怎么样?帝尊啊,原来你也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本帝境遇如何,轮不到蝼蚁来说教。”不过闻言,玄师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嘴角的笑容阴冷了些,   “更何况,你那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帝尊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我可什么都不会交代,但我主要是知道了帝尊的存在,帝尊恐怕也只能灰飞烟灭了吧。”那人看着玄师手中跳动的火苗,似乎是看破了什么,声音中不知不觉浸满了恶意,   “若真是如此,那我这条命还真是值到不行啊,哈哈哈哈。”   见状,玄师面色一寒,那人周围的温度瞬间提高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也休怪……”   埋在体内的火元素被引动,那人本该在瞬间化为灰烬,但却突见那人心口处亮起一道暗色的光芒,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想杀我?玄霖澈,但现在的你可没有那个本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元素涌动着,连带着江曜的灵力也有些躁动。天地灵气突然发了疯一般涌入那人的身体,却见玄师突然面色一变。 第254章 小爷慌了   自爆。   以玄师的阅历,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人想要做什么。更何况,那人尖细的笑声也紧接着响起,   “哈哈哈,堂堂玄帝如今还能死在我这等无名宵小手中,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得了,哈哈哈哈哈……”   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玄师扑来,而玄师紧皱着眉头,手上红光闪烁,正欲防御,却见那人嘴角突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瞬间,那人的身形突然转了个弯,竟然掠过了玄师,带着呼啸的劲风直直奔着玄师背后的江曜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江曜甚至连躲闪都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张狞笑的脸朝着自己放大,再放大。   看着那人狂笑着的狰狞面容,江曜这才意识到,这人的目标,似乎一直都是自己。   这一刻,江曜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悚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狠狠攫住,让他浑身寒毛炸起,心中警铃狂做,但身体却依旧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在那巨大的威压之下,他甚至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一时间,山头的各种元素开始疯狂涌动,云起雾动,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   江曜只觉得自己仿佛落入无边深海,汹涌的浪潮之下,单薄的身体只能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轻轻一束浪花就能将他掀飞在地,而四面八方涌来的却是滔天的巨浪。   他好像只能不停地下坠,下坠,被带着压迫感的海水裹挟着坠入深海,坠入一片看不到希望的黑,然后就此沉寂,消亡。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红光。   熊熊燃烧的烈焰自海底升起,如利刃一般劈开重重波涛,将他紧密包裹,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硬生生地拉着他脱离这片无尽之海。   霎时间,江曜似乎能感觉到原本还耀武扬威的海浪突然陷入静止,紧接着,便如同遭遇重击的镜面一般,如蛛网般裂开,然后一下子碎成残片,带着刺耳的尖锐声响分崩离析。   下一秒,他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他猛然睁开眼,身体还在不住地喘着粗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烟尘缭绕,让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但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那人也好玄师也好,两个人的气息,好像都消失了。   “师…父……?”江曜瞪大了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音。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红光。而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红光渐渐从他身上褪去,化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师父……”看见那半透明人影的瞬间,江曜终于松了口气,朝着那方向飞奔而去,却见玄师手中突然闪过一抹细小的红光。紧接着,江曜看见红衣的魂灵朝着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然后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在了山林间。   他仿佛听见了虚空中的一声叹息。   “师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蓦地升上心头,江曜猛然朝着那人扑去,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那道模糊的人影,而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此时尘埃已经落定,江曜这才发现,原本巍峨绵延的山脉,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皆被化为一片平地,一眼望去,荒凉的景色一览无余。   那玄师呢,玄师在哪里?江曜飞快地转动着脑袋,似乎想要找到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然而入目所见只剩满目疮痍,别说是人,就是一棵树也没能找到。   江曜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澄澈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些茫然和无措来。他运转起灵识,还不容易耐住性子让意识沉入识海,但却无比惊愕地发现,他竟然感受不到那团熟悉的气息。   玄师不见了。   江曜的呼吸瞬间沉重起来,手也开始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他强抑住心头越来越强盛的不安,手却不由自主地在灰白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掌印。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似乎在思考着玄师的一个个可能的去向,但除开那些自欺欺人,其他的种种可能最后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江曜的身体有些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   “师父。”他茫然地抬起头,轻轻喊了一句,意料之中地没有听见回应。   “师父。”他的声音大了些,带着些颤抖。   这一次,远方的山林中隐隐传来了回音。   “师父——!”带着哭腔的声音再度响起,江曜的拳头重重落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啊——”   他没法再自欺欺人,因为无论他如何假设,心底突如其来的那块空缺都明明白白地彰显着一个事实——玄师不在了。   若非无力回应,玄师不可能看着他如此慌乱还无动于衷。他的师父从来都是那样温柔,不会给他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更何况,他刚刚明明亲眼看见那人消失在自己面前。   哪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但七阶巅峰灵士的自爆,也足以让八阶强者受不小的伤害。更何况江曜知道,在之前将那些五阶六阶灵士瞬杀后,玄师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还回不到巅峰。   而如今,那个七阶巅峰灵士自爆的目标明明是自己,但自己却毫发无损,如此看来,答案只会有一个。   玄师护住了他。   那代价呢?那场自爆让如此高耸的山峰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那面对这样的伤害,玄师究竟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护住自己,让自己连一点余波都没有感受到?   江曜不敢细想,但仅仅是推测,就已经让他眼前发黑。   萧池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跪坐在地,双眼无神的江曜。   “江曜。”他先是轻唤了一声,江曜却毫无反应,只是依旧瞳孔失焦地看向前方。   “江曜!”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用力喊了一声,这才见江曜浑身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地看向他的方向。   然后,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却见江曜突然眼圈一红,紧接着泪珠便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来了。”他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吓人。   “江曜,你……”萧池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却听江曜喃喃地开口:   “师父他不见了。”   “萧池,你说为什么留下的是我呢?”他突然看向萧池,眼中的漠然让萧池差点打了个寒战。   “江曜,你冷静点……”萧池看着这样的江曜,心中暗道不好,正欲阻止,却见江曜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   “萧池,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我也会有这么想毁掉一样东西的时候。”江曜喉头突然发出一声低笑,   “他们,幽荧也好,幽荧手下的其他人也罢,所有人,全部。”   “为什么我这么弱,我连给他报仇都做不到。”江曜突然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喉头似乎哽住了什么东西,尔后,他哽咽一声,脸上露出一个惨笑。   “江曜,我让你冷静一点,前辈他……”萧池突然提高了声音,却突然被江曜再次打断:   “你让我怎么冷静!?”   “师父他不见了啊,师父他……”江曜几乎是冲着萧池吼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抱歉,萧池,我,我……”他不住地摇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突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你不冷静,我怎么告诉你前辈留下的后手。”萧池叹息一声,蹲下身,靠在江曜身边,看着面前的青年突然怔住,然后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你说……什么?”   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还带着些微的希冀,然后有些失态地抓住了萧池的手臂,   “你说什么?师父他,他……”   他忽然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自己刚刚听见的不过是错觉。   “前辈之前给了我一个方子,说若是他出了意外,就按照那个方子来炼制丹药救他。不然你以为前辈为什么非要把我带着,难不成是怕你无聊吗?”萧池语速飞快地把话说完,看着江曜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一些,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这话……当真?”闻言,江曜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节奏。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萧池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着平常的语气宽慰他道,   “你自己想想,前辈又不是你,那样料事如神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就直接冲上阵?”   说完,不等江曜接话,他又道,   “那方子需要的药材我之前就跟江家联系过了,江家说会用尽全力支援我们,等到药材集齐我就开炉炼药,到时候见到前辈,你不就知道我诓没诓你了吗。”   江曜脑子此时有些乱,他听萧池说着,就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追问道:   “那药材何时能收集齐?之前游历大陆的时候,我这里也存了一些珍贵的灵植,你要不看看……”   “之前江家给的消息,需要的灵草灵植江家库房就有不少,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东域商会,用不了多久就能集齐的,你不用担心。”萧池摆了摆手,看着江曜似乎终于平静下来的模样,心中提起的石头放下了些,但转过头,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担忧。   他哪敢告诉江曜,玄师之前给他那方子的时候,只说了让他尽力,但之后的,恐怕也只能听天由命。 第255章 小爷幸好   江曜任由萧池拎着自己,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他们之前置办的小院中。而和江家取得联系后,那边的消息也来得很快,玉琳琅说之前萧池找他们置办的东西都基本上都找到了,只剩下最后一味玉魄长生草尚未到手,但也已经有了这株灵草的踪迹。   “那株灵草在哪?”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江曜几乎是赤红着眼睛问道。   “在东域商会中。”萧池轻叹口气,跟江曜解释道,   “玉夫人说,本来以江家的地位,是取得到那株玉魄长生草的,可是刚巧,那灵草是近日柳家拍卖会的拍卖品之一,早已经公示过,此时若是反悔,只会坏了柳家的名声。   “柳家不知那徐家的变故,更何况东域的经济命脉本就掌握在柳家手上,这是他们地倚仗,柳家不可能自砸招牌。所以,要取得那玉魄长生草,恐怕还要你再去一趟柳家的拍卖会。”   “拍卖会在何地?多久举行?”江曜闻言,赶紧追问道。   “明日举行,在柳家的暮烟城。暮烟城庆淮城很远,但江家有直通暮烟城的法阵。”萧池回答。   江曜垂下手,无可奈何地后退几步,最终也只能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   江曜顺着宅院中的法阵直接回到了江家,而一落地,便看见面色有几分急切的玉琳琅和江承泽。江曜虽然也急,但好歹还剩几分智,用简短的语言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玉琳琅和江承泽之后,二人二话不说,便替他开启了前往暮烟城的法阵。   幽荧在东域的爪牙已灭,徐家虽然尚寻,但最核心的力量也已经被囚于江家。剩下的收尾工作并不是江曜熟悉的领域,因此便全部交给了玉琳琅和江承泽夫妻处。   有玄师的障眼法在,雁回城的百姓或许还来不及发现徐家的异状,不过,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天中,或许东域便是要变天了。   比起安州城和雁回城的大气恢宏,由柳家执掌的暮烟城风格更似乎偏向与秀丽婉约。乍一看上去,红墙青瓦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人摩肩接踵,一片盛景,似乎比安州城还要热闹。   柳家重商业,而其执掌的暮烟城自然成了东域的经济中枢,东域商会的总部也在这里。而江曜需要的那株玉魄长生草,也正是会现身于明日东域商会总部的拍卖会中。   据说明日的拍卖会也是暮烟城的一次大型拍卖会,会上会有一件五阶灵武现身,之前就预热了很久,吸引了不少东域的强者前来参与。   江曜对那件灵武并不感兴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五阶灵武自然是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但既然这次拍卖会如此盛大,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与的。也幸好玉琳琅早有准备,提前要好了邀请函,江曜这才不至于被拦在东域商会门外。   由于这次拍卖会的参与者身份大都非富即贵,虽然因为时间紧急,玉琳琅没能给他求得最高等级的邀请函,但东域商会依旧给江曜提供了住宿。   江曜到达暮烟城的时间是傍晚,而拍卖会举行的时间是第二日清早。江曜回到房间之中,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手却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他不是没有一个人独处过,但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像如今这般让他觉得如此难熬。   往日里,就算玄师不在他身边,但他也知道,当他回到他们的据点,总会有人在等他。   没有玄师的时间,似乎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整个人空了一块,就好像灵魂失去了支柱一样。   无心修炼,江曜闭上眼,灵识潜入识海之中,本来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找不到的准备,却突然好像在识海深处发现了一个淡红色的人影。   一瞬间,江曜几乎是热泪盈眶,他飞速移动至那抹淡红身旁,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终于再度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华美面庞。   “师父。”他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差点喜极而泣。   但玄师依旧没有回应,只是轻瞌着双眸,面色平和,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江曜伸出手,却又不敢探过去。那道身影太浅了,似乎轻轻一碰便会直接消散,所以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   江曜退出了识海,虽然并没能和玄师有所交流,但不得不说,看见那个身影的瞬间,他的心似乎也就此安定了下来。   只要玄师还在,只要玄师还没有完全消散,似乎一切都还能有所转机。   他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微笑,虽然心中的焦虑依旧没有完全散去,但至少不会再似一开始那般六神无主。   江曜沉下心,正欲再去打听一下有关玉魄长生草的情况,但一拉开门,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   这里是东域商会的总部,除去最顶端供贵宾居住的区域,其余楼层都是用于交易的地方。不过,虽然每一层也都设有隔音法阵,按说下面的嘈杂也传不到江曜耳中,但不知为何,即使身在最高层,江曜也将下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皱着眉头往下走,走到底层,却见一群人围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地在说着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他小心拨开围观的人群,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抓着一名面色发白的制服女子的手不放,而另一名衣着稍显艳丽的制服女子正将那女子护在身后,柳眉倒竖,   “公子慎言,暮烟城可并非宵小撒野之地。”   被她护在身后的女子泪眼婆娑,一个劲地想要收回手,但那男子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让她挣脱不得。   “这位姑娘可真是说笑了。本公子不就是摸了几把,碰了几下,你们商会的人不就是做这个的吗。反倒是这个小丫头冲撞了本公子,本公子只是让她今晚来赔礼道歉,怎么就成撒野了呢?哎哟,这就是暮烟城吗,欺辱客人还倒打一耙,真是好大的威风。”那男子却根本没把制服女子的话当回事,笑嘻嘻地反驳道。   “我们暮烟城可不会接待寻衅滋事的客人,阁下若是再无取闹,也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站在前面的女子眉头紧锁,一边强行将身后女子的手从那男子手中抽出,一边强抑怒火道。   “一个小小的商会管事,还敢如此嚣张。”闻言,那男子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本公子看上你们的人是你们的福气,本公子奉劝你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了衣襟,露出上面变体“徐”字的金色刺绣。   刺绣出现的瞬间,围观群众中本来还有些义愤填膺想要站出来的,但此刻却突然齐齐噤了声。   金色刺绣,这个出言不逊的男子竟然是徐家的直系。   那两名女子见状,面色也俱是一白,但前面的女子还是咬着牙,毫不露怯道:   “阁下既然出身徐家,自然知道各城有各城的规则。如今阁下既然身在暮烟城,自然也该遵守我们柳家的规矩才对。”   “呵,柳家?啧啧啧,我看你们暮烟城也就能风光这一阵子了,再过不久,嘿……”说着,那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罢了罢了,反正等我徐家吞并了这暮烟城,你们两个婊/子不都要被送到本公子床上。”   他隐晦的目光在两名制服女子身上不断游移,看得江曜一阵恶寒,他皱起眉头,凝聚起灵力正打算上前,却突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先他一步站在了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我说,这位……嗯,公子?”   如莺啼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那男子转过身,却见又一名女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丹凤眼,柳叶眉,一身大红袄裙妖而不俗,当真是一位妍丽出尘的佳人。   那男子的目光顿时直了,自动忽略了那女子声音中的嫌恶,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几分轻佻,自认风流地挑了挑眉:   “美人找本公子有何贵干?”   “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干出仗势欺人之事,为何又反倒问我有何贵干?”闻言,那女子掩口轻笑了起来,   “这位姐姐说得对,暮烟城自有暮烟城的规矩,公子明知故犯,冲撞了这位姐姐,又在商会之中撒野,如今话锋一转就当作无事发生,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你……”被那女子戳中痛处,男子面色一变,正欲发作,但在看见女子的脸庞之时面色又柔和下来,眼中却不知不觉浮上些龌龊,   “美人可不要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   他面色浮上些阴沉,嘴角扬了扬,   “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跟美人计较,若美人执意要为那两个婊/子说话,不如来给本公子暖床,本公子也就不在计较你们的无礼,如何?”   他说着,轻轻摸上女子白皙修长,柔若无骨的小手,暗示般地轻轻捏了捏,   “否则的话,徐家怪罪下来,你们……”   “哈哈,哈哈哈……”谁知,闻言,女子却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公子,我呢,今天心情也很好。”她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反握住那男子的手,   “所以……”   突然,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蓬血雾突然炸开,那男子面色剧变,倒退几步,直直倒在了地上,喉头不断发出哀嚎,抓住女子的手臂整条消失不见,胳膊处还在不断往外喷洒着鲜血,   “所以就只废你一条胳膊,不要你命了,呵呵。”女子咯咯直笑,手上出现一团灵力,一瞬间便将散落的血肉打扫干净,快到若不是因为那男子还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江曜甚至会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不过是错觉。   商会一楼恢复如初,女子拍了拍手,似乎在掸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对着那两名看呆了的制服女子笑道:   “好啦,坏人被我收拾掉了,姐姐们快回去工作吧。” 第256章 小爷师父的黑历史   两名女子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点点头,朝着自己原本的岗位走去。   看着那两名制服女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似乎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红裙女子这才蹲下身子,对着刚刚还在耀武扬威,如今却面如死灰的男子轻轻甜甜一笑,   “对了,既然公子跟发情的狗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下三路的事,那我也就大发慈悲帮公子治治病啦,不用感谢我,嘿嘿。”她看着那男子隐隐渗出些血迹的裆部,笑容变得更甜。   “贱婊/子,徐家不会放过你的!”那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怨毒,恶狠狠地盯着那红裙女子,好似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啊啦啊啦,徐家啊,人家好怕呢,哥,你要保护人家啊。”那女子突然有些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故作惊恐地跑到人群中一名青衣男子身后,手臂一伸自背后挂在他身上,从男子的肩膀处露出一张艳逸的脸来,冲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挑衅般地吐了吐舌头。   那男子的容貌和她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是隽秀无比。他无奈地拍了拍红裙女子的脑袋,似乎是在让她收敛些,但还是开口道,   “没听说过东域有个徐家,暮烟城的柳家倒是曾有所耳闻。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养出这样的嫡系子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若真来找麻烦,处了便是,应该也不会耽误正事。”   红裙女子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几个下人拨开人群灰溜溜的把地上的男子扶走,这才看着四周还未散去的人群打了个哈欠:   “好啦,都散了散了,欺男霸女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她走到青衣男子的身边,挽过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商会外走去,   “哥,走啦,别傻愣着。好久没来东域了,我可要好好逛逛。”   被她那眼神一扫,周围的人,赶紧散开,生怕被她盯上。江曜也随着人群散去,但脑中却不断重复着刚刚的那一幕。   他根本没看清女子是如何出手的,但仅仅凭借那一瞬间的灵力波动,江曜也能大致感觉到,红裙女子的修为绝对不简单。   她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达到了六阶、七阶,甚至还要更高的地步。   这般修为的灵士怎么会出现在暮烟城?江曜微皱起眉头,按说,能有这样修为的灵士,哪怕是在中域地位都不会太低,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来暮烟城是带着些目的的。也不怪江曜太敏感,只是最近的四域本就动荡,突然又遇到来自中域的高阶灵士,让他不得不多想。   不过,或许也只是巧合吧。看着那对兄妹走出商会,江曜收回目光,留了个心思,但终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话说回来,他又想起刚刚那嚣张的徐家子弟。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大家族的子弟仗着家族势力为非作歹,想起之前两名制服女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的眉头不由得又微蹙了起来。   荧烛大陆上的平民百姓大都仰仗能稳定修炼出高阶灵士的家族而生活,但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那些灵士家族心术不正,便会给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例如当初北域的孟家,又或是如今的徐家。当然,像是夏家和凤家这样心系百姓的大家族也有不少,但空有实力,却无与之相称品行之人却亦有不少。   也幸亏玄师之前把徐家给一窝直接端掉了。有玉琳琅和江承泽在,或许等到那徐家子弟赶回雁回城徐家早已覆灭,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最大的倚仗一朝倾覆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闹剧过后,商会一楼很快恢复如初。江曜顺便打听了一下明日拍卖会的情况,所幸大多数人似乎都是冲着那件五阶灵武而来,几乎没人关注那株玉魄长生草。   看来自己应该费不了太大力气。江曜盘算着自己的财产,之前离开的时候萧池还给他塞了一张储金卡,里面有上千万金灵币,加上自己的积蓄,怎么着都该够了。   不过,以防万一,江曜还是又出售了一批四阶下品的灵器,充实了自己的荷包,以备不时之需。   他回到房间,又潜入识海深处去看了一眼那团淡红,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这才收回神识,开始入定。   第二日,江曜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拍卖会的会场,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得江曜差点花了眼。   按照邀请函的顺序入座,由于时间太紧,玉琳琅也没来得及给他搞到带包厢的高级邀请函,也幸好江曜本就对环境没什么要求,因此戴上面具后到了大厅入座,直接等着拍卖会的开始。   拿到玉魄长生草的过程也相当顺利,正如江曜所想,这株灵草虽然珍贵,但用途过于专一,炼制的丹药用处也稀少,因此竞拍的人都没几个,江曜只花了百万金灵币便将其拿下。   之后的种种珍宝虽然也都有些意思,但对如今的江曜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处,他看着场内的人竞拍,一边无所事事地走着神,直到最后一件拍卖品被抬上高台,而身穿黑金色修身长裙,风情万种的美艳拍卖师嫣然一笑。   “接下来的宝物,想必各位贵宾也早有所耳闻。”她轻轻抬手,黑布无风而动,缓缓掀开,一把造型优美古朴长剑缓缓飞到了她纤手之上,轻轻悬浮着,   “此物乃柳家偶然于一处遗迹所得,经鉴定后,确认为五阶下品的未认主灵武。”她笑吟吟将另一只手在那把长剑上方轻轻挥动了一下,台上的大屏幕上立马出现了剑身的立体投影。   虽然江曜也并未对这把灵武上心,但他毕竟也是炼器师,因此也朝着那投影看过去一眼,却直接被剑身上的法阵吸引了目光。   这是……随着投影渐渐放大,江曜的眉头也逐渐皱紧。   倒不是因为这剑有什么问题,只是那剑身上法阵繁多,甚至不少都是融合法阵。江曜自己也算是精通炼器术,自然很轻易便发现,光从剑身上纂刻的法阵来看,这柄剑,或者说炼制这柄剑的炼器师,能力应该远远不止五阶才对。   不,应该说,炼制这柄剑的炼器师在刻阵的能力上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五阶炼器师,但从注灵的情况来看,这名炼器师的灵力强度似乎还有所不足,所以才要依靠阵法来让其升阶。   而这种炼制手段,就好像,就好像……江曜眉头拧作一团,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这柄剑,跟他越阶炼器时所用的手法极像!   而随着那立体影像的展示,台下的议论之声也越来越大。江曜环顾四周,从不少人眼中看见了翻腾着的兴致,而还有些人,除了对宝物的渴望以外,眼眸中还同样含着几分探究。   “当然,柳姬也知道,仅仅是靠着五阶下品的灵武,恐怕还不足以让各位贵宾特意来这暮烟城走一趟,当然,也不足以让柳姬亲自出手。”拍卖师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葱白的手指轻点红润的小口,   “或许各位贵宾之前便听说过那个传闻,也是为此而来。既然如此,柳姬自然也不能让各位贵宾败兴而归。”   她指尖隔着空在那剑身上轻点一下,台上的立体投影突然放大,聚焦在剑柄的某处。   一瞬间,江曜听见场内接连传来低呼声,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见虽然也有不少人眼神茫然,但另一部分人却一下子激动起来,眼中闪着异彩,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屏幕,就连呼吸都粗重了些。   这是怎么了。江曜有些疑惑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台上的屏幕,但只是一眼,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劈,身子直接僵在了座位上。   只见那大屏幕上的剑柄处刻着一个浅浅的变体玄字,一个江曜看了无数遍,无比熟悉的,和寰息剑身上一模一样的玄字。   “那一位的名号想必柳姬也不必赘述,荧烛大陆上恐怕还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借那一位的名头来招摇撞骗。”台上,自称柳姬的貌美拍卖师又笑了起来,   “这柄剑虽然只有五阶下品,但既然是出自那位之手的灵武,各位贵宾应该也明白,其附加价值早已远远大于了灵武本身。”将那柄悬空放回黑布之上,拍卖师含笑的目光扫过逐渐躁动的室内,嘴角轻扬,   “那么,底价三百万金灵币,各位贵宾,请起价。”   “四百万金灵币。”很快便有人按下加价按钮。   “四百五十万金灵币。”立马有人加上。   “五百五十万金灵币。”   “七百万金灵币。”   ……   七嘴八舌之下,很快,那把剑便被抬到了一个恐怖的价格。   江曜心头一动,盘算着自己的财产,正欲按下加价的按钮,却突然听见高处的包厢中传来侍女的声音:   “天级壹号包厢贵客出价一千五百万金灵币。”   竟然一下子比之前的最高价提了两倍还要多! 第257章 小爷打听失败   到了这个程度,敢于跟价的人也少了很多,零零星星有几个人跟价,但涨幅都不大。   江曜听着价格涨到了快一千六百万金灵币,琢磨琢磨,正打算举牌,便听见高处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级壹号包厢贵宾出价两千万金灵币。”   此言一出,台下立马一片哗然。   两千万金灵币,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已经能够抵上大型城市一个月的税收了。   “两千零一十万金灵币。”但还有人在跃跃欲试。   “两千零五十万金灵币。”又有人在跟价,看来那柄剑的吸引力着实不小。   “两千五百万金灵币。”江曜看着情况,按下了加价的按钮。   江曜的加价一出,原本还热火朝天的拍卖场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谁啊这是……难不成又是中域的哪家?”   “看上去挺年轻的啊,按说也不知道那一位的事情吧。”   “两千五百万金灵币啊,哪怕是中域的家族应该也要稍微掂量一下了吧。”   ……   窃窃私语不断响起,不时有人朝着江曜的方向投来打量的目光。   不过如今的江曜早已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动摇。他略略计算了一番自己的财产,定了定神,等待着台上拍卖师的动作。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冲动,但玄师炼制的东西,江曜还是不想让其落入其他人手中。   尤其是看那柄剑的样子,玄师炼制它的时候,恐怕还相当年少。一瞬间,江曜似乎透过台上的那柄古朴长剑,隔着时光和过去的玄师打了个照面。   “天级壹号包厢贵宾出价三千万金灵币。”果然,如江曜所料,上方包厢中的人立马提价跟了上来。   江曜眉头一皱,感觉到场内的目光悄然汇聚在了自己身上,蹙眉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按下了三千八百万的加价按钮。   三千八百万是他现在能凑出的现钱极限。   有一身炼器术在,金灵币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数字,花掉多少都不心疼。只是,若是现钱不够,他就只能拿灵器来抵押。虽然他这高阶灵器也不少,但总归是亏了太多,不值当。   机械音报出加价的瞬间,整个场内似乎都沸腾了。一双双眼睛直直盯向江曜,其中有的讶异,有的佩服,还有些似乎还带着几分看冤大头的戏谑。   “小弟弟,别跟了,这把剑我们势在必得,你跟不起的。”突然,江曜 脑海中响起一道带着几分无奈的婉转声音。   这声音让江曜莫名的熟悉,似乎他曾在哪里听到过,直到高处侍女的声音响起,他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声音,不是和昨日那实力恐怖的红裙女子一模一样吗。   “天级壹号包厢贵宾出价四千万金灵币。”他听见侍女报着价,那女子在他的极限之上又加了两百万金灵币。   这等魄力,看来她刚刚传音的提醒并不是假话。   “三千八百万金灵币,另加两件五阶下品灵器。”但江曜听着台上拍卖师的竞拍计次,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按下了竞价的按钮。   两件五阶下品灵器折合成金灵币只有四百万。就算是他,报出这个价格也难免有些肉疼。   “两件五阶下品灵器折合四百万金灵币,二百四十一号贵宾出价四千二百万金灵币。”此言一出,台上的美艳女子眉梢掠过一丝喜色,对着台下笑道,   “还有贵宾加价吗?”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远远高出了他们一开始的预算,更何况这柄剑一开始就是柳家的人发现的,拍卖的金额也几乎会全部流入柳家的口袋中。   一想到这个,柳姬便笑得合不拢嘴。   “四千万金灵币,另加两件六阶下品灵器。”江曜本以为会听见侍女的声音,谁知,高台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那红裙女子竟然自己报了价。   此言一出,场内再次沸腾。昨日有不少人也在场,此时认出了女子的身份,自然又是一片哗然。   那女子不仅实力不俗,没想到竟然连财力也如此恐怖。更何况看她昨天对徐家不屑一顾的模样,恐怕又是中域来的贵人。   听见报价,就连台上的拍卖师也愣了一瞬,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   “两件六阶下品灵器折合金灵币一千万,天级壹号包厢贵宾出价五千万金灵币。”   她炽热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红唇轻扬,开口笑道,“还有贵宾加价吗?”   一道道目光无言的注视中,江曜面具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不是他不想继续跟价,只是,那女子明明还有余力,却故意拿出了六阶灵器跟价,是提醒,也是在警告。   她在告诉江曜,不要试图用灵器跟价,因为她那里有更好的。   毕竟,连两件六阶灵器都能随随便便拿去折合成拍卖涌的金灵币,红裙女子的来头,可能超乎了江曜的想象。   至少,现在的他,是自认舍不得拿六阶灵器直接折合成金灵币竞拍的。   江曜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掌,看着拍卖师手中代表尘埃落定的小锤轻轻落下,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想看到玄师的东西落进别人手里。   不过……他看见手中之前竞拍成功后侍女给他的令牌,嘴角却不知不觉上扬了起来。   也罢,反正他参加拍卖会的最大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的,遗憾归遗憾,但玄师现在就在他身边,他其实也不必奢求那些身外之物。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向拍卖场的后台——拍卖下的物品都在那里进行最后的交易流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负责交易的也是柳姬,暮烟城的王牌拍卖师。但和她的艳名同样流传在外的还有她的凶名——真名柳遗情的她其实是当今柳家家主柳遗音的亲妹妹,是柳家的两名五阶灵士之一,也是东域商会的最高负责人。   此时后台的人并不多,很快便轮到江曜。他将令牌交过去,再从柳姬手上接过装有玉魄长生草的玉盒,但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舍得直接离开。   “这位先生可是还有什么顾虑?暮烟城商会向来诚信为本,若先生心中有疑,尽管验货就是。”看着江曜踌躇的模样,柳姬抿嘴笑着,似乎是认出了江曜就是刚刚和红裙女子疯狂竞价的人。   “在下并非质疑柳家,只是……”江曜微蹙起眉,想想还是问了出来,   “在下的确心有疑问,欲求一解答。”   “先生请讲。”柳姬点了点头,朝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知先前那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拍出如此天价?”江曜面不改色地开口,好像忘了自己刚刚也在疯狂竞价的事实。   “哦,先生这话问得……”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柳姬口中发出一声娇笑,   “柳姬还以为先生是那一位的仰慕者,否则又何必花那样的大价钱去竞拍。”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江曜却只当没听见,还好柳姬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盘问,而是继续笑道,   “其实告诉先生也无妨。那一位曾是大陆最负盛名的美人,风华绝代,姿容无双,虽然陨落多年,却依旧能引无数人倾慕。”   “自古以来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并不罕见,先生或许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柳姬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与他解释道。   但江曜却没有应声,只是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微皱着眉反问道:“只是如此?”   他相信柳姬没有骗他,但他也同样知道,柳姬仅仅是在拿最无关紧要的情报来搪塞他。   玄师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先生要询问,那么柳姬也只能告知先生这么多。”但柳姬脸上却不见怯意,只是轻轻笑了起来,“至于其他的……”   突然,江曜嘴上一凉,回过神,却见柳姬的手指搭在了自己唇上,似乎在制止他追问下去,   “不能言,不可言。”   看着怔住的江曜,柳姬收回手,凑近他的脸庞,语气轻佻,但眼神却无比凝重:   “小弟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可是会没命的。”   说完,还不等呆愣的江曜开口,她直起身,又变回了之前公事公办的客气模样,   “好了,交易已经完成,先生还是请回吧。”   她示意旁边的侍女将江曜请出去,但看着江曜离去的背影,她却也不知为何轻叹了口气。   柳姬也活了几百年,虽未曾赶上那一位的时代,但在看见长辈的叙述中,她又何尝不知,坊间盛传大陆第一的美貌,只不过是那一位的无数光环中最不值一提的一道了。   只可惜,那个名号早就无人敢提,就算是这次拍卖,也是因为时间过去许久,他们又身处东域,想必上面的人不会注意到他们这处偏僻之地,就是如此,他们也只敢悄悄放出消息,而并非明目张胆地宣传。 第258章 小爷回到庆淮城   江曜顺着侍女的指引,走出拍卖会的后台,离开商会后正欲赶往暮烟城的郊外顺着法阵回到江家,但还没来得及出城,却感觉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弟弟。”   是之前红裙女子的声音。   江曜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却见眼前闪过一道红影,紧接着,女子明丽动人的面容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江曜没有应声,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心中暗自警惕,却突然听见那女子轻笑起来,   “小弟弟,不必这么慌张,我又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知道,看你的年龄也不算大,又是为何会对那柄剑感兴趣呢?”   参加拍卖会之前,江曜虽然易过容,但她的眼光何其毒辣,自然能看出江曜的实际年龄其实并不大,一身修为也更是不俗。   她敢肯定江曜不是中域的人,否则无论是哪家出了这样的人才,她都总该有所耳闻。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曜跟着她竞拍的举动才更让她觉得疑惑,更何况江曜还向柳姬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却还要跟她争抢,这就让她更感兴趣了。   “抱歉,此乃在下私事,恕在下无可奉告。”江曜皱着眉头回答道。   “这样啊……”红裙女子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落,“好吧好吧,你不说,我难道还要逼你不成。”   “不过啊小弟弟,关于那一位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打听了。”她轻叹口气,最后还是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   “为何?”闻言,江曜忍不住反问道。   “小弟弟,你这话倒是可笑。”听见他这样问,红裙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如今问我倒是问得顺口,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她说完,眼中含笑看向江曜,虽然未曾道明,却似乎意有所指。   “在下……曾偶然在某处秘境中得到了一件灵武。”不等红裙女子再次开口,江曜便缓缓道,   “我自己也是炼器师,而那灵武炼制的方式极为巧妙,见识过那般精妙的炼器术后,我便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炼器师前辈生了仰慕之意。”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刚刚想好的借口,所幸没在红裙女子的眼中看出怀疑之色。   “这样啊,那怪不得……”女子点点头,但又试探着开口,“只是,不知小弟弟你得到的那件灵武……”   “那灵武已经被在下炼化成了本命灵武,恕在下难以割爱。”江曜似乎看出了她想说什么,手上黑芒一闪,召出寰息,将纂刻有变体“玄”字的剑柄在她眼前晃过,然后将其收回,   红裙女子似乎被寰息剑身上的印记晃花了眼,竟然呆愣了一瞬,还是之前被她称为兄长的青衣男子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挡在了红裙女子面前。   “小妹顽劣,先前冒犯之处,还请这位兄台见谅。”他语气倒是十分温和,声音也清润无比,先是冲着江曜做了一揖,然后才轻叹口气道,   “只是炼制这把灵武的……前辈,过去虽的确是一方大能,但树敌众多,在其陨落后,亦有人对他恨之入骨,连带着对他抱有钦佩之意的灵士也要赶尽杀绝。”   他是在为红裙女子刚刚的话做解释,而江曜听着,眸光也不由得闪了闪。   “小妹虽然性子急了些,但也的确在为兄台着想。兄台天赋不俗,若日后去了中域,还望兄台千万莫要在别人面前提起那一位的名号,更不要表现出任何仰慕之意。”说着,他轻叹了口气,   “否则,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以兄台的天赋,恐怕会招致祸患。”   “多谢二位前辈提醒。”听他这样说,江曜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也朝着那青衣男子拱了拱手。   青衣男子冲着他点点点头,江曜也借机和他客气道别。而没等他前脚出城门,之前被青衣男子挡在身后的红裙女子,便抓着男子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眼睛,面上还带着些震惊。   “哥,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她拽着男子的手,看着江曜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那个小弟弟,他他他,他刚刚手上的那个,我怎么看着这么像……”   “小伊,慎言。”手指轻轻抵在女子嫣红的嘴唇上,青衣男子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不过那孩子确实有些蹊跷,之后若有机会,简单调查一番也好。”   “嘿嘿,那是当然。”红裙女子点了点头,手上浅蓝色的光芒一闪,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那小弟弟吃什么长的啊,怎么跑那么快?”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水幕,一双凤眼差点瞪出毛病来。   “或许是传送法阵,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青衣男子看了一眼女子掌心的水幕,一边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没关系,只要行踪丢不了,之后总能找到他的。”   “还是先去江家看看吧,江家在东域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底蕴。按照梦伯父的说法,幽荧若真有了复苏的迹象,必定要夺取灵喾才能恢复。这样一来,就算他不敢在中域出手,其他四域也总该有些迹象。”   “江家吗……”女子点了点头,“我记得,好像是在安州城吧?”   说着,她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脸上随即扬起一个笑容,   “说来真巧,刚刚那个小弟弟,好像去的也是那个方向呢。”   ……   江曜没有做太多停留,从暮烟城利用法阵回到江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庆淮城。   他急匆匆地把装着玉魄长生草的玉盒给萧池,然后便守在了萧池的炼药室外。   萧池扎进炼器室后便没了动静,江曜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耐住性子等待,然而等到太阳落山炼药室却依旧不见动静时,他却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也不怪江曜心急,虽然知道炼药和炼器一样,都是慢工出细活的事情,但这些时间里,他却明显地感觉到,玄师虽然灵魂尚存,却并不似他想象的那般稳定。   玄师的灵魂在慢慢消散。   就如同有了裂缝的茶壶一般,里面的水再多,单一旦有了条细缝,时间一长,那壶中的茶水总会漏干净的,更何况,玄师如今的灵魂本就孱弱无比。   他没发承担再次失去玄师的可能性了。   萧池在炼器室里呆了三天三夜,江曜也就在外等了三天三夜。而到萧池终于将丹药炼制完毕,打着哈欠推开门,却见门外的江曜同样一脸憔悴,眼眶中满是血丝,一向白净的脸上甚至生了些胡茬。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在这死等吗。”见状,萧池也有些无奈。   玄师之前交给他的丹方不算简单,他也是用尽了全力,才不至于让江曜白等一回。   “喏,三元聚魂丹。”萧池说着,一边给江曜递来一个白瓷瓶。   “多谢。”江曜冲着萧池点点头,见萧池冲他摆了摆手,这才拿着丹药走到内室。   只是,江曜刚一坐下,手上拿着瓷瓶,却突然有些犯难。   萧池说,这种丹药有凝聚修补灵魂之效,玄师如今灵魂虚弱,此药可解燃眉之急。   若是平常,只用让玄师凝聚灵魂后直接将其服下便可。然而现在玄师神志全无,只剩下无比虚弱的最后一点灵魂力量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消散,自然是不可能如平常般凝聚出实体出现在他身边。   那该怎么办?江曜微蹙起眉头,手中不断摩挲着瓶身,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又不知不觉变得焦躁起来。   “前辈的灵魂还在吗?”突然,萧池的声音自他身侧响起。   “在我的识海深处。”江曜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急躁,   “萧池,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让师父的灵魂暂时凝为实体吗?”   若玄师无法服下丹药,那之前所做的岂不都是无用功。   “要不,你先试着把丹药自己服下?”萧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思索一番道,   “这种丹药是用来医治神魂的,应该不似寻常丹药。你试着把药力凝聚住,去识海中找到前辈,然后将药力渡过去试试。”   “这样能行吗……”江曜还是有些担忧。   “丹药又不止一颗,你先试试,不行咱们再想办法。”萧池提议道。   江曜点点头,从瓷瓶中取出黑色的药丸服下,沉下心思闭眼入定,果然感觉自己神魂之中多出了一股暖流。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股药力不至于散入他的神魂,朝着玄师的方向前去,终于在视线尽头捕捉到了那个淡红色的身影。   丝丝缕缕的浅红色不断地从玄师的身体上剥离开来,江曜赶紧凑上前,如履薄冰般地将散落的灵魂能量拢住,轻轻收回玄师体内,然后半跪在地上,缓缓俯下了身子。   “师父。”他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玄师,声音极轻地呼唤了一声。   手指轻轻划过玄师的如玉的面庞,指尖掠过眉梢,鼻梁,然后停在冰凉的嘴唇上,江曜的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在描摹着什么易碎的艺术品。 第259章 小爷的师父醒了   入手是一片冰凉。江曜强抑住手掌的颤抖,轻轻扶起玄师单薄的身躯,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额头轻轻抵在了玄师眉心。   这是他第一次和玄师靠得如此相近,只是他此刻却没有半分狎昵的心思。不如说,感觉到玄师微弱的气息后,他心中的担忧与自责早已压过了其他。   一点一点地调试着药力,让它一缕一缕地融入玄师的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这才长出一口气,轻轻抬起头。   玄师原本虚幻的身子似乎凝实了些,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看着淡淡的红色终于不再以之前的恐怖的速度逸散,应该是丹药起了作用,江曜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来。   只要能有作用,那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他神识回归本体,看着一旁的瓷瓶,正欲拾起,却听见萧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一炉丹药一共六粒,前辈说,若他之后虚弱到了连灵魂都无法凝聚的地步,那就给他一日服用两粒,直到他苏醒为止。”   “我明白了。”江曜点了点头,看向萧池,情绪这才平复了许多,   “萧池,多谢了。”   “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更何况前辈本就对我有恩。”萧池摇了摇头,摆手道。   那棵玉魄长生草足够萧池再炼制好几炉三元聚魂丹。不过之前江家送来的药材消耗了不少,好在缺的多的都是些不怎么稀有的,直接在庆淮城的商会就能买到。   这些日子江曜往返在庆淮城和雁回城之间,玄师情况特殊,江曜不欲暴露其本为灵魂的秘密,于是也尽量和江家减少了接触,只说玄师之前为了处徐家背后的那些人受了些伤,暂时无法痊愈,因此还在庆淮城静养。同时,而对于徐家残余势力的处,江曜则是也帮了不少忙。   江家的动作很快,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收编了徐家的残余势力,而徐家剩下的族人也都被都根据身份地位,还有对于徐家背后之事的知晓情况及态度而做了处,有的被告知真相后释放,有些正直的干脆一怒之下加入江家,有的被废去灵力监禁起来,还有的则直接被处掉。   除了雁回城,其实徐家在其他地方也设有地牢,关押着少量的二次觉醒者。江子墨由于灵喾过于稀少才被特别关照,但其他被关押的灵士则没有那么幸运,堪堪吊着一条命,幸得被江家找到。   二次觉醒的灵喾大都具有上古血脉,这些被关押的灵士大都和天鹤城江家一样,和徐家具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他们很多都直接留在了墨颐居,倒是让江家本家又多了一批可塑之材。   由于本身之前也被徐家关押,所以此次的事情江子墨也有所参与。江曜空闲时间也和他见了一面,江子墨似乎看出江曜因为玄师的事情心情不算太好,也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让他安心忙自己的事情,他们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叙旧。   江子墨告诉江曜,江沐锦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只要有他在,东丘狐应该不会再有作怪的机会。   不过之前也是多亏了江沐锦,江子墨说,徐家本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若是不经过徐家之手直接将他救出,那么他的灵喾便会被强制扯出,人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处完徐家的事情后,玉琳琅和江承泽也通知了柳家。有徐家遗留的部分证据还有一些灵士的作证,柳家家主的疑虑很快被打消,只是事情毕竟牵扯太多,她也是震惊一时,之后才反应过来,但很快当机立断,加入了江家与其他三域的联盟之中。   雁回城暂时被柳家和江家联合接管,安抚了城内的百姓后,徐家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而江曜也得到了玉琳琅的消息,说中域来了人。   他们似乎也得到了幽荧的行踪,来江家旁敲侧击地询问。而玉琳琅则联系上江曜,问他该如何回应。   玉琳琅说,中域来的人与江家的前代有旧,按说也是可以信任的。但江曜犹豫一番后,还是让玉琳琅告知他们东域的异状便可,但也不要透露太多,尽量把他们留住。   其实他本想直接回去试探一番,但萧池说玄师如今灵魂不稳,而且灵魂气息也有逸散的迹象,很容易被高等阶的灵士察觉。虽然玉琳琅说那中域来的人与江家有旧可以信任,但毕竟时过境迁,万一他们心存不轨只怕会误了大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江曜思索后还是同意了萧池的提议。毕竟之前那徐家背后的七阶灵士就认出了玄师的身份,虽然他很快自爆,玄师也没给他向外联系的机会,但就怕他还有什么玄师也不知道的手段往外传递了消息,引来中域的关注。   这几天在丹药的辅助下,玄师的灵魂已经越来越凝实,可能再过不了几日便能苏醒。到那时,就算暂时没法动用力量,但至少以他对中域的了解,江曜能够更快判定对方的立场,决定下一步的动向。   打定了主意后,江曜便和玉琳琅说好,他暂留在庆淮城中,等到玄师情况稳定后再回安州城。   这些日子江曜也没闲着,除了注意着玄师的情况,修炼和炼器也一个不落。或许是因为之前与那七阶强者的战斗也让他有了些感悟,让他的修为又有了提升,已经到了五阶初段巅峰。   不过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从商会中买完萧池需要的药材,走在回宅院的路上,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之前玄师让萧池购置的小院地处偏僻,从商会回去不仅要出了城门,还要经过不少人迹罕至的小道,而在城内的时候江曜便直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正跟着自己,但他几次回头都不曾找到源头,本以为是错觉,但一出城门来到人烟稀少的城郊,那视线却突然变得毫不掩饰,赤/裸裸的,仿佛带着温度一般,让他如芒在背。   是谁?一时间,江曜只觉得汗毛倒竖,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动听的娇笑。   “寰息!”江曜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飞快召唤出寰息,剑身上红光一闪,淡红色的烟雾便在一瞬间弥漫开来。   “喂,你怎么会这个?!”烟雾蔓延的瞬间,江曜只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惊呼,下一秒,红色的身影一闪,之前在暮烟城和他有一面之缘的美丽女子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前辈。”江曜紧皱起眉头,飞快地和女子拉开距离,再次抬起头时,澄澈的眼中满是戒备,   “不知前辈特意来寻在下,是有何贵干?”   “我……有事情想问你。”之前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看见那烟雾的瞬间,女子的表情中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急切。她紧紧盯着江曜手中的寰息,一双柳叶般的细眉几乎要拧作一团,   “你这把剑,当真是……从秘境中得到的?”   “在下没有欺瞒前辈的由。”江曜面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不可能!”谁知,话一出口,那红裙女子的声音便突然拔高了几个调子,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把剑遗失在秘境中……”   之前江曜收回寰息的速度太快,所以她并未看清,但如今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万年的南海玄铁。   这柄古朴的长剑通体皆由万年南海玄铁打造而成。虽然布下了不少封印,常人并不能看出来剑身原本的材质,但她对那个人的手法过于熟悉,几乎是瞬间便看出了寰息的原型。   更何况,还有剑身上的周密法阵。虽然她不通炼器术,只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对阵法略有研究,但同样,她敢肯定,这样严密的,包罗所有属性的融合阵法,整个大陆上只有那个人有这个能力将其篆刻而出。   那个人曾无意之中跟她提到过,在炼器一道上,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或者说没敢炼制出设想中的那种全属性高阶灵武。   而直到那人陨落,这个遗憾也并没有得到弥补。   所以红裙女子很清楚,这把剑,按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世上的。   “你到底是谁?”江曜看见红裙女子似乎冷静了下来,她眉头紧锁,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这把剑,还有,‘烟’,你为什么会这些。”   她死死地瞪着江曜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抱歉,在下……无可奉告。”红裙女子并未动用灵力,但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神,江曜便只觉一阵如山的压迫力直直向自己倾泻而来,甚至比之前面对着那七阶灵士时更甚!   江曜强顶着那阵压力,咬着牙开口道。   他突然想起,玄师曾叮嘱过他,他教他的那些灵技在东域倒是没什么限制,但日后一旦去了中域,则是能不用就不用,免得徒增麻烦。   的确是他大意了,以为遇见敌袭便下意识地使用了“烟”,却忘了对方可能正是来自中域。   红裙女子和玄师,到底是敌是友?虽然之前她对自己的提醒似乎显得她和玄师并非对立,但仅凭那么一点点的直觉,还是不足以让江曜放下警惕。   “小弟弟,不好意思,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太重要了。”看着江曜倔强的模样,女子轻叹口气。   她手中蓝光渐渐凝聚,背后形状奇怪的鸟状虚影陡然出现,带着璀璨无比的八圈光环,恐怖的威压让整片天地几乎都黯然失色!   江曜的冷汗在一瞬间冒了出来,整个人身子一颤,差点便直接被那威压逼着跪倒在地。   “小弟弟,我再问你一次。”女子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在平复激荡的心绪,   “这柄剑,还有你的灵技,是从哪里得来的。”   无尽威压如同汹涌浪潮在一瞬间将江曜吞没,让他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只是,就在江曜差点被迫释放灵喾的瞬间,熟悉的气息突然自心口蔓延开来。紧接着,红光一闪,温和的灵力将江曜整个包裹住,窒息感消失不见,而疲惫虚弱中却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在他身侧轻轻响起:   “绯伊,别欺负他。”   “他是你师弟。” 第260章 小爷的师兄师姐   艳红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江曜身前。江曜脑子嗡的一声响,整个人身体僵住,但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迸发,却看见对面的红裙女子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灵力如退潮一般在顷刻间消散。   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眼眶直接红了。   突然,她喉头发出一声呜咽,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如倦鸟归巢一般,一下子窜进了红衣魂灵的怀中:   “爹爹——”   在江曜震惊的目光中,红裙女子抓着玄师的袖子泣不成声,再无半点刚才的从容,   “真的是您,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玄师拍了拍红裙女子的脑袋,伸手给她擦干眼泪,看样子却是熟练无比,仿佛曾经做过许多次一样。   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女子噗嗤一笑,虽然还有些哽咽,但情绪好歹是稳定了下来。   她松开玄师的衣袍,看向江曜,便听见玄师紧接着开口道:   “这是江曜,我的弟子,算是你的师弟。”   “小曜,这是玄绯伊,我的……”   “我和哥哥是爹爹收养的孩子。”不等玄师开口,红裙女子便轻咳一声,笑道,   “抱歉,小师弟,之前是我心急了。”   “没,没事,我……”江曜看着面前面露窘态的女子,宕机的大脑这才开始缓缓运转。   其实江曜并不难解玄绯伊之前的举动。幽荧不知道玄师尚存,那么玄师的故人亦是如此。江曜想,若自己亲眼看着玄师在自己眼前逝去,那么若是再次发现他的行踪,自己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   “师姐也是因为担心师父才如此心急,之前的误会不必放在心上。”他摇了摇头,轻声道。   “对了,既然你都来了东域,那青尘呢。”突然,玄师看向玄绯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   “他也来了,只是小师弟毕竟只有五阶,所以我就一个人追来了。”说起这个,玄绯伊笑了起来,   “不过之前看见小师弟用‘烟’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传了讯息,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吧。”   说着,她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眼看向某个方向,却见一个青色的影子,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江曜他们所在的区域。   “小伊……”清润的声音响起,正是是江曜之前见过的,和玄绯伊一路的青衣男子。   他本来看向江曜和玄绯伊的眼神中还带着些疑惑,但突然,漆黑的眸子里映入那道红色身影,江曜只听见那青衣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清俊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呆滞住,嘴唇微张,气息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哟。”玄师转过身,对着那青衣男子微微一笑。   玄师说话的瞬间,江曜只见那青衣男子身体一颤,紧接着便直接单膝跪地,垂下头,激动地开口:   “帝尊!”   他看上去不似玄绯伊那般反应大,但江曜看得出来,他的兴奋和激动不比玄绯伊少。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玄师对着青衣男子虚扶一下,让他起身,然后无奈笑道。   “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他就是这个样子,轴的很。”玄绯伊闻言也笑了,然后对着江曜扬了扬下巴,   “哥,这是爹爹收的弟子,我们的师弟,江曜。”   江曜看着玄青尘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便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听见玄师轻轻开口道,   “走吧,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再说。”   说完,他回头看向江曜,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似乎在安抚他,然后化为一道红光,钻入了江曜的心口处。   江曜抬头看向身前的玄绯伊和玄青尘,见红裙女子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便有些好奇地靠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江曜一番,还没等江曜开口,她手中便蓝光一闪,掏出一个储物袋:   “不好意思啊小师弟,刚刚是我冲动了。”   说着,她把那个储物袋往江曜怀里一塞,接着道,“这是赔礼。”   “唉,不用不用……”江曜刚想推拒,但不等他动手,玄绯伊便又像是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物件塞到他手中:   “当当,这是见面礼。”   “师……姐?”江曜下意识地把那东西握住,但紧接着却又发现了端倪,赶紧将其推了回去,   “不行,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一眼他便看出,玄绯伊刚刚塞给他的,明显是一件八阶的灵器,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八阶上品。   即使是对于如今的江曜来说,这也是件足够珍贵的宝物了。   “有什么贵重的。你既然是爹爹的弟子,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给了你都是该的。”谁知,玄绯伊却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动作,笑嘻嘻地拽过一旁玄青尘的胳膊,   “哥哥的家当都在我这,这可是算我和哥哥一起给的,忙着出来没带太多好东西,等回中域,有机会给你补个更好的。”   “师姐……”江曜还想说什么,却见玄绯伊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笑道,   “好啦,走啦走啦。我们还不知道小师弟你的落脚点在哪呢。”   见她这样说,江曜也只能暂时打消了把东西还回去的念头,冲着玄青尘和玄绯伊抱拳道:“那就多谢师兄师姐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玄青尘也对着他点了点头,笑道。   江曜闻言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开始给二人带着路。玄绯伊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抓着机会问了他不少问题,江曜一一回答着,不知不觉便也走到了院落外。   “江小曜,不是去拿个药材吗,怎么……”还没进门,萧池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就从门内传了出来。青灰色的身影打着哈欠从宅内走出,但在看见江曜身边一清一红的两个身影时抱怨声却戛然而止,   “这两位是……”他隐藏在长发之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下意识地防备起来,却听见江曜开口道,   “这是……咳,我的师兄师姐。”   他朝着萧池使了个眼色,看见他一愣,旋即有些尴尬地了散乱的衣裳,和头发,这才转过头,对着玄绯伊和玄青尘介绍道,   “这是萧池,我的朋友。”   “你好呀,萧兄弟。”玄绯伊闻言,对着萧池笑道。   “见过二位前辈。”萧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正经了些,对着玄绯伊和玄青尘抱拳道。   “是既然是小师弟的朋友,那就是我和哥哥的朋友,用不着这么多礼数。”玄绯伊摆了摆手,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红光一闪,玄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几人中央。   “萧池,之前拜托你炼制的丹药……”   “剩下的都在这里。”看见玄师出现,萧池也是一喜,紧接着便赶紧拿出白色瓷瓶送到了玄师手中。   “麻烦你了。”玄师冲着萧池点了点头,江曜看着他面色隐隐透着些苍白,心下一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小曜,抱歉。”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玄师的声音比往日轻了很多,   “我和你师兄师姐商量点事,晚些时候再来找你,好吗。”   “啊……好。”江曜看着回过头与玄绯伊玄青尘说话的玄师,本以为自己会有些失落,但不知道为何,心中一股没来由的慌乱却压过了往日里总会悄悄冒头的酸涩。   “等等!”看着玄师和玄绯伊兄妹朝着屋内走去,江曜不知为何心口一紧,突然抓住了玄师的袖子。   “怎么了?”玄师回过头,语气还是如平日那般温和,还微微带了些无奈。   “我……不能听吗?”江曜的心砰砰直跳,迟疑着开口,英挺的眉不知不觉拧作一团。   在之前,玄师从来没有过要刻意避讳过他的事。   “这件事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玄师也叹了口气,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曜,这件事情……或许我只能和他们商量。”   江曜有些呆愣地松开了手,看着玄师和玄绯伊兄妹走远,还有些愣神,却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被萧池拍了拍肩膀,   “说两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伤心成这样。”萧池吊儿郎当的声音自他身侧响起,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   “不,也不是伤心,就是……”江曜回过神,眉头依旧紧锁,他看着玄师和玄绯伊兄妹进入的房间,心跳也不知为何越来越快。   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让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去难过玄师对他的隐瞒,   “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低下头,下意识喃喃道。   “你都听不得,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萧池附和道。   “不是那种重要。”江曜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萧池,我……很心慌。”江曜抚上自己的心口,转眼看向萧池,   “之前师父给你的那个药方,到底是几阶的?”   “五阶啊,怎么……”萧池下意识地回答,却见江曜的神色更加不安。   “我只是突然在想,师父那样的修为,仅仅是五阶的丹药……”江曜不知不觉咬紧了下唇,深吸一口气,   “真的可以把他救回来吗?” 第261章 小爷的师父骗人   此言一出,萧池也沉默了。   其实,他比江曜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玄师之前就跟他说过让他尽力这样的话。但如今,玄师既然已经苏醒,他本以为事情或许已经解决,谁知江曜这么一说,又勾起他心中的疑虑来。   “应该……不至于吧……”他试探着开口道。   “我也想啊,但就是……”江曜轻叹口气,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有些不安。”他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   玄师在他的灵喾中待了许久,如今虽然已经脱离出来,但他也总有些隐隐的感应。   或许这便是他不安的源头。   “要不这样。”沉默半晌,还是萧池提议道,   “你要是真的担心,不如直接去看看。”   “可是师父他刚刚都说了……”江曜刚想反驳,却被萧池打断,   “就算他不准,那你不能偷偷去吗?”   萧池看着江曜,眼神中带了些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执拗。隐匿气息的丹药我这多的是,前辈又不会对你设防,你偷偷摸摸去听个墙角不就行了。”   “这……”江曜轻叹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踌躇,   “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瞧着江曜的执拗劲,萧池真想冲他翻个白眼,   “大不了真被发现,你就推我身上,说是我怂恿你的,行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掏出一瓶丹药塞到江曜手中,   “喏,隐息丹,之前我们刚认识那会我就用的这个。”   “你还说呢。”说到这个,江曜不由得瞪了萧池一眼。   他还记得初见之时萧池口出狂言的模样。   “好啦,快去吧。”提起这个,萧池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江曜往屋子的方向推。   江曜靠近玄师走进的房间,犹豫半天,但最后还是在萧池的注视下咽下了隐息丹。   他蹑手蹑脚地朝着那房间靠近,但还没走到门口,却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吓得他身体一颤,差点跌倒在地。   “什么?!”是玄绯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桌椅碰撞的巨响,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江曜看见一个红色身影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爹爹您……您别骗我了……”她的声音中满是惊惶与难以置信,   “您怎么会,怎么可能……”   说着,她的嗓音中竟然染上了几分哭腔。   “绯伊,人都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然而,玄师却只是发出一声低笑,似乎是在安慰着玄绯伊,   “我也不例外。”   什么情况?光是听见这几句,江曜便呼吸一滞,心脏狂跳。   “所以,您刻意避开小师弟,就是因为……”玄绯伊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曜能听出她似乎在强抑着激动。   “那孩子和你们不一样,绯伊。”玄师不置可否,   “他还小,对我也更加依赖。若是将这事告诉他,他恐怕会接受不了,我不想他做傻事。”   “所以,您……是想将他托付给我们?”紧接着,玄青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听上去比玄绯伊要冷静些,但江曜听见他的呼吸声似乎有些急促。   “准确的说,是你们,还有梦大哥和岚月。”玄师似乎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笑道,   “绯伊,青尘,我相信你们,你们向来不会让我失望。”   “可是明明您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中域啊,梦伯父和月姑姑都还在,指不定就会有什么其他办法……”玄绯伊突然一声发出抽噎,   “他们都很想您,您真的……连他们也不见吗?”   此言一出,室内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玄师似乎也有些无言,好半天,江曜才听见他轻叹一声,   “见了又有什么用。”   “我总不可能,死在他们面前第二次。”他似乎是在苦笑。   室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但随着玄师那一句话,江曜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死,什么第二次!   玄师他……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江曜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怀疑,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劲,终于抑制住了想要推门而入质问玄师的冲动。   “帝尊,您……大概还剩多少时间。”半晌,玄青尘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   “如今看来……约莫三五个月。”玄师轻声回答。   “但是帝尊,哪怕就我所知,灵魂逸散也并非没有挽回的办法。”玄青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话中之意也听得江曜身形一颤,   “您刚刚说过,小师弟的灵喾是烛照,那么只要他……”   “我不可能让小曜去冒险。”然而,玄师直接却打断了他的话,   “小曜他很重要,对于大陆来说是这样,对于我来说也是如此。”   “他才是未来对抗幽荧的希望。我决不能用他的安危去做赌注。”   “可是小师弟他不见得就不愿意……”玄绯伊有些急切地插话道。   “所以我才不能让他知道。”玄师似乎是伸出手拍了拍玄绯伊的脑袋,轻声安慰她道,   “绯伊,能够苟延残喘这样一段时间,其实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不必为我伤心。”   玄师的声音太轻,轻到江曜几乎快要听不清。但即使是如此,他也差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多亏及时扶住窗棂才得以稳住身体。   事到如今,玄师的意思似乎已经很明白了。   江曜眼前有些发黑。先前因为玄师苏醒而产生的那些兴奋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他之前那不祥的预感,好像成了真的。   玄师灵魂的逸散,似乎已经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那间屋子,不顾萧池惊异的眼神和探询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他到底听见了什么?   先前庆淮城后山的一幕幕再次回荡在他的眼前。他不知不觉拽紧了自己的衣衫,面上血色全无。   直到玄师推门进来,他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小家伙,你这是……”骤然看见面色惨白如纸的江曜,玄师也是一愣。   “我……没事。”听见玄师的声音,江曜这才身体一颤,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师父您……和师兄师姐他们说完事情了?”   “你……怎么了?”玄师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蹲下身子,凑近江曜道。   江曜明明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他口中的没事。   “师姐她之前给了我东西,说是见面礼……”江曜摇了摇头,刻意岔开话题,掏出之前玄绯伊塞给他的储物袋和灵器就往玄师怀里放,   “但太贵重了,我不太好收,还是师父您替我收着吧。”   “你啊……”闻言,玄师也是一愣,但随即无奈笑道,   “绯伊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收着。那丫头性子是有些咋咋呼呼,但没什么坏心思,你既然是我的弟子,她自然也是对你真心爱护的。”   “虽然青尘和绯伊是我的养子养女,也算是你的师兄师姐,但我身陨了那么多年,论年龄他们做你的祖辈都够了。所以虽然辈分上是师兄师姐,但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当做长辈,也尽可以去依赖和信任,明白吗。”   不知道是不是玄师的哪句话拨动了江曜的心弦,他突然心跳一滞,紧接一大股酸涩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抽痛便蔓延上他的心脏,让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喂,小家伙你怎么了?”见状,玄师竟罕见地有些手忙脚乱,   “你这小家伙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可没见你哭过。”他哭笑不得道。   但江曜的眼泪始终是没有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无奈浅笑的玄师,轻轻开口:   “师父,您骗过我吗?”   此言一出,玄师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还在凝视自己的江曜一眼,心中闪过万般思绪,但话到嘴边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在大事上,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但我说过的事情太多,或许有些时候会在细枝末节上对你有所隐瞒。若小家伙你觉得在意,我……”   “不,师父,您骗过我的,而且,是很重要的事。”然而,江曜却突然打断了玄师的话,垂下脑袋,嘴角也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带着些讽意的微笑。   “小曜……”玄师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些不太妙的预感。   “师父,您曾说过,您不会离开我的。”江曜突然鼻子一酸,眼中泪光隐隐浮现。   玄师曾对他许诺过,在那个他至今想起都会遍体生寒的日子,在他惶恐不已以为自己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   那时候,玄师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轻轻一句话,就好似让他找到了归宿。   而如今,他抬起头,脸上挂着惨笑,眼中满是破碎的复杂情愫,悲戚的目光直直望向神情有些愕然的红衣魂灵,自嘲一笑,轻轻开口,   “所以现在,您是要食言了,对吗?” 第262章 小爷低头   “小曜,你……”江曜一句话让玄师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似乎有些语塞,好半天才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你……听到了?”   “抱歉,师父,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就……”江曜深吸一口气,强忍哽咽道。   “萧池怂恿你的?”看见小徒弟这副模样,玄师无奈轻叹,虽是疑问,但也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如若光是江曜自己,他既然说过不让江曜参与,那小徒弟定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江曜没有说话,玄师见状,也只能蹲下身子,和江曜对视道,   “小曜,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是我也无法控制。”   “比如遇见你,又比如……离开你。”   “所以,您之前和师兄师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江曜匆忙拽住玄师的衣袖,追问道。   他眼中还隐隐带着几分希冀,期待着玄师否定。的答案。   “小曜,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会再骗你,也不想再让你抱有不该有的希望。”然而,玄师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时间不多了。”   此言一出,便是如同宣判一般。江曜大张着眼睛,嘴唇泛白,抓着玄师衣袖的手颤抖个不停,却依旧只见玄师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小曜,我……”最终,玄师还是低下头,轻声叹息道,   “很抱歉。”   就算之前早有猜测,但在猜测变成事实之时,江曜依旧觉得浑身如坠冰窟,整个人如遭雷劈。   为什么?他突然好想质问,不是质问玄师,而是质问天意。   如果本就是殊途同归,那为什么又要让玄师醒来?   给他希望,难不成就是为了让玄师亲口告诉他,他命不久矣?   江曜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紧接着眼泪便一下子落了下来。   “不要,师父……”   “我不要……”他死死拽住玄师的袖子,几乎快要泣不成声,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玄师反握住他的手,凉意自手心蔓延开来,让他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他转过头,红着眼睛看向对他轻轻摇头的玄师,咬着牙开口道,   “我听见了师父。”   “师兄说,我可以……”   “我可以救您对不对?”他如履薄冰地问道。   “那你应该也听见了。”他听见玄师苦笑一声,   “我也说过,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语重心长道,   “小曜,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你了。”   “可是世界上也……”江曜刚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被噎住了。   “能对抗创世之力的,只有创世之力。”果然,玄师轻叹一口气,接着道,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烛照的下一次出世了。”   一句话将江曜的所有辩驳全部堵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心口还在绞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玄师说的是事实,是他无法辩驳的事实。   若只是为了他自己,他有一万个由去说动玄师,但一旦搬出大陆安危,搬出幽荧,他只能哑口无言。   玄师只会把大陆生灵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而至于他自己……   江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心是什么,若是真让他在玄师和大陆中二择其一,在玄师不愿牺牲的情况下,他或许会艰难犹豫,最终因为一念之差做出抉择。但玄师的立场本就比他还要坚定,因此他的选择似乎也就只剩下了一个。   是这样吗?江曜忍不住一再拷问自己,却悲哀地发现他永远只能得出同一个答案。   “那我们去中域,我们去中域好不好?”他抓紧玄师的手,抱着一丝希冀开口道,   “中域能人异士那么多,总会有其它的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了,小曜。”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问过绯伊和青尘,既然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那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找不出其它的办法来。”   “我……不想让你抱有太多期待。”他叹息一声,   “有些事,强求不得。”   “那若我偏要强求呢?”江曜有些激动地反驳他道,   “师父,您又不曾尝试,又怎知道一定没有其他办法?”   “也罢……”低笑一声,玄师无奈道,   “其实我并非不愿去中域,只是我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得到那个时候。”他看着江曜越发惊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开口道,   “更何况,小曜,有了期望才会更加绝望。”   “花也有开败凋零的时候,人亦是如此。每个人终究都会走到那一步,我只是刚好走到了尽头。”   “万物终有生灭,小曜,不必为我难过。”   “不要,我不要!”闻言,江曜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玄师,头埋进玄师的颈窝之中,泣不成声,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   若他的实力足够强大,玄师又何至于此。   他感受到怀中比以前薄弱了不知多少的身躯,泪水如决堤一般,将玄师鲜红的衣襟浸了个透。   “你总是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耳边传来玄师温柔的声音。   冰凉的手轻抚过青年的长发,玄师任由他们的距离保持在一个近得过分的范围之中,轻声开口,“小曜,你要记住,你很好,我也从未怪过你。”   “我从不后悔与你的相遇,不如说,我很庆幸,我的弟子是你。”   “那你不要走好不好……”江曜哽咽着,手中的力道又紧了紧。   “这并非我意,但人生在世,总不可能事事如愿。”玄师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其实,我消散的速度也许比你想象的要慢些。若是来得及,照你说的那样去趟中域也未尝不可。”   “也正好将你托付给我的友人。有他们和绯伊青尘在,我也能安心。”   “师父……”江曜又闷着声音喊了一句,听着玄师故作轻松的话,心脏抽痛,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室内突然陷入沉寂。只剩下江曜低低的抽噎声。   “小曜,之前那七阶灵士自爆,幽荧那边或许很快就会知道消息。”半晌,玄师的声音这才重新响起,不过比之刚才却多了几分正经之意,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将东域的锚点设置完毕,明白吗。”   听着玄师略带严肃的语气,江曜心中一沉,咬着牙从玄师身上爬起来,对上那人苍白的脸。   玄师收敛起柔和的神色时总会自然而然地带上几分不容亵渎的威严,江曜紧咬着下唇,手紧紧攥成拳头,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用尽力气才忍住没让眼泪继续落下来。   江曜知道,玄师这般,不过是知道劝慰无用,所以才强行逼迫着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   “我会尽力去做,但就怕力不从心。”看着江曜强忍泪水的模样,玄师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开口道,   “之后我会把锚点所用的阵法以及炼制方式做成详细的图纸,你应当能看懂。若我……力有不逮,那便由你作为接替,务必要将其尽快完成。”   “弟子明白……”江曜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我已经和绯伊青尘说过,之后他们会留在东域。”见状,玄师的声音缓和了些,接着开口道,   “他们二人虽都是八阶巅峰,但灵喾特殊,若是二人合力则能有九阶之威。有他们在,再加上我之前设置的锚点,或许能保四域安宁。”   他看见江曜红着眼眶点头应声,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但随即又道,   “而你之后则是去往中域。我会提前留下信笺,若我没能与你同行,则由绯伊和青尘为你引荐我的友人,你将信笺交予他们,他们定会视你为己出。”   “你剩下的进阶物中,先去寻一金一土,金之极致在白虎冢,位于中域的……”   玄师说着,突然身形闪了闪,直接变得虚幻起来。   “师父!”江曜突然一声惊呼,猛地扑上前,却从玄师的身体重直直穿过,扑了个空。   他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面露绝望,却见一道红光突然钻进他的身体之中,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便在他心底响起:   “只是暂时有些支撑不住,不必为我担心。”   “之后你先与绯伊和青尘回到安州城,我会尽快将锚点的图纸制作出来。”玄师的声音低哑而虚弱,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小曜,剩下的……或许只能交给你了……”   “师父!”江曜身体一个激灵,心中蓦地升起不妙的预感,开始疯狂呼唤起玄师来,但无论他如何呼喊,却始终不见那人有回应。   “师父……”江曜有些颓然地垂下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看向窗外冷冷的月光。 第263章 小爷的师叔?   中域 栖玄城   荧烛大陆的中间地带是为中域,而中域的最中央,则是一座名为栖玄城的城市。   如同寒霜城之于北域,依澜岛之于南域,栖玄城是中域的核心。但比起安州城这样的典型城市,栖玄城更像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宅院。   这座宅院和如同其他城市的家族府邸一般,居住着同一家族的族人。而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栖玄城中居住的家族,其姓氏为玄。   此时,栖玄城中,一名黑衣人正面露焦虑,步履匆匆地往正中央最为恢宏雄伟的大殿中赶去。   和古朴大气的外表不同,进入内殿,殿内装饰却端得是奢华无比,入眼之处皆是一片金碧辉煌,只是看着便让人只觉纸醉金迷。   正殿之内,身着金线点缀的华贵黑袍,容貌俊朗却气质阴沉男子正神色慵懒地侧卧在殿中的人软塌之上,听着下面的人说着些什么,眉头时不时地轻皱一下。   “帝尊!”突然,那黑衣人猛然闯进殿中,对着男子单膝跪地,深色惶恐,语气中满是惊疑不定,   “不好了帝尊!”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看着突然闯入的黑衣人,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微微抬起眼皮朝他瞥过去一眼。   “碎了,之前派去四域的那些人,他……他们的灵魂玉简全碎了!”黑衣人语无伦次地开口道。   “啧,本帝还当是什么大事呢。”闻言,殿内的其他人一下子变了脸色,但主位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不过是一群废物而已,死了就死了,哪用如此大惊小怪。”   男子话语中满是不屑的意味,似乎让黑衣男子仓皇无比的事情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是帝尊,若是没有足够的灵喾,那……”   “怎么,你怕了?”嘴角扬起一抹讥诮般的微笑,华服男子侧着身,懒懒地用手支住了脑袋,   “派他们出去不过是做做样子,本来就没指望他们做成什么大事,至于灵喾……”衣着华贵的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若不是还有同心契在,本帝巴不得那玩意死透了才好。”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   “帝尊……”闻一瞬间,恐怖的威压倾泻而出,那黑衣人突然跪倒在地,冷汗直冒,甚至浸透了衣衫。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座上的男子,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恐惧到了极致。   “罢了,滚吧。”华服男子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似乎心情不佳。   闻言,黑衣人赶紧朝着华服男子恭敬地拜了一拜,紧接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你们也都给我滚。”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的其他人,华服男子身上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此言一出,殿内噤若寒蝉的其他人立马如释重负,朝着华服男子行了一礼之后,也飞速离开了大殿。   只是瞬息,偌大的大殿便变得空空荡荡。华服男子打了个哈欠,微微侧过头,却突然听见一声嘲讽至极的戏谑轻笑。   笑声响起的瞬间,华服男子眉头一皱,身形一闪,手掌如闪电般挥出,带着呼啸而去的磅礴灵力。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恐怖的威压扩散开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却只见黑雾一闪,只是瞬间,灵力也好威压也好,便一下子消失殆尽,一点迹象也不剩。   “怎么,你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手腕被擒住,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男人黑眸如墨,深不见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目露凶光的华服男子,刀削斧凿的脸上满是玩味之色。   “有碍眼的东西在面前晃悠,本帝如何能安然自若。”用力将手腕扯出,华服男子面带嫌恶道,   “玄霖澈当年那一枪怎么没把你捅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宛若淬了毒一般,带着十足的恶意。   “哦,然后拉着你给我陪葬?”然而,男人却丝毫不恼,只是笑着反问道。   “就算没了这条命,要是你能死透,我可是要让人摆宴席庆祝的。”华服男子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死在自己的造物手上,不觉得自己可笑吗,创世神明大人。”他挖苦道。   “是吗?”然而,对面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你可别忘了,人类这种无聊的东西可不是我的造物,倒是你。”   “连别人的名号都要夺去……”男人忽然看向华服男子,面色不改,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   “最可笑的难道不是你吗?”他突然靠近华服男子,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一字一顿地开口,   “初、华、帝、尊?”   男人的语气极尽刻薄,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与傲慢,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嘲弄地俯瞰着如同蝼蚁一般匍匐在地的芸芸众生。   他看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晦暗的华服男子,轻轻一笑,故作感慨道,   “明明知道玄霖澈灵魂未灭,却还让人去四域送死,真是狠心啊,初华帝尊。”   “执念作祟,用同心契逼着本帝为你收集灵喾,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大陆上能如此厚颜无耻的,恐怕也就只有你幽荧了吧。”不过,闻言,华服男子却反而笑了。   他毫不畏惧地和男人对视着,语气薄凉,   “论狠心,谁又比得过你。你说过了今天,这宅子还能剩下几个人?”   “帝尊这话倒是可笑,天下万物皆为创造之力所造化,灵兽灵喾灵力皆是如此,殊途同归,我不过是让它们重新归源为我所用罢了。”幽荧面色不变地笑道,   “更何况只是些人类,没了,难道不能再找吗?”   “玄家的人,连最普通的下仆都是五阶修为。天赋普通些的得用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走到这一步,你倒是说得轻松。”华服男子轻啧一声,眉头微皱,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到底如何。   “莫说几十年,百年,千年于我而言都不过是弹指一瞬。”幽荧突然大笑起来,他看向华服男子,眼中甚至不知不觉带上了些怜悯,   “你们灵士哪怕是修炼到九阶,寿命也终有尽时。烛照那蠢货想凭你们来制衡我,还真是可笑至极。”   “对,所以一不小心翻了船,险些被小小人类一枪捅死的滋味如何,创世神大人?”华服男子也笑,他回过头来看向似乎被踩到了痛脚的幽荧,心情似乎好了些,   “虽然我的确很讨厌玄霖澈,但不得不说,他这事倒是做得我称心如意啊,呵呵。”   “初华帝尊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看见华服男子笑得得意的模样,幽荧语气中不知不觉又带上了几分讥嘲,   “他可奈何不了我,只是初华帝尊……”   “若再次见面,也不知初华帝尊能否在他手上撑过十个回合呢。”   说完,他抬起头,玩味的眼神从华服男子身上扫过,紧接着突然大笑起来,大摇大摆地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华服男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容。半晌,他收回实现,目光移向自己的掌心。   “玄霖澈……”他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眸光不断流转,但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嘲弄之上,   “玄帝又如何,还不是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   “可惜,还是看不见你的死期啊,幽荧。”   说着,他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看向大殿门口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表情越发阴冷,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扭曲。   虽然是注定的命运,但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并不介意让玄霖澈再多活一阵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小东西,他们最好能把幽荧拉着一起入土才好。   不过,要是能让他最后手刃幽荧就更好了。   毕竟,论恨意,若他玄初华称第二,那恐怕玄霖澈都不敢自称第一啊。   ……   回到安州城已经有了好几日。   这些日子,玄师的意识一直断断续续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江曜的灵喾中沉睡。   江曜找玉琳琅单独要了个僻静处的院子,和玄绯伊玄青尘暂居其中。玄师清醒的时候便现身与他们讲解锚点的安置方法,并依照程序为他们留下图纸。   留下图纸后,玄师似乎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因此跟江曜招呼一声后便又陷入了沉睡。而江曜虽然心焦不已,但锚点的制作实在是太过繁琐,让他抽不出身去考虑其他。   而就在江曜有些两难的时候,玄绯伊找上了门。   “师姐?”推开房门看见门外的红裙女子之时,江曜还有些懵。   “小师弟,我和你师哥,想尽快将爹爹带去中域。”没有更多寒暄,玄绯伊看见江曜,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可是,东域的锚点……”江曜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但一想到锚点的事情,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我……那个,其实,我和哥哥已经找到了其他的高阶炼器师。如果小师弟你这边不介意,锚点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去做,然后你带着爹爹和我们一起回终于,去见你……咳,你师叔。”玄绯伊见状,感觉和他解释道。 第264章 小爷同意   “师叔……”江曜还在暗自思忖,却见玄绯伊有些急切地点了点头,   “嗯,她是大陆上唯一的九阶炼药师,我已经将爹爹的情况告诉了她,她说虽然也没有根治的方法,但若是早点回去,或许爹爹,爹爹他就能再活长一些……”说着,她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江曜的衣袖,   “小师弟,我们早点回去,让她给爹爹看一看好不好,而且他们也很担心爹爹……”   “但是锚点……”听着玄绯伊的话,江曜差点便直接松口答应了下来,但仅存的智还是让他先皱着眉头开口,   “师姐,东域的锚点是四域锚点的核心,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   闻言,玄绯伊赶紧点了点头,“不会有问题的。”   “我找来的灵士肯定都是能信任的人。”   说着,她叹息一声,“小师弟,不知爹爹可能跟你讲过,他的友人?”   “提到过,但并不详细。”江曜点了点头,轻叹口气,侧身将玄绯伊迎进屋,开口道,   “师姐,进来说吧。”   他回到桌前,将还在研究的设计图简单收拾一下卷好,然后倒上一杯茶放到了玄绯伊面前。   “师父他……其实不怎么爱和我说他过去的事情……”说着,江曜也是发出一声苦笑,   “甚至,我虽然已经游历过四域,还和幽荧的爪牙对上过好几次,但是是在几个月前我才知道,原来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幽荧。”   “师父他总说,他并不想让我卷进这些事情中来。”江曜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神不知不觉也幽深起来。   “爹爹他……”听到这,玄绯伊也轻笑一声,“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过去,他也总是喜欢什么事情都把我和哥哥排除在外面。”   “不过小师弟你的灵喾是烛照吧。”她笑着看向江曜。   “是啊,我……”江曜一愣,点了点头,刚想问玄绯伊是如何知道的,却看见她支起脑袋笑道,   “别那么看着我,小师弟。爹爹的灵魂都在你身体里,除了烛照我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不过,真羡慕你啊,小师弟。”说着,她突然又轻叹一声。   闻言,江曜神情一滞,心中升起些疑惑来:“师姐……为何这样说?”   “因为你是爹爹的弟子啊。”闻言,玄绯伊展颜一笑。她有些好笑地看向江曜,戏谑道,   “小师弟,你不会不知道爹爹的弟子意味着什么吧?”   她看着依旧有些呆愣的江曜,轻笑着解释道,   “爹爹可一向是认为宁缺毋滥。能成为爹爹的弟子,那便意味着在爹爹的眼中,你一定会成长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因此天赋,心性,实力缺一不可。”   “换句话说,我和哥哥都不够格。”她浅啜一口茶水,摇头道,   “当年将我们收为养子养女,也不过是因为爹爹看我们孤苦伶仃,又有仇家虎视眈眈,一时心软便将我们带在了身边。但论天赋,我们连门槛都还差得远。”   看着面前神色从容的女子,江曜脸上隐隐露出了些惊讶。   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知道了玄绯伊和玄青尘的一些情况。他的这两位师兄师姐乃是双生子,自打娘胎里出来便紧紧绑定在了一起,就连灵喾也是一种一模一样,无比奇特的灵兽。   玄绯伊和玄青尘的灵喾乃是一种叫做蛮蛮的水属性上古灵兽。这种灵兽虽是鸟形,却只有一目一翼,无法独自飞行,力量也不算强大。但若是两两成双,蛮蛮则能直上云霄,同时迸发出十分强大的力量。   按说蛮蛮也是一种很是罕见的上古灵兽,拥有这种灵喾的灵士哪怕是放在中域也能算得上是天赋不错,若是成对出现,那便绝对能算得上是天才了。但听玄绯伊的意思,似乎还和玄师对弟子的要求有着不小的差距。   玄绯伊和玄青尘如今皆为八阶高段巅峰。虽然因为灵喾的特殊性,单打独斗时他们只能于八阶中段的灵士打个有来有回,但一旦二人互相配合,则能和九阶低段的灵士相争而不落下风。   九阶强者,荧烛大陆绝对顶端的存在。八阶巅峰和九阶低段听起来虽然只有一个小段的差距,但这二者之间的八阶大圆满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八阶强者虽然也是凤毛麟角,但真要搜寻起来,整个中域至少也能凑出好几十个。而九阶强者,满打满算,也绝对不超过十个!   也就是说,玄绯伊和玄青尘认真起来的战斗力,能够再大陆上排进前十。   而就是这样的一对兄妹,在试图拜玄师为师之时却依旧被他婉拒,最后退而其次成为了他的养子养女。想起自己刚觉醒灵喾时的模样,江曜这才惊觉,或许自己真的是太过幸运了。   “咳咳,扯远了。”江曜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却听见玄绯伊轻咳一声,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发红,   “小师弟,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咳咳,感慨一下,感慨一下。”   “既然爹爹选择了你,那自然有爹爹的道。所以日后,我和哥哥一定会尽全力地帮你的。”她看着江曜年轻的面容,笑容中突然带上了些怅然,   “你可以相信我和哥哥,还有梦伯父和月姑姑,嗯……也算是你的师伯和师叔,他们都是爹爹过命的朋友。”   “那位师叔就是师姐你刚刚提到的……那位炼药师?”江曜试探着问道。   “嗯。当年爹爹游历大陆之时,一共有三位至交好友。其中一位在几百年前与幽荧的大战中陨落,而剩下的两位还有我和哥哥,这些年其实都一直蛰伏在中域,防止幽荧卷土重来。”玄绯伊点了点头。   江曜这才想起玄师之前也曾跟他说过,幽荧的爪牙不敢中域肆虐,甚至不敢在其他四域太过大张旗鼓,就是因为在中域之中还有人在制衡他们。   “说起来,这次我和哥哥来东域,还是因为梦伯父察觉到幽荧的气息。幽荧要恢复实力需要大量的上古灵兽或是灵士,我们在中域各处安插了眼线,就怕他们对其他四域出手。”玄绯伊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也多亏还有爹爹和小师弟在,否则四域恐怕都已经沦陷了。”一边说着,玄绯伊眼中也闪过一丝后怕。   “这么说,之前玉夫人所说,中域来的人……”听她说着,一个念头在江曜脑中一闪而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错愕地看向玄绯伊。   “就是我和哥哥啊,小师弟你不会才想起来吧?”玄绯伊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江曜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微微偏过了脑袋。   玄师一出事,他的注意力几乎是全然被吸引了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他和玄青尘玄绯伊一起回江家之时,玉琳琅的表情明显是有些惊讶的。只是那时他一颗心全放在了玄师身上,没有太注意,甚至连之前玉琳琅跟他说过中域来人的事情都险些忘了。   “总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啦,小师弟你也不必如此在意。”玄绯伊见状,轻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我的意思是,当年和爹爹一起对抗幽荧的人,如今其实也还剩下不少。”   “虽然幽荧有创世之力在,我们不得不暂时隐匿,不与他们正面争锋,但若是真的鱼死网破,幽荧那边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我之前所说的,来东域制作锚点的炼器师,就是我们之中的几位炼器大师。除了爹爹以外,就数他们的炼器术是大陆上最顶尖的了。这么多年来也知根知底,不会出什么差错。”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曜的神色,   “所以小师弟,要不,我们就把锚点交给他们去做?”   如果有帮手在,他们的确没必要在东域停留太长时间。   “他们……能信得过吗?”江曜还是略微迟疑道。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看见江曜似乎有松动的迹象,玄绯伊赶紧答道,   “而且,他们在过去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爹爹的指点,也听说你是爹爹的弟子,他们都很想见你一面呢。”   “既然如此,那……”江曜微皱起眉头,想起玄师之前的吩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师姐安排了。”   “等到和几位大师接洽完毕,我们便去中域吧。”他低着头,眼中满是郑重之色。   哪怕无法完全治愈,单能多留住玄师一天也是好的。他想。   更何况,按照玄师之前的说法,只要有他在,他并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只是可能那事情的确太过危险,所以玄师不愿让他冒险罢了。   不过……江曜又忽然想起那天在庆淮城之时,他在门外听见的,玄师与玄绯伊玄青尘的对话。   他的那位师兄……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想到这,江曜深吸一口气,突然又抬起头来看向玄绯伊,   “师姐。”   “师父他的情况,是不是还是有痊愈的可能的?” 第265章 小爷的师父啊……   “你……”这话刚一出口,江曜便看见玄绯伊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有戏!看着玄绯伊明显的异常反应,江曜心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喜意。果然,玄青尘都知道的事情,玄绯伊应该也知道。   “抱歉,师姐。其实之前爹爹和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实在是有些担心,就偷偷听了听……”抬眼看见玄绯伊有些疑惑的眼神,江曜赶紧解释道。   “怪不得。”闻言,玄绯伊不由得轻叹一声,   “我还当是爹爹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看向江曜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略微沉吟一番后,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小师弟,这事情我的确知道。”   “但爹爹他既然不愿你去冒险,那我便不能说。”她脸上多了几分歉意,但还是拒绝了江曜的试探。   “可是师姐,你难道真的愿意就这样看着师父他……”见状,江曜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   “爹爹她向来以大局为重。小师弟你的灵喾是烛照,既然如此,他定是宁愿自己消散,也不想你有半分闪失的。”然而,玄绯伊依旧苦笑着摇了摇头,   “爹爹他如此抉择,我和哥哥自然只能执行他的决定。”   “更何况,虽然从感情上来讲,我和小师弟你一样不愿他消散,但是智而言,我和哥哥都明白爹爹这样做的由。”   她轻咬下唇,似乎也是有些不忍,但还是看向江曜,继续开口道,   “小师弟,幽荧的恐怖恐怕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想象的。如今他虽然力量尚未恢复,但已经复苏,若你有了闪失,我们……恐怕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既然他力量还未恢复,那为何不趁现在……”江曜蹙起眉,似乎还是有些疑惑。   “小师弟,创造之力可没那么好对付。”玄绯伊轻叹口气,无奈道,   “哪怕是虚弱状态的幽荧,但只要有创造之力演化出的转化之力再,那我们的攻击于他而言都几乎是无效的,甚至一个不慎还能被他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能对抗创造之力的,只有创造之力。当年就算是爹爹对上创造之力也只能勉强抗衡。但全盛时期的幽荧实在是太强,就算爹爹还有烛照相助,最终却依旧差了一线。”   “但是如今,烛照已经陨落,爹爹他又只余残魂,若小师弟你再有什么不测,只怕大陆上便无人能够阻止幽荧了。”   玄绯伊这话说得情深意切,不掺一点虚假。江曜听着,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但最后还是有些无力地松开。   他其实不是不明白玄绯伊的意思,甚至他也像这样试图说服过自己很多次。但心中那点隐隐约约的期望依旧促使着他去探寻。一颗心蠢蠢欲动,就算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但始终无法彻底放弃。   “小师弟,你应该知道爹爹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最后,玄绯伊还是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师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江曜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苦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不过师姐,师父他,究竟是什么人。”江曜看着玄绯伊关切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问道。   哪怕是现在,他对玄师的过去依旧是一知半解。过去那些年知道的有关玄师的事情,甚至还不如今日和玄绯伊的闲聊来得多。   “爹爹他怎么连这个都不曾告知与你。”闻言,玄绯伊也只是无奈轻笑,   “不过也对,以爹爹的性子,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值得专门与你一提的事情。”   “所以,他到底是……”看玄绯伊似乎没有要隐瞒自己的意思,江曜赶紧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小师弟,你知道九阶强者通常在大陆上被称为什么吗?”但玄绯伊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笑着反问道。   江曜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尊者。”玄绯伊笑着回答他,   “九阶强者往往被尊称为尊者,若是自称,则是可以用上本尊。”她为江曜解释道。   “所以师父他是……”江曜想起玄师面对其他人时偶尔会出现的冷厉姿态,那时他所用的自称似乎正是本尊。   “按照修为来看,爹爹的确可以被称为尊者。”玄绯伊点了点头,   “不过比起其他尊者,爹爹还要更……”她顿了顿,似乎一时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咳,怎么说呢,要成为九阶强者虽然很难,但荧烛大陆历史悠久,薪火代代相传,所以,历史上曾出现过的九阶强者的数量也绝对算不上少。”她想了想,细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到了九阶的地步,就算在修为上还有差距,但每一位尊者都总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若是硬拼起来,哪怕是九阶高段对上九阶低段,也难保自己不会阴沟里翻船。所以除非必要,九阶尊者往往都是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服谁。”   “不过,几百年前,却有一位尊者,让几乎所有大陆灵士心悦诚服,自愿听其号令,从尊者之位更进一步,奉其为帝。”玄绯伊轻声说着,江曜呼吸也随之一滞。   “哪怕九阶稀少,但荧烛大陆这么多年,总也出过尊者无数。”说到这,玄绯伊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江曜,嘴角轻轻扬起,   “只是,这帝尊,从古至今却只有一位。”   “大陆最强家族玄家的家主,大陆第一炼器师,荧烛大陆的历史上唯一一位九阶大圆满灵士,轸玄尊者,玄帝。这就是,爹爹过去的身份。”   一个又一个头衔被玄绯伊依次抛出,听得江曜呆愣在原地,不知不觉瞪大了眼睛。   虽然早就对玄师的身份有过猜测,但他不得不承认,玄绯伊道出的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小师弟,还记得我刚刚说的,爹爹可以对抗创造之力吗。”看着江曜呆滞的模样,玄绯伊微微一笑,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曜,接着道,   “除了他,哪怕是九阶高段巅峰修为的梦伯父,正面对上幽荧也只能退却。但爹爹哪怕面对着使用创造之力的幽荧也有一战之力,过去甚至在烛照的帮助下,只差一点就将幽荧彻底毁灭。”   玄绯伊越说,江曜便越觉得心下骇然。   玄师的过去,当真是他无法想象的强大。只是听着玄绯伊的叙述,他似乎就已经感觉到自己与玄师之间那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自己又是何其幸运,能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弟子。   九阶大圆满,那到底是一种怎样恐怖的修为。   见江曜还是没回过神,玄绯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其实还不止于此呢。”她托着腮,幽深的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小师弟,连烛照都曾说,当初,在创造人类与灵喾的时候,他给人类灵士限制的最高修为,是九阶高段巅峰。”   “所以,爹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烛照曾说,万物皆有天意与冥冥之中的法则在维持运转,而这种法则,是身为创世神兽的他都无法篡改的东西。   而在这样的法则之下,人类灵士所能达到的极限,便是九阶高段巅峰。   所以,在玄师某一天突然顿悟,突破进入九阶大圆满的时候,就是烛照也有些吃惊。   进入九阶大圆满时一瞬间的顿悟让玄师触碰到了所谓的天意与法则,也沾染了天道的法则气息。因此他也是人类之中唯一一个不借助烛照的力量,仅仅依靠自己就能抗衡创造之力的灵士。   直到玄绯伊离开的时候,江曜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神情带着些恍惚。   不得不说,就算有过心准备,玄绯伊口中的真相依旧足以让他大脑宕机。   只是……他又不自觉地去搜寻自己识海之中的那股熟悉气息,感受到还在缓慢逸散的灵魂力量,心又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玄绯伊之前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他的鼻子不自觉地有些发酸。   为什么,这样强大这样耀眼,这样一个只能让所有人仰望的人,如今会变成这样?   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继而又颓然地松开。江曜忽然觉得有些绝望,就好像刚刚领略了夕阳的绚烂的旅人,却只见那如血的残阳带着最后一丝光辉缓缓坠入地底,再也不会升起来一样。   但玄师不愿他冒险,玄绯伊也劝他不能冒险。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自己出了差错,那么过去玄师的所有努力都直接变成了无用功。   但他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轮染红了天际的烈日无法逆转地落入地平线,从此他的世界陷入无边的黑暗吗?   江曜找不出自己的答案。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收好玄师之前画好的锚点图纸,看着窗外的风拂落几片摇摇欲坠的枯黄落叶,橙红色的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   已是黄昏时。 第266章 小爷告别   和玄绯伊将事情定下后,没过几天,玄绯伊便领着几名气息恐怖的灵士上了门。   “小师弟,这位是汪大师,这位是郑大师,这位是顾大师,三位都是八阶炼器师,其中顾大师是八阶上品炼器师。”玄绯伊对江曜将几名灵士分别介绍。   江曜赶紧扬起笑容和那几名炼器师打了招呼,而那几人看到江曜,却也没有任何高阶炼器师的架子,很是亲热地围上来,看向江曜的眼神中甚至隐隐有几分崇敬。   随后,江曜将玄师制作的图纸拿给几人看过,又简单讲解了一番,便见那几人拿着图纸讨论一阵,然后品阶最高的那名便站出来,冲着江曜抱了一拳:   “小少主放心,此事有我们在,定不会辜负小少主的信任。”他神色凝重,语气恳切道。   “那便拜托几位。”江曜也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和几人的交流间,他也能感觉到,正如玄绯伊所言,几人都是具有真才实学的高阶炼器师。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他们却给了江曜十足的尊敬,言行之间也并非作秀,能看出乃是真心实意之举。既然如此,江曜也愿意给予他们信任。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和江曜提到玄师,但江曜看着他们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也是对玄师的情况非常上心,但可能是考虑到江曜的心情,所以才并没有直接提出。   江曜也自知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这几人只是初见便对自己如此敬重,肯定也是由于玄师的影响。   平心而论,玄师能有这样的一群追随者,作为弟子,江曜自然是为其感到骄傲。   锚点的事情就这样交给了几位炼器师,而与此同时,几人也给了江曜一份高阶的聚魂丹,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江曜也明白他们的意思。   之前江曜和玄绯伊玄青尘一起在江家和中域设下了临时的传送阵法。虽然因为事情仓促,中域和江家的距离又长,这个传送法阵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但也足以让江曜跟几名炼器师把锚点的事情确定下来。   而这之后,江曜便和玄绯伊玄青尘说好,打算抓紧时间去往中域。   不过虽然也已经做此打算,不过毕竟他才到东域不久,即使事出突然,他不得不去往中域,但他也不打算不告而别。   江子墨、江月白、其他族人,萧池,还有江家主和玉夫人,他们有的是他的亲人,有的一直都在背后给予他帮助,于情于,他都该去向他们道个别。   于是,兜兜转转,江曜又站到了江月白的小院前。   他几次想要推开院门,但手却一次一次地抬起又放下。   他回来得仓促,走得也匆忙,就算江月白懂事,他本身也有要事在身,但总有那么几分愧疚。   更何况,玄师的事情,他还没有和他们坦白。   过去的江家毕竟人多眼杂,玄师身份敏感,自然要先做掩饰。但如今他们早已不是过去在天鹤城之中的那个小小江家,不说江曜,就是二次觉醒后的江子墨,还有本身就被当做本家核心培养的江月白,在未来也迟早会被卷入这场席卷大陆的风波中。   换句话说,他们不仅是江曜的兄妹,也会成为他的战友。   他们都是江曜能够绝对信任,交付后背的人,因此玄师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对他们隐瞒。   简单思索了一番之后地说辞,江曜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走向江月白的房间。   只是还没走到门前,江曜便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男女混合的交谈声。   女声空灵婉转,男声清越低沉,正是江月白和江子墨。   虽然还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仅仅凭着只言片语,江曜便察觉,他们讨论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有关。   “江曜哥哥他……”他模模糊糊地从江月白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不必太担心他。”这是江子墨的声音,“我相信他自有分寸。”   “可是他一直神神秘秘的,家主和夫人这段时间也忙得不行,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说。”说着,江月白轻叹了口气,   “听说江曜哥哥也回来有几天了,也不知他那边是出了什么事,这些天一直待在别院,我都不敢去打扰他。大哥你也是,江曜哥哥神神秘秘的,你也对我藏着掖着,我有这么不懂事吗。”她佯作嗔怒道。   “这些事情你不适合参与。”江子墨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淡淡地,但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无奈,   “可是……”江月白秀眉微蹙,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边传来吱呀一声。   “月白,江……咳,大哥。”江曜走进房间,看着二人的目光突然转向自己,江子墨倒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但江月白明显眼睛一亮,小声唤了一句江曜哥哥。   “江曜哥哥你怎么来了?”江月白赶紧给江曜拉出一个座位来,难掩语中欣喜地问道。   “我……那个……”看着江月白高兴的模样,江曜只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其实,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就是……我可能要走了。”他挠了挠头,有些踌躇地开口。   “诶?”果然,此言一出,不仅是江月白,就是江子墨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讶异。   “去中域?”不过,只是瞬息的功夫,江子墨便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平稳地问道。   “嗯。”见心思被江子墨点破,江曜干脆也不再隐瞒,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神情有些呆滞的江月白,对着她轻轻一笑,   “然后月白,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其实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江曜哥哥?”   “江曜?!”   此言一出,江月白和江子墨的目光同时一变。江月白是惊喜中夹杂着些难以置信,而江子墨则微蹙起英挺的眉,眼神中隐隐有些不赞同之色。   “江子墨,这个事情……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一直瞒着月白。”江曜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却率先看向江子墨开口道,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知道这事情背后的凶险。”   “但是江子墨。”他话锋突然一转,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应该比你知道的还要多。而就我拿到的情报来看,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日后东域很难独善其身。”   说着他回头看向轻抿着薄唇,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江月白,表情柔和了一些,   “月白的天赋足以让她在日后挑起东域的大梁。”   “我想,我们不应该一直将月白护在身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陆有难,就算是我们瞒着月白,让她躲到天涯海角,但一旦徐家背后的那些人得逞,月白依旧难逃劫难。”说完,他又看向神色隐隐有些松动的江子墨,   “更何况,不仅是月白,你也是如此。”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不是那种能眼睁睁地看着浩劫发生,自己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只为保全自己的人。江子墨,其实你知道的东西也还不够多,你只知道徐家心怀鬼胎,但你还不知道,支撑着徐家在东域为非作歹的,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巨物。”   一边说着,看着江子墨逐渐变了脸色,江曜自己也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江子墨,只靠我们……护不住月白的。”   不得不说玄师一出事,不仅让他整个人心乱如麻,但回过头来看,他自己之前的不少观念也随之做出了改变。   即使还没有直面幽荧的恐怖,但如今的江曜也知道,他连自己和玄师都保护不了,更遑论剩下的族人。   江月白和江子墨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如此,他不如将真相全盘托出,就算江子墨和江月白选择逃避,如今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他们也还有退避的余地。而若是他们愿意站出来,那么未雨绸缪也总比临渴掘井要来得更好。   不过江曜相信,江子墨和江月白也不会令他失望。   “所以,徐家的背后,是中域?”似乎是因为江曜的话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江子墨也微微怔了怔,但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   “不只是中域。”但是江曜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江子墨,这件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有些头疼地轻抚上自己的眉心,   “真要说起来,恐怕还要从荧烛大陆的起源说起。”   烛照和幽荧在最根本的观念上就起了分歧,因此矛盾的祸根自那时起便已经悄然埋下,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二者的隔阂越来越深,直至完全决裂。   其实江曜也并不想评判幽荧和烛照究竟谁对谁错。但他是人类,作为人类,为了自己的族群,为了自己的同胞,他必须站在幽荧的对立面,决不能让他得逞。   他尽量以客观的方式将他所了解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但或许整个事情本就足够离奇,即使他已经努力将事情说得平淡,但还是听得江月白和江子墨呆滞了起来。 第267章 小爷未雨绸缪   “怪不得,江曜哥哥你会那样说……”好半天,江月白才回过神,有些感慨道。   大陆风云的背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创世神兽之一的幽荧,就算之前她和江子墨有了心准备,但也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层面上来。   “也幸亏师父他早有察觉,这些年带着我在四域一路游历,正好也挫败了幽荧的打算。”江曜点了点头,看向神色有些骇然的江子墨和江月白,接着道,   “如今幽荧已经复苏,但好在力量还未完全恢复。而几百年前和幽荧的大战中,也还有大能幸存蛰伏于中域我此番去中域,也是为了和他们汇合。”   说着,他垂下头,轻叹口气,   “当然,我今天来找你们,除了告诉你们我之后的去向,也是想先将事情都告诉你们,再让你们来选择。”   至于要选择什么,江曜并没有明说,但到了这个份上,江子墨和江月白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选择不会变。”屋内并没有沉寂太久,江子墨很快便看向江曜,语气平静道,   “江曜,你刚刚也说过,我不是那种明哲保身的人。”   否则这几年他也不至于被困于徐家手中,更甚者,他甚至不会和麒麟产生共鸣,从而获得二次觉醒的机会。   “我知道。”江曜久违地冲江子墨露出一个笑容,江子墨的回答其实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其实他更担心,或者说更期待的却是江月白的答案。   平心而论,作为兄长,其实他并不愿意江月白卷入这趟浑水,就和他以前的想法一样。但或许是因为玄师陷入虚弱的缘故,作为玄师的弟子,这些日子在面对玄师的故人时,他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成熟,去变得能够站在玄师的角度去看各种事情。因此若是江月白做出另一个选择,他也不会再一味地阻止。   或许,他还会有些欣慰。   江曜和江子墨的目光在不觉间都集中在了江月白身上。而江月白的看着二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垂下头,最终却还是轻轻笑了笑,   “大哥,江曜哥哥,我其实……从来没想让你们保护。”   “我也是灵士,我也可以战斗。”   “我想……其实我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的。”她抬起头来,轻咬着下唇,看向江曜和江子墨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好。”江曜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不知为何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   “可是江曜哥哥,我们的时间,是不是真的不多了?”江月白突然语带担忧道,   “我知道我的天赋不错,但是在那之前,我真的可以……”   “这个……”说起这个,江曜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忧虑来,但很快又被笑容所掩盖   “没关系,月白,你安心修炼。”他摇了摇头,宽慰她道,   “这件事情,先前我和中域来的前辈有过交流,之后会有解决的方法。”   之前在和玄绯伊玄青尘的讨论中,江曜也曾和他们提到过此事。而兄妹俩其实也知道,和中域相比,东南西北四域灵士的实力实在是有些不足。   不过他们也跟江曜说,其实他们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中域能够一直领先于其他四域,根本原因便是其地位置在大陆中央,灵气更为充足。但若是配合合适的灵器与阵法,或许在其他四域也能模拟出类似的效果。   其实,除此之外,玄绯伊还说,他们之前也准备好了帮助灵士突破的丹药,可以帮助天赋足够的灵士快速修炼进阶,只是这些丹药有揠苗助长之嫌,使用过这些丹药的人在大后期的进阶中恐怕会遇到更大的阻碍。”   同样,对于天赋不足的灵士,他们也有一种丹药,能够强行提高他们的天赋上限,但是代价是寿命会因此折损。   玄青尘说,他们会尽量派遣人手给予其他四域援助,但他们在中域的剩下势力本就不如幽荧一方,中域还需有人驻守,也无法将所有精力放在四域之上。   保护四域的事情,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到四域的人自己手上。   那些能快速提升修为的丹药固然有害,但天下本就没有白给的午餐,突如其来的机遇定然也会伴随一定的危险和代价。再者如果没有足够实力,若幽荧对四域出手,四域的灵士同样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更不要说身后的家人与同伴。   其实玄绯伊他们已经算是考虑得周全,幽荧已经复苏,他们如今在中域的力量恐怕连自保都困难,四域就算暂时实力不足,也不能成为拖着后腿指望着中域拯救的存在。   至于那时候的江子墨和江月白,江曜想,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支持。   不过他相信他们,就像相信他一路走来,所遇到的那形形色色的人一样。   他不相信四域会湮灭于这样的一群人手中。   “对了,江曜哥哥,所以那位老先生,其实是中域的人?”突然,江月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咳,师父他身份有些特殊,其实你们之前看见的,并不是师父真正的样子。”说到这个,江曜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而且,我的灵喾,其实也不是什么乌凤雀。”   “诶?”闻言,江月白清丽的小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探寻,就连江子墨都有些侧目。   “我的灵喾,其实是我刚刚所说,荧烛大陆上的两大创世神兽之一,烛照。”说完,他不等二人开口,便又继续开口道,   “而之前那形似乌凤雀的灵喾也并非乌凤雀。乌凤雀是凤凰的后代,凤凰形貌继承自上古四圣兽的朱雀,而乌凤雀是唯一一种出现了返祖现象的凤凰后代。”   “你们平日里看到的,其实不是乌凤雀,而是朱雀。”最后,他不顾二人惊愕的目光,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室内一下陷入寂静。   江曜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二人来说或许会有些难以接受,因此也不急,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等待二人回过神来。   “江曜,你……”最后,还是江子墨先回过神,看向表情淡然的江曜,一向冷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些波澜来,   “我的确是没有想到……”   “之前我还在想,你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有些危险。但如今看来,或许有些事,的确只有你才能做到。”他语带感慨道,看向江曜的目光也隐隐有了些变化。   三年的时间,对于高阶灵士来说可能并不算长,但也足以让曾经那个有些执拗的桀骜少年完全变了模样。   之前,他也不过以为当江曜经过了历练后总算变得成熟了一些,但如今才发现,过去和自己不太对付的这个弟弟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连他都只能仰望的地步。即使抛开实力不谈,他的阅历、他的眼界,也早已经甩开了局限在东域的自己太多太多。   “我既然拥有了比平常灵士更强大的天赋与力量,自然也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对于江子墨的话,江曜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不曾言明,但玄师早已用行动告诉了他,实力其实并不代表自由,因为与强大相映衬的,还有随之而来沉甸甸的责任。不,甚至不只是玄师,他见过太多人,夏语竹也好,藤侑也罢,还有凤临涯,甚至是玉琳琅,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和一方的权威,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太多东西,甚至连随心所欲地喜怒哀乐都做不到。   他们身后有属于他们的支持者和拥护者,而作为一方大能的他们,必须对这些追随者负责。   未来的他也该是如此。   “师父他既然选中了我,那么我自然该成为他的接班人,去做他未能完成的事情。”说着,他又看向陷入沉思的江子墨和缓缓回过神来的江月白,   “而师父他最大的遗憾,则是几百年前没能将幽荧剿灭个彻底。”   “所以,江曜哥哥,那你是有……两个灵喾?”江月白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曜哥哥你之前说,你的灵喾是烛照,那你刚刚说的朱雀又是……”   “哦,那个啊……”江月白这么一说,他也才发现自己刚刚似乎漏掉了什么,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   “朱雀不是我的灵喾,是师父的。”   “师父他的肉身其实早就在几百年前被毁,如今只余残魂,又恰巧寄宿在烛照灵喾中,因此才得以和我相遇。”说到这,江曜心头也不由得掠过几丝微妙的庆幸之意,   “江子墨,月白,你们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几百年前人类灵士曾和幽荧发生过一场争斗,最后人类的顶尖灵士损伤惨重,烛照也彻底消亡,这才换来幽荧一时的销声匿迹的事情吗?”   “那时候人类之中的最强者,也是给予幽荧致命一击的人,就是我的师父。” 第268章 小爷的哥哥竟然……   “什么,老先生……咳,不,前辈他竟然是……”江月白险些被自己呛到。   江曜今天已经带给她足够多的震撼,她本以为江曜再说什么她都不会感到震撼,但听闻江曜刚刚的话,她还是有些失态。   江曜的意思是,那位和她有几面之缘的和蔼炼器师,曾是大陆的最强者?   她的二哥到底拜了怎样的一个师父啊?一边想着,江月白只觉得自己的倚芳都有些烫手了起来。   “师父他不爱跟我提这些,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说起这个,江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师父他也说,过去的身份并不重要。只是我想或许你们日后难免会有交集,因此还是早些先把事情告诉你们为好。”   他和玄师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但即使是作为师徒,他也想在日后将玄师的真身告知于自己身边所有人。   如果他能救回那个人的话。   “说起那位前辈,他近来……”玄师这些日子都不见踪影,想起江曜之前忧心忡忡不见踪影的模样,江子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师父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说到这个,江曜摇了摇头,   “幽荧在东域部署了一名七阶巅峰的灵士,还有不少五阶和六阶灵士。师父他身份特殊,若是被幽荧的爪牙发现真身,不只是他,连我身上的烛照恐怕都瞒不住。所以他往往都是藏在我的体内,或是以虚假的面目示人,且不会轻易出手,这次更是如此。”   “可是就凭你,怎么可能将那些人……”闻言,江子墨有些惊愕地看向江曜。   他知道江曜天赋很高,前些日子的接触中也知道如今的江曜在实力方面也早已不是天鹤城里那个连进入家族藏宝阁都困难的少年,但即使如此,修为差距摆在那,若说江曜一个人灭掉了幽荧在东域的部署,他是怎么样也不信的。更何况他这些日子也和玉琳琅他们有过接触,自然也知道,之前江曜去庆淮城时,除了那名名为萧池的炼器师,并未带上任何灵士。   但萧池也不过五阶而已。   “当然不是我,是师父。”看着江子墨惊讶的目光,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虽说只剩残魂,但若是不顾身份的暴露去使用过去的能力,师父如今的实力也足以将那些五阶和六阶的灵士瞬杀。我们本想剩下的那名七阶灵士由我拖延着时间,等师父稍微恢复后再将其击败,谁知那灵士最后竟然选择了自爆……”江曜说着,一边也咬紧了牙关。   听到这,即使是没有亲眼所见那场战斗的江月白和江子墨,也不禁有些微愣,江月白更是直接倒抽一口凉气。   七阶巅峰灵士的自爆,就算是八阶强者恐怕也要避其锋芒,更何况一个如今只有五阶的江曜和只余残魂的玄师。   江曜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这样一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江子墨和江月白也大概能猜到。   “师父他为了救我,灵魂受到了重创,所幸他之前留有后手,给了萧池一份可以温养灵魂的药方。”江曜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   “不过那丹药还缺了一味药材,所以我又去了一趟暮烟城,却又正好遇到了师父过去的故人,刚好得以和中域建立联系。”   “那前辈他的伤……怎么样了?”听见江曜说玄师留有后手,江月白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语带担忧地开口问道。   “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如果不去中域,恐怕随时都有恶化的危险。”江曜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出实话。他没敢告诉江月白,就算去了中域,最好的结果,其实也不过是延缓玄师的消散。有些事情,好像他不说,就会变成假的一样。   “江曜哥哥,那你还是快些去中域吧。”果然,听见江曜这样说,江月白立马摇了摇头,   “前辈的伤势要紧,东域和江家还有我和大哥,你不必太过担心。”   仅仅是从过去的那几面之缘,还有江曜描述玄师的语调中,江月白已经感觉到了玄师对于江曜的重要性。而玄师既然愿意舍身从那七阶灵士的自爆中救下江曜,同样也说明了他对江曜的看重和情义。江月白很高兴江曜能拜得这样的一位师父,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玄师的伤势才格外揪心。   “嗯,其实我本意就是想和你们告别后,便即刻动身。”说起这个,江曜也点点头,   “只是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归来,而幽荧还在虎视眈眈,这大陆,恐怕也没几天太平日子能过了……”、   “所以江曜哥哥才更应该早些去往中域啊。”江月白看向江曜,语带坚定道,   “据说中域的灵气比东南西北四域都要更加充足,在那里修为也会提升得更快些。”   “江曜哥哥实力变得更强的话,那我们对抗幽荧也会多一份胜算吧。”   “嗯。”江曜知道江月白此言是在宽慰他,但还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眼神从江月白和江子墨身上扫过,   “关于小姑的身体,我已经和之前在北域的友人传过信,也已经和江家主和玉夫人商量过此事。这几天他们会置办好灵舟和人手将小姑送往北域的寒霜城,然后利用冰极寒泉为她疗养,若是你们放心不下,也可以一同前去。”   “我待会再去和小姑还有其他族人简单道个别,然后恐怕就要去往中域……”   “放心吧江曜哥哥,我和大哥都会照顾好自己的。”江月白赶紧抢答道。   “好。”江曜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他们轻轻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听见江子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等等。”   江曜回头看向他,眉宇间带着些疑惑,却见江子墨也站起了身,   “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又低下头看向江月白,见少女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转头重新看向江曜,“走吧。”   江曜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轻嗯一声,在江月白的目送中和江子墨走出了江月白的房间,然后出了小院,直到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僻静之处,这才见江子墨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   “我和你一起去中域。”江子墨也没有跟江曜磨叽,直接开门见山道。   闻言,江曜不由得一怔:“为何?”   “二次觉醒后,我的灵喾更适合在中域修行。”江子墨语无波澜地回答道。   麒麟是极为强大的顶级上古灵兽,甚至比起四圣兽都是仅仅弱了一线的存在,而东南西北四域的灵气较之于中域的确稀薄了不少,对于这样的灵喾来说的确算是拖了它修炼的后腿。   “不用担心月白,她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厉害许多。”见江曜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江子墨补充道。   “可是我待会就要走。”江曜微蹙起眉,似乎在思索江子墨提议的可能性。   “我知道。”江子墨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多久回来?”江曜有些无奈地问道。   “不回来了。”还是那样毫无起伏的语气,但话中的内容却让江曜没意料到。   “我打算留在中域,和你们一起对抗幽荧。”似乎看出了江曜的难以置信,江子墨解释道。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幽荧有多难对付?你现在才几阶?”江曜眉头几乎拧作一团,眼中也难得流露出些忧色来。   “四阶,但是很快就能五阶。”江子墨似乎没听出江曜的言外之意似的,依旧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   “你也不过五阶,不同样要去对付幽荧?”他看向江曜,漆黑的眸子端得是无比平静。   “我那是……”闻言,江曜一时有些语塞,他想了半天反驳之语,却始终没能如愿。   要说胆量,江子墨不比他差;要说天赋,二次觉醒后的江子墨也算得上是大陆顶尖的那一批;要说气魄,当初在天鹤城他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度外,这才去了后山,如今只不过是将敌人换成了幽荧罢了。   “江曜,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江子墨看向江曜还存着几分犹豫的眼眸,缓缓开口。   虽然幽荧之祸是整个大陆的危难,但东南西北四域怎么着也会比中域要安全一些。江曜的确已经想通,反正是迟早的事情,不如早些将幽荧的真相告诉江子墨和江月白,但他的确也没想到,江子墨竟然想要和他一起去往风暴的中心。   “可是或许日后东域也会缺少强大的灵士来镇守。”想了半天,江曜还是阻止道。   “若真有那时候,再让我回东域也不迟。”江子墨波澜不惊地回答。   中域是他们和幽荧争斗的最主要战场,四域虽然也很有可能被波及,却不是绝对。若运气好让战斗局限在了中域,而他们战胜了幽荧,那么按照江曜之前的设想,他在东域的族人便能幸免于难。而江子墨此言,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参与战斗的意思了。   “可是……”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江子墨轻轻摇了摇头,   “江曜,江家毁在他们手上,而我是江家的少族长。”江子墨缓缓说着,但江曜却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凛冽,   “于公于私,我都不该逃避。” 第269章 小爷妥协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江曜看着江子墨认真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袋,   “不过你要想好,若你真参与了进来,以后可能就没有退路了。”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江子墨道。   “我意既决,又何来退路一说。”江子墨点点头,淡然道。   “那好吧。”江子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也只能轻叹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会我带你去见师兄师姐,你和我们,还有萧池一起去中域。”   之前萧池的友人在中域失踪,萧池在体内毒素被大致压制住后就一直有重回中域的想法,可惜被凤衣荼的事情耽搁了下来,后来又遇到江曜跟着他回中域,事到如今,也终于有了能回中域的机会。   “好。”见江曜答应,江子墨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不少,但随即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江曜,英挺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连头也低了低,甚至隐隐露出了些窘迫之意,   “等等。”   江曜正准备离开,听见江子墨的话又回过头,手臂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江子墨无奈道:“又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好像还要再带上一个人。”   “谁?”闻言,江曜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的江子墨,脑中思绪掠过,但还真没想出除了族人以外江子墨还跟什么人有过交集。   “本家的大公子,江沐锦。”见状,江子墨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的灵喾特殊,需要我帮忙压制。若我去往中域,恐怕他……”   “哦,是大少爷。”江子墨这么一说,江曜这才忽然想起这位自己接触过几次的江家大少爷来。   也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还真让他一不小心把江沐锦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按说,那人费了那么大力气帮他救出江子墨,他本来该好好感谢人家的。   一边想着,江曜有些懊恼地捶了捶脑袋,要是没有江沐锦,自己当初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江子墨。更何况,如果不是江沐锦那特殊的精神能力,一旦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突入从而惊动了徐家,那么江子墨恐怕早已死于非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江沐锦救江子墨也是为了自己,但的确也算是歪打正着,让江子墨的事情有了一个算是完美的结局。   “带上大少爷倒是没问题,只是……”江沐锦对他们有恩,江曜自然不会拒绝江子墨的请求。但随即,之前玄绯伊无意之中跟他提到的一件事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玄绯伊和玄青尘虽然在江家和中域之间建立了方便赶路的空间阵法,但是事情仓促,两地距离又太长,法阵十分脆弱。好在玄师的灵魂在江曜体内,之前那阵法只用承载玄青尘兄妹和江曜萧池四人,再加个江子墨,虽然有些勉强,但应该也能一试。只是,如果还要再加上个江沐锦,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更何况,之前玄师给江曜炼制的,能存储活物的镯子在玄师失去意识之后便失去了效用,就是他想钻空子恐怕也办不到。   他将法阵的情况告知江子墨,看到自家兄长紧缩的眉,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这样吧,我先和师兄师姐商量一下,正好你也可以先告诉大少爷,问问他的意见。”   江曜之前没有和江子墨提到去中域一事,就连他自家都是前几日在玄绯伊的劝说下才改变了想法,江子墨不可能提前预测到,因此突然提出跟他一起去中域只能是刚刚的临时起意,而江沐锦、玉琳琅夫妻甚至是江沐阳都还不知道。   都不跟人说一声就把别人的儿子兄长拐跑,江曜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缺德。   “这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听见江曜这样说,江子墨侧过头,似乎也难得有些有些羞赧。   他的确也是一时心急,忘了还有个江沐锦的存在,便和江曜提出了一同前去的请求。他可以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却不能连带着别人和他一同牺牲。   “对了,记得和他说清楚,中域很危险。”江曜赶紧提醒他道。   就算江沐锦不打算掺和进他们和幽荧的争斗,但跟他们在一起也难免会受波及。江沐锦对他有恩,他自然不愿意他因为自己和江子墨而遭遇无妄之灾。   更何况,他甚至还抱着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江沐锦能够因为这份危险而拒绝江子墨的请求。江子墨不是那种能视救命之恩与无物的人,既然江沐锦需要他为其压制东丘狐的影响,那么若是江沐锦不愿意去往中域,说不定他便能顺势让江子墨留在东域。   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愿江子墨去直面幽荧的危险。   “我知道。”江子墨平静的目光从江曜身上扫过,江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好在江子墨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也来不及跟江子墨寒暄更多,江曜匆忙和他道别,回到自己的偏远院落。在中域来的几名炼器师的协力下,玄师留下的图纸已经被他们研究了个透彻。江曜之前本就已经炼制了一部分,如今回去,却发现比起自己离开时,锚点的炼制竟然又有了一些进展。   他没去打扰那几名还在专心炼制锚点的炼器师,而是悄悄远离了房间,转而找到玄绯伊和玄青尘,将江子墨的事情和他们简单说了一遍。   “小师弟的意思是,你还想再带两个人走?”玄绯伊听他说完,侧过头来轻笑道。   “对。”江曜点了点头,“只是不知……”   “嗯……那传送法阵比较脆弱,一次性带这么多人恐怕有些难度……”似乎是猜到了江曜在想什么,玄绯伊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还没等江曜失落,她却突然话锋一转,又笑了起来,   “我们可以走两趟。”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江曜面前比划了一下,   “到时候你和哥哥还有萧池先回去,剩下的人由我带回去就好。”   江曜闻言,心头升起些喜悦,但还没来得及道谢便见玄青尘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伊。”他喊了一声,似乎在阻止着什么。   “哥。”玄绯伊也朝他看过去一眼,刚想开口,话却又被玄青尘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小师弟。”玄青尘直接越过玄绯伊,走到了江曜身前,有些为难地轻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我们不帮你,只是要带上这么多人,着实是有些难度。”   他看向江曜,语气十分诚恳道,   “虽然阵法已经建成,但要启用阵法需要的灵力十分庞大,也难以掌控,就算是我和绯伊,要操控起来也有些麻烦。”   那阵法横跨两域,更何况他们在中域的根据地也不是什么寻常空间,普通灵士即使找到了地方,恐怕也连进都进不去。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玄绯伊和玄青尘两个人,要操控阵法进行那样长的空间转移,那消耗也不亚于一场大战,费心费力不说,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凶险之处,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乱序的空间之中。先前玄绯伊说的,让他和玄青尘分别带人的事情,虽然也并非不可能,但着实也是冒着不小的风险。   玄青尘把事情跟江曜解释了一番,江曜闻言便赶紧摆手说不必麻烦。他本来还在想着该如何给江子墨回复,却听见玄青尘突然又开口问道,   “小师弟,你的兄长想去中域,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江曜赶紧摇了摇头,“只是他天赋也不错,所以才想着和我一起去中域,这样修为增长得更快,或许之后还能帮得上一些忙。”   “哦?”闻言,玄青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知那位兄弟的灵喾是……”   “哦,那个,他二次觉醒过。”江曜挠了挠头,“现在的灵喾,是麒麟。”   “咳咳……”玄青尘还没说话,一旁喝茶的玄绯伊却突然被茶水呛到,一阵咳嗽。她转过身,瞪大了一双秋水眸,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曜,   “小师弟,你认真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   麒麟这样的灵喾哪怕是放在中域都几乎能算是最顶尖的存在,一旦出世,定是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江子墨是东域人,但这种等级的灵喾,她总也该有些耳闻才对。   “我兄长他……情况有些特殊。”江曜微微垂下眼帘,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当年他二次觉醒是因为我们家族遇难,他也因此被幽荧的爪牙掳走,也幸亏刚觉醒灵喾不稳定,这才免遭毒手,只是被囚禁起来。”   “其实我也才刚救出他不久。他被徐家关押了三年,灵力也被封,所以现在修为也不高。但他的性子我知道,他既然跟我说他想和我们一起对抗幽荧,那就一定是真心话。”   虽然他也很想借机让江子墨就此留在东域,但一想起不久他坚定的眼神,江曜最终还是有些踌躇地开口道,   “师兄师姐,所以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想依他的意思,把他带去中域。” 第270章 小爷到中域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更何况麒麟灵喾,若是能成长起来,也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助力。”玄青尘点了点头,其实在听见江曜说着自己的兄长提出去中域是为了对抗幽荧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还未谋面的灵士产生了敬意,   “不过,要走传送阵的确有些困难,若是他不是急着去中域办什么事,或许可以直接乘坐前往中域,然后再与我们汇合。”玄青尘提议道。   “唉?!”江曜一愣,随即便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暗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怎么之前就光想着江子墨要和他们一起,没想到还可以分开走呢。   “萧池也出身中域,可以让你兄长他们和他一起走,到了中域再与我们联系。”玄青尘笑道。   “好,我一会去找他们。”江曜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找到隔壁院的萧池,把事情跟他说了,萧池一口答应下来,江曜松了口气,这才去找到自己其他族人,跟他们道别后,再次来到了江子墨的小院。   有些巧的是,他刚一进门,便看见两个身影在院落之中,朝着院门走来,正是江子墨和江沐锦。   “江子墨。”他赶紧走上去,顺便也对江沐锦做了一揖,“大公子。”   “江小哥。”江沐锦也对他回了一礼,然后便笑着开口道,“中域一事,江大哥已经告知于在下了。”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江曜试探着问道。   “江大哥既然有志,那在下自然不愿拖他的后腿。”江沐锦笑道。   好吧。江沐锦的回答也算在他预料之中。闻言,江曜轻叹口气,但很调整好表情,接着问道,“那家主和玉夫人那边……”   “已经通知过了。”江沐锦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说,他们尊重在下的决定。”   “更何况,若不是在下的的实力或许的确还有些不足,在下也想助江小哥一臂之力。”   “大公子大义。”江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江沐锦和江子墨,但最终也没再说出什么话,只是将和玄绯伊玄青尘还有萧池商量好的事情给他们说了。   “明白了,那江小哥,我们日后中域再见。”江沐锦轻轻点头道。   “路上小心。”江子墨也淡淡开口,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色。   江曜将玄绯伊玄青尘给他的信物交给二人,用于日后在中域的通信,然后跟二人告别,回到小院之时,玄绯伊和玄青尘正好在调试传送法阵。   “小师弟,事情处完了吗。”玄绯伊看见是他,笑着将他迎进去。   “嗯,差不多了。”江曜点了点头。   “那走吧。”玄青尘见状,接话道。   江曜轻轻应了一声,但还是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被小院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天空。   阳光很好,微风轻拂,不似北域的凛冽,也不似南域的酷热。   这里是东域,是他扎根的地方。   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到这里了。江曜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法阵逐渐亮起点点微光,江曜只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紧接着,身体猝不及防传来被挤压的剧痛,但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便只觉后颈突然一疼,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待到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却只觉得哪怕没有修炼,空气中的灵气也如同见了亲人似的一个劲地往他体内钻。   他眼前渐渐清晰,却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硬生生折断碾压后又恢复重组一般,散了架似的疼。   他强忍着从骨头缝中传来的疼痛,挣扎着起身,透过沉香木制的雕花大床上层层的帷幔,还没看清楚此地究竟为何处,却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手抚上心口,心头警铃大作。   自己的灵喾中,属于玄师的气息不见了。   之前,虽然已经虚弱到几乎无法凝聚成形,但玄师的气息却一直存在,江曜也能感受到。但如今,常年驻扎着玄师灵魂的灵喾却变得空荡荡,一点玄师存在的痕迹也无。   他差点就要不顾身体翻身下床,却突然看见纱帐外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便是一声带着喜悦的惊呼:   “呀,小少主,您醒啦?!”   “小少主醒了,快去唤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紧接着,又是一个有些激动的女声,然后便是脚步急匆匆的哒哒声。   下一秒,纱帐突然被拉开,一个陌生的秀美面容出现在了江曜面前,   “小少主莫要乱动,您身上因为空间穿梭造成的伤还没好全,小心伤了身子。”   一袭紫衫的女子将他按回床榻上,语带关切道。   这女子看上去恭敬有礼,但江曜却察觉不出她的修为。也就是说,这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恐怕至少是个六阶!   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虽然心中已经有猜测,但江曜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里是……”   “这里是水月门内,由角沧和毕月二位尊者建立的一方小天地。”闻言,紫衫女子笑着跟江曜解释道,   “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还有已逝的参雪尊者曾是帝尊最信任的伙伴和战友,小少主不必疑心。”   “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江曜小声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既然是尊者,那便一定是九阶灵士。这样一来,这二位尊者莫非就是之前玄绯伊和自己提过的,自己的师伯和师叔,也就是,玄师曾多次与自己提到的友人?   看来地方是没错,只是他这身体……他又试探着动了动手臂,结果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小少主莫急。”见状,紫衫女子赶紧将他扶住,无奈道,   “毕月尊者已经炼制好了丹药,您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您就是担心帝尊,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她似乎看透了江曜为何急躁,劝慰他道。   “所以师父他在哪里?”闻言,江曜赶紧拽住了女子的浅紫色的袖口,有些焦急地问道。   “毕月尊者在为帝尊疗伤。”紫衫女子说着,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小少主放心,毕月尊者乃是大陆最强的炼药师,帝尊与她是过命交情,她一定会尽力的。”   说着,突然门边突然传来一声门响,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进屋的二人乃是一男一女。左边的女子一袭素衫,长发及腰,肤若凝脂,眉眼清冷,宛若谪居人间的仙子一般出尘绝世;而右边的男子则身形修长挺拔,身着墨绿色长袍,剑眉星目,俊朗不凡,气质卓然,眉宇间带着一股强者特有的傲然,但看向江曜的眼神却十分温和。   “见过二位尊者。”看见二人的瞬间,江曜床前的紫衫女子赶紧朝着他们行了一礼。   “紫瑶,辛苦你了。”墨绿长袍的男子对着那紫衫女子点头笑了笑,然后便看见紫衫女子对他浅浅福了福身子,便带着其他侍女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弟子拜见师伯师叔。”见二人朝自己走近,江曜赶紧挣扎着起来,却被那白衫女子按了回去。   “起来干什么,不必多礼。”她开口,声音空灵若山涧清泉。   她看上去清冷,但望向江曜的眼神却十分关切,“你修为不高,先前的传送阵对你身体的负荷不小,绯伊和青尘一时情急忘了这点,这才不得已将你打晕,免得你承受不住。”   她说着,掌心传来一股灵力,一瞬间,江曜只觉得一阵阵清凉渐渐没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疼痛也消减下去许多。   “我之前给你疗过伤,除了疼痛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若疼就服下这个。”她往江曜手中塞进一个白色瓷瓶,和玄师曾给他的款式一模一样,   “最多再有一日,你的身体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多谢师叔……”感觉到女子发自真心的关切,看着手上眼熟的瓷瓶,江曜心中还有的那点防备不知不觉也消下去不少。   “与我们不必言谢。”女子摇了摇头,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是玄前辈的弟子,那便与我们是一家人。”   玄……前辈?江曜还没整明白女子和玄师的关系,却听见墨绿色长袍的男子轻咳一声,紧接着女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看向江曜,声音中略略多了些窘迫之意,   “咳,过去游历之时,玄……大哥比我年长,当时的称呼延续下来,如今也有些习惯了。”   她因为灵喾的缘故,性子本就略显孤僻,而几人交心之后也不再所谓称呼的差异,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未曾改口,骤然听上去倒是显得有些生疏。   江曜看着面前出言解释的女子,心中的防备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他能看出,女子是真心想和他亲近,这才会为了一个称呼而特意解释,怕与他生分。   而女子的实力,虽然他看不出来,但也能直觉它的深不可测。   这等强者,若不是真心把他放在心上,又何必跟他多费口舌。 第271章 小爷再见师父   “好了,小曜,咳,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轻笑道。   “随师伯方便就好。”江曜赶紧点了点头。   “我,月儿的姐姐,你师父,还有月儿,我们四个曾一起游历大陆,也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姐妹,我和月儿是你师父的义兄义妹,月儿的姐姐也是你师父的义姐。”   “当年对抗幽荧,月儿的姐姐和你的师父陨落,也就剩我们两个老家伙苟延残喘,带着过去的兄弟姐妹们守在水月门中,防着幽荧卷土重来。”男子三言两语跟江曜说了个清楚,语中之意和江曜预料的差不了多少。   “对了,我是梦吟沧,这是内人宁岚月,你既然是小澈的弟子,自然跟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忌讳,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说到最后,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对着江曜点头笑道。   “多谢师伯。”江曜也点了点头,但随即有些踌躇地开口,“只是不知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他们……”   “绯伊和青尘没事,他们修为比你高上许多,修养后又回东域了,托我们告诉你不必为他们忧心。只是玄前辈他……”说到这,宁岚月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然后看向江曜,扬起一个极浅的无奈笑容,   “你现在身体也没什么大碍,若想去见他,我带你去。”   “多谢师叔。”闻言,江曜赶紧一个翻身就要下床,却没站稳,一个踉跄,被宁岚月扶住,   “这么急做什么,玄前辈又跑不掉。”她看着江曜抓住床沿稳住身形,笑骂道。   “哈哈哈,师徒情深,小曜会担心也是应该的。”梦吟沧也笑了,紧接着便推开了房门。   或许是考虑到江曜,二人的行动速度并不快,江曜跟在二人身后,一路上也在打量着这方天地,本以为只是一个比之前玄师炼制的镯子要大些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一眼望不到头,极大的一片天地。   “这是我们依托创造之力开辟出的,独立于荧烛大陆的另一方天地。”看着江曜似乎有些好奇的模样,梦吟沧和他解释道,   “几百年前你师父陨落后,幽荧虽然陷入沉睡,但玄初华上位,虽然玄家大部分人跟着我们出走,但依旧有部分贪生怕死的高阶灵士留了下来,除此之外,幽荧手下本来也还有一部分灵士也并入了玄家。他们手握幽荧留下的力量,普通灵士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等等,玄初华是谁?”玄家江曜还能勉强解,毕竟之前玄绯伊也跟他简单提到过,但玄初华对于江曜来说却的的确确是个陌生的名字。   不过,既然和玄师一起被提及,但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嗯,小澈竟然没和你说过?”这下,梦吟沧倒是显得有些惊奇。   “嗯,师父他……不怎么爱和我说过去的事情。”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会连我和月儿都没跟你提过吧?”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讶异地看向江曜。   不得不说,梦吟沧高大的形象配合上他这样的表情着实有些许滑稽,但江曜还是不敢放肆,赶紧摇了摇头摆手道,   “没有没有,师父常常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他极好的朋友。”   甚至过去自己吃的丹药,想必也是出自自己身边这位毕月尊者之手。   “这还差不多。否则小澈这家伙要是连我们的存在都要跟你小子藏着掖着,那我可真就……”听见江曜这样说,梦吟沧扶了扶额头,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咳一声,然后讪讪一笑,   “算了,好像打不过。”   江曜一愣,看着梦吟沧的模样,不知为何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师父的友人,似乎和他一开始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亲近些。   “所以,那个玄初华,究竟是……”江曜有些犹豫地追问道。   “他啊……”说到这个,梦吟沧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父亲是你师父的义父,所以按说,他应该也算你师父的义兄,你的师伯。”   “不过他们老早就决裂了,所以你也不用把他当师伯,不如说当敌人才更对。”   “他们……”听到这,江曜的眸光突然闪了闪,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让他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好像突然想起,当初在南域,凤衣荼还在与他们演戏佯装决裂的时候,玄师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原来竟是如此吗?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赶紧追问道。   梦吟沧看着江曜焦急的模样,无奈一笑,道,   “你师父并非玄家,或者说并非玄家的主支血脉。”   他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轻叹口气,缓缓开口道,   “你师父原本也不姓玄,姓林。他本是玄家长老,焚缨尊者林挽缨与玄家旁支玄知鹤之子,但那时幽荧刚刚出世,为祸人间,前去调查的焚缨尊者与知鹤前辈双双死于幽荧手中,只剩下你的师父。”   “而那时候,你师父还未曾觉醒灵喾。”说到这,梦吟沧也微微有些动容。   “师父他竟然……”江曜听着,也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玄师的双亲竟然也早已经……   “好在那时候的玄家家主,祈安尊者玄景安前辈和林挽缨前辈本就是拜过把子的义姐弟,所以他将你师父收为义子,视作亲子一般抚养长大,甚至在那之后,将整个玄家都交于他手。”   梦吟沧一边说着,看着江曜越发惊异的表情,但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其中牵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小曜,其实对于你师父来说,玄家的家主之位,虽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也是一道他无法逃离的枷锁。”   说着,他们已经接近一处古朴的小院。   还没进院内,江曜便闻到一股难以忽视的药香,而定睛一看,院内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花花草草,竟然都是外面千金难求的灵植。透过屋舍,江曜似乎还能看见其后的一片片药田。   “此地是我的药园。”宁岚月朝他点点头,领着他走进小院,来到一间木屋前停下,   “玄前辈就在里面。”   她看着江曜上前,自己却微微退后了一步,似乎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而是朝着江曜点了点头。   江曜会意,轻轻推开门,古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随后又轻轻关上。   光线透过窗户照入室内,在木制地板上投下淡淡光晕。房间周围的墙上环绕着高大的紫檀木书架,散发着淡淡木香,其上也承载着不少卷宗。   而室内正中间放着一方矮矮的木几,一道红色的身影正背对着江曜,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叠书卷。   “梦大哥,这本……”似乎是听见了门响,江曜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下一秒,那张江曜朝思暮想的瑰丽脸庞就这样转了过来。   “小曜?!”之前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玄师看着不知何时红了眼眶的江曜,神情也是一愣。   “嗯,是我。”江曜点了点头,赶紧走上前去,   “师父,您……”   “比之前好多了。”看着小徒弟急切的神色,玄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必担心。”   “那你……”江曜心头一喜,连忙追问道。   “痊愈是不可能的。”谁知,玄师淡然一笑,平静的话语却直直打破了江曜的幻想,   “不过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我本以为,我最多再活一个月。”   “那现在呢?”江曜小心翼翼地问。   “两个月,长一点的话,或许三个月。”玄师对他笑道,   “看来这么些年,你小师叔的炼药术又有了长进。”   三个月……闻言,江曜心口又是一紧,刚刚的喜悦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三个月,对于高阶灵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那师父,你现在身体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江曜强忍心中苦涩,强颜欢笑道。   先前玄师无意之中流露出的痛苦让他哪怕只是想起,心都会揪成一团。   “这倒没有,除了无法离开这间屋子,其他倒是没什么限制。”玄师笑道。   “为何?”江曜呼吸一滞。   玄师却笑而不语,目光悠悠转向桌上点燃的香炉。   “聚魂香,这是岚月能想到的,能最大程度阻止我灵魂消散的方法。”玄师看着江曜逐渐黯淡下来的神色,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也没什么,几个月的时间,待在哪不一样。”   其实不止聚魂香,江曜还感觉到,这间屋子镌刻着特殊的法阵,四周墙上还挂着好几样晕着柔和光芒的法器,应该也是温养灵魂之用。   “可是师父,您难道真的就……”江曜还想问什么,却被玄师止住了话头,   “其实真的没什么的,小曜。”   他抬眼看向窗外,轻笑道,“我离开的这几百年,大陆本来也发生了不少事,我看着这些卷宗,本身也不会觉得无聊。”   “剩下的事情还有梦大哥和岚月在,我其实也不必过多操心,更何况还有你。”他又望向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的江曜,   “小曜,你一向不会令我失望。” 第272章 小爷的师父不要我了   “可是,可是师父,我……”江曜握紧了双手,但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曜,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吗,我没办法陪你到最后。”玄师笑了,似乎是在安慰江曜,   “既然我已经将你带到了他们身边,那我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小曜,你不必为我难过。”   此言一出,室内一下子陷入沉寂。   窗外的微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更是衬得屋内寂静无比。   “什么作用?”   “为什么,会是作用?”突然,江曜低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师父,您是人啊。”他晶亮的眸子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悲戚之色,   “您为何总是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所谓的物件呢?”江曜的声线有些颤抖,   “您不会害怕的吗,死亡也好,魂飞魄散也罢。”   如果玄师能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害怕和不舍,他都能有由,他都能有借口让自己去做所谓的孤注一掷。   但是玄师没有。   从他受伤到现在,玄师一丝一毫的恐惧都不曾有过。   似乎是被江曜眼中的执着所震撼,玄师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师一徒就这样在屋内对视着,沉默着,僵持着。   气氛一下子落入冰点。   只是,还没等这诡异的寂静持续多久,却听见门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响。   梦吟沧和宁岚月走了进来,看见屋内有些奇异的气氛,梦吟沧不由得倒退一步,轻咳一声,“咳,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江曜和玄师表情也俱是一愣,但宁岚月却只是面色淡然走进屋内,走到玄师身边:   “香该换了。”   她替玄师倒掉已经燃尽的香灰,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香点上,然后回到梦吟沧身边。   “等等。”二人正打算告辞,但玄师却突然开口。   “怎么了,小澈?”梦吟沧回过头,轻笑看向面色莫名带上了几分犹豫的玄师,但紧接着笑容也消失不见,   “小澈?”他又喊了一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梦大哥,你若有空,可以教一教小曜剑法吗?”但是,玄师却只是转过身来轻轻一笑,语气淡然,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小曜是你的弟子,该教的吟沧他不会藏私。”宁岚月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的玄师,也微微皱起了一双秀眉。   “岚月,梦大哥,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但是玄师却只是站起了身,托着还在状况外的江曜的身子,将他送到了梦吟沧身边,   “就当,是我最后再请求你们一次。”   “等等!”突然,江曜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挣脱开玄师的束缚,猛地转过身,死死地抓住玄师的袍袖,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恐惧与惊疑,“师父,你……”   “你不要我了?”他颤抖着声音说着,嘴唇发白,整个人也如遭雷劈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   但是玄师却几乎是首次没有温柔地回应他,只是一根根掰开江曜握得指节泛白的手指,然后缓缓转过身。   “梦大哥。”良久,江曜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却端得是无比平稳,“带他走吧。”   “别再让他来见我了。”   “等等,师父,师父。”闻言,江曜如同疯了一般,惊惶失措地便要向玄师扑去,却只见二人之间突然亮起一道红色的薄薄光幕,将二人分隔开来。   那光幕是最简单的结界,强度并不大,即使是现在的江曜也能够将其打破。然而快要触及到那光幕的一瞬间,江曜却好似碰到了什么灼热之物一般,猛然收回了手。   他的确能够将那道结界打破没错,但结界的制造者也定会受此反噬。   玄师如今这样残破的身子,又如何能再经得起这般打击。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他。   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上那层薄薄的光幕,江曜红着眼睛,双手紧握成拳,不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之中,直至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他咬着牙,强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依旧背对着他的玄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江曜,叩谢师恩。”   语罢,他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梦吟沧和宁岚月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   他也不敢回头。   而直到三人的身影离开了好远好远,那层光幕才悄然破碎,而玄师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的印痕狰狞无比。   但魂灵是没有鲜血的。   江曜浑浑噩噩地跟在梦吟沧和宁岚月身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梦吟沧和宁岚月却也任由他跟着,直到不知走了多远,才到了一座静谧清幽的竹屋之前。   宁岚月推门进去,江曜下意识地跟上,却忽然听见门后传来门栓落下的声音,而当他回过头,却发现自己背后的竹门已经紧紧地合上,而竹屋内,除了自己和宁岚月,再无其他人。   “小曜,先坐吧。”宁岚月自己拉出一张竹椅坐下,然后对着江曜示意。   江曜闻言,也拉出几案边的另一张竹椅,缓缓落座。   “小曜,你知道玄前辈的意思吗?”宁岚月看向江曜有些呆滞的眼眸,缓缓开口问道。   “他……不愿成为我的累赘。”江曜垂下头,苦笑一声,鼻子却又忽然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但是明明过去,他曾无数次地拖累玄师啊。可那个人呢?那个人却只会温柔地告诉自己没事,顶多在为他摆平一切之后,再无奈地为他指出错误。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宁岚月的声音空灵动听,但江曜却并未在她话语中听出太多的情愫。   她是在试探自己吗?但如今的江曜却早已无心去思索她一举一动的深意,既然玄师将自己托付给了他们,那他就只管信任便是。   他像是在不停地下坠,而最后兜住他的,却只有名为玄师的那张网。   “师父要我做什么,那我就做什么。”他笑了笑,咽下嗓子眼里的那股酸涩,   “师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有些累。”   “抱歉……”闻言,宁岚月身形一滞,随后便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些歉意,“我并非他意。”   “只是,虽然玄前辈把你托付给了我和吟沧……”她的手微微蜷起抵在唇上,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她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最终还是轻叹口气,开口道,   “但是我们想,你既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那你的未来,也应由他照看着才是。”   “师叔的意思是……”闻言,江曜心跳一滞,但赶紧压抑住内心的那点期待,试探着问道。   “其实,有一法子能救玄前辈,不过,或许需要你的配合。”然而,出乎江曜预料的是,宁岚月却直接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答案。   “救他?”听见这几个字眼,江曜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地抓住了宁岚月的衣袖,   “师叔,您是说,救他?”   不是困在一间木屋中苟延残喘,不是堪堪延续几个月的寿命,而是救他,让他恢复如初的救他?   “嗯。”谁知,宁岚月看着江曜无比认真的眼神,却依旧轻轻点了点头,   “是你想的那个救。”   “而且,若此举成功,不仅能让他的灵魂变回原样,他还能重生为人,就连实力,或许也能恢复至最巅峰的时期。”   “什么……”此言一出,江曜立马倒抽一口凉气,心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激荡起来。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立刻追问下去,而是思考一番后,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   “抱歉,师叔。师父他……好像并不想我这样做。”   否则,玄师又何必专门下狠心将他推开。   “嗯,若是过去,我和吟沧也不会同意。”谁知,宁岚月却似乎知道江曜想要说什么似的,附和着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为何我和吟沧为何要瞒着他,专程找到你的缘故。”   “小曜,你可愿意救他?”宁岚月看向江曜,声音清冷,但语气却十分温柔。   “愿意,当然愿意!”闻言差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本以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却突然有人告诉他事情还有转机,若非江曜还算有些定力,恐怕早已经在宁岚月面前失态。   “那……”见状,宁岚月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要废去你的灵力,夺去你的五感,让你永生永世只能被困在一方只余虚无的小天地中,连解脱都不得,你也愿意吗?”   她似乎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然后便无言地看着江曜,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江曜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愿意,但紧接着又止住话头,垂下脑袋,沉默良久,这才重新看向宁岚月,   “但是师父说,要对抗幽荧,我的能力缺之不可。”   若是能救玄师,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他都不会后悔。他犹豫的,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安危,或许关切着大陆存亡。   这也是唯一能让他迟疑的由。   “你果然是他带出来的孩子。”见状,宁岚月叹息一声,却又带着些许欣慰道,   “不过小曜,我刚刚所言,也并非在吓唬你。” 第273章 小爷要去   “要救玄前辈,刚刚我说的事情,是一样也不会少的。”   “那……”江曜刚想追问,却见宁岚月轻轻抬起了手,   “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若真走到那一步,不仅会搭上你自己,玄前辈也依旧会和现在一样,逐渐魂飞魄散。”   “那最好的情况呢?”闻言,江曜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最好的情况,你平安无事,玄前辈也能恢复如初,皆大欢喜,不过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江曜眼神凛了凛,心中似乎隐隐明白了玄师为何会一直阻止自己去救他。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这也是我敢向你提出这件事的由。”还没等江曜犹豫,宁岚月便接着开口道,   “最可能的情况,是你会平安无事,但是玄前辈的伤势却无力回天。”   “所以,师叔想与弟子介绍的办法,究竟是什么?”江曜眸光闪了闪,神色认真地问道。   “小曜,你可知,为何我会专程找上你?”宁岚月却答非所问,而是反问江曜道。   她和梦吟沧已经算是荧烛大陆上最顶尖的强者,若他们都不能解决的事情,恐怕除了幽荧,大陆上再无人能够办到。   “是因为烛照吗,或者说,创造之力?”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江曜也早已在玄师和玄绯伊玄青尘的对话中有所猜测。   他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看见宁岚月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卖关子了。”她轻叹口气,但表情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玄前辈灵魂力量即将耗尽,就算我用丹药作为弥补,但他的灵魂逸散得太快,即使有丹药和聚魂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快速地给江曜解释着玄师现在的情况,   “人的灵魂之所以能凝聚,是因为有这个容器。而当初,玄前辈的灵魂还能存活下来,不过是因为烛照在最后的关头,在他肉身灰飞烟灭,而灵魂尚且来不及逸散的瞬间,用最本源最纯粹的创造之力将他的灵魂笼罩,这才避免了他魂飞魄散的结局。”   “所以,我也可以用创造之力来替师父……”江曜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跟上宁岚月的叙述。   “不,你做不到。”但是,宁岚月却摇了摇头,“虽然你的烛照是灵喾,但你终究不是烛照本身。那样纯粹的创造之力,只有烛照和幽荧能够拥有。”   虽然宁岚月这样说,但江曜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因为他知道,既然宁岚月愿意将这些告诉自己,那么事情就一定还有其他转机。   果然,看着面色不改,依旧沉稳的江曜,宁岚月微微颔首,继续道,   “不过,既然你拥有烛照灵喾,那么你可以替他重塑肉身,从而阻止他灵魂的逸散。”   “替玄前辈重塑肉身,再持续温养灵魂,这是我们现在想出的,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重塑肉身……”就算已经有了心准备,但当宁岚月说出这个答案时,江曜的心脏依旧一阵狂跳,紧接着,刚刚的稳重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陡然从他心中炸裂开来,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替他,替师父重塑……”   江曜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种事情,从来只在他的幻想中出现过。   若是玄师能重新!变回人的姿态,那恐怕便是这世上最能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你,还不行。”不过,宁岚月接下来的话,无疑是给心中刚燃起希望的江曜泼了一盆冷水。   “是,是我的修为还不够吗?没关系,没关系的师叔,是不是有一种丹药能够以寿命……”   “江曜!”看见急切到有些语无伦次的江曜,宁岚月突然提高了声音,然后看着突然呆愣住的青年,有些无奈开口道,“你先听我说。”   “现在的你做不到,和你的修为无关。你缺少一样东西,若不将其拿到手,哪怕如今的你已经九阶,也依旧无法做到替玄前辈重塑肉身。”   “是……什么东西?”闻言,江曜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烛照幽荧集天地间创造之力而生。与此同时,最初的创造之力中,还有一小部分未曾化为烛照幽荧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最初的创造之力,则被称为源初之力。”宁岚月也不与他绕弯子,而是与他耐心解释道,   “进阶物的效用相比我不必多说,小曜,若是你能寻到尚且残存的源初之力,并将其作为进阶物,那么,或许你便能为玄前辈重塑肉身。”   “源初之力……”虽然宁岚月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曜听着,却暗自皱紧了眉头。   烛照和幽荧创造了世间万物,那么,这种能够和烛照和幽荧同时诞生的力量,哪怕只是想想,江曜就已经能猜测到其恐怖之处。   “那么,这个源初之力,又究竟在何处?”但是即使如此,江曜的眉头也只皱了一瞬间。他很快便重新看向宁岚月,询问道。   他没工夫犹豫。留给玄师,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个所谓的源初之力。   “不远。”看着如此果断的江曜,宁岚月眼中似乎也有些触动之意。她轻轻叹了口气,如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竹制的几案,   “就在此地。”   此言一出,饶是江曜也是微微一愣。   “烛照还在的时候,也就是依托此地的源初之力,才开辟出了这方异于荧烛大陆的小天地。”宁岚月清冷空灵的声音将江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过,这些年来,源初之力的所在之处一直被我和吟沧列为禁地,严防死守,只怕有人误入其中。此次若非为了救玄前辈,我也不可能让你冒险。”宁岚月看向江曜,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   “不过小曜,你且放心,虽然那地方凶险,但有我和吟沧在,也总不至于让你真的有去无回。”   “只是,能否取得源初之力,恐怕也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说着,她又是一声叹息。   “敢问师叔,那地方,究竟是何种模样?”江曜有些不明白,若说凶险,以宁岚月和梦吟沧的实力,联起手来哪怕是幽荧都有一战之力,又是怎样的地方能让他们都觉得凶险。   更何况,若是他们都应付不得,自己又该如何从地方取回源初之力呢。   倒也不是江曜害怕所以退缩,只是他虽然也想救玄师,但他知道,玄师的意思是让他以自身为重,因为还有幽荧需要他来对付。   他不能将自己的私欲凌驾于整个大陆的安危之上。   而玄师,便是他的私欲。   “我所说的危险,并非是指强敌。”或许是看出江曜眼中的疑惑,宁岚月摇了摇头,   “寻找源初之力之所以十分凶险,是因为源初之力所在之地,和寻常的地方不一样。”   “那是一个未开化的……甚至不能说是一方小天地。若非要形容,不如说是一道外露的时空裂缝更为贴切。”   “再强大的灵士进入其中,灵力也会就此消散。而那地方什么也没有,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十分模糊。”   “所以,您刚刚才会那样说……”江曜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明白了之前宁岚月话语中的意思。   “嗯。那地方并没有其他的危险,但是也没有方向,进去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出路。其中的时间和空间被无限拉长,你以为你已经行过万里,实则可能依旧在原地踏步,你以为你已经在其中待了百年千年,而对于裂缝之外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罢了。”宁岚月看着沉默不语的江曜,眼中暗含担忧,   “但是,源初之力就在那道裂缝之中,不会有假。你的灵喾是烛照,因此进入其中后,应该会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联系。你只要循着那感应走,或许便能找到源初之力。”   “弟子明白。”江曜沉默地听宁岚月说完,然后轻轻点头。   “小曜,不要小看那道裂缝。”但即使如此,宁岚月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   “吟沧和我的灵喾分别为青龙和……白虎,论那份感应,其实我们也有。”   四圣兽为幽荧和烛照最直系的造物,体内也有部分幽荧和烛照的本源之力,而他们的实力已经足够唤醒青龙白虎的残魂,因此也能对源初之力有所感应。   作为维持此方天地的核心,她和梦吟沧不能轻易离开此地,因此在之前才没有直接前往中域去见玄师和江曜。   不过,从玄绯伊玄青尘那里知道挚友的情况后,虽然无法直接赶往东域,但她和梦吟沧也是十分忧心,不过,想来想去,最后的办法也只能从江曜身上入手。   “所以,我和吟沧早已替你试探过,裂缝中的凶险并非在外,而是在你自己。”   “就像我之前所说,废去你的灵力,剥离你的全部感官,你听不见看不见,连声音都发不出,身边没有任何人,脚下是不知尽头的路,在无尽的时间中,你又能支撑多久?” 第274章 小爷进入裂缝   “我……”闻言,饶是江曜之前还十分急切,但现下也冷静了下来。   在那样的时空中,支撑一天或许不是什么难事,支撑一个月也不是不能忍受,支撑一年对他来说,或许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但是,若是十年,百年,甚至上千年呢?   在无尽的时光中,看不见听不见,没有人与他交流,就靠着他自己,就靠着他自己的那一点点记忆和执念,他能忍受多久?   会不会到了最后,他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自己的执念,忘了自己的过去,忘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连他自己是什么都不再知晓?   被宁岚月这样一问,江曜终于知道为何之前玄师也好,玄青尘玄绯伊也好,都在阻止自己去打听这个方法了。   “不过小曜,我说过,我会将这个方法告诉你,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就在江曜有些犹豫之时,宁岚月的声音再度响起,   “得知玄前辈出事后,你们停留于东域的这段时间,我和吟沧联合几位水月门中的炼器师,利用丹药还有空间类的灵器,制作出了一个能在裂缝中保护你的东西。”   说着,她手中白芒一闪,便出现了一瓶丹药和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暗黄色符咒。   “这是……”江曜看着两样并不起眼的物件,眸色暗了暗。   能出自宁岚月手中的,定非凡物。   他好像在看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宁岚月给他一个由,他就能义无反顾地冲进深渊。   “是一种……尚且没有名字的丹药。”宁岚月并不打算在名字上多做纠结,   “不过我在其中加入了一定量的神经毒草,再用其他药材中和毒性,服下后可以让你的精神更加敏锐,时刻保持清醒。”   闻言,江曜眼睛一亮,“敢问师叔,不知这种丹药的持续时间是……”   “我之前说过,裂缝中的时间很模糊。”宁岚月摇了摇头,   “你感觉自己已经身在其中万年,但对于裂缝之外的我们来说,或许也就是一眨眼。”   “这种丹药若是服下,能够持续好几日,根据我和吟沧之前的经验,肯定是足以支撑到你找到那源初之力的。”她柔声道,   “而且,不止如此,这种丹药最珍贵之处,在于它能察觉你的精神状态。”   “若你承受不住裂缝中的折磨,精神濒临崩溃,它便能够感应到,若那时你已经与这枚符咒结契,便会启动符咒,将你传送至那裂缝之外。”   她一边说着,江曜的眼神也越来越惊喜。   “当然,这是最后的强制保命手段。那符咒也可以由你主动启动,若你自己觉得支撑不住,便触碰符咒,心中动念便好,它能感应到。”她将丹药和符咒放在竹桌上,看着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江曜,轻叹口气,   “小曜,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第一件事,虽然这种丹药虽然效果比较特殊,但其中神经毒草的剂量并不小,而且那种毒素很难消解,只能随着时间自行排出。”   “你现在的修为太低,毒素的排出速度很慢,按照那丹药的剂量,你恐怕要等上好几年才能服下第二次。”   “同时,那符咒虽然能撕裂空间,但正是因为其威力极大,所以对你身体造成的负荷也不可能让你在短时间内使用两次。”   说完,她看着面色凝重的江曜,神情也严肃起来,   “玄前辈的身体等不了多久,小曜,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   若说那寻找源初之力的裂缝十分凶险,那宁岚月的丹药和符咒便像是给江曜的这次行动上了一个保险。   也怪不得她会愿意将这个方法告知自己。   他郑重其事地凝望着宁岚月,等着她继续开口。   “而第二件事……”宁岚月说着,秀眉也微微蹙起,   “拿到源初之力也并不是结束,虽然炼制玄前辈新躯体的材料我和吟沧会准备好,你不用担心,但炼制躯体一事只能依靠你自己,我和吟沧都无法插手。”   “好。”江曜认真地应道。   “小曜,炼制躯体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除开肉/体的炼制,还需要你……”说到这,宁岚月忍不住停顿一下,这才有些担忧地继续开口道,   “还需要你将玄前辈的灵喾分离出来,放入新的躯体之中。只有这样,等到他的灵魂归位,他才能恢复如初。”   江曜听她这么说,也终于明白她先前为何要担忧。   “而分离灵喾的过程……我想,虽然在吸收源初之力后,在创造之力的影响下,你不会因此而受到致命的伤害,但是那种煎熬,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宁岚月说着,看着江曜的眼神中又平添几分忧色,   “小曜,你……”   “没关系的,师叔。”不过,还没等她发问,江曜就率先摇了摇头,   “没有师父,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哪怕不提玄师对他修炼上的引导,光是救命,玄师于他就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次。更何况,这次玄师的灵魂濒临逸散,不也是因为帮他挡了那七阶巅峰灵士自爆的缘故吗。   若没有他,玄师本就不至于如此。如今,不过是让他将玄师对他的恩情还回去一小部分罢了。   更何况,又没有生命危险。   “师叔,让我去吧。”说着,江曜看向宁岚月,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好。”兴许是因为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看见江曜如此坚决的模样,宁岚月便也不再推辞,而是点了点头,   “先将此药服下,然后以精血在这张符咒上结契。”   她将瓷瓶递到江曜面前,然后将符咒放到他手中,   “我会为你护法,不过,可能会有些难受。”   “多谢师叔。”没有更多的犹豫,江曜打开那瓷瓶便将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的一瞬间便化为药液钻入了江曜的喉咙。下一秒,识海中骤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差点忍不住痛呼出声。   “小曜,守住灵台,睁眼!”宁岚月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江曜努力睁开眼睛,却见一道白光闪过,自己手腕处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宁岚月纤手一翻,符咒一下子飞到了江曜手腕处,紧接着,耀眼的光芒亮起,江曜面色一白,用力咬紧牙关,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疼痛,就如同什么东西破开了他的皮肉,强行钻入了他的肉/体之中。   良久,光芒散去,江曜紧咬着下唇,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   而他的手腕处,却多出了一道仿佛嵌进肉中的咒印。   识海中的刺痛还在持续,但已经不若最开始那般强烈。江曜抬起头,正对上宁岚月有些担忧的目光,不由得挤出一个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师叔,我没事。”   “我带你去裂缝。”见状,宁岚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站起身。   江曜也跟着她站了起来,然后便看见宁岚月手一挥,竹屋的门应她的动作而开。   她走了出去,江曜跟上,然后便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梦吟沧。   “月儿……”梦吟沧脸上本来也带着些担忧,但看见宁岚月对他点头后,俊逸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欣慰来。   “那……走吧。”他看向表情平静的江曜,手中出现了一张卷轴。   他将那卷轴展开,便见那书卷如活物一般向他们飞来。然后,江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而隐隐约约的光线正自自己身后照射而来。   “小曜。”突然,梦吟沧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这里就是裂缝边缘。”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梦吟沧出现在他的身侧,对着他指了指一个方向,“你朝着这个方向,往前走,便是裂缝内部。”   江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尽的黑暗。   那里没有任何光线,却并不阴森,只是纯粹的黑,如同一团永远化不开的浓墨,似乎能够吞噬一切。   其实,刚刚进入这片空间之中他便感觉到了,即使梦吟沧就在自己身边,但他的声音自己也听得并不真切,而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是无比轻盈。   与此同时,自己自觉醒灵喾起就变得无比充盈的灵力此时也变得无比滞涩,虽然不曾有消散的迹象,但却像是被封存在了一个他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高阁之中,让他完全无法引动。   而这只是在裂缝的边缘,江曜隐隐有种预感,或许等到他进入裂缝之中,他和灵力的联系就会彻底消失。   裂缝之中,或许不会有灵力这种概念。   “莫要逞强,实在撑不住了就出来,你的安危最为重要。”宁岚月的声音也从另一侧传来。   “弟子明白。”江曜转过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回过头,朝着无尽的黑暗中走去。   两道身影盯了他许久,直到江曜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之中,再不见踪影,这才见梦吟沧轻轻抬手,一团微光出现在他的手中,将他和宁岚月笼罩。紧接着二人的身影出现在竹屋前,而这时,刚刚被书卷卷起的落叶才刚刚落在地上。 第275章 小爷回来   “吟沧,小曜他……”宁岚月轻咬下唇,秋水眸中依旧有着毫不掩饰的忧虑之色。   “相信他吧。”梦吟沧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而且,我也相信你。”   “有你炼制的药,加上几位大师的符咒,总能保他一命。”   “这孩子重情。”宁岚月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若非如此,小澈也不会将他收做徒弟。”梦吟沧也点了点头,“他看人一向很准。”   “说起来,栖玄城的情况怎么样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宁岚月看向梦吟沧道。   “玄初华在召灵士入城。”说起这个,梦吟沧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先前整座栖玄城几乎成了空城,虽然这个消息被封锁得很紧,但还是有走漏一些风声,一些灵士不愿意入城,玄初华便直接让人将他们整个家族都端了过去,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是幽荧吗?”宁岚月虽然在询问,但她自己的眼神也微微闪动着,似乎早已有了推测。   “八成是。”说到这,梦吟沧有些头疼地皱紧了眉头,“看他的样子,倒是相当急切。”   “既然被传召去的灵士都不愿,那其他灵士的态度又如何?我们要不要……”听见梦吟沧这样说,宁岚月似乎有些意动。   “怨言肯定有,但他们又能如何呢?”梦吟沧笑容中带了些冷意,抱臂倚靠在了竹屋前,   “都是些墙头草。”他轻轻摇了摇头,“也别指望他们反抗。火烧到他们头上之前,他们只会等死。”   “绯伊和青尘已经把我之前炼制的丹药带去了东域,如今只能希望,其他四域能自己稳住阵脚。”宁岚月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如果小曜真的能平安回来……”   “如果小曜能平安归来,小澈能恢复如初,其实,幽荧可能也没什么好怕的。”梦吟沧接下她的话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裂缝里……”说到这个,宁岚月脸上还是难免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其实,也就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裂缝之中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   “我们也只能等。”梦吟沧苦笑一声,“不过,等不了太久。”   “我记得,我当初在那里面的极限,似乎也不到两天。”   他在过去也去过那道裂缝,虽然不到两天,但他在裂缝之中却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等他出来,甚至连眼前的宁岚月都要认不出来。整个人也是神情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逐渐恢复过来。   要他自己来说,去裂缝之中寻源初之力,恐怕真的是比跟幽荧打上一架还要更凶险的事情。   “但愿玄前辈不要怪我。”宁岚月轻叹一声。   玄师迟早会知道江曜进入裂缝之中的事实,即使她已经做了措施防止江曜真的迷失在裂缝之中,但瞒着玄师让江曜去冒险,哪怕他们的本意都是为了玄师,但总归还是有些愧疚。   “小澈他又不是不明事的人。”说着,梦吟沧也叹了口气,   “更何况,若是小曜能成功,他怪我们又何妨。”   闻言,宁岚月也微垂下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说起幽荧,近日我们恐怕还要再注意后土之境的情况”突然,梦吟沧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宁岚月。   “后土之境……?”宁岚月一愣,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几十年前后土之境突然关闭,的确和幽荧有关?”   她这些日子注意力全放在了给玄师炼药上,水月门中的事情,几乎全部交给了梦吟沧。   “只是猜测,但是近日,根据我们的消息,后土之境附近的土元素的确有异动。”梦吟沧点了点头。   “几十年前,后土之境突然关闭,那时便有人在后土之境附近发现了残存的转化之力,如今看来,或许不是巧合。”宁岚月蹙眉沉思,表情似乎有些深意。   说完这句话,宁岚月没有再开口,但不知不觉间一双秀眉也越蹙越深。   “月儿,你是在担心……”见她这副模样,梦吟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赶紧走到她身边,眼中也带上了几分忧色。   “吟沧,后土之境是当年烛照创造天下万物之地,残存的创造之力并不少。若幽荧得不到剩下的三圣兽,那么以后土之境为根基才是制造傀儡的最好手段。”宁岚月努力让自己的气息保持着平稳,但言语间,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如今幽荧已经苏醒,后土之境又出现了这样的异变,我只怕……只怕会重蹈覆辙。”她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眸色疯狂变换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不知道如果幽荧再干出那样的事情,我到底会……”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一双美眸之中全是悲切之色。   “月儿!”梦吟沧突然唤了她一声。   他上前一步,将红了眼眶的宁岚月轻轻拥入了怀中,“阿雪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但无论如何,你不要冲动,好吗。”   他的声音虽轻,却端得是无比坚定,有着一种仿佛能让人心绪平和的魔力。   “我知道。”宁岚月轻轻点了点头,“但我们本就不能轻易离开水月门,后土之境的事情,恐怕还是要麻烦绯伊和青尘。”   “不过他们本就在东域还有事情要办,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说到这,宁岚月叹息一声,   “也辛苦他们了。”   这些日子他们中域东域两头跑,就算他们自己也不觉得,但宁岚月也总是有些愧疚。   “其实也不一定。”突然,梦吟沧轻轻笑了起来,“万一小曜能成功……”   “若是交给玄前辈,那我们自然是不必担心的。”宁岚月苦笑着点了点头,   “更何况,当初姐姐的事,我想,最难过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先联系绯伊和青尘。”梦吟沧看着宁岚月,眼中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也就只能等小曜的消息了。”   梦吟沧和宁岚月在竹屋处待了两天。   竹屋处其实也是水月门的边界之一,靠近那道裂缝,只是梦吟沧和宁岚月为了防止水月门中别的灵士误入,这才改变了此地一定的空间规律,将裂缝的入口置身于画卷之中,随身带着。   其实到第二天的下午,梦吟沧和宁岚月就已经有些心急,但江曜一直没有消息,他们只能根据结契的符咒来探知到,江曜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即使如此,二人还是有些忧心,一直徘徊在竹屋周围,生怕江曜突然回来。   然后到了第二天的深夜,那张掩藏着裂缝入口的画卷终于再次展开,一个身影直接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小曜!”宁岚月和梦吟沧赶紧迎上去,结果刚一接到人,却见江曜直接脱力倒了下去,身上殷红的鲜血正汩汩流出,浸透了他漆黑的衣袍。   怎么回事?见状,宁岚月一惊。   按说,裂缝内部除了源初之力,不会存在其他的任何东西,江曜不可能会受伤。   还是说,又出了什么异变?她赶紧掏出两枚丹药送进江曜口中,刚准备为江曜检查身体,却见江曜突然睁开眼睛,反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师……叔……”江曜的话说得有些艰难,就仿佛一个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婴儿,   “成功……了……”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然后还没等宁岚月开口,便面色一白,手也直挺挺地垂了下去。   “小曜!”宁岚月赶紧将人扶住,往他身体里注入灵力探查了一圈,却发现除了他的体内多了一团极其精纯的强大能量以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没办法,她只能将江曜的破破烂烂的衣袍掀起来一点,但下一秒,她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江曜衣袍勉强遮盖住的皮肤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这些伤痕并不齐整,参差不齐坑坑洼洼的,不少都深可见骨,还有部分带着扭曲的凸起或凹陷,就像是受伤后,再强行将手深入了伤口抠挖,强行让其再次扩大过一般。   宁岚月又下意识地看向江曜的双手,却见他整个手掌上全是干涸发黑的鲜血,甚至指甲之中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血肉的残留。   更可怖的是,不知为何,宁岚月总觉得,江曜身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竟然像极了一个个凌乱不堪的“玄”字。   “应该是神经太过紧绷,所以现在松懈下来,就一下子陷入了沉睡。”梦吟沧走上前,看见江曜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眸色微动。   “嗯。”宁岚月点了点头,眸色中带着些不忍,然后轻轻将江曜抱了起来,   “我先去给他疗伤。吟沧,你先将我为玄前辈准备的药材都取来。”   梦吟沧点了点头,颀长的身子一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远方。而宁岚月将江曜放上竹榻,看着依旧眉头紧锁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啊……”她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灵力渐渐凝聚。 第276章 小爷与烛照   江曜在一片混沌中醒来。   一睁眼,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无尽的黑暗,却突然见一束阳光却透过竹屋的小窗照了进来,   那束光芒几乎要灼伤他的眼,江曜刚想伸手遮挡,却突然听见门边传来“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一道清丽的身影便推门而入。   “小曜!”宁岚月走了进来,看见微微支起身子,但神情却有些呆滞的江曜,在离竹床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你……”她刻意放缓了语速,“还好吗?”   江曜的身体并无大碍,那些伤痕看着虽然恐怖,但都只是皮外伤,要治愈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她只是害怕,江曜的意识会恢复不过来。   她也曾去过那道裂缝,自然知道其中近乎无尽的时光有多么的折磨人。哪怕是拥有几百年记忆的她和梦吟沧,在那之中待过不到半天,出来之后都要缓和好久。   而江曜,却在那道裂缝中停留了整整两天还多。   “没、事……”江曜似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动,断断续续地说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出来的话也似乎不成调子,但好在还能开口,似乎也还能听懂宁岚月说的话。   “师叔,我……”他突然看向宁岚月,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甚至音调都有些走样,   “我拿到,源、初之力。”   “师父他……”   “你师父很好。”宁岚月轻轻摸了摸江曜的脑袋,柔声道,   “不用担心。”   “炼制他躯体的材料我和吟沧已经找齐,等你恢复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我,去,多久?”江曜看向宁岚月,缓缓问道。   “今天是第三天。”宁岚月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下来,   “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没……”江曜慢慢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到了现在,他的意识仍然有些许模糊。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一样。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一些,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似乎有好多人在他耳边低语,无数的记忆如流水一般从他脑海中掠过,他站在原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小曜。”突然,宁岚月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江曜一个激灵,猛然抬头,却看见清冷出尘的女子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抱歉,我……”   他轻轻握了握拳头,看向宁岚月,纷乱的思绪这才一点点归位。   “我,见到、烛……”他紧皱着眉头,说几个字便要停顿好久,但还是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闻言,宁岚月一愣,但旋即放缓了声音道,“你的灵喾是烛照,如果接触到了源初之力,烛照会有所感应,就算是因此苏醒也不奇怪。”   但是,听见这话,江曜却慢慢摇了摇头。   “烛照……”他对着宁岚月,手上突然一阵比划,“消散……我……”   宁岚月看着他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连带着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一阵解释,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曜说,烛照已经消散了。   看着宁岚月思索的样子,江曜不等她发问,又接着开口道   “他,说,我,要变强,更快……”经过之前和宁岚月的交流,江曜说话似乎要稍微流畅了一点点,虽然语速还是极其缓慢,但宁岚月配合着他的比划,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曜是在说,烛照为了让他能够更快地修炼,选择了以放弃自身意识为代价,与他彻底融合。   宁岚月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手忙脚乱的江曜,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   江曜在裂缝中待了两天半——他们的两天半,但对于江曜而言的时间究竟有多长,她甚至不敢去估量。   那恐怕是她都无法想象的,足以磨灭一切的漫长时间。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前两天还目光清澈一片热忱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   “没事,我,没事。”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江曜突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衫。   江曜不停地摇着头,似乎是在示意着宁岚月,不要为他难过。   紧接着,他又用一些简单的词组,语序有些颠倒地在不住为宁岚月解释着什么。   宁岚月凑近他,耐心地听他叙述着,也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曜省略了自己寻找源初之力的过程,只说自己最终找到了源初之力。那个时候他几乎已经要失去了神志,只靠最后的执念与本能在强撑。   而烛照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听见那一声呼唤时,许久未曾接收过任何声音的江曜甚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无尽的时间早已将他曾经敏锐的感知消磨殆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但身体却依旧跟着直觉前进着,直到终于撞上了什么实体化的阻碍。   而他看着面前耀眼无比的光轮,愣了好久,才终于在烛照一声声呼唤中缓缓转过头。   烛照引领着麻木的江曜找到了源初之力,然后陪了他很久很久。   传说中的创世神兽带着他,用了不知多少时间让几乎已经变成一具只剩本能的空壳的江曜恢复了些许的神志,让他重新拾起思考的能力,他就像是已经彻底腐朽坏掉的齿轮,在烛照的不断抛光清洁下,终于开始逐渐重新咬合,然后一点一点开始转动。   到现在,江曜虽然还不能恢复如初,但至少也有了最基本的,属于人类的思考能力。   那时候的江曜就连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在偶尔抓到一些碎片的时候才能磕磕绊绊地,连讲带比地将他的过去讲给烛照听。化为人形的烛照一边听着,一边引导着他想起更多,他以这种方式锻炼着江曜与人交流沟通的能力,直到那天,江曜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要,回去。”到了那时,江曜终于能掌握语言的大概音调,而不是只会一味地咿咿呀呀。   而那时,烛照看着表情虽然还有些呆滞,目光却意外坚定的江曜,轻轻地笑了。   “你想起来了吗?”他反握住江曜的手,语速也很慢很慢,   “你,为何而来。”   “救他。”听见这句话,江曜原本麻木的眸子似乎一下子焕发出了神采。   但是说完这句话,江曜却又缓缓垂下了头,神情有些麻木,似乎在努力思索着这个“他”究竟是谁。   “等你想起来他是谁,我就带你回去。”烛照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仿佛在看一个珍重的后辈。   他在江曜身边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江曜讲给他的零零碎碎的记忆拼起来,他似乎都能看到这个孩子一生的轨迹。   玄霖澈挑了个好弟子。   当然,也是因为他选人选的好才对。想到这,烛照脸上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得意。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想让他看见的。”他看着停在他身边没了动静,似乎在向他抗议的江曜,放低声音,缓缓开口。   “我,现在……”这话一出,刚刚还毫无反应的江曜终于轻轻抬起了头,   “他,难过……”他口中念叨着似乎毫不相关的词汇,眸光闪了闪,然后转过身,离开了烛照身边。   而中间的时间略过不提,当江曜再次找上烛照,他原本僵硬的脸上似乎又多出了几分生气。   “我想,回去。”他站在烛照身前,抬眼看向抱臂倚靠在虚空之中的烛照,   “我想,见他。”   那时候,透过青年有些呆滞的眼神,烛照似乎看出了一种名为担忧与思念的东西。   一种在他的预计中,至少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从江曜这里看到的东西。   “想起他是谁了?”他转过头来,轻笑着看向江曜,却见江曜突然掀开了衣摆,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来。   “他是……”他缓缓垂下头,看着身上被自己一个一个亲手刻上的印记。   他自己已经忘了这些印记的由来。   当初,在这道裂缝中,无声无光,没有尽头的时空让江曜和被剥夺所有的感官没有什么区别,就连脚下所踩也只是虚空,触碰不到。   整个裂缝中,在烛照出现之前,能给江曜反馈的,只有他自己。   这个时候,所有的感觉,甚至连疼痛都成了奢侈。   但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只有自己清醒着,才有能力继续向前走,才能最终找到源初之力,成功救下玄师。   最开始的日子很简单,以江曜的定力,哪怕是身处这样的空间之中,在最开始的时间里里,他都和在外面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没有说话的人罢了。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但是裂缝中的时间是无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发现,自己逐渐开始神情恍惚。   偶尔,他会忘了,他是谁,他又为何会在这里。   但即使是这样偶尔的断片,他依旧记得,他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那里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第277章 小爷不怕疼   后来,他断片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后来,清醒的时间成了少数。江曜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坚持不住,所以他开始尝试,以疼痛去让自己保持神志。   他身边没有武器,寰息在他进入裂缝后就与他断了联系,走投无路的江曜也就只剩下一样东西——他的手。   都说越钝的刀割肉越疼,那指甲呢?   在裂缝中没有灵力的存在,江曜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他只能用尽全力抠开自己的皮肤,撕开自己的血肉,以极致的疼痛,终于让自己求得半刻清醒。   只是到了后来,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麻木,仅仅只是伤痕已经无法让他有所反应,裂缝中的时间流速太慢,于是他又试着将手使劲嵌入原有的伤痕,硬生生地让刚有愈合之意的血肉再次撕裂开来。   而再后来,单纯的疼痛也已经无法再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那时的江曜又想出了新的办法。   他在自己身上划出一个个血字,用这样的方式去强迫自己快要涣散的神志集中一些。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撑不住,他必须要在自己的神志完全崩溃之前做出些事情。   于是,他就这样,用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逼迫着自己,终于在彻底变成行尸走肉之前,把沿着感应向前行走的事情刻进了骨子里,成为了自己的本能。   江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因为时间流速的缘故,这些伤疤并没有愈合,一道一道覆盖在他身上,显得狰狞而又恐怖。   他呆呆地抚摸上这些形状扭曲的字体,早就停止运行的脑海中似乎有无数看不清的画面在闪动,让他忍不住捂住脑袋,嗓子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痛呼。   “弦……宣……玄……”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不太准的音调,最后停留在了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字眼上。   “师……师父……”突然,就像是镜面突然被一股大力突然打破一般,一抹艳红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一瞬间,识海中突然产生的一股刺痛让江曜的身体缩成了一团,面色惨白,冷汗沿着他精瘦的下颚不停地往下淌。   “师父,师父……”他许久未有波澜的眼中突然如涨潮一般涌入无数交错的情愫,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他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鲜活。   而烛照就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良久,嘴角却突然出现一抹笑容来。   他蹲下身,看着表情惶恐的江曜,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紧接着一束柔和的白光自他掌心亮起。   白光亮起后,江曜不断颤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江曜,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现在的你还暂时听不懂我的意思,但我相信,等你出去之后,会有人比我更适合带着你重新融入人类的世界,到那时,还要麻烦你将我的情况转告他们。”   此言一出,江曜立马抬起头,迷茫的眼神中带上了些疑惑。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见状,烛照轻轻笑了,   “不过,既然幽荧已经复苏,那么以你现在的修为,肯定是不够的。”他是江曜的灵喾,自然也能感觉到江曜的修为。   五阶中段,对于江曜的年龄来说已经是个相当恐怖的修为,但是对于幽荧来讲,要灭掉如今的江曜,甚至连抬手都不用,只用一个念头,就足以让江曜灰飞烟灭。   “你必须要尽快变强,而我如今还能做的,就是将我剩余的一些能量融进你的身体之中。等你将这股力量吸收,修为应该会大有长进。”   烛照说这话时一直是笑着的,但是江曜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走,不可以……”他突然开始疯狂摇着头,一边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手也对着烛照开始比划。   烛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为我难过,我活得够久了。”   “我见识过这个世界混沌初开的模样,也是我和幽荧从一片虚无中亲手创造了山川草木、江河湖海。”   “但我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该独属我和幽荧独有。”他看着似懂非懂的江曜,继续轻笑道,   “江曜,创造出让自己满意的完美之作后,却只能独自一人欣赏,可是会很寂寞的。”   “所以,你,创造,生命?”江曜含糊不清地说着,虽然还是有些迟钝,却比过去好了太多太多。   “对啊对啊。”烛照笑眯起了眼睛,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仿佛无比轻松,   “你们人类也好,其他灵兽也罢,我从来都不后悔把你们创造出来。”   哪怕每创造一个新的种族,他都会无法弥补地损耗一部分本源力量。   “我想,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也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它存在的意义。”   他说着,眼中却带上了些追忆之色。   他和幽荧因为生命而起了分歧,最终也因此彻底两看生厌……好吧,虽然他对幽荧本身也并不算讨厌,但幽荧想要灭尽他的造物,那他也只能和幽荧分道扬镳。但正如他所说,除开和幽荧的决裂,他从不后悔自己创造了其他生命。   “虽然幽荧不认同我的看法,但我一直觉得,待你们成长起来之后,也就该是我们落幕的时候了。”他又笑道,   “其实当年,在遇见你师父他们,看见你们人类掌控下的荧烛大陆时,我就觉得我当初的想法并没有错。虽然我创造了你们,但你们的伟大却源自你们自己。”   “这个世界不该独属于我或是幽荧,你们应该是自由的。”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他虽然在对江曜说着这些话,但眸光却十分深邃,就好像是透过江曜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不行,我……不可以……”但是,烛照说得越多,江曜眼中的惶恐之色就越深,他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地抓住了烛照的手,然后一个劲地摇着头。   “这是属于你们的世界,不该属于我,或是属于幽荧。”不过,烛照却依旧没有半点动摇之意,   “我是你的灵喾,你也会在未来拥有我的大部分能力,足以让你和幽荧对抗。”   “江曜,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也要相信自己。”他看着慌乱的江曜,反手将他的手轻轻拉了下来,   “你可是我选中的人类。”他轻笑,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叮嘱道,   “对了,你需要的源初之力,我也会替你全部置办好。”说到这,他站起身,对着江曜挥了挥手,   “好了,回去救他吧,你的师父,玄霖澈,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知道吗?”   “啊,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走到这一步。”他掌心中出现一道柔和的白光,将江曜限制在了原地无法动弹,紧接着耀眼的光芒亮起,江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突然涌入自己的体内,让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而再次睁眼,宁岚月和梦吟沧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听着江曜的叙述,宁岚月也逐渐陷入沉默。   她也好梦吟沧也罢,在过去都与烛照有过交情,也都曾受过烛照的恩惠。对他们,甚至是包括玄师来说,烛照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前辈,导师,还有战友。   如今,听见江曜说烛照彻底消散,她的内心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烛照,他……”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江曜还想说什么,但一发出声音,却又将宁岚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着面前神情黯然的江曜,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玄师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又多出个烛照,就算江曜现在神志还有些不清楚,但宁岚月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但是……她能解烛照的决定,就如同当初她能解玄师舍身救下江曜的举动一样。   他们这种人,往往做的事情都是对局势最有利的,而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烛照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想,他就不会后悔。”她放缓了声音,对着江曜露出一个有些悲切的笑容,   “所以小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失望,明白吗。”   “我……知道……”江曜看着宁岚月的神情,呆愣半天,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师父……”提起玄师,江曜原本还有些麻木的心脏处又微微传来一丝丝的刺痛。   “烛照助你融合了源初之力,你已经突破到了六阶。”宁岚月能感知到江曜如今的修为,比起三天前,实在是进步了太多,   “如今的你,已经有了助你师父重塑身体的资本。”   “那,我,什么时候……”闻言,江曜突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重塑身体的整个流程,我会教你。”宁岚月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不算太难,现在的你应该也可以做到。”   “但是,可能会很痛苦。”她想着,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   “不怕,我,不怕……疼……”但是闻言,江曜却开始疯狂摇头。他掀开自己的衣袖,指着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疤对着宁岚月急切道。 第278章 小爷的师父也会被药倒   其实,江曜的举动着实是有些孩子气,但是宁岚月却不知为何喉头一哽,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好。”她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也红了眼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曜的脑袋,   “小曜,我教你。”   ……   玄师所在的药园,也算是水月门中的禁地之一,通常,若不是有宁岚月的吩咐,就是梦吟沧也很少来这个地方。玄师这些日子待在这里,除了怕他无聊,没事就来陪着他的梦吟沧以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就连宁岚月似乎也在忙着什么事情,除了换香和换药的时候,几乎很少露面。   这一日,梦吟沧倒是如往常一般带着酒壶来找玄师,但玄师看着他一如往昔的模样,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喂,小澈,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梦吟沧和之前一样,给玄师斟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无事。”玄师端着酒盏,本来还在看着窗外,但被梦吟沧这么一提醒,却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回过头。   “你说你啊,明明长这么一张脸,却怎么整天苦大仇深的,多不好看。”梦吟沧举起酒盏对着玄师扬了扬,轻笑道。   “梦大哥,你别取笑我了。”玄师闻言,有些无奈地笑道,却依旧难以掩饰眉宇间的疲惫与忧色。   “你在担心小曜?”谁知,梦吟沧却也不和他含糊,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玄师刚想说什么,却似乎突然被戳中了心事似的,一时间又有些语塞。   “喂,我说,可是你让人家孩子不要来见你的。”梦吟沧灌了一口酒,放下酒盏,托着腮笑道,   “怎么,后悔了?”   玄师无言,良久,这才叹了口气:“梦大哥,你应当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愿成为他的枷锁。”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说到这,梦吟沧也轻轻叹了口气,“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小曜他是个好孩子。”   “小曜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嘴角旋即露出一抹微笑来,   “那孩子直率,执拗,却又格外纯粹。烛照会选择他的由,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误他。”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些微的叹息。   “但你还在担心他。”梦吟沧语气中带着肯定。   “做师父的,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弟子。”不过提到这个,玄师却并没有否认,   “于情于,我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不过小曜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也相信,他不会令我失望。”虽然这样说着,但玄师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似乎在下意识地寻觅着什么。   见状,梦吟沧却笑了:   “我说小澈,你就不好奇,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他看向玄师,眸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玄师别过眼神,避开和梦吟沧的对视,微微垂下头,良久,却像是败下阵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梦大哥又何必故意试探我,我的确放不下那孩子,所以这些日子才一直未曾向梦大哥打听他的近况。”   说着,他似乎也有些无奈,“但若是梦大哥一定要说,我自然也是乐意听的。”   对于江曜的近况,无论打听还是不打听,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知道了一点,便会想要知道更多,到了最后,或许他都会抑制不住对那孩子的思念,想要见他一面。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又难免牵挂,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剩多少,在消散之前,他总也该圆些念想。   “你这又是何必呢。”梦吟沧见他这副模样,轻叹口气,惋惜道。   “我和小曜……一时半会说不太清。”玄师摇了摇头,“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我逐渐消散在他面前,倒不如提前让他接受这个结果。”   “否则,我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来。”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轴。”听见玄师这样说,梦吟沧眼神中满是无奈,   “明明都在意小曜在意得要死,之前还非要说得那么绝情。”   闻言,玄师也语塞,只能任由他调侃,但随即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试探着开口道,   “所以,最近,小曜他……”   “你这个样子,我说他安然无恙,你自己信吗?”梦吟沧笑着反问他。   “我……”   不过,还不等玄师回答,他却又轻笑道,“所以,我和月儿商量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你亲自去问他比较好。”   说着,梦吟沧的笑容中突然带上了些微微的悲色,看得玄师一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等等,梦大哥,你们……”   话还没说完,玄师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面色一变,还来不及开口,却见梦吟沧突然接住了自己软倒的身躯,耳边随即传来一声熟悉的“抱歉”。   紧接着,他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水月门中的药园虽然一直被列为禁地,但是这几日却尤其戒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角沧和毕月二位尊者整日待在其中,水月门中修为最顶尖的几名炼药师一直随侍在外,甚至就连两位远在东域的少主都专程赶了回来,每日面色焦虑地在药园门口徘徊,生怕有不知规矩的灵士擅自闯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日,不知情的水月门中人都有些好奇,有些甚至找到知情者询问,但哪怕是在亲近的人,提及此事,都莫不是三缄其口,连半点口风都没有露。   于是,水月门中的人就这样带着好奇猜测着,直到一天的深夜,一声嘹亮悦耳的鸟鸣声突然响彻整个水月门内,紧接着,赤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下一秒,无比强大,堪称恐怖的威压骤然将整个水月门完全笼罩,但被惊醒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威压却又突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在了那一方药田之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水月门中年纪尚小的灵士无比疑惑,正欲向身边的长辈发问,却发现平日里无比稳重的长辈此时都身体僵硬,眼神震惊地看向药园的方向,脸上各种情绪不断变动着,而有些性子直的,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   中域栖玄城玄家   玄初华向来不喜管玄家的事务。   自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后,这个所谓的大陆第一家族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如今留下的人中,拥有正统玄家血脉的除了他已经再无他人,就连曾经玄家的旁支血脉也都不剩下几个。这座名为玄家的规模大到有如城池的宅院中,其实都是些外来的强大灵士,不过是听从于他这个所谓玄家家主的命令罢了。   而身上真正流有玄家血脉的人,要不已经没了性命,而剩下的,如今也不知道藏在荧烛大陆上哪个地方苟延残喘。   不过玄初华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就如同当年,几乎所有人都视他为玄家的叛徒,却从未有人提过他其实才是玄家的正统继承人一样。   “帝尊!”这天,玄初华正百般无聊地侧躺在奢靡华美的软榻上,由着身旁的侍女将剥好皮的上等瓜果送入他口中,殿前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灵士。   “什么事?”玄初华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是因为被打扰而有些不耐。   “帝尊,天……天有异象……”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什么异象,说清楚。”制服灵士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玄初华平添几分烦躁之意,他撑起身子,看向跪在下方的灵士的眼神中似乎微微带了些寒意。   “天上,天上……”一想到之前的情景,制服灵士突然打了个寒战,声音中带了些颤抖,但似乎是感觉到玄初华越发冰冷的目光,最终还是豁出去了一般,开口道,   “帝尊,朱雀降世,朱雀再度降世了啊帝尊……”   “朱雀?”闻言,玄初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没等他开口,却听见下方的制服灵士朝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边大声喊道,   “他们都说,伴随着朱雀降世的,还有那一位的气息。是那一位,那一位他可能……”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面色惨白,身体也抖若筛糠,   “帝尊,帝尊饶命啊帝尊!”他知道那个人是玄初华最大的逆鳞,平日里就算有人不小心提到,下场可能都会十分惨烈。   只是,兹事体大,这件事情他不得不报告给玄初华,好早做打算,毕竟……   想起那一位的恐怖,即使只是回忆,他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   “哈哈哈,朱雀……”上首位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制服灵士,面色白得跟纸一样,更加惶恐,刚想继续磕头求饶,却突然听见玄初华停住了笑声。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朝着那灵士摆了摆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第279章 小爷的师父终于……   那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旋即明白过来,快速给玄初华磕了几个头,“是,是,多谢帝尊,多谢帝尊!”   说完,那人的身体飞速后退,几乎是一瞬间便离开了大殿,看那样子,就好像这间奢靡的大殿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玄初华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模样,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带着些玩味的目光却缓缓转向身边身体有些僵硬的侍女。   “帝尊,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奴婢什么都没听到,饶命啊帝尊!”   被那目光一注视,侍女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中满是哀求之意。   然而,见状,玄初华却面色不改,只是支起脑袋,眸色中带上了些兴意:“你慌什么?”   那侍女吓得快要哭出来,一句话也不敢说,身体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这样的反应似乎让玄初华觉得有些不悦。他轻轻蹙了蹙眉,开口道:“过来。”   那侍女闻言头埋得更低,整个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却说什么也不敢有所动作,直到玄初华带着些不耐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让你过来。”   此言一出,那侍女顿时打了个寒战,却不敢怠慢,只好微微直起身子,膝行至玄初华身前。   “抬起头来。”玄初华倚靠在软榻上,语气慵懒道。   那侍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她原本高耸整齐的发髻此刻已经凌乱不堪,散乱下来混合着冷汗和泪水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已。   “你是……哪家的人?”玄初华微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侍女似乎有几分面熟。   之前幽荧几乎吞噬掉了栖玄城的全部灵士,甚至包括服侍他的侍女在内。因此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一批,他现在都还记不住脸。   不过这个侍女他既然有几分熟悉,那应该是在别处见过,就比如,在之前被他召入城那几家的灵士之中。   “回帝尊的话,奴婢……是洛家的人……”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   洛家中有一名八阶灵士,数名七阶灵士,也是中域中一座大中型城池的掌事家族,在整个中域都算是有些份量。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的核心成员,几日前被他召入栖玄城中之后,便直接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洛家……”玄初华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掌心,似乎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出了和这名侍女的初遇,   “你是洛家的三小姐?”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来。   他倒的确是想起来了,先前见洛家的人的时候,确实有一个丫头修为还不算很高,于是他便让人把那丫头扣下,没让她去见幽荧。   关于这个丫头,他也只是偶然想挥霍一下他所剩不多的良心,本以为手下人会把她送回洛家,但也不知究竟是哪个手下揣摩错了他的意思问题,竟让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当侍女。   “来了几天了?”他突然来了些兴致,轻笑着问道。   “回、回帝尊的话,奴婢来到栖玄城,如今刚好七日……”   洛姓侍女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头也不敢抬,只能伏在玄初华脚下,惶恐到了极点。   “才七天,你这奴婢倒是自称得顺口。” 玄初华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是在嘲讽着些什么。   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抬起侍女有些瘦削的下巴,语中带了些戏谑,   “你很怕我?”   “奴婢不敢……”那侍女闻言,面色一白,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本帝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样要死要活的模样,到底是想给谁看?”   玄初华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怒色,却带着些阴冷,那侍女吓得一哆嗦,但还没来得及求饶,却听见玄初华又道,   “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你可知道,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侍女颤抖着开口,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又为何要跪?”   “本帝可不喜欢满口谎言的人。”说着,玄初华的脸上多了一抹愠色。   那侍女闻言僵在了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直到玄初华轻笑一声,开口道,   “说吧,本帝今天心情不错,饶你不死。”   “帝尊的意思……可是……那一位,他……”朱雀降世,即使她年纪不算大,但生活在中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几百年的时光或许足以湮灭很多东西,再加上当初那一战后,玄家易主,玄初华更是夺了那一位的名头,在大陆上大肆围剿那一位的追随者,甚至发展到只要提及那人的名字恐怕就会大祸临头。因此到了如今,除中域外的其他四域,恐怕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曾经的大陆上还曾有过那样一位恐怖的存在。   但是她自小生长在中域,父辈更是称霸一方的大能,甚至几百年前的事情他们家的先辈也曾参与过,哪怕很多事情早已被列为禁忌,但若是真的要去探查,她总也能听到一些隐秘。   只是,任谁都知道,那一位的事情,是整座栖玄城最大的禁忌,只是偶然提到便因此丧命者绝不在少数。因此之前只是听见那制服灵士的话,她就觉得自己的命已经丢了半条。   然而,玄初华的命令她不敢不遵守,哪怕害怕到战都站不起来,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答,然后等待着玄初华的宣判。   “没错。”不过,出乎侍女意料的是,玄初华似乎真的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玄霖澈——就是你们都仰慕钦服的,那位真正的玄帝,他回来了。”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侍女愈发惊惶的模样,轻轻扬起了嘴角,   “怎么样,作何感想?”   他对上侍女泛红的双眼,不出意外地在其中看见了惊恐中夹带着的些许疑惑。   “别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帝对你做了什么事呢。”见状,他有些嫌弃地直起身子,对着提心吊胆的侍女挥了挥手,   “行了,下去吧。”   “找人送你回家去,本帝可不想身边的侍女整天哭哭啼啼的,真是碍眼。”他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将那侍女拉了下去。   侍女消失在殿前时,看向他的眼神中还满是惊异和恐慌,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那眼神看得本来心情不错的玄初华有些烦躁,刚蹙起眉头,却感觉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幽荧的人形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玄初华不知道他出现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的闹剧有没有落入他眼中,但感觉到幽荧气息的瞬间,不得不说他刚刚的好心情便被一下子搅和得一干二净。   “听说,玄霖澈又回来了?”但幽荧却似乎没察觉到玄初华身上的低气压,很是不要脸地贴了上来。   玄师的灵喾是朱雀,朱雀重新出世,这样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幽荧。   玄初华不太想和他多费口舌,正想着该怎么敷衍,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不过他活了,你看上去怎么还挺开心?”   幽荧自然能察觉到玄初华的那些不耐烦大都是来源于自己,但不得不说,玄初华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有趣。   “呵,我不仅想看他活,我更想看他把你也一起带走。”玄初华站起身和幽荧拉开距离,拧成一团的眉头自察觉到幽荧开始就没有展开过。   “哈哈哈,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倒是初华帝尊你……”幽荧上前一步,挡住了玄初华的退路,   “你说,他对你这个为祸大陆的冒牌货,会不会手下留情呢?”   幽荧刻意咬重了“冒牌货”三个字,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恶意,脸上的笑容中也带了些戏谑,似乎在期待着玄初华被戳到痛处后的反应。   然而,玄初华却一个闪身,避开了幽荧的围堵。   他口中发出一声低笑,看也没去看身后表情难得有些讶异的幽荧,径直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他会死在我这个冒牌货的手上。”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给人希望,却又将其亲手打破更有趣的事情了。”   玄师会死于他手,玄初华很肯定。   这也是为何,当初在四域的部署不断受挫后,他明明察觉到四域之中似乎出现了玄师的痕迹,却依旧没有派人去彻查的由。   灵魂尚存又怎样,复活又怎样,无论其中出现了多少曲折弯绕,但到了时候,那个人一定会功亏一篑。   死在他玄初华手上,是曾经让大陆风云变色的玄帝最后的,无法改变的命运。   所以,他现在可是高兴得很啊。   ……   识海中陆陆续续传来些嘈杂的声响,眼前模模糊糊的场景纷至沓来却又一闪而逝,脑中一片混沌,就连记忆也不甚清晰。玄师微皱起眉头,正欲根据自己的本能思索自己身处何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带着暖意的白色光芒将自己整个包裹。   他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墨绿色的衣角。 第280章 小爷不记得   “小澈?”紧接着,梦吟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视野渐渐清晰,记忆也一点一点回笼,他撑起身子,手下意识地抵住额头,却突然感觉不对劲。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   他低下头,手掌微微虚握,火红色的灵力在他指尖炸开,然后消散不见。   就算脑子还没彻底清醒,他也感觉不出错。   这种感觉,只有实体才能拥有。   “小曜在哪?”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猛然抬头,目光惊疑地看向梦吟沧。   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哪怕是被敌人逼到绝路的时候,他也向来是镇定从容的。甚至是梦吟沧都几乎不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自己拥有了实体,这一点毋庸置疑,再联想到自己昏迷前和梦吟沧的对话,就算是玄师再迟钝,也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如今他也没有更多的工夫去责怪梦吟沧和宁岚月,他知道他们的意思,他更在意的是,江曜究竟为了自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藏有源初之力的那道裂缝,那可是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但是除了拥有源初之力的江曜,他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其他法子能将自己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了。   “小曜他……”梦吟沧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却突然听见一声门响。玄师和梦吟沧双双转头,却见江曜飞快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面色有些憔悴,表情无奈的宁岚月还有玄青尘和玄绯伊。   “师…师父……”一进屋,江曜就一下子冲到了玄师身前。   只是,和玄师对上眼神的瞬间,他又像是惊觉到了什么,突然后退了一步,像小狗似的垂下了头:   “对不起……”   他宛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口中不断重复地念着师父和对不起几个字。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直觉,面前的人似乎不愿意看见自己变成这种模样。   他觉得自己好笨,明明这几天跟着宁岚月和玄青尘兄妹待在一起,自己说话明明流畅了许多,快要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遇到这个人,他好像又变回了最笨拙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   怎么办,他会生气吧,自己会被讨厌吧……这个呆呆傻傻的,他自己都有点嫌弃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做眼前这个人的徒弟?   “过来。”他垂着头,不敢去看玄师,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然而,听到这个声音,江曜却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一般,竟然又有些惶恐地再退了一步。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曜还没来得及抬头,却突然见一双赤足走进自己的视线,紧接着是艳红色的衣摆。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下一秒,玄师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小曜,别怕我,好吗?”   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些无奈,还有些微的悲意在其中。   江曜傻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中盈满的悲凉之色,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酸。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他突然一下子就扑进了那个人怀中,一嗅到熟悉的冷香,刚刚还躁动的心绪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   见状,宁岚月给梦吟沧使了个眼色,二人带着玄青尘兄妹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偌大的室内便一下子只剩下江曜和玄师二人。   玄师扶着怀里的江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久违地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触感。   江曜抬起头,看着浅笑着的玄师,心中稍安,但还是莫名地有些无措。   “先坐。”玄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江曜这才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坐下。   怎么跟被训练好的小狗崽子一样。玄师失笑,但看着这样让他有些陌生的江曜,心却像是被揪紧了一块似的,让他的笑容中也带上了些苦涩。   “小曜,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他也知道裂缝的磨人之处究竟在哪,因此尽量放缓了声音,生怕吓着江曜。   “记得。”然而,江曜却赶紧点了点头,   “你是……师父……”但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似乎有些心虚。   玄师见状,大概也猜到了什么,继续问道:   “那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比如我和你,又比如,你和你的家人。”   被问到这个,江曜身体明显僵了僵,低着头,好半天才嗫嚅着开口:   “几乎……不记得了……”   “对不起……”   他又在不由自主地道歉,但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如果去细想,他脑海中确实会有模模糊糊的画面,但时间实在是过去得太久,就算他用尽全力,也不能从那一点点记忆中窥得他完整的过去。   仅仅二十多年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去对抗万年的时光。   他只记得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师父,连带着对梦吟沧和宁岚月,还有玄青尘和玄绯伊的身份也像是直觉一般的模糊印象。   不过,即使不记得,江曜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让他无比珍视的人。   他早已让这样的直觉成为了自己的本能。   “你……究竟在里面呆了多久?”玄师见状,又小心翼翼地接着问道。   江曜一愣,但脑袋旋即耷拉下来,声音也闷闷的:   “也不记得了……”   他有些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思考着自己为何如此不中用。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模样,但早已被磨平得只剩些许残片的记忆又由不得他恢复成过去的那个江曜。   他突然又不太敢去看玄师,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眼前这个人的徒弟。   他需要的……应该是曾经的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乖顺又听话的徒弟吧。   那现在的自己,又到底算什么呢?   江曜的眼神变得有些黯然,他低下头,别开脸,心中甚至生起了些逃跑的念头。   “你怎么还是这样。”谁知,就当江曜神伤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苦笑。   手突然被握住,江曜一个激灵抬起头,却突然撞进一双蕴满认真之意的眼眸,   “你是不是又在想,我会不喜欢这样的你?”   ……!心中所想被戳破,江曜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节拍,目光也开始变得躲闪。   “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然而,玄师只是轻叹了口气,又凑近了些,似乎是在逼迫江曜注视着自己,   “小曜,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你是我玄霖澈的弟子,永远都是。”   “你的过去——我们的过去,如果你忘了,那我就一点一点说给你听,好不好。”   玄师的声音很温柔,但江曜却听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他有些慌张地往后缩了缩,咬了咬下唇,颤抖着声音开口,   “可是我什么都忘了……”   “比如如何战斗,又比如……如何炼器……”   “我觉得……我可能跟你记忆中的那个徒弟不太一样……”   江曜也找宁岚月问过有关玄师的事情,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但如今的自己,的确是什么也做不到。他甚至在想,失去了记忆、实力和炼器术的江曜,还是曾经的那个,为玄师所重视的江曜吗。不说玄师,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玄师不会需要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徒弟吧。   他闭上眼,似乎身体往后躲了躲,似乎有些惧怕来自玄师的宣判。   “忘掉了的东西可以再学。”但是,头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玄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当年我们初遇时,你也什么都不会,如今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   闻言,江曜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微微张了张口,但还没发出声音,却听见玄师又道,   “你的本质从未变过,又何来和我记忆中的你不同这一说。”   他对上江曜的眼睛,轻叹口气,   “我希望你记起来,是因为你的生命中除了我,还有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如今的情况,会很担心你,或许也会因为被遗忘而难过。”   “可是……”江曜垂下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玄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是我们不一样,有关我的部分,哪怕你全部忘掉,再也想不起来那也无所谓。”   “因为我们还有时间,过去的记忆找不回来了,还可以再创造新的,我不会因此而觉得你有哪里不好,你更不用为此感到害怕,知道吗。”   玄师说着,江曜迷茫的眼神也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他轻轻转过头,有些踌躇地开口,   “可是过去的那些事情,我真的……”   他说到一半,嘴唇上却突然传来一片温热。他如有些惊恐地抬起头,却正见玄师的手指抵在自己唇上,精致的脸上是让他眼熟的温柔笑容,   “小曜,相信我,其实你并没有全然忘记。”   闻言,江曜一愣,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玄师轻轻捉住了手腕。   他整个身体僵硬住,却感觉到玄师轻轻拉着自己的手,正在虚空之中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什么。 第281章 小爷疗伤   这是……熟悉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江曜眼中还是一片迷茫,但他的手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己轻轻划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玄师已经松开了江曜的手,但江曜的指尖却依旧在空中舞动着,勾勒出一个个玄妙的图案。   “这是扩灵阵,我教你的第一个阵法。”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空气中传来一阵特殊的波动,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江曜转过头,却看见那人脸上欣慰的笑容,   “你看,你明明还记得。”玄师缓缓说着,一边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和他对视,   “阵法是这样,其他东西也是这样。就算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等你。”就像是过去,江曜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   “师父……”难以言喻的悸动一下子涌上心间,江曜看着面前的红衣人,眼眶隐隐又有些湿润。   紧接着,一双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玄师那张艳丽的脸庞陡然在眼前放大,声音确实无比的清润柔和,   “小曜,你要记住,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不,不是的……”闻言,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是我……”明明是他不对。   他怎么连记忆都守不住。   “傻孩子……”江曜一开口,玄师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地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这小徒弟果然还是这样,总喜欢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江曜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身子,但是随即又反应过来,身体仰了回去,怯生生地看向玄师,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问道:   “对了,您的身体……”   “已经恢复了。”玄师笑道。   虽然灵力还没有恢复至最鼎盛的时候,只有八阶巅峰的实力,但是随着江曜越来越强,他身上的限制也会越来越少。   等江曜突破九阶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回到顶峰之时。   “倒是你。”说到这个,玄师眼中又带上了些担忧,   “你强行分离了灵喾,如今……”   “我没事的,师父。”说到这,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烛照给我留下了一些本源力量……”   但是,提起这个,江曜这才想起,玄师似乎还不知道烛照已经消散的事情。   “对了,师父,烛照他……”   “是烛照自己做的选择,与你无关。”玄师摇了摇头,接下江曜的话。   在看见江曜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江曜体内属于烛照的本源力量。而以他的阅历,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他会为烛照的逝去而叹惋,但他也知道,烛照就和过去的他一样,他们做出的选择都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为了大局,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给我看看。”他示意江曜伸出手。   江曜乖乖将手交到玄师的掌心,然后便看见一股淡红色的灵力没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温暖的触感顺着手腕蔓延自己体内,然后逐渐扩散开来,不一会,玄师收回了手,看向江曜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当真没事?”   “我……”被玄师这样一问,江曜突然有些语塞,好半天才心虚地开口,   “其实……不是很痛的……”   “而且,还有师叔的丹药在。”江曜试图给自己找补。   “岚月的丹药虽然有用,但镇痛的作用比较大,对于你的伤势只是治标不治本。”玄师叹了口气,无奈道,   他这话并不是说宁岚月的医术不精,在荧烛大陆上,若宁岚月的医术称第二,那恐怕便没有人敢称第一。只是,像江曜这样强行剥离灵喾一事,恐怕还是大陆上的头一件,他的灵喾烛照也过于特殊,这并不是宁岚月能够解决的事情,如果玄师不主动去检查江曜的身体,恐怕宁岚月之后也会为此专程来找他。   江曜现在的体内可以说是乱作一团,残破不堪,全靠烛照灵喾的创造本能在进行缓慢修补,吊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崩掉。   按说,现在的江曜恐怕连呼吸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走一步就如同踩在利刃堆砌的刀山上,就算有宁岚月的丹药在,玄师也是真的想不到江曜是怎么强撑着来见他的。   “但是我很高兴……”但是,江曜突然反握住了玄师的手,   “你还在,我……我不想你消失……”   江曜喃喃开口道,眼中满是庆幸之色。   就是因为忘掉了一切,所以他现在说话都是意外地坦诚。   玄师深吸一口气,掩去眼底的波澜,对着江曜微微一笑:“走吧,小曜。”   “去哪?”江曜突然抬起头。   “给你疗伤。”玄师说着,突然手臂一伸,将江曜整个打横抱起,然后看着表情惊异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别乱动。”   说完,他艳红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来到另一间古朴的小屋前。   “师父?”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江曜的声音中带了些不安,却见玄师缓缓释放灵力,然后面前的木门便一下子打开。   “当初,水月门后的空间是由我、你师伯他们,还有烛照一起创建的。”玄师走进屋中,紧接着木门便自动关上,   “我肉身被毁后,你师伯他们或许对水月门后的空间进行了好几次扩建,但这一片地方是水月门中的最初建立的,也是现在水月门的核心,几百年来未曾变过。”他刚苏醒时便发现了这个事实,因此才带着江曜直接来到了他过去使用的修炼室。   现在看来,即使过去了几百年,他的灵力印记也未曾被抹去。   “好了,先不说这个。”现在也不是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他环顾着四周纂刻下的阵法,将江曜轻轻放在了房间中央的蒲团上,   “先打坐。”   江曜闻言照做,盘起腿,然后闭上眼睛,紧接着便感觉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玄师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江曜的识海。   江曜的识海此时堪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紊乱的灵力在肆意妄为,把本就乱七八糟的识海内部变得更加一团乱麻。   他手上燃起赤红色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护住江曜伤痕累累的元神,引着那些不受控制的灵力逐渐恢复平静,这才一步一步走向识海深处,直到见到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   此时的烛照似乎只剩下了空壳,毫无生气。玄师在他身侧蹲下,手轻轻触碰到那团白色光芒,叹息一声:   “前辈……”   然而,像是听懂了他的呼唤似的,那团白色光芒闪了闪,随后分出一小缕灵力进入玄师手心。   “多谢前辈……”玄师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什么,声音中带了些惊讶和感动,然后便见那团白光又浅浅闪动两下,归于沉寂。   玄师转过身,手中莹白色光芒逐渐蔓延至整个识海,紧接着,原本残破不堪的识海便如同苏醒了一般,开始一点一点地自我修复,然后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看着江曜的识海逐渐被修复,玄师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灵识渐渐回归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这副身体是江曜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创造的。也就是说,如今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江曜已为一体,若江曜逝去,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会因此而消亡。   不过换句话来说,他和江曜既为一体,也就意味着他和江曜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隔阂,就算是识海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彼此来说也是来去自如。   因此,江曜识海的创伤,只有他能够帮忙医治,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江曜身体上的伤,包括因为分离灵喾而受损的经脉早已经被宁岚月修补好,而现在他又帮江曜修复了识海,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样东西,也是一样只有靠江曜自己才能去修复的东西。   灵喾。   恢复的识海让江曜重新运用灵力成为了可能。玄师睁开眼睛,将入定的江曜唤醒。   “小曜,你识海的破损我已经为你恢复完毕。”他看着表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江曜,神情中带了些严肃,   “不过,最后的灵喾修复,只能靠你自己去做。”   “嗯,好。”江曜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因为将朱雀分离了出来,所以你的灵喾在之前受到了本源上的创伤,甚至伤及你的根基,让你的修为都有所倒退。”玄师给江曜简单解释了一番,   “不过好在,首先,你已经吸收了源初之力,所以你的灵力本身也带着一些修复的作用,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的灵喾也会逐渐恢复正常。”虽然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以如今的境遇他们实在是等不起,   “而更重要的一点,烛照将他的本源之力留给了你,所以你可以利用这股力量,直接修复你的灵喾。”玄师慢慢给江曜解释着,然后便见江曜有些急切地开口道:   “那,那个,我又该怎么做?”   “烛照的本源力量在你的识海之中。”玄师手上亮起一股灵力缓缓探入江曜的识海,似乎在为他引路。 第282章 小爷想起来了   “将这股力量引入你的灵喾之中,然后再运转起灵力将其吸收,烛照的本源之力会修复你的灵喾,而你倒退的修为也会逐渐恢复。”一边给江曜讲解着,玄师也估摸了一番江曜体内的创造之力,却意外地发现,烛照留下的这股力量,或许足以支撑江曜修炼到九阶!   也就是说,除了进阶物,未来江曜的修炼不会再有瓶颈,只要将烛照留下的这股力量彻底炼化,应该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九阶强者。   烛照应该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也知道成为灵喾的他不可能再有和幽荧相抗衡的力量,才会以自己为代价,替江曜铺好了之后的道路。   “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短,过程也不会太轻松。”说着,玄师眼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没关系。”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好。”闻言,玄师不再多言,轻轻点了点头,   “我等你。”   ,   他将江曜送进房间中的阵法内,一抬手,几道阵法发出柔和的光线将江曜笼罩,紧接着,一圈淡淡的红色光芒在小屋周围,将整个小屋笼罩。   玄师走出小屋,在屋前驻足,却突然听见一声鸟鸣,紧接着,一道华丽的红色鸟形影子悄然出现,扑腾几下之后停在了玄师肩上。   “前辈?”玄师有些疑惑地看向突然出现在他肩头的朱雀,然后便见朱雀直起脖子,在他颈边蹭了蹭,顺便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鸣叫声。   “您是说……”但是玄师却像是听懂了似的,微微一愣,紧接着,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后土之境的封印怎么会破损?”   闻言,红色的鸟儿又甩了甩脑袋,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好,我明白了。”玄师点了点头,摸了摸朱雀的头,朱雀立马发出一声嘹亮悠扬的长鸣,然后没入了玄师体内。   “后土之境么……”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稍显瘦削的下巴,玄师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些许思索之色,但随即又轻轻笑了,   “也罢,反正迟早都是要去一遭的。”   ……   江曜循着玄师的指引来到识海深处,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团白光。   他走上前,手上汇聚出灵力,正想如玄师所言将那团能量引动,但那团白光却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陡然扩大,然后将江曜整个包裹在其中。   那团白光看似强烈,却十分柔和,并不刺眼。江曜能感受到上面其中和自己同源的气息,所以并未抵抗,而是任由白光将自己笼罩。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之中。   他的面前立着一个莹白色的光轮,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江曜曾在那道裂缝中见过,自然知道这道光轮代表着什么,赶紧上前,有些激动地开口道:   “烛照……前辈?”   “江曜,不必喜悦,也不要激动,现在你眼前的并不是我,只是我留下的一道残像。”然而,不等江曜靠近,“烛照”便开口道。   江曜的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地,但“烛照”只停顿了一下,便又开口道:   “我想,你迟早会在他们的指导下来炼化我给你留下的力量,这也是我的本意,我已经死了,力量不再,而你是唯一能让过去我的力量重现于世的人。所以,你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必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虽然并未化为人形,但江曜却觉得,如果此时的烛照变为人身,那他一定是笑着的。   “前辈……”江曜下意识地呢喃一声,但“烛照”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江曜,大陆生灵的未来我托付给你们,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不过,有关你的事情,我想,或许我最后还能再为你做一些事。”   “烛照”说完,整个身体突然渐渐缩成一个不起眼的光团,然后朝着江曜飞来,没入他的眉心。   下一秒,江曜只觉得元神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什么东西突然在他识海炸裂开来,就连他在修炼室中的本体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如同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倏地扎入江曜的脑海,而每一块碎片上,似乎都倒映着一块他熟悉的人和事。   那是他早已被磨灭的记忆。   ……   江曜在修炼室中呆的时间有些长。   一开始,玄师一行人也只当是他还在炼化烛照的本源力量,所以只是设下屏障,并且让人守好那间休息室,也并不觉得会出什么差错。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玄绯伊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进去察看,却又被玄青尘和玄师按了回去,生怕江曜受扰,从而前功尽弃。   只是,房间内一直没有动静,到了后来,甚至连玄师都开始。   他刚复生不久,还在修养期,未曾公开露面过,二梦吟沧和宁岚月也不敢让他做什么麻烦的事,因此他便直接守在了修炼室外,怕真的出了什么差池。   所以,当江曜打开休息室房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背对着他的艳红色身影。   玄师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抓住:“师父……”   身后人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哭腔。玄师一怔,回过头,却只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一下子栽进了自己怀中,“师父!”   一双手突然缠了上来,将自己的腰身紧紧抱住,玄师听见身上的青年似乎发出了几声抽噎,然后,一股温热的湿意便顺着他腰上的衣料传到了内里的肌肤上。   “小家伙……”玄师脸上也有些微的讶异,他看着抬起头,眼眶通红,但对着他露出一个带着些傻气的笑容的江曜,试探着开口,   “你……想起来了?”   失忆后的江曜虽然依旧对他尊敬,却总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和少年时,还未曾和他彻底熟悉的江曜有些相似。   那个江曜会和他保持距离,也不敢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玄师不觉得仅仅只是修炼就能让从裂缝中回来的江曜变成这个样子。   而敢直接上手抱着他哭的江曜,怎么看都像是进入裂缝前的那个偶尔会得寸进尺,无法无天的小崽子。   “烛照给我留下了过去的记忆。”江曜深吸一口气,激荡的心绪平复了一些,但神情随即变得有些黯然,   “他还说,要我们不要为他的逝去而难过……”   “师父,烛照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就算烛照说过,让他不要为了他的消散而伤心,但江曜的心情还是不免有些低落。   在裂缝中,是烛照陪着他,让他从只剩本能的行尸走肉渐渐稍微有了一点人的模样,而后来,也是烛照给了他源初之力、力量和过去的记忆,让他终于能和玄师重逢。   回想起和烛照的接触,作为创世神明的烛照却并没有身为造物主的傲慢,而是如玄师所说,对于天下生灵来说,他更似一个慈爱的长辈。   “烛照视所有生灵为自己的后辈,对他来说,出自他手的其他生灵与他都是平等的伙伴,这也是幽荧与他决裂的由之一。”玄师叹了口气,提起烛照的时候,眼中也满是追忆之色,   “他散尽残魂与最后的本源,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早日达到九阶,这样或许才能与幽荧有一战之力。”   “我知道,师父。”江曜点了点头。   他在修炼室呆的时间比玄师预料的要长上不少,因为烛照融合逐步回想起烛照传输给他的那些记忆着实是花费了他不少时间。而现在,在吸收了烛照一部分本源后,他的灵力又恢复到了六阶大圆满,而灵喾上的创伤也已经彻底恢复。   “不过师父,我的下一件进阶物……”以玄师的修为,应该也能看出自己如今的境界,所以他便直接开口问道。   只要再取到一件进阶物,他就能晋升七阶。   “你七阶和八阶的进阶物分别为金属性的极致和土属性的极致。这两种属性不用刻意去区分先后,只是正好,近日后土之境——也就是你要寻土属性进阶物的地方有了一些异变。”玄师看向还赖在他身上不走的江曜,有些无奈地轻叹口气,   “我和你师叔他们本就有意去探查,只是怕你出什么差错,这才一直搁置下来。”   “不过你现在既然没事,要不我们就先去后土之境走一遭,如何?”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起身,然后跟他解释道。   “我听师父的。”江曜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直起身子在玄师身边坐下,掩饰般地开口问道,   “不过,师父你说的,后土之境的异变又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应该说,后土之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对中域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就算玄师跟他说起这些,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地方。   “后土之境是当年烛照创造万物之地。”玄师轻叹口气,认命般地开始跟江曜解释。 第283章 小爷有点傻   “当年,烛照用创造之力创造的世间生灵,其实分为两部分。”玄师手一抬,江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暗红色的光幕。   “在最初,他所创造的灵兽都用上了最纯正的创造之力,那一批灵兽,在大陆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所有灵兽中力量相对来说比较强大的。”玄师伸出手指点了点,光幕上便出现了一只只红线勾勒成的灵兽形象,   “就像是四圣兽,还有麒麟,甚至是之前你遇到的那东丘狐,它们都是由创造之力直接创造的造物。”   “这一类灵兽无法繁衍,但也不会受寿命的影响,变成灵喾后,同样也是世上唯一的灵喾。”玄师一边给江曜讲解,江曜听着,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剩下的灵兽,包括我们人类在内,都是另一类?”   按照玄师的说法,像是四圣兽那样单独存在的灵兽是由完全的创造之力所化,那剩下的,如同人类这样存在族群,会持续繁衍生息的,恐怕便是另一种不那么纯粹的造物。   “没错。” 玄师点了点头,   “虽然是创世神兽,但烛照自身的创造之力并非源源不绝,亦有用尽之时。最初创造的那些灵兽带来的消耗让烛照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创造他想象的世界,所以他在后来换了一种方式。”   “和后土之境有关吗?”想起之前玄师说的话,江曜似乎猜到了什么。   “嗯。”玄师的手指轻轻一动,红色光幕上的画面又开始变换,   “后土之境是整个荧烛大陆土元素最为浓郁的地方。后来烛照不再使用创造之力直接创造生灵,而是在后土之境中,利用土元素凝聚成他设想中世间万物的模样。”玄师在红色光幕上为江曜将整个过程大致演示了一遍,   “然后,待万物有形之后,他再将其复制成为一个种族,赋予他们繁衍的能力,最后再利用创造之力一一为他们给予灵魂。”   “这样一来,要消耗的创造之力比起最初会少上许多,能支撑着烛照创造出更多的生灵。”   玄师这么一解释,江曜倒是清楚了大半。不过,想起之前玄师所说的事情,他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不过,那个异变又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幽荧……”   之前的几域中,凡是有所异象,几乎都是幽荧的人在搅乱浑水。所以如今玄师一提到,江曜自然也会联想到那个方面去。   “当年烛照为了方便自己创造生灵,在后土之境炼制出了一种名为土精魄的东西,这种东西源自最精纯的土元素之力,能够随着烛照的意念而变化出他想要的形态。”玄师叹了口气,又开始给他解释,   “这个土精魄就是你的下一件进阶物,而我说的异动,也正好和它有关。”   “我遇到烛照的时候,他的力量已经衰微到了极致,无法掌控土精魄的力量,甚至无法将其销毁。”   “后来我们和幽荧对上,为了防止土精魄被幽荧利用,他只能拜托我将其封印在后土之境中,连带着那里残余的创造之力一起。”   “而前些日子,我朱雀告诉我,当年我布下的封印被人为破坏掉了。”   江曜为他炼制身体之后,不仅他自己的修为有所回复,连带着朱雀的感知也灵敏了许多,因此才能发现,当初他依托朱雀给土精魄布下的封印可能已经被毁,连带着后土之境也与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他很快将这件事告诉了梦吟沧和宁岚月,却又得知后土之境在几十年前便已经关闭,而自幽荧出世后,那附近的土元素更是时常有暴动的迹象。   作为著名的土元素秘境,后土之境中除了土精魄,其实还存在着不少土属性的秘宝,很适合作为土属性灵士的进阶物。   而后土之境的关闭也很蹊跷,不仅毫无征兆,连带着当时还在秘境中的灵士全部一起消失,更为奇怪的是,那些灵士有不少都背靠家族,但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魂灯或是灵魂玉简都未曾有任何动静——也就是说,这些消失在后土之境的灵士,很多都还活着。   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活下来的灵士,都是土属性。   这些年,也有过高阶灵士因为自身的亲朋好友消失在后土之境后试图去探查的,但哪怕是这些灵士,在进入后土之境后也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溅起了一点水花之后便杳无音讯。   “这……”江曜听着,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听玄师这么一说,这后土之境怎么看都是背后有人从中作梗。这种种异象,不可能是自然巧合。   玄师还说,这些年水月门也一直在关注后土之境的情况,但水月门几乎是依靠梦吟沧和宁岚月的灵力来维持运转,他们不能轻易离开水月门后,而先前消失在后土之境的灵士中也有过八阶的强者,因此他们也不敢轻易派人前去察看,只能暂时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静。   “不过师父,如果真的是幽荧,那他掌控后土之境的意义又究竟是……”江曜有些想不明白,但此言一出,却见玄师刚刚还算平静的脸上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   “目前还尚且不能确定。”玄师摇了摇头,但眼中却莫名出现了些沉痛之色,   “但我想,如果我是幽荧,那我利用后土之境的原因……”   “恐怕是为了炼制傀儡。”   “傀儡……?”闻言,江曜身体一僵,脸上也带上了些讶异。   “利用创造之力造出能听他号令的灵士或者灵兽,从而对抗我们,这是……过去幽荧就用过的手段。”玄师点了点头,但江曜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玄师说这话时情绪似乎有些许的失控。   “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既然你如今平安无事,那我们也正好可以和你师叔师伯商量之后的对策。”但是玄师的语气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看向江曜,轻轻笑道。   江曜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玄师又开口道,   “绯伊和青尘暂时回去了东域看守,之后我会给他们传信。他们,还有你师叔和师伯都很担心你。”   “那个,我……”提到这个,江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然他从来不后悔进入裂缝一事,但想起之前自己记忆还未曾恢复之时的样子,他就不由得生出些愧疚来。   宁岚月也好,梦吟沧也罢,还有玄绯伊和玄青尘,甚至水月门中他遇见的其他人,对他的关心都是发自真心。   之前他为了玄师,强行将灵喾分离出来,其中苦楚自不必多说,那种毫无止境的,仿佛凌迟般的剧痛让江曜曾几度险些疼晕过去,后来他强撑着将分离出的灵喾放入为玄师炼制好的躯体之后便立刻倒了下去,而一醒来,面前就是眼中满是担忧的宁岚月。   后来他无意之中听见水月门中的人谈论,自他失去意识后,宁岚月便一直守着自己,各种珍贵的丹药跟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身上砸,生怕自己的身体真的出点什么差错。   “不必多想,你平安无事,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玄师侧过头来,看着他笑道。   “不过……”想起之前自己失去记忆时的样子,江曜又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师父,我之前,是不是有点……傻?”   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你啊,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玄师有些无奈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予P溪P笃P伽P   “我说过,只要你的本质不变,有记忆又如何,没有记忆又如何,你始终是你。”   没有记忆的江曜也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就如同之前的他也会对玄师下意识地亲近和尊敬一样,在玄师眼中自家小徒弟始终都是那副模样,从没有变过。   “好了,去见见你师伯和师叔吧。你既然已经恢复,他们也能安心。”   江曜轻嗯一声,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玄师一起朝着屋外走去。   如江曜的预料,得知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甚至记忆也找了回来,宁岚月和梦吟沧都是显而易见地高兴。而当玄师和他们提及后土之境的事情之后,二人的表情也立马严肃了起来。   “所以,玄前辈你是想和小曜一起去后土之境?”宁岚月微蹙着柳眉开口道。   “总要有人去的,若一直拖下去,恐怕反而要酿出大祸。”玄师点了点头,   “更何况你和梦大哥不方便走动,小曜又正好需要土精魄来充当进阶物,如此一来,也正好是一举两得。”   “可是……”宁岚月似乎还有些担忧,但梦吟沧却低声一笑,然后开口道:   “其实我和月儿也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小澈,如果后土之境之变真的是幽荧所为,只怕其中还有其他的埋伏。”   “我明白。”玄师点了点头。   哪怕他还没有恢复全部的实力,但如今的他也算是水月门中除了梦吟沧和宁岚月以外的最强者。 第284章 小爷的师母……?   如果是他都摆不平的事情,那恐怕就是梦吟沧和宁岚月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们准备多久走。”梦吟沧轻叹口气,问道。   “小曜如今才刚刚恢复,我想先再等几日。”玄师沉吟道,   “不过不会太久。”   江曜的记忆虽然已经恢复,但对于他来说,在裂缝中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很多东西,尤其是像是战斗这样,需要长久的磨砺才能锻炼出来的直觉性反应肯定会比之前要迟钝许多。   他需要一些时间让江曜把过去的能力重新拾起来,就算其他的还能暂缓,但至少战斗方面必须如此。   玄师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说,便见梦吟沧点了点头,   “行,这事交给我。”   “正好,你之前不是还让我教小曜剑法吗。”他笑着看向玄师。   “咳……”玄师轻咳一声,似乎是想起来之前自己为了让江曜死心说出的那些话来。   “好了好了,小曜就交给我,你也才刚刚恢复,正好让月儿再给你养养。”好在梦吟沧也没打算继续调侃他,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   “我倒也不至于这么脆弱……”玄师也有些无奈,这些日子梦吟沧和宁岚月简直是把他当成了孩子一般,生怕他磕着碰着。   虽说因为做了这么久的灵魂,他与江曜给他炼制的这具身体之间的确还需要磨合,但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需要其他人代劳。   “对了,玄前辈……”突然,宁岚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   “姐姐的衣冠冢,你要……去看看她吗?”   她说完又噤了声,微微垂下头,似乎在等待玄师的回答。   然而,此言一出,场上四人却突然陷入沉默。   江曜是因为长辈说话,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但剩下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却让气氛显得尤为怪异。   “小曜,你先跟你师伯走。”半晌,玄师终于抬起头,看向江曜。   江曜注意到,他眉头紧锁,手也攥成了拳头,凸起的青筋在雪白的手臂上显得尤为明显。   “好……”虽然不知道为何气氛突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但是江曜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小曜。”他看向梦吟沧,却见梦吟沧轻叹一口气,也转过头,看向自己,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他站起身,领着江曜离开,江曜下意识朝着玄师看过去一眼,却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宁岚月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便起身,似乎也打算离开。   “走了。”突然,肩膀被拍了拍,江曜抬起头,却见梦吟沧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嗯,好。”江曜点点头,但脑海中却全是刚刚玄师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升起些不安来。   他无言地跟在梦吟沧身后,脑中有些乱糟糟的,却又找不到心中不安情绪的源头在哪。   直到走进一间古朴雅致的院落中,梦吟沧在一处石凳前坐下,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抬头看向梦吟沧。   “先坐。”梦吟沧对着他扬了扬下巴,笑着示意道。   江曜依言坐下,但看向梦吟沧的眼神中却带了些疑惑:“师伯,我们不是要……”   玄师把他托付给梦吟沧,不是让梦吟沧训练他战斗的吗?   “哈哈哈,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可没有练武的兴致。”然而,梦吟沧却笑了起来,他看着表情逐渐变得惊讶的江曜,脸上却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你心中有顾虑,就算练了也会分心,效果不佳。正好,我也不喜欢白费工夫。”   “所以,不如先跟师伯说说,怎么了?”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江曜。   他可是很少见到江曜露出这样心神不宁的表情。   “我……”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竟然如此明显,一时间也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没有,我只是……几乎没有见过师父对什么人有过那种……”   他印象中的玄师向来都是淡然从容的,就连偶尔的情绪也十分克制,而刚才,他却能感觉到,玄师似乎是有些失控。   即使只是很短的时间,但这对于玄师来说也已经非常不寻常。换而言之,刚刚宁岚月提到的那个“姐姐”,对于玄师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但他也知道自己对玄师的那点心思并不能见光,因此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跟梦吟沧解释着。   好在梦吟沧虽然有些奇怪,但听见江曜的话,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眼中的追忆之色很快将其他情绪掩盖了下去,   “毕竟那是阿雪啊。”他轻轻笑道,看向江曜,表情中也带上了些怅然,   “当年,要不是幽荧作怪,说不定……”   他突然低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接着道,   “小曜,当年若不是幽荧作怪,阿雪她……或许都已经是你的师母了。”   “师母……?”江曜闻言微愣,用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一下子激荡起来的心绪,这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失控。   但即使如此,江曜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乱套,一种莫名的惶恐感自心底悄然升起。   “咳咳,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毕竟你师父对阿雪好像的确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梦吟沧轻咳一声,目光有些游离,   “不过我和月儿一直都觉得,若是当年阿雪没有陨落,她和你师父……说不定也能成。”   “原来……如此……”江曜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不显,但心中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他和玄师还在西域的时候,他曾试探着问过玄师有关他的过去。   那时候,玄师口中的那个“她”,会是梦吟沧语中的阿雪吗。   “阿雪是月儿的亲姐姐,真名宁岚雪,是我和你师父的挚友,算是你的二师伯。”见江曜沉默不语,梦吟沧又接着道,   “另外,她也是上一任白虎灵喾的拥有者。”   “所以,雪师伯是……对师父有意?”江曜努力让自己忽略心中漾开的苦涩,扯出一抹笑容问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梦吟沧叹了口气,但联想到玄师曾经给过自己的回答,江曜也明白了什么。   这位雪师伯……也当真是个苦命人。一想起自己对玄师的感情,江曜却又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对于这位宁岚雪也不禁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   “也罢,既然都说到这了……”不过,江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却听见梦吟沧突然低笑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酒坛,   “来来来,陪你师伯喝两杯,我也和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他也不知道从哪摸出酒盏给江曜斟满,而江曜看着面前晶亮的酒液,也不免有些发愣。   “怎么,没喝过酒?”兴许是看出了江曜的低落之意,梦吟沧的语气比起刚才要欢快了不少。   “喝得很少……”闻言,江曜的脸也不禁一红,如实回答。   他虽然出门在外,偶尔也会参加些宴席,但他毕竟也要随时保持警惕,因此酒也确实碰得少。   “水月门中也算是安全,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梦吟沧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接着笑道,   “酒还是要学着喝一点,不然多没意思。”   他举起酒盏对着江曜扬了扬,江曜见状,便也端起酒盏饮下。   清凉的酒液甫一入喉,便如烈火一般从食道烧进胃里。江曜也是第一次碰这样烈的酒,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引来梦吟沧一阵发笑,   “别那么急,这酒可烈得很。”他说着,自己却毫不手软地灌了一碗酒,紧接着便看向江曜,面上的调笑之色稍霁,   “好了,说回你雪师伯。”   “她虽然心悦你师父,但她也好你师父也罢,都不是眼中只有男女之情的人。当年那件事也不过是他们二人间的一个插曲,不痛不痒也就过去了,你雪师伯也未曾再提。”   “所以,是幽荧……”江曜闻言,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其实任谁都想得到,宁岚雪既然是白虎灵喾的拥有者,那修为必定不会太低,既然如此,能让她陨落的,恐怕也就只有幽荧。   “不。”然而,梦吟沧却摇了摇头,   “阿雪的陨落,罪魁祸首的确是幽荧。”   “但是亲手杀掉她的人,是你的师父。”   此言一出,“哐当”,江曜手中的空酒盏落到了石桌上,打着旋,发出刺耳的声响,好一会才慢慢稳定下来。   “怎么会……”江曜身子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虽然未曾见过宁岚雪,但即使是看着梦吟沧和宁岚月,他也能猜到宁岚雪在玄师心中的地位。他无法想象,要亲手杀死这样一个人,玄师他……   他相信玄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由,但他的心还是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那时,提起宁岚月时,玄师眼中闪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也难怪,今日一提起宁岚雪,玄师的表情就变得如此奇怪。   一时间,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撕裂成了好几块,先前的酸涩暂且按下不提,但更多的却是难过。 第285章 小爷的师父的义兄   对,难过。无论是对玄师也好,对宁岚雪也罢。   “所以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江曜有些踌躇地开口。   幽荧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玄师不得不与挚友自相残杀?   “小澈应该跟你讲过后土之境吧。”梦吟沧放下酒盏,看向江曜。   “嗯。”江曜点了点头。   “那他可曾跟你提起,幽荧为何要对后土之境出手?”梦吟沧继续笑着问道。   “师父他……”江曜微微蹙起眉,思索起玄师之前的话来,   “他说,幽荧掌控后土之境,似乎是为了……炼制傀儡?”   “是啊,傀儡。”梦吟沧低笑一声,抬手又将酒盏斟满,   “阿雪她,当年就是被幽荧炼制成了傀儡。”   “甚至不只是傀儡。阿雪她被变成了傀儡的容器。”梦吟沧灌下那盏苦酒,抬手,手中的酒盏却在一瞬间化为了齑粉,   “白虎出,血浮杵。白虎也是四圣兽之一,幽荧不想伤其本源,便以白虎之力为引,造就了无数强大的傀儡为其所用,一时间大陆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所以师父他才……”江曜闻言,脸也不由得白了几分。   梦吟沧说得简略,但其中过程的惨烈即使只是一笔带过他也能感受到其凶险。   那玄师他们呢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友被仇敌利用,被迫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们又该是作何感受?   宁岚雪甚至是宁岚月的亲姐姐啊。   “幽荧藏得紧,更何况阿雪与我们情同手足,即使你是师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做下决断。闻言,”梦吟沧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阿雪她……,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有此劫,因此在尚有神志之时曾向你师父借了一缕子火藏于体内。”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后,烛照以白虎之力创造出的傀儡便会与她一同消失殆尽,所以她在最后关头用残存的意念让你师父引燃了那一缕子火,在最危急的关头救大陆于水火,也让幽荧元气大伤。”甚至当年玄师能将幽荧重创,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其中。   说到这一段过去,梦吟沧的眼中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赤色。   江曜也有些微怔,就算之前已经有过心准备,但听见梦吟沧的话,江曜心中难免还是浮现出几分恍惚来。   也难怪玄师会对这位雪师伯如此挂念,哪怕他,仅仅是听着梦吟沧所言,都难免唏嘘。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被铭记。   “小曜,我将阿雪的事情告知于你,也并非想让你有什么别的顾虑。”沉吟间,梦吟沧又开口道,   “只是幽荧实在是狡猾,如今后土之境生变,你和小澈一定要多加小心。”他看向江曜,俊朗的脸上也满是严肃之意,   “尤其是你,否则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承担不起,你师父更加承担不起。”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曜被幽荧得手,落得和宁岚雪一个结局,玄师会变成什么样,整个大陆又会变成什么样。   宁岚雪的陨落,对于他和宁岚月也好,对于玄师也好,都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无论何时再度提起,心中都还会隐隐作痛。   对于幽荧的恨意也亦是如此。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   其实听了梦吟沧的话后,他自己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但对于宁岚雪,哪怕素未谋面,他对于这位师伯的情绪也是尊敬与惋惜大过其他的。   其实,若是宁岚雪还在世,那才真的是和玄师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吧,他想。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又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这么一想,江曜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开始存在的那些微的失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心中随即又好像空了一块似的,有种微妙不知所措之感。   算了……江曜甩了甩脑袋,如今当务之急是处后土之境的异变,可由不得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小曜,既然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师伯……还是想再拜托你一件事。”不过,江曜刚收起那点乱了套的心绪,却听见梦吟沧突然再度开口道。   “嗯,师伯您直说就好。”他赶紧回过神,对着梦吟沧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和小澈有些关系。”梦吟沧突然低笑一声,对着江曜点了点头,   “有些事,我想还是要让你知道才好。”   和玄师有关?这下,就算梦吟沧还没说,江曜的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并不要紧,你不必这么紧张。”梦吟沧见状笑了,对着江曜摆了摆手,   “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正好你师父也不在,这下倒也不必避讳。”他放下撑在石桌上的手,轻叹口气。   “师伯但说无妨。”江曜应道。   “当年阿雪的事情,虽然你师父不说,但我和月儿都能看得出来,这事情在他心中是个结。”说着,梦吟沧语中带了些叹息。   “嗯……”江曜微微垂下头。   “小曜,你可知,你师父虽身处高位,但其实他……过得很压抑,阿雪的陨落,算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梦吟沧换了一只酒盏,斟上酒,表情有些黯然。   “我……明白……”想起自己在过去早就察觉的那些异状,江曜也深有感触。   很多时候,玄师他真的活得不像是一个人类。   他就好像是把自己硬生生地逼成了什么物件一样,对自己狠得让人心惊。   “阿雪陨落后,你师父便存了死志。只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将幽荧彻底消灭。”梦吟沧缓缓说着,一边注意到江曜的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   “所以,师父他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其实这个疑惑在江曜心中盘旋了很久,但一直得不出一个答案,而旁敲侧击地问及玄师,玄师也总是避而不答。   “这也是我想与你说的。”梦吟沧轻轻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小曜,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玄家家主之位,对于你师父来说,其实是个枷锁。”梦吟沧一边说着,眼中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感慨之色,   “你师父接过了这至高无上的权柄,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再是他自己。”   “这便是玄家的上一任家主,玄景安前辈与他做的交易。”   从继任玄家家主的那一刻开始,玄师就变成了玄家的符号,一个不能再有自身欲/望的,属于玄家的代名词。   “怎会如此……”江曜微张着嘴,似乎有些惊讶。   他不明白,为什么玄家非要将玄师变成如今的模样。   “玄景安前辈并未跟你师父明说过这些,不过你师父能感觉到。”梦吟沧叹息一声,   “你师父毕竟不是正统的玄家血脉,若不彻底与玄家绑定,只怕世人会有所闲话。”他摇了摇头,   “但他的灵喾实在是太过强大,而当时的玄家已经隐隐有衰败的趋势,所以玄景安前辈才出此下策。”   江曜皱了皱眉头,他能解梦吟沧话中前任玄家家主的做法,但想起玄师如今的样子,让他就这样接受这个事实,他实在是做不到。   “其实,玄景安前辈也知道此事对于你师父来说并不公平,亦有所不忍,若你师父装作不知,我想他也不会强迫。但是,焚缨尊者和知鹤前辈去后,你师父便是由他照看着长大。”   所以,以玄师的性子,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江曜也猜到了。   “可是师父他难道就没有犹豫过吗……”不过,即使如此,江曜还是有些不忍地开口。   就算是江曜,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恐怕都做不到义无反顾,那玄师当时又是如何让自己走到了那个位置?   “当然有过。”闻言,梦吟沧低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我初遇你师父,他便是因为有意放弃家主之位,这才自请离开玄家游历。”   “不过,那也并不只是为了他自己。或者说,他意图放弃家主之位的根本由,说到底也是为了玄景安前辈的亲子,他的义兄玄初华。”看着低垂着头的江曜,梦吟沧轻叹口气,接着开口。   “就是……师伯您之前说,已经和师父决裂的那位?”江曜微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错。”梦吟沧点头应道,   “在你师父觉醒之前,玄初华一直都是所有人心中玄家下一任家主。”   “那他们决裂的原因,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家主之位?”梦吟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自然也有了些猜测。   自古以来,为了权势兄弟阋墙的例子并不少,而过去在南域,凤衣荼还在于他们做戏的时候,玄师就的态度就明显不太对劲。   他甚至自嘲过,说那家主之位,是他从自己兄长手中夺来的。   江曜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现在听见梦吟沧这样说,他似乎也已经找到了答案。   “玄初华对家主之位看得很重。”梦吟沧苦笑一声,似乎是默认,   “你师父本来还有所犹豫,是他哀求了你师父,让你师父将家主之位留给他。”   “那时候你师父答应了,他本打算以游历之名离开玄家,从而让玄初华上位。” 第286章 小爷祭拜   “那他后来为何又……”江曜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玄师变成现在这样。这种全然不顾自身,甚至有些失去人气的样子让他格外难受,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玄师也是他被其吸引的缘由之一。   “因为我们遇到了烛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圣兽之间的互相吸引,在游历之初,玄师先是遇到了梦吟沧,后来二人又遇到了宁岚雪和宁岚月姐妹,再后来,他们在一处遗迹中找到了苏醒的烛照。   烛照带来了幽荧的讯息和荧烛大陆背后被尘封已久的真相,与此同时,也将原本意图放弃玄家家主之位的玄师重新推回了那个位置。   就算颓势已现,但玄家依旧是荧烛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家族,要对抗幽荧,玄家的力量必不可少,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而玄家在大陆地位超然,若他始终只是族长义子,那么有些事情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怪不得,师父会和玄初华……”江曜有些呆滞,但事情在此刻似乎已经明了。   虚假的承诺,往往比直接的拒绝更加伤透人心。   若本就只有绝望,又何必在一开始给他希望。   他似乎能解师父的这位义兄为何会与他决裂,但站在玄师的角度,他想,他同样会和那个人走上一模一样的道路。   “后来,玄初华投到了幽荧的麾下,你师父也一直为此而感到自责。”说起这些往事,梦吟沧也只能道一句造化弄人。   他在早年与玄师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也曾从玄师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玄初华此人,玄师说,那人虽然嘴上不饶人,总是嫌弃他这里那里不好,但实际上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他也算是关心,也是真心待他,所以他才不愿与那人相争。   然而,就是玄师口中那样一个不错的义兄,竟然也会被虚无缥缈的权力和地位逼迫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着实是让人有些唏嘘。   “他说,若是他不曾与玄初华争夺那个位置,玄初华根本不至于走入歧途。”梦吟沧缓缓叹道。   “可是那明明不是他……”江曜蹙起眉头,刚想反驳,却听见梦吟沧轻叹一声:   “不,那就是因为他。”   “但是小曜,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做不到两全其美,你师父已经选择了损害最小的道路,但也正是因为是他亲手做出的选择,所以面对着玄初华的指责与恶意,他无法反驳。”梦吟沧看着似懂非懂的江曜,缓缓和他解释道,   “虽然我们都知道不能怪他,也不会怪他,但事实上,的确是他自己牺牲了和玄初华的情谊。”   “小曜,能果断做出选择,并不代表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时就不会痛苦。”   智和事实是两码事。人非草木,再冷静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从自己一手造就的悲剧中抽身而出。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就如同不断吹拂的风遇上了石头,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但长年累月下来,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侵蚀得千疮百孔,无论多么智的人也终究会被消磨殆尽。   梦吟沧说着,江曜的眉头也因为他的话渐渐拧成一团。   听了梦吟沧的话,江曜似乎也能够明白,玄师身上的违和感究竟来自何处。   在重回玄家的那一天,玄霖澈这个人便已经被他亲手掩藏,取而代之的,是玄家的少族长。他因为自己的强大而不得不担负起与之相应的责任,从而舍弃了自由。   他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偏好,也不可以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挣扎。哪怕是手足如玄初华,哪怕是挚友如宁岚雪,对于玄师来说,都是可以为了大义牺牲的东西。   毕竟他舍弃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自我。   但是他未曾泯灭的本心却又依旧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所以,明明是如此强大的人,但偏偏在某些时候,江曜却总能感觉到他那种说不出的苦闷与压抑。   人的情绪是会磨损的,倒不是说玄师会因此而改变什么,但这样的时间久了,对于人世间的渴望便会消减许多。   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没什么东西系着,稍微不注意,一个浪花打来就会沉入水底。   梦吟沧和宁岚月虽好,但他们身上的责任同样沉重,只能守望,却成不了能扎下的根。   而玄师,也不过是被所谓的责任在吊着独自向前行走罢了。   “小曜,我们是他的同伴,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阻止。”江曜皱着眉头,轻轻低下了头,而梦吟沧却突然轻叹口气,抬眼看向江曜,   “而你是他的徒弟,所以有些话,只有你能说。”   “我……”江曜有些踌躇地垂下头,但旋即又想通了什么似的,望向面上带笑,但眼神却有些认真的梦吟沧,   “我去找他。”   梦吟沧话都说到这里了,若江曜还是不知其意,那就有些过分了。   玄师的身体是他用自己的本源炼制,与他有一定感应,就算不知其具体位置,但他也可以循着那道感应前行。   “去吧。”梦吟沧也点了点头,对着他举了举空了的酒盏,   “有空再来喝酒。”   江曜点点头,对着梦吟沧告辞,便有些脚步匆匆地朝着院外赶去。   他运转起灵力,步履有些匆忙,都没注意到一道素净的身影刚刚和他一前一后错开进入院子。   “小曜这是……”宁岚月看向江曜急匆匆的身影,目光有些疑惑。   “我让他先去找小澈。”梦吟沧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目光中隐隐带了些欣慰之色。   “你都告诉他了?”宁岚月清丽的脸上似乎带了些惊讶。   “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他是小澈的弟子,有些事情也该知道。”梦吟沧点点头,倒是毫不避讳。   宁岚月闻言秀眉微微一簇,但随即舒展开来,似乎认可了宁岚月的做法:   “玄前辈他这些年……”她轻叹口气,提起玄师,似乎也是深有感触,   “也幸亏如今还有小曜。”   “小澈收了个好徒弟。”梦吟沧也感慨一声,看向江曜离开方向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之色。   多年挚友,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江曜和玄师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那时候,梦吟沧便想,或许江曜真的有能力能将玄师从那种莫名的寂寥之中解救出来。   毕竟,有江曜在身边的玄师,很鲜活。   ……   水月门中的空间很大,除了供人居住的亭台楼阁以外还有自然景观,山川草木皆如外界一般锦绣如画。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是循着那道若有若无的感应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看到了一抹突兀的艳红。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但还没靠近,却见那人突然转过了身,声音中带着些讶异:   “小曜?”   “是我。”江曜走上前,看着面前隆起的土包,眼神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你怎么来了?”玄师看着江曜朝着自己走来,也难免有些疑惑。   “我来……看看雪师伯。”江曜走到那隆起的土包前,然后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对于宁岚雪,他是尊敬远大于其他任何的情绪,因此行礼之间也是肃穆异常,让人能见其真诚。   见状,玄师眼神闪了闪,等到江曜起身,好久之后,这才轻叹一声:“你都知道了?”   “嗯。”江曜也不避讳,轻轻点了点头,“梦师伯都告诉我了。”   他朝着玄师的方向看去,但脑袋却突然一沉,目中一阵眼花缭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所幸玄师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梦大哥给你灌酒了?”他早先便感觉江曜的气息有点不对劲,身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如今看来果然如他所想。   “没事,一点点……”江曜心虚地站直身子,但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摇晃。   梦吟沧给他的酒后劲极大,之前他全身心放在寻找玄师上,运转灵力来还不觉得,如今松懈下来,到是确实头晕目眩,就连脸也烧了起来。   见状,玄师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看向那浅浅的坟冢,蹲下身子,艳红色的衣袖拂过,留下一束江曜叫不出名字的花束。   “先回去吧。”随后,他站起身,对着有点站不稳的江曜无奈道。   江曜点点头,正欲行动,却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天选地转,一下子腾空而起。   “师……师父……?!”他赶紧抓紧玄师的衣襟,感觉烈酒似乎将自己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别乱动。”玄师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逞强呢?”   梦吟沧的酒威力他知道,江曜不胜酒力,能撑着来见他已是不易,再让他回去,玄师生怕这小家伙倒在半路。   “我没醉……”江曜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却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热度又提高了几分。   “好,你没醉。”玄师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醉鬼都这么说。” 第287章 小爷试图逼问   “我真没有……”江曜有些无力地辩白道。   但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服力,毕竟他现在一张脸红得发烫,就连眸光也带上了些迷离的水色。   但江曜知道,自己的意识可是清醒得很。   玄师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之间,江曜似乎便已经看见远方出现了楼阁影影绰绰的影子。   玄师落在了一处他未曾见过的院内,推开门,屋内是一间装饰古朴雅致的房间。   江曜挣扎着想下地,玄师无奈地将他放下,正欲转身,却突然被抓住了衣摆。   他回过头,却见江曜双颊绯红,眼神懵懂地看向自己:   “师父,你去哪?”   “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玄师轻叹口气,看向江曜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松手,谁知,江曜的手却一下子攥得更紧。   “等等……”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想要起身,但昏昏沉沉的大脑却让他的身体没法做出与之相应的动作。   “小心点!”江曜一个扑腾差点掉到床下,得亏玄师眼疾手快给他接住,才没让他的脑袋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小家伙,别闹了。”见江曜还是抓着自己不肯放手,玄师不由得有些好笑。   梦吟沧是个无酒不欢的性子,玄师跟他处得久了倒是习惯,但江曜自小被他带在身边,基本上没沾过酒,遇上梦吟沧的陈年佳酿,没有一杯倒都已经算是不错。   梦吟沧做事向来有些随性,玄师之前也只是要突然离开所以才让他照看着,倒也没真的指望他在这短时间内教江曜些什么,估计是江曜好奇一问,梦吟沧就都给他说了。   对于自己的过去,玄师倒没什么想避讳的。过去他藏着掖着,不过是不想过早地将江曜卷入纷争之中。如今既然江曜想知道,那他也没必要隐瞒。   “你这小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酒?”见江曜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玄师也停下脚步,靠着床头坐下。   “两三碗吧……”江曜撑着脑袋爬起来,轻轻甩了甩头,这才感觉视野清晰了不少。   “我下次跟他说说,让他别灌你酒。”玄师轻叹口气,看着江曜难得露怯的模样倒是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江曜承认自己喝酒似乎是有些上脸,但现在也只是有些头晕,意识倒也不至于断片。   至少他还知道自己今天找玄师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伸出手敲了敲脑袋,现在酒劲上来让他的脑中涌上一波接一波的困意,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困就先睡会。”玄师也知道梦吟沧那酒的威力,伸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不……”江曜运转起灵力,强行把那点躁动的酒意给压了下去,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抬眼看向玄师,   “师父,我……”   “怎么了?”玄师见他这副模样,本来还想离开,如今也不得不驻了足。   “我有话想跟你说……”江曜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别处,有些踌躇地开口。   “又怎么了?”玄师还当他是酒醉后说胡话,不禁有些失笑。   但玄师一开口,江曜却突然有些无言。先前梦吟沧与他谈及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脑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掠过,但如今玄师就在自己面前,他反而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   “梦师伯他……把雪师伯的事情告诉我了……”江曜了思绪,小声开口。   “我知道。”玄师点点头,早在江曜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不仅如此,还有玄家。”江曜眉头轻皱,有些踌躇地开口,   “以及……玄初华。”   话音刚落,刚刚脸上还带着些笑意的玄师突然愣在了原地。   江曜没有再说话,而玄师背对着他,久久没有动作,好半天,这才低笑了一声,   “你师伯告诉你了多少?”   “你又想……与我说什么?”   玄师觉得自己应该借故离开。   他其实不太喜欢和人讨论这个话题,哪怕是梦吟沧和宁岚月,偶尔跟他提及这些也是一掠而过,不会深入。   他知道要消灭幽荧,他们迟早要和玄初华对上,就凭着他们这个相同的姓氏,江曜怀疑一些东西也无可厚非。   他不排斥江曜知道他的过去,但也不代表他能和江曜在这个话题上谈笑风生。   不,应该说,正因为这是江曜,所以他才格外地不想去面对,甚至生了几分逃离的念头。   但是他却又忍不住想去询问。   虽然,话一出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   在江曜看不见的地方,玄师狭长的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愫。   其实他不在乎的,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在乎,不该在乎,也没必要在乎。   世人赞颂他又怎样,憎恶他又怎样,他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那就该走到底。   他也早该习惯自己一个人。   屋内一下子陷入沉寂,江曜没有说话,玄师也,不想再度开口。   若放在往常,玄师恐怕已经转过头和他调笑几句,然后将这个话题直接揭过,但是此刻他却突然有些不想转身。   他不想在江曜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看见其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半晌,江曜有些低沉的声音才在他身后响起,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算是带着些酒意,他也觉得他想说的东西实在是有些逾矩。   “是吗?”然而闻言,玄师的身体却突然微微一僵,声音恢复了平静,嘴角的笑容却不知不觉带了些凉意,   “其实也没什么,我……”他微微侧过头,笑容仅仅是碎裂了一瞬,就如古井一般恢复成了毫无波澜的模样,他轻笑一声,正准备笑着转移话题,却听见江曜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很难受。”江曜缓缓说着,带着几分醉意,但声音听上去偏偏就无比认真,   “你背负了那么多东西。”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玄师整个人都难得有些呆愣,他缓缓转过头,却见江曜低垂着头,似乎有些低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灌了酒的缘故,江曜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脑中明明很清醒,却总有些孤注一掷地疯狂冲动。   “我想,如果我能早出生几百年就好了。”他突然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直直看向玄师,   “我想,如果你在遇到那些事情的时候,身边有我就好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玄师偶尔觉得累的时候,还能有个落脚之处呢,他苦笑着扬起了嘴角,   “我不想你难过。”   但我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个资格。最后一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他说完,似乎是冷静了一些,低下头,恰好和玄师复杂的目光错开。   他不再开口,玄师也有些无言。二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玄师先开了口:   “小家伙,其实我也没有……”   他其实也没有很难受。   那些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他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对于玄师来说,他只有要做的事,没有想做的事。   他没有自己的欲望,就像一个空洞,一个按部就班的机器,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内里却是他早已给自己设置好的,既定的程序。   他就该按照那样的路去走,不能偏离。   该是这样的。   “你有的,师父。”但是江曜却有些固执地开口,   “你再怎么强大,也是人啊。”   烛照说,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是他作为生灵创造者也无法操控的东西。   这也是生灵不同于死物的标志之一。   梦吟沧的话也好,他自己的直觉也好,都彰显着一件事——玄师刚刚的话只是在宽慰他。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玄师看上去一切如常,那是因为幽荧尚存,支撑他的还有责任,还有责任下的执念。那等到执念完成之后呢?   一个空洞的空壳,又还能保持原样多久。   “师父,你想过以后吗?”见玄师沉默无言,江曜突然又开口问道。   玄师的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没开口,却听见江曜有些自嘲地低笑一声,   “其实师父,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解决幽荧之乱,让大陆重归安宁,对吗?”   “那再之后呢,解决掉幽荧之后呢?”说完他没给玄师思考的机会,紧接着又问道。   “幽荧还有玄初华为祸大陆多年,就算身死,之后还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玄师轻叹口气,难得有些慌乱地搪塞他道。   他知道江曜想说什么,但有些事情他其实不太想去正面回答。   私欲,感情,那都是现在的他无法去考虑的事情。这些东西被他丢弃得太久,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那你呢?”然而,江曜却依旧有些穷追不舍地问道。   不为大陆,不为苍生,只为你自己呢?   江曜问他。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看出玄师的抗拒,但他知道,很多东西今日不说,之后或许便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反正玄师也不会怪他,或许正如梦吟沧所说,就将这算是他作为晚辈的一些小小任性吧。 第288章 小爷困死   这是江曜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们还在西域。不过那时江曜问的是玄师和自己的未来,现在却变成了单独他一个人。   那时候玄师搪塞了过去,但如今,江曜似乎并不想让他逃避。   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不重要。”   “如果大陆能够恢复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我其实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小曜,你明白吗?”   他不得已将话说得重了些,但江曜听着却也明白,这话玄师其实也并没有说错。   无欲无求的时间久了,便也成为了局外人。   没有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愿望实现与落空时那种纯粹的喜悦与愤怒和悲伤,久而久之,便渐渐被磨平了情绪,越发智的同时,也渐渐开始与世隔绝。   执念的事已经完成,牵挂的人都获得了幸福,那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似乎也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好像就只用静静地等待着时光的流逝,然后走向终结。   玄师在拒绝他。   江曜能感觉到,他在刻意将事实放在了自己面前,用有些残酷的话语在告诉他,事情就是江曜所想的那样。   但玄师并不想要改变,所以他才在用这话委婉地提醒自己。   “小曜,人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无论他带着怎样的觉悟,都总也会恐惧,会动摇,哪怕不为自己,也会为了伙伴,亲人。”他轻叹口气,接着开口道,   “但我不会。”   人的情绪和信念是一柄双刃剑,拥有信念的人往往会比常人具有更强的行动力,但在一些负面情绪的感染下,信念一旦破灭,那么他受到的打击也会是无与伦比的。   就像当年宁岚雪的死让宁岚月一度陷入崩溃,但玄师却连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一样。   他甚至连犹豫都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抓住机会将幽荧重创,甚至只差一点就将其彻底击溃。   说完这句话,玄师便不再开口,他看着江曜愣住的模样,应该也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好了,你休息吧。”他扬了扬嘴角,恢复成平常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然而,当他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刚还一言不发的江曜却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青年突然抬起头,面上还带着些红晕,但眼神却显得格外认真,   “你别走,好不好。”   他握住玄师手腕的手用了些力,甚至让玄师感觉到了些许的疼痛。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痛苦的决定一般,看向玄师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些许哀求之色。   很明显,他不是在说现在。   “如果我不得不走呢。”他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手指搭在江曜的手上,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将那只手掰开。   “那我……等你回来。”手腕处的力道松了松,紧接着响起的是江曜带着些自嘲和苦涩的声音。   屋内突然再度陷入沉寂。   不知名的悸动沿着胸口一圈一圈地缓缓晕开,心脏每跳动一下,似乎都踩在了涂满了蜜糖与毒药的锋利刀尖上,疼痛,苦涩,却又带着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隐隐的欢喜。   他不能再继续回应下去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玄师甚至生出了几分想逃离的念头。   “小曜,你不该等我。”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毫无波澜。   他转过头看向江曜,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但眼神却如同被冰封的湖面一般,平静而无波,   “你有自己的路。”   “可是……”江曜皱紧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玄师冷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不到的。”   他开口,转而又低笑一声,轻轻抽出手腕,站起身。   “等不到我也会等。”谁知,江曜低低的声音却再度从身后响起,   “直到您回来为止。”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默,就如同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扑通一声后便没了动静。   玄师的身体在他开口后便停在了原地,江曜看见他半隐在宽大袍袖下的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一声叹息:   “小曜,我们只是师徒。”   玄师半侧过脸,轻声开口。   此言一出,江曜原本还带着几分浅浅希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心中咯噔一声巨响,脑中传来阵阵嗡鸣声,就连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原地。   玄师刚刚在说什么?   他平复着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努力让表情保持镇定,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脸上露出些不可抑制的惶恐之色。   玄师知道了?他组织着语言,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还没开口,却听见玄师再度开口道:   “你这辈子还很长,不必为了我搭上自己的未来。”   “小曜,别做傻事。”   “我……”江曜闻言一怔,但反应过来之后,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玄师似乎并没有想到那方面去。他有些庆幸。但同时,他却又不免带了些微妙的遗憾之感。   江曜低笑一声,摇了摇头,“师父,我也会有我想做的事。”   “就如同,我阻止不了你一样。”   他嘴角扬了扬,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   玄师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有些讶异,但江曜却难得执着地和他对视,最后甚至是玄师带着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让人给你取醒酒汤。”他开口,然后便想要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师父。”只是,江曜却再次叫住了他,   “你不信我。”他有些自嘲地开口。   “我信。”玄师回过头,满是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   也不知道小徒弟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话语间竟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就算将一切都归咎于醉酒,但即使如此,江曜今日其实着实是有些逾矩了。   就像他说的,他们是师徒,但也终究只是师徒,哪有徒弟管到师父头上来的。   虽然他和江曜相处一向随性,倒也无所谓师徒之别,但江曜总归也是晚辈。很多话着实是暧昧了些,不似师徒,倒像是……道侣?   最初冒出这样的念头时,玄师着实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偏生江曜却无比正经,让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走神会错了他的意思。   但江曜之后的话却又证实了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真是,世上怎么会有徒弟跟师父这样说话的。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又只道是自己对他过于纵容了。   不过也罢,到底他也只有这一个徒弟。   他摇了摇头,想着之后跟梦吟沧说一声,让他注意着别再灌江曜烈酒。自家小徒弟其他都好,但就是喝醉了似乎会有些上头。   然而,还没等他真的迈出脚步,却又听见背后传来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你不信。”   他刚要踏出的脚步顿在了原地,转过头,却看见江曜赤红着脸,撑在床边,耷拉着脸,眼神甚至连焦距都快没了。   江曜也不知道梦吟沧的酒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不过是小小几碗,竟然让他连用灵力都快压制不住,眼皮子一个劲打转。   他摇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抬起头,迷迷糊糊之间却见一个红色的影子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师……师父……?”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认清楚来人,却只听见玄师的一声低笑,   “我不跟醉鬼计较。”   “我没……”江曜含糊不清地开口,却又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只能咬了咬下唇,任凭玄师将自己的身体摆正放好,   “就当我是醉了吧。”   他的声音几乎要小到听不见。   他感觉一双带着些凉意的手将自己的额发拂开,紧接着便是一个瓷碗放到了自己嘴边。   温热的液体流入嘴里,酸辣的气味沿着味蕾散开,味觉的刺激之下让江曜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而抬眼却撞入玄师那双盈满无奈的好看眼眸。   “还说没醉。”玄师将空碗放在床头,顺手给江曜擦了擦嘴角,   “净说些胡话。”   “我……”   他真没有……江曜有些语塞。   他承认自己刚刚的确是带了些冲动,但他说的话还真没有一点违心之言。   他偷偷瞄了一眼玄师,但旋即又将目光收回,带着些踌躇地开口道:“没事,师父您先去忙吧。”   “现在又要我走了?”玄师有些好笑地反问他。   “您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吧?”江曜微皱着眉头问道。   “你想我走?”然而,玄师却答非所问,反而有些戏谑地笑道。   江曜咂了咂嘴,本想点头,但声音却先于动作发了出来:   “不想。”他听见自己耿直地开口。   哦豁。江曜心头一紧,有些紧张地抬眼看向玄师,却见他嘴角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睡吧。”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江曜和困意抗衡着,本来还有些失落地闭上了眼睛,却突然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小曜,我没法答应你以后。”   “但是现在,我不会走。”   微凉的手扶着自己躺下,江曜下意识地靠向那个让他安心的气息,意识模糊之间,似乎听见一声极低的叹息。 第289章 小爷尴尬   这一觉,江曜就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   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室内,江曜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眼前的视野还没有清晰,却突然感觉手上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温热的感觉不像是床铺上的布料,倒像是……   他猛地瞪大眼睛,眼前有些突兀地撞进一片赤红。   “小家伙,醒了就起来。”玄师的声音近在咫尺,江曜还有些茫然的视线一点一点往下移动,看见搭载玄师腰间的手时,瞬间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般一下子将手给缩了回来。   “不是,那个……师父,你怎么在这,哈哈……哎哟……”他的脸一下子红得跟快要滴出血似的,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脑袋却“咚”地一声撞到床架上,让他眼前冒出一阵金星。   “嘶……”江曜摸着脑袋上被撞到的那一块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这是我的房间。”玄师看着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显得有些滑稽的江曜,无奈地伸出手在他脑后揉了揉,   “让你起床,没让你起身。”   “不是,师父,你……您怎么会在……我旁边?!”   他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玄师明明是守在他床边的,怎么一觉醒来就……   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玄师身上的冷香也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莹白的手腕在他面前晃荡,看得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突然往背后靠了靠,身体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背后传来的冰凉终于让他有些躁动的心平静下去几分。他看向玄师,眼中却带着些莫名的惶恐。   梦吟沧和宁岚月估计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奇葩的事情,给他们准备的床也都是单人床,虽然也不小,但躺下两个大男人也实在是有些勉强。   换句话说,现在两个人挨得极尽,只是象征性地隔着一层薄薄的被褥。   倒也不怪江曜没有自制力,毕竟任谁大清早的一睁眼就看见心上人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都难免会心神摇曳。   “你自己一个劲往我身上靠,后来又抓着我不放,我有什么办法?”玄师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起身,但刚一动弹,却听见江曜突然抓紧了被子,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喘。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失去意识的江曜有些不老实的缘故,此刻玄师身上的衣服有些散乱,倒是没露什么不该露的地方,但艳红色衣袍下若隐若现的大片雪白肌肤也足够引人遐想。   偏生他又毫不知情,一双狭长媚人的眼带着几分戏谑般的嗔怪,眼尾的那一丁点薄红更像是那最后的一把干柴,勾得江曜心中的那一小簇火苗直接有了燎原之势。   “师父你……别动。”江曜的声音低得有些沙哑,   昨天江曜失去意识后把他抱得死紧,现在二人肢体都纠缠在一起,刚刚玄师下意识地想要下床,但一收腿,却触碰到了一片热意。   一瞬间,江曜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抓着被子就想往床铺深处滚,谁知那床实在是有些狭小,他挪动了一下,非但没有让自己和玄师分开,反而不经意间蹭过玄师的大腿,让他整个人身体僵直住,再也不敢轻易动弹。   这样一来,就算玄师本来还有些疑惑,但此刻也全明白了。   他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是男人,而江曜也不是他们初见时的孩童,他自然知道自己腿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卡在床铺中央,看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江曜,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小家伙,你……”玄师眉头挑了挑,表情刚刚变得有些怪异,却见江曜缓缓抬起了手。   “啪!”一声嘹亮的巴掌声响起。   “啪——!”紧接着,又是一声一模一样的脆响。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代替了之前的炽热,若不是动弹不得,江曜真想当场给玄师跪下。   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   他还知不知道尊师重道几个字怎么写??!   江曜脑中乱成一团麻,他扇自己那两下是真的一点力气没留,如今整张脸肿了起来,显得有些滑稽,但好歹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是止住了。   玄师也趁乱站起身,回首看见低垂着头的江曜,却又不禁有些好笑,轻叹口气:   “没事打自己干什么?”   他伸出手放在江曜红肿的脸边,刚想运转灵力,但江曜却别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江曜难得害怕玄师的接近。   他皮糙肉厚,禁打,更何况本来也算不上什么伤。但如果玄师继续靠近,他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江曜不敢去看玄师的脸,也没有再开口,逃避的样子看得玄师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有什么好害羞的,正常的生体反应罢了。”   他说得平淡,就似乎刚刚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根本没有值得纠结的地方。   江曜闻言一愣,战战兢兢地看向玄师,却见他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自己脑袋上轻敲了一记:“别傻愣着了,起来了。”   一如往常的样子,似乎真的一点也不计较刚刚的意外。   江曜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被子,脸上的红晕散去了一些,但脸上的两个巴掌印却分外明显。   他还是有些心虚,刻意错开玄师的眼神,小心翼翼样子看得玄师有些发笑。   “师父,我……”江曜想了半天还是打算解释一句,但想来想去却找不到说辞,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说了,人的自然反应,不过是正常现象,你也不必纠结。”   更何况江曜这个年纪本就年轻气盛的,大清早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次恰好遇到自己在场罢了。   他倒是看得开,江曜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遇到这种事情,若说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反应过来之后也就成了一种善意的调笑。   就好像是为人父母,突然在一个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孩子真的长大了似的。   他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但江曜听着,面上不显,却在心中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   果然,玄师的反应和他直觉地相差无几。   玄师不可能把事情往那方面想,这让他安心,却又有些失落。   有时候,江曜会想,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跟玄师剖明心迹,玄师又会怎么看他?   偶尔,他也会被自己尚存的一丝幻想勾/引得蠢蠢欲动,但清醒过来却又暗骂自己混账,他能如履薄冰地和玄师保持如今这样还算亲近的关系已经是托了玄师无心情爱,又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福。但凡玄师稍微敏感一些,或许就早已发现了端倪。   到那时,他们恐怕连师徒都做不成。   “好了,起来了。”拍拍江曜的脑袋,玄师示意他起身,   “你师伯还在等你。”   前一日他将江曜交给梦吟沧,虽说主要是想支开江曜,但也的确是存了让梦吟沧指导江曜的心思在其中。   梦吟沧擅剑,就是玄师也算是精通诸武,但在剑法一道上也只能甘拜下风。   江曜既然是他的弟子,那梦吟沧在对于江曜的教导上也必定不会藏私,而就算只是简单学上那么一招半式,对于如今的江曜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虽然现在时间短,江曜也学不上更多的东西,但至少有梦吟沧在,江曜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原本的战斗能力。   江曜过于信任玄师,所以不会对玄师的攻击有所提防,在这种事情上玄师反而不便出手;而宁岚月的强项在于炼药,于战斗一途上造诣稍微弱些,所以适合训练江曜的,也就只剩下梦吟沧。   玄师说完,便想起身,但还没真的站起,衣袖却突然一沉。   江曜坐在床上,轻轻拉着玄师的袖子,表情有些踌躇,但还是试探着开口道:“那个,师父。”   玄师回过头,却看见江曜偏过去的脑袋。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江曜有些别扭地开口:“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你还是……别由着我了……”   他说的是昨晚,玄师也就是纵着他,才导致他整个人都缠在了玄师身上。   他没有把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所以还是要让玄师不能再什么事都由着他才对。   否则,他都不敢想,若是自己万一又遇到了什么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你就真这么在意?”这下倒是玄师表情有些微妙了起来。   “倒也不只是今天的事情……”江曜摇了摇头,镇定自若道,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确实是太依赖你了……”他看向玄师,神色如常   “我怕你嫌我烦……”江曜继续给自己找补。   “你确实是对我太依赖了些。”玄师轻笑一声,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垂下脑袋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江曜,冷不丁觉得有点莫名可爱。   话是江曜自己说的,他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谁知江曜自己先焉了。   “不过觉得你烦,这倒不会。”他又笑着补充一句,看见江曜突然又抬起头,望向自己。   “我倒是不介意你继续这样下去。”他对着江曜点了点头,接着道,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但至少,我不会主动丢下你。” 第290章 小爷背后一寒   说完,他不管还在沉默的江曜,正想起身,却听见身后江曜的方向又传来一句低低的:   “真的吗?”   他似乎是带着些不敢相信的,微薄的希冀,在试探着向玄师确认。   “真的。”玄师无奈转过头,拍拍他的脑袋,   “别总操心些有的没的。”   他也不知道江曜为何在面对他时总带着些不可言说的害怕,明明他也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足够温和。   是小时候在江家的经历导致的吗?玄师想,但江曜跟在他身边也有这么多年了,不应该啊。   玄师还有些疑惑,但江曜却已经下了床:   “那师父,我……先去师伯。”他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玄师点点头看着江曜仿佛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中升上些疑惑,但随即又消了下去。   “谢谢你,师父。”他似乎听见江曜低低的声音,但抬起头,却发现他早已消失了踪影。   这孩子……玄师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   也罢,先由着他去吧。玄师思考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在这事情似乎也无伤大雅,于是也就由着江曜去了。   玄师无奈,江曜自然也不知道玄师的疑惑,他走到梦吟沧的院落中,正好看见梦吟沧坐在院内,手放在石桌上支着脑袋,似乎在冥思。   江曜朝着那石桌走去,但还没靠近,却见梦吟沧突然睁开了眼,看向自己的方向:   “哟,小曜。”他先是对着江曜打了个招呼。随即指了指面前的位置:   “来来来,先坐先坐。”   他好像是并不着急的样子,让江曜落座之后,这才看向他,“你师父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没见过玄师,也不知道玄师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师父他……”说起玄师,江曜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玄师对于他的抗拒。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更何况玄师有自己的由,他甚至都不能肯定自己和他谁对谁错。   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陪在那人身边,仅此而已。   他面色有些犹豫,梦吟沧自然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叹息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江曜先开了口:   “师父他说得有道,我能懂他的用意。”江曜看向梦吟沧,认真道,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要要求他改变什么,如果他觉得现在这样下去更能让他感到轻松,那保持这个样子就好。”   “但我确实感觉到,很多时候他并不快乐,所以我会陪着他。”陪着他,直到他决定迈出那一步为止。   江曜平静地说着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不希望玄师被所谓的责任和使命所束缚,变得过于压抑自己。他更不会强迫。他不想让自己也变成玄师压力的一部分。   梦吟沧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轻叹口气,点点头,神色中却又带上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感慨之意。   似乎是看到了江曜的态度,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看向江曜,面色不改,眼中含笑地看向江曜。   只是,和梦吟沧目光相接的瞬间,江曜却突然感觉背后一寒,一阵彻骨的凉意如同电流一般沿着脊梁骨直直窜向脑海。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跟随身体的直觉召唤出寰息,便只听见刺耳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发麻。   江曜有些支撑不住的后退几步,小腿腿弯抵上冰凉的石凳,却突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紧接着,抵在寰息剑身上的细长物件以让他看不清的速度飞快飞向梦吟沧手中,随后便是一声轻笑。   “哎哟,吓着了?”江曜面色还有些发白,梦吟沧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却从一旁响起。   江曜的膝盖有点发软,刚刚那不知名的东西不仅力道巨大,甚至还带着冷冽的杀气和堪称恐怖的威压,和一旁笑眯眯的梦吟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刚从裂缝中出来不久,虽然有了过去的记忆,但包括战斗技巧在内的很多东西许久未曾实践,很难恢复至巅峰状态,刚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接下那一击已是十分勉强,即使回过神来,一时半会也的确有些心悸。   “你在裂缝中待的时间太长了,有关战斗的部分忘得太多也属常事。小澈既然为此把你交给我,那你自然也不必为此事感到羞愧。”看着面色发红的江曜,梦吟沧对着他点点头,继续笑道,   “而且你刚刚的反应也不算太差,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他右手垂下,手上的东西也顺势点到了地上,江曜这才发现,刚刚让自己狼狈不堪的东西竟然只是一根最普通的树枝。   “恳请师伯赐教。”江曜闻言,面色严肃了些,对着梦吟沧抱拳道。   “倒也没有什么赐教不赐教的,你师父既然把你交到我手上,我自然也要做到最好,可能不能拖他后腿。”梦吟沧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看着江曜手中的寰息,有些好奇地开口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小澈炼制的?”   虽是疑问,但他的语气却带着笃定的意思。   江曜点点头,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梦吟沧低笑一声,感叹道:   “小澈当年念叨了那么久的东西,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到了你手上。”   “不过……”他侧过头,看见有些疑惑的江曜,忽然又笑了起来,   “倒也的确和你很配。”   “师伯是在说……寰息?”江曜看向自己手中的寰息,似乎是为了迎合他一般,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古朴漆黑的利剑便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声。   “你倒是起了个不错的名字。”梦吟沧笑着点点头,继续笑道,   “集五种属性为一体便可与创造之力抗衡,当年他便在做这样的尝试,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到能制衡幽荧的幽荧的东西。”梦吟沧看着寰息剑身上繁复密集的花纹,眼中带了些追忆,   “更何况若能使这样的灵武出世,便是前无古人的壮举。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梦想。”他的目光又扫过江曜若有所思的俊朗面容,扬了扬嘴角,   “只是当年他不敢,一是怕自己失败,浪费了南海玄铁这样的神物;二是怕就算自己成功,也是无人可用,暴殄天物。如今给了你,倒也算是功德圆满。”   “我想,当时的小澈应该很开心。”他冲着江曜点点头,轻笑道。   “他……从没跟我说过。”江曜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寰息,心中涌起些莫名的悸动。   “他不可能与你说这些。”梦吟沧无奈低笑,   “你师父也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情绪。”   “只是小曜,或许你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你是小澈的寄托,是他的希望。”他跟江曜解释着,看着江曜的眼神逐渐变得讶异,却又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苦笑,   “他早就不相信自己了,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所以,他对你的付出其实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满足。”   “因此,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正是因为梦吟沧看出了江曜在玄师心中的地位,再加上他又的确是玄师视作自己的手足,所以他才会对江曜如此上心。   “咳咳,好了好了,扯远了。”眼看着江曜就要低下头陷入沉思,梦吟沧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将话题拉得太远。   他轻咳一声看向江曜,江曜这也才回过神,重新握紧手中的寰息,缓缓抬起头。   “小曜,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把你交给我来训练吗?”梦吟沧提着那半截树枝在手中转了转,明明是随处可见的树枝却让他舞出了最顶级灵武的气质。   “是因为……您的剑法?”江曜试探着问。   他似乎之前听玄师提起过,梦吟沧的剑术在大陆上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就如同宁岚月的炼药术,亦或是玄师自己的炼器术一样。   “嗯……倒也不能说错吧。”闻言,梦吟沧笑了起来,   “虽然我觉得,小澈让我来教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   “他对你下不去手。”他扬起一抹笑容,手腕一翻,破空声响起,一个白色的东西便迎着江曜面门飞来。   江曜赶紧伸手接住,梦吟沧笑着示意他打开,江曜照做,却看见里面放着乳白色的药丸。   “先服下吧,我特意找月儿给你炼制的。”梦吟沧轻笑着开口,   “毕竟,我要真不小心让你出了什么事,小澈怕不是要找我拼命。”   他还是笑着,但江曜拿着瓷瓶的手却僵住了:   “师伯,您的意思是……”   江曜看着笑意盈盈的梦吟沧,心中不知为何蓦地升起些不太妙的预感来,   “我可没打算教你剑法,那种东西只是表面工夫,死板又无趣,对你提升并不大。”梦吟沧对上江曜略带惊疑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磨炼的,可不是你的技巧,而是你的本能。”   “那种从生死一线中才能最大化的,为了生存而爆发的潜能,往往才是灵士最强大的力量,小曜,你说对不对。” 第291章 小爷想想   梦吟沧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江曜将丹药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温热顺着嗓子蔓延向下。   他手上捏着瓷瓶,还没回过味来,却突然感觉一股阴冷的劲风不知从何处而起,直直地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他躲闪不及,尖尖的树枝擦着他的面庞而过,留下两道血痕,而还不等他侧身避开,那树枝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转了个弯,紧接着,江曜直觉背心处突然传来一阵有如实质的杀机。   就好像是被什么凶狠的猛兽盯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一样。   紧跟着,江曜便真的感觉一阵剧痛自背后蔓延开来,温热的液体在一瞬间浸透衣衫。   霎时间,江曜浑身寒毛直竖,耳边传来一阵嗡鸣。   他从未有过这样手脚冰冷麻木到动弹都不得的时候,这一刻,似乎什么东西都离他远去,就连疼痛仿佛都顿了一拍,只剩下宛若擂鼓一般跳动不停的心脏,和身上从骨子里渗出的,阴冷到让人毛骨悚然凉意。   那是一种刻入本能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不知不觉间,江曜瞪大了眼睛,喉咙发紧,如同干涸的鱼一般,想要挣扎,但浑身的力气却像是被卸了个干净,直到莹白色的光轮突然亮起,一阵温和的暖意自他心口缓缓流淌而出,逐渐拂过四肢百骸,江曜这才一下子跌倒在地,寰息剑尖没入地面,勉强支撑着他的身子,冷汗不断顺着他瘦削的下巴往下淌。   他深吸几口气,却见一双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再往上是墨绿色的衣袖。   背后的鲜血还没凉透,带着些热意,濡湿的衣衫紧贴在背上,粘腻的触感提醒着江曜之前的事情并非错觉。   他顺着梦吟沧的手站起来,却还是差点腿软到一个踉跄。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却见梦吟沧笑着看向自己,   “什么感觉?”   他倒是笑容一如往常,但江曜此时看着这个笑容却莫名有些发怵。   他微微垂下头,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却听见梦吟沧突然低声一笑。   “没关系,说实话就好。”   “我……”闻言,江曜这才轻咳一声,轻轻侧过脑袋,   “有点害怕。”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梦吟沧手上。   就算是现在,想起刚刚那种离死亡近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境地,他依旧有些胆寒。   “害怕就对了。”   然而,江曜本以为会看见梦吟沧好笑的神情,谁知梦吟沧却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本意,就是想让你害怕。”   “嗯?”梦吟沧这话着实是让江曜有些意外,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异色,却又见梦吟沧嘴角扬了扬,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无奈,   “小曜,你觉得,你的命意味着什么?”   “我的命?”梦吟沧的话让江曜愣了愣,他似乎没明白梦吟沧的意思,迟疑一下,这才下意识地开口,   “师父说,要对抗幽荧,烛照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所以……”   “所以你不能死,否则幽荧之乱无人可解,是吗?”梦吟沧轻笑一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嗯……”江曜对上他带笑的目光,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这是玄师收自己为弟子的契机,而他自己也同样认同这个观点,只是,看着梦吟沧的神情,他却突然有些不敢肯定他问自己这句话的用意。   “你果然是小澈带出来的孩子。”见状,梦吟沧不知为何突然感叹了一句。   他看向江曜带着疑惑的眼神,朝他点了点头,“我也曾这样问过你的师父。”   “你的答案,跟他当年的回答很像。”   “师父他……”闻言,江曜神情一滞,似乎是没有想到梦吟沧会这样说。   “你师父刚遇到我的时候,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上不少。”梦吟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我到底也虚长他几岁,当年他刚从玄家出来,单纯得像是走在街上都会被人拐走似的,我见他也与我有些缘分,便与他同行,谁知道你师父后来……”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轻轻摇头道,“也罢,这些事情,日后有时间再和你叨叨。”   “我今日想教你的第一样东西,便是这关乎性命之事。”   “小曜,你师父他……性子和常人不太一样。”梦吟沧似乎意有所指,但经过昨夜的事情,江曜自然也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也正是如此,所以他只会从责任上教导你惜命,因为更多的事情他自己都做不到,哪怕叮嘱你,也没有任何说服力。”梦吟沧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石桌,徐徐的话语却让江曜心中突然隐隐有了些明悟之意,   “但小曜,我想让你知道,人的本能就是惜命的,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人性如此,这不是单靠意志就能抹消的东西。”   “小曜,今日之后,我想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他突然抬眼看向江曜,眼神却难得地满是正经之色。   “嗯……”闻言,江曜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之前的画面。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哪怕只是想想,都让他有了些窒息之感。   “不过小曜,贪生怕死,虽然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但有时候却有些意外的作用。”梦吟沧的手无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酒盏,但好歹忍住了没真的掏酒出来。他看着沉思的江曜,接着道,   “对死亡的恐惧会让你的感知变得更加灵敏,反应也会更加迅速。你的潜力会最大程度地被激发,这正好是现在的你欠缺的东西。”   “你在裂缝中待的时间太长,过去被磨平的反应通过本能的方式重新捡起来,要比其他手段方便很多。”   “我……明白了。”江曜有些无言,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   回想起刚刚一边倒的战斗,他却不得不承认,生死的瞬间,他的直觉似乎的确比平常要灵敏上太多。   虽然最终还是没从梦吟沧手下逃过就是了。   “小曜,我想让你知道,惧意和战意是可以共存的。你要做好牺牲的觉悟,但是又必须敬畏死亡。”   “惧意会让你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只要它不会让你丧失智,那么心怀畏惧反而是件好事。”   梦吟沧的话让江曜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梦吟沧的这番话和江曜过去的认知不太一样。   他自小和玄师待在一起,早已习惯将自己的生命当做一种工具,一种与大陆安危息息相关的筹码。但梦吟沧这话却是让他摒弃其他的顾虑,单单考虑他自己。   他的命,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过去的江曜或许会犹豫,他重视其他所有人的生命,毕竟这是仅此一次,无法挽回的东西。   但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又只会觉得,没有意义。   好像剥离开和大陆存亡相关的部分,他也没那么在乎自己的死活。   其实很早以前,在还没有遇到玄师的时候,在被族人冷眼相待,在被同辈无视排挤,在被江霄挑衅殴打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想,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没意思啊,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活着也是讨人嫌——虽然他自己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性子确实惹人讨厌,但如今想来,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已经自暴自弃了吧。   江家无视他,江子墨讨厌他,江霄更是将他当做取乐的玩物,他这一生似乎也就会被困在天鹤城江家那一方小小的院落中,浑浑噩噩地过着,看不见尽头。   这种时候,死亡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不过后来有一天,他又和江子墨闹了矛盾,生怕被关禁闭偷偷跑出江家在街上溜达,路过一处低矮的民居时,冷不丁突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那是个衣衫褴褛干瘦不已,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的孩子。   那孩子拽着他的衣摆,带着哭腔哀求他,求他给他自己一些吃的。期间那孩子的另一只手一直护着脑袋,似乎生怕惹怒了他被他殴打。   那动作也并非针对江曜,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就好像他曾无数次地这样做过一样。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仅有的那几个钱,带着那孩子去买了些粮食,送到了那孩子破旧的家中,顺便拜会了他年迈重病的外公。临走时那孩子眼睛都是直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离开那片民居时,他想起江子墨的那张臭脸,突然又觉得其实自己已经很好了。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嘛   至少他没有像这些最底层的百姓一样,住着挡不了雨的房子,穿着蔽不了体的衣裳,过着果不了腹的日子。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能拥有权力和地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这些人,让他们不至于连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所以初遇玄师的时候,他其实很兴奋,他从没想过自己小时候的愿望还有实现的可能。后来知道了玄师背后的一部分真相,虽然他也的确有过恐惧,但是一想起过去浑浑噩噩的日子,那点恐惧又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一路走来有玄师的引导,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在支撑,过去那段虚无的日子让他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求,更何况玄师从不会让他陷入致命的危险之中,久而久之,他自然也会忘记对死亡的恐惧。 第292章 小爷听听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经验。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江曜还在沉思,梦吟沧的声音却再次从对面传来。   “不。”然而,江曜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师伯。”   “我想,试试。”他抬头看向梦吟沧,神色认真道。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梦吟沧之前提到的事情,但细细思考梦吟沧刚刚说的话,他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几分道。   更何况,他自己刚刚也已经亲身感受过了,那种让人胆寒的战栗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快速逼迫自己提升实力的捷径。   “这么勇敢?”这下,倒是梦吟沧的表情中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请您指教。”江曜点了点头,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他看着梦吟沧举起手中还染着血的树枝,然后轻轻扬起了嘴角:   “那,小曜……”   “小心哦。”   ……   不大的小院中,金戈之声渐起。   江曜的一身黑袍已经被鲜血浸透,好在那衣服颜色深,远远看去倒是不见什么端倪。   这一天下来,江曜也终于明白梦吟沧口中的玄师对自己下不去手是什么意思了。   梦吟沧没对他有所保留,除了没用上本命灵武外,甚至连灵力都没有收敛,浩如瀚海的灵力裹挟着汹涌的杀意朝着江曜涌来的瞬间,江曜差点连站都站不住。   在那属于九阶强者的威压中,他竟然是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尖尖的树枝贯穿自己的胸膛。   不得不说,宁岚月特意为他炼制的丹药实在是厉害。配合上他自身的烛照之力,哪怕是致命伤,也几乎可以在顷刻间就将他的身体修补完毕。   只可惜服下这种丹药之后他的灵力消耗速度会比平常快上太多,他现在只是练身法还好,若是放在实战中,这种丹药恐怕只能拖了他的后腿。   等天色暗下来,江曜整个人都已经灰头土脸,就连身上的衣服也碎成了一片片,勉强挂在身上,幸好也不至于让他出丑。   神经长时间的紧绷让他脑中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但此时,他一手紧握寰息,脸上汗珠如雨般划落落,握着剑柄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但心中却无比兴奋。   就在刚刚,他终于成功接住了梦吟沧的一击。   虽然也不知是不是梦吟沧见他力竭,所以有些放水的缘故,但无论如何,至少刚刚江曜的确是亲眼看着寰息将梦吟沧手中的那根树枝砍成了两段。   他用寰息支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坐到梦吟沧对面,却见梦吟沧突然抬手倒满一杯茶,推到了自己面前:   “这也是月儿为你准备的。本来是打算做酒,但你师父又不让我给你灌酒,所以月儿给你换成茶了。”   茶盏还未入手,江曜便已经感觉到了其上涌动的淡淡灵力波动。很显然,这盏中看似寻常的茶水,必定也并非凡物。   江曜没有多问便将茶水饮下,入口清甜,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与此同时,一阵暖意顺着喉咙蜿蜒而下,在江曜心口蔓延开来。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江曜便感觉到疲惫不堪的身体一下子得到了修复,生龙活虎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那样激烈的单方面碾压式战斗。   “对了师伯。”江曜喝着茶水,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如初,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茶杯,   “我向您打听个事。”   “嗯?”闻言,梦吟沧抬起头,偏过脑袋来看向他,“什么事?”   他知道江曜并非中域人,按说除了玄师以外也和中域没什么交集,一时间也难免有些好奇。   “不知师伯可知……中域的苍家?”江曜手指交叉放在石桌上,试探着问道。   “苍家?”江曜本身也没报太大的期望,只是突然想起之前萧池拜托他的事情,因此正好打听一下,谁知他这话一出口,梦吟沧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小曜,你是从哪里知道……苍家的?”   他表情中带上了几分探究之色,似乎江曜的问题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闻言,江曜也是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一位朋友。”   “他说,他也有一位友人,曾经遭遇过幽荧的毒手。”   “而那位友人,正好就是苍家的人。”   江曜一边说着,却见梦吟沧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小曜,你可知道,你朋友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严肃之意,看得江曜也不由自主正经了神色,   “我朋友说,他的友人,名为苍星赫。”   此言一出,江曜和梦吟沧同时陷入了沉默。   江曜是因为刚才梦吟沧的样子着实怪异,让他不敢轻易开口。而梦吟沧则是确实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许久,最终才缓缓开口道:   “小曜,你那个朋友……值得信任吗?”   他像是在向江曜求证着什么,向来散漫的模样也已经消失殆尽。   “信任是值得信任的,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他们都见过他……”   他和萧池也算是相交已久,自然也知道那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人不坏,甚至有些出人意料地热心肠。   他们相识于东域,而北域圣渊教的覆灭有萧池的参与,后来他们在南域重逢,萧池更是早就站在了凤衣荼那边,悄悄为他做了不少事,甚至连江曜和玄师都被算计了进去。   而回到东域之后,玄师被暗算,也正是因为有萧池在,这才让他撑到了和玄绯伊玄青尘的重逢。   江曜朋友不多,但萧池对他来说,绝对能够算的上是能交付信任之人,他相信玄师也是这样想,所以之前才会把压制毒灵喾和温养灵魂的方子交给萧池。   “如此……”见他这样说,梦吟沧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奈苦笑道,   “我还道那孩子居然什么时候有了其他朋友。”   “师伯您和我朋友的友人……认识?”梦吟沧此言一出,倒是江曜有些讶异了。   他本以为,别说苍星赫,能拿到些关于苍家的消息就谢天谢地了,哪知道看梦吟沧的意思,似乎他和萧池口中这位无比重要的友人根本就是旧识。   “何止认识。”梦吟沧放下手中酒盏,轻叹口气,“之前你问我苍家的时候我就在疑惑,还以为是你师父猜到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东西。”   “小曜,我这么跟你说吧,苍家,其实不能算是一个家族。”他抬眼看向江曜,给他解释道,   “或者说,家族只是它在明面上的一个伪装。”   “啊?”江曜对上梦吟沧的双眸,脸上出现了几分惊异之色。   荧烛大陆上的势力大都以家族为单位,像是圣渊教这样的特例可谓是凤毛麟角。而梦吟沧既然这样说,江曜也只是稍微思索,便知道这苍家之后恐怕还有其他牵扯。   “苍家是水月门在外的眼。”梦吟沧也没跟江曜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当年与幽荧的那一战后,你师父肉身被毁,幽荧重伤陷入沉睡,月儿和我带着剩下的灵士退居水月门中,以避开玄初华的赶尽杀绝。”   “但水月门与世隔绝,我们还要提防幽荧再现,长久避世恐出祸端,所以后来便有了苍家。”   梦吟沧缓缓说着,江曜听着也明白过来。   既然水月门后是当初玄师和梦吟沧一行人利用创造之力开辟的,脱离荧烛大陆独立存在的一方空间,那么这个苍家,恐怕便是水月门放置于中域,用来探知荧烛大陆情报的一处暗桩。   “当然,我们安插在中域的眼线也不止苍家一处,但苍家平日里除了替我们收集各种情报外,还负责一些……嗯……不太能见光的工作。”就算是说起这些,梦吟沧似乎也没打算和江曜避讳,   “而你要找的那孩子,正好负责这一部分。”   “师伯说的工作,是指……”江曜眉头微蹙,追问般地望向梦吟沧。   “玄初华知道水月门的存在,也知道我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有时候,我们的人可能会面临危险。”梦吟沧轻笑一声,开始给江曜解释,   “除此之外,水月门中的人也并不少。距离当年的大战也已经度过了不短的时日,总会有人逝去,也总会有人降生,而时间会磨平很多东西,新降生的人中,也总有那么一部分不解也不在乎当年的悲剧。”   “更有甚者,甚至会觉得,我们当年的选择,是没有意义的。”说到这,梦吟沧俊朗的脸上也难免多出了几分冷厉之色,   “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视此地为牢笼,想要逃离水月门。”   “这种人……”听到这,江曜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不过小曜,我和月儿一向不会阻拦这些人离开。”看着江曜蹙眉沉思的模样,梦吟沧却摇了摇头,“这些人思绪流于表面,反而好对付。但麻烦的是,玄初华也知道这些。”   “所以有时候,悄无声息的渗透,反而更加防不胜防。” 第293章 小爷眉头紧锁   “苍家的一部分人就是职责就是处这一类的事。”梦吟沧笑着看向江曜,   “苍星赫也在其中。”   “那孩子灵喾有些特殊,是天生的执法者,可以一定程度地看穿人的内心,看透他们的本质。”   “原来如此……”江曜听着,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本以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苍星赫和梦吟沧,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苍家的人水月门会专门培养。另外,苍家在外时,也会挑选一些值得培养的其他灵士。他们大都是散修,也与玄家不太对付,苍星赫就是这样来的苍家,不过当时他还小,他的家人因为玄家爪牙的迫害而死伤殆尽,就剩下他一个。”   “后来苍家收留了他,又哪知道后来他觉醒的灵喾如此特殊,倒是歪打正着。”   梦吟沧三言两语就把苍星赫的事情告诉了江曜,听得江曜唏嘘不已。   哪怕梦吟沧没有细说,但哪怕只是这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也好似藏着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   江曜不知道,在玄初华统治下的中域,到底又会有多少桩如同天鹤城江家的惨案。这么多年来,在幽荧未曾复苏之前玄家的手不曾伸到其他四域,恐怕除了害怕水月门与他们鱼死网破之外,本身也有四域太过偏远,利用价值太低的缘故在吧。   江曜不敢想,若是之后他们再次失败,让大陆彻底落入幽荧,落入玄家手中,又会是怎样惨烈的模样。   “星赫那孩子的家人当年被折磨致死,他目睹了一切,所以性子向来也冷僻些。虽然表面上倒是与常人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但过去的那些年里,我还真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人交过心。”梦吟沧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之前你说你那朋友居然在寻找他的时候,我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不过小曜,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会说星赫的失踪和幽荧有关?”说到这,梦吟沧的眉头再次微微蹙了起来。   “他说……当初他与苍星赫算是起了一些争执,两个人分开后,他便与苍星赫失去了联系。”江曜回忆着之前萧池跟他说过的话,跟梦吟沧缓缓解释道,   “他最初只是以为由于二人起了龃龉,苍星赫不欲再与他来往,但后来我和他认识之后,倒是一起在四域对抗过幽荧的爪牙。”   “然后他就想起,当年苍星赫失去与他的联系后,他曾在那附近发现了转化之力的踪迹,不过那时的他未曾多想,但后来看来,苍星赫的失踪,绝对没有他那时以为的那样简单。”   江曜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跟梦吟沧解释清楚,然后便看见梦吟沧的神色越发凝重:   “小曜,你是说,当初星赫失踪的时候,他的朋友曾在那附近发现了转化之力的痕迹?”   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石桌粗糙的桌面,小心翼翼地跟江曜确认道。   “嗯。”江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见状,梦吟沧的眉头突然拧作一团,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似的。   “怎么了,师伯?”江曜见梦吟沧皱眉沉思许久都未曾说话,忍不住问道。   “小曜,你朋友说的,星赫与他失联的具体时间你知道吗?或者说,他们最后联系的时候,星赫在干什么?”   梦吟沧眉头紧锁,抬头看向江曜开口道。   “这个……”江曜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他也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他似乎跟我提起过,苍星赫还没跟他失去联系的时候,曾邀请他一起去一个快要开启的秘境,但因为属性不合,所以我那朋友当时拒绝了他。”   “但既然我那朋友最后和他不欢而散,这么看来,那时候那个秘境应该还未开启。”江曜思考良久,终于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抬头看向梦吟沧,   “我朋友和他失去联系是在约莫五六十年前,师伯,你可知苍星赫灵喾的属性,还有五六十年前,中域有什么符合他属性的秘境要开启吗?如果有,那应该就是那个时间点附近的时候。”   之前在南域的时候,江曜晚上无事可做时偶尔也会和萧池聊聊天,有时候会谈到萧池的友人,因此江曜也从萧池那里知道了一些有关苍星赫的事情。   时间过去得太久,再加上萧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刻意去忘记有关苍星赫的事情,所以萧池讲给他的很多东西都显得有些模糊。   但是从萧池跟他闲聊的那只言片语来看,苍星赫的天赋不错,修为应该不会太低。这样的人如果要去秘境,自然也不会去太普通的秘境。   而萧池因为属性不合适而拒绝了他,则说明这个秘境的产出宝物应该会有一定属性限制,就如同冰极寒泉的灵草灵材大都是水属性一样。   哪怕是中域,最顶级的秘境也就那么些,若是加上苍星赫的灵喾属性限制,还有定时开启,开启时间在五六十年前这些条件,那么搜索范围就一下子缩小了太多。   “五六十年前,秘境……”梦吟沧听他这样说,眼中的沉重之意也越来越浓。   “怎么了,师伯?”江曜看梦吟沧的沉下来的面色,心中隐隐涌上些不安来。   “小曜,星赫的灵喾是土属性。”梦吟沧对上江曜的眼神,神色严肃,缓缓开口道,   “而中域的土属性高阶秘境,且在五六十年前开放的,唯有后土之境一个。”   “而正好,他与我们失去联系的时间,也是后土之境开放前后。”   “也就是说……”梦吟沧这话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意义,但江曜细细一想,却突然察觉出了些让人心惊的端倪来。   苍星赫与萧池失去联系的时间与他和水月门失联的时间吻合,这也就证明了苍星赫并非与萧池赌气,而是因为不可抗力才离开了萧池身边。   所以,若说萧池之前想起自己曾见过转化之力的痕迹后,只是猜测苍星赫的失踪和幽荧爪牙有关的话,那么这样一来,便是已经将事情坐实了。   梦吟沧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因此表情才越来越郑重。   “小曜,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梦吟沧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轻轻敲了敲石桌,   “其实当年,星赫那孩子虽然失踪,但我们的人也曾在之后发现过他的踪迹。”   “那他……”江曜一愣,刚想追问,却见梦吟沧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江曜住了口,望向梦吟沧,然后便听见那人开口道,   “我们的人是在后土之境里发现他的,但是还没等他们传来更多的信息,后土之境就突然关闭,星赫,还有我们在其中历练的其他灵士都就此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再无音讯。”   梦吟沧越说,眉头就皱得越紧。   江曜之前便从玄师那里知道了后土之境的异变,知道后土之境的重要性,梦吟沧这样说着,也是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此时也是眉头紧锁。   “那孩子的性格我知道,虽然外热内冷,喜欢把其他人排除在自己的世界外。但他绝不可能做出背叛我们的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和我们切断联系。”另一半,梦吟沧还在缓缓说着,   “之前我们便起了疑心,可惜后土之境的危险太多,我们也不敢擅入,只能时刻监控着,怕出祸端。”   “不过如今,既然星赫那孩子的失踪和幽荧的人有关,那这样看来,后土之境的异变……”   “恐怕也是幽荧的人捣的鬼。”江曜对上梦吟沧的眼睛,接下了他的话茬。   从刚刚梦吟沧说,苍星赫曾出现在后土之境的时候,江曜心中便已经冒出了这个答案。   苍星赫的失踪是因为幽荧的缘故,而他再次现身在后土之境,后土之境便异常关闭,甚至连土精魄的封印都被损坏,再加上之前玄师说的,后土之境对于幽荧炼制傀儡的作用,再说二者什么关系都没有,江曜是打死也不信。   “没错。”果然,梦吟沧点了点头,   “不过小曜,我还有一个更不妙的猜测。”   他一手放在石桌上,紧紧地撑着桌面,另一只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握成了拳头。   “什么?”江曜见状,心也不知不觉沉到了谷底。   “星赫那孩子天赋不错——或者说,很好。”   “我突然在想,他之所以突然出现在后土之境,会不会是因为幽荧……”   “因为幽荧在试图操控他,让他去破坏后土之境的封印?”江曜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   玄师曾与他提到过,后土之境的封印除了创造之力或是与之相近的四圣兽之力,也就只有高纯度的土属性灵力能破除。   他知道幽荧具有炼制傀儡的能力,若是苍星赫实力强大又是土属性,那么将其操控,再藉由苍星赫去破坏后土之境的封印,从而使其异常关闭的事情倒也不是说不通。   “不。”但是梦吟沧却只是摇头,“比这还要更糟。”   “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是盯上了星赫……”   “然后,想要将他作为炼制傀儡的容器?” 第294章 小爷回去见师父   梦吟沧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而江曜听他说完,心中也是咯噔一声,背后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是啊,他怎么没往这个方面想。   玄师说,幽荧需要土精魄融合高阶的土属性灵喾来作为制造傀儡的容器,那苍星赫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操控苍星赫去破坏后土之境的封印后,再直接将其作为炼制傀儡的容器,顺手的事情,他刚刚竟然没有往前再想一步。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感,只是在刻意规避这个答案?   更何况,若是苍星赫真的被作为了幽荧制造傀儡的容器,那萧池呢,萧池怎么办?   自从北域之后,萧池恐怕就一直在寻找苍星赫的踪迹,江曜知道那种不安与自责,为此他甚至在不知道疏影阁底细的情况下直接一个人去深入探查。   这种事情若是没有玄师兜底,江曜自己都要掂量掂量。   江曜不知道被炼成容器后苍星赫会经历些什么,但从之前提到宁岚雪的时候,宁岚月、梦吟沧还有玄师的表情来看,那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曜,你那个朋友现在在哪?”江曜脸色越来越难看,梦吟沧却突然开口问道。   “他……应该在来中域的路上。”江曜下意识地开口。   当初时间紧急,玄绯伊和玄青尘先带着他回了水月门,而萧池则和江子墨他们说好,一起乘坐灵舟前往中域。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要到了。   “他也要来中域的话……”闻言,梦吟沧的手摸上了下巴。   “要不,我们先等等他?”江曜试探着提议。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萧池寻找苍星赫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无论是喜是忧,江曜总要让他知道。   后土之境的异变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他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说了,既然证实了后土之境的异变和幽荧有关,再多做些打算才是正道。   “我也有此意。”梦吟沧轻叹了口气,   “此事急不得。”   “如果后土之境是幽荧捣的鬼,就是你和小澈要进去,也要再商榷一番。”   一提到幽荧,似乎所有事情都要慎重起来,否则稍不注意就会翻了船。   江曜点了点头,梦吟沧所说的倒是和他想的一致。   “不过,师父那边……”像是想起了什么,江曜突然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你回去之后也告诉他吧,我就不单独再找他了,麻烦。”梦吟沧点了点头。   该说的都和江曜说的差不多了,再重复一遍也分析不出什么,所以转述即可,倒也不必再让人来一趟。   “那……师伯,我明天……”江曜挠了挠头,声音不知不觉地小了下去。   “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我不强迫。”梦吟沧笑着看向他,顺便呷了一口酒。   “我……”江曜见状,看着自己手边空空如也的茶杯,最终还是讪笑了一声,“那……我还是来吧。”   不可否认梦吟沧狂风暴雨般的训练方式的确让他有了点阴影,但退缩的念头出现了那么一瞬间,最后还是被江曜压了回去。   “好,跟今天一样的时候,还是这个地方,我等你。”梦吟沧倒是没去管江曜的这些心斗争,只是听见江曜的话后,便笑着点了点头。   “好。”江曜应了一声,起身跟梦吟沧道别。   他离开梦吟沧和宁岚月的院子,朝着玄师的居处走去。   玄师这些日子也是清闲得很。虽然玄师的复活已经成了水月门中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梦吟沧和宁岚月至今也没有在明面上宣布此事。   倒也不是他们不愿,只是玄师自觉实力还未恢复,也不想出现在人前。如今这样,其他人倒也知道玄师不欲被人打扰之意,因此倒也都识趣地不会靠近这处曾被封存,被列为禁地的小院。   但江曜倒是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推开门,果然看见了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师父。”他轻唤了一声,走到玄师身边,见玄师转过头来,不由得开口道,   “又在忙?”   他看了一眼玄师身边堆着的文书,总感觉玄师怕不是又忙活了一天。   明明梦吟沧他们也没给他找事情做。   “倒也不是忙,只是闲不下来,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玄师轻笑一声,将几案上的东西好,   “之前只剩灵魂的时候,总觉得好像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桩桩都要紧得很,但如今突然有了转机,却又觉得好像也不需要那么急切。”他回过头来笑着看向江曜,   “今日感觉如何?”   “这个……”被这么一问,江曜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说完全没事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身体上的伤被治愈,但心上的阴影也足够他消化一段时间。   “其实……也还好吧……”江曜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答道。   有些东西,他总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克服。   “如果实在受不住,就跟你师伯说。”玄师也点点头,但还是提醒他道。   他知道将江曜交给梦吟沧会发生些什么,就算知道江曜的毅力,但他也有些心疼。   实话实说,梦吟沧平时看上去总是悠哉悠哉的一个人,但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模样就算是他也有些发怵。   战斗状态和平常状态的梦吟沧就像是两个人,这是过去他们几人的共识。   但是对于刚从裂缝中出来不久,连感知都已经钝化的江曜,梦吟沧那样带有刺激性的教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最优解。   “其实倒也没那么严重。”江曜摇了摇头,但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过师父,今天我跟师伯闲聊的时候,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怎么了?”见江曜表情有些严肃,玄师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是关于萧池的事情。”有关苍星赫的事情玄师也略微知道一些,所以江曜也没什么需要特意解释的,直接把之前他和梦吟沧的推测复述了一遍。   “师父,你觉得如何?”他看向玄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是玄师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着头,好看的眉拧作一团。   “师父。”江曜轻轻喊了一声,见江曜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得提高了音调,   “师父?”   “咳……”玄师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重新看向江曜。   “怎么了,师父?”见玄师面上似乎有些异色,江曜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事。”玄师摇了摇头,试图让面色恢复如常,“或者说,是一些无关现在的陈年旧事。”   “又是……和雪师伯有关吗?”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江曜按下心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些许不安,还是循着直觉追问道。   他还记得梦吟沧之前与他说过的,有关宁岚雪的事情。   亲手杀掉被幽荧炼制成傀儡容器的挚友,那是玄师这么多年来无法解开的心结,更不要说二人之间除了友情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清的情愫,哪怕只是宁岚雪的一厢情愿。   而如今,苍星赫也有被幽荧炼制成傀儡容器之嫌,也难免玄师会抚今痛昔。   “师父,如果被炼制成傀儡容器,是真的……无药可解吗?”见玄师久久不语,江曜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连你师叔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想,整个大陆应该无人能做到。”江曜接连发问两次,玄师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这……”闻言,江曜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所以,这个傀儡容器,究竟是……”   他其实还是有些疑问在心中,比如为什么宁岚雪被制造成容器后会与玄师他们反目成仇,又比如为何每次提到容器,一向冷静的玄师便会频频露出失态之举。   他能感觉到,玄师的异常,是因为宁岚雪,却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宁岚雪。   “容器就是幽荧所选中的牺牲品。”江曜都问到此处,玄师只能轻叹了口气,   “大量地制造能抗衡灵士的傀儡,哪怕他们空有力量而毫无神志,但也会消耗幽荧大量的本源力量。”   “所以后来幽荧有了其他主意——毕竟利用和他同源的四圣兽,或是烛照曾经用于创造天下万灵的土精魄和高级的土属性灵喾来创造傀儡,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更何况这样一来,消耗的就是四圣兽亦或那位土属性灵士的本源,而和幽荧自己无关。”   “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为容器……”玄师这么一解释,江曜终于有了些明悟之感,不由得喃喃道。   “嗯。”见状,玄师轻轻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听见江曜又带着些疑惑开口道,   “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何雪师伯她会……”   他想起玄师和宁岚雪最后的结局,隐隐感觉到这个容器似乎并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让玄师再度陷入了沉默。江曜看见玄师放在几案下的手握了握,身上的气息也有些紊乱,看得他刚想转移话题,却又突然见玄师面无表情地开口,   “容器的记忆被封印,意志被摧毁,仅剩空壳。”   “但是他们作为人类的智慧和能力尚存,而且……会视幽荧为主。” 第295章 小爷去而复返   “竟然……”闻言,江曜倒抽一口凉气。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玄师,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的问题又让他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没关系,你也该知道。”玄师神色虽有些异样,但最终还是轻叹口气,   “傀儡是没有神志的,但是容器却有。所以容器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操控用他们的力量制造而出的傀儡。”   “哪怕是强如烛照和幽荧,他们的精神力也有上限,若傀儡数量太多,超过了一定限度,则会让他们精神受损,长久下去连自身都会也会遭到难以治愈的创伤。”   “但是容器不一样。他们不会在意容器的死活,所以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已经被完全操控,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容器,再让其操控由其制造的傀儡,这样一来就能间接性地操控天下所有傀儡,还能避免自己遭到反噬。”   总而言之,对于幽荧来说,容器就是一个用来避免自己受伤的工具,等到磨损坏了,那就再换一个就是了。   玄师已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还是难免带上了些波澜。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而江曜也陷入沉默,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   不得不说,情况似乎比江曜想象得更糟。照玄师这样说,最坏的结果,怕不是萧池认识的那个苍星赫已经不在了。   不仅不在了,甚至有可能对他们倒戈相向。即使是想想,江曜都有些心凉。   一瞬间,他甚至突然有些不敢去面对即将到达中域的萧池。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玄师。关于容器的事,他只是听着便遍体生寒,那玄师呢,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甚至是亲手将挚友送上末路。   难怪每次提及此事,玄师总会情绪失控。   但江曜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在早已发生的事实面前,所有的话语似乎都变得无比无力。   “那……苍星赫的事情,我们还要告诉萧池吗?”沉默良久,江曜这才开口道。   他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话题,但刚刚有一瞬间他也确实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就这样瞒着萧池,在萧池不知道的时候将苍星赫的事情处掉,这样做对于萧池来说会不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比起兵戎相见,一无所知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   “小曜,萧池他有知道的权力。”但是,玄师只是朝着江曜瞥来一眼,便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突然轻轻一笑,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小曜,若失踪的是我,你又该当如何?”   “那自然是……”江曜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他会找他,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能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萧池和你一样。”玄师见状倒是没揭穿他,只是轻叹口气,淡淡地开口道,   “小曜,你不会想要你师伯他们为了所谓的照顾你的心情,而刻意隐瞒我的踪迹的。”   “我……”玄师的声音十分平静,却让江曜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玄师说得对,若将自己放在萧池的位置上,他不会想要自己被人隐瞒,哪怕其他人的本意是为了他好。   逃避能逞一时的快意,但终究不得长久,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如此。   “他该知道真相,至于之后他做出什么选择,我们也不该干涉。”   “好……”江曜轻轻应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提到容器的缘故,此时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玄师似乎也不欲多言,勉强扬起一抹微笑,   “好了,先不说这个。”   “萧池他们最近和你有联系吗?”他转过头来看向江曜。   “嗯。”江曜点点头。   之前江曜从幽荧那里拿回记忆后,就已经和萧池还有江子墨他们联系过,也是在那时知道了他们快要抵达中域的消息。   “等他们来了再告诉萧池吧。”玄师轻叹口气。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等萧池来了水月门以后再做计较。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情况,万一苍星赫尚且平安无事呢。   压下心中的不安,江曜回过神来,却见玄师摇了摇头:“好了,先回去修炼吧。”   幽荧已经苏醒,就算江曜得到了烛照的传承,但距离达到能够抗衡幽荧的实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他不得不督促江曜。   闻言,江曜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他站起身,侧过脑袋看向玄师:“那我走了?”   “去吧。”玄师点点头。   江曜见状朝着门口走去,到了门边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玄师:“我真的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动作带了些踌躇,但转眼却见玄师抬起头来,那张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上带上了些无奈和好笑:“你不走,难不成就在这傻站着?”   “哦……”江曜挠了挠头,这才转身走出房间,还不忘转过身来把门带好。   梦吟沧和宁岚月不可能亏待他,他在水月门中其实也有自己的院子,面积甚至比玄师的还要大些,还给他配了侍女来照顾他的起居。   江曜不习惯人服侍,因此一早就把人遣散了回去,此时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偌大的庭院,却又莫名其妙凭空升起了几分寂寥之感。   他站在院外,看着偌大的院落,脑中却不知为何突然闪过玄师刚才的神情。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江曜突然回过身,直直朝着玄师的住所跑去。   两个人的院子隔得并不远。他运转了灵力,几乎是顷刻间便来到了玄师的院子里,然后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师,师父……”   “你……”玄师明显是没料到他的去而复返,连带着整个人也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疑惑中又带上了些促狭:   “你回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跟他说?   “我……不知道。”然而,江曜闻言却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敢去看玄师的眼睛,   “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   他不想再像过去那样总是让玄师一个人。   尤其是,在他刚刚才和玄师说到了有关宁岚雪的旧事之后。   “你……”这个答案似乎是远远超出了玄师的预料范围,他看向江曜,见江曜的确不似作假的样子,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更何况,以前不是都……”   “可是现在有我了啊。”但江曜却摇了摇头,有些固执地开口道。   他没办法参与玄师的过去,但至少,如今的他是能够陪在玄师身边的。   “而且……反正我在哪里都能修炼吧。”他又给自己找补道。   “修炼室在那边。”看江曜一本正经的模样,玄师无奈中带了些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房间内的另一扇门。   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便知道事情应该是成了。他朝着修炼室走去,进了房间关门时还不忘探出头朝着玄师开口:   “师父,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快去修炼。”玄师挥手把江曜赶进修炼室,自己回过头来坐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修炼室的方向。   江曜这孩子,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他很少有这样被人特意关注的时候,不得不说的确是有些不习惯。   只是……他微微垂下头,却又不得不承认,江曜这么一打岔,却让他之前因为回忆起宁岚雪而又开始陷入拉扯的心平静了不少。   玄师也不知道为何江曜做这样的举动时他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就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似的。但平心而论,这种感觉,好像……也不算坏。   这几天,江曜的生活过得规律而充实。   白天被梦吟沧压制着在生死边缘磨砺自己的意志和反应能力,晚上则跑到玄师的房间里开始炼化烛照留给他的那部分灵力。   他的天赋本就算是大陆上最顶尖的那一批,再加上烛照留给他的灵力,修炼起来灵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很快就到了六阶巅峰,然后又在梦吟沧给他的锻炼中得到了明悟,一举突破到了六阶大圆满。   也就是说,现在的江曜只需要再去找到进阶物,就能直接一举突破到七阶。   另一方面,在梦吟沧的帮助下,江曜曾经的战斗本能也一点一点被拾起,甚至感知比之前还要灵敏,到了后来,全神贯注之下,他竟然能够在灵力支持的情况下接下梦吟沧的所有攻击,而自身毫发无损。   这时,梦吟沧终于丢下了那根给江曜带来了心阴影,让他看着就有点后背发凉的树枝,转而递给了江曜一个玉简。   江曜兴冲冲地接过,本以为是玄师之前提到的,梦吟沧独创的剑法,谁知注入灵力一看,却是最基础,像是挑、刺、斩这样最简单基础的剑招。   那一瞬间,说完全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江曜还是收起了玉简,抬起头,试图想从梦吟沧那里找到答案。 第296章 小爷不安   “小曜,你在期待我教给你什么?”这一望,梦吟沧倒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轻笑着问道。   “我……”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梦吟沧又笑道,   “就像你师父说的,你以为我会教你剑法,对不对?”   闻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如梦吟沧所说,他本以为梦吟沧会像过去的玄师一样直接给他剑法或者灵技,哪承想梦吟沧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倒没有觉得梦吟沧刻意藏私的意思,只是想象和现实相差有些大,难免让他有了些落差之感。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师父到底是怎么说我的?”闻言,梦吟沧托起脑袋,喝了一口酒,笑着看向江曜。   “嗯……他说,师伯你的剑术……很强,算当今荧烛大陆的第一人。”江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   “天下第一吗?哈哈,其实也不算错。”听见江曜这样说,梦吟沧噗嗤一笑,然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师父什么都强,但若是不用灵力光比剑术,他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我。”   “不过小曜。”笑完,他又将手撑在了冰凉的石桌上,看向江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你师父可能没告诉你,我的剑术之所以强,可并不是强在剑法上。”   “诶?”这下,倒是江曜有些疑惑。他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却见梦吟沧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曜,我的剑术之所以强,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用过剑法,”   江曜愣愣地看着梦吟沧,似乎没弄懂他的意思。   在他的印象中,剑技似乎始终都是与剑法挂钩的。将一套强大的剑法修炼得越熟练,似乎在战斗中的裨益也就越明显。所以,梦吟沧这话,似乎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有些冲突。   “剑法是一种……嗯,由前人,或是你自己的经验总结而出的,一种一种剑术上的技巧与规律。它能让人的剑技快速提升,快速适应战斗。”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梦吟沧轻笑一声,拿起酒盏对着江曜扬了扬,   “不过我一直认为,只要依赖于剑法,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剑术的巅峰。”   “为什么?”江曜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因为剑法是规律,也是一种捷径。规律能让人快速掌握某种东西运行的原,但也意味着,只要愿意去钻研,任何规律都有被研究透彻的时候。”梦吟沧耐心地跟他解释着,   “也就是说,再精妙的剑法也会被人看破,但从来没有人能猜到我的沧溟剑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但是战斗偏偏追求的又是出其不意,越是让对手越是猜不到下一步行动,那么优势也就会越大。   此言一出,江曜才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小曜,其实我想教你的东西,已经被你学去不少了。”不过,梦吟沧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陷入了一头雾水之中。   “师伯,您是在说……”回忆起这些日子和梦吟沧的相处,江曜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太敢确定。   “我用剑,靠的不是剑法,而是战意和直觉。”梦吟沧轻笑一声,下一句话却是证实了江曜的猜测。   “直觉……”江曜微微垂下脑袋,想起之前自己挡下梦吟沧攻击的那几回,心中的明悟之感也越来越深。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无赖的地方,那就是灵力的压制。这大陆上灵力比我强的,还真找不出来几个,我也不是什么追求对手,非要与别人公平比试的人。所以能用灵力把人压制着赢了是最好的。”梦吟沧点点头,看向手中的酒盏,接着笑道,   “不过,哪怕是同级,只要是单挑,我想我也不一定会输就是了,包括你师父在内。”   “我好像……明白了。”江曜抬起头,看向梦吟沧,“谢谢你,师伯。”   “没什么好谢的。”梦吟沧对他轻笑着摆了摆手,“反正这些东西不告诉你也是烂在我肚子里,你这孩子愿意信我反而高兴。”   “给你的玉简里面都是基础,而接下来我想让你做的,就是将这些最基础的剑技练习到极致。至少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效果要和玉简中展示的一样,那就勉强算你过关了。”   通常来讲,篆刻有灵技的玉简内都会有一方小天地,可以让其主人在其中对照着练习灵技,梦吟沧给江曜的这个也是如此。   “小曜,这些基础的剑技看似简单,但不同的人使出来,威力也会不同。我要让你找到自己在这些基础剑技上最强威力的临界点。”江曜看着手里的玉简,然后便听见梦吟沧的声音再度响起,   “再高深的剑法都是由这些基础的东西融会贯通而成。就算你以后不走我的路子,但照着玉简上的去做,也会让你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嗯。”江曜点点头,然后便看见梦吟沧对他摆了摆手,   “好了,回去吧。后面几天也不用再来找我,你自己修炼便好。”   “好。”江曜应声,正准备起身,却听见梦吟沧又笑道,“对了,还有你那朋友。”   “等他来了,记得让人领他来见我。关于星赫的事情,我想再与他确认一下。”   “好,我知道了。”江曜站起身,对着梦吟沧又行了一礼,   “多谢师伯。”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梦吟沧端起酒盏浅啜一口,对着江曜点点头,   “记得照顾好你师父。”   其实后面的话不用梦吟沧提醒,江曜自己也知道。他跟梦吟沧道别后,便径直回到了玄师的院子。   自那天之后,江曜就基本上再也没回过自己的院子,每天都在玄师的地方蹭吃蹭住。   也幸好玄师过去还是灵魂之时和他形影不离,再加上江曜之前本就粘人,倒是没让玄师起什么疑心来——又或者说,以玄师的性子,就算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不好意思扫了小徒弟的性子。   他向来是这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江曜一门心思扑在剑技上不久后,他终于接到了萧池的传信。   萧池说,他和江子墨,还有江沐锦,已经抵达了中域。   萧池还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压抑得太久的缘故,这段时间江子墨的修为可谓突飞猛进,如今已经是四阶大圆满,找到进阶物就能突破到五阶。   按说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江曜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   水月门中的人已经前去接应,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微蹙着眉头,还没搞清楚自己心中的不安来源于何处,便突然感觉熟悉的气息靠在了自己身边:   “怎么了,小家伙?”   红色的身影在眼前放大,玄师坐在了江曜身旁,开口问道。   “没什么……”江曜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轻叹口气,   “我就是在想,江子墨正好突破了,这回要去后土之境,要不要把他也带上。”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的确是有些大胆,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江子墨是土属性,后土之境中肯定有不少适合他的宝物。   而且,高阶稀有的宝物往往都有即时性,离开了所在地就会失去效果,只能就地吸收,无法转移。更何况,若是能在其中遇到和江子墨互相吸引的进阶物,那就更是对江子墨的实力大有助益。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江子墨能够跟他们一同前去后土之境。   他正是动了这样的念头,但又知道后土之境之中危险重重,因此一时间难免有些纠结。   “你觉得,他会怎么想?”玄师闻言,对着江曜轻笑着反问道。   “照那家伙的性子,八成是想去的。”江曜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想起江子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就有些头疼。   “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去。”玄师点了点头。   “可是……”江曜轻咬下唇,想起之前梦吟沧的推测,总觉得心里的那点不安越发明晰。   “有空间玉简在,若是见势不妙,可以让他们先回来。”玄师垂下眼帘,略微思索一番后开口道,   “你大哥的灵喾很强,就进阶物一事上最好不要将就。这事情……我想之后依他的意思就好。”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江子墨越强,他们也就多一份力量。既然机遇和风险并存,那不如交给当事人来自行抉择。   “好……”江曜点点头,应了一声,但还是轻叹口气,回过头,拽着玄师的袖子就往上蹭了蹭。   “又怎么了这是?”玄师拍拍江曜的脑袋,无奈地开口。   “萧池他们要来了。”江曜回答,声音中带着些犹豫。   先前萧池跟他通讯的时候语气还是十分欢快,他都不敢想象之后知道了苍星赫情况的萧池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算算时间,离萧池到达水月门恐怕也要不了一会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玄师语气中倒是没什么波澜,但眼中却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但还是只能安慰江曜道。 第297章 小爷不敢   江曜没有接话,他知道在事实面前,再多的抱怨和恐惧都是没有意义的。   现下之计,也唯有去面对。   当晚,萧池便被水月门的侍女领到了江曜面前,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江子墨和一脸温和笑意的江沐锦。   “我师伯要见你。”江曜先是跟江子墨还有江沐锦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看向萧池,强作镇定道。   “师伯?”闻言,萧池声音中带上了些疑惑,似乎没弄明白江曜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师伯。   “咳咳,他叫梦吟沧,或者说……角沧尊者?”江曜想了想,给萧池解释道。   “角沧尊者……”然后江曜便看见萧池整个人直接愣住,   “他,找我?”苍白的手指指向自己被长发遮住大半的脸,萧池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嗯。”江曜点点头,紧接着眉头轻轻皱了皱,强颜欢笑道,“你也不用紧张,师伯他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萧池跟在江曜身后走在水月门的小路上,脸上表情不断变换,走到梦吟沧的院门前还有磨磨蹭蹭地不敢进去,还是江曜跟他再三保证不会有事,他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萧池是战战兢兢地进去的。   而等到天亮,江曜也没见他再出来。   再晚些的时候,有侍女来传信,说是萧池给他带话,说他去了炼药室,短时间内不会出来,让他不必担心。   炼药室?江曜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江子墨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怎么了?”   他先前一直等萧池不归,便找到了江子墨和江沐锦,想将后土之境的事情告诉他们后再让他们做定夺,谁知刚刚找到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侍女就来了。   “有些麻烦事。”说到这,江曜也不打算跟江子墨他们隐瞒,“与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有关。”   “什么事?”江沐锦也正了神色,跟着江曜微微蹙起眉头来。   虽然到达水月门还不到一天,但这里的一切显然都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就算知道东域和终于肯定没有任何可比性,但随随便便一个侍女都是五阶以上修为也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比起江沐锦,江子墨倒是显得要平静很多,除了在刚到达水月门见到玄师的真身时略微有些失态,其他时候都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中域有一方土属性秘境,其中宝物众多,倒是和你们灵喾恰好契合。”江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后土之境将事情引入。   “江大哥恰逢突破,那不是正好?”果然,江沐锦闻言便开口道。   “我也有此意。”江曜点点头,眼神看向正襟危坐的江子墨,“其实,我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顾虑为何?”但江子墨却答非所问,反倒是反问江曜道。   “唉,你这么聪明干什么?”江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思被兄长一下子看穿的感觉总让他有些挫败。   “有什么话就直说。”江子墨没搭他,只是神色认真地开口。   “得得得,我也没打算跟你卖关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子墨面前,江曜总觉得自己有些压制不住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脾气,但好在他也没打算吊江子墨胃口,   “咳咳,不过江子墨,我话先说在前头啊,这里面非常危险,你自己先掂量掂量。”   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江子墨还有江沐锦用最快的速度说了一遍,包括苍星赫的事情在内。   当然,萧池和苍星赫之间的暧昧关系被他用挚友之情一笔带过,倒也并未深入。   “就是这么个地方。说实在的,我其实……”江曜挠了挠头,但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看见对面的江子墨抬起了头:   “不,我要去。”   江子墨的决定来得太快,江曜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见他再次开口,   “后土之境,对吧?”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不像是疑问,倒像是在寻求确认,   “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此言一出,江曜顿时说不出话了。   灵喾和契合的进阶物在冥冥之中会有感应,这是灵士都知道地常识,但感应强到这种程度,仅仅听到秘境名字就让人心有悸动的进阶物,不用说,那肯定是与灵喾契合到了极致的东西。   若是就这样错过,对于灵士来说恐怕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江子墨,你认真的?”江曜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江子墨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无奈,虽然语气毫无波澜,但冷峻的脸上线条终究也是柔和了些,   “而且江曜,我不需要你的庇护。”   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这个过去总是犯浑的弟弟突然长大了,脾性也好眼界也罢,都再不是曾经那个总会顶撞自己的混小子可以比拟的,实力更是到了一个他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很感谢玄师——或者说那位大人对江曜的教导和指引,他的弟弟比他曾经想象中的要优秀太多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成为江曜的保护对象。   自从与江曜重逢后,江曜似乎就对他有些过保护,他乐意看到江曜的成长,但他也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是江曜的兄长,有些事情就算他无法做到挡在江曜前面替他遮风挡雨,但至少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缩在弟弟的身后,做一个事事束手束脚的闲人。   尤其是在自己原本就有这个能力的情况下。   江曜无言看向江子墨,见他毫不动摇地和自己对视着,最后只能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半是妥协半是抱怨道:“好好好,随便你吧。”   “不过空间玉简你一定要收好,遇到什么事情就赶紧回来,千万别逞强听见没有。”他抬眼瞪向江子墨,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嗯。”江子墨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那大公子……”见状,江曜目光又看向江沐锦,有些踌躇地开口。   “在下也意欲同去,只是不知江小哥这边……”江沐锦点了点头,回望向江曜,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那就一起去吧。”闻言,江曜认命般地点点头。   江子墨都带上了,那也不差江沐锦一个。更何况按修为来看,江沐锦甚至还比江子墨高上一些。   不过,随即他又轻叹口气,叮嘱道,“不过大公子,还请你与兄长一样,千万要小心。”   “在下明白,不会给江小哥添麻烦的。”江沐锦点点头,应声道。   江曜又给二人叮嘱了一番,见天色已晚,这才跟二人告辞,本想回屋,但走着走着,却不知不觉又到了玄师的院子前。   玄师房间的灯亮着,江曜靠近,却意外听见梦吟沧的声音从中传来。   “你是说……那些家族的灵士都已经……”也不知是梦吟沧说了些什么,江曜听见玄师的声音无比凝重。   雕花木窗上映出两个人影面对面坐着,稍显高大的那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声,看得出是有些苦恼:   “嗯,还剩下一些修为一般的,但那些人……又有其他的情况。”   “小澈,你还记得吗,幽荧手下的蛊人。”他将手放回几案上,语气严肃道。   “怎么可能忘。”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江曜难得听见玄师的声音中带着这样的冷意。他忍不住走到门边,却听见玄师又开口道,   “幽荧用了那东西,然后呢?”   “幽荧下手的不光是那些曾经倒向他的家族,还有不少无辜平民和散修中立灵士。据我们查到的消息,栖玄城附近的城池已经沦陷,无数人如同失了魂一般,互相攻击、吞噬,活下来的则被引进了一个空间法阵,而根据各种迹象推测,那法阵连通的似乎正是后土之境。”梦吟沧跟玄师解释着,江曜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也能感觉到事情似乎棘手至极。   他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门响的一瞬间,两个人影齐刷刷地转过身,视线也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了江曜身上。   “小曜?”先开口的是梦吟沧,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他也不知道江曜没事的时候几乎随时都和玄师黏在了一起,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   但玄师却似乎习以为常一般,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江曜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先过来坐吧。”   他眉头轻轻蹙着,好看的脸上却是挥之不去的沉痛,见了江曜后神色稍微轻松了些,但还是有几分无法言喻的怅然。   江曜坐在了玄师身边,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心情也有些沉重。   若非梦吟沧在场,他是真的很想替玄师拂去眉宇间的阴霾,但在梦吟沧的注视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和玄师在一起久了,有些小动作可能玄师已经习以为常,自己觉得没什么,但落在外人眼里,怕不是就变了味道。 第298章 小爷的师父好像有点……   他还没有勇气让其他人看出他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心思,尤其是在梦吟沧还是玄师的亲近之人的情况下。   “刚才你都听到了?”玄师也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转过头来,隐去眼底的异色,浅笑着看向他。   “嗯。”江曜点点头,“不过师伯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以玄师和梦吟沧的修为,之前应该就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只是这些事情对他本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所以倒也没拆穿他听墙角的举动,直到他自己进屋。   “蛊人是幽荧手下的一名……灵士。”梦吟沧还没开口,玄师便跟江曜解释道,“蛊人以蛊为生,可操控天下灵士,被其得手之人会失去自身意识,被其所奴役驱使,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结合之前玄师对于容器的解释,江曜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幽荧用于制造傀儡的容器,应该就是着了这个蛊人的操纵。   也就是说,这个蛊人也是当年造成宁岚雪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虽说修为越高,意志力越强的灵士越难被蛊人所操控。不过蛊人精通药道,若对象是普通的灵士,不用蛊人自己出手,光是用药便能让他们听其号令,为其驱策。”江曜眉头紧锁着,突然又听见梦吟沧补充道‘   “就算是稍微高阶一点的,稍有不慎也会着了他的道。一旦被种下他的本命牵丝蛊,哪怕是神仙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所以说,是蛊人操控了平民百姓,并让他们前往后土之境?”江曜也回过味来,接话道。   “没错。”梦吟沧点了点头,“早在几个月前,幽荧就召了不少他们手下的高阶灵士前往栖玄城,但没见一个回来的。但栖玄城是玄家的大本营,我们的人也不敢太过深入去探查。”   “不过那时候,我和月儿就想,会不会是幽荧为了回复自身的力量,而对这些灵士下了手。”梦吟沧眉头拧得死紧,想起这些事情,   幽荧的强大就在于吞噬、转化和创造。当年四域掀起风波也正是因为幽荧的复苏需要大量的能量,所以才有人想到了收集灵喾的法子。   但那时幽荧的人没有直接对中域下手,而是采取迂回渗透四域的方式,想必也是因为力量不完整,还在被水月门制衡的缘故吧。   “不能阻止幽荧吗?”江曜皱起眉头,开口询问道。   幽荧吞噬的都是高阶灵士,这样灵力强大的灵士对于可以加速幽荧力量的恢复速度,而幽荧若是恢复到全盛状态,那对于整个大陆来讲恐怕都是一场恐怖的浩劫。   “幽荧动不了水月门中的灵士,少数中立的灵士之前也没落入他们眼中,只是早就归顺于玄家的灵士家族,就算我们有心,但也无力阻止。”   当年玄师和幽荧的一战后,大路上的一部分家族追随梦吟沧和宁岚月建立了水月门,而留在荧烛大陆上的,则是在那时候就归顺了玄初华掌控下的玄家——或者说幽荧麾下。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有一部分灵士独立了出来成为了中立家族,但这些年来,还在中域的家族大部分都是为玄家所用,听玄家号令,跟着玄家压迫百姓、狐假虎威的事情可没少干,脏活血债也做下不少,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就算梦吟沧也心道幽荧残忍,但偶尔也难免觉得有些人是罪有应得。   为虎作伥的伥鬼,最后不还是进了恶虎的肚子。   “幽荧无情,归顺他的灵士家族有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曾超出我们的预料,但如今的关键,是如何保全那些无辜的百姓。”梦吟沧皱着眉头开口道。   对比起灵士家族,普通百姓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他们是强者眼中的蝼蚁,也是大陆陷入危机后,最容易被抛弃的牺牲品。   “如今的中域,除了靠近栖玄城的城池外,其他地方情况如何?”玄师平缓了声音,看向梦吟沧开口道。   “勉强还算平稳,但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梦吟沧叹了口气,   “我们的人已经尽量去那些有苗头的城池支援了,不过中域太大,蛊人种下的蛊太分散,就算是我们的灵士倾巢而出也是杯水车薪。”   水月门中高阶灵士数量并不少,奈何蛊人之乱范围广泛,他的灵喾又特殊,中蛊容易,拔蛊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根据他们得知的情报,那蛊毒竟然可以在傀儡和普通人之间传递,一城中有一人中蛊,随着时间的流逝便可能让整座城池直接沦陷,沦为人间炼狱。   而更棘手的是,面对着中了蛊的平民百姓,水月门中人又不可能直接下手将他们铲除,畏手畏脚之下只能更显颓势,甚至已经有人着了蛊人的道。   梦吟沧的话一出,江曜也陷入了沉默。   梦吟沧说得对,刚才的他似乎的确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虽然他对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因果报应没什么不满,顾及他们的安危不过是害怕幽荧的力量继续增强,但梦吟沧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蛊人造成的危害,似乎比暂时没有动作的幽荧更大。   幽荧再强大,但他们对付起来却可以毫不手软,然而牵扯到百姓,他们就只能束手束脚。   “能查到蛊人的踪迹吗?”突然,玄师冷不丁地开口道。   “哪有那么好查。”梦吟沧轻叹口气,摇了摇头,“玄家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影子也没有。”   “更何况那家伙本身也是九阶,战斗方式又诡谲,小澈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去跟他交手的时候,就算打得过他,但也杀不了他,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话里带了些发牢骚的意思,毫不顾忌在场的还有江曜这个晚辈,倒也是真的毫不避讳。   “可是师伯,你刚才是不是说,不少被操控的百姓,都被转移去了后土之境?”但是,江曜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开口道,   “那有没有可能,刚刚你说的这个蛊人……”   容器会失去自我意识,对幽荧言听计从,其中肯定少不了这个蛊人的手笔。既然如此,既然苍星赫身处后土之境中,又有被炼制成容器之嫌,再加上刚刚梦吟沧说的,被操控的百姓的去向,他难免会怀疑到后土之境上去。   “我和月儿也这么想过。”梦吟沧点了点头,“甚至我还在想,之后你们前往后土之境的时候,我要不要也……”   “不可。”然而,梦吟沧话还没说完,玄师却直接打断了他,   “水月门中不能没有你和岚月镇守。水月门在,我们的退路就在。就算在后土之境遇险,但至少我们还有空间玉简。可万一这是幽荧的声东击西之计,岚月又不善战斗,恐怕会酿成大祸。”   要维系一方异空间的运转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水月门中事务也繁杂,梦吟沧跟他们一走,事情全部压在宁岚月身上,怕是也有些分身乏术。   “而且梦大哥,其实我也没那么……弱不禁风……”他突然轻笑一声,接着开口,声音如常,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总感觉从中听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小澈……”梦吟沧也一愣,但有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容上带上几分歉意,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玄师摇了摇头,低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再怎么样,在蛊人手下护住这些孩子,我还是能做到的。”他看向梦吟沧,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刚刚那一瞬间的怅然只是江曜的错觉。   还是说,那本来就是自己的错觉?江曜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梦吟沧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萧池去找月儿了。”   “等他回来,你们就出发吧。”   “嗯?”江曜还没反应过来,却又见梦吟沧轻轻一笑,然后站起了身: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他走向门边,回过头来对着江曜和玄师笑道,   “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师徒了。”   他说完便推开门,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师父……”江曜上前两步,走到玄师身边,却见玄师轻轻蹙起眉头,似是在思索些什么,恍惚之间甚至都没察觉到江曜的靠近。   “师父!”江曜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玄师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回首看向江曜,眼中带了些歉意:   “抱歉,小曜。”   “还在想刚刚师伯说的事情吗?”江曜挨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撑起脑袋道。   “倒也没有。”玄师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幽荧虽然难缠,但现下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罢了。”   让玄师不安的,反而是他此刻的心境。   他也是在梦吟沧说出抱歉之时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不,也不该说不妥,应该说,对于他而言,刚刚的情绪似乎太过不对劲了一些。   他回头去思考许久,却不得不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在真真切切地觉得不甘。   不甘,不想,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累赘。 第299章 小爷吓到   是这样的吗?玄师轻轻皱起了眉头。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这种性子。   按说,只要最后的整体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他都能够坦然接受,而他自己最后会如何,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能看开。   他以前也一向是这样的,包括刚刚苏醒,最为虚弱的那段时日,他也不曾有什么不满。   毕竟还有江曜,只要他能把江曜平稳带大,那么其他东西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   那难道是因为不习惯被人照顾?   但谁没有被人照顾的时候,哪怕是强如过去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宁岚月和她那些效果各异但强效的丹药,他应该也会在半途身陨,到不了和幽荧两败俱伤的时候。   他想了半天得不出答案,索性也不再去想,但抬起头,却恰好撞进江曜盛着疑惑的眼眸。   “师父?”他回过神,耳边传来小徒弟的声音。   玄师看向江曜,却见江曜面含担忧地开口,   “还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事吗?”   玄师一直紧蹙着眉,让他总觉得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没有。”玄师摇摇头,伸手揉揉眉心,表情轻松了些,带着些调笑地开口道,   “只是人老了,突然开始在乎起一些不该在乎的东西了。”   “哪有?”江曜闻言赶紧接话道,“师父你风华正茂,光彩照人,怎么就老了呢。”   “那你以前怎么叫我的?”玄师侧过头朝着江曜瞥来一眼,脸上浮现出几分戏谑之色。   “我我我……那时候我不是不懂事嘛……”一听到玄师提起自己的黑历史,江曜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恨不得立马挖个洞给自己埋进去。   自己小时候到底在死犟些什么啊,天天对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居然也能喊得出口。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热得有些发烫,好半天热度才稍微消下去一点,却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笑。   “傻小子。”头顶突然被拍了拍,江曜回过头,却看见玄师正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表情中带着些无奈。   “师父……”江曜又轻轻喊了一声,被玄师这么用一打岔,他心中的烦躁消下去了不少,连带着之前蛊人的事情似乎都没那么让人觉得棘手了。   “对了师父,萧池他是跟师叔待在一起吗?”突然,江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他还记得之前梦吟沧提到过,萧池跟宁岚月正待在一块。   难道是在一起炼药?想起之前侍女的通报,江曜轻轻皱了皱眉头。   可是之前玄师也说过容器身上的蛊无人可解啊。   “百姓身上的蛊毒还有解除的可能性。正好有人带了中蛊的百姓回来,你师叔正好在和萧池研究解决的办法。”玄师给江曜解释道。   说到这,他眉头又轻轻蹙起,没了下文。   见玄师这副模样,江曜也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玄师没必要刻意避开苍星赫的事情,除非它依旧没有转机。   “萧池那孩子还挺对你师叔的胃口,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提点一番。”不过玄师很快收敛了表情,转而轻笑道。   宁岚月的灵喾原本并不是白虎,只是宁岚雪身陨时,请求了白虎,这才让宁岚月改变了灵喾。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改变,应该说是白虎灵喾将宁岚月原本的灵喾完全压制住,所以才让宁岚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宁岚月本身的灵喾名为玄蜂,也是一种极其强大,却又危险到了极致的毒灵喾。   “对了小曜,你兄长他们的意思如何?”江曜还在沉思,但玄师突然又开口问道。   “啊,他们啊……”江曜赶紧回过神,挠了挠头,看向玄师,   “江子墨和大少爷……他们都想和我们一起去……”   他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似乎还在为他们担心。   先前他跟二人告知后土之境的情况时,还不知中域各处的异变,而如今知道了,难免也会更加不安。   但是他明白,就算知道这些危险,江子墨恐怕还是要去。而江沐锦……江曜也不知道来中域的路上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虽然二人之间的氛围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江子墨还是跟他印象中的差不多,但江沐锦对于江子墨的态度……也不知为什么,江曜总觉得他看向江子墨的眼神中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尊敬和敬佩,甚至还带着几分纯粹的仰慕之意。   所以,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江子墨如果想去,那么江沐锦就一定会跟过来。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似乎是看出了江曜的犹豫,玄师突然开口道,   “蛊人的特性正好被我克制,就算我如今实力尚不足九阶,但在他手下保护你们,应该也不成问题。”   而且,再怎么说还有空间玉简的存在,这也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嗯……”江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窗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站起了身,   “那师父,我……先去找一趟江子墨。”   中域之变毕竟是件大事,既然江子墨和江沐锦也要去后土之境,那还是提前知道为好,也好早做些准备。   “好。”玄师点点头,然后便看见江曜冲他挥了挥手,简单示意之后便冲向了房门,紧接着身影一下子消失在玄师的视野中。   “慢点……”看着溜得飞快的小徒弟,玄师轻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屋坐下看见凉掉的茶水,却又突然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嘴角。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江曜一直跟在他身边,现在突然没了个熟悉的气息跟着,倒还真的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竟然有点……不太习惯?   真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暗笑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玄师伸出手,有些无聊地看着一道红色的灵力在手中凝聚成各种形状,但大脑却飞速转动着。   后土之境里面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也该让他们去看一看了。   ……   江曜再次见到萧池,是在几天后。   那时他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他自己的房门被推开,萧池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房间内的椅子上。   江曜在他身边坐下,正打算开口,却发现萧池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惫,此时的萧池显得有些萎靡,灵力也隐隐有些紊乱的迹象。   而最让江曜担忧的是,萧池此刻面色阴沉,皮肤惨白到宛若透明一般,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而那层纸一样的皮肤下,丝丝缕缕的青灰色雾气正在疯狂涌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体内溢出。   “你……”见状,江曜的心思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北域,正紧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却见萧池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一手紧紧地抓住了桌角,一手紧绷着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朝着江曜的方向伸了过来,   “江小曜。”他喊了一声,声音低哑得吓人,“借……借我一点灵力。”   “啊……好。”江曜一愣,立马又反应过来,直接按上萧池的背心,便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   “咳……咳咳咳……”灵力入体的瞬间,萧池的脸突然一阵青一阵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曜见状,刚想察看他身体的情况,谁知萧池体内的灵力却突然一阵暴动,将江曜渡过去的灵力突然击散,而萧池的面色更是一下子变得惨白,表情狰狞无比,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嘴角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溢出。   “萧池!”江曜一声惊呼,迫不得已释放了一些属于烛照的威压,强行压制之下,这才终于感觉到萧池体内的灵力平复了稍许。   他飞快地用创造之力修复着萧池一片狼藉的筋脉,看着萧池面色终于缓和了些,正打算详细感知他身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突然感觉萧池微微侧过了自己的身子,躲开了他的手掌。   紧接着,江曜看见萧池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力握紧成了拳头,青筋凸起,如雾般的青色灵力在他身边凝聚又散去。他刚想靠近,却见萧池眉头拧作一团,对他轻轻摆了摆手,好一会,他脸上才终于回复了一些血色,但散乱的头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呼……哈……”他轻轻喘着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面露担忧的江曜,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哈哈,真是……”他缓缓直起身子,用手扇了扇满是汗水的脸,   “差点就没挺过来。”   他的身体还在轻颤,但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和江曜初见时的轻佻模样。   “你……”江曜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萧池对自己摆了摆手:   “哎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小曜。”   “我没事的。”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安慰江曜。 第300章 小爷脑子嗡嗡的   “真的?”江曜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看了脸色依旧苍白的萧池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刚刚萧池的模样明显是毒灵喾的副作用又犯了,但之前玄师在北域给了萧池药方后,萧池的灵喾便得到了压制,按说只要略微注意一下,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真没事。”朝着江曜扯出一个笑容,萧池状似无谓地摇了摇头,   “就是灵力消耗稍微过度了一点——哎呀,这不是忘记跟你说,之前我也突破了,不过因为在灵舟上,压制毒素的丹药还没来得及重新炼制,所以身体也受了点影响。”   其实之前在水月门再见萧池时,就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又强大了不少,应该是有了突破。   只是毒灵喾灵士的实力每提升哪怕一段,都会让自身灵喾中的毒素更加凶猛不少,因此对应的克制药材会产生改变,丹药也必须重新炼制。   所以,其实萧池的天赋本来也不差——或者说,所有毒灵喾灵士的天赋都不可能差。毕竟只有八阶和九阶的,以毒为特性的灵喾才会对灵士产生反噬,而能拥有这种灵喾的灵士若是换成了其他同等阶的灵喾,修炼至极限少说也能有七八阶。   但毒灵喾的问题就出在它的副作用上。对于毒灵喾灵士来说,实力的提升也就意味着反噬的增强,换句话说,他们的痛苦会更加强烈,离死亡也会更近一步。   所以,大多数毒灵喾灵士都不会刻意去修炼,甚至会有意抑制自己灵力增强的速度,萧池过去也是如此,直到偶然遇见了玄师拿到药方之后才终于一点一点加快了修炼的速度,恰好在来中域的路上迎来了突破。   “那你现在……”江曜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他盯着虚弱的萧池看了许久,刚想伸出手去试探他的情况,却突然被萧池一个侧身躲过。   “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干嘛。”萧池的身子突然向后仰了仰,跟江曜拉开一段距离。他一手撑着桌子,一边抬眼看向江曜,脸上是江曜熟悉的轻佻神色。   江曜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他指了指青白色的皮肤上还缭绕着的那一层浅浅青色薄雾,跟江曜解释道,   “有毒。   “你自己倒是不心大,但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前辈一巴掌拍死我怎么办?”他戏谑般地接着道。   这些逸散的青灰色雾气是他都控制不了的毒素,先前江曜的手有灵力护着还好,但现在猝不及防跟他这么一贴,万一毒气入体,就算是江曜恐怕也够喝上一壶。   “真不用担心。”看着江曜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样子,萧池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你信不过我,毕月尊者你总信得过吧。”   “有她在,我不可能出什么事的。”他语气轻松地耸了耸肩,笑道。   这话好歹是有了几分依据。听到这,江曜拧作一团的眉头这才松开一点,看了萧池一眼,轻叹口气:“你别逞强。”   他跟萧池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然也知道那人看上去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轻佻模样,但各种敏感心思其实并不少。   “怎么会呢。”闻言,萧池笑了几声,那声音听上去倒是和往常无异,但江曜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是在故作轻松。   “话说回来……”不过,萧池不愿谈论这些事情,江曜也只能把心中的担忧按下不表。他抬起头,看向面色终于恢复如常的萧池,轻轻开口道,“之前我听师父说,中域是不是起了动荡?”   玄师还说萧池在和宁岚月一起研究解药,现在萧池人既然出来了,也不知道成果如何了。   “该炼制的都炼制好了。”萧池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点了点头,开口道,   “蛊人会以药种蛊,这样会使他的蛊毒传播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   “不过以药种蛊,自然也就能以药解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是解药,也多亏有了毕月尊者,这下中域的蛊毒之乱应该也有救了。”   他说完,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不觉消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你……”江曜看着他,面色由晴转阴,不由得试探着开口,   “你看到了?”   他说的是毒蛊肆虐后中域的模样。   说来也有些好笑,他明明比萧池先到中域来这么久,可由于一直待在水月门的缘故,倒是还未曾见过中域真正的样子   “嗯。”果然,萧池点了点头,   “但当时我们不知道是毒蛊的缘故,只道是有人发了疯,所以我们帮着把人制服住后,便赶到水月门来了……”   说到这,他眉宇间还带着些隐隐的抗拒之意,似乎那时候的场景的确让他十分排斥。   “到底发生了什么?”按说萧池过去在大陆上游荡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接受事物的能力也不会太差,让他都露出这副模样,江曜此刻还是真起了些探究的心思。   “啧……”听见江曜追问,萧池的眉也一下子皱在了一起,深吸一口气,犹豫半天,这才仿佛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转头看向江曜,   “中了蛊毒的人,会蚕食同类。”   “也就是所谓的……人相食。”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段话,说完,却又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用力吸了几口气,手紧紧抓住了桌角。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甚至将桌面抓出了几个浅浅的手印来。   而江曜甚至看见殷红的血丝正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黑红色的紫檀木桌上。   萧池表情凄然,泛白的唇紧紧地抿着,甚至竟是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不长的指甲也深深地嵌进皮肉里,身上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青灰色雾气甚至隐隐又有了暴动的迹象。   “萧池。”见状,江曜赶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但萧池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直到江曜手上包裹着一团灵力,手掌穿过那片青灰色的涌动雾气在萧池身上拍了拍,却见萧池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身体突然一缩,猛然抬头看向江曜,智终于慢慢回到了脸上。   “你没事吧?”江曜还想再扶他一把,但萧池却又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   “没什么。”萧池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但怎么看都是强颜欢笑,   “就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   说完,他像是害怕江曜追问似的,赶紧轻咳一声,摆了摆手,   “哎呀,都过去好多年了,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还是来说说那个蛊毒的事情吧。”   江曜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神色自若,终究是也不太好继续询问,只能点了点头,   “那你刚刚说的,中蛊之人会相互吞噬,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其实不太想详细询问,因为萧池的样子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有关蛊人的事情又太过重要,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不敢放过一点信息。   “就是……灵力,还有……血肉。”萧池似乎对这些东西有些抵触,眉头紧紧皱着,开口道,   “毕月尊者说,幽荧在强行制造灵力足够强大的灵士,再将他们引入后土之境,而创造的方式,就是让中蛊的灵士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蛊虫。”   萧池跟江曜解好半天,终于让江曜明白了他的意思,而这一听明白之后,也让他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就算他没指望幽荧有什么人性,但也不得不说,幽荧或者说蛊人的手段,着实是超出他的想象。   根据萧池所说,蛊人有一种毒蛊,灵士若是不慎中蛊便会失去神志,变得浑浑噩噩,从而开始攻击其他灵士,甚至是普通百姓。   而攻击之后便是吞噬,对败者的吞噬,连同灵力包含败者的存在——也就是肉/体一起,完完整整地全部吞噬,然后通过转化之力化为灵力存储在体内。   而到了后来,若是中蛊之人越来越多,当一片区域内尚未中蛊的灵士和百姓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中蛊的灵士后,这些灵士便会开始相互吞噬,弱者沦为养分,而强者愈发强大,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就像是……养蛊一般。   而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则会被召入后土之境内,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   听完萧池的话,江曜陷入了沉默,久久没能开口。   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解错了萧池的意思,但萧池凝重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彰显着一个事实——他想向自己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疯了吧。江曜瞪着眼睛,事情的荒谬程度出乎了他的想象,而幽荧的残忍,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不,那甚至不能称为残忍,而是一种漠视,对生命的漠视。   江曜知道幽荧为什么要这样做。   荧烛大陆上的所有东西,灵力也好,像躯壳一样的物质也罢,归根结底的本源都是创造之力,来自于创世神明,幽荧和烛照的创世之力。 第301章 本章可能引起不适,请谨慎观看   而曾经让江曜头疼不已的转化之力,其实也不过就是将其他东西重归于创造之力后,再造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而如今,幽荧需要的是他的本源力量,也就是创造之力,所以他吞噬了身边的灵士,将他们的力量重新回归本源变为创造之力后,再为己所用。   按说,玄家麾下的灵士并不少,但江曜也能猜到,在幽荧看来,世界万物都为自己所创造,因此都该归为己用,所以哪怕吃尽了玄家下属的灵士,他依旧还觉不足,于是又将手伸向了中立的灵士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只是如今的人类已经俨然荧烛大陆的主宰。虽然大多数人类都不够强大,对比起能力各异的异兽甚至可以说是无力到渺小的程度,但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   很少有人会去把一窝蚂蚁一只一只全部碾死,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因为太过麻烦。更何况有些蚂蚁也会咬人,就算没什么太大的伤害,但就算是痛了那一下,也足以让人心生不快。   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就算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能转化的创造之力再少,但聚沙成塔,数量多起来,也依旧是一股十分可观的力量。   幽荧舍不得这股力量,于是便利用蛊人,像是养蛊一般,让一个最强大的灵士将一个区域的人类全部吞噬干净归于己身,而那之后,幽荧只需要再吞噬这个已经被他操控的人,便等同于间接吞噬了整个区域的所有人类。   其实如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江曜确实觉得幽荧确实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作为人类,江曜只觉得背后发凉。   所以,在幽荧眼中,人类也好,其他生命也罢,不过是创造之力的另一种形态罢了。对于幽荧来说,生命和死物没有丝毫的区别,都是他力量的一部分,都该归他掌控。   萧池没有跟他说更多的东西,但江曜此时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他已经能猜到,如今的中域,尤其是栖玄城附近,恐怕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和毕月尊者已经研制出蛊毒的解药。如今,想必她已经也已经嘱咐分发给水月门的人,让他们开始行动了吧。”萧池轻叹口气,似乎是在宽慰江曜。   “我们也要快些行动才行。”江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池,眼中露出了些感慨之意,   “萧池,也辛苦你了。”   就算有他支持,但现在的萧池状态也绝对算不上好。江曜也知道毒灵喾发作起来会有多么的恐怖,萧池跟宁岚月守在炼药室的这些日子恐怕也是没少受苦。   “这倒不必,我就是个打下手的。”闻言,萧池轻笑一声,对着江曜摆了摆手,“都是毕月尊者的功劳。”   他轻咳几声,看向江曜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江曜看向气息还是显得有些不稳定的萧池,“我和师父本想着等你出来就带着江子墨他们去后土之境的,不过你现在……”   说实在的,虽然心急,但现在他也的确有些担心萧池的状况。   “不都说了我没事吗,不用担心。”然而,萧池却只是冲着江曜笑了笑,面色轻松道,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赶紧通知前辈,我们出发吧。”   江曜本来还有些担忧,但萧池却又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想,一个劲地劝他动身。江曜无奈,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带着萧池一起去找了玄师。   玄师看见面色惨白,走路都有些走不稳的萧池时,本来也是有些担心,想让他再缓缓,但萧池再三坚持自己没事,又说怕去晚了延误时机,玄师这才作罢,带上江子墨和江沐锦去找到了梦吟沧。   后土之境在过去是一方几十年中只会开启一次,错过要等下一次,不能强行突入的秘境,而后土之境的异变也来得突然,因此水月门的传送阵也无法直接连通后土之境内部,而是通往了距离水月门最近的一座城池内。   而一落地,江曜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入眼都是灰茫茫的一片浓雾,能见度低得可怕,江曜试着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甚至连自己的掌心都看不清。   他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突然感觉嘴上一冷,紧接着,一个泛着苦味的球状物体,被塞入他的嘴中,让他“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江曜一惊,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从他的心口处逐渐向外蔓延,而才落地不过短短瞬息,他的手脚已经有些有些冰凉。   一瞬间,他这才惊觉,眼前的浓雾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雾气,而是一种带着带着毒素的瘴气。那瘴气之中似乎也有丝丝缕缕的怪异能量在涌动,阻碍着人的感知,甚至一定程度上切断了空间的联系。   江曜能感觉到,在这种瘴气的笼罩下,就连之前空间法阵的力量都减弱了许多,就算是再次启动法阵,他们恐怕也回不到水月门。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携带的空间玉简倒是一切如常,可能也是因为这是梦吟沧为了他们特意制作的缘故,那玉简上淡淡的,带着些许来自上古四圣兽的威压,此时却莫名让江曜觉得安心不已。   他回过头,却正巧看见萧池将手收了回去,而此时除了玄师和他以外的二人都下意识地盯向他的手腕,江曜见状,似乎也明白了刚刚的药丸来自哪里。   “这雾气怕是跟蛊人有关,你们可不要掉以轻心。”察觉到几人的目光,萧池回过头来看向他们,微皱着眉头开口道。   他倒是难得有了几分正经模样,不似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声音骤然低沉下来,还真有几分严肃的味道。   他转过头,却没有再继续开口,江曜看着他掩在青灰色衣袍下的单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萧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当然也不是说萧池平日里就完全无忧无虑,江曜也知道萧池不正经的样子只是外表,心里应该也藏着很多事,只是不愿和别人说,所以他也不追问。但如今,那些隐藏在嬉笑伪表象下的某些情绪似乎突然被撕开伪装,赤裸裸地浮现在了表面上。   江曜还在思索,但一旁的玄师却突然面色一变,一把将打算向前走的萧池抓了回来,另一只手中耀眼的红光骤然亮起。   紧接着,玄师手中的红光大盛,在一瞬间以他为中心散开,周围的瘴气眨眼间便被驱散,而尖锐到不似人类的惨叫声仿佛要刺破几人的耳膜。待红光散去,江曜发现四周的瘴气已经消失不见,而不远处是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不要接触瘴气,也不要离我太远。”玄师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对着身边的几人嘱咐道。他身上淡淡的灵力波动如水波般向四周散开,所到之处,那瘴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似的,纷纷避开,看得江曜直呼神奇。   “我把那个……人的身体留了下来。”玄师说这话时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也是心情不佳,“走吧,去看看。”   他说完便朝着那具尸体的方向走去,江曜一愣,也赶紧跟上,江子墨和江沐锦紧随其后,而萧池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几人走到那人形身边,江曜本来还有些疑惑玄师为何要犹豫,但看清那人形的瞬间,却不由得表情呆滞,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凉气,甚至胃部都隐隐有些翻腾。   “这……”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东西似乎的确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面前的东西仿佛一座粉红色的,用烂肉堆成的肉山,勉强延伸出四肢和头的形状。像是四肢的四根棍状物延伸出来,其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粉色凸起,顶端泛着白,如同脓疱一般,似乎轻轻一戳就会有白色的浆水飞溅而出。   而位于脑袋位置的圆圆肉球上则同样是一片狼藉。淌着脓黄色液体的眼珠就吊在沾着干涸血迹的牙齿边,紧挨着大片奇形怪状的血肉。而那一串串葡萄似的粉白肉瘤上,红褐色的血丝还在不停地翻滚着,蠕动着,纵横交错,相互覆盖叠加,让江曜辨认好久才能勉强看得清原本眼眶的位置。   那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超越人的想象力,江曜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承受不住,正打算移开视线,却又突然被那具尸体的其他异常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江曜目光移向原本该是那不似人形的尸体的口鼻的地方。虽然已经身死,但那地方却依旧有着白雾溢出,而江曜看着那白雾,总觉得那似乎和刚刚的瘴气有些相似。   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想要将那雾气看得真切,但看清楚的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似的,寒毛倒竖,遍体发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是什么雾气,那分明是一只只肉眼都难以看清的灰白色虫子,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具尸体的口鼻处飞涌而出!   这个认知在江曜脑海中如惊雷一般骤然闪过,一下子让江曜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302章 小爷需要杀虫剂   “这这这……”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望向玄师,却见玄师眉头紧锁,突然蹲下了身子,像是没看见那具尸体的狰狞可怖似的,走上前去,伸手便轻抚上那尸体肿大的身躯。   那身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液,但玄师却视若无睹,葱根般的手指直接没入那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中,探了半天,最终从那人身上撕下一层连带着皮肉,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布料来。   玄师一手捏着那布料,拿到跟前看了许久,最后才将其轻轻放下,紧接着便叹了口气:“是水月门的人。”   “水月门……?”江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巨物,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玄师的话。   这种不成人样的东西,居然……曾经是水月门中的人吗?   也就是说,这个人难不成是梦吟沧和宁岚月派来支援这里的,然后一不小心……就遭了毒手?   “他身上有水月门的印记。”江曜还在发愣,却见玄师微皱起眉头,面色有些难看。   水月门中的人在外都有一种特殊方式才能看见的印记,以此来确认彼此的身份。   玄师刚刚也就是专门去弄清了这一点,所以面色才如此凝重。   “这白雾是一种特殊的毒虫,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但吸入到一定量就会逐渐开始侵蚀人的神志,灵力越低效果越明显。”   萧池也上前一步,表情凝重地开口道。   闻言,就算知道之前萧池给他们喂了丹药,但想起自己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呼吸了几口瘴气,萧池现在只觉得一阵恶寒感直冲脑门。   “那前辈,我们还要入城吗?”江沐锦的声音也在江曜身后响起。   他们现在应该是站在外,透过周围厚重的雾气勉强能看见不远处城门影影绰绰地矗立在那,毫无生气的样子俨然一座不知主人姓甚名谁的荒坟。   城外尚且有暗含陷阱的瘴气层层环绕,那城内又该当如何?   他们眼前的这座城池紧挨着后土之境,因此也随了后土之境的名字,名为后土城。本身算不上繁华,城主也不过七阶初段的修为,在中域一众城主间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但过去的日子每逢后土之境开启,无数灵士都会涌入后土城,再加上靠近后土之境入口的地方也时常会产出些高品质的土属性灵材灵植,因此后土城的百姓总体也还算得上是富庶,日子也过得怡然自乐。   不过,在眼前的白雾中,所有的平静和安宁似乎都被一片死寂所替代。   玄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半晌又睁开,神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城中还有人。”他轻声开口,转过身来看着剩下几人,“我去看看,小曜,萧池,你们……”   他看向江曜和萧池,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江曜突然开口道,   “等等。”他小跑到玄师身边,“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他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几乎没什么思考,直接就跟在了玄师身边。   而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急切,有些慌乱地回过头,发现剩下几人的目光果然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萧池倒是了然,但此时眼中也没有平日里的戏谑之色,不过江子墨和江沐锦倒是有些惊讶,似乎是因为江曜的动作实在是太过顺其自然。   过去玄师在他们面前做了伪装,再加上江曜从小就在玄师身边长大,所以他们还不觉得江曜和玄师的相处有什么奇怪,但如今玄师露出真容后,江曜还用着之前的相处模式,难免会让人觉得二人有些太过亲密了一些。   江曜也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的确有点太冲动了些。   不过,他刚想给自己找补,却听见萧池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还是一起去吧。”   他目光扫过其他几人,微皱着眉头道,   “城外也不一定安全,分散开反而更危险,在一起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也不知道萧池是不是特意在为江曜解围,但好在他这话一出,江子墨和江沐锦的注意力还真被他吸引了过去,纷纷开始附和。   几人的态度坚定,再加上萧池说的的确有些道,见状,玄师只能轻叹了口气,妥协般地点了点头:“多注意些,如果情况不对,马上回去。”   他说的是水月门。空间玉简的联系还没有被切断,那他们就至少还有保命的底牌。这也是为何玄师会同意江子墨和江沐锦的请求。   说完,他抬起手,手中红色光芒轻轻闪动,霎时间,江曜只感觉身边的温度骤然升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温度,甚至让他差点就下意识地运转起了灵力,但好在那种可怕的温度只持续了一瞬间,四周便重归于平静。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阵难闻的焦糊气味,而江曜抬起头才发现,四周的瘴气已经散尽。   “走吧。”玄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走到城门边,那城门便自己开了。   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响起,在空旷的城门边带起阵阵回音。   一行人踏入城门之中,残留着些许热意的风将几人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然而除此之外,偌大的城中竟然是一片死寂,江曜甚至听不见一点点的人声。   紧挨着城门的地方有一处坊市,此刻林立的店铺也纷纷闭紧了大门,只能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店铺名称和随风飘荡的酒望子中可以依稀窥得往日的繁华。   一行人朝着那片落寞的长街走去,但走到街道尽头的转角处,却见萧池和玄师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脚步。   “等等。”   “别过来!”   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江曜一愣,紧接着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密集地响了起来。   一阵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在他心头升起,来不及犹豫,江曜赶紧释放出灵力将不远处的江子墨和江沐锦笼罩,下一秒,两团强大的灵力自江曜前方炸开,一团炽热到仿佛能将人化为灰烬,而另一团则阴冷到宛若到似乎能透入人的骨髓。   伴随着两团灵力,紧随其后的是一片黑色巨浪,其上覆盖着一层朦胧的深色雾气——那雾气上有让江曜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分明就是他曾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创造之力的分支——转化之力。而定睛一看,那黑色的巨浪也终于让他看了个分明,那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浪潮,那明明是多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毒虫,正抱成一团扭曲着,蠕动着,就像真正的巨浪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江曜一行人的方向涌来。   突然间,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响起,身形巨大的美丽鸟儿从玄师身后飞出,直直地朝着那堆毒虫俯冲而去。   那只鸟儿通体火红,拖着长长的华丽尾羽,身上的热度高到似乎能将空间都扭曲,接触到毒虫的瞬间便将其化为灰烬。   江曜刚松了一口气,但随即,那浑浊的雾气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始疯狂涌动,朝着那艳丽的火鸟席卷而去。玄师微蹙起眉头,轻轻一挥手,朱雀发出一声长鸣,避开那黑雾的侵袭飞回他的身边,但还不见玄师有其他动作,那一团浓稠的转化之力却突然蠕动了几下,下一秒,密密麻麻的毒虫便从那黑色漩涡中前仆后继地爬了出来,爬行的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便将之前的空缺填补完毕。   而与此同时,江曜也感觉到一阵阵不祥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飞速涌来,而远远望去,宽阔的街道上,远方乌云一般的毒物正在飞速地向他们靠近。   江曜见状到抽一口凉气,急忙扭头看向背后的江子墨和江沐锦,正欲让他们捏碎空间玉简离开,却见玄师身边的鸟儿绕着他盘旋了几圈,发出一声尖啸后,突然化为一道艳红色的火光没入他的掌心。   火光消失的瞬间,玄师身上的气息突然开始疯涨,堪称狂暴的灵力在他掌心翻滚着,但正欲抬手的瞬间,另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等,等等……”   鲜红的衣袖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萧池的声音中还带着些微的喘息。   他拉着玄师的袖口,缓缓直起身子,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前辈,这里交给我就好。”   他说话时仰起了头,凌乱的长发散开了一些,江曜这才发现,他藏在长发下的脸早已布满了冷汗。   玄师是他们这边最强大的灵士,但因为他的身体是依托了江曜所使用的创造之力,所以在江曜修为不足的时候,若是玄师使用过于强大的力量,就可能让这具新的身体崩溃。轻则受伤、修为倒退,重则失去行动能力,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更何况,就算玄师使用的力量在这具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内,但若是能量消耗过大,在面对危险之时也同样会让他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他们这才刚刚入城,还不知道会在后土城深处遭遇什么,自然是要以保留实力为主。 第303章 小爷入内城   江曜回过神,这才突然发觉自从萧池开口后,那些让人恶寒的窸窣声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而顺着萧池的伸出的手指望去,江曜发现他们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丝丝缕缕,如薄雾一般的青灰色灵力,已经向外蔓延至了那些毒虫所在的地方。   而这股青灰色灵力所到之处,之前还凶暴无比,悍不畏死的毒虫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疯狂逃窜。而若是跑慢了一点,被那青灰色的灵力缠上,便只能肚皮一翻,抖动两下节肢,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哈,哈哈哈……”看着江曜有些惊讶的目光,萧池指了指自己背后隐隐泛着些青灰色的鸟形虚影,   “有些时候,这玩意还是有点用的。”冷汗还在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下淌,青灰色的衣袍被晕染出大片深色的水渍,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扭头看向剩下几人,   “好了,走吧。”   “萧池,你……”江曜看着那些还在朝外逸散的青灰色雾气,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却莫名感觉到些微妙的违和感来。   刚刚那些毒物玄师都无法轻易击退,萧池如今也不过是六阶初段的修为,怎么会……   “走了。”但萧池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几人招了招手,便朝着内城的方向走去。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让江曜也来不及多想,径直跟了上去,其他几人也赶紧跟上,只有玄师还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吞下不知名的丹药的萧池,眉头轻轻蹙了蹙。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跟上了其他几人的步伐。   出了坊市,道路一下子变得更加开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萧池的灵力起了作用,那些毒物始终是没敢跟来。但即使是如此,江曜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生怕漏掉一点风声。但越是看着,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阴沉。   他们已经路过了几户人家,几户人家也同样是房门紧锁,但有些门锁上却有着被强行破坏的痕迹。而更可怕的是,江曜甚至看见一扇门被强行破开,半掩不掩的门耷拉在风中,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   而江曜朝着那门内望去,却只见地上大片已经干涸的黑褐色血迹,正呈拖拽状朝着漆黑一片的屋内延伸而去。   这样的情况不是偶然,越是靠近城内越是密集。到了后来,甚至街道上都已经出现了成片的不规则血迹,如被随意泼倒在地上的一盆盆脏水,一层叠着一层,颤颤巍巍地向四面八方蔓延。而更加深入后,江曜还隐隐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味。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内城,但依旧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他侧过头去看玄师,却发现玄师已经站在了残破不堪的内城门前。   摇摇欲坠的内城门似乎已经无法再抵抗任何攻击。几人顺着城门走进去,转过一个拐角,江曜眼前的视野便突然暗了下去。   又是一片浓雾,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的雾气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掺了些灰黑色,二者混杂在一起让,江曜不得不心生警惕。   能见度一下子又降了下来,但江曜却依稀看见远方游荡的一个个巨大人形,而四周的街道和建筑上也的打斗痕迹也比外城多了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建筑被毁坏。   也对,毕竟比起外城,内城大多是灵士家族居住的地方,有修为的灵士应该不少。江曜心中明了,目光随即转向那一个个步履蹒跚,徘徊在浓雾中的人形上。   不用细看,他也能猜到那些“人”的惨状。   “雾里掺杂了转化之力。”玄师也走到江曜身边,皱着眉头道。   江曜闻言,眼神凛了凛。   无论是简单东西,只要掺杂上转化之力,似乎就会变得无比棘手。   就像是刚刚的毒虫一样,哪怕将他们消灭干净,转化之力也会立刻补上空缺——用的还是他们自己攻击中的灵力。   江曜能感觉到空气中散落的星星点点的转化之力,自己对它们是有些亲近之感,但江曜同样能感觉到,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还不能驱策它们为自己所用。   自己和幽荧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甚至连烛照留在他体内的创造之力都用不太好。   “不用担心毒物。”但是,萧池却突然开口道,“光这些东西,我和毕月尊者研制的丹药还能应付过去。”   “只是那些人……”他目光看向远处,目含担忧。   那些个跌跌撞撞,毫无生气的庞然巨物正汇聚在内城深处,江曜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处不小的宅院,院墙上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光芒亮起。   “那怕是后土城掌事家族的宅子。”玄师的目光和萧池看向同一个方向,蹙眉道,   “还活着的人恐怕都在那边。”   先前一路上都不见人影,恐怕就是因为活人都被聚集在了这里。   也难怪外城中除了毒虫什么也没有,恐怕那些中了蛊的“人”也都因为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而汇聚在内城之中。   “走吧。”浅浅的火苗在手中悄然亮起,玄师正了正神色,朝着那片灰蒙蒙的雾气踏了出去。   ……   后土城的掌事家族姓蒋,过去也曾繁荣过,不过这些年里家族中拿得出手的灵士不算太多,但好在高阶灵士不曾断代,因此自从上位后也未曾被其他家族取代。   蒋家不算是玄家直系的下属家族。后土之境与栖玄城距离太远,而每逢后土之境开启,蒋家也都会搜罗些宝贝上供给玄家,多年来也是安分守己,从没闹出过什么事情来,因此玄家通常也不会与后土城有什么太大交集。   或者说中域的大部分家族都是这样,收敛着性子,不与玄家起冲突,定时上供后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虽然也会提心吊胆,但总归也过得下去。   但蛊人的事情一出,却一下子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此时,蒋家原本偌大的宅院中却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这些人大都灰头土脸,面色枯槁,身上的衣服满是脏污,头发也散乱着,眼中尽是惶恐不安之色。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站或坐,甚至有些直接躺在了地上,还有些望着灰蒙蒙的一片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墙上,浅浅的荧光亮起,环绕着整个宅院,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浓郁的雾气隔绝在外。而整座宅院最中央的楼阁中,几位衣着华贵却凌乱不堪,面露疲态的灵士正围坐在一张木桌前,一个个都是神色凝重。   “宋姑娘,联系上了吗?”一名中年灵士正紧皱着眉头,有些焦虑地看着坐在上首位的年轻女子。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清丽的脸上也满是疲态,“现在的空间依旧很混乱,传讯一事怕是暂时行不通。”   “他娘的,爷爷我跟他们拼了!”闻言,其中一个面容粗犷的男子险些就要拍案而起,被一旁的另一位年轻女子拽着衣袖按下。   “蒋三爷,先莫慌。”见状,女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前关,“后土城毒雾未散,如今幸存的百姓都在这里了,如果贸然出击,反倒会让毒雾涌入府内,只怕坏了大事。”   “那怎么办?”那粗犷男子眼睛一瞪,一张脸涨得通红,“难不成就让那群怪物把爷爷困死在这个地方?”   他这话问得直接,此言一出,屋内的人脸色顿时一暗,还是先前的那中年灵士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上了些警告之意:“三弟。”   闻言,那粗犷男子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回到座位上,撇过头不再去看首位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嘁,什么水月门,还不是屁用没有,只会添乱……”   他说的话不太好听,但坐在上首位的女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开口道:“我明白各位的心情,但也请各位稍安勿躁。”   “毒雾难缠,轻举妄动只会让我们中了歹人的招数,如今之计,唯有守住蒋家宅邸,等待救援。”   “可是宋姑娘。”说到这,之前的那中年灵士也面露担忧地开了口,   “在下也明白你的意思,但若是如宋小姐所言,空间混乱无法传讯,水月门也不知后土城遭难,我们又该当如何?”   女子看了他一眼,但依旧不紧不慢,镇定地开口:“后土之境异变已生,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已经知晓此事,应该不久后就会……”   “轰隆——”   她话还没说完,天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就连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场内众人皆是面色一变,但那女子却眼疾手快地将手放在了桌前的一处法阵上,快速注入了大股灵力。   院墙上的光芒闪了闪,变得比之前亮了些,不一会,地面开始恢复平静,而四周虽然还在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似的,明明近在耳旁,却又似乎远在天边。 第304章 小爷在赶来的路上   见状,女子这才脸色稍缓,正欲松开手,却突然有感觉一阵更强大灵力冲击顺着那阵法传来,地面又开始震颤,甚至比刚刚更甚。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女子面色一白,但立刻反应过来,再度将手按上阵法,手中灵力倾泻而出。   似乎是因为那灵力的冲击太大,女子眉头紧锁,面色不改,但缕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沿着略显瘦削的白皙下颚向下淌落。   “阿湛。”突然,她回过头,杏眼猛然看向旁边一位眉眼和她有些许相似的年轻男子,厉声喝道,   “助我。”   “知道了阿姐。”她话一出口的瞬间,男子立刻起身,手上也汇聚起灵力,朝着女子的方向汇聚而去。   整座宅院都在颤动,屋内几人的面色不由得更加沉重,之前那被称为蒋三爷的粗犷男子更是急得面红耳赤,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取那女子而代之。   但好在那年轻男子出手后,周围持续的震颤就小了许多,渐渐趋于平静。   待周围终于恢复如初,女子终于松开了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是松了口气。   “宋姑娘……”其他人似乎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踌躇着开口,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那些行尸走肉的力量又增强了,恐怕又进行了相互吞噬。”女子坐回椅上,秀眉微蹙,尽量缓和了语气开口道。   “那宋姑娘,敢问……我们还能撑多久?”先前拦住蒋三爷的中年灵士略略沉吟一番,但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   “若是他们不再相互吞噬,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宋姓女子叹息一声,轻声开口。   她这话说得平淡,但屋内的人听闻俱是心头一紧。   不再互相吞噬就能守住,那岂不是说明……   谁都知道,外面那些玩意剩下的本能就是吞噬啊,无论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同类。   室内陷入寂静,宋姓女子也松了松力气,倚靠在了椅背上。   刚刚的冲击对她的伤害不小,五脏六腑如今也传来一阵阵疼痛。她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   其实她应该庆幸那些行尸走肉已经失去了意识,只会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使用灵力,否则莫说是她,哪怕是水月门中再来几个长辈恐怕都难以应付。   “不行,老子受不了了。”突然,一声怒吼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蒋三爷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色激动,双目赤红,   “一天天的等等等,等他奶奶个腿的,真等到人来,我们早就死光了。”   说着,他直起身子,似乎是想要往外走去,   “奶奶的,与其在这坐以待毙,真他娘的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蒋安行你给我回来!”不过,蒋三爷刚准备转身,便听见一声娇叱紧跟着响起。   这个声音一出,蒋三爷突然浑身一抖,身体颤颤巍巍地转了回来。   紧接着,一个容貌有些英气的女子站了起来,眉头紧锁,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死死盯着刚刚想要离席的蒋安行,   “闹什么闹,回来,坐下。”   “但我是真……真受不了在这干等着……”女子一发话,蒋三爷的气势似乎弱了很多,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娘也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在这等着你能干嘛?人家宋姑娘是来帮我们的,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去,能干什么,能干什么,啊?”女子倒是毫不畏惧,直接提高声调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是想像之前那些无辜百姓那样,被开肠破肚地吃掉,还是想像大哥那样,变成那副死样子,把我们都给,都给……”她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喉头发哽,眼眶也红了一片。   “我……”蒋三爷闻言一时语塞,我了半天也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来。他咂了咂嘴,刚想辩解两句,却听见之前那些中年男子轻咳一声,也开了口:   “好了。”他看向还在僵持的二人,叹了口气,“三弟,弟妹,你们也别吵了。”   “弟妹说得有道,如今我们贸然出手,只会遭了贼人的道。而我们每损失一分力量,就会让敌人变强一分,如此看来,退避反而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看偃旗息鼓的蒋三爷,而是看向上首位的宋姓女子,对她拱了拱手,   “舍弟冲动,让宋姑娘见笑了。”   “无妨。”女子面色不改,轻轻摇了摇头,“三爷直爽,乃是一代豪杰,虽然心直口快,但心却是好的。”   “如今情况僵持不下,接连几日,想必各位也乏了。”她看向屋内神色各异的几人,轻声开口道,   “不如先下去各自歇息,我们几日不出,想必百姓也都心慌,也该适时安抚一番才是。”   “既然如此。”闻言,那中年灵士也站起身,对着宋姓女子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宋姑娘了。”   女子点了点头,轻轻瞌上眼睛,剩下几人除了先前和宋姓女子长相相似的年轻男子外,见状都纷纷无言地站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待到除了那男子以外的人都散尽,女子终于轻轻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男子。   “阿姐。”男子迎上她的目光,赶紧凑了过来,“你还好吗?”   他澄澈的眸子里带了些忧色,他刚刚也感觉到了那股来自外界的猛烈灵力冲击,但大部分伤害都给女子承担了去,他自己倒是毫发无损,但就怕女子……   “无事。”女子摇了摇头,但原本白皙的脸还是变得带上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几粒丹药送入口中,面色这才变得红润了一些。   “阿姐,你别硬撑,要是撑不住,就……”男子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见女子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   “撑不住也要撑。”   她轻轻摇了摇头,“如今我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若是我都露怯,人心会散的。”   “阿湛,如今我们虽然已经快到了绝境,但最忌讳的,就是连希望都给他们掐灭了。”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最后一线生机。”她低笑一声,看向微微愣住,面露疑惑的男子。   “阿姐?”紧接着,看着兀自轻笑的浅笑的女子,男子心中陡然升起些不祥之感,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角沧尊者已经知道那些中蛊人的归宿是后土之境,此事与幽荧有关,他们断不会坐视不管,再说我们已经与水月门失联好几日,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后土城,也肯定会发现端倪。”女子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脑袋,轻声跟他解释道,   “更何况还有爹爹……”说到这,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一下去,情绪比刚刚稍微激烈了一些,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说不定再拖几日,就会有转机了。”   “可是阿姐……”男子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见女子伸出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就算真的没有转机,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阿湛,你带他们走。”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说的也不过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男子闻言却呼吸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阿姐?”   他声音带着些颤抖,目光中甚至慢慢浮上了一层惊骇之色,“你是想……”   “我好歹也是七阶巅峰的修为,只要能够撕裂一小块空间,我想应该也足够让你连通水月门了。”   “不……阿姐,不行……”女子带着笑意的目光似乎就是在肯定他的猜测,男子一惊,赶紧握紧了女子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大了些,抓得女子手腕生疼。   撕裂空间不是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七阶灵士也难以做到,更不用说他们被困在蒋家宅邸几日,女子早已疲惫虚弱不堪。   因此,要撕裂空间逃生,女子的意思怕不是——自爆。   “阿湛,我们是水月门的人。”但是,女子依旧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水月门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想要离开的,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也给过我们机会。但既然选择了留在水月门,那自然是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爹爹他先前为了掩护我们出城都能不顾己身,我又如何能退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女子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后又淡笑道:   “好了阿湛,不用多说了,只是最坏的情况,倒也不必哭丧着脸。”她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脸,示意他回过神来。   她看向窗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便站起身来。   “阿姐?”看见她似乎有些急切的模样,男子也赶紧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却见她转过头,伸出手拒绝了男子的靠近。   “阿湛。”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男子心头蓦然升起些不祥的预感,便听见女子开口道,   “你留在这里,一定要尽力护住百姓。”   “等等,阿姐!”男子闻言一惊,刚准备抓住女子,便见女子身形一闪,朝着蒋家大宅的门口飞奔而去。   “阿姐!”他匆忙追上去,但刚到大宅门边,却像是看见了什么震撼的东西似的,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挂着蒋家牌匾的大门外,一片稠到看不清两旁街道的灰白色浓雾中,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影子正抓着另一个和他轮廓相似的影子,头低下又抬起。   而站着的影子每抬起一次头,被抓住的那个影子似乎就会变得缺少那么一小块东西似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变越小。   而运用起灵力,男子自然也能看见,那缺少的一部分自然是进了另一个人形的肚子,而被抓住的那人形被撕裂的伤口处却并不能看到鲜血,只有黏腻的白色和黄色液体不断地溢出。   那看上去十分恶心的液体在站立人形凸起掉落的眼中似乎珍贵无比,男子看着他伸出肿大溃烂的舌头,如同享用什么珍馐美味似的,将那些液体舔了个干净,竟是一滴也舍不得落下。   只是看着,男子就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但比恶心感更强烈的却是他心中陡然升起的警铃。   那些“人”之前的攻击就已经让女子快要承受不住,若是继续相互吞噬下去…… 第305章 小爷卡点救人   女子定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刚刚的脸色才一下子变得那么难看。   男子脑中思绪掠过,但也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他就只见一道倩影越过了亮着微光的屏障,提剑朝着那两个人形的方向直直飞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男子刚要跟上,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自自己的识海中响起:   “阿湛,记住我的话。”   “若我自爆,带着百姓速离此地。”   话音未落,男子便感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推回了宅内。   “阿姐!”他眼睛发红,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吼,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   ……   宋云熙握剑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尽量放缓了呼吸,不让自己吸入更多的白色雾气——她一早就知道这白色雾气有古怪,也是眼睁睁地看见有人因为这白色雾气而失去智陷入疯狂。但即使是如此,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隐隐有细微的麻痹之意。   她进入这白雾之中也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   她的速度很快,那狰狞可怖的人形也离她越来越近。她握紧手中的剑柄,不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灵力汇聚,用尽全力朝着那站立人形的脖颈处挥砍而去。   “扑哧——”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狂暴的灵力,宋云熙的长剑没入那层层叠叠,长满肉疙瘩的后颈之中。   “吼——”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人形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上鼓起一个个凸起又消下,皮肉竟然沿着那剑身直接包裹了上来。   宋云熙手上骤然发力,却只觉剑身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潭之中,触及不到任何东西,自己的全力一击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明明是这样的要害之处,但对方竟是毫发无伤。   “啧……”秀眉紧锁,宋云熙却没有将长剑踌躇,只是手上灵力疯狂涌动,炽热的火焰顺着剑身骤然炸裂开来——   “轰——”一声巨响,难闻的焦糊味钻入人的鼻腔。浓烟将那人形全部笼罩,而宋云熙则是已经跌落在地,长剑勉强支撑着身子,不住地喘息着。   她抬起头,看见近在咫尺的火光,心下稍微安心了些,正准备起身,却突然看见火光中隐隐出现了几缕黑色雾气。紧接着,刚刚还燃得正旺的火焰竟然渐渐小了下去,依旧屹立的人形渐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而看那身形,竟然比刚刚还要大上一圈!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饶是女子再冷静,此情此景也足以让她呼吸一滞。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工夫,那人形似乎也将她锁定,扭曲的手臂抬起,肥大溃烂得不成样子的手心中灵力渐渐汇聚,猛然朝着宋云熙的方向挥出,明明只是毫无章法的动作,却偏偏带着似乎能够毁天灭地的气息。   身上的麻痹之感越来越明显,宋云熙用力一咬下唇,口中顿时传来铁锈的味道。疼痛让她的神经机灵了一瞬,她提起剑,正想强行抵挡,却突然感觉身边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着她直接脱离了那股灵力的攻击范围。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口口声声拦着老子做事,自己倒跑出来逞威风。”耳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竟然是之前和她起了口角的蒋安行蒋三爷。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从她身后飞了出去,手上板斧直直挥向那丑陋人形,“丫头片子嘴上工夫厉害,可惜功夫中看不中用啊,还不是得看老子给你露几手。”   他两斧将那人形逼退,正欲再挥动斧头,却见一柄长剑飞了过来,直袭那人形的后颈;   “蒋三爷,攻他后颈!”   宋云熙刚刚也瞧得真切,那人形的后颈处有个碗口大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淌着白液,明显是她刚刚留下的。   “知道了,用不着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蒋安行闻言,轻啧一声,似乎是有些不满,但还是转变了攻势,朝着那伤口处袭去。   宋云熙的身影随着那长剑出现在人形边,两剑挥出,刚将那伤口扩大了几分,却听见那人形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后颈上的皮肉一阵蠕动,刚刚才出现的伤口又变成了一连串的不规则肉疙瘩。   伤口处的灵力疯狂涌动着,宋云熙心头一凛,突然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正想躲避,却见两道肉瘤突然炸开,形成一张肉粉色的薄膜,以看不清的速度朝着自己飞来。她举剑欲劈,却突然感觉手腕处一凉,低头却见粉红色的烂肉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自己的手腕,形成了一道虽细却无法挣脱的绳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云熙呆愣在了原地,肉粉色的薄膜近在咫尺,瞬息间便要将她笼罩。宋云熙心中难以抑制地涌上些绝望,但只感觉一阵劲风吹过,手腕处突然一轻——   板斧擦着她的脸颊飞过,蒋安行声嘶力竭的呐喊响起:   “丫头,砍他脖子上的瘤子。”   来不及多想,剑锋在一瞬间将薄膜切开两半,宋云熙卯足了身上最后的力气,飞快地砍向那还没来得及闭合的肉瘤——   “轰隆……”白黄色的液体飞溅,那人形的身体轰然倒地,带起大片尘埃。   “当啷”一声,长剑顺势划落。宋云熙拾起长剑,用力支起身子,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但她来不及休息片刻,便开始匆忙运转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   不能留着那东西的尸体,必须尽快焚烧干净,否则只会便宜了其他人形。   她紧咬着牙,手心光芒闪动,但还没来得及出手,却又突然听见一阵沉闷的声响。   “咚——咚——”   似乎是人的脚步声,但每一步都缓慢而沉重,就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一点一点地,努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   “咚——咚——”一个个巨大的身影自浓雾中缓缓显现,肥大臃肿的脑袋缓缓转动,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   暴凸在外的昏黄眼珠渐渐倒映出宋云熙和蒋安行的身影,宋云熙手上汇聚的灵力缓缓散去,她站起身,满是尘土却依旧清丽隽秀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个笑容。   “都来了吗……”知道也许是这边刚刚战斗的动静将其他没有神志的行尸走肉吸引了过来,她现在心中反而变得无比平静。   虽然最重要的目的是撕裂空间,但也不知她这一波自爆,究竟能带走几个?   “蒋三爷。”她突然侧过头,看向一旁同样灰头土脸的粗犷男子,   “此地离蒋家也不远,三爷不如先……”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屁话。”然而,她还没说完,蒋安行就皱起眉头,打断了她,   “老子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他缓缓站起身,收起斧头,对着那些缓缓逼近的巨大人形轻啐一口,眼中含着些怒意和愤恨,却不像是对着那些人形,反倒像是在透过他们看着什么东西似的,   “不过我那婆娘说得也对,死不死倒无所谓,但被那些恶心玩意吞进肚子里老子可忍不了啊。”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身上的灵力也开始慢慢汇聚。   “三爷?”宋云熙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突然抬起头,冲着自己直爽一笑:   “丫头片子,老子可不想让你一个人当英雄。”   身上的灵力渐渐趋于狂躁,但蒋安行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只可惜来不及跟二哥说,否则也好让他给老子立块碑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快速冲向那一道道蹒跚而行的人影,身上的灵力越来越躁动,气息也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蒋三爷!”宋云熙见状一惊,正想上前阻拦,却硬生生地被一股强横的灵力给逼退了回去。   周遭的灵气像是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一般,裹挟着飞沙和尘土,如汹涌的浪潮一般飞速涌向蒋安行。   短短几息之间,蒋安行身上的气势便飞涨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强大的威压似乎让周遭的空间都开始产生了扭曲,而疯狂汇聚的灵力似乎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马上就要炸裂开来,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   “轰——”   宋云熙张了张口,但还没来得及发声,却突然听见一声仿佛要震破人耳膜的巨响。   一瞬间,凶猛到让人直不起身体的威压将她笼罩,赤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掩去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突然自她身后伸出,擦着她的嘴唇给她塞进了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之下,她下意识的一个吞咽的动作,却只感觉到一阵暖流顺着她的喉咙蔓延至全身。   而那股暖流所到之处,她身体的麻痹之感居然一点点消退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却撞入一双青灰色的眼眸。   “呼,差点没赶上……”一身青衣,长发披散只露出小半张脸的陌生灵士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似乎是察觉到了宋云熙的眼神,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好啊,小姐。”   “你……”后退两步,宋云熙皱眉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手上灵力悄然凝聚,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等等等,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啊小姐!”谁知,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宋云熙便看见那人像是突然慌张了起来,双手举到身前,仿佛是在认怂。   “阁下何人?”秀眉皱起,宋云熙手上的灵力没有再增强,但她紧绷的身体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   被那人按着服下那药丸到现在的短短时间内,她身上的麻痹感几乎快要消失殆尽,让她看向男子的目光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探寻之意。但出于习惯,她心中的警惕之意却依旧没有减弱。   “小姐不必慌张,我们是来帮你的。”那人笑嘻嘻地朝她走来一步,对着她指了指周围将她笼罩的火焰,   “你看,要是我们有恶意,早就动手了。”   将信将疑的目光自身边的火焰上扫过,同为火属性,她自然是能感觉到这片火焰中蕴含的灵力有多么地强悍霸道。   “你们?”她抬起头看向举止有些轻浮的男子,似是反问地开口。   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视线绕过那人看向他身后——透过火光,她似乎看见刚刚差点就要自爆的蒋安行被另外几道身影围在了中央。   而四周,那些巨大的人影躺倒了一片,刚刚他和蒋安行合力才击倒一只的怪物,在这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手中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第306章 小爷视角还没切回来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火焰缓缓散去,宋云熙看见一位身着深色劲装,马尾高高束起的俊秀青年朝自己走来。   他手上还提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朴长剑,剑身正隐隐闪烁着莹白色的光芒。   “我……”那青年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和力,他朝着宋云熙展颜一笑,宋云熙心中的警惕和紧张便不由自主地消下去不少。   “他奶奶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蒋安行此时也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抓了一把头发,皱着眉头问道。   刚刚在他要自爆的瞬间,一股强横的灵力却突然将他笼罩,硬生生地阻断了他自爆的势头。   异变发生的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随着烟尘散去,看见那几道突然多出来的人影,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不是在做梦。   他还真没来得及缺胳膊少腿。   不过,他看着那一个个巨大的人影就这样轰然倒地,就算他不喜欢动脑子,但也能感觉到来者应该是友非敌。   “多谢几位前辈相救,晚辈感激不尽。”宋云熙也走到几人跟前,对着他们拱手道谢道。   “不……”   “其他人在哪里?”宋云熙看见之前那面容亲切的俊朗青年刚想说些什么,但另一道清越的声音却紧接着他的声音响起。   宋云熙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抹在浓雾中的格外显眼的艳红色。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那人微微侧过脑袋,露出一张近乎妖冶,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的脸来。   “你是水月门的人?”看见宋云熙的装束,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是……”宋云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明明只是淡淡的一瞥,甚至那人嘴角还带着丝浅笑,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却莫名让她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带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闻言,那红衣人点了点头,对着宋云熙轻笑道。   “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话音刚落,那名劲装青年走到她身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我们也是水月门的人,只是先前可能还没有见过……”   他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宋云熙,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身份。   宋云熙犹豫了一下,接过那玉简,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刚有些蹙眉,却突然感知到了一缕她曾远远观望过的,强大到只能让她仰望的恐怖气息。   角沧尊者。   感受到那气息的瞬间,宋云熙身子一僵,玉简都差点没握住,从她手中划落在地上,幸好青年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   “姑娘,姑娘?”万千思绪从宋云熙脑中闪过,恍惚中,肩膀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拍了拍,她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向眼前面露关切的几人。   “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兴许是她刚刚的样子让劲装青年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没有,先前是晚辈唐突了。”宋云熙赶紧摇了摇头,对着几人浅浅行了一礼。   “没有没有。”这声前辈一出,那劲装男子明显有些局促不安,赶紧摆了摆手,将宋云熙扶起,“走吧走吧,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说完他看向蒋安行,对着他点头示意,蒋安行也立马会意,对着几人抱了一拳,道谢一番后,便跟宋云熙一起走在了前面。   蒋家宅子离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只一会,几人便看见了浓雾中院墙的影子。   宋云熙转过身,刚想说什么,却有些意外地发现不远处那些巨大的尸体已经失去了踪影。   她张了张口,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红衣男子直接推开那院门,径直走了进去。   见状,宋云熙一惊——那院门的禁制是她自己为了防止那些人形突进专门设下的,用上了好几种上古阵法,她自然知道那禁制的强大。   但即使如此,那红衣人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似的,推门便进去了,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宋云熙和其他人也紧跟着进门,院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却见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阿姐!”那影子一下子冲到宋云熙身边,抬头看向她,却全然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阿湛……”宋云熙轻轻叹了口气,刚想提醒他,但他却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围在周围的一圈人。   “阿姐,这是……”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隐隐带着些喜色。   “进去再说。”宋云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然后便看向一旁的蒋安行,轻轻扬了扬嘴角,   “还要劳烦三爷知会蒋家的其他几位尽快前来议事厅。”   本以为被逼至绝境却突然绝处逢生后,她明显比之前还要镇定不少。   “晚辈宋云熙,这是家弟宋景湛,多谢几位前辈相救。”她转过身对着几人行礼道。   “无妨。”容貌冶丽的红衣男子对着她轻轻点头,但听见她的名字后,红衣男子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对上她的眼眸:   “宋……”他好看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瞬,“小丫头,你可知……宋天音?”   “您认识祖母?”这下倒是宋云熙有些惊讶地回望向红衣男子。   “你是……”闻言,红衣男子一愣,旋即有些失笑地低下了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还真是她的后人。”   “那你祖母……近况如何?”红衣男子似乎是对这件事情起了兴致,不由得追问道。   “祖母她……”闻言,宋云熙略微愣了愣,但还是轻轻摇头,如实开口道   “十多年前,祖母便已经尽了寿元……”她说这话时表情略有些黯然,但想来她口中的祖母应当也是善终,因此除了怀念,她眼中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其他情愫。   但是此言一出,红衣男子却怔住了,迟疑好几秒,这才回过神来,微皱起眉头,脸上带着些歉意开口道:   “抱歉。”   “前辈言重了。”不过,宋云熙却只是摇了摇头。但经过刚才去的问话,她无意中瞥向红衣男子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疑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却又不敢确定似的。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一行人接近了议事厅,便见蒋家之人已经齐聚,正时不时地往外望,似乎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恩人,哎呦几位恩人还有宋姑娘宋小哥,快,快,请坐请坐。”刚走到门边,蒋家二哥便发现了他们,赶紧迎了出来,热切地拉着几人落了座。   “今日几位仗义出手,救下三弟,姜某先在此替三弟谢过几位。”他先是朝着几人做了一揖,然后又看向宋家姐弟,接着抱拳道,   “宋姑娘舍生取义,蒋某也是佩服不已。”   他说的是真心话。先前宋云熙为了阻止那些人形的进一步互相吞噬,自己一个人冲出防御法阵之事他便有所感觉。但紧接着宋景湛又阻止了他们前去支援的想法,虽然最后还是没拦住执拗的蒋安行。   蒋家二爷蒋安平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了默许的想法,毕竟蒋家这么多人,到头来也不能让宋云熙一个姑娘家全然承担一切。而选择让蒋安行前去,也并非是因为他贪生怕死,他修为比蒋安行高出一些,为人也更沉稳,是如今蒋家还有幸存百姓的主心骨,所以他才不能妄动。   至于其他的,虽然能活下去自然更好,但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需要他牺牲的时候,他倒也不会犹豫。   “蒋二爷说的哪里话。”不过,听见蒋安平这话,宋云熙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若非三爷相助,我也撑不到几位前辈赶到的时候。如今皆大欢喜,倒也是托了三爷的福才是。”   “哎呦,你这丫头片子话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多不好意思啊……”粗哑的声音响起,蒋安行闻言低下头抹了抹鼻子,黝黑的脸上却透着些可疑的红晕。   “哈哈,之前跟人宋姑娘抬杠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不好意思啊。”坐在蒋安行旁边的人英气女子闻言有些嫌弃地看了蒋安行一眼,翻了个白眼。   几人又互相打趣了一番,议事厅内的气氛和缓了不少,却又忽闻红衣男子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不过说起来,先前只听闻中域各地出了乱子,倒也不知竟如此可怖。”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一下一下规律地打着圈,   “不知几位可否详细说说,这后土城究竟是多久生出的异变,又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一说话,议事厅内的目光便一下子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一瞬间,屋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只余几声不经意的抽气声,几秒后才有人忽然轻咳一声,众人这才一个个地回过神来。   “咳咳,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最先前的时候便是这白雾。”有些不敢对上那红衣人太过精致妖艳的面庞,宋安平微微低下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307章 小爷交东西   “最开始那白雾只是极淡的一层,所以我们也没在意,只当是正常的天气变化,但过了两天那白雾还没有散去,而城里有些百姓,却突然发生了异变。”蒋安平皱着眉头,一边回忆,一边开口道。   最初的时候是一些没有灵力的老人和孩子,哪怕是在普通人中,他们的身体比起青壮年也更加孱弱。白雾出现的几天后,城内便有很多老人和孩童出现了强烈的攻击倾向,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的亲人。   若说一开始很多百姓还因为那些突然发狂的人是自己的亲人而优柔寡断的话,那么在亲眼看见自己的其他亲人被残忍而又血腥地吞噬,而且自家的情况还并非个例的时候,就算再怎么迟钝,后土城的百姓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此时醒悟却显然为时已晚。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白雾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无比浓郁,甚至朝着城外一大片地方蔓延开来,让人逃跑都没处去。而无孔不入的白雾让人失去智,开始攻击身边人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灵士也开始沦陷。   一时间,整座后土城沦为人间炼狱,在那群没有神志的空壳面前,百姓甚至连留下尸体的机会都没有,一旦落入那群怪物手中,便会被立刻分食吞噬殆尽。   从异变发生不过几日的光景,偌大的后土城便险些尽数沦陷。但幸好宋云熙的父亲带着他们姐弟刚解决完附近城池的祸患,意外感觉到这座偏远的城池似乎也陷入了危机,这才赶来支援。   但即使如此,最后宋云熙的父亲也是牺牲了自己,才勉强将蒋家改造成了一方暂时安全的避难所。而若不是救援来得及时,怕是宋云熙和蒋安行也会折在此处。   蒋安平尽量平稳地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叙述完毕,屋内众人皆是低头蹙眉,似是有些不忍。好半天,红衣男子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室内众人,   “后土城之变来得突兀,也多亏各位坚守,方不至于彻底沦陷。”   “稍后我会破开此地的空间禁制。小丫头,剩下的百姓就麻烦你们姐弟了。”说着,他又看向宋云熙。   “还请前辈放心。”宋云熙赶紧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宋景湛。   饶是她冷静,也早就做好牺牲的觉悟,但听见这个消息,心中也难免欢喜。   不过她随即又想起了不知踪迹的父亲,心头那点欣喜突然又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刚刚燃起的火苗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俏脸上也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之意。   她脸上的表情在短短的时间内多次变化,都被红衣男子看在了眼里。他垂下眼帘,让人看不起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方才抬起头,面色不变地对着蒋家几人的方向开口道:   “劳烦几位将剩下的百姓召集在一起。”   “您的意思是……”闻言,蒋家几人面上也浮现出些喜色来。   “此地不宜久留。”轻轻点了点头,红衣男子的话印证了几人心中所想。   “既然如此。”闻言,蒋安行像是坐不住了一样,“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老……咳咳,那我先去喊人了。”   说完,只等红衣男子轻轻颔首,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房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心中急切。   他这一走,其他几人也有些坐不住,纷纷上前告辞,而不一会,便有人来禀告,说蒋家宅子内的百姓已经聚集完毕。   宋云熙跟着红衣男子为首的一行人出去,看着蒋家院内汇聚的人群,张了张口,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见红衣男子神色凝重,轻轻抬起了手。   一瞬间,恐怖的灵力威压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难以言喻的高温挟着汹涌的热浪将雾蒙蒙的天空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漆黑的裂缝深邃到似乎能将人吸入其中。   裂缝出现的一瞬间,宋云熙突然感觉到,和她断联多时的水月门似乎隐隐又和她有了连接。   “走!”红衣男子突然大喝一声,宋云熙立马回忆,手上灵力涌动,一股淡蓝色的光芒从她手中晕开,一下子将整座宅院笼罩其中。   待到蓝光消散,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阿姐,那位前辈……”沟通时空的瞬间,宋景湛不由得转头看向红衣男子站立的方向。   热风将他的艳红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衣袂翻飞,宛若神仙降世,绝艳出尘。   他不知道这位前辈究竟来自何处,也不知阿姐为何对他如此信任,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是不曾在水月门里见过这样一位强大的前辈的。   “嘘,阿湛,不可妄言。”然而,宋云熙却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噤声。   那样的一袭红衣,天人之姿,又加上强悍的实力,还有他与水月门的关系,联系上近些日子的一些传闻,她似乎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些东西。   “阿姐……”宋景湛看着面色凝重的宋云熙,语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垂下眼帘,几秒钟后呼吸却突然一滞,猛然抬起头来瞪向宋云熙,   “你是说,之前的传言,是,是真……”   说到后来,他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让话语中的惊讶之意没有那么浓重。   比不得早有所感觉的宋云熙,刚刚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宋景湛一颗心脏哐哐直跳,清秀的脸也涨得通红。   他刚刚只知道跟在宋云熙身后,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看着有些激动的弟弟,宋云熙不禁有些失笑。她拍了拍宋景湛的脑袋,但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手掏出了什么东西来。   “阿姐,这又是……”宋景湛有些好奇地凑上来。   “这是刚刚的前辈给我的。”宋云熙的目光也向下落去,一枚储物戒指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这枚戒指是之前跟在那红衣人身边束着高马尾的俊秀青年交给她的。   虽然那人也没有告诉她这戒指中装的究竟为何物,但既然这东西到了她手上,那想必那位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所以,迎着宋景湛探寻的目光,她对着那枚小小的储物戒指注入灵力,但看清那镯内东西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却突然颤抖了一下,眼眶直接红了一圈。   “阿姐?”见状,宋景湛连忙迎上去,有些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刚想追问,却见宋云熙对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阿湛。”她露出一个笑容,但不长的指甲却深深嵌进皮肉里,留下一道道血痕,   “回去再说。”   她转过头,感受到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离水月门越来越近,宋云熙深吸一口气,稳住激荡的心绪,手上灵力和符文汇聚,破开水月门的最后一道空间禁制。   漆黑的空间突然被一束光照亮,眼前豁然开朗,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和外界一般无二的空间让刚刚脱离危机的百姓一个个都难免瞪大了眼睛,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的窃窃私语,有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但也有人脸上依旧是一片晦暗,显然是还没有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   而宋云熙也恢复了冷静,招呼着神色各异的百姓,走向水月门中专门开辟出来安置流民的区域。   只是最后,她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对着无垠的天穹行了一礼,也不知究竟是在拜谢谁人。   ……   看着自己亲手撕开的裂缝一点一点合拢,扭曲的空间渐渐恢复原状,玄师终于回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沉默不语的几人。   “小曜,东西交给那孩子了吗?”他先是对着江曜开口道。   “嗯,交了。”江曜赶紧点了点头,但语气也听得出来他的兴致并不算高昂。   先前萧池和宁岚月研究出了蛊毒的解药,可以让他尚未中蛊,或者中蛊程度尚浅,只是身体被操控,但依旧活着的人免于蛊毒之难。   但后土城中有不少人中招已久,生机已失,变成了一团能量聚合体,这样的“人”纵使萧池有通天的本领,那也是救不回来的。   不过,在对付这些“人”的过程中,江曜却意外地发现,或许是因为他灵喾为烛照的缘故,他竟然能利用寰息吸取那些“人”身上凝结出的创造之力。   这些“人”之所以模样狰狞可怖,就是因为在互相吞噬的过程中体内存储了大量地创造之力,这才让他们的身体产生了不规则的增生,变得不似人形。   而江曜将这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部分利用寰息收走之后,他们的身体也就恢复了原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而之前江曜交给宋云熙的,就是他已经处好的遗骸。   这些人本就是幽荧手下的牺牲品,入土为安,至少也比保持着怪物的样子,成为幽荧的养分要好。   “对了师父。”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玄师,眼中带了些好奇,   “刚刚那两位前辈,你……认识?”   他还没忘记之前玄师对宋云熙的问话。   “故人的后代。”苦笑一声,玄师并没有否认,“倒也是那孩子提醒了我,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308章 小爷进入后土之境   曾经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吵吵嚷嚷非他不嫁的小丫头如今竟然也已经变成了黄土一抔,而她的孙女竟然都已经拥有了七阶高段的修为。   “师父……”江曜走到玄师身边,轻唤了一句,然后便看见玄师冲着他轻轻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有多想。”   他的目光掠过江曜,看向站在后面的其他几人,“走吧,该去后土之境了。”   解决后土城的事情虽然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拖得越久,异变可能就会越多。   江子墨和江沐锦自然是点头应声,但萧池却不知为何没了声音,直到玄师抬头看向他,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然后轻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后土之境越来越近的缘故,进入后土城后萧池的状态就一直有些不太对劲,但江曜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却都被他胡乱搪塞了回去。   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萧池被长发遮住大半的脸,总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升起几分不安来。   但是萧池一直跟他兜圈子,他自然也不好问到底,只能轻叹口气,转头看向玄师,轻声唤道:“师父……”   “走吧。”玄师的视线也从萧池身上移了下来,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附着了转化之力的白雾很难直接消灭干净,为防后土之境中还有其他埋伏,最后几人也没有再费劲将白雾彻底清除,而是直接出了城,来到了后土之境的边缘。   后土之境是定期开启的秘境,尚未开启的时候除非外力强行破开,否则没有其他进入的方式。而自从上次后土之境在开启期间突然异常关闭后,几十年来便再也不曾开启过。   仅仅从外表上看,所谓的后土之境似乎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荒凉戈壁,但江曜将手覆盖在黄褐色的沙土上,却感觉一阵阵紊乱的灵力混合着驳杂的土元素顺着他的手传来。   他收回手,却见玄师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手放上那片凹凸不平的地面。   灵力汇聚,平静的地面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一个个不规则却又充满诡异协调感的符文接连冲天而起,江曜还没来得及端详一番,便只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将他笼罩。   他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眼皮也开始发沉,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然后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   一睁开眼睛,玄师就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   周围的环境昏暗得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手下的触感粗糙中带着几分阴冷的粘腻,一阵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撩动他披散的长发,掠过脖颈带起一阵麻痒。   身体有些酸软无力,玄师微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就算是当年只剩灵魂,最虚弱的时候,他也不似现在这般,浑身上下好像连一丝灵力也没有,就像一个尚未觉醒灵喾的普通人。   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而伴随着强烈的无力感一同席卷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他的手下意识地往身下探去,想支起身子,却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有些刻薄的低笑。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玄师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警惕,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啪、啪、啪……”有节奏的鼓掌声一声一声地响起。玄师的视野中,阴暗的拐角处,一个人影正缓缓走出。   那人一袭金线点缀的华贵的黑衣,容貌俊朗,但眉宇间总有几分散不去的阴翳:   “哟,瞧瞧这是谁呀。”   他走到距离玄师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俯下身子,表情玩味地看向玄师,   “你也有今天啊,玄帝尊上?”   那人的容貌和声音都太过熟悉,让玄师轻轻瞌上了眼睛,嘴唇不自觉地抿紧。   好半天,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容,正对上那人幽深的双眸,   “好久不见,玄初华。”   “怎么,许久未见,当真是与我生疏了。”玄初华嘴角扬了扬,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语带恶意地戏谑道,   “连义兄都不喊了?”   他嘲弄的目光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玄师身上缓缓游离着。若是换做常人,或许早就被这仿佛具有实体的目光看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烨华尊者说笑了。”然而,玄师却面色不改,只是淡然开口道,   “既已非玄家之人,又何故称兄道弟。”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没有一点起伏,目光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呵,这么多年不见,你倒还是这般伶牙俐齿。”看着他冷淡的模样,玄初华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他突然伸出手,猛地拉住了玄师的衣襟,用力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直到玄师感觉到自己的脸突然触碰到了一片冰凉,鼻尖也嗅到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他这才惊觉,自己如今似乎正身处一间不大的囚室之中。   一张脸蓦地在他眼前放大,玄初华睚眦欲裂,仿佛要将一双漆黑的幽暗眼眸瞪出眼眶,“我当年便是信了你这张嘴。”   冰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停留在嘴角边。玄初华摩擦他嘴角的力气越来越重,就像是恨不得要将什么东西弄坏似的,在他嘴角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红痕,   “倒是真的该让你的那些追随者来看看,他们心中完美无缺的帝尊究竟是个怎样满口谎言的骗子。”   玄初华的手劲很大,让玄师嘴角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堪称冒犯的举动,陌生的感觉让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但紧接着,玄初华刻薄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响起,   “哦,差点忘了,被废去灵力的你,早就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玄帝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突然咧开嘴角,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囚室中,让玄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被掩盖在红色袍袖下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动了动,虚握成拳头后又缓缓松开,玄师缓缓抬起头,看向目光中涌动着狂喜与疯狂的玄初华,面色凝重,却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抓住玄初华的手腕,然后猛地将其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你……”完全没有料到的变故让玄初华突然一愣,脸上也多了几分错愕之色。   二人的脸一下子靠得更近,几乎只隔着一层生锈的铁质栏杆。而玄师却只是微皱着眉头,探寻的目光慢慢扫过玄初华的脸,语气平静地开口,   “你不是玄初华。”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笃定,让玄初华一下子陷入呆滞,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喉咙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玄霖澈,你莫不是脑子不清醒,开始胡言乱语了吧?”他讥笑着看向玄师,眼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之色。   但是玄师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只是轻轻一笑,甚至连刚刚的严肃都散去了几分:“你这话倒是好笑。”   他脸上多出了几分轻松,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悠然自得的味道,竟然反客为主地握紧了玄初华的手腕,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面露微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说着,玄师停顿了一下,抬首打量了一番这方小小的囚室,转过头来接着笑道,   “甚至看样子,我还成了你的俘虏。”   他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玄初华,低笑一声,接着开口道,   “那么想必对你来说,取我性命不过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吧?”   “你……”玄初华眉头一皱,想将手收回来,却被玄师紧紧按住:   “为何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手上轻轻用力,玄师无所谓地笑着,全然一副拿自己生命当儿戏的态度,   “毕竟,你恨我入骨,不是吗。”   他微微侧过脑袋,看着“玄初华”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面色,想要求证的答案也在心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玄初华”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他现在的确不太清醒。   自醒来开始,他的脑子就混沌一片,就像是刚刚做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一般,记忆也零零散散的,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他无法窥得全貌。   但是即使如此,除了危机以外,他还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身下的触感是这样的真实,就连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水气的潮湿霉味都是这样清晰,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彰显着一个事实——他灵力尽散,还沦为了玄初华的阶下囚。   但是玄师很清楚,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更不可能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后,心中没有半点对于未来的计较和对大陆的担忧,反而满是疑惑和茫然——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落到了这般被动的境地。 第309章 小爷师父最愧疚的两个人   他对自己的认知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但偏偏他又很清楚,他坚守的东西不可能出错。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既然如此,那么有问题的,也就只有“现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亦或是突然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但他清楚自己做事向来不会冒险,情况肯定在可控范围之中。   如果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他内心深处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风平浪静。   想清楚这些东西的瞬间,他好像忽然勘破了什么冥冥中的法则一般,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身上仿佛也脱离了什么桎梏一般,源源不断的暖流不断涌入,玄师身上的气息也开始飞速上涨。   感觉到熟悉的灵力在体内流淌,玄师尝试着让其流转,却突然听见一阵破碎声——他抬起头,却见四周的景象突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缓缓扩散开来。   “帝尊,帝尊!”   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恍惚间,玄师仿佛听见一声声有些急切的呼唤。他猛然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一双双目含焦虑的眼睛。   “帝尊,”长着一双如小鹿般灵动双眼的圆脸女子一下子窜到他面前,看见他睁开双眼,终于松了口气。   “天……音……?”意识缓缓回笼,玄师轻轻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将眼前女子的脸和记忆中对上号来。   “帝尊,您莫不是睡傻了,连我也不认识了?”看着玄师有些茫然的模样,女子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玄师的脸。   闻言,玄师的手轻轻抚向前关,脑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他努力转动思绪,终于勉强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有……玄初华?   不过,说起玄初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今日……”他看向宋天音,略带些试探地开口道,   “玄初华……”   “哎哟,帝尊您果然睡糊涂了。”宋天音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开口,   “您忘了吗,先前和幽荧大战的时候您不小心遭了他的道,到现在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毕月尊者一直在照看您,前不久才离开的。”   “那幽荧和玄初华……”被他们这么一说,玄师脑海中终于出现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来,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幽荧已经死透了啊。”宋天音眨巴眨巴眼睛,说到这个,语气中也难免带了些欣喜,   “玄初华也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不是帝尊您自己说的,等您醒了,就对玄初华进行审判吗?”   “审判……玄初华……”玄师扶着额头,脑海中零零碎碎的记忆渐渐拼凑成形。   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他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思忖间,四周又是一片嘈杂。他顺着众人的簇拥绕过熟悉的楼阁,长长的石阶尽头是耸立的庄严高台。倚靠着华贵威严的交椅坐下,玄师还没开口,便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响起。   两个面无表情的灵士押着一名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到了台前,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紧接着,结成一绺一绺的乱发被拽住向后扯,迫使那人露出一张满是脏污的脸来。   虽然狼狈不堪,但那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目光如电一般,直直投向坐在最高位的玄师,眼中除了恶意与嘲讽之外,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之意。   那张脸玄师无比熟悉,正是他刚刚才在梦中见过的玄初华。只是,如今的情势倒是和梦中截然不同,二人的地位完全倒转了过来,原本高高在上的那个反而沦为了受人白眼的阶下囚。   “玄初华,你可知罪!”   玄师还未开口,但座下的一名灵士却突然厉喝道。   他声音有些大,又混合了灵力,听得场内人都是表情肃穆,眉头紧锁。   然而,场内中央,那人灵力锁定的对象此时却是面无波澜,反而毫不畏惧地看向刚刚开口的那灵士,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我?我何罪之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喉咙里传出一阵笑声。一旁的灵士上前想要阻止,却只见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力猛然从他身上炸裂开来,将那两名灵士一下子震倒在地。   尘烟扬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内的灵士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少人都一下子站起了身,表情警惕,身上灵力涌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然而台上的玄师表情还是那般平静,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烟尘缓缓散去,高台中央的人影依旧站立着,但身上刚刚汇聚起的灵力已经消散殆尽。   漆黑的锁链深深地镶嵌进他的皮肉里,将他的身体勒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形状。   “玄初华,有罪者罚当其罪。”垂下眼帘,玄师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他抬起头看着最中央的玄初华,眼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想伤你。”   殷红的鲜血浸透黑色的衣衫,顺着苍白的脚踝淌落在深色的地板上,玄初华猛然抬头,正对上玄师那双古井无波,无情得让人心惊的眼眸。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伤我?”   “ 玄霖澈,你可真好笑。”玄初华手攥紧成了拳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坐在首位的玄师。   他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铁链被晃动撞击,发出一片哗哗的声响。   “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你的位置,你的地位,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到头来却说不想伤我?”   “我如今这般模样,可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到底在这假惺惺给谁看?”   “放肆!”玄师还没说话,底下倒是有人先坐不住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帝尊说话?”一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灵士拍案而起,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狼狈不堪的玄初华。   “你又算什么东西?”然而,玄初华却只是斜着朝他瞥过去一眼,明明满身尘埃,被踩进了淤泥里,但表情却极尽傲慢,仿佛自己并非身陷囹圄,还是曾经的那个上位者一般,高高在上,   “我和义弟说话,哪轮得到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来插嘴?”   “你……”那人被玄初华一句话噎得面色铁青,表情一阵变幻,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前之人和帝尊的关系在荧烛大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敢将此事摆上明面。   毕竟这样的一个血债累累死不足惜的魔头,哪怕是和帝尊同时提起,对于那位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和玄初华的关系对于玄师,甚至是玄家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抹去的污点。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转过头,远远地朝着坐在首位的红衣人看上一眼,生怕在那人脸上看见一丝怒意。   所幸玄师依旧面色平静,只是对着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让他先行退下。   “玄初华。”他看着表情狰狞的玄初华,轻叹口气,   “不杀无辜,不失有罪。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但你不该……”   说到这,他眼中的冷静终于破开了一道裂缝,但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又变回了那一潭死水,   “你不该和幽荧同流合污,让大陆生灵涂炭。”   他亏欠了玄初华很多,若是玄初华想找他讨回来,他都会尽力补偿。   甚至到了后来,他早已不需要家主的身份来维持他的威严,大陆上多得是灵士愿意听他号令,共同对抗幽荧,所以玄家的家主身份他也早就可以还给他。   但是玄初华却加入了幽荧的麾下,在他们决裂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倒又教训起我来了?”玄师语气中带上了些微的叹息之意,然而闻言,玄初华却依旧只是大笑,   “我的好义弟,你可别忘了,要说杀人如麻草芥人命,和她比起来,我可算不上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玄初华笑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玄师,目光怨毒,但嘴角却挂着一抹仿佛嘲弄的笑。   玄初华话一出口的瞬间,高台上的玄师心中立刻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安,但他只来得及轻蹙起眉头,却又见两名灵士押着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高台上。   “帝尊。”那二人抬首,对着玄师开口道,“叛徒宁岚雪带到。”   话音刚落,和玄初华一样,同样被铁链束缚住的白衣女子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尘的美丽面容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最高处的玄师一眼,而后便垂下了眼帘,嘴角的笑容变隐隐带上了些悲戚之意。   在对上那双美眸的瞬间,玄师骤然握紧了刻着精致雕花的交椅扶手,手上青筋暴起,就连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第310章 小爷师父的一些回忆   不对劲。看到这女子的一瞬间,玄师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对劲。   宁岚雪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脑中直觉般地出现这这样一个念头,但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却传来一阵眩晕之感。   “帝尊!”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回过神来,这才见全场的目光都已经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而一道道如锥的目光中,玄初华显然是最锋利的那一道。   “审判啊,玄霖澈,你怎么不说话了?”   玄师突如其来的沉默似乎成了他终于握住的把柄,让他整个人激动得面色发红,眼中不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   “她手上的人命,可比我多得多吧?”   他直接用上了质问的语气。视线在玄师脸上不断游走着,笑容张狂,似乎玄师刚刚不经意间变换的表情让他十分受用。   玄师的面色终于带上了几分阴沉。他表情凝重,手指轻轻摩挲着凹凸不平的扶手,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对。   宁岚雪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   细细碎碎的画面在他脑中飞快闪过,但玄师却来不及捕捉,只是在恍惚之中好像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似乎看见冲天的火光中宁岚雪对着他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而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震惊和惶恐。   零散的记忆一闪而逝,让玄师来不及认真思索,他只能确定一个事实——宁岚雪先前为幽荧所操控时,的确欠下了桩桩血债。   需要以血偿还的血债。   但是,并非本心做出的孽,真的需要她来偿还吗?   各种思绪再玄师脑海中闪过。然而,他的意识还没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却听见台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小澈。”   宁岚雪轻轻抬起头凝望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他摇了摇头,   一瞬间,纷乱的记忆终于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模样。   是了,是他亲手将宁岚雪抓回来的。   所以也该是他亲口给她定罪。   “小澈,错就是错。”宁岚雪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和玄师记忆中的一样恬淡温柔。   她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来,“你不该为我犹豫。”   “请帝尊审判。”她伏下身子,语气决绝地开口道。   闻言,玄师面色一寒,才松开的眉头刚重新皱起来,却见场内的所有灵士便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突然在一瞬间猛然看向自己。   “请帝尊审判。”整齐划一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而又机械,不带一丝的感情。   场中,除了下方的玄初华和宁岚雪外,所有的灵士都像是失了魂一般,目光呆滞,表情僵硬,毫无生气的目光投射在玄师身上,而口中的声音竟是出奇地一致:   “请帝尊审判。”   就好像是被上好发条的机器一般,场内的上万名灵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请帝尊审判。”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呆板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朝着玄师所在的高台迈进一步,跟死物一样的冰冷目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请帝尊审判。”听得人心惊肉跳的冰冷声音再度响起。而高台上的玄师看着台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群,惊觉事情不对的同时,却有惊愕地发现,自己好似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无法运转灵力,无法起身,甚至就连开口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一群似乎失了魂的熟悉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   “请帝尊审判。”台下的人群还在不断逼近,不过此时他们距离玄师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玄师却感觉他们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一遍又一遍地加重“审判”二字。   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玄师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脑海中便不断地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是宁岚雪。   他看见白衣女子抬手间便召唤出无数傀儡,如蝗虫一般涌向中域的各座城池。   他听见城内传来的哀嚎与惨叫,他听见孩子尖锐刺耳的恐惧哭声,然后又戛然而止。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看见地上散落的断臂残肢。   他看见了地狱。   宁岚雪有罪。   无论是否出于自愿,但的确是她让中域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因为她而失去至亲,颠沛流离,那些无法以量计的血与泪,是玄师绝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东西。   但随即,另外的一段段记忆也紧跟着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也是宁岚雪。   他看见自己和宁岚雪的初遇。那时候他们修为都不高,没什么名气,大陆还不似现在这般有他们的约束,上层家族中欺男霸女,为祸一方的并不少。他和梦吟沧看不惯,坏了不少人的好事,后来终于被几个平日里狼狈为奸的家族盯上。   那几个家族中有执政家族,直接关了城门,说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搜出来。   宁岚雪便是其中一个家族的人。   也是她帮助梦吟沧和自己藏匿,躲过了几大家族的搜捕,而作为交换,他和梦吟沧要将她和宁岚月带离那个地方。   宁岚雪很好。   梦吟沧性子直,打起架来不要命,当初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多的是梦吟沧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却对着急得团团转的他无所谓地笑笑,说自己没事,让他别着急的时候。但自从宁岚雪和宁岚月加入他们之后,这样的情况便几乎不再有。   宁家姐妹性子都静,不急不躁,也不爱争抢。但那时宁岚月因为灵喾的原因不便战斗,也算是他们保护的对象,但一手炼药术却成了他们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倚仗。   而他和梦吟沧喜欢冲在前面,那宁岚雪就呆在后方,替他们挡住那些防不胜防的暗箭冷枪。   他看着他们四人一同出生入死,从名不见经传一步一步走上大陆顶峰。他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触及大陆的真相,看着荧烛大陆从一潭死水掀起万丈波澜。   画面最后定格在宁岚月替她挡下牵丝蛊的一幕。   那在他记忆深处不敢翻看的一幕幕不断地提醒着他,若不是宁岚月替他挡下了牵丝蛊。否则,现在跪在台下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怎么下得去手?   与宁岚雪的过去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不断闪烁,而睁开双眼却又是一张张高喊着审判的麻木脸庞,过去和现实不断交织,仿佛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挣扎不得。   而当他不经意间垂下头,却又对上了玄初华的双眼。   如今场内混乱,但玄初华偏偏又安静了下来。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玄师去思索玄初华的异常,因为看见那人的瞬间,许许多多他本来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又一下子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和玄初华也并非是像如今这般两看相厌。   他刚被玄景安收养的时候,玄家上下的闲话并不少。那时候玄初华对他虽然也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会在其他人议论甚至羞辱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替他解围,完事之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开,还要强行解释说自己并非为他而来。   他会耷拉着一张不耐烦的脸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玄师的住处,塞给他他寻了好久的器谱后又离开,问起来只说是玄景安给他送来的,但玄师之后也才后知后觉,若真是玄景安的意思,又何必让他亲自来送。   而玄初华拜托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玄家的家主之位。   而他答应了玄初华,却又在最后的时候反悔。他尤记得那天玄初华的表情由震惊到愤怒再到绝望,哪怕他一再表明自己只是需要借这个身份来汇集大陆的力量来对抗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浩劫,等一切尘埃落定便不会再贪恋这个位置,但玄初华却一反常态地变得歇斯底里,甚至险些和他大打出手。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想,玄初华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短视,仅仅因为一个家主的位置便误入歧途,但后来他才惊觉,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高高在上地批判?从小就在为之奋斗的目标,突然被自己这样一个外人抢去,心生不忿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若不是他当年答应了玄初华,玄初华又怎会生出那些终究会破灭的希望?他给了玄初华希望,却又亲手将它毁灭,无论怎样,都是他背叛了玄初华才对。   玄初华说的没错,是他将玄初华逼成现在这样的。   纷纷扰扰的思绪如退潮一般散去,但睁开眼的玄师却明显不复之前的平静。他凝视着台下的玄初华,眼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不断闪烁着,却见沉默已久的玄初华突然再度抬起了头,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玄霖澈。”他轻唤,明明身处劣势,但反而更像是游刃有余的那个。   他抬起头,看向最高处的玄师,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漠然,   “你要杀死我们第二次吗?”   “哗啦——”此言一出,只听见一阵铁链碰撞的巨大声响,玄初华和宁岚雪身上的锁链骤然收紧,而同一个瞬间,只见玄师手上红光一闪,一个赤色的印记被他打入掌心,下一秒却见他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瞬,掌心处也传来一阵难闻的焦糊味来。 第311章 小爷师父感觉不对劲   那是皮肉骤然遇到高温从而被炙烤而出的味道。   紧接着,玄师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烧灼得不成样子的手心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但躁动的内心终于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就在刚刚玄初华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抽痛,脑海中又毫无征兆地涌入种种画面。   是玄初华和宁岚雪。   或者说,是死在他手上的玄初华和宁岚雪。   刚刚玄初华的话仿佛一语成谶,连带上过往的回忆也不断在他面前变换闪现着,连带着耳边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大,而更奇怪的是,但凡他有了一丝动摇,其他的负面情绪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沉重的情绪如同一波比一波高涨的浪潮,卯足了力气要将他打翻,拖拽进无底的深海。   脱离了实力而直击人的精神,即使是玄师,也不得不承认这招有些高明。猝不及防之下,连他都险些着了道。   他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真实,而“玄初华”口中的话更是句句戳心,但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想要强行让他失控,却反而露了端倪。   这里不是现实。   哪怕一开始伪装得再像,哪怕他的记忆或许都被迫发生了篡改,但是很多东西一旦被抓住了破绽,那么剩下来的种种违和便会一下子浮出水面,就像是有了裂纹的鸡蛋一般,一触即碎。   只是,在确认这一个事实后,仿佛是触发了什么禁忌,玄师脑中本就支离破碎的记忆更是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就连记忆中的一张张人脸都变得模糊而扭曲,而唯一不变的是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冰冷扭曲,就像是隐匿起来伺机而动的毒蛇,只等他露出一丁点破绽便会将他置于死地。   就算是玄师再冷静,但作为人类,在面对着自己最不愿回首的过去时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不过将陷阱勘破的玄师却知道,既然这个地方想让他失控,那么他的情绪越是被挑动,情况对于他来说就越不利。   这种时候,唯有疼痛,才是让他快速恢复清醒,不让情绪彻底乱套的最好方法。   掌心传来的烧灼感还在持续增强,玄师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清明的眼神环顾向四周。   他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太好,脑海中还在不时传来阵阵疼痛,各种繁杂的声音仿佛充斥在他的耳边,让他求不得片刻安宁。   冷汗顺着玄师精致的下颚不断滴落,甚至将艳红色的衣袍浸得跟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环境里面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用作调动自己情绪之用,并不会真正地攻击自己。   这个幻境的难缠之处在于它似乎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所拟态出的人和事都和他潜意识中的印象完全符合,这也是他最初未曾起疑心的由。而除此之外,它又为自己做出了一些记忆之外的虚假延伸,从而让自己的情绪更加混乱。   但是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耳边的各种声音还在不断地回荡。真实与虚幻交错间,玄师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   自己所认为的虚假难道就是真正的虚假,自己所认为的真实难道就是真实的真实吗?他到底是谁,又身在何处?   玄师觉得自己现在似乎陷入了一个有些诡异的怪圈中,他知道这个幻境的目的是让他失去智,而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各种画面也在从另一个角度提醒着他,在这里待得越久,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玄师知道他要尽早离开,但找不到出去的途径,他越是想要离开,反而心中不安之下,倒是让他的精神又险些失守。   他该怎么办?紧紧蹙起眉头,玄师眼中的思绪快速闪动着。   他必须要尽快出去,因为……他抚上自己的前额,似乎想要从自己的直觉反应中找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混乱的思绪停留在梦吟沧模糊的脸上,一瞬间,玄师突然睁开眼睛,手不知不觉攥紧成了拳头。   对,他必须尽快出去,因为幽荧未除,大陆即将面临浩劫。   他终于跟着自己的直觉找到些许真实的记忆,却发现天边似乎出现了一道正不断扩大的裂缝。   “果真如此。”   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突然出现的异常让玄师心头终于生出了几分豁然开朗之感。正如他所想,幻境想用那些纷乱的情绪将他困在其中,那么或许当他想起真实,便是破局之法。   他强行忽略耳边传来的那些杂音,想要顺着刚刚的那点记忆思索下去,却突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叮叮当当一阵接连不断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高台下的“玄初华”不知何时甩掉了身上缠绕的锁链,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唉,你是想离开吗?”他突然换上了一副十分轻快的语气,对着面色重归凝重的玄师调笑道。   “为什么要走呢?”他靠近了玄师,瞪大了眼睛,语气无辜。   玄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突然变了样子的“玄初华”,眼中隐隐带上了一些警惕。   “啊,我知道了。”只是,虽然玄师保持着沉默,但“玄初华”却突然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歪了歪脑袋,盯着玄师自问自答道,   “还有人等着你去救呢,我说的对不对,我的帝尊。”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看着对面之人嬉皮笑脸的模样,玄师终于皱着眉头开口道。   “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玄初华”笑得无比开心,“要不你猜猜看?”   话音刚落,他的整个身子突然扭曲蠕动了起来,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我可以是任何人。”   绝美出尘的清丽面容出现在玄师面前,刚刚变形而成的“宁岚雪”轻笑一声,伸出手抚平玄师紧锁的眉头,但抬手之间又变成了宋天音的模样,   “那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杏眼女子对着玄师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然后纤细的身子又开始扭曲变形,   “你是想要离开吗,玄霖澈?”   白皙的手托着腮,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波流转间是无边的魅色,红衣如火,那东西竟然又变成了玄师的模样,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将那人的变化尽收眼底,玄师如今的脸上满是冷漠。   他皱着眉头站起身,欲转身离去,不与与那人做更多的交流,但紧接着,他又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为什么一定要救他们呢?”   “玄师”的声音淡淡的,倒是不似刚才那般刻意。   “你又得到了什么?”看见玄师想要离开的身体顿在了原地,“玄师”不由得嘴角轻轻扬起。   “住口。”微微侧过头,玄师的眼神带着惊人的冷厉,如刀锋一般猛然扫向那人。   “哈哈哈,有什么好掩饰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玄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我看见了啊。”   似乎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玄师靠近。   最后,一个有些冰凉的气息贴在了玄师耳边,   “你不愿意的。”   玄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能这样阴冷与恶劣。   “你真的开心吗,这么多年。”似乎是感觉到了玄师身体的僵直,那人似乎更兴奋了,就连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蛊惑之意,   “玄初华本来不会与你背道而驰。”   “宁岚雪也不会死。”   “你当年为了他们拼死拼活连命都不要,可是他们呢,这么多年过去,大陆上还有几个人记得你的名字?”   玄师依旧没有说话。   他停留在原地,随着那人的声音响起,不可避免地,他脑中又被强硬塞入了许多的画面。   好像从遇到烛照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他。   比“林澈”本身更重要的,是朱雀灵喾的拥有者,是大陆的救世主,是大陆在幽荧手下幸存的希望。   所以他回到了玄家,舍弃了原本的姓氏,以自己的未来为筹码,换取了在玄家的地位。   而以此为契机,玄初华与他彻底决裂,后来在玄景安意外离去后,他更是直接离开了玄家。再见之时他已经站在了幽荧的身边,与自己不死不休。   玄师这才忆起,似乎当年玄初华离开时,他也想过去寻找,去挽留。但玄家突逢大变,作为新任家主,他只能将玄家的事务放在第一位,而玄初华在当时的玄家内部也是声名狼藉,不会有族人认同他将一个叛徒置于家族之上的举动,他甚至不敢让人去寻找。   而画面一转,他又看到自己亲手手刃宁岚雪后,脸上的难过与悲伤只持续了一瞬,而睁开眼却又是一副漠然的模样,就好像他刚刚手刃的并非挚友,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   责任,就好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禁锢,让他空有一身实力,但其实也不过是这名为责任牢笼的囚徒。   不会有人与他交心,就算是梦吟沧和宁岚月,也会守好该有的界限,不会有所逾矩。他的强大是所当然,他的孤独似乎也是所当然。   可敬又可笑。 第312章 小爷师父想到了什么   所以当初在南域,看着凤临涯,他仿佛不受控制地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因此才陷入了思维的困顿中,甚至没有去细思凤衣荼种种举动的微妙违和。   “所以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呢?”像是察觉到了玄师的动摇,“玄师”轻轻笑了,冰冷的手轻轻从他的后脖颈上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偶尔停留一下,也不错吧?”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低笑声在耳边响起,玄师看见一双手从自己身后伸出来,在他面前虚握了一下。   一瞬间,四周的景物突然如同水波一般扭曲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扭曲的水波重归于平静,而周围的一切变了模样,而另一个“玄师”也不见了踪影。   青翠的竹林掩映着朱楼画栋,看着面前的院楼,玄师直觉有些眼熟,正不由自主去思索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这处楼阁,但还不等他从模糊的记忆中将这片竹林搜索出来,却突然听见一声带着些惊喜的呼唤:   “小澈?”   那声音陌生中带着些隐隐约约的熟悉,让玄师莫名觉得亲近。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在看清身后人的一瞬间,身体却突然呆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苦大仇深地看什么呢?”束着高马尾,红衣似火的美艳女子看着微瞪着眼睛,僵直住的玄师,突然展颜一笑,伸出手戳了戳玄师的脸。   但玄师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轻皱着眉头,无言地看着面前女子明媚的笑脸,手上灵力悄然汇聚,然后突然猛地朝着整片空间席卷而去。   “哎哎哎……”恐怖的高温在一瞬间炸开,眼前的景物空间都扭曲了一瞬间,眼前的明艳女子一愣,马上抬起手,金红色的光芒自她手中散开,将玄师的火焰团团包裹。   “哟,心情不好?”光芒混合着玄师刚刚的火焰在她手中高速旋转着,然后缓缓消散。而女子看着玄师,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仿佛刚刚玄师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   她挥散手中的金红色光芒,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个坏笑来,“那要不,咱娘俩去比划比划?”   “夫人……”玄师皱紧的眉头还没松开,却又听见一声带着些无奈的叹息。   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到了红衫女子身边,声音清冷,白色为底的衣袍上晕染了些许墨色,衣袂翻飞间若谪仙临世,但转过头来,却又露出一张精致妖冶至极的脸来。   “小澈,你到底怎么了?”他看向玄师,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探究之意。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眼看上去,那双狭长上挑的眼,和玄师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看着面前的二人,哪怕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但玄师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再去和那二人对视,但看着那两张被他埋藏于记忆深处的面孔,他突然又有些舍不得。   他舍不得不去看那两个人,就算明白这是虚假,就算知道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地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略略平复一下心情,偏过头去,手中飞快地凝聚起灵力,似乎想要强行将这个方空间打破。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他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双素手捉住。   他回过头,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双盈满关切的眸子。   “小澈,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跟娘亲说说?”   林挽缨秀眉微蹙,掌心光芒一闪,玄师手中刚刚才凝聚起的狂暴灵力便就此消散。   “我……”玄师本想退后一步和林挽缨拉开距离,但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眩晕,而回过神来,他已经开口道,   “我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不对,不是梦……玄师想要摇头否认,却只能看着林挽缨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是梦的话,醒了不就好了吗?”   “娘亲和爹都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不对,不对……   看着林挽缨关切的样子,玄师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向后倒退了一大步。   如今这般,强行突破是行不通了。   他垂下头,移开视线免于和林挽缨的对视。   这个幻境着实歹毒,竟然生出了林挽缨和玄知鹤来扰乱他的心绪。   不,甚至不是扰乱他,在看见二人的一瞬间,他自己都有些惶恐地发现,他生出了些贪恋。   他竟然也会贪恋这噬人的幻境,只因为它幻化出了他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   他想冷静下来去寻找离开的方法,但心底却总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再提醒着他。   真的要离开吗   到底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现实?   如果幻境比现实更加美好,那为何不干脆将幻境当做现实,把现实看做是一场并不美妙的幻梦?   为什么不呢?   更何况,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但事实也如他所见。   他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留在这,留在这……   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着。   为什么不留下呢,在林挽缨和玄知鹤的面前,他可以只成为他自己。   高处不胜寒。将他的过去当成一个不太好的梦境又有何不可?   仿佛蛊惑一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可是……玄师还想反驳,却听见脑海中的声音又传来一声嗤笑。   有什么好可是的。   不用再孤身一个人,不用再成为责任驱策下的傀儡,多好。   你难道还想像过去那样吗,看似被人尊敬,但只不过是因为你能保住他们的性命罢了。他们只知道仰仗你,依赖你,把你当成庇护自己的工具,又何曾将你当做和他们一样的人来看过?   一声一声的劝说仿佛要将他淹没,让他沉溺在看不见底的死水中。   不是的……但是,听着那一声声蛊惑,玄师紧皱着眉,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他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坚定地反驳道。   不是的,明明也曾有人说过要保护他,要替他接过身上那压得人窒息的责任。   明明有人说过要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是谁?   脑海中的声音嘈杂到让他无法继续思索,但他很确定他刚刚的确在自己一闪而逝的记忆里找到了那样的对白。   他不是孤身一人。   到底是谁?   一张张熟悉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有他的伙伴,挚友,一张张面容都无比熟悉和亲切,但玄师却依旧没能和心中那点莫名的直觉对上号来。   不对,不对,不是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人。   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是谁?   玄师用尽全力去思索着,终于在蛊惑的声音要占据他的全部思维时,撞进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   “师父……”   高速转动的思绪突然停住,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时,玄师的心脏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林挽缨还在担忧地看着他,而原本站在后面的玄知鹤也走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却又担忧道:   “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两道目光落在玄师身上,不带任何压迫,只是纯粹的关心。   但是,玄师却只是抬起头,对上了对面二人的眼眸:   “抱歉,爹,娘。”他的眼神忽然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微笑,喊出了那两个对他来说甚至有些陌生的称呼,   “我得离开。”   “离开?”然而闻言,林挽缨却明显有些讶异,“去哪里?”   “去……”玄师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去救那些随时可能丧命在幽荧手下的灵士和百姓。”   “你……”听见他这样说,林挽缨一怔,但随即和玄知鹤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小澈,你都……想起来了?”   虽然是问句,但她却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真的不留在这里吗?”她追问道,似乎有些遗憾。   玄师后退一步,有些警惕地想要汇聚灵力,却见她低笑一声,对自己摇了摇头,   “小澈,你不必紧张。”   她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玄师的脑袋,“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只是,你真的觉得,离开是更好的选择吗?”她笑着,平静地问道,   “你在外面过得并不好。”   “可是百姓需要我。”玄师也轻笑一声,回答道,   “您曾教导过我,百姓为根本。”   “是啊……”听见他这样说,“林挽缨”眼中也出现了几分追忆之色。但等她重新看向玄师,眼中却是带上了几分欣慰之意,   “小澈,娘亲很高兴。”   “但是你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法回来。从今往后,你就只能继续一个人……”   “我明白的,娘亲。”然而,还不等“林挽缨”说完,玄师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但是娘亲,我并不是一个人。”迎着“林挽缨”的目光,玄师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   “那个孩子,他说过他会追上我。”   “ 噼啪——”不知从何处接连传来了几声仿佛琉璃碎裂一般的声音脆响。   “他说他会等我。”玄师声音平静,不疾不徐地接着道,而四周的景物却开始出现一道道宛若蛛网一般的裂痕,   “他还在仰望我,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失望。” 第313章 小爷好像要寄了   想起江曜,玄师只感觉自己心中又传来一阵难以言明的触动。   在第一次听见江曜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时候江曜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半大的孩子,自己都还没长成,却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报仇。   后来江曜跟着他的时间长了,这样显得有些天真的话也就不怎么说了,但玄师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这份心思其实一直没变过,只是不再挂在嘴边罢了。   从他们初遇直到现在,江曜一直都未曾懈怠,最初的时候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但到了后来,他们走过的地方越多,江曜明白的东西越多,即使不再有其他人给他的压力,他自己反而更加不敢停留。   他想变强,他想救下那些在乱世之中宛若浮萍一般的无辜百姓,他也想追上玄师的步伐,替他接过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处,胸膛中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稳健而又有力。   那是生命的节奏。   而玄师也清楚地记得,如果不是江曜,莫说这具鲜活的身体,就是他的残魂,恐怕如今也早已不存于世。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初江曜刚从裂缝中出来的模样。那被无尽的时间折磨到濒临崩溃的精神和身上那一道道即使经过处淡化也依旧狰狞可怖的伤痕。   江曜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就算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早就该被捂热了,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很多东西,他不说,只是因为以他和江曜的关系,把话说明白反倒是显得生分了。   而现在,江曜似乎又在不经意间救了他一次。   东西碎裂的清脆声响渐渐清晰了起来,玄师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林挽缨”,轻轻笑了:   “娘亲,我……该离开了。”   他轻轻握住“林挽缨”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然后将其放下。   “林挽缨”收回了手,却依旧笑着。她看着“玄知鹤”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对着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娘亲知道了,小澈。”   她看着低垂着头玄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眼眶却不知为何有些微微泛红,   “小澈,你现在这样很好。”   “我和你爹以你为荣。”   说着,她突然抓住玄师的肩膀,带着他的身体转到一个相反的方向,让他背朝自己。   “走吧,小澈。”   “不要回头。”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玄师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激荡的情绪,一步一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咔……”   “咔……”   每走一步,碎裂的声音都更加明显一分,而细小的裂缝也悄然生长,逐渐遍布整个空间之中。   “咔嚓……”   “噼啪——”   而当玄师彻底离开那座他曾无比熟悉的朱楼之时,周围的景物一下子皲裂破碎开来,远远地,玄师似乎看见一道白光正在快速向他袭来。   他任由白光将他笼罩,强烈的光芒让他看不清周遭景物的模样。而当他感觉到脑中传来一阵眩晕,自己的意识和真实的记忆终于开始逐渐复苏的时候,他的嘴角终究还是上扬成一抹苦笑的弧度,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谢谢你们……娘亲,还有……爹……”   ……   眩晕感渐渐散去,带着暖意的白光消散,一瞬间,一股让人汗毛倒竖的阴冷气息突然将他包裹。   玄师猛然睁开眼睛。   身下是粗糙的石子混合着粗砂砾堆积成的地面,空气中是杂乱无章却又无比浓郁的土属性元素。四周昏暗无比,他不得不运用了了灵力,刚才勉强看清身边的情况。   漆黑的空间中,地面上正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地躺着好些人。而玄师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与他一同进入幻境的江曜兄弟、萧池和江沐锦。   而此时,他们都双眼紧闭,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一个个都表情凝重,似乎正在遭遇什么难以言说的困境。   而除此之外,玄师也惊觉,包括自己在内,这里的几人身上都有一团同源的,无比阴寒的灵力波动。他皱着眉头运转起灵力,强制性地将那团灵力从自己身上剥离,但看清手上那团灵力来源的瞬间,他突然变了脸色,猛然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几人。   如铁丝一般,不断扭动的黑色丝线状物体被极高的火焰在一瞬间烧成灰烬。玄师眉头紧锁,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面色凝重地朝着地上的几人走去。   这种附着在他们身上的东西他认得,是牵丝蛊。   那是蛊人最强大的能力,也是他的本命蛊虫,一旦成长到一定程度,无论实力有多么强大,中蛊人都会沦为蛊人的傀儡,受其操控,反抗不得。   当年的宁岚雪便是在不经意间被种下了牵丝蛊,这才酿成最后的悲剧。   不过牵丝蛊虽然阴狠,但唯一的缺点是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开始生效。只是,若是在潜伏过程中中蛊人情绪波动过于激烈,又或是无意抵抗,便会极大地加快那东西生长的进程,让中蛊人快速被侵蚀心智,变成没有自己神志的傀儡。   也难怪刚刚自己会遇到那样的幻境。   他轻叹口气,将自己脑海中关于刚刚幻境中场景的内容暂时抛在脑后,走到了几人身边。   牵丝蛊棘手,那幻境同样是凶险无比,他没有把握其他人都能如他一般在短时间内自行打破幻境,只能先伸出手,试图先将几人身上的牵丝蛊压制。   他伸出手,想要汇聚起身上的灵力,但还没等他动作,他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脱力感。刚刚聚起一点的灵力突然散去,甚至玄师自己也一个踉跄,突然栽倒在了满是尘沙的砂石地上。   顾不得身上由于突然摔倒而带起的一阵阵剧烈疼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玄师心头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完全占据。他强行镇定下来,看向自己的手,却见自己的整只手掌都变成了半透明状,而这样的情况甚至还在向他的手臂蔓延。   这又是怎么回事?玄师确定自己在刚刚醒来时的探查中没有发现除了牵丝蛊的其他威胁,但眼前的情况却又让他不得不慎重。   他试图重新运转起灵力,但浑身的经脉却传来一阵烧灼般的疼痛,伴随着一阵强烈到似乎要到达极限的饱胀感,让他不得不停止这样的举动。   他如今的情况,似乎运转的灵力稍稍多一些,他的整个身体都会支撑不住。   这又是怎么回事?玄师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   自从江曜从裂缝中拿到源初之力帮他重塑身体后,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他刚重塑肉身时,宁岚月也为他仔细检查过,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是……   除非是江曜出了问题!一瞬间,玄师的目光陡然投向江曜的方向,却见江曜此刻脸色惨白,眉头拧作一团,表情痛苦而扭曲,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庞甚至变得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而他身上的黑衣此时也已经被冷汗浸透,而最让人惊恐的是,那团属于牵丝蛊的阴冷的气息不仅已经快要接近他的心脉处,还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前进着。   看样子,照这样下去去恐怕用不了一会,那阴毒的东西便会入侵他的心脏和灵喾,从而将他彻底操控。   这小子到底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见状,玄师是真的有些急了。   他无视还在不断变浅的身体,强行支撑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江曜身边,强忍着经脉的烧灼感强行运转起一部分灵力朝着他的身体中输送而去,想要将那牵丝蛊逼出来。   然而,越来越脆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使用更多的灵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力被那团阴冷的黑色灵力逐渐吞噬,而他用尽全力也不过是稍微拖延了几分那牵丝蛊前进的速度罢了。   必须要快速破除幻境,否则江曜被那牵丝蛊所操控,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他略带焦灼的的视线扫过场内的剩下几人,所幸剩下几人虽然也都还在幻境之中,却不似江曜这般情况紧急,让他略略松了口气的同时,回头看向江曜的眼神却也更加凝重。   倒也不是他偏心,但客观而言,在与幽荧的对抗中,江曜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而如今的情况……   他抬起已经透明到快要看不清的手掌放在江曜心口,用尽全力开始汇聚灵力,打算为江曜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恐怖的高温在他经脉中游走,赤色的灵力终于开始缓缓汇聚。玄师将那团灵力送入江曜心脏处,烧灼的灵力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和那团缓缓逼近的阴冷灵力成对抗之势。   掌心开始失去知觉。玄师叹息一声,露出一个苦笑,正打算汇聚起身体剩下的灵力,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又异变陡生。   一阵巨大的吸引力从江曜身上传来,将玄师整个人连带着灵魂,猛然扯向了江曜的方向。   这又是什么情况?视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是玄师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想法。 第314章 小爷的师父真生气了   他这又是在哪里……   迷迷糊糊间,玄师似乎的意识终于渐渐回笼。   他记得自己刚刚才从幻境中出来,来到了真正的后土之境中,然后便发现有人对他们下了牵丝蛊,然后……   对了,他想起来了,似乎是江曜情况有些糟糕,他想帮他抑制牵丝蛊,谁知自己突然又被拉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难不成自己还在幻境中,自己刚刚的“清醒”只是假象?玄师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子发沉。   睁不开眼,但玄师却感觉身上的感知渐渐清晰了起来。   疼……没有更多的可供分析的信息,玄师只能先从从身上的感觉入手。   而最鲜明的便是疼痛,紧接着身体又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无力感,而他身上的灵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又是怎么了?想起先前自己看见的第一个幻境,玄师下意识认为自己怕不是又在幻境中又被抓住,再甚者,说不定还遭受过什么酷刑。   情况不妙。   以玄师的意志,痛觉其实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这股痛觉却和他认知里的所有伤痕都不一样。哪怕他自认见多识广,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是陌生。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痛感散布在身体各处,没有剧烈到让人无法忍受,但存在感却格外明显。而最让玄师觉得怪异的是,这种痛觉最为强烈的部分,竟然都集中在一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之地,让他心下警惕的同时,却又带上了些微的诡异之感。   更何况不仅仅是痛,混合在这种刺激性感觉中的,还有一阵无法形容的酥麻之感,让他本就瘫软的身子更加提不起力道来。   这到底是什么幻境?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但眼皮子还是沉重到睁都睁不开。玄师努力尝试着想要动一动身体,但四肢却又传来一阵麻痹之感,他用尽全力,却也能只能轻轻动了动手臂。   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玄师的动作突然被强行截断,惯性带着他的手腕向原来的方向退后一小截,紧接着传来的便是铁链碰撞的声响。   又是锁链?如果能动作,玄师敢肯定自己此时一定皱紧了眉头。   他究竟和锁链有什么孽缘,在几个幻境中竟然都能遇见这东西。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但这处空间内似乎不止他一人,刚刚那点动静之后,玄师突然感觉自己身边传来一阵晃动,紧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   他听见一声低笑,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缓缓向下滑动,然后停在下颚处,手指开始轻轻摩挲。   那人的动作很轻,在面上慢慢拂过时带起一阵鲜明的痒意,而随后摩挲他下颚时又带了些力道,就仿佛在把玩什么宝物一般,满是狎昵的意味。   “师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轻唤。玄师一惊,但脑子还没来得及运转,便又感觉一阵微冷的吐息打在了自己耳畔。   “该醒了,师父。”熟悉的声音近到似乎是从耳廓边传来,冰凉的手隔着薄薄的衣衫从背脊处一路向前,穿过腋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之上。紧接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冷意,眼皮上的沉重之感一下子消失不见,玄师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满目赤红。   红纱帐垂,红烛摇曳,烛光映照出墙上大红的喜字,透过红色的窗花还能看见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而一低头,艳红的喜被边,竟是一对精致的鸳鸯枕。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玄师的意料之外,但即使如此,他也能看出,这里明显是一处婚房。   婚……房?他有些惊愕地回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师父。”眼前的人看着他,竟扬起嘴角对着他笑了笑,模样十分乖巧。   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但配上那双笑意未曾到达眼底的双眼,却让玄师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是幻境。联想到自己先前的遭遇,玄师心头立马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地和眼前之人拉开距离,却忘了自己手脚俱被束缚。   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巨大声响,铁链一阵疯狂晃动,而玄师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但手腕处却被撕裂开一道裂口,殷红的鲜血一下子便淌了下来。   “师父……”见状,江曜俊秀的眉头一下子拧了一下。他看着眉头紧锁的玄师,轻叹口气,笑容中带上了一些无奈,   “疼吗?”   说完,不等玄师回答,他不顾玄师的躲闪,抓住那只手腕,然后低下了头。   “你……”濡湿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带着略略的痒意。玄师一惊,刚想开口,一根冰凉的手指却却贴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曜一点一点地舔过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淌在嫣红的舌尖上,反而带着一种怪异的美感,而被江曜触碰过的地方,却又一下子恢复如初。   “师父。”江曜抬起头,低低地唤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嗯?”他凑到玄师面前,看着眼中满是惊疑不定的玄师,突然又笑了,   “师父真可爱。”   他伸出手再次轻抚上玄师的面颊,但这次却停留在了唇边,按在他如血的唇瓣上,用力揉了揉,眼中的光芒变得晦暗不明。   这样的动作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了。   玄师眉头紧锁,薄唇紧紧抿起。这个幻境中的种种异状竟然比先前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片刻工夫,他竟然失了好几次分寸。   而刚刚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也是一身红衣,但看着那宽袍大袖和上面精致的凤凰刺绣,又哪是什么常服,分明是一件婚服。   洞房,花烛,身上穿的衣服再加上眼前的人,就算玄师再迟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此情此景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身上的锁链……他微微垂眸,异常的身体,消散的灵力,还有被束缚的手脚,这一切似乎都彰显着,如今的情状并非他自愿。   这个幻境的意图是什么?就算不得不承认初见这个与他家小徒弟性格完全不同的幻象时他确实被惊了一下,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   他既然知道这是幻境,又怎么可能因此心生波动?   “师父在想什么?”玄师还在蹙眉沉思,但江曜却坐不住了。   萦绕在耳边的阴冷气息猝不及防地靠近,没有任何征兆地,玄师只感觉自己的耳廓突然被纳入了一片潮湿的温热中,紧接着,敏/感的耳垂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麻痒。   “你……”耳边传来粘腻的水声,从未有过的怪异麻痒从耳垂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软倒下去,玄师伸手就想推开身边之人,却只拽得锁链哗哗作响。   “放开。”不得已,他只能皱起眉头,厉声呵斥道。   太奇怪了。   这个幻境太奇怪了。   进入后土之境以来,他头一次产生了些事态不受控的慌张感,然而下一秒,乱动的手腕突然被扣住,双手被一股大力拉至头顶,蓄势待发的双腿也被压住,身体被钳制,灵力也无法运转,玄师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沦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姿态。   “放开!”他眉头近乎拧作一团,看向身旁之人的目光竟然罕见地生出了几分怒意。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面带潮红,眼中盈满水雾,不自觉喘息的样子让这份怒意带来的威慑大打折扣。   “师父生气了?”只是,即使如此,在看见玄师眼中情绪的瞬间,身旁之人还是停止了动作。   他凑到玄师眼前,低笑着问道。   但玄师却只是别过脑袋避开他的视线,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去看那张脸,那张和江曜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种事情,让他心中难得升起了些最纯粹的厌恶之感。   “师父。”身前突然又传来一声低唤,玄师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和江曜一模一样,却似笑非笑,让人心头发毛的脸。   “师父讨厌我了?”那人靠近到玄师耳边,轻笑一声,问道。   玄师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张和江曜一模一样的脸,但转头逃避的时间,却又让他想起了其他的不对来。   这个幻境真的很诡异。   按说,幻境只是幻境,不可能真正夺取他的修为,最多让他以为自己修为尽失,然后在心中的暗示下不再动用自己的灵力。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他能打破这种暗示,便能恢复所有的实力,他遇到的第一个幻境便是这样。   但是如今,即使他明白这只是一道幻境,即使他明白自己的灵力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没法取回自己真实的实力。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去思索,表情越来越阴沉,自然不会注意到身边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受伤。 第315章 小爷的心魔   “哈哈哈……”见玄师一直不说话,江曜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机械般地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声响。   “没关系。”他突然收敛起笑容,脸上再不带任何表情,   “师父讨厌我也没关系。”他看向玄师,眼中却没有一点光泽。   他就这样强行压制着玄师,脸一点一点朝他靠近,手指不断地在他脸上游走着,眸子里不断翻涌的是名为贪婪的欲望。   这样的江曜实在是让玄师太过陌生。   先前的幻境中,无论是玄初华还是宁岚雪,甚至是林挽缨和玄知鹤,都和他印象中的并无太大出入,想来应该是随着他的记忆幻化而成。   但眼前的江曜……玄师再怎么看,都和自家那个有些傻乎乎的小徒弟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倒是无所谓自己会遭遇什么,反正都是幻境,就算他在幻境中遭受再非人的折磨,醒来之后也依旧是原来的他。   再强大的幻境,也改变不了现实。   但看着眼前陌生的江曜,玄师却有些没来由的愤怒。   他不知道这个江曜想对自己做什么,如今他的处境只让他觉得一切都诡异至极,无法用常来思考。但他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做出这些堪称下流的事情,他就只想将这个幻境彻底打破,然后让这背后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江曜不是这样的。那孩子诚恳,认真,对他是一片赤诚,不可能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而玄师看着这个冒牌货如此行径,反倒像是看着自家小徒弟被其他人抹黑诋毁一般,让他心生厌恶。   更何况他自始自终也没有弄清楚幻境中的江曜究竟想干什么。   散去他的灵力,又将他手脚束缚住,像是对待阶下囚的手段,但这间华丽的婚房,再加上刚刚他的那些暧昧至极的举动……   玄师真的不敢往下想。   那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师父……”突然前方又传来一声呼唤。   玄师不想再去看那张属于小徒弟的脸,索性别过了头。然而下一秒下巴却突然被掐住,一股力道又强迫他将头转了回来,与那双漆黑的瞳仁对视。   江曜看着眉头紧锁,面带怒意却依旧无法挣脱他束缚的玄师,突然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师父。”   他突然用力将玄师拥入怀里,将头埋进了玄师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发出一声低笑,   “就算师父讨厌我……”   一手摩挲着玄师的长发,江曜嗅着玄师身上的冷香,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反正该做的都做了。”   “师父是我的。”他钳制住玄师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抱紧一块将沉的浮木一般,头也凑到了玄师的耳边,   “我的。”他满意地看着玄师脸上抑制不住的厌恶神情,突然笑了一声,对着脖子与肩膀交界处的那块敏/感皮肉轻轻哈了一口气。   然后重重地咬了下去。   肩膀处传来尖锐而剧烈的疼痛,玄师被死死地按在那张华丽的雕花木床上,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被镣铐锁住的手脚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动作也难以做到,只能被江曜完全禁锢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中,任他摆布。   挣扎间,玄师似乎闻到了铁锈的味道,想必是刚刚被咬住的那块皮肉经不起这般蹂躏,直接见了血。   “江曜,你……”动弹不得,玄师只能又厉声呵斥道。   他几乎从来没有喊过江曜的全名,更遑论这样严厉又愤怒的语气。若放在平日里,江曜怕是已经慌张得魂都丢了,但如今,他却只是伸出了手,轻轻放在了玄师唇上。   “嘘……”他在玄师耳边嘘了一声,气流打在耳边,让玄师身体一怔,汗毛直接竖了起来,   “师父,别说话。”江曜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玄师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却只看见一双如深潭一般黑不见底的眼眸,   “我不想听。”   熟悉的面庞突然在眼前放大,玄师眼前骤然黑了下来,紧接着,唇上一凉,玄师整个人身体直接僵直在了江曜怀中,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身体被压制,后脑勺被手用力按住动弹不得,手脚被缚,灵力尽失,玄师只能任由江曜强行扣开他的牙关,让铁锈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么破碎,玄师只觉得眼前景物变成了模糊的光点,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甚至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恍惚间,衣襟被掀起,一双冰凉的手探了进来,落在温热的皮肤上,带起一阵阵战栗。   玄师这才想起自己苏醒时身上传来的奇怪痛觉,还有江曜刚刚的那句有些突兀的话。   该做的都做了。   什么叫,该做的都做了?   如果没有现在这个吻,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去寻找其他可能性,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做逃避。   这究竟是什么幻境。   怎得如此……不知廉耻。   荒唐至极,实在是荒唐至极。   玄师听见自己脑海中嗡嗡一阵响,在江曜不断的攻城掠地之下,他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节节败退,以至于缺氧的脑中传来阵阵眩晕之感。   那只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明明是冷的,所到之处却反而带起一阵阵灼人的热意,让玄师的呼吸难免也乱了节奏,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周遭的温度开始渐渐上升,江曜终于舍得放过玄师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唇瓣,但刚一离开却只听见玄师口中传来几声低吟,转眼便见玄师面色绯红,眼中水雾弥漫,眼尾那一抹绯红甚至让四周的空气都炽热了几分。   他还在怒视着江曜,但如今的表情配上他那张本就妖冶艳丽的脸,不仅毫无威慑力,反倒是让江曜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又绽放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师父……”他俯下身,凑到玄师耳边,冰冷呼吸在他的耳边靠得极近,带起一阵痒意。他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听着身下人的气息越发紊乱,玄师看不见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身上的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玄师皱紧眉头,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幻境的厌恶到达了顶点,然而取不回灵力,他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   他该怎么办?   身体里的热意渐渐堆积,他有些挫败地发觉,明明意识无比清醒,但身体却偏偏还是会生出不该有的反应。   这种感觉只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对不起……”突然,耳边又传来一声低叹。   熟悉的声音让玄师突然一个激灵,感觉到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濡湿的凉意,他气息不稳地回过头,这才察觉自己肩膀处的布料已经被泪水浸透。   他再次愣在了原地。   那双手还在自己身上不断游移,难以言喻的触感不断从各处蔓延至全身,但玄师依旧顾不上身体的反应,快要烧成浆糊的脑子终于开始强行运转起来。   为什么要哭?   江曜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依旧埋首在他的颈窝间,但玄师却能感觉到一阵阵温热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眼睛处开始蔓延,然后渐渐变冷。   而他肩膀处的水渍已经蔓延了好大一块。   为什么要哭?错愕间,刚刚和江曜短暂的对视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一瞬间,他好像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了绝望和挣扎。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玄师心脏突然一阵剧烈地跳动,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后又睁开,似乎是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轻轻开口唤道:   “小曜……”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微的喘/息,听上去格外撩人心弦。但这一声小曜一出口,玄师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人的身体僵住了,就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小曜。”就好像是确定了什么,玄师轻叹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是你,对吗?”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转过头,锁链锁住的手虽然动弹不得,但他还是轻轻抬了抬肩膀。   他终于明白为何明明知道这是幻境,但他的灵力却依旧无法恢复。他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个幻境如此怪诞而又荒谬,完全不像是能根据自己的记忆创造出来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之前靠近江曜时突然变轻的身体,那时江曜陷入危机,他的身体也不再稳定,而他的身体本就来自于江曜的本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重塑肉身后的玄师,和江曜本为一体。   因此,在不稳定的情况下骤然靠近江曜,属于江曜的本源本能地回归本体,而他的灵魂与其缠绕在一起,自然也跟了过来。   所以,这本就不是他的幻境,而是江曜的幻境。   而他由于失去了承载灵力的肉身,也不再有烛照让他依附,自然也会失去所有灵力,变回一个“普通人”。   他阴差阳错地代替了这个幻境中自己的幻象,至于江曜……他看向自己身上身体微颤,不敢抬头的青年。   所以,江曜的心魔……   是他? 第316章 小爷这是在……   玄师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了状况之外。   这里是江曜的幻境,而江曜的心魔是他。   不,不仅是他,幻境中的江曜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不必他再去回忆,而这个幻境是根据每个人的记忆制造而出,全是他们最能挑动他们情绪的人或事,也是他们心中最过不去的坎。   就像是他对玄初华和宁岚雪的愧疚,就像是他面对责任时偶尔的麻木,亦或是他压在心底的,对林挽缨和玄知鹤还在的那段时光的眷恋,这些情绪都被幻境一一翻找出来,再强行放大,试图将他困在其中,好让牵丝蛊得逞。   那江曜呢?   他还记得在后土之境中江曜的情况,若不是他发现及时,指不定江曜如今已经被蛊人得了手。   江曜的情况很不好,这便是意味着此处幻境对他的影响巨大,换句话说,现在的情况一定是让他痛苦恐惧纠结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的。   所以结合自己的处境,江曜最害怕的事情,难不成是……欺师灭祖?   但是欺师灭祖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玄师皱起眉头,始终有点琢磨不明白。   除去羞辱的成分,他现在受到的伤害其实也并不多,如果只是为了折磨他让江曜失控,明明有更多更有效的方式。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向自己身上如火一般的喜服。和被扯开的衣襟下布满暧昧痕迹的身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以言喻。   幻境不可能出这种差错。   幻境会采用最精准的方式来勾出人的种种负面情绪,而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如今放在他面前的好像只剩下一个答案。   一个他从未设想过,但反推起来却意外地很有依据的答案。   “小曜。”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平静。   身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体内似乎也还有一团无名之火在默默燃烧,但玄师的情绪却像是被骤然泼了一盆冰水,变得无比冷静。   既然这是江曜的幻境,那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先暂时放到一边。   当务之急,是先要将江曜从幻境中解救出来。他还没忘那不断朝着江曜命门逼近的牵丝蛊。   他努力转过头,想要去看江曜的脸,但江曜却死死地低着头,手臂用力把他抱紧,不给他留下任何交流的余地。   “江曜。”他无奈,语气中只能带上了些许的严厉。   “怎么了,师父。”肩头传来一阵震动,江曜发出一声低笑,声音又变回了最初的漫不经心。   他在玄师耳边亲昵地蹭了蹭,另一只手玩闹版地揉捏着玄师发红的耳垂,但头还是埋在玄师颈边,没有其他动作。   “抬头。”确定了江曜的身份后,玄师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怎么样都无法再像最初那般强硬。   “不要。”但是,江曜却一反常态地直接拒绝。   和印象中的小徒弟大相径庭的反应差点给玄师气笑了,他索性蹙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冷静而淡漠:   “你在害怕什么?”   这话听上去像是质问,他只感觉紧紧贴着自己的那具身体下意识地一抖,但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一句低低的:   “师父说笑了。”   江曜在否认,但话落在玄师耳中却毫无可信力。   在江曜看不见的地方,玄师发出一声轻叹。   害怕其实是好的,至少说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规矩。   师徒之间可以亲密,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江曜对自己的感情恐怕已经有些越界。   那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但是平心而论,比起之前以为眼前的江曜只是幻象,在推测出这个还不确定的可能性之后,他心中的那股厌恶与作呕之感反而消失殆尽。   只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崽子居然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这样一个富有冲击性的事实多多少少也让他有些惊讶和不解,甚至还连带着剩出了些许好奇来。   为什么,还有,什么时候。   还有,就算是江曜真的对自己存了些隐秘的心思,又经过幻境的放大,但平日里都好好的,如今的反差……似乎也太大了些。   就好像一只天天拽着自己裤腿求自己摸头的小狗崽子一夜之间长成了凶恶的巨犬,还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疯狂乱吠一样。   捋出细枝末节的疑问,玄师轻叹口气,回过头,却见江曜不知何时已经支起了脑袋,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也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要不是肩膀处仍然传来阵阵凉意,玄师甚至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刚刚生了些错觉。   “师父想和我说什么?”他嘴角漾出一抹假笑,一只手还在把玩着玄师的发尾,语气薄凉地朝着玄师开口道。   他又变成了玄师一开始见到的那种带着些阴翳的模样,先前的些许挣扎和纠结又一下子消失得连影子都不见。   玄师看着他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睛,轻轻蹙起了眉头:   “我想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思来想去,玄师还是决定不再兜兜转转,直入主题。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哈哈哈,师父这话倒是问得有些好笑了。”他看着玄师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低下头,发出一阵轻笑,   “师父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我想要你啊,师父。”他的手顺着垂下的发丝逐渐游移到玄师精致的锁骨上,在那处凹陷轻轻按了按,俯下身子,   “我想要你,想得已经疯掉了。”   江曜的声音低哑地吓人,发丝垂落,玄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能见到他撑在自己身边的手突然攥紧了手边的锦被。   “是吗?”看着江曜这副模样,玄师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嗓子里却发出一声低笑。   他晃了晃手腕,锁链碰撞见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这么说来,你已经得到了。”他看着江曜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脸上旋即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微笑。   “那你为什么又要哭呢?”紧接着,不等江曜回应,他突然收敛起笑容,抬头骤然对上江曜的眼眸,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得吓人。   似乎是玄师的动作来得猝不及防,目光对上的一瞬间,玄师感觉到江曜的身子明显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哈哈,哭?我哪有……”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江曜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甚至出现了几分茫然之色。   他突然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却只见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划落下来,砸在手心里,烫得他有些仓皇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没有,我没有,我才不会,我才不会……”他抬起头,眼中折射出几分厉色,手伸向玄师,却又在半空中突然停住,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最终却又无力垂下。   “我没有,我没有……”他突然抓住了自己胸口前大红的衣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上表情不断变换,时而痛苦,时而又十分疯狂。   正如自己所言,江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一睁眼便是红烛暖帐,而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人正瞌眼躺在自己身旁,毫无知觉。   他本来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和玄师中了什么暗算,但还没等他去探查,视线一转却发现了玄师手脚上的镣铐。   那镣铐连着特殊灵材制成的锁链固定在华丽的雕花大床上,让玄师只能被禁锢在大床中央,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这又是……江曜皱紧了眉头,正打算尝试将这锁链解开,但他脑中随即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而待到那眩晕感散去,他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坐在了玄师身边,而自己的手正在玄师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心头立马大惊,想要收回手,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还在不受控制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他这又是……江曜心下一惊,却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连皱眉都做不到,仿佛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而与此同时,识海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江曜只觉得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骤然涌入他的脑中,过载的信息让他的脑子直接宕了机,而迷迷糊糊间,他只听见自己低笑了一声。   “怎么了,这不是你想做的吗?”   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但屋内除了他和失去意识的玄师,并没有第三个人。   “心疼了?”紧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又多了几分戏谑之意。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江曜也想不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能如此轻佻。   “可是这样难道不好吗,这样一来,师父就是你——或者说,我们的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了下来,紧接着伸手拨了拨锁链,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自己”是在……和自己说话?江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但他随即又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样看着师父和宁岚雪成婚?” 第317章 小爷真崩溃了   宁岚雪……成婚……   江曜听着这些关键的字眼,脑中突然一痛,紧接着,刚刚涌入他脑海的大量记忆又开始翻滚,溅起几朵带着画面的浪花。   画面上是一身大红喜服的玄师,而他身边则是一名凤冠霞帔,珠围翠绕的女子。   隔得远远的,江曜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即使如此,江曜也能感觉到,那女子定是有着绝世姿容,甚至足以让玄师为其倾倒。   那就是宁岚雪吗,那个差点就与玄师终成眷属,哪怕过去多年却依旧让玄师念念不忘的宁岚雪。   不过如今看来,二人似乎也的确终成眷属。   他没来得及细看那女子的容颜,只是坐在席间,一杯一杯近乎麻木地给自己灌着酒,紧接着识海中随即又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画面一转,他却又见自己独自呆在修炼室中,气质阴翳,双目赤红。   他看见生了心魔。   他还看见自己的心魔背叛了水月门,背叛了玄师,他看着自己站在满目疮痍的水月门内,最终将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玄师轻轻拥入怀中。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一幕幕画面看得江曜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呼吸都乱了节拍。   不会的,不会的,哪怕玄师和宁岚雪成婚,他作为弟子也应该祝福,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的手攥成了拳头,抓紧自己的衣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冷汗不停地冒了出来。   不可能的,他不会,他不能,他不敢……   “哈哈,是不愿,还是不敢?”然而,心底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江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   他仿佛触电一般,猛然将还放在玄师脸上的手收了回来。然而与此同时,自己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   “江曜,你还没回答我。”   那个声音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带着十足的恶意,仿佛是在质问他,   “是不愿,还是不敢?”   别说了……   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江曜抓紧衣襟的手指节泛白,面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惊恐。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然而,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挣扎似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开口,   “你其实不想看到的,你不想看到他成婚,更不想看到别人以伴侣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自己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断回荡,而江曜却已经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多可怜啊,江曜此后宁岚雪才是别人眼中和他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江曜是他的弟子,也仅仅只是他的弟子。”   别说了……心中不愿承认的东西被无情地戳穿,江曜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许茫然。   “为什么要逃避呢,明明他都已经属于你了啊。”脑中又传来几声低笑,江曜捂住头,却依旧阻止不了那声音在识海中不断响起。   就像是为了照应那声音似的,先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让他痛苦地抓紧手下的锦被,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伤害玄师,他又怎么可能为了那点肮脏的欲望而将水月门,将玄师变成这样?   他好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想要否认脑海中涌现出的画面,但那一幕幕却又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是他亲手做过的一般。   不,那分明的确就是他亲手……   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心中骇然,但回过神,却见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又爬到了玄师的脸上。   “嗯,的确不能是你做的。”调笑声从自己喉中发出,江曜有些惊骇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是我做的。”   “不过,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一部分就是了。”他看见自己低笑着靠近玄师的脸,在他脸边亲昵地蹭了蹭。   江曜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似的,让他险些无法呼吸。   这样的场景他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   但也正是因为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才让他心头一阵巨大的震动,就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想起来了?”突然,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江曜听见自己突然笑道,   “倒也不用在我面前掩饰,反正就算你说得再好听,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高兴也没有吗。”   “你在庆幸吧,做出这些事情的是我不是你,所以你不必有太多负罪感,只用接受这一切便好了,不是吗。”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江曜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满是嘲讽。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他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无力。   不,他有的。   就算再微小,但终究是有的。   在现实和幻想重合的一刹那,江曜只觉得一股快要让人窒息的无力感骤然向自己袭来。   是他。   他也好,那个不断叫嚣的自己也好,都是他。   那是他的欲/望。   那是这么多年被他死死压抑住的,让他不敢直视,不敢细思的肮脏欲念。   就算他极力想要否认,但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无法欺骗自己。   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他曾幻想过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立刻被他用智压过去,但存在过即是存在过,这是他无法去逃避的事实。   但是人也是会被上头的情绪所控制的。   当某些情绪达到了极致后,便会冲破智的束缚,而当自己回过神,过错却已经铸成,而回忆中的自己,竟然连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   怎么办……指尖划过的面庞如同创世神明最完美的造物,江曜的心揪成了一团,带起一股泛着酸的疼。   怎么办……   错已经铸成,就算他现在回头,也只剩满目疮痍,一地狼藉后是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去与回忆。   手下的身体依旧鲜活有力,漆黑的锁链将白皙纤弱到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的肢体锁住,单看玄师沉睡时的平静模样,又怎么可能有人想得到这是叱咤大陆风云的一代玄帝。   他还没有醒来。   “师父……”他听见自己低低地唤了一声,但有些低沉的声音中却再不复最初的轻佻。   他看见自己俯下身子,和玄师靠得越来越近,而心头的苦涩中似乎又掺杂了些撩人的热意,让他仿佛身处更加煎熬的炼狱。   不行,不行,他不要,他不要,他不想……眼前的画面越来越荒唐,江曜呼吸一滞,心尖上随即漾开一圈圈的痛楚,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已经错了,又怎么能够继续错下去?   但是随即,另一个声音却又在他心底反驳般地响起。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如今回头还有用吗?   如今玄师尚在沉睡,他还能假装他们之间的一切未曾发生,假装他们还是原来的那般亲密无间。   但是如果等到那个人醒来,他又会从那双从来都是盛满温柔目光的眸子里看见什么?   玄师还可能认他这个徒弟吗?   他会被讨厌吧?   玄师投向自己的厌恶眼神,即使只是想想就让江曜心痛到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靠近他。   占有他。   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趁他还没有醒来。   他自暴自弃地抱紧了玄师的身体,想要笑出来,却只感觉泪水沿着腮帮子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划过嘴角,带起一片苦涩的咸腥。   眼前的画面如梦境一般,朦胧却又荒谬。   江曜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溺水的旅人,在滔天巨浪中无力挣扎,却依旧只能被咸涩的海浪整个裹挟,卷入暗无天日的深海。   他用力抱紧身下的唯一一块浮木,试图挣脱那恐怖的巨浪,但只能看见自己离着岸边越来越远,直到那片深色的海岸线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和玄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玄师那双淡漠中又带着几分厌恶的熟悉眼眸看向自己的瞬间,江曜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就连整个世界都骤然失去了颜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曜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接近麻木,不间断传来的抽痛让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尖锐的疼痛,甚至连情绪都已经感受不到。   玄师讨厌他……   玄师恨他……   窒息般的绝望似乎要将江曜的身体撕成碎片,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避开那个眼神,如同野兽一般任凭那深不见底的欲望掌控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要哭呢?”只是,当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如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江曜惊慌抬头,却还是望见了那双他熟悉的眼眸。   哭……江曜咧了咧嘴角,似乎想要笑出来。   哭,怎么会呢……   他有什么资格?   他有什么资格在玄师面前难过?   他配吗?   一瞬间,江曜只想要落荒而逃。   他听见自己发出一阵狂笑,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手紧紧地攥住胸前的衣襟,似乎这样做就能让那没有止境的阵痛消失似的。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甚至到达一个临界点后,殷红的鲜血便开始汩汩涌出,浸透了大红的衣衫,一滴一滴地淌在了鲜红的床榻上。   “你……”他看见玄师的眉头蓦地皱起,而紧接着,捆住玄师的锁链突然碎裂开来,而玄师的面色一白,但手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江曜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他眉头皱得死紧,但眼中却旋即浮现出些江曜熟悉的焦急与担忧来。   “师父……”熟悉的眼神看得江曜又是鼻头一酸,但紧接着,难以估量的愧疚与恐惧又在顷刻间将他淹没,让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凭什么?   他明明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替他担忧? 第318章 小爷还是说了   看见玄师眼神的一瞬间,江曜突然觉得,他好像宁愿玄师继续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想他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是他错了,他罪无可恕,玄师每对他更加在意一分,他就感觉自己心脏被撕裂的痛苦就更猛烈一分。   不要再那样看他,不要再怜悯他,责备也好厌恶也好,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东西。   “对不起……”他突然挣脱玄师的手后退着身子,想要离玄师更远一些,但挣扎间却见玄师面色突然一变,像是遭受了什么剧烈的痛苦似的,眉头骤然皱紧,美丽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狰狞的扭曲之色。   “师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心头一震,本能瞬间压下了心头的愧疚和恐惧,再也顾不得心中的纠结,但刚一凑上前,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玄师的身体。   这又是怎么回事?惊骇之下,江曜瞪大了眼睛,却依旧只能看着玄师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   “师父,师父……”他本就没干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发了疯一般想要去触碰玄师,却感觉玄师身边传来一阵不大的灵力波动,半透明的身体又缓缓凝聚起来。   “我没事。”惨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玄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脸,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倒是你。”   “别总想着伤害自己。”   “师……父……”玄师的手声音一如江曜记忆深处的那般温柔。但江曜听着这熟悉的声线,身体却愣在了原地。   “师父……”他突然死死咬住下唇,鼻尖传来一阵酸楚,紧接着泪水便像是决了堤的山洪一般,顺着他的腮帮子一股脑地落下,将枕头晕湿一大片水渍。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脑中一片混乱,江曜已经不知道自己脑中的思绪究竟为何物,只是用力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口中不断地道歉。   为什么。   玄师这样高洁的人,又究竟为何会有自己这般低劣的弟子。   他仿佛就像是玄师人生中最大的污点,自己污浊不堪也就罢了,却偏偏还要拽着那个本该纤尘不染的人一起坠落。   莫说玄师,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到了极致。   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就这样朝着江曜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如同涨潮的海水,掀起的浪花也一阵比一阵更加猛烈,直至将他完全吞没。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自己胸前刚刚才稍微愈合一些的伤口,差点就要用力抓紧下去,但指尖才刚刚开始用力,却一下子又被一阵凉意擒住了手腕。   玄师这次用上的力气格外得大,似乎生怕江曜重蹈覆辙一般,就连语气都稍微重了一些,带着些许的急切:   “都说了不要伤害自己。”   紧接着,江曜又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玄师的手正在他的眼眶边徘徊,替他拭去那些仿佛掉不完的泪水:   “别哭了。”感觉到自己的衣袖都快被泪水浸透,玄师只能无奈道,   “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知道江曜到底看到了什么幻境,但就目前而言,似乎也不至于到了让他动怒的地步。   虽然之前的事情的确有些让他难以启齿,但看着眼前江曜的形象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逐渐重合,他是怎么都没法狠下心去真的责备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我只问你。”他看着惶恐不已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你对我,究竟是……何种心思?”   他微皱着眉头,最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就算他再怎么纵容江曜,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江曜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又是在何时变了质。   “我……”只是,他这一句话却是把江曜问住了。   他看见江曜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体,却别过了头去,一言不发。   “说话。”但玄师并不打算放过他,微皱起眉头,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些严厉之意。   “我……”此言一出,江曜身体立马瑟缩了一下,就像是被触及了什么恐惧的开关似的,手攥紧成拳头,连带着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对不起……”半晌,他才小声开口,声音低哑。   “师父,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抽噎着开口道。   冰凉的泪水落在玄师脸上,江曜垂下头,就算神志还有些不清晰,但还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玄师抬起头,看着江曜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就算心底还有些许的怒意此刻也是消散了个干净。   “小曜。”他无奈,只能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曜的脑袋,似乎想让他先平静下来,   “小曜,你冷静些。”   他看着江曜眼中情绪不断交错闪烁着,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生气,你也没有错。”   说完,他伸手擦干江曜的泪水,不顾江曜的逃避,侧过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着,微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   “小曜,人会倾心于某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于你而言,这个人恰好是我罢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事情,你也不必这么激动。”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一边将江曜凌乱的额发撩到耳后。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江曜突然躲闪了一下,紧接着开始疯狂摇头,   “不……不是的……”他死死咬着下唇,葱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呜咽,   “不是的,师父……”他突然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似的,发出一声短促的泣音,   “我,我……”他又一次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嘴唇发白,眼中神色交织闪烁着,脑海中的那一幕幕让他心惊胆战的景象也随之涌现。   他并非仅仅喜欢玄师。   他不仅喜欢玄师,他还被这份感情蒙蔽住了双眼,甚至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孽。   不仅是玄师,这是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烁着,似乎在不断提醒着他,告诉着他他究竟做出了怎样荒唐的事情。   他和玄师的关系似乎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不要,我不要,师父,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一时间,江曜突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甚至再也无法保持智。   “小曜……”玄师伸出手,却一下子被江曜再次躲过,看得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江曜到底在这个幻境里面遭遇了什么?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看着江曜这副模样,就连他的心也不自觉地被揪紧,传来一阵生疼。   “师父,你别走,你不要和雪师伯成婚好不好……”他听见江曜一个人念叨了好一会,缓了下来,身体蜷成一团,仿佛没有意识一般,循着本能开口道。   他声音不大,但玄师和他靠得极近,自然也是听见了。   一瞬间,玄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不是,他怎么就要和宁岚雪成婚了?   若是放在平常,他肯定是要抓着江曜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这一茬的,但江曜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被梦魇住了的孩子,就是一个劲地说胡话,让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你从哪听说的?”他只能皱着眉头,轻轻拍拍江曜的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岚雪只是我过去的友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我们……”   他蹙着眉头思索半天,最后还是没把成婚两个字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宁岚雪对他很重要的确不假,但若是真提到跟她成婚,玄师只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扭,甚至有种淡淡的荒谬感。   头疼。玄师叹了口气,只觉得事情好像朝着一个他越来越无法解的方向发展了。   江曜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他还没忘记他进入幻境之前江曜的身体状况。那时候他身体正好出了问题,没能成功消灭牵丝蛊,就算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尽力拖延时间。   但是牵丝蛊始终在逼近,他们没能脱离幻境,说明至少其他人还没有到能帮他们压制甚至是拔除牵丝蛊的地步。   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没有进展的话,只怕江曜会越来越危险。   但如今的江曜似乎已经被幻境彻底扰乱了心智,就连听他说话都做不到。   “我不走。”没办法,玄师只能顺着江曜的话说下去。他靠近江曜,轻轻将他拥进怀中,就像过去江曜偶尔崩溃的时候他的做法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背,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孩子,放缓了声音开口道,“我没有和你雪师伯成婚,也不会走。”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他必须要知道江曜完整的幻境究竟是什么,才好找到突破点将其打破,否则他们就会陷入一个死胡同,到了最后不仅江曜会沦陷,恐怕他也会一并被困在此处幻境,再也挣脱不得。   “不要……”然而,本以为江曜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江曜却一反常态地开始疯狂摇头,刚刚止住的眼泪也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看着江曜又要回归到之前神志不清的状态,玄师眉头一皱,语气不得不又稍微严肃了几分,   “为何又要说对不起?”   “我说过,你没有错。”   “不,我……”江曜哽咽几声,身体立马僵硬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玄师自然不会放过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他轻轻握了握江曜的手,正欲劝说,但江曜却突然抿紧了下唇,就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颤抖着声音开口:   “师父,我……我做了很多错事……”   他乱成一锅粥的脑袋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思索明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何玄师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为何自己明明之前亲眼看见了玄师迎娶宁岚雪,但如今却又遭到了他的否认。   他只是在内心天人交战许久后终于还是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玄师。终究是他做了错事,而玄师有知道一切的权力。   至于之后玄师会怎样对他,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他绝无怨言。   江曜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玄师着实有些惊讶。但江曜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话应刚落便开始了叙述,而他话说的越多,玄师脸上的神情也就越怪异。   说实在的,玄师实在是没有想到,江曜的幻境竟然全部都与他有关。   他更没想到,江曜对他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竟是如此情根深种,以至于被他死死压抑住的那些欲念都如此浓烈,在幻境的催化下竟然长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这也是这幻境的刁钻之处——它并不会制造一个全然的梦让你深陷其中,而是会寻找你内心深处的一些不敢面对,难以启齿的情绪来将其放大,最终起到真假参半,虚虚实实难以分清的效果。   而江曜的阅历比他少上很多,一时半会不察便中了招,然后整个人的情绪也被带动的越来越激动,若不是他及时挣脱幻境,江曜真就差点着了牵丝蛊的道。   不过就算听完了江曜的话,玄师也并不打算对江曜有所责怪。正如他所言,爱慕他人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江曜正巧选中了他。而他更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份感情的不妥,这才将其死死压抑在心底,给了幻境可乘之机。   就算江曜的记忆中的他再不堪,但玄师也知道这是幻境编造的虚假记忆,他又怎么舍得去责怪这样的江曜。 第319章 小爷不敢相信   只是……他难免又想到过去的和江曜的相处,难怪他总是会觉得江曜对他过分依赖了些,难怪有些时候江曜对他的行为让他觉得,他们好像超出了师徒之间的界限。   他也不知道江曜的那些举动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无心便罢,毕竟谁都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但若是有意……   算了算了,就算真的是有意,那一直纵容他的自己也有错。   想到这,玄师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小家伙啊……   想到这,玄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   他对男女间的风花雪月之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此时再去追溯江曜为何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自然也是一点头绪也找不到。   他回过神,却见说出了一切的江曜的面色比之前还要灰败,手上也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衫,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   他低垂着头再也不敢去看玄师,好似再看那人一眼,自己手中的仅剩的那一点东西就会全部流逝干净。   他该怎么做?玄师叹息一声,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该要棘手一些。   现在的江曜听不进道,而已经被幻境魇住的他,不仅很难识破自己记忆中掺有虚假这一事实,甚至就算自己告诉他这是幻境,恐怕他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小曜……”他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想要让江曜抬起头,但动作的一瞬间,江曜的身体却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颤抖了一下,抓住玄师的手也突然用力到青筋暴起。   “不要走!”他突然大吼一声,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惊惧。   但声音出现的瞬间,他又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似的,触电般地松开手,身子向后倒去,缩在了床尾的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着膝,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师父,别走,别……”   “别离开我……”   他不停地呢喃着,身体就像是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玄师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即使是如此,他似乎也能感觉到江曜如今的情绪。   绝望。   深不见底的绝望。   因为那些被幻境强行加入脑海的记忆,江曜的承受能力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要一点小小的动静,便能将他彻底击溃。   他到底该怎么做……玄师皱紧了眉头,伸出去的手又收回,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看向角落中,就像是陷入了什么无法自拔的梦魇的江曜,面色凝重,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又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江曜在惧怕的究竟是什么?他没放过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灵感,揪着那点东西思索下去,但还没得出答案,却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唤。   “师父,别走……”   “求你……”那声音中带着哭腔,如同一只呜咽的小兽,似乎下一秒就会泣不成声。   在听见声哭喊的瞬间,就像是一道极光划破天际,玄师突然呼吸一滞,心中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所触动,一下子漾开一圈不知名的涟漪。   “我不走。”他轻叹口气,缓缓靠近还在小声呢喃的江曜,慢慢垂下头,   “也不是你的错。”   “那都是你的心魔,小曜。”他用着最轻缓的语气慢慢说着,看着江曜不经意间露出的,似乎不敢相信的表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没有直接将事实告诉他,反而是顺着他之前的幻境说了下去。幻境中的破绽其实并不少,只是这幻境对人精神的操控着实厉害,发现了它的端倪也会被强行修改认知,然后强行将破绽圆回去。贸然揭露幻境的真相,只怕会让幻境产生反抗,最后反而会使江曜的认知变得更加混乱。   “你没有背叛我,也没有做出那些事情。”   玄师一边说着,看着似乎还在挣扎的江曜,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就见江曜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脸上却依旧满是惶恐之色,   “不,不是的……”   “就算那不是我做的,但我对你,我对你……”   他突然捂住了脑袋,眼中的自我厌恶与恐惧似乎要将他压垮。   就算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推给所谓的心魔,但若是他不曾有过那些念头,那么玄师跟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就是因为明白这一切,所以他无法去逃避,更无法继续自欺欺人,无法假装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对师父只有满心尊敬的,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对玄师的感情也好欲望也罢,都绝不是假象。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有些东西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就像是开了闸后泄出的洪水一般,再也不可能轻易将其堵塞回来。   “是我对你有那种……那种卑劣的想法,所以才……”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一般,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是罪魁祸首。   “但我说过,欲望是人之常情,你又为何会觉得它卑劣不堪?”但是,玄师闻言却只是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反问他。   虽然不曾听江曜提起过,但光是想到过去江曜的举动,玄师也能察觉,江曜对他的那些心思绝对不止简单的一天两天。   但是玄师从不认为欲望是什么需要避之如蛇蝎的东西。那只是人的一种生反应,就像是普通人需要进食,喝水,需要足够的休息一样。   欲望并不可怕,甚至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后一时做出错事也并非无药可救,最可怕的,反而是在欲望膨胀后,却清醒地选择了堕落。   而江曜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说明他心中始终是有度的。   有欲望,却能遏制,反而是一件好事。而从今天江曜的反应来看,就算真的一时做了错事,他应该也不会自甘堕落。   这便足够了。   “我……”江曜面色一白,轻轻咬了咬下唇,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你罪大恶极,但你的所谓的背叛也只是想将我带走,并未伤及其他人的性命,是这样吗?”玄师了自己从之前江曜话语中提炼出来的信息,开口反问他道。   也幸好这幻境在捏造虚假记忆的时候会极大地受到宿主的性格影响。虽然这让记忆更加真假难辨,但江曜的性子,能为他与过去的长辈亲友兵戎相见已经是幻境的极限,不可能让江曜对他们赶尽杀绝。   江曜几乎不会对自己坚守的东西动摇,他唯一的弱点是对自己的感情。若幻境在其他方面对江曜动手,恐怕江曜自己都会对整个幻境产生无法修正的怀疑。但一旦幻境将矛盾聚焦于自己身上,江曜反而乱了章法。   “我……”玄师此言一出,江曜立刻有些语塞。他的手攥紧成拳头,眼眶还红着,眉头紧锁,却始终没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换句话说,你伤害的只有我。”见状,玄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江曜的眼睛,替他解释道,   “对吗?”   “可是……”和玄师眼神对视的一瞬间,江曜的心口又是一痛。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玄师依旧可以如此温柔,如此云淡风轻?   他明明……他明明做出了那种事情……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强忍着不让泪水再次落下。   “小曜……”见状,玄师只能一声轻叹,   “我不在乎的。”他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握住江曜的手腕,让他失去了逃避的空间。   他靠近江曜,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地开口道:   “那种事情对我来说,别说是伤害,连羞辱都算不上。”   甚至若不是幻境的对象是江曜,他恐怕心中连一点波澜都不会有。   他没有爱人,也从没有刻意为什么人守身的说法。这么多年不过是事务繁忙,再加上清心寡欲惯了,所以也不需要有人陪伴。更何况他向来保守,除非真的心悦,除非已经成婚,否则他是断不可能提前污了其他女子的清白的。   但那种事做过也就做过了,虽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居然会是承受的那一方——不,应该说他从未想过自己行周公之礼的对象可能是个男人,甚至还是自己的弟子,但从事实上来看,他不会为此损失什么。只要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其实事情是否发生过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更不要说一切本就是幻境,他和江曜之间其实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向来不会为这种事情所困扰。他的精力往往会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这种只和他自己有关的小事。   “师父……”似乎是完全没想到玄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被幻境影响到思绪混乱,但江曜还是抬起头,愣在了原地。   一瞬间,看着那张熟悉的,美到妖冶的面庞,他突然鼻尖一紧,心中的酸涩连带着隐隐的恐惧不断交织着,好不容易酿出些微的喜悦来,但下一秒,一双冷漠中带着厌恶的狭长眼却又陡然在他脑海中放大,让他伸出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中。 第320章 小爷求你   不对,不对……他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先前玄师的模样,识海一痛,好不容易才稍微安稳下来一些的心又悬在了半空。   玄师……师父明明……明明是讨厌他的。   玄师一向冷静,若非厌恶他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想到这些,江曜的面上又浮现出些惊恐与慌乱的神色来,呼吸变得越发粗重,眼中的错愕与恐惧不断交错。   江曜面色难看,而玄师和他靠得极近,自然不可能错过他脸上的茫然与无措,顿时也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   先前他还未曾明白江曜的心意,以为眼前的江曜只是幻像的时候,好像……表现出来的反应有些过激。   “小曜。”他定了定神,看向江曜,秀眉微蹙,声音微微沉了下去,   “抬头。”   说完,他不等江曜开始逃避,又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看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让江曜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却对上那双妖冶眸子的瞬间“腾”地一下将头又埋了下去。   江曜仿佛鸵鸟一般的举动让玄师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想起如今特殊的情况,他又不得不放缓了声音,靠近江曜开口道,   “我没有讨厌你。”   “我说过,那种事情,我不在乎。”   其实若真要说起来倒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但毕竟那个人是江曜,如此一来,好像真的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   “可是……”闻言,江曜瑟缩了一下,但玄师却不由分说地拽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次逃避,   “可是什么?”他突然扬起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凌厉的笑容,不由分说地反问道,   “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还要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   他由不得江曜的眼神再次躲闪,径直对上了他的双眼,   “江曜,看我。”   过于接近的距离让江曜终于无法再去逃避,他有些抗拒地抬起头,目光始终不敢与玄师相接,却听见玄师突然再次在他耳边低笑一声,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是在骗你?”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玄师的声音中带着些他从未听过的释然之色。   “我……”他有些无法回答,刚想下意识的回答说没有,但脑海中随即又响起一连串的,像是蛊惑般的声音来。   玄师不在乎吗?他又怎么可能不在乎?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背叛,就算他是圣人,也难免会对自己失望。   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没错,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毕竟只有他才能对抗幽荧,失去了自己,玄师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了不是吗?   一连串的念头让江曜好不容易平稳一些的情绪再次陷入自我拉扯之中。而玄师见他这副模样,却像是早有所预判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到底还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刚刚说的并非虚言?”他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又想要躲闪的江曜,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突然凑近江曜,嘴角带着笑意,眼中闪烁的却是江曜看不懂的神色,   “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生气,也不会因此迁怒你?”一切都是幻境的缘故。若没有幻境,江曜恐怕会把这份心思捂上一辈子,也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江曜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对那孩子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   玄师带着无奈的声音成功让江曜愣在了原地,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只听见一声叹息,紧接着,那张他看了无数次,却依旧会在每次目光相接时让他心惊肉跳的妖冶面庞突然在他眼前放大。   !   唇上覆盖上一层冰凉,江曜瞪大了眼睛,刚想说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间,变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呜咽。   砰、砰、砰……   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过载了一般,江曜眼前就像是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心脏便开始一阵狂跳,就连耳边也紧接着传来一阵巨大的嗡鸣。   后脑勺被按住,江曜拼命地想往后方躲,却依旧无法逃离那阵气息。   那阵让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曾经让他闻之便心神摇曳,如今却避之不及的气息。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推拒,但抵上那人胸膛的瞬间,却又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那人的衣襟,推拒间,似乎是想让那人远离,却又似乎是想将他和自己拉得更加靠近。   四周的温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上升着,江曜瞪大了眼睛,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颜让他只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但唇上那逐渐变得灼热的温度和有些紊乱的气息却又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这是现实。   这是一个对于江曜来说,哪怕是在梦中也依旧是奢望的现实。   空气逐渐变得焦灼,直到攀升到一个惊人的,有些危险的温度,江曜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想要推开眼前之人,但手腕却被早有准备的玄师紧紧扣住,让他动弹不得。   心脏还在如擂鼓般跳动着,就在江曜快要喘不过气,眼前一阵发黑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自己渐渐远去,而一睁眼,便是那张布满红晕的绝美面庞,让他的心神险些再次失守。   他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如同一尊精心雕刻的石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玄师揪住了领子:   “我没有讨厌你。”玄师神色平静,看着脸红得不成样子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更不可能离开你。”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滚烫的面颊,本来该起些中和的作用,谁知江曜的脸却在一瞬间变得更红,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他转过头,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躲开玄师的触碰,然而玄师却轻轻抬头,对上了江曜那双还在不断游离的双眸,   “听见了吗?”   玄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却在江曜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眼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不断交织,看得玄师眉头直皱,正欲再度开口,却突然感觉江曜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师……父……”江曜的力道有些大,大到玄师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的那只手掌都要被江曜卸下来,但江曜却又一下子松开那只被他抓得有些泛红的手,紧紧地将玄师拥入了自己怀中。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他又开始不住地呢喃着,但那浓稠到化不开的绝望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却有是无尽的懊恼与自责。   “不必道歉。”轻叹口气,感受到江曜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玄师心中吊着的那块的石头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对不起……”江曜的声音弱了下去,如同一只呜咽的小兽,让玄师也只能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道,   “好了,别说了。”   他拍了拍江曜的背,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似的,轻叹口气,接着道,   “小曜,很多事情我不太喜欢说出口。”   他眉头微微皱起,但嘴角随即又浮现出一抹浅笑,也不知是在说给江曜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小曜,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师……父?”玄师的声音让江曜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匆忙抬起头,却恰好对上玄师那双无奈中却又含笑的眸子,让他心头巨震。   玄师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吗?   就像是梦境一样,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玄师,那熟悉的笑容让他如同身处云端,却又仿佛会在下一秒跌落地狱,粉身碎骨。   之后他会说什么呢?   是梦境吗,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而自那一戳就破的梦境中醒来,他还是会看到玄师冷淡而又厌恶地看着他,嘲讽他,究竟在做什么美梦。   “师父……”他不由得将玄师抱得更紧,难以置信的欣喜和接踵而来的忧虑似乎要将他撕扯成两半,让他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师父,对不起……”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之中,抬起头,眼中一片赤红,涌动着看不见底的悲哀,   “您爱我好不好?”   低哑的声音带着痛苦和乞求,卑微到了极点,仿佛将自己放进了尘埃之中。   “求求您……爱我好不好……”   他看着玄师,就像是在看水中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似乎一触便会碎了。   “小曜……”感觉紧扣在自己背上的手无力地滑落,玄师轻轻侧过头,看着江曜这副模样,心头莫名其妙涌上一股酸涩之意,但对上那双盈满虔诚与卑微的眸子,他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江曜如今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只要他再轻轻点头应声,或许江曜便可以彻底恢复智,甚至一举打破幻境。   但是他做不到。 第321章 师父,别走   江曜的目光越是虔诚纯粹,被那双眸子注视着的玄师便越是从心底漾起一圈圈的苦涩。   他做不到。   就像是当年拒绝宁岚雪一样,面对着如今的江曜,他同样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违心的谎言就像是一层透了光的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而希望后的失望,反而比纯粹的失望更加伤人。   江曜眼中的希冀其实并不真切。   若是他如今点头,或许江曜会得到一时的安慰,但他在幻境的影响下,他恐怕立马产生怀疑,而摇摇欲坠的谎言只会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   江曜现在不能再受任何负面情绪的刺激了。   更何况,在这样的心魔幻境中,若是靠着谎言侥幸破境,那么谎言一旦被戳穿,日后定会心魔再生,轻则修为受损,修炼滞缓,重则走火入魔,被困在心魔中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所以,就算是看着江曜痛苦至此,他也只是眸光微动,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而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江曜眸子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哈,哈哈……”于是,不等玄师开口,江曜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   他突然松开玄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依旧掩饰不住他脸上那抹难看到了极点的弧度。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他还在低笑着。   “是我逾矩……”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架不住声线中还是出现了藏不住的悲哀与自嘲之意。江曜他低下头,任凭散落的发丝遮盖住自己的脸。   他不该奢求更多的。   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玄师刚刚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他怎么可以当了真,又怎么可以去奢望那人的垂青?   悲凉之意他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就像是被冷风吹落的枯叶,虽然本已经凋零,但终究是连最后一点浮于表面的希望也化为了乌有。   玄师甚至从江曜灰败的面色中窥见了些许万念俱灰。   其实,若是放在平常,玄师并不觉得江曜会就此一蹶不振,但这里是蛊人布下的幻境。   在这场幻梦中,哪怕一丁点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扩大,更何况江曜的情况本就危在旦夕。   怎么办?不知不觉,玄师已经伸出了手,但在触碰到江曜的一瞬间,却见江曜猛然瑟缩了一下,直接跟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他在害怕自己。   “小曜……”玄师低唤了一声,见江曜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什么办法……玄师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心中那股异样的慌乱正在不断蔓延。   他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这种束手无策,似乎所有东西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的时候。   江曜……他看向不远处那个孩子,也许是因为自小便看着他长大,在面对江曜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心软。   而现在的江曜瑟缩在他面前,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呜咽小兽,玄师光是看着,便只觉得心尖上蔓延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来。   他想告诉江曜,他其实并不排斥江曜的触碰,他也不会因为江曜之前的行为而对他产生厌恶之感,只是无论如何,对于江曜的这份感情,他都不可能就轻易地许下任何承诺。   不光是问心有愧,也是为了幻境,更甚者,还是为了江曜的未来。   那他还能怎么做?玄师微皱起眉头。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牵丝蛊还在蔓延,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江曜来说也就越是不利。   等等,江曜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大脑飞速地转动着,玄师思索着进入幻境之后的一系列事情,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一闪而逝的线索。   是对他的感情吗?不过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就算是被自己拒绝,他也不可能纠结痛苦至此,毕竟他应该早就有所准备,否则也不可能对着自己将这份感情隐瞒如此之久。   江曜早就知道他和自己不可能有结果,甚至还可能让他们的师徒感情出现裂痕,所以才会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死死捂在心中,不让他知晓半分。   可是自己刚刚也已经很明确地向他表明,他不会怪他……   但思及此,玄师脑海中突然又闪过刚刚江曜那细微的神情变化。   一瞬间,就像是黑暗中陡然亮起一缕烛火一般,玄师突然呼吸一滞。   心口处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奇妙情绪从心口漾起,玄师像是才忽然想起,有些事情,只靠言语,或许是无法传达的。   一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一张口便能说出来,若没有实际行动作为印证,就算是真心之语,有时也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是这样吗?   他看向逃避般的江曜,深吸一口气,心中像是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念头。   如果相拥不足,亲吻也不够,那他还能做什么?   江曜心中对他愧疚,甚至让他崩溃的最根本之处又究竟是什么?   呼之欲出的答案在玄师心头萦绕许久,让玄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但半晌,他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   也罢,反正也正如他所说,他并不在乎……是吗。   更何况这只是个幻境,只是一个梦。   就算是依了这小子又如何。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没有更多的纠结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只是忽然向前,抓住江曜的肩膀,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师……师父……!!?”   江曜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转眼,入目便尽是摇曳的烛火和大红的帐幔。   还有那张在烛火和纱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的容颜。   他看着那张脸和自己近在咫尺,而再往下,鲜红的婚服滑落,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那吹弹可破的皮肉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让江曜惊异的同时,无法掩盖的生冲动却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眸光中也沉下一道暗色。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愧疚与自我厌恶之情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掀起滔天巨浪。   不可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曜下意识便想逃跑,奈何身后抵上了冰冷的床板,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疯狂躲闪的同时,却只能看见玄师离他越来越近。   不可以……江曜无声地呐喊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般地越来越强烈,心中的苦涩一点一点酿成了绝望。   他已经错了。   又怎么可以一错再错。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不想再去面对现实,却突然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   冰冷的吐息打在耳畔,玄师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般骤然响起,打了江曜一个措手不及:“别怕,是梦。”   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面颊,玄师的声音很轻,像是无奈的妥协,又似是一声叹息,“所以,在梦里做什么都可以。”   “我说过,我真的不在乎。”   “小曜,信我,好吗?”   ……   江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烈火吞没。   热意好像要在他的体内炸开,让他只能抓住身边救赎似的那一抹冰凉,如同溺水之人抓紧身边的一块浮木,将它紧紧揽入怀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似乎要将其融入骨血。   忽然间又是天旋地转,他像是误入在烈火地狱,没有任何方向,智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只能凭着本能寻找着可供离开的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别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只是不断地呢喃着,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被自我厌恶与被抛弃的不安的狂风暴雨击打得溃不成军,独自沉浮。   但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一声叹息。   “我在。”冰凉的触感自身下延伸,尖端带着些微的热意,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熟悉的声音中透着些紊乱的气息,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   “我在的……小曜。”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   怀中的冰冷似乎也开始渐渐变得炽热,但江曜心中那阵无法排解的躁动却在这时奇迹般地有了散去的迹象,就像是漂泊已久的行船终于找到了可供停泊的港口,让他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别走……”江曜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哀求之意,“别离开我……”   他的手越握越紧,捏得玄师指骨生疼。   这小兔崽子……他想皱眉,但最终也只是抿紧了下唇,生怕自己再从嗓子眼里漏出点对他来说过于孟浪的声响。   江曜身上烫得惊人,连带着他的大脑似乎都要被那团火燃了个一干二净。   “别离开我,好不好……”江曜略带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像是祈求,却又像是试探和催促。   压制住喉头的低/喘,玄师抬起头,却又刚好撞进江曜那双懵懂,却又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那眸子里的爱意太过炽烈,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一瞬间,玄师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想逃离的念头,奈何双手被握住,体内涌上的阵阵浪潮让他整个腰身近乎化为一滩水,生不出半点力气。   “小曜……”他本想轻唤一句,话一出口却是混合着气音,压抑不住的低吟里带着让他自己都从未想过的甜腻。   一瞬间,玄师只感觉空气中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   他似乎化身成了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越来越高的巨浪一波一波地砸来,让他绷紧到极限的智快要断弦。   双唇突然被噙住,紧接着便是粗暴急切到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攻城略地。突如其来的缺氧让玄师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但好在身上之人在最后关头将他放过,但即使如此,玄师依旧能感觉到脑海中传来阵阵晕眩之意。   江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转而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而恍惚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贴在了江曜耳边,但就连说出的话语都变成了破碎得不成调子的呜咽。   “小曜……”乌发散落,玄师的手轻轻搭在江曜的脑后,对上那双混浊不堪的眼眸,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叹息之意,   “不会离开你的……”   “我保证。” 第322章 小爷推算   江曜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无比冗长的梦。   梦中,他被一时的情感蒙蔽了双眼,近乎疯魔。   梦中,他对自己一向尊敬,视若神明的师父做出了可谓不可饶恕的罪行,再无回头的余地。   而当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却发现梦中那恐怖的一切似乎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这样的认知险些让他崩溃。   “师父,师父!”江曜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正悬在半空,手指关节扭曲,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自己似乎仰躺在一处不知名的洞穴,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冷汗浸透,而与此同时,江曜能感觉到豆大的汗珠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向带着尘土气味的地面滑落,带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刚刚的……是梦?   胸膛中的心脏不住地跳动着,江曜用渐渐恢复力气的手臂支起身子,胸口一阵大起大落,显然是心有余悸。   师父……他微皱起眉头,混混沌沌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却猝不及防地闪过一大片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令江曜呼吸一滞,紧接着一张俊脸飞快地红到了耳根。   他他他,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离谱的梦!   梦中的画面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美妙动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江曜心中才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耻与惭愧,让他下意识伸出手,卯足了力气又要往自己脸上呼。   “你干什么?”突然,带着些淡淡无奈的熟悉声音自身旁响起。手腕被擒住,比常人稍低的体温顺着袖管传来,让江曜一个激灵,身子差点一下子弹飞出去:   “师师师师父——?”先不说他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刚刚旖旎梦境的对象骤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向来尊敬的人,换作是任何人恐怕都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玄师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般,温和却又平静,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的玄师和过去有些不同。   是哪里不同呢?江曜试图抓住自己脑中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一丝灵感,可想了半天他也没找到那点违和究竟在何处。   “怎么了?”见状,玄师俯下身,看着一脸纠结的江曜,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幻境,玄师甫一靠近,江曜的身子立马往后一仰,跟玄师拉开了距离,紧接着便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再和玄师对视一眼。   “对了,我们这是……”他环视一周,看见陌生的景象,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似乎很害怕玄师追问下去。   “我们在后土之境中。”玄师自然也发现了他的怪异,若是放在过去,他也不会多加在意,但如今刚从幻境中出来,他自然也能猜到江曜在想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将江曜拆穿,也并未跟他提及任何有关幻境中的事情,只是顺着江曜的话回答。   看样子江曜只是将幻境当成了一场梦,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再去跟江曜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再说一遍,从而破坏这表面上的平静。   有些事情他的确该和江曜谈谈,但不该是现在,他更不可能让他知道,牵丝蛊制造的幻境中,与他纠缠的不是幻象,而是他本尊。   “后土之境……”轻声呢喃着这有些熟悉的名词,江曜的记忆终于渐渐回笼。   没错,他们好像已经解了后土城的危机,刚刚进入到后土之境中……   可是为什么他刚刚会突然做那样一个梦?江曜一愣,视线快速扫过身边的那片空地,却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萧池、江子墨和江沐锦的身影。   此时,几人也都双眼紧闭,江子墨倒还稍显平静,但江沐锦和萧池的面色却明显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萧池,面色铁青,表情甚至已经到了可以称得上是狰狞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便朝着几人的方向走去,但还没迈出第一步便被玄师拦了下来。   “别动他们。”玄师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严肃,让江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正经但稍显疑惑地看向玄师。   “牵丝蛊的幻境,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让他们自己破境为好。”玄师看向江曜,好看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牵丝蛊……幻境……?”听见玄师这样说,江曜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嗯,牵丝蛊会根据不同的灵士,制造出最容易让灵士具有情绪波动的幻境。而情绪波动越大,它占据灵士身体的时间也就会越短。”玄师点点头,跟江曜轻声解释道。   “那他们岂不是……”这处洞穴虽然光线不好,但以江曜如今的目力,自然很容易便看出了几人身上牵丝蛊的痕迹,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忧色,   “很危险?”   江子墨倒尚且还算安全,江沐锦虽然情况更差但也勉强算得上是稳定,但萧池……   江曜看见,萧池身上蛊虫的痕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心脉附近,似乎马上就要到达极限。   “小曜,牵丝蛊的幻境虽然也可以强行用外力突破,但很容易便在灵士的心中种下心魔的种子,可能会在关键时刻误了大事。”就在江曜忍不住想要出手时,玄师淡淡的声音却再度从一旁传来,让他硬生生地将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去。   “再等等。”玄师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淡到几乎听不出的担忧,看得出来他也不似看上去那般平静。   “是……”轻咬下唇,江曜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几人,心下忧虑,但到底还是没敢上前。   修炼这么多年,他自然也知道心魔代表着什么,他可不敢拿几人的修炼前途甚至是性命来冒这个险。   只是……他看着地上的几人,本就皱起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拧成了一团。   等等,既然其他几人都被种下了牵丝蛊,在幻境中苦苦挣扎,那自己和玄师又为什么逃过了一劫?   若是说光是玄师一人没有落入敌人的陷阱他尚且可以解,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阅历和实力,避开蛊人在后土之境的埋伏。   是玄师保护了自己吗,还是……   突然,一个设想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   “师父。”他突然看向玄师,不动声色地开口。   “怎么了?”玄师转过头来看向他,表情倒是没什么波澜。   “为什么江子墨他们都中了牵丝蛊,但我们两个却……”他试探着开口,却看见玄师俊秀的眉微微拧了拧,但最终还是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已经破了我的幻境。”   “至于你,既然你已经醒了,想必也是破了牵丝蛊给你布下的幻境了吧。”江曜看见,玄师说这话时眸光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躲闪,并不明显,但江曜和他相处时间太长,玄师这点难得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对劲。   玄师看不见的地方,江曜隐藏在袍袖之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不对劲。   虽然确切来说,眼前的玄师和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江曜能明显感觉到,有些东西和以前相比,似乎发生了一些他还没察觉到的改变。   是什么呢?   他垂着头暗自思索着,直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无奈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又怎么了?”   那一袭红衣似乎和自己离得极近,江曜熟悉的冷香味也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但触及到那股气息的时候,江曜却突然身躯一震,呆愣在了原地。   等等!   就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了一样,江曜倒抽一口凉气。   他好像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是气息。   现在的玄师身上,莫名其妙地沾满了属于他的气息。   其实,玄师身上沾染属于他江曜的气息这件事也并不算奇怪。就算抛去他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玄师和他也是亲密无比的,有时候有些身体接触,沾到些对方的气息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在以往的时候,那些不属于他们自己气息但再怎么样都是浮于表面的,分开一会便没了。但如今玄师身上属于他的气息虽然并不算浓郁,却十分绵长,源源不绝,就像是……从芯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这……想清楚这一茬,江曜顿时呼吸一滞,眼中浮现出些难以置信来。   他早就不是当初天鹤城的那个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像这种气息交缠得如此紧密的情况,往往会在什么场合中出现。   他……和玄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江曜脑海中一下子冒出许多个可能性来。   是因为他给玄师重塑了身体吗?可是自从玄师重塑肉身后他又不是没跟玄师有过接触,之前的玄师也不似现在这般,几乎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占据啊。   难不成是这后土之境中又有什么幺蛾子?可是其他几个人不都很正常,也没见他们身上的气息有什么不对劲啊。   刻意回避着那个他觉得不可能的答案,江曜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一一列出,却又一一排除,最后却有些难以接受地发现,事情好像只剩下了最后一种解释。 第323章 小爷被发现了?   师父,和他……?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刹那,江曜几乎是以为自己疯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以这么想?他竭尽全力想要将那个他不敢细想的可能性从脑海中剥离出去,奈何他的思维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勾着他不由自主地细想下去。   进入后土之境之后,所有人都被拉入了牵丝蛊制造的幻境之中,就连玄师也不例外。   那么他自然也没有由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那他的幻境……   先前那些离谱的梦境碎片又如同涨潮一般,一幕幕向他涌来,不受他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   牵丝蛊会制造出最容易引动灵士情绪的幻境……   他忽地又想起,在那个梦的开头,他所感受到的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若是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或许真的会被困在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情绪中,不得解脱。   他想起自己那时候的意识是混沌的,根本没有平日里的智可言,而外界的一点点风吹草动似乎都会对那时的自己造成极大的影响。   灵士的灵力波动越大,牵丝蛊就会越容易占据灵士的思维和身体。他想起玄师刚刚说的话。所以按说,自己之前遇到的,应该就是那所谓的牵丝蛊制造的幻境才对。   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个幻境到了最后却……   他还记得,明明一开始他确实落入了牵丝蛊的陷阱之中,甚至情绪已经失控,但就在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如果那是牵丝蛊的幻境,那么应该趁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乘胜追击才对,没有必要在最紧要的关头放他一马,除非是……   除非是有人在帮他。一边想着,江曜总感觉自己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但他却只想让自己赶紧停下,不要再沿着这条线索思索下去。   因为如今在场的人除了他和玄师以外,其他人连自保都尚且困难,那么能在那时候帮到他的,有且只有玄师一人。   他还记得自己幻境中的转折点,那桌上的摇曳红烛,被子上的交颈鸳鸯,身上的大红喜服,还有玄师那如刀锋一般,直直刺入自己心脏最深处的厌恶眼神。   玄师讨厌自己。   那是最让自己绝望的事情。   但是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呢?   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转了又转,江曜忽然又想起,在自己看见玄师的眼神而陷入无端的痛苦后,曾听见玄师问过他。   玄师曾问他,他是不是他。   幻境编织成的玄师会不知道这个答案吗?或者说,幻境编织成的玄师有必要向他确认这个问题吗。   若是只想扰乱他的心神,明明像之前那样,继续对他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便好。那时的他早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会溃不成军,又何必多此一举。   更何况,后面发生的事情……   那样温柔地包容他、安抚他、引导他,那根本不像是那阴毒的幻境能做出来的事情,反而是像极了玄师本尊。   那个在幻境中指引他一点一点走出牵丝蛊陷阱的玄师,像极了他那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他身后,帮他遮风挡雨的师父,不,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为何会如此?不知不觉间,江曜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起来,就像是一个一不小心走到悬崖边的旅人,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心中惧怕,却又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股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玄师,却发现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只是,往日里玄师总是穿得放荡不羁的红色衣袍此时却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多余的肌肤都不曾露出,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但江曜总觉得,若是将那层衣衫褪去,保不齐他便会看见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痕迹。   那是出自他手的暧昧痕迹。   交缠的气息,偶尔交错却又刻意避开的眼神,难得含糊不清的回答……幻境中,他遇到的究竟是什么,遇到的究竟是谁,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玄师微微侧过脑袋。而那一瞬间,江曜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心脏砰砰直跳,却一下子失去了和玄师对视的勇气。   他不知道玄师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幻境之中,但是如果真如同他猜想的那般,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玄师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那些被包装成师徒之情的亲昵,他的那些不该有的,对玄师的前尘往事的在意,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还有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不可言说的爱意。   玄师他是不是……全部都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出,江曜只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那玄师会怎么看他?   他知道,玄师曾在幻境之中对他说过他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事,但那是幻境,玄师的目的便是平复他的情绪将他救出,自然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来才是。   更何况,他还记得,那时的他似乎也曾开过口,近乎乞求一般渴望着玄师的垂怜。   但是玄师的回应呢?他看得出玄师那时候的逃避。他不想伤害自己,但仅仅是犹豫也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玄师并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他。   这是一个他意料之中,却依旧让他觉得无比悲哀的答案。   江曜并不知道为何如今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清醒着,但玄师依旧不愿意将幻境中的事情与他挑明。但对于现在江曜来说,他反而有些庆幸玄师的避而不谈。   至少给了他一些逃避和自欺欺人的时间。   就像玄师在幻境中说的一般,就当那是一场梦。   而既然现在梦醒了。那所有的一切都该不复存在。   就这样吧……轻叹一口气,江曜收回思绪,微微抬起头,却有些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狭长眼眸。   “师父?!”怕被看穿心思的心虚让江曜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一仰,却因为用力过猛撞上了坚硬粗糙的石壁,疼得他险些惊呼出声,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点。”玄师见状也有些无奈,不由自主地便想伸手去揉揉江曜被撞击的地方,却见江曜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又将脑袋向后仰了一截,贴上了潮湿的石壁。   “师父,萧池他们……怎么还没醒啊?”生怕自己的异常被玄师发现,趁着玄师还没追问,江曜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道。   “牵丝蛊的幻境难缠,全靠他们自己的意志力方能破局。只要不让牵丝蛊得逞,用时长一些也是无碍的。”果然,一提到正事,玄师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轻叹口气,看向其他几人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可是……”江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倒在地上的几人,本是为了转移话题,如今却是真的有些忧心地开口道,“再这么拖下去……”   他的目光看向萧池,却发现比起刚才,那蛊虫的痕迹似乎又朝着萧池的心脉处前进了一段距离。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自会出手。”玄师摇了摇头,轻声开口,示意江曜不需太过忧虑。   “嗯……”听见玄师这么说,江曜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但还没来得及接话,江曜却突然感觉到江子墨的方向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他警觉地转过头,身形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来到了江子墨身边,不过不等他伸出手去探查江子墨的情况,便见那人手指轻轻动了动,紧接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江子墨?”见状,江曜顿时一喜,正准备迎上前,却突然听见玄师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等等!”   下一秒,一团赤红色的灵力将江子墨整个笼罩。透过那团灵力,江曜依稀能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玄师从江子墨体内引出,然后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灵力散去,玄师也出现在了江曜身边,面色微微有些严肃地看向表情依旧镇定的江子墨,   “前辈。”玄师还没开口,便见江子墨轻咳一声,朝着玄师浅浅行了一礼,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沙哑。   “江子墨,你没事吧?”江曜也凑上前,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碍。”对着江曜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江子墨转了转脑袋,环视一周四周的景物,紧接着便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里可是……后土之境?”他的意识似乎也才刚刚回笼,迟疑了几秒钟,这才开口问道。   “嗯。”玄师点了点头,回答他道,“先前你也中了牵丝蛊,应该是陷入了一段幻境之中。刚刚我已经为你将其拔除。”   “幻境么……”玄师这话一出,江子墨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般地开口,“还真是幻境……”   “也幸好你命大,那玩意阴毒得很,要是真中招可就完蛋了。”江曜在他身边听着,忍不住嘟囔一句,紧接着便把之前玄师说的有关牵丝蛊的东西也给江子墨说了一遍。   兴许是没料到自己刚刚竟然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听完江曜的话,就算是江子墨也有些微愣,反应过来之后却赶紧转过头,对着玄师拱了拱手:   “多谢前辈相救。”   “那毒蛊不便强行拔除,也是你自己打破了幻境,我方才能出手将其消灭。”然而闻言,玄师却露出一抹浅笑,   “你应当感谢你自己才是。”   他说着,看向江子墨的目光中也隐隐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前辈谬赞。”江子墨连忙给他回礼,但视线却不自觉地扫过还在地上的江沐锦和萧池二人,   “只是他们……”   “牵丝蛊的幻境若靠外力强行突破,或许反而会让他们生了心魔,不到最后关头不便出此下策。”似乎也看出了江子墨的担忧,玄师轻轻摇头,   “不用太急,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玄师的眉头也微微蹙起,视线也在二人身上不断游移,似乎生怕有什么异变突生。   江曜的目光也跟着玄师再次投向江沐锦和萧池二人的方向。只是,哪怕已经有玄师在身边,但在看见萧池情况的时候,江曜的心还是难免揪了起来。   此时萧池身上牵丝蛊的痕迹和他的心口已经离得极近。而似乎还差一点点便能和他的心脏重叠。而萧池此刻同样是面色苍白眉头紧锁,表情痛苦,甚至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而再仔细看,江曜还看见萧池宽大的衣袍下露出了一截惨白的手臂,而那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手掌处甚至已经隐隐泛着暗红色的血光。   与此同时,几缕青灰色的雾气也缠绕在那截手臂上,正一点一点加深,甚至隐隐有凝成实体之势。   “师父……”见状,饶是江曜已经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玄师,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之意。   “小曜,冷静。”玄师此时也眉头紧锁,对着江曜摇了摇头,但自己却一个闪身到了萧池身边,蹲下身子,一只手中赤红色的灵力跳动着,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搭上了萧池的肩。   江曜也有些焦虑地看了江子墨一眼,见他会意走向江沐锦的方向,这才赶紧也走到萧池身边。   一靠近萧池身边,江曜这才惊觉,萧池附近的灵力波动竟然是如此紊乱无序,而他身上的情况则更是糟糕到了极点,带有恐怖毒素的灵力暴动着,如同绝了堤一般冲刷着他的每一条经脉,让江曜甚至不敢接着探查下去,生怕让他本就一团糟的身体情况变得更加混乱。   他只能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萧池体内那还在向前移动的牵丝蛊。   在那蛊虫与萧池心脉重合的一瞬间,玄师手上红芒一闪,一道灵力注入萧池体内,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着那蛊虫的方向袭去。   然而,就在玄师的灵力和牵丝蛊接触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只听见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响起,萧池身边突然涌出大股青灰色的雾气,如同风暴一般,竟然将玄师的那股灵力也整个吞噬。   这雾气出现得太突然,江曜甚至来不及退开,紧接着便觉得四肢传来一阵难以抵御的麻痹之感,喉咙也一阵发苦,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侵占着他的五脏六腑,哪怕他反应过来后迅速用灵力抵挡,却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而江曜惊恐地发现,自自己指缝中涌出的鲜血,竟然是骇人的黑色。   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却恰好对上了萧池刚刚睁开的双眼。   阴冷,暴虐,漠然,带着浓到化不开的狠戾与杀意。   那本该让江曜感到熟悉的青灰色眸子此时却让他无比陌生。 第324章 小爷中毒   “萧……咳……萧池!”情急之下,江曜不由得想要大喊出声,然而鲜血却控制不住地从他嗓子里涌出,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便感觉到隐隐约约的钝痛感从体内传出。   不妙……江曜不是没遇到过毒,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猛烈的毒素。   情急之下,他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向后退去,谁知刚一动身子,便只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仿佛被割裂般的疼痛。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落,江曜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   而与此同时,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正前方,透明的丝线正无声无息地绷紧,只等他稍有动作便会让他万劫不复。   是悬丝,萧池的武器。   来不及多想,江曜手中白芒一闪,寰息瞬间出现在他手中,灌注灵力后几乎只是瞬间,爆发出的威力便将周围围绕的悬丝尽数斩断,而还不等他再度出手,一团红光却突然将他笼罩。   熟悉的冷香袭来,恍惚间,江曜似乎感觉自己被喂入了什么东西,原本已经变得昏昏沉沉的大脑终于有了片刻清明。   “萧池,你清醒一点!”火光炸开,那溢散开来的青灰色雾气终于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飞快朝着萧池的方向汇聚而去,而玄师的声音也终于在此刻响起。   “师父……”感觉体内的麻痹之感缓缓褪去,虽然被烧灼的感觉依旧还在隐隐约约地扩散着,但江曜也终于有时间分神去看玄师。   不得不说,萧池的异变让他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玄师下一句话便是萧池已经被牵丝蛊操控。   “没事,不是牵丝蛊。”所幸玄师只是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否决了江曜心中最糟糕的那个猜测。   牵丝蛊虽能操控灵士,但被操控之人都是如同人偶一般,机械般地执行容器或是蛊人的命令,就算有神志,但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而萧池刚刚的表现虽然并不似他们记忆中的那个萧池,但明显是鲜活的,不似中了牵丝蛊的模样。   “你们……”玄师话音刚落,江曜却突然听见萧池的方向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低吼。   他赶紧转过头,却见被青灰色雾气笼罩的萧池突然垂下头,一手抵上额角,一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青灰色的发丝垂下,透过那隐约的缝隙,江曜看见萧池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白得如薄纸一般。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单薄的身体也有些无力地倚靠在了凹凸不平的冰冷石壁上,紧咬着牙,脸上的冷汗却不停地涌出,顺着他那有些瘦削的尖尖下巴一颗一颗往下滴落。   “萧池!”见状,江曜也皱了皱眉头,刚想上前,却见萧池甩了甩脑袋,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别过来。”掌心立起成抗拒的姿态,萧池深吸一口气,弓起身子,扶着石壁,胸口不停地高低起伏好一阵子,面色终于稍微和缓了一些。   “萧池……”看着青灰色的雾气缓缓汇入萧池体内,江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正准备走上前,却见萧池抓着石壁上凸起的一小块着力点站了起来,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抬眼看向江曜:   “我们这是在后土之境内?”   他的声音比起平日要略显低沉,但江曜却能感觉到,他熟悉的那个萧池似乎已经回来了。   “嗯。”江曜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但还是面露忧色地看向还是略显虚弱的萧池,   “萧池,你没事吧……”   刚刚玄师似乎没能成功消灭牵丝蛊,虽然不知道为何萧池现在依旧没有被牵丝蛊控制,但江曜总还是有些担心。   “嗐,我能有什么事。”然而,听见江曜这么说,萧池却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江小曜,你忘啦,咳咳咳……我的灵喾可是鸩鸟。”   鸩鸟虽为剧毒之灵喾,但同样可以克制其他毒素。可以说,在实力足够的情况下,萧池最不怕的就是蛊虫这样的毒物。   说着,他的手掌动了动,紧接着便张开,让江曜看见他手中那早已失去生命痕迹的蛊虫。   “那你刚刚……”见状,江曜的心安定下来几分,但语气中依旧透露着些许疑惑。   “哎呀哎呀,刚刚那不是脑子还没转过来,以为自己还在幻境里嘛,不好意思啊,江小曜。”他微微垂下脑袋,对着江曜摆了摆手,声音又变成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   “说起这个,江小曜你先过来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江曜,对他招招手。   “嗯?怎么了。”闻言江曜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玄师,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排除了有诈的情况,但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好奇之意。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江曜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给萧池看笑了,直接伸出手,在江曜还没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捉住他的手腕。   紧接着,江曜看见一道青灰色的气流自自己体内飞出,然后一下子融入到萧池的身体之中。   而那道青灰色气流从自己身体中消失的刹那,江曜体内那隐隐约约的烧灼之感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松开江曜的手腕,萧池又靠回了石壁上,动作随意,但江曜却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刚刚那是……”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江曜不由得抬头看向玄师。   玄师之前不是已经给他喂了丹药吗,怎么还是……   “九阶的褪毒丹也治不了我的毒,顶多是延缓毒发的时间。”似乎是猜到江曜在想什么,萧池轻笑一声,接上一句话,但视线却没落在江曜身上,而是同样看向玄师,眼神交汇后,却见玄师微微蹙起了眉。   而趁着江曜还没来得及转身,萧池飞快地对着面色稍显阴沉的玄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但等到江曜回过头,却只见萧池又变回了原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咳咳,好了好了,别都愣在这了,不是还有人没醒吗?”萧池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依旧倒在地上的人影,轻咳一声开口道。   江沐锦的位置离他们稍微有些距离,也幸亏之前江子墨守在他的身边,这才没受到萧池刚刚的波及。否则以江子墨如今的实力,恐怕还是有些麻烦。   萧池这么一说,江曜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看上去情况最为严重的萧池倒反而是因为灵喾特殊幸免于难,那么似乎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东域江家的少族长,江沐锦。   几人朝着江沐锦的方向走去,萧池此时倒是显得有些自在,再无之前的刚苏醒时的狼狈模样,甚至还哼上了小曲。   但江曜虽然也在担心江沐锦的情况,但看着一旁悠哉悠哉的萧池,一个疑问还是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就算已经突破到了六阶,但萧池的毒……有这么厉害吗?   这个疑问并没有在江曜脑海中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江沐锦身边。此时江沐锦依旧双眼紧闭,但好在比起之前的萧池,如今他的情况还算平稳。   江子墨也站在江沐锦身边,看见过来的几人,也对着他们点头致意。   刚刚萧池弄出的动静他不是没感觉到,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几人之中实力不济,跟着掺和可能也是帮倒忙,因此也只是继续守在江沐锦身边,防止那边的余波误伤到他们这边。   不过好在,萧池的情况也确实如他所想,很快便稳定下来。   “那个……要我帮忙吗?”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江沐锦,萧池倒是先开口道。   和玄师不同,鸩鸟对毒物天生具有极强的克制作用。用他的灵力压制牵丝蛊,不仅可以将牵丝蛊消灭,甚至连牵丝蛊生出的幻境都可以压制,让江沐锦免于幻境心魔的困扰。   听见萧池的解释,江曜顿时眼前一亮,正准备让萧池动手,却突然看见江子墨摇了摇头:   “先等等。”   闻言,江曜一愣,但还没等他询问,便听见江子墨平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想,他能靠自己打破那道幻境。”   这……听见江子墨这么说,江曜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玄师,却见玄师对他点了点头。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如果他能靠自己打破那道幻境,或许会对他有所裨益。”江子墨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目光却一直未曾从江沐锦身上移开。   “江子墨,你……知道他的幻境里有什么?”这话一出,江曜眼中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之意来。   “有一些推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江子墨点点头,声音还是那般冷静。   这……看着江子墨那般笃定的模样,江曜对江沐锦的情况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信心。   毕竟以他对江子墨的了解,那家伙喜欢实事求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开口。   不过江子墨越是这样笃定,反而让江曜生出了几分探究之心来。   毕竟看江子墨这样子,他和那位江家少族长,似乎……关系不错? 第325章 小爷不知道咋取标题啊   但是江曜明明还记得,自己离开东域之时,这二人的关系也不过比起陌生人要稍微亲近一点。   不过,江子墨不说,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也不好追问。更何况他总感觉,就算他追问一句,恐怕也会被江子墨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瞪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关禁闭关多了,就算明知道现在自己修为要远远高于自家哥哥,但面对着板起脸的江子墨,他还是会有些发怵。   不过……他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江沐锦。他和这位本家大少爷的交集并不算多,而自从来到中域后,江沐锦更是像个透明人一般,只是温和有礼地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也不多言,甚至偶尔江曜都会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但是有了江子墨刚刚的那番话,江曜却突然感觉,江沐锦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毕竟江曜很清楚,若是没有玄师在,他不一定能在牵丝蛊制造出的幻境中全身而退。   不,不是不一定,是肯定不可以。如果没有玄师最后的安抚和指引,他恐怕真的已经变成了牵丝蛊操纵下的傀儡。   江子墨他倒是清楚,这家伙从小就处事淡然而通透,性子又冷静,恐怕那幻境也拿他没辙,倒是应了很早很早以前玄师对他的评价。而萧池虽然也是自行脱困,却并不是因为他打破了幻境,而是由于他灵喾特殊的缘故。   只是江沐锦……不知不觉间,江曜的目光已经将地上的人打量了个遍。   天赋什么的暂且不说,若是他真的能靠着自己脱离幻境,那么至少在心境上,他恐怕已经超越了自己。   江曜还在兀自思索,但很快,江沐锦原本还算得上是平静的面庞却突然一变,眉头一下子紧紧拧起,身上的灵力也一下子如沸腾的水面一般剧烈波动起来。   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牵丝蛊的痕迹也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萧池!”   “我知道。”   见状,江曜立马喊了一声,紧接着便听见萧池应了一声,便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江沐锦肩上,防止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而不知不觉间,江子墨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一双幽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还没有苏醒的江沐锦,眉头也微微蹙起,手上的土元素灵力也蠢蠢欲动。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江沐锦的反应却越来越激烈。而有些诡异的是,他体内的灵力却似乎分成了两个部分,正焦灼地对峙着。而牵丝蛊似乎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快速地朝着江沐锦的心脉处前进。   “轰——”就在场内的人都提心吊胆,为江沐锦捏了一把汗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下一秒,江沐锦体内两团不同的灵力突然对撞在了一起,再猛地炸裂开来。   暗黄色的光芒亮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带有九条尾巴的狐形虚影,紧接着便化为一道流光,一下子钻入了江沐锦体内。   光影没入江沐锦体内的一瞬间,江曜终于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我……在下这是……”他支起身子,一手扶在额间,还有些迷茫的眸光扫过在场几人,在看清江曜和玄师面庞后,立刻像惊醒了一般,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抱歉,在下失礼了。”他扶着脑袋轻咳一声,声音还有些嘶哑,似乎是因为刚刚醒来还有些没弄清状况。   “还好吗?”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江子墨突然道。   “没有大碍,只是……”江沐锦闻言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起来,   “只是刚刚在下好像是看见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似乎想起了幻境中看见的景象。   “那是幻境。有人想借幻境调动我们的情绪,最终将我们操控。”见状,江曜赶紧解释道。   他一边说着,萧池也已经运转起灵力,将江沐锦体内的蛊虫消灭。而听完江曜的解释,江沐锦先是一愣,脸上随即露出几分释然:   “原来如此。”   “不过……”他突然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眉宇间多出了几分踌躇之意。   “怎么了?”见他如此,江子墨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但是江沐锦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凝聚起灵力,然后一道金棕色的光芒便在他掌心亮起。   最初,他的表情略带了些严肃,但几秒钟后却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意。   而随着他的表情变换,玄师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微微一愣,脸上随即生出了几分兴致。   江曜看着几人古怪的反应,脸上生出几分疑惑,刚准备开口,却听见江沐锦清了清嗓子,有些惊喜地看向他们几人:   “诸位。”   “在下……好像可以压制住东丘狐了。”   手中金色光芒闪动,江沐锦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土属性灵力波动突然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晕开。   一瞬间,狐形的虚影在江沐锦身后显现,上面的五圈光环闪了闪,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与此同时,磅礴的土属性灵力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争先恐后地从江沐锦身上溢出。   醒来后不过短短一会,江沐锦竟然就这样完成了突破。   这次的突破显然也出乎江沐锦的意料,直到金棕色的光芒散去,他的表情依旧带着些呆滞,似乎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萧池率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恭喜啊,大少爷。”   “这……”江沐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意外之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江子墨略带几分笑意的漆黑眼眸。   他回过头,对着在场几人抱了一拳,“多谢几位相助。”   “哪里,这是大少爷自己得来的机缘。”江曜赶紧摆了摆手,接话道。   江曜也没想到,牵丝蛊的幻境竟然歪打正着,帮助江沐锦解决了东丘狐这个隐患,还顺带帮他突破了困扰他许久的五阶初段瓶颈。   “所以大公子的幻境是……”他又想起之前江子墨阻止萧池的话来,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好奇的味道。   “咳咳,说来惭愧。其实……在下的幻境也与那东丘狐有关。”闻言,江沐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开口道,   “那东丘狐或许是看出了若在下深陷幻境之中便会逐渐丧失神志,成为傀儡,因此也生了歹意,使出最后的残魂想联合那幻境将在下困在其中,好趁机夺取在下的身体。”   “这……”闻言,江曜也不禁有些呆愣。   那牵丝蛊制造出的幻境有多么难缠他自己知道,再加上一个本就精神力强大的东丘狐……   江曜突然有些不敢想象,江沐锦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意志力,才能在不依靠任何外力的帮助下突破了那个幻境。   “在下也只是侥幸才恰好将其识破。”看着江曜隐隐有些赞叹的模样,江沐锦轻咳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   “也是因为侥幸看破了幻境,所以正好便让东丘狐作恶的残魂彻底消散,之后应该不会再出现被灵喾所控制的情况了。”   “大少爷好心性。”听完江沐锦的话,江曜感慨道。   “江小哥谬赞,在下也不过是运气好,瞎猫碰见了死耗子罢了。”江沐锦赶紧摇了摇头,推辞道。   “若没有足够的底蕴,单单靠运势可不能逆转九死一生的局。”然而,江沐锦话音未落,玄师略带几分戏谑的声音便自他身后响起,   “大公子还是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多谢前辈赏识……”兴许是没想到玄师也会出言鼓励,江沐锦的脸立马红了一片,对着玄师行了一礼,有些羞赧地开口道。   “好了,走吧。”摆摆手示意江沐锦不必在意,玄师转过身,看向不远处幽黑一片的空间。   见状,江曜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但身体刚动起来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反而是跟在了紧跟其后的萧池的身后。   他尽力控制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不要在玄师身上停留太久,最后还是转过头来看向最后的江子墨和江沐锦,   “江子墨,大公子,我们走吧。”   “嗯。”江子墨看了江曜和不远处的玄师一眼,似乎总觉得以往总是亲密无间的二人间的气氛稍微有些怪异,但毕竟身处后土之境中,他也没工夫多想,因此也只是点了点头,跟在了江曜身后。   “江大哥,多谢……”几人跟在玄师身后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前进着,但突然,跟在江子墨身边的江沐锦却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低声开口道。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他身边的江子墨几乎无人听见,内容也是没头没尾,让人一头雾水。   “便如前辈所说,你不必妄自菲薄。”但是,江子墨闻言却低笑一声,声音平静地开口。   他说完便陷入沉默,跟在江曜后面,宛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而几乎这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江子墨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不知何时悄然扬起了一抹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第326章 小爷有点慌   江曜第一次进入这样的一片空间。   漆黑的一片,仿佛没有尽头。若不是能感觉到空气中杂乱的土元素,还有身边一行人的气息,江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那道恐怖的裂缝之中。   他们所在的这个洞穴大得出乎了江曜的预料。江曜也自认不是那种毫无耐心的人,但身处黑暗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让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队伍最前方的玄师,   “师父,这后土之境……究竟有多大啊?”   他们都用上了灵力赶路,虽然为了提防暗算所以总体速度不算太快,但从他们行进的时间算下来,至少也该有横跨一座中型城池的距离了。而从他们现在周围的景象来看,他们甚至还没有走出这最初的山洞。   “后土之境算是脱离于荧烛大陆的另一方小天地,就如同水月门一般,不可将其与一般的秘境相比拟。”玄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但最开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江曜甚至看见玄师微微侧过头,似乎有些惊讶自己身后跟着的居然不是江曜,   “不过距离我上一次来后土之境已经过了几百年,而根据我刚刚的探测,这里已经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那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玄师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给江曜缓缓解答道。   “这样……”玄师的异常持续的时间太短,让江曜甚至以为刚刚自己看到的是错觉。而听了玄师的解释,江曜立刻被他刚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师父,这些异变,难不成是和幽荧有关吗?”   可能是因为和幽荧对抗太久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如今每当出现异状,江曜总会下意识朝着幽荧身上怀疑过去。   “跟幽荧本身应该关系不大,不过我想,造成这种异变的,恐怕是蛊人。”   玄师没有隐瞒江曜,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身处的应该不是所谓的山洞。而周围之所以是这样的情况,恐怕是因为整个后土之境都变成了这样。”   在过去,后土之境内部也的确和水月门之中有些相似,不过没有人烟,大都是高山还有溪谷,随处可见珍贵的土属性灵植和灵材。但是在刚刚的探测中,玄师却能感觉到,印象中后土之境里的那些山川草木早已消失不见,而他的灵识所到之处,皆如眼前一般荒芜。   另外,在秘境的正中央,他还感觉到了一股阴冷而陌生的强大的气息,一股连如今的他都要避其锋芒的强大气息。   “竟然……是这样吗……”听着玄师的话,江曜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   所以,幽荧或者说蛊人,是凭着一己之念,将整个后土之境都变成这般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看向四周的一片漆黑,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灵植或者灵材的气息。看样子,蛊人怕不是已经将原本的那些宝物都吸收或是转化成了创造之力。   “等等,江子墨,你之前不是说你感应到了你的进阶物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江曜突然转过头看向江子墨。   先前还在水月门内的时候江子墨就对后土之境内的进阶物有所感应,这也是为何他们愿意将江子墨带入后土之境的由。可是如今所见,原本可能作为进阶物的宝物都已经消失不见,那难不成是江子墨之前感应错了?   可是按说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啊。   江曜微皱起眉头,却见江子墨摇了摇头:   “那东西还在。”   说着,江子墨的手指也轻轻抚上了眉心,合上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唉?”江子墨的话让江曜一愣,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玄师突然开口道,   “江小友,不知你感应到的那个进阶物,具体在何处?”   队伍的最前端,玄师不知不觉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江子墨。   “这……”闻言,江子墨略有迟疑地微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如实开口道,   “不瞒前辈,那进阶物的方向……似乎和我们前进的方向是一致的。”   “哦?”听见江子墨这么说,玄师倒是轻轻挑了挑眉,   “如此说来,那还真是巧了。”   “看来,江小友你的进阶物,和小曜的恐怕是同一件。”   “嗯?”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江曜一惊,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玄师,   “不是吧,师父?”   他和江子墨的进阶物怎么会是同一件?那该怎么办,难道他和江子墨只能有一人进阶不成?   他看了看江子墨,那人倒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根本不为此事担心似的。   而当他收回目光,却见玄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嘴角还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诓你做甚。”   “更何况,就算进阶物是同一件又何妨,那东西足够大,能支撑你们兄弟同时进阶。”   似乎是看出了江曜的担忧,玄师特意补充了一句。   “所以,敢问前辈,晚辈的进阶物究竟是……”听见玄师这样说,江子墨倒是少见地有些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东西产生这样大的渴望,虽然并非他本意,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像是渴极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汪清泉一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想要飞到那所谓的进阶物面前。   刚刚进入后土之境时,或许是因为刚刚脱离幻境的凶险,所以那时候的江子墨还没有察觉到这种渴望。而随着他们一路前行,离他心中的感应之地越来越近,就算是他一向冷静自持,也难免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越来越强的,对进阶物的欲/望。   “我猜,很可能是土精魄。”不过还好,玄师并不打算跟他卖关子,   “麒麟也是血统纯净的上古灵兽,适合它的进阶物纯度肯定不会太低。而如今后土之境已经被破坏,那些本来还有一定可能性的土属性宝物都已经消失了,思来想去,应该也就只剩下土精魄一件东西了。”   “土精魄……”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江子墨突然心脏一跳,让他赶紧低下了头,生怕控制不住表情在玄师面前失态。   他的反应被玄师看在眼里,让他皱了皱眉,但还没开口,却见江曜一下子抬起头,和玄师对上了视线。   “等等师父,你说的土精魄,是不是就是那个……”江曜的语速有些快,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凝重,带着点急切地追问道。   “就是我先前所说,或许会被幽荧拿来创造傀儡的那个。”玄师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江曜刚刚的想法,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略显严肃,而江曜听见他的话 面色也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所以,这个土精魄有什么问题吗?”看着江曜师徒的表情变化,跟在最后的江沐锦面上微微带了些疑惑。   “这……”江曜的眉头还蹙着,但听见江沐锦这么问,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土精魄本身的问题。”   “师父和我只是在想,近些年后土之境异变的原因,似乎已经确定了。”   若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在确定江子墨的进阶物是土精魄后,他们似乎就可以将之前的猜测视作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   毕竟后土之境本身对于幽荧来说并不重要,若是为了其中的能量,那么蛊人大可直接和其他的宝物一样,将土精魄转化为创造之力即可。而他既然毁掉了其他的宝物却唯独留下了土精魄,肯定是土精魄还有除了变为创造之力以外的其他利用价值。   制造傀儡。   后土之境,果然沦为了幽荧或者说蛊人制造傀儡的罪恶之地。   那么容器呢?江曜突然又想到,就算有了土精魄,但似乎要大批量地制作傀儡还缺少一样东西。   拥有血统纯正的土属性灵喾灵士。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萧池,却见他垂着眼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个容器,会是萧池的故人吗?先前和梦吟沧的对话在他脑海中闪过,江曜的心也难免揪了起来。   牵丝蛊无药可解,被制成容器的灵士无人可救……   难道,他们真的又要重蹈宁岚雪的悲剧不成?   一边想着,江曜的神色不由得又凝重几分,但是萧池却像是没想到这一茬似的,反而转过头来看他,   “想什么呢江小曜,盯着我干嘛?”   他嘴角带着抹笑意,又换上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凑近江曜,压低声音,带着些戏谑地开口,   “怎么,突然觉得我也不错,移情别恋啦?”   “呸呸呸,别乱说!”萧池这话一出,江曜的脸里面红了一片,赶紧按住萧池的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话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玄师的方向,见玄师一切如常,似乎是没有听见萧池话的样子,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第327章 小爷走啊走   “不过我说,你和前辈……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江曜刚刚收回目光,便又感觉到萧池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开口道。   “哪有,我……”萧池这话一出,江曜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之前好不容易被他抛在脑后的幻境中,脸上的热意一下子变得更盛。   “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吗,江小曜。”虽然光线昏暗,但江曜的那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一直看着他的萧池。只见他眉梢一挑,便带着些坏笑靠近江曜身边,   “之前我看你没跟在前辈后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现在看你这样子……啧啧啧,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子墨和江沐锦可能察觉不到,但萧池和江曜师徒相处已久,甚至可以说是江曜对玄师感情的唯一见证者,自然是一点异动就让他发现了端倪。   “我……”江曜被他这么一堵,推诿的说辞便也堵在了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师父他好像已经察觉到了。”看着萧池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江曜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小声地开口道。   他说的其实也不算假话,虽然最核心的东西倒是没敢跟萧池说出来。   “哈?以前这么长时间都没事,怎么就突然就……”听见江曜这么一说,惊讶的倒变成了萧池。   他也知道玄师无心情爱,过往在他眼中江曜的很多逾矩举动作为当事人的玄师反而不会放在心上,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唉……那个,因为一些巧合……”说起这个,江曜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   他总不可能跟萧池实话实说,是他在牵丝蛊制造的幻境里和玄师……咳咳,做了一些不可细说的事情吧。   萧池闻言瞥了他一眼,心知江曜似乎是不太愿意细说,所以也不再追问,只是微皱起眉头,轻声开口道,   “那前辈他……什么态度?”   就他现在看来,玄师似乎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倒是江曜自己先怂了。   “师父他什么都没说。而且……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一长串拗口的话说出来,江曜自己都有些懵圈,也幸亏萧池听懂了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目光中旋即带上了些许无奈,   “那你现在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   玄师还没有把话跟江曜挑明,江曜便故意避着他,萧池觉得,若自己是玄师,只会更觉得江曜是在心虚。   “可是……”江曜皱起眉头思索一阵,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起来,   “也不是我想这样,只是我现在真不敢离他太近。”   江曜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弄清了幻境的真相,每次嗅到玄师身上的冷香,幻境中那些亲密纠缠的画面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脑海。让他心猿意马倒是小事,只是他和玄师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要是再被玄师察觉出什么来……   他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好啦好啦,先别说我了。”瞪了萧池一眼,江曜心知自己和玄师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的,只能暂时先放着,等到日后再慢慢处。   他打量了萧池一番,询问的话语都堆积在了喉头,但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磨磨叽叽的。”看着江曜欲言又止的模样,萧池突然低声一笑,但是脑袋却侧向了前方,似乎不太想和江曜对视。   他好像是猜到了江曜想问什么,虽然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江曜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一下子疏离了许多。   “我……”江曜的眉头皱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踌躇半天还是没说话,但前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苍星赫的事情?”仿佛是为了打破江曜的顾虑,萧池突然自顾自地接话道,   “问吧,我在听。”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声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是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感受到萧池的声音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冷意,江曜不禁轻轻咬住了下唇,试图解释,   “只是,我确实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萧池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蛊人唯独留下了土精魄,那么很可能是为了制造傀儡。这样一来,他们肯定缺少一个顶级的土属性灵喾作为容器……”江曜小声给他解释着,但最后依旧没舍得把那句话说出来。   苍星赫,很可能便是那个容器。   “嗐,就这事啊,我知道啊。”谁知,听完江曜的话,萧池突然笑了起来,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这样神神秘秘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和江曜想象的截然不同。   “唉?!”听见萧池这话,江曜一下子变得有些呆愣。   “我说,我早就知道了。不如说,在角沧尊者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萧池回过头,冲着江曜眨了眨眼。   江曜盯着他看了一会,确定他不是在强颜欢笑,这才收回目光,但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忐忑。   他能感觉到萧池刚刚声音中的冷意不是他的错觉。   “你当真……不在意?”思来想去,他还是追问了一句。   萧池对苍星赫的在意是他亲眼看着的,说不在意就不在意,江曜不觉得萧池是这种人。   “怎么,难道你还想看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去求那蛊人把苍星赫还我不成?”但是,萧池还是回他以调笑的语气,没有半点正经之意,   “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江小曜你觉得蛊人会听吗?”   他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似的,语气平淡。   “萧池……”虽然知道萧池话中的道,但江曜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好啦,我刚刚只是心情不太好,倒也不是在为他忧心。”萧池轻叹了口气,跟江曜解释道,   “也不是在针对你,你不要多想。”   “当真?”闻言,江曜有些狐疑地看向萧池。   “骗你对我有好处吗?”反问江曜一句,萧池转过头,看向前面幽深到看不见底的通道,   “更何况,这也不是坏事。”   “正好,我也不用到处找他了。”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没什么波澜,听得江曜甚至有种他之前的判断有误的错觉。   但好在萧池也没打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似乎也是的确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和萧池说话的时间里,江曜自然也没落下行进的速度。而又行进了一阵,他终于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在了远方,正随着他们的行动而离他们越来越近。   而在这时,前方的玄师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一行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江子墨和江沐锦身上。   “江小友,大公子,前路凶险,二位不如先留在此地。”   前方的东西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江曜的灵喾特殊,又获得了烛照的传承,所以也算是有一战之力,但江子墨和江沐锦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些,如果跟着一起,反而会让他们束手束脚。   “晚辈明白。”这回,江子墨倒没有反对,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江沐锦跟在他身后,也是顺从玄师意思地点了点头。   “萧池,你也……”见二人都同意,玄师似乎略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萧池。   “别啊前辈,我好歹还是比他们强上一些的好不好。”但是,萧池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直接拒绝道。   “萧池……”闻言,江曜微微皱起眉头,正想劝他,但话还没出口便听见萧池抢在他前面开口道,   “而且前辈,咳咳咳……你信我,我很有用的。”   他说着,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又是一阵咳嗽,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紧接着便是一缕缕极淡的青灰色在他皮肤之下溢散开来。   “萧池,你要不先休息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进阶,所以之前压制毒灵喾的丹药效果消退了不少的缘故,江曜总觉得自从和萧池再见之后,身上的毒便总有抑制不住的迹象。   若真是如此,萧池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他又怎么可能让萧池去面对那样的危险。   他可还记得萧池被毒灵喾反噬时的惨状。   “我真没事。”咳嗽平息,抬起头,萧池似乎又恢复成了没事人的样子,   “我那都是老毛病,早就习惯了。”   “可是……”江曜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但玄师的声音却突然自身后响起。   “小曜。”   江曜一愣,却见玄师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盯着萧池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   “萧池跟我们一起去。”   “可是师父……”江曜刚想反驳,但玄师却只是摇了摇头,提醒他道,   “小曜,萧池的灵喾是鸩鸟。” 第328章 小爷遇上人海战术了   鸩鸟……   玄师这话一出,江曜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反对的由。   毕竟,后土之境中最难对付的便是蛊人,而鸩鸟对于蛊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克制关系。   就算萧池现在灵力不高,但有他在旁辅助,玄师的压力肯定会减轻不少。   只是……江曜看向萧池,见他一副笑眯眯,似乎乐见其成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萧池拍了拍肩膀:   “好了江小曜,反对无效。”   “你看,前辈都答应了。”   萧池一句话把江曜的所有反驳给噎了回去,让他最后只能妥协般地轻叹口气: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是是是,知道了。”有些敷衍地答应一声,萧池看向最前方的玄师对着他眨了眨眼,   “走吧,前辈。”   将江子墨和江沐锦安顿好,三人便继续往之前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江曜的步伐却再不复之前的轻松,就连玄师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唯独萧池像是浑然不觉似的,甚至还有心情去对着身边凹凸不平的石壁端详。   江曜也没有心思去细想萧池现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样,因为随着离那股他隐隐约约感受到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因为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他感觉到,那股灵力波动并不精纯,反而十分驳杂,就像是来自不同的灵力印记,然后被强行混合在了一起似的。   而根据之前的就有的信息,江曜自然也不难推测出,那些灵力印记,应该就是来自一个个不同的灵士。   他们的灵力被汇聚在了后土之境,作为幽荧制造傀儡的养料。而他们本身,却不知道遭到了怎样的处置。   但江曜觉得,应该是不在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人离江曜感应到的那处灵力波动也越发近了,而与此同时,眼前的黑暗也越来越厚重,就算使用了灵力,江曜也已经要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凭着和玄师之间的灵力感应朝前行进着。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玄师停下了脚步。火元素灵力汇聚,燃成一团赤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一片空间。   到了吗?面前的视野突然清晰,见玄师这般举动,江曜心中立马生出些警惕。   “你们都小心些。”果然,玄师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   “那东西就在这里面。”他上前几步,在石壁前停下。   漆黑的石壁挡住去路,漫长的道路似乎走到了尽头,但是江曜却看见玄师伸出了手,轻轻贴在了面前的石壁上。   “那东西……在这后面?”看见玄师的举动,联系上自己的感应,江曜做出了猜测。   “嗯。”轻轻点头,玄师微微侧头,看着萧池拽着江曜退开一段距离,指尖突然亮起一抹耀眼的红。   下一秒,大地颤抖,巨大的隆隆声响起,不远处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缝隙,并不断扩大。   等那些裂缝扩大到极致,碎石如雨点一般簌簌落下,江曜的眼前终于传来了缕缕微光。   在他们面前的似乎是个面积极大的洞穴,而洞穴深处,一缕缕代表灵力的光芒正缓缓流动,流光溢彩,瑰丽绚烂。而那团灵力笼罩之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形的影子。   而除此之外,江曜还在这洞穴中感受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转化之力。   看上去,这个洞穴中除了最深处的那个人影之外,没有其他活物。但即使如此,江曜不但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暗暗运转起了灵力,眼中盈满了警惕之色。   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一般,那一缕缕本来还在平稳流动的灵力却一下子像是沸腾了一般,开始疯狂抖动。那些不同的色彩互相穿透,组合,又重新分离,变得越来越混浊,然后在一瞬间融入到了最下方的人影之中。   !   光芒消失的瞬间,玄师几乎是与此同时地召唤了灵喾。鲜红的火焰伴随着巨大的鸟形腾空而起,一圈圈光环耀眼到似乎能将天地照亮,只是,当那光芒蔓延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却戛然而止,留下一圈空洞的灰黑,硬生生地破坏了那份该有的威严。   这是江曜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见玄师召唤出灵喾。   鲜红色的鸟儿还在玄师身后缓缓盘旋,华丽的尾羽熠熠生辉,美丽,妖冶到极点,如同创世神明最完美的造物。   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而江曜身后,萧池不知何时也运转起了灵力。青灰色雾气涌起,萧池薄唇紧抿,苍白的手握成拳头,在没有血色的唇边轻轻擦过。   他收敛了所有嬉笑的神色,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宇间还隐隐带着一丝释然。   江曜同样也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莹白色的柔和光晕将他笼罩,寰息横在胸前,淡淡的光华在其上流转着,但即使如此,江曜却依旧没有任何安全感。   因为他看见,洞穴深处的那个人影缓缓抬起了手。   “轰隆——”   “咔嚓……”   比之前玄师打破石壁时还要更加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地动山摇,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江曜感觉到一阵雄厚的土元素灵力在洞穴中汇聚,紧接着一个个影子便拔地而起。   那些影子呈现一个个人形,高度也和正常人类相差无几。但不一样的是,在他们身上,江曜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鲜活,而是一片死寂。   那些不似活物的人形飞快地凝聚成型,在布满洞穴的一瞬间,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齐齐转过了头。   而这时,江曜才突然发现,这些人形的面部,竟然都是一片平滑。   它们没有五官!   一张张白纸般的脸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哪怕知道这是傀儡,江曜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入侵者。”低沉而又诡异的声音从洞穴内部传来,虽然没有嘴,但那声音却像是来自那些人形的内部,没有一点感情,却又整齐划一。   “杀。”   所有的人形突然上前一步,迈出步伐的瞬间,竟是让大地为之颤动。   “杀。”烟尘滚滚,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个个人形迈着僵硬而又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洞外几人逼近。   秀眉微蹙,玄师手掌虚握一下,赤色光芒一下子以他为中心倾泻开来。   空间内的温度突然变得无比炽热,在被光芒触碰到的瞬间,那一个个人形几乎在顷刻间化为灰烬,连惨叫都不曾发出。   是泥俑。   看着化为漆黑粉末的人形,江曜心中有了定论。   此时,洞穴内的人形已经消失殆尽。但玄师面上却并未露出半点轻松的神色。而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在人形消失的瞬间,大地竟然再度开始颤抖,不过瞬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大片人形便出现在了洞穴之中。   不出意外,容器不灭,傀儡便是无穷无尽,哪怕如今单体实力弱小,也依旧能够将他们耗死在这里。更何况,江曜知道,容器创造出的傀儡绝不可能只是泥俑这般简单。   “杀——”又是如同刚才一般机械化的喊杀声,但这一批人形的行动速度却着实比之前快了太多,几乎是几息工夫便快要到洞口,而面对玄师手中的赤色光芒,坚持的时间也多了那么一瞬。   但是紧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了第三批人形。   “师父!”在第三批人形还没来得及凝聚完成的时候,江曜终于忍不住,有些焦急地看向玄师。   江曜知道,刚刚玄师其实并没有消耗太多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江曜同样也知道,对于这些傀儡来说,只是刚开始。   如今的傀儡对他们来说不过弹指可灭,那再生十次,百次,甚至千次,万次之后呢?   哪怕他们的实力到达一个极限便不会再无底线地增加,但江曜知道,他们的数量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攻击而有任何减少。蚁多尚且咬死象,纵使玄师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在无穷无尽的攻击中永远屹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傀儡可以被消灭一千一万次,但他们一旦有一次闪失,都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   江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洞穴深处那个并不真切的人影。   那个人,会是苍星赫吗……江曜微微眯了眯眼睛,但再度铺天盖地朝着他们袭来的人形也由不得他多想,转过头便对着玄师吼道:   “师父,我掩护你,你——”   “前辈,你和小曜掩护我。”   但是江曜却没想到,和萧池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他交给我。”   江曜不由自主地看向萧池,却发现他的表情却是无比坚毅。   “相信我!”江曜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萧池突然大吼一声,身体便如离弦的箭一般,以一个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朝着洞穴深处飞速前进着。   “萧池!”此刻的人形已经被补充了好几轮,不少人形身上都已经带上了不低的灵力。再加上他们身上还布满了难缠的转化之力,江曜下意识地大吼出声,却突然看见红色巨浪翻滚而起,将几个朝着萧池扑去的人形瞬间化为灰烬。   “小曜。”玄师衣袂翻飞,手中灵力涌动,凝视着萧池离去的身影,   “相信他吧。”   那声音仿佛在叹息。 第329章 小爷急急急   哪怕只是站在洞穴外极远地眺望上一眼,萧池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   他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的形象早已在他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在石壁崩塌的那一刹那,突然变快的心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其实那些他曾经想要忘掉的记忆依旧整整齐齐地码在他的记忆角落,哪怕是时间的冲刷也未曾让它有过半点褪色。   而他也明明白白地记得,他和苍星赫的回忆里也没有所谓的刻骨铭心,总结起来不过是一个不是很幸运的人恰好遇到了某个不该遇到的人,那个人又恰好让他生出了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仅此而已。   萧池有些时候都会讶异于自己对那个人的在意程度,毕竟在知道苍星赫的离去并非自愿之前,那个人带给自己的痛苦远远大过了快乐。   就像是在沙漠中快要干涸而死的迷途之人遇到了海市蜃楼一样,抱着最后的期待,拼尽全力到达目的地却发现不过是一场幻梦。希望落空的瞬间,说没有绝望与怨恨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曾经的他也并不算是个洒脱的人。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萧池看着不远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个熟悉身影,嘴角却渐渐扬起一抹微笑。   算了,不管了。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弄点战利品回去不是。   隐匿了自己的气息,萧池飞快地朝着苍星赫的方向靠近。   只是,在进入到一个范围之后,原本如同雕塑一般盘坐在地面的人影却突然动了动脖子,转向萧池的方向。   漆黑如夜的眸子突然睁开,透过凌乱的发丝,萧池能看见如同深潭一般看不见底的瞳孔中缠绕着缕缕游动的金色符文。   轻挥,一卷漆黑的竹简突然出现在那人形手中。沙土落下,带起一大片的尘埃。   “好久不见。”然而,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异动,萧池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反而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苍、星、赫。”   他缓缓开口,就像是了却了心中的什么夙愿一般,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轰——”话音刚落,磅礴的土元素灵力突然冲天而起。金色光芒亮起,黑色竹简散落,一片一片环绕在那人形旁边将其簇拥。而那之上,看不清楚的金色的字体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跳动着。   苍星赫悬浮在半空之中,凌乱的长发在空中飞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此时,地上的泥佣已经被消灭了不知道多少批。新生的泥佣力量越发强大,而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异兽的身影。   他没有再看向萧池,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玄师身上。似乎是因为萧池的力量太过弱小,所以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手动了动,竹简上亮起一道道金色符文,地面随即一阵怪异的凹凸起伏,恍惚间,江曜似乎听见了一声声恐怖的咆哮,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喂喂喂,我可不是来让你无视的啊混蛋!”突然,伴随着一阵大笑,悬空的竹简突然变成了碎片。透明的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其上,将其绞了个粉碎。而与此同时,地面重归平静,萧池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苍星赫面前。   “刷——”只是,下一个瞬息,被搅碎的黑色竹简竟然再次凝聚,毫发无损地重新环绕在苍星赫身边。   “萧池!”见状,江曜忍不住大喊一声,下意识就运转起灵力,想要飞奔而去。   就算那就是苍星赫又怎么样。   他不可能记得萧池了。   W   当年玄师他们倾尽全力都未能破解的牵丝蛊,又怎么可能会在苍星赫身上出现例外。   “别过来——”谁知,萧池却突然一声怒吼,身上青灰色的灵力同样升腾而起,带着呼啸声朝着近在咫尺的苍星赫席卷而去。   “噗嗤——”突然间,只听见几声闷响,萧池的声音戛然而止。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脚尖落下。那悬浮的一根根黑色竹简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楔入他的体内,其上的金色符文流动,仿佛侵蚀一般,将他体内的伤口越拉越深。   “萧——”江曜的呼喊也突然消了音。因为他看见,萧池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搭在了苍星赫心口前,犹如实质的青灰色雾气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一般,疯狂地朝着苍星赫体内汹涌而去。   “咳咳,都说了,不要小看我啊,江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萧池嘴角突然扯出一个微笑。   他转头看向面前的苍星赫,在青灰色雾气入体的瞬间,苍星赫突然像是被断掉了提线的木偶一般,双手突然无力地垂下,原本平静的双眸中也出现了些许挣扎。   青灰色中略带猩红的血顺着萧池的手臂蜿蜒而下,落在了苍星赫脖颈间,却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褪去了青灰色,重归赤红。   萧池似乎全然没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可怖的伤势似的,只是轻轻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苍星赫。   他自然知道他的修为根本不敌如今的苍星赫,而被他绞碎的竹简更是可以在一瞬间再生。   但是没关系,拉住他那一瞬间,也已经足够了,足够让他近到苍星赫身边。   比拼战斗,他从来不是苍星赫的对手,但好在,他们本不该是对立。   他需要解苍星赫身上的蛊。   而鸩鸟的毒是最好的解药。   苍星赫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就如同两股力量在不停拉扯一般,他的面容一会平静,一会痛苦。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竟然变换了好几次,就连地面上的泥佣也忽然停止动作,停滞在了原地。   此时萧池的嗓子里也涌上些猩甜。他手上光芒一闪,正准备调动更多的灵力,却突然看见苍星赫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黑芒——   “萧池——”   首先传来的便是江曜撕心裂肺的喊叫,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自萧池心口扩散开来。滴答声似乎一下子密集了起来,萧池缓缓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胸膛已经被一只手贯穿。   而一抬眼,萧池便又撞进一双毫无波澜,缠绕着缕缕金色的漆黑眸子。   “哈,哈哈哈……”疼痛越来越鲜明,哪怕是他的身体早已经麻木,传来的痛觉也不禁让萧池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紧接着,他的喉头却突然发出一阵笑声。   快速咽下早就藏在口中的丹药,萧池感觉到自己快要流失殆尽的体力瞬间恢复了不少,除了被洞穿的胸腔外,其他地方的伤口也在顷刻间愈合。   “我就知道,你要取我的灵喾对不对。”   无论是傀儡还是苍星赫本人,他们如今收到的指令都是扩大自己手中的力量,也就是收集灵士的灵力或者说灵喾。   而灵士的灵喾在心脏中。   “好啊,我给你。”嘴角扬起,萧池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他双手握住苍星赫的手腕,身上的灵力突然疯狂涌动。   而与此同时,原本冷漠平静到骇人的苍星赫却突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空洞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类似恐惧的神色,手上青筋暴起,似乎用尽力气全力想要将手从萧池的胸膛中抽出。   而已经赶到洞穴深处的江曜看到,萧池心口处出现了一道鸟形虚影,而比刚才还要更加凶猛,堪称恐怖的青灰色雾气正从苍星赫的手部朝着他体内倾泻而去。   心脏是存储灵喾的地方,亦是灵士浑身上下灵力最强的地方。   是要害,同样也是最锋锐的尖刀。   青灰色雾气汹涌,而苍星赫的胸膛处此时也泛起一团疯狂涌动的黑芒。那黑芒似乎是怕极了那青灰色的雾气,以一个看不清的频率发了疯一般快速闪动着,却依旧不敌逐渐汇聚的青灰色雾气,只能任由自己被一点一点蚕食。   而眼睁睁地看着那最后的一点黑色被吞吃殆尽,萧池终于松开了紧握住苍星赫手腕的双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胸膛。   将失去挣扎力气的黑色蛊虫彻底碾碎,青灰色的雾气回流,萧池用力将还在自己体内的那只手抽出,喘息\一阵,声音中带着气音:“喂,苍星赫。”   “咳咳咳……睡了这么多年,你也该醒了吧。”他说着,胸口狰狞的伤痕在药力的治愈下缓缓愈合,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萧……”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萧池听见面前似乎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低唤,而眼前那只沾满他鲜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萧池……?!”   急促的心跳声突然从紧贴的胸膛中传来,大量的失血让萧池脑中传来一阵眩晕,甚至些听不清那人的声音究竟是喜是悲。   “萧池!!!”滑落的身体突然被扶住,紧接着便被打横抱起。萧池感觉一股力道托着自己缓缓落了地,力道之轻,似乎生怕弄坏了什么易碎的宝物一般。   轻轻摇头让脑海中的眩晕之感散去一些,萧池睁开眼,看见朝着他狂奔而来的江曜和紧随其后的玄师,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口中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大股鲜血。 第330章 小爷想不到   “萧池……”江曜火急火燎地赶到萧池身边,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几粒丹药服下,白到仿佛透明的脸上终于出现几丝血色,然后挣扎着从之前那名灵士身上起身,对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咳咳咳……江小曜你别着急,我还没死……”他说着,脸上突然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灰色气流,而萧池也呼吸一滞,突然用力将身边的人推开,身体也借着反冲力一下子扑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萧池!”也顾不得萧池刚刚对自己堪称是冷淡的态度,尽管被推开,苍星赫还是下意识想冲上前,却突然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肩膀。   “别冲动。”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苍星赫下意识地回头,鲜红的衣角之后却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饶是苍星赫见过不少大能,更是与角沧毕月二位龙章凤姿,不似凡人的尊者有过交集,但一瞬间,他竟不能从脑海中找出一个比眼前之人更加出尘绝世的人来。   看着那人,他竟然下意识地收敛起有些暴动的灵力,但回过头看见被青灰色雾气笼罩,面色惨白的萧池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冲到他身边。   “前辈帮我拦住他。”只是,萧池突然飞快甩出一句话,硬生生地制止了苍星赫的动作。   他的那句话说得极快,声音也并不大,还沙哑到了极致,就像是在痛苦中强行挤出了那么一句。   此言一出,苍星赫便呆愣在了原地。   他只能看着那青灰雾气凝聚又消散,而萧池疼到浑身颤抖,指甲狠狠嵌进苍白的皮肉之中,伤口处流下青灰混合着殷红的鲜血,而一道道伤痕在转眼间愈合却再次被挖开。   他看着这一切,心就像是被揪紧了,从心尖上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但肩膀上的那只手也好,萧池刚刚的话也好,都让他不得不定在原地,连上前察看都做不到。   萧池……   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他的记忆甚至还停留在他追着玄家之人留下的线索而去,然后中了那边的埋伏,陷入苦战,最后寡不敌众被抓获。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萧池——不,不是来不及,是他刻意向萧池隐瞒了他的身份和使命,他不想萧池被卷入水月门和玄家的斗争之中。   他才刚刚得知萧池那特殊的灵喾,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报告水月门中,好让他可以跟萧池阐明一切,再邀请他加入水月门。   若是萧池答应,那他便终于能够跟那人表明心迹,而若是运气再好一些,他甚至说不定还可以和那人长相厮守,但为什么仿佛只是一个恍神,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苍星赫自然看得出眼前的萧池早已不复他记忆中的那般浑身带刺却嘴硬心软的模样,不过那短短的几句话,他便仿佛看见了一道时间的长河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一如往昔,但故人却早已变了模样。   他到底沉睡了多久?   指尖的触感还是那般粘腻,但温度散尽,如今只余冰冷。他怔怔地低下头,满手的猩红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又到底……做了什么?   他看着那刺目的血色,恨不得自己之前剖开的是自己的胸膛。   他知道萧池是毒灵喾,但他记忆中,萧池灵喾的反噬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他更知道萧池那冷硬的性子,变成如今能掩下自己的真实情绪,哪怕痛苦到极致都还能与人笑闹打趣的模样,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绝望。   他看着自己眼前让他有些陌生的萧池,却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心疼,而紧接着,自责与愧疚也不知不觉蔓延开来。   若是当年他再小心一些,萧池是不是便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知道萧池那无比沉痛的过去,若是他再将自己那时的犹豫当成了嫌恶与拒绝……   苍星赫不敢想象,那对于萧池来说会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毕竟在那时的萧池看来,自己分明就是在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后却不告而别。   明明他是那样地信任自己,甚至愿意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堪的一面剖给他看。   而他呢,就算那并非他的本意,但他非但没有给予他哪怕一点慰藉,反而让萧池本就血淋淋的疤痕上再添新伤。   萧池……只是轻轻念出这两个字,他的心脏便涌上一股抽痛。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萧池扭曲得不似人形的身体反应由激烈逐渐转于平静,最后缓缓站起。青灰色雾气平息,但一颗颗汗珠依旧却顺着萧池尖尖的下巴不停地落下。   萧池站起身,目光却并没有投向苍星赫,而是缓缓看向了洞穴中的某个方向。   “萧池……”苍星赫小声开口,刚想说什么,却见萧池头也不回,径直朝着他看着的方向走去。   “苍星赫,你别在那自作多情……咳咳,咳咳咳……救你不过是顺带的,咳咳咳……”   他抹了抹嘴角,将还没干涸的血迹拭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声音虚弱,但脚步却并不迟缓。   “萧池!”江曜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才踏出一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阵隐秘的灵力波动正从萧池前进的方向晕开。   “簌簌簌——”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响起,江曜猛然一回头,却发现整个洞穴中不知何时已经铺天盖地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虫,而此时,这些毒虫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萧池前进的方向爬行而去。   “师父,这到底是……”   “轰——”与江曜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灵力的轰鸣声,火红将那一片片如潮水般的毒虫覆盖,燃烧成灰烬,但江曜却看见一团团黑雾随即便袭来,吞噬了玄师的灵力,然后再度将其转化为了毒虫。   就像是当初他们在后土城外城所遇见的一样。   “啧……”见状,玄师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烦躁的神色,而一旁的苍星赫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剧变,几乎是咆哮般地开口,   “萧池,你疯……”   “我清醒得很!”谁知,话还没说完,却被同样是几乎吼出声的萧池打断,   “呆在那别给我添乱!”   他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但目光却始终定在了那个方向,从未回头。   而江曜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发现他视线的尽头竟然不知何时悄然站立起了一个瘦小的影子。   “萧池你给我回来,那是……”   “那是蛊人,我知道。”萧池突然语调轻松地接下了苍星赫的话,   “但是苍星赫,我说过了,救你只是顺带。”   说着,萧池终于回过头,青灰色的眼眸中却是无喜无悲。   平静得惊人。   “我是来和他做个了断的。”   不光是苍星赫,哪怕是江曜,听了这话也是浑身一个激灵,看向萧池的目光多了几分惊骇之意。   那个影子……是蛊人?他又看向那个无数毒物汇聚而去的身影,瞪大了眼睛。   可是他分明记得,蛊人是九阶的修为,萧池才到哪里?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只脚迈入六阶的门槛。   若说救下苍星赫是他之前筹谋已久的结果,那么对上蛊人,再多的算计都,不可能有用。   毕竟实力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师父,你……”一瞬间,江曜甚至是有些骇然地看向玄师。   他不明白,面对着萧池这样分明就是在送死的举动,玄师他……为何不阻止?   他不相信玄师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萧池去送命的人。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玄师却微微侧开了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又像在根本就是在躲避他的目光。   而此时,萧池的面前,无数毒虫汇聚,终于渐渐凝聚成一个形状。   江曜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景象。   那是一个人。   一个密密麻麻的,由无数毒虫组成的“人”。   他叫不出名字的各类毒虫就像是遇到了点心碎屑的蚂蚁,虬结在一起,交错着,蠕动着,不断有毒虫从那身体的边缘落下,但随即便会有其他的毒虫补上它的空缺。   而那个人形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毫无生气。但远处的江曜只是看上一眼,却依旧能感觉到那无形,却仿佛能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是面对着这样一个恐怖的人形,萧池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它的压迫力一般,而是继续一步一步走上前,动作有些慢,却格外洒脱。   青灰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萧池轻笑一声,抬起头,然后看见蛊人对着自己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轰——”   黑色的灵力倾泻而出,而江曜看得分明,那灵力之中同样是布满了细密的毒虫,翻滚着,挣扎着,带着令人汗毛倒竖的窸窣声,飞快地朝着萧池席卷而去。   那虫潮来势汹汹,和地面上原本就有的毒虫一起,连带着要将萧池彻底掩埋的势头,看得江曜心头一震。   “你杀不了我。”但是,萧池确是轻轻动了动手指。紧接着,青灰色雾气溢散。在接触到那雾气的瞬间,那些刚刚还异常生猛的毒虫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肚皮一翻,便没了动静。 第331章 小爷智   怎么可能……江曜站在原地,呆愣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差没再揉揉自己的眼睛。   萧池不是六阶的修为吗,怎么可能对上九阶的蛊人却依旧能够不落下风,甚至还如此轻松?   就算是灵喾的克制效果,但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这样轻易逾越如此之大的修为差距。   萧池没有由跟他们隐藏修为,更何况江曜也能感觉到,萧池身上的灵力波动的确如他所言,是六阶初段。   “师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玄师,却见玄师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萧池,手上灵力蓄势待发。   萧池身上的雾气出现的刹那,外围的毒虫就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活动得更为激烈,如同浪潮一般疯狂朝着萧池的方向涌去。   只是,当虫潮靠近到一个距离,玄师手上却突然闪过一道红芒。漫天的烈火却突然出现,将萧池和蛊人笼罩其中,隔开一个独立的空间,任凭其外的毒物如何进攻,却始终破不开那道屏障。   似乎是感应到玄师的行动,萧池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多谢。”江曜似乎看见他做了一个浅浅的口型,紧接着便转过头,手上亮起一丝银光。   他嘴角扬起,微微抬头,表情中带着几分散漫,却又偏偏透着十足的危险。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就连眼眸中也隐隐流露出几分暗色,随着那一阵阵心跳而逐渐加深。   悸动,渴望。   对于天敌的杀意,让他早就被毒素侵蚀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噗嗤……”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挤碎一般,江曜突然听见一阵液体飞溅的声响。   “噗嗤、噗嗤、噗嗤——”紧接着,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蛊人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阵深色的液体,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毒虫尸体被抖落。   若是江曜离得近,或许还可以看见,萦绕着青灰色雾气的透明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那具由毒虫凝聚而成的身体,骤然拉紧之下,就如同渔网一般,给那具身体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网格。   而触碰到网格的毒虫,身体皆是在一瞬间被挤压变形,汁液狂飙。   “吼——”像是被激怒,蛊人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紧接着,毒虫汇聚,竟是凝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猛地朝着萧池俯冲而去。   “轰——”一瞬间,那一人高的巨口重重落在地上,毒虫翻滚,萧池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紧接着,那一团黑色蠕动了几下,越收越紧,就像是在消化食物一般。   那毒虫多到无法用肉眼看清,不说其本身蕴含的毒素,就光是靠咬,恐怕都能将萧池吞吃干净。   江曜甚至还看见不断有粘稠液体从虫子的缝隙间缓缓流出。   是血。   青灰色的血。   萧池……   江曜的心自然也是提了起来,但玄师却没有任何动作,让他只能握紧双拳,睚眦欲裂地看着那骇人景象,却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刚才玄师的行为有些诡异,但服从玄师的安排早已成了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哪怕不解,他依旧不会忤逆。   而他的身后,苍星赫似乎也看懂了什么。他揪紧了胸前破烂的衣襟,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江曜甚至能听见他宛若擂鼓般的心跳。   他一只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却搭在那只手上,手背也是青筋暴起,就像是在阻止一种本能的冲动,纠结到了极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有些木然,但眼眶却是红了。   突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响起,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似乎能将整个洞穴全部照亮。   恐怖的灵力波动自远处突然炸裂开来,将密密麻麻的深色毒虫掀飞,有的落在地上,有的一不小心碰到那火焰形成的屏障,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只留下一阵刺鼻的难闻的气味。   巨大的青灰色虚影出现在了场地中央,呈现一只鸟的形状,像极了灵士全力运转灵力时显形的灵喾,但江曜却有些惊讶地发现,那虚影之上,竟然连一圈光环也没有。   而那虚影之下,正匍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而江曜定睛一看才明白,那虚影竟然是由毒雾凝成。肉眼可见的毒雾滚动咆哮着,将蛊人整个笼罩,紧接着源源不断地涌入蛊人体内。   然后,那可怖的人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细小的毒虫不断地从他身上掉落,而随着地面上堆积的毒虫尸体越来越多,那人形也逐渐萎缩,变得越来越小。   萧池伏倒在地上,被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   疼啊,好疼啊。   那些毒虫的毒就算对他无害,但终究还是咬在了他的身上,更何况那些疼痛甚至只是表面。   最恐怖的是他体内的毒素,那些阴冷的,恐怖的,仿佛在腐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毒素。   他早就压制不住的毒素。   不过……听着蛊人痛苦的咆哮声,他的嘴角却有些艰难地扬了扬。   哈哈,他被这鸩毒迫害了一辈子,如今倒是能物尽其用。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江曜看他目光中的惊疑不定,他更是比谁都清楚,实力境界的差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弥补。   但是他依旧有把握困住,或者说击杀蛊人。   因为他用的不是他的毒。   而是鸩鸟本体的毒。   他的修为太低,根本使不出鸩毒该有的威力,也无法克制蛊人,但是那些常年折磨他的,来自鸩鸟本体的剧毒却可以。   上古时代的鸩鸟也是少见的九阶异兽,更是所有毒物的克星。蛊人本身并不擅长战斗,甚至身体可以说是十分脆弱。它强大之处仅仅在于难觅行踪,可以躲在幕后操控那些功能各异诡异的蛊虫。   但是萧池相信,一旦对上真正的鸩毒,蛊人只有溃败一途,甚至可以被它彻底抹杀。   这是他的判断,而眼前的画面也告诉他,他的想法没有错。   深色的毒虫如同雨点一般不断掉落在地,萧池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深。但突然,当蛊人的身体缩小到一个程度的时候,那恼人的黑雾却将残存的躯体覆盖,原本占据上风的青灰色雾气一下子被吸收。黑色雾气收缩几下,只是眨眼间,又有数不清的毒虫自那黑雾中爬出,让蛊人好不容易缩小的身体又壮大了些许。   啧……   无力的手渐渐收紧,青灰色的雾气回缩,萧池嗓子中发出一声气音,呼哧几下,手上用力,似乎是想从地上爬起,但被血浸没的手掌却不受控制地打了滑,让他刚支起一截的身子再度重重落在了地上。   “咳咳……”深色的血沫不断从他嘴角溢出,他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一个起伏便站起了身,但站起来后身体却又一阵摇晃,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险些再度跌倒在地。   “萧池!”见状,江曜心头一震,智却先一步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   江曜深吸一口气,胸膛不住起伏着,眼睛瞪着萧池的方向,但脚下却依旧没有迈出半步。   天知道他有多想冲上前去救下萧池,他甚至不知道萧池究竟有什么倚仗敢去硬刚那恐怖的蛊人。   但是他也看见了萧池刚刚的举动,他能看出萧池并不想让他们过去。   他必须相信萧池。   他不由得侧过头去看苍星赫,却见他此时也已经双眼赤红,双手拧在一起,身体颤抖着,却和他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看着浑身是血的萧池跌跌撞撞地爬起,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没有反应的蛊人走去。   萧池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终于让被血糊住的双眼勉强看得清眼前的景象。   他突然听见了不属于他的脚步声,让他忽地一惊,但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其他几人都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那是……他猛地向前看去,却看见前方那具爬满虫子的身体正在一步一步后退,就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拼尽全力和他拉开了距离。   蛊人也会害怕吗?心中蓦然升起的念头让萧池甚至想发笑。   那个手上作恶多端,亡魂无数,视人命如草芥的蛊人竟然也会害怕吗?   那种没有人性的畜牲竟然也会害怕,他怎么可以?那灭在他手下的那一户户,一城城,那数不清的冤魂,他欠下那一桩桩血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害怕?   他凭什么,他配吗?   汹涌的情绪让萧池本就残破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眼前一阵发黑,大脑昏昏沉沉,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脸。   那个倾尽一切,耗尽血肉和生命,才终于换来他生命延续的女人。   一时间,萧池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牵丝蛊给他编织的幻境中,看到了那间破旧的小木屋,看到了那满地的鲜血和……   萧池闭上眼,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那些他记忆中早已有些模糊的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因为被时间黯淡了鲜活,而是他根本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所以刻意将其变得斑驳不堪。   他怕他为之疯魔,就像之前在幻境中一样。 第332章 真像个笑话   透明的丝线悄然绷紧,在蛊人的背后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不知不觉中已经断绝了他的所有退路。   而萧池手指蜷曲,那看似脆弱无害的透明丝线却在一瞬间变得比刀锋还要锋锐,直接镶嵌入蛊人单薄的身体中。   霎时间,蛊人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啸,身上的黑雾涌动,似乎是想将萧池的悬丝吞吃殆尽,但是一反常态的,往常无往不胜的黑雾在这回却似乎遇到了难啃的骨头,收缩了好半天,却依旧没见深深楔入蛊人体内的悬丝有半点要消失的迹象。   而若仔细观察,则能发现缠绕在萧池手指上的丝线上正萦绕着淡淡的莹润光芒,那光芒不是特别亮,却十分坚韧,轻轻附着在悬丝上,便直接抵消了那转化之力的侵袭。   但是,那莹莹光芒出现的瞬间,萧池却像是再度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弓了下去,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再添几分青灰。   他撤走了之前江曜留在他体内的那一点创造之力,正好能抵御住转化之力近乎无解的能力,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抵御鸩毒反噬的倚仗。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动作却并未受到半点影响。只见他的手腕动了动,突然使劲一拉,江曜便看见蛊人那可怖的身体像是受了什么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萧池的方向前进。   紧接着,只听见萧池一声低吼,便落入了那堆毒虫之中,身上更是出现了密密麻麻,如鱼鳞般的伤痕,略带猩红的青灰色粘稠液体正不断从那些伤痕中涌出。   原来,他的背后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落入了那悬丝编织成的密网。坚韧的丝线不仅将他和蛊人紧紧捆绑在一起,更是如利刃一般破开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伤痕之下,深可见骨,让萧池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不过,萧池却如同失去了知觉,只是用尽全力将蛊人禁锢在自己身上,带着剧毒的血液顺着毒虫的缝隙向着更深处渗透着,萧池只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阵阵非人般的哀嚎。   毒虫掉落的速度更快了。而这次,没了转化之力的阻挠,萧池甚至能感受到,蛊人的生命力也在快速地流逝。   随着他的生命一起。   宁岚月与他说过,蛊人最难缠的地方便在于他身上的转化之力和它的恢复能力。有那转化之力在,几乎无人能伤其根本。而他身上的毒虫数量繁多,生命力极其旺盛,不惧高温和砍杀,越往内层的毒虫上还附着着转化之力,哪怕是玄师也很难将其彻底杀死。   而哪怕还剩一只毒虫,蛊人的生命都能得到延续。   只是,随着鸩毒的注入,萧池却能感觉到蛊人的生机已经开始渐渐消失,那是一种几乎无法逆转的趋势,让他沉寂已久的嗓子也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面色灰败到不成样子,显得有些狰狞。   他就像一头被禁锢许久终于挣脱牢笼的野兽,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眼中闪烁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但那嘶哑的笑声中却不知为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哈哈哈哈……”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毒虫之上,而顺着那毒虫望去,那可怖的人形似乎已经气数将尽。   地上的毒虫尸骸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而透过那最后一层稀薄的毒虫,他似乎看见那下面还有一层影子。   那是……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满是血污的手掌还没来得及举起,便见眼前比他小上一大圈,勉强看得出人形的东西动了动。   紧接着,他的面前突然睁开了一双混浊不堪的眼睛。   见状,萧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防御,但是双手一动,却又一下子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块粗糙的,干瘪的,僵硬的,不似毒虫的触感。   失血过多让萧池的大脑传来一阵眩晕,手也无意识地做出一个拉扯的动作,但下一秒却又一下子清醒过来,而紧接着,撞入他眼帘的便是一张人脸。   不,应该说,是一个看得出人形轮廓的脸。   毒虫已经快要掉落殆尽,露出了最内层的景象。   那是层层叠叠的,布满脏污,干硬发黑的厚厚绷带,堆叠成堪称娇小的人形。   而透过面部绷带的缝隙,萧池看见了一双眼。   如小鹿一般一双圆溜溜的,却无比污浊,毫无生气的眼。   蛊人……是女子?顾不得身上那似乎要深入骨髓的剧痛,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萧池几乎便确定了一个令他有些惊讶的事实。   不,甚至不该说女子,就这身量看来,充其量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女童。   脑子嗡的一声响,眼中的疯狂停滞了那么一瞬,但紧接着,萧池面前那双缠满绷带的细细手臂却突然动了。   !   萧池一惊,正准备凝聚身上最后的那点灵力,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团刺骨的冰凉握住,然后贴在了一块坚硬的绷带上。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朝着那个方向奔涌而去。   毒素涌出的瞬间,萧池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救下苍星赫,之所以能够以六阶之力压制九阶的蛊人,就是因为那毒素本就是来源于鸩鸟的反噬。   他根本无法将其完全操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毒素涌入对面那娇小人影的心口,哪怕想要收回手,但那握住他手腕,看上去十分纤细的小手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让他根本挣脱不得。   她究竟想干什么?没来由地,萧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伸入了一处粘腻的温热。   “你!”他心下大惊,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而手掌之下传来一阵规律的跳动。   砰、砰、砰……   青灰色的雾气还在不停地从他指尖溢出,然后钻进那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中,紧接着,萧池便感觉到那跳动一下子变得剧烈起来,一股邪恶的阴森气息更是不断地从中散发而出。   但那气息却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对他发动攻击,反而是不断被鸩鸟之毒逼得节节败退,连带着那娇小的身躯也一阵晃动,最终有些无力地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那小小的身躯几乎没什么重量,倒在萧池身上就像是一根被风吹飞的羽毛。透过那层层的绷带,萧池似乎能够感觉到那身躯上逐渐散去的温热。   为什么……   他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是在寻死吗?   指尖那阴寒邪恶的气息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不停地挣扎反扑也依旧逃不过覆灭一途。而他也知道那气息究竟是什么。   那是蛊人的灵喾,天丝。   灵喾破碎,蛊人不可能有活路。而她刚刚的举动,分明是在终结自己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蛊人,幽荧手下最残暴恐怖,也是最为忠诚的一把利刃,怎么可能会……   他的心脏狂跳着,却突然感觉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脑袋转了转。   “谢谢你……”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听得像是锈蚀已久的齿轮重新开始摩擦咬合的刺耳声响,   “还有……”   “对不…起……”   就算难听至极,萧池却依旧从那声音中听出了解脱之意。   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吐出那三个字,她的身体突然彻底软倒下去。而她身上天丝气息消失的瞬间,地上那些还没完全死掉的毒虫突然又蠕动了起来,重新朝着蛊人的身上爬去。   “喂!”见状,萧池扶住那具即将落地的身体,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慌乱,   “等等,你到底,你到底是……”   他嘶哑着声音,仿佛在质问,又像是想确定什么东西。   但那蛊人却并没有回应,因为那剩余的毒虫已经将她的身体覆盖,而他也看见,她的身体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变小。   那不是像之前因为毒虫脱落而导致的变小。   而是因为那些毒虫正在啃噬她的身体。   “等等!”发现异常的萧池刚想阻止,却发现瞬息之间,那具娇小的身躯已经被吞噬殆尽。而那些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毒虫也终于气数耗尽,纷纷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甲壳撞击的沉闷声响。   不过须臾之间,虫尸环绕之中便只剩下了萧池一人。   而萧池确实是呆呆地望着脚下堆叠的虫尸,目光呆滞。   为何……要让他杀了她?   为什么要道谢,为什么要道歉?   又为何要在最后用上那种好似解脱一般的语气?   就仿佛……连死亡都是恩赐一般。   她也是被迫的吗?他看着那满地的可怖毒虫,明明大仇得报,但不知为何却身体一软,缓缓滑倒在地。   如果她也是被迫的……萧池的嘴角突然缓缓扬起,露出一个悲凉的弧度。   那他记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无数次从梦魇中惊醒的这么多年,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真像个笑话。 第333章 小爷没想过   单薄的身体坠落在地上,萧池已经顾不上满地肮脏的虫尸,只能感觉到腥苦的血不断自喉头、鼻腔,耳道,甚至眼眶中涌出。   身体的剧痛蔓延间,萧池只来得及取出几粒丹药送入口中,但还没来得及咽下,却被那止不住的血沫冲出,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他身体颤抖着,仿佛要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视线逐渐变得朦胧,耳边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只是依稀听见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萧池!”江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往那山洞的另一端,但还没到达,却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以一个比他更快的身影冲了过去。   “萧池,萧……池……”苍星赫跪在地上,看着气息奄奄的萧池,却突然失去了伸手去触碰的勇气。   他何曾见过萧池这般模样,这样脆弱不堪,似乎一触就碎的模样。   “咳…咳咳咳……前辈,帮我……拦住江曜……”但是,似乎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萧池用尽全力侧过头,气若游丝地开口道,   “他修为太低……呃啊……”   他话还没说完,身上便爆发出一阵犹如实质的青灰色浓雾,却见他咬紧牙关,只是泄出了半声不甚明显的惨叫。   “等等,萧池你……”萧池的异变让江曜面色一白,正想冲上前,却突然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玄师并没有用力,但江曜不知为何,只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压上了两座大山似的,脚步挪不开一点。   “师父?!”江曜也听见了萧池刚刚的话,但此时还是带着些哀求地看向玄师。   他能救萧池的,就像是之前在水月门中那样。   对,他之前明明用过,那时候他明明能帮萧池压制住毒素……   一边想着,江曜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恨不得一下子冲到萧池面前。   只是那青灰色雾气爆发后却开始逐渐溢散,变得稀薄,却也逐渐蔓延至周边的区域。   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稍微用了些力气,让他动弹不得。   那是只需要头发尖大小的一丁点就能让普通人瞬间毙命的剧毒,就是灵士,在它面前也绝对无法讨好,之前萧池刚苏醒时的江曜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就算是如此,江曜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池的生命真的就这样一点点流逝?他拼了命一般地想脱离玄师的禁锢,但突然,萧池低到快要听不清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江曜,哈哈哈……”那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仿佛暴风雨中的一缕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救不了的……”   萧池轻轻闭上了眼睛,身体无力地瘫倒下去。   救不了的。   从宁岚月的炼药室出来开始,他就没想活。   他知道蛊人的弱点,故意放任了鸩毒的反噬。这么多天下来,那恐怖的毒素早已深入他的骨髓,无法剥离,就是宁岚月来了也不可能有办法,他现在本身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毒物。   他已经没有了活路,早死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还好……萧池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好了一些。   虽然到头来,他还是没逃脱这毒灵喾该有的命运,但是死在这种地方,倒也不会祸害人。   他的头支撑不住地朝着一边歪倒过去,身体的痛楚到了极致反而接近麻木,反而倒比之前轻松些。鲜血也仿佛快要流尽,让他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就连思考都变得无比困难。   “萧池,萧池,你醒醒!”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近乎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而他近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也传来阵阵暖意。   温暖的灵力涌入他的身体,一只手正在试图朝他嘴中塞入什么东西,但终究是徒劳。   “萧池,你别睡,你别睡,求你……”那个曾经能够轻易打乱他心跳节奏的声音此时就在耳边,但萧池听着那带上了几分哭腔的声音,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心中没什么波澜。   啧,怎么还把这家伙忘了。   他本想调侃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只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也……走啊……”   混蛋。   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体内鸩毒的溢散,就算苍星赫修为比江曜高出不少,但呆在这总归是撑不了多久的。   但是他却并没有感觉身边之人有所动作,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水滴不断地砸在他的脸上。   是眼泪吗?   感受到身边之人迟迟不肯离去,萧池本想勾勾嘴角,但最终却连这点小小的动作都有些无以为继,只能在心底轻叹口气。   他先前只是破了牵丝蛊,但这么多年,苍星赫体内肯定还有蛊人流下的余毒,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被鸩毒伤到。   罢了,随便他吧。   烦死了。   他来这又不是为了看他哭哭啼啼的样子。   想到这,他那模模糊糊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满身毒虫,被绷带缠绕的小女孩身上,那句谢谢你和对不起似乎还萦绕在他耳边。   萧池觉得自己好像更想笑了。   多好笑啊,他的存在,好像真的就是没有意义的。   多好笑啊,他萧池这辈子,果然……就是个笑话。   萧池扯了扯嘴角,却只觉得眼皮子发沉。他就好像坠入了一片无边的深海,身上的气息,感官,连带着记忆和思考的能力仿佛都在不断离他远去。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不知名的歌谣,断断续续的,温柔无比的,似乎在他记忆深处出现过的。   好困啊,他想。   困到他眼睛都睁不开,困到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索那歌谣的来源。   好困啊,他想,困到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沉入没有尽头的黑暗却束手无策。   算了,这样也好。他又想。   让他休息一下吧。   他太累了……   ……   “萧……池……”苍星赫呆愣愣地看着怀中之人气息渐渐消失,瞪大了眼睛,俊朗的脸上满是惶恐与难以置信。   那人眼睛轻轻阖着,嘴角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睡过去,下一秒就会醒来一般。   “等等,不要——”突然,一团耀眼的莹白色光芒冲天而起,在一瞬间将萧池的身体包裹,苍星赫一惊,但还没来得及引动灵力,却见那光芒散去,化为点点星光飞向了他的身后。   而紧接着,苍星赫怀中的躯体却像是便像是丧尽了所有的生机,飞快地开始溶化成一滩青灰色的毒液,然后溢散出一片片毒雾。   “喂,喂,不要,萧池,萧池!”见状,苍星赫一下子慌了,他连忙想要去抓住萧池的手,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截惨白的小臂在他面前化为血水。   “萧池……”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好不容易亮起的眼眸又失去了颜色。   他不该和萧池有交集。   一丝带着嘲讽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也不知到底是在嘲笑谁。   或许他和萧池的相遇就是个错误。   而离他不远处,江曜也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手心中的一截悬丝,手掌不住地颤抖着。   萧池。   怎么会……   他想过在后土之境的行动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他想过他在后土之境可能遭遇比之前还要凶险,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受伤甚至命悬一线,但他唯独没有想过,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池他怎么就……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他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那些坚定的,决绝地,和他站在一路,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甚至自己也经历过天鹤城的悲剧,那惨烈的景象至今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但是萧池和他们不同。   他和萧池在天鹤城中就已经相识,虽然在北域分道扬镳,但在南域的重逢更是让他坚定了萧池和他是一路人的想法。   他和萧池看上去总是嘻嘻哈哈,甚至偶尔还会互相开玩笑似的嫌弃,但是在内心深处,江曜知道自己早已将这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炼药师当作了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友人。   其他人是他曾并肩作战的伙伴,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责任,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江家的灾祸早有预兆,哪怕他不愿相信只想逃避,但是内心深处也曾有过最坏的预设,就算结局依旧让他崩溃,但并不突兀。   然而萧池的逝去却让他始料未及。   明明不久前还在跟他插科打诨,明明不久前还在调侃他和玄师,明明除了刚从幻境中醒来之时,都是一脸轻松毫不正经的模样,怎么会突然就……   “啊——”   江曜双眼赤红,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萧池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但是,还不等江曜从无法抑制的悲伤中恢复智,山洞中却突然亮起一阵红色的光芒。   紧接着,江曜感觉到炽热的能量自他身前不远处炸开,将那地上的一滩毒液和虫尸,连带着青灰色的雾气一并化为了虚无。 第334章 小爷想解释   “师父!”那熟悉的灵力波动几乎是让江曜在一瞬间便扭过了头,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玄师那张依旧没什么波澜的脸。   只是听到江曜的声音,他却微微侧过头,仿佛并不想和江曜对视。   他收回灵力,山洞中一下子便恢复如初,就如同萧池和蛊人不曾来过一般。   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他们存在的痕迹。   “你……”炽热灵力出现的一瞬间,苍星赫险些便条件反射般地爆发出自己的灵力,甚至回过头时的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极之意。   但仅仅过了几秒,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本能的怒意变成了悲哀之色,强行挂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敢问二位是……”   他还不能确定眼前二人的身份,但从萧池刚刚的行为来看,他对这二人定是非常熟悉,也十分信任的。   所以他应该也不会与他们为敌。   更何况光从二人身上的气度来看,应该也并非恶类。   “我姓玄。”玄师轻轻上前一步,避开了江曜的目光,语气平静道。   他没有更多地解释什么,仅仅是说出了自己的姓氏。但苍星赫只是愣了一瞬间,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水月门中固然有不少玄家的后代,但这些人他都认识,更何况,就算他这些年来失去了意识,但是对于时间也总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感知,他知道,他在后土之境顶多待了几十年,不可能超过百年。   这么短的时间,如果是他不在的这些年出来的小辈,那不可能有这番实力和气度。   而玄初华手下的玄家人不可能站在他们一边,而水月门中……   这一袭红衣和惊为天人的容貌,再加上身上的那阵威严和上位者的气势……   “参见帝尊。”只是思考了几息,苍星赫便立刻有了判断,直接收敛了身上的所有气息,单膝跪地,恭敬道。   他身上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一瞬间的工夫便让整个人被智所掌控,看得江曜叹为观止。   “这是本帝的弟子。”玄师也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后退半步,将身后的江曜露了出来。   “参见少主。”闻言,苍星赫又立马调整角度,对着江曜的方向行了一礼。   水月门是当年玄师四人所建,而玄师更是其中之首。宁岚月和梦吟沧未曾诞下后代,那么玄师的后人自然是水月门的少主。   以前水月门中无人知晓玄师还活着,更无人知道江曜的存在,于是便以玄绯伊和玄青尘为少主,但既然江曜是玄师的弟子,那么在未来,玄绯伊和玄青尘为辅也并不奇怪。   他是梦吟沧带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对于玄师这样的人来说,弟子代表着什么。   对于玄师来说,若无弟子还好,若有弟子,在某种意义上,弟子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亲生子女。   “好了,不必多礼,只是萧池他……”   “萧池乃是毒灵喾,若毒气逸散会伤及无辜,卑职……明白。”不等玄师开口,苍星赫便在他之前回答道。   他只是难得地情绪上头,但智并未完全消散。   毒灵喾灵士死后会化为他们的本命剧毒,不断蔓延,这是他们的宿命,哪怕再不舍也只能将其快速清干净,否则定会造成生灵涂炭。   萧池若是还在,定也会希望他们这般作为的。   只是不得不说,若非玄师出手,他恐怕的确会罕见地优柔寡断。   他刚刚已经失了分寸。   但是即使知道这个道,他依旧忍不住声音微微发颤。   他的头微微低了下去,而玄师看了他良久,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   “不,帝尊,不必……”玄师话一出口的瞬间,苍星赫差点直接就跪了下来,幸亏玄师将他托举住,这才让他只是浅浅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玄师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苍星赫着实是有些惊骇,但他能感觉到,萧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   更何况,就算那一位是故意以萧池的命去算计蛊人的生死,他也依旧没有立场去阻止。   蛊人是幽荧手下最难缠的造物之一,个人的感情和水月门的责任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好了,走吧。”玄师似乎也不想多言,只是转过身,朝着洞穴外走去。   江子墨和江沐锦还在等他们。   苍星赫一愣,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但很快恢复了冷静,跟着玄师朝着洞穴外走去。   江曜看着二人离开,脑中却还在嗡嗡作响。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玄师身边,面色有些麻木,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走着。只是突然,他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你可怪我没有拦着萧池?”   是玄师。   江曜心脏突然一颤,呼吸也慢了半拍。   “师父,我……”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没有,但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我没有……”他心乱如麻,有些失魂落魄地开口道。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心虚,但是江曜的确无法放任自己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有。   他知道,玄师肯定不会是故意让萧池去送死的,但是智清楚,却不代表他感情上不会生出些不解之意。   他没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所以突然被问到,便是自然而然地暴露了真实的反应。   “等等,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刚想解释,却见听见玄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鸩鸟之毒,无药可解。”   “而且,只有他能彻底消灭蛊人。”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无悲无喜。   “江曜,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说完,就像是降下了什么宣判,他回过头,不再去看江曜,表情却依旧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玄师其实并不在意江曜口中的答案。   他下意识的反应,其实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不是,师父,我……”见状,江曜刚想追上去,但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抬起的手又颓然地放下。   他想解释,但他又能跟玄师解释什么?   他知道玄师没有错,但他确实……暂时还没想明白……   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上一件事情还没顺,下一件事情又接踵而至,让他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更何况还有之前的幻境,让他只能先忍痛眼睁睁地看着玄师离他而去。   而玄师感受着身后和他越来越远的气息,本来有些波动的神情也越来越平静。   犹如一潭死水。   虽然他确实有些想要懊恼地敲敲自己的额头。   到底还是冲动了。   说到底,他与江曜只是师徒。   说到底,只要最后能将幽荧消灭,江曜怪不怪他,又与他何干。   他的确是为萧池惋惜,也为萧池不忍。但他玄霖澈自己的选择,做了便是做了,有何需在乎别人的看法?   没有人是例外,江曜也一样。   再说了,江曜又到底对真实的他知道几分?他的心冷,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他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他抬头,不远处,江子墨和江沐锦的身影已经隐隐可见。二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只是,在看见玄师一行人的时候,他们却愣住了。   去的时候也是三人,回来的时候也是三人,这本是件好事,但这中间的人……怎么换了模样?   “前,前辈,这位是……”江子墨见状微蹙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气氛一下子陷入沉寂。江沐锦见状,只好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站出来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在下也是水月门中人,只是先前被奸人所害,失了神志,险些在这后土之境中酿成大祸。”苍星赫上前一步,对着江子墨和江沐锦抱拳道,神色姿态都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原来如此……”江沐锦也赶紧回礼,视线微不可察地朝着玄师他们身后望去,发现真的没有其他人跟着回来的时候,努力稳住的面色还是微微变了变。   “萧池呢?”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却突然听见江子墨稳重却略带几分哀伤的声音响起。   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看向低着头的江曜。   江曜下意识地一抬头,但对上江子墨那双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的眼睛时,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手不受控制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嵌进他的皮肉里,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人表情不一,姿态各异,但仿佛总有一些相同的东西,在几人之中传递蔓延。   就连整个空间似乎都陷入停滞。   最后,还是苍星赫低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地开口:   “蛊人已除,不知……我们之后要做何打算?”   他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有些轻佻,但那表情就像是粘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并不真切。 第335章 小爷进阶   他到底也是被困在后土之境许久,如今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也不曾知晓,甚至到现在为止,他都总是有种似梦非梦的不真实感。   虽然是噩梦。   他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内心汹涌的情感不至于外泄得太过明显,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继续去想着萧池,只能试图去找到一些必须做的正事。   否则一旦停下,他就好似变成了一具失去了灵魂和思考能力的空壳。   苍星赫的声音也将江曜从沉思中唤醒。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一行人,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玄师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   “土精魄可是在你体内?”   玄师侧过头,看向表情有些冷硬的苍星赫,开口道。   “土精魄……”玄师这话一出,苍星赫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对上了玄师的眼神。   “我们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查清蛊人之乱,二就是为了这土精魄。”玄师点了点头,对着他解释道。   既然先前苍星赫能够创造操控那些傀儡,那么土精魄就应该在他的体内。   而江曜和江子墨的进阶,都需要这土精魄来完成。   “土精魄……”闻言,苍星赫眉头微微皱了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运转起灵力,紧接着,一股精纯的土元素波动便从他身上开始蔓延。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手掌放在胸前,紧紧地抓住了那一块衣襟。而紧接着,土黄色的光芒亮起,他的手上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出现的一瞬间,苍星赫身上的气息突然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衰弱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一阵摇晃,所幸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而与此同时,原本还算是平静的江子墨却突然转过了头,眼神死死地盯着苍星赫手中的那一团光芒,身体紧绷,面色不断变换,就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挣扎。   “帝……咳,前辈,这便是土精魄。”瞬息工夫,苍星赫的情况便已经稳定了下来。他将手上的东西呈到玄师面前,却丝毫没有留恋的模样。   语气中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些许的厌恶之意。   死物本无罪,但一想到过去的他或许曾用其做出伤天害之事,他便很难对于其生出些好感来。   玄师接过苍星赫手中如琥珀般的大块晶体,即使什么都不做,甚至刚刚还没有与之接触的时候,玄师便已经能感受到其上那精纯的土元素之力。而此时入手,他更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磅礴。   “辛苦了。”收好那块晶体,玄师看向朝着他垂首而立的苍星赫轻叹口气。   “卑职分内之事罢了。”苍星赫摇摇头,声音中带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茫然。   玄师看着失魂落魄的苍星赫,眸光闪动,但最后还是没说些什么,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曜和江子墨,   “时间紧迫,先去进阶吧。”   他朝着二人伸出手,手心红色光芒一闪,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土精魄竟然就这样分离出了两个细小的结晶。   虽然那两块结晶并不大,但作为进阶物是绝对足够了。   江子墨和江曜先后将那两块结晶取走,也不啰嗦,走到一块足够大的空地便直接盘腿坐下开始吸收。而玄师则看向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江沐锦,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你也收下吧。”他从土精魄上分离出第三块细小的结晶,朝着江沐锦示意,   “以后总会用到的。”江沐锦的灵喾也是土属性,之前与他们来后土之境便是为了寻找之后的进阶物。如今后土之境虽然被毁,但用土精魄作为进阶物也是再合适不过。   “多谢前辈。”江沐锦倒也没推辞,将其收下后对着玄师致谢道。   玄师点了点头,收回眸光,但视线却不知不觉落在了手中仿佛没什么变化的大块晶体上。   他们这次的行动其实收获并不小。   先不说江曜和江子墨的进阶,甚至不提苍星赫的回归,单是彻底消灭了蛊人这件事,也足以让他们暂时松一口气。   蛊人的能力特殊,轻易就能将百姓体内那少得可怜的创造之力积少成多后再送到幽荧手中,省去了太多麻烦。   就算是幽荧,培育蛊人这样趁手的工具也花了不短的时间。所以,至少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再出第二个蛊人。   而现在,既然幽荧再无能像瘟疫一般,遍地开花地收割平民百姓的法子,那他们对付起来,自然也不会那么焦头烂额,束手束脚。   只是这土精魄……看着手中的晶体,玄师微微皱起了眉头。   无论怎么看,这都依旧是个棘手的东西。   昔年烛照用于辅助创造生灵的造物,如今倒是成了幽荧制造傀儡的帮凶。   幽荧能抓捕第一个苍星赫,那就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有土精魄在,只要是品质较高的土属性灵喾都能够作为容器,这个限制可比四圣兽小了太多太多。   他也想像过去那样直接将土精魄封印,但一来他力量尚未恢复完整,补下的封印不知能发挥出以前的几分效果。二来,他的封印既然曾被幽荧破开过,那么再破一次,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玄师还在盘算如何解决土精魄的难题,但没过一会,两道带着土属性的灵力波动便一先一后从他的身边升起。   江曜和江子墨完成了突破。   他回过头,便见二人先后睁开眼睛,身上的气息比之刚才又强大了不少。   “师父……”江曜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多亏幽荧留下来的力量,他现在不用刻意去修炼,只需要将那一部分力量炼化便可以直接突破到七阶大圆满。   按说他们现在应该直接回到水月门,待他快速突破之后再去寻下一件进阶物。但是见玄师眉头紧锁的模样,江曜不免有些担忧。   “怎么了,师父?”虽然并没有对玄师的回答抱有太大期待,但他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在想……有关土精魄的事情。”叹了口气,玄师倒也没准备瞒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将自己的顾虑给江曜说了。   “这……”闻言,江曜也是一愣,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凝重。   玄师说得对,蛊人虽除,但只要土精魄在,终究是个隐患。   “这土精魄……难道不能彻底毁掉吗?”江曜皱紧了眉头,开口问道。   “若是能轻易毁掉,我也不必如此头疼了。”轻轻摇摇头,玄师无奈道。   像之前那样将土精魄分割并不难,但是要彻底毁掉,恐怕如今也只有幽荧有这个能耐了。   “既然如此,那要不……将它分离成之前那样的小碎片,然后将其分散在大陆各处藏起来?”江曜挠了挠头,提议道。   “不可。”然而,玄师却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   “之前蛊人留下的祸乱已经让水月门的力量暴露了不少,幽荧那边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就会与我们彻底撕破脸。”   “如今形势越来越紧迫,先不说这样做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单是看势力范围,玄初华手下的家族就已经囊括了大半个中域,其中更是有不少高阶土属性灵士,搜查起来要容易许多。”   就像是之前的江子墨那般,作为最为精纯的土元素材料,对于土精魄能产生感应的土元素灵喾并不少,完全可以借此大大减少寻找土精魄碎片的困难。   “前辈,卑……我有一个想法。”突然,一旁的苍星赫开口道。   此言一出,几人的目光立马都看向他的方向。   “我想,蛊人的死肯定瞒不住幽荧,这样一来我恢复意识一事肯定也会被他们知晓。”   “如今前辈正为如何处置土精魄而烦恼,那我想,幽荧那边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那么,既然前辈想要将其毁掉或是带走藏起来,幽荧应该也会这么想。”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平稳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想……”微微眯起眼睛,玄师似乎也对苍星赫的想法隐隐有了猜测。   “我是想,要不我们直接反其道而行之,将土精魄继续留在后土之境中。”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继续开口道,   “后土之境本就是大陆上土元素最为浓郁的地方,将土精魄继续藏在此处,也能隐匿住土精魄的气息,更何况,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猜到我们竟然会如此大胆。”   “这……”闻言,江曜眸光闪了闪,似乎是在思索苍星赫话语的可行性。   “不妥。”但是突然,江子墨却摇了摇头,开口道,   “太冒险了。”   虽说幽荧的确不太可能猜到此举,但毕竟这里也曾堆积了不少创造之力,万一他们一时兴起,想要来后土之境再探查一番,试图将其收回呢?   如此一来,将土精魄继续放于后土之境,岂不是让幽荧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没关系,我守在这。”但是,苍星赫却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水月门在后土之境附近有传送法阵,真遇见什么不对劲,我直接传信让水月门,让人来增援就好。” 第336章 小爷坦白   “实在不行,前辈您还可以假意将那土精魄带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后,他补充道。   反正土精魄放在哪里都是危险的,不如就放在这后土之境,还能产生些别的用处,之后护起来也方便。   他说完便退后一步,垂首不语。   “你想留在这里?”但是,玄师却并没有对他的提议做出直接的回应,而是微皱起眉头,反问道。   “水月门中应该暂时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若是之后有需要,换个人来守便是。” 苍星赫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模棱两可地开口道。   但是言外之意却很明确。   不过虽然玄师没有说,江曜却能感觉到,留在后土之境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幽荧盯着土精魄,那么苍星赫恐怕随时会面临危险。   那苍星赫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对这里更熟悉吗,还是……只是因为这里是萧池殒身的地方。   想着,江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那一截悬丝。   “既然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便如你所言。”   玄师不得不承认,苍星赫说得有几分道。若幽荧真心想取土精魄,那这大陆上恐怕就没有能称得上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多谢帝……前辈。”苍星赫对着玄师一个抱拳,颔首道。   “我去加固一下后土城的传送法阵,也能让法阵离后土之境更近些。”既然已经定下,玄师也不再犹豫,目光扫过几人,轻声开口道。   若是放在以前,江曜肯定立马会跟上去,但这回江曜却看了玄师的背影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他默默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有些魂不守舍。   他其实很想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但想起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没了那个勇气。   他有些不敢和玄师独处,他生怕玄师会跟他摊牌。   到那时,他们之间仅剩的师徒关系又还能维持多久?   还有萧池的事情……   他知道玄师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他……现在也的确不太想去回忆那之前的事情。   而在他想明白之前,他给玄师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反而可能会将那人推得更远。   “你……有心事?”突然,冷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曜的肩被轻轻拍了拍。   江曜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的却是江子墨那张略显冷峻的脸。   其实先前他也察觉到了江曜的不对劲,但是介于江曜似乎并不想和人倾诉,再加上人多眼杂,因此他便也没有追问。   只是如今,江曜的异常实在是太过明显。而看着江曜刚刚那纠结的模样,他几乎是一下子便能确定,他和玄师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予B溪B笃B伽B   “我……哪有,江子墨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但是江曜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立刻否认了江子墨的话。   他微微侧过身,似乎是想将江子墨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但江子墨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你和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跟江曜客套,直接开口问道。   他早就看出了江曜对玄师的依赖和崇敬,二人之间的相处更是超乎一般师徒的亲密。   所以这骤然的疏远也显得异常明显。   “我……”被江子墨这么一说,江曜推脱的话也卡在了喉头。   他愣了半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真是,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嘴硬被戳穿就会脑子卡壳的毛病。   “没事,也……不算什么大事……”瞒不过,江曜只能先认下,试图含糊不清地蒙混过关。   “是因为萧池吗?”但是,江子墨的追问接踵而来,让江曜一下子收了声。   江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但虽然不是全部,不过自己的心思被猜到些许,也总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光是他犹豫的样子,江子墨也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   “前辈的目光比我们都要长远些,他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权衡和考虑,你也不要怪……”   “不,也……不是因为这个。”听着江子墨的话,江曜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有些苦涩。   他和玄师之间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更何况,对方是江子墨,他对玄师的心思,又怎么可能……   但是他现在心中又确实乱成了一片,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   若是放在之前,有玄师在他身边,他只要求助便会得到回应。但是如今玄师甚至变成了他烦恼的一部分,让他一下子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江曜。”看着江曜失魂落魄的模样,江子墨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我是你长兄。”   都说长兄如父,江荣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而江子墨同样也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兄长。   在过去他能给江曜庇护和帮助的时候,他因为上一辈那些本无关江曜的恩怨而对他生了芥蒂。而虽然并非他本意,但因为他的冷待,江曜的童年过得并不好。   而当他偶然发现了这一事实,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时,江曜却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成长,甚至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   直到再次见面,他已经远远地将自己甩在了身后。   他自觉已经不能再给江曜力量上的帮助,就算是阅历,如今的江曜也已经比他只多不少。   江曜很优秀,也很耀眼。但和很多优秀的人一样,他总是习惯自己背负过多,却不愿让他眼中的被庇护者替他分担一丝一毫。   而江子墨也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划分在了保护的羽翼之下。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是江曜的长兄。   所以,江曜可以依靠他,他也会用尽全力给予江曜帮助。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   “江曜,你可以……”   “不,江子墨,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突然,江曜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江子墨的话。   他摇了摇头,硬生生地止住自己刚刚因为想要倾诉的欲望而开始动摇的念头。   “你不说我又怎么可能明白?”江子墨也皱了皱眉头,反问他道。   江子墨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过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咄咄逼人。   若是平常,他也会尊重江曜的意见,让他自行消解那些不太好的情绪。但这次,也不知为何,看着江曜和玄师,他总觉得,若是自己不插手,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会出现一些不妙的转折。   “你,我……”果然,江子墨话刚出口,江曜眼中的挣扎之意便更盛,但是到了最后,那份挣扎却又一点一点地酿成了绝望。   “你不会想知道的,江子墨。”嘴角挂上一丝自嘲,江曜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那一瞬间,江子墨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蜷缩在江家角落中的,表情漠然的孩子。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差点便被那表情和声音刺得失了分寸,但好在一瞬间的工夫便又让他重新找回了智。   江曜说完便想走,但还没迈开步子,却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掌似乎用上了更大的力气将自己留在原地。   “江曜。”紧接着,江子墨无奈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他的语气软化下来,并不是特别明显,但对比起他日常的冷硬调子却是多了不少的人气,也让江曜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真的没有怪他。”半晌,江曜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现在缓过劲,江曜与其说是责怪玄师,不如说他是在责怪自己。   是他实力太过低微,起不到一点作用;是他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替玄师分担肩头上的责任,但到头来却还是将玄师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所以才在潜意识中总觉得萧池不该为此牺牲。   在玄师的庇护下呆得太久,他甚至差点忘了,站在幽荧的对立面,本就是件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事。对他来说是如此,对他身边的伙伴来说更是这样。   而且玄师本就没有义务去保护萧池,更何况,玄师是劝过萧池的,不止一次。   江曜终于想起,玄师本来想让萧池和江子墨和江沐锦一样呆在山洞之外,是萧池主动要求跟着他们,而在山洞内部,也是萧池主动找上了苍星赫和蛊人。   萧池是自愿的。   这样的结局,是他自己的选择,玄师不过是顺应了他的愿望。   “而且……我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想着,江曜深吸一口气,想起之前幻境中那些旖旎的画面,嘴角的自嘲之意却越来越深。   “你……”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曜,江子墨也不由得愣了片刻,但还不等他追问,却听见江曜有些压抑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子墨,我爱他。”江曜突然抬起头,但看向江子墨的眼神却如同一潭死水,   “男女之情的那种爱。”   说完,他不等陷入呆滞的江子墨缓过劲,又继续自顾自地带着些讥诮开口道,   “而且,我还强行折辱了他,污蔑了他。”   转过头,江曜对视上江子墨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的双眼,笑容平静,眼中却失去了光泽,   “江子墨,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跟在他身边?” 第337章 顺水推舟?   江曜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其他人面前坦露自己的那份感情,而对象更是那个一贯严肃古板的江子墨。   所以江子墨会怎么看他?是会觉得他过去对玄师的尊敬与改变都是伪装,还是会觉得他果然如劣玉一般,难以雕琢,卑劣而又下贱?   那是自己的师父啊,如同半父的存在,对自己的师父做出那种事情,岂不是天道不容?   他不太想去面对江子墨的宣判,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想要径直离去,但是不等他迈动脚步,江子墨的声音却抢在他之前响起。   “你不是那样的人。”   江子墨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截断了他的退路,   “江曜,我曾经的确反感过你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曾经是有些顽劣,但本性不坏。”   否则那些日子里,他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地把江曜关禁闭。   不过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江子墨还是有些惊讶。   江曜做不出欺师灭祖之事并不假,但江曜刚刚所说的,应该也不全是假话。   他的弟弟,恐怕真的对那位前辈生出了不同于师徒的情愫。   “江曜,若事实真如你所言,前辈不会对你是这般态度。”但是最后,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江子墨来说,这的确是有些不合他知道的规矩和以往的认知,但是他相信江曜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权衡,所以关于他对玄师的感情,江子墨不会去过多质疑。   但是江曜对自己的看待好像出了问题。   在江子墨看来,江曜和玄师之间或许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出现了一些隔阂,但这些隔阂应该远没有江曜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若是对它们一直置之不,那么恐怕迟早会发展成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但是现在的江曜,却已经擅自给自己下了最糟糕的判断,从而失去了去面对的勇气。   逃避虽然可以得到一时的安宁,但最终却会结成苦果。   “你是打算躲他一辈子?”他皱紧眉头,反问江曜道。   “我……”这话一出,江曜立马睁开了眼睛,刚想辩驳,但刚想说话的时候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的甘心的话,我不会拦你。”江子墨轻笑一声,接着道。   此言一出,江曜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握紧了拳头,有些颓然地靠着墙滑坐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他。”   “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   江子墨眼皮跳了跳。   这么多年……他眼神不知不觉落到江曜脸上。   他这弟弟到底是存这心思存了多久?!!!   该说他是大胆呢,还是……   他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蹲下身和江曜平视,继续平静地开口:   “前辈知道吗?”   “不知道。”江曜摇了摇头,但嘴角旋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不过现在知道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江曜才会躲着玄师?听着江曜的话,江子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之前在后土城的时候江曜和玄师明明还好好的,至于进入后土之境之后,似乎也就只有之前和蛊人对峙的时候,二人离开过他的视线。   难不成是那时候?江子墨想着,但紧接着却又听见江曜的声音幽幽响起,   “江子墨,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进入后土之境后所看见的幻境吗?”   江子墨闻言一愣,但旋即想起之前由蛊人牵丝蛊所制造的幻境。   那幻境不仅逼真,还凶险无比,一旦灵士迷失在其中,就会快速被牵丝蛊操控,成为蛊人的傀儡。   甚至就算没有迷失,若突破不了幻境又无他人相助,也会逐渐成为牵丝蛊的俘虏。   虽然就算偶尔有灵士能够突破幻境,江子墨也并不觉得他们能活着走出后土之境,区别不过是一个是自愿,一个是非自愿地成为容器的养分罢了。   “我在幻境中失去了记忆,也对他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说到这,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踌躇和痛苦。   “你……”此言一出,江子墨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精彩。   他那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似乎都不会有所波澜的面容此时直接凝固在了原地,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还是那般冷静模样,但江曜明显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脑中的信息已经明显过载了,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之中。   “你说的不可饶恕的事情,是指……”眨了眨眼睛,江子墨试图再挣扎一下。   “我……那个……”说到这个,江曜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   但既然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他自然也不好在这些地方隐瞒,只能声音极小地开口道,   “我强行和他成婚了,还……强迫了他……”   至于强迫了什么,江曜没敢细说,但江子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江子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定力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崩坏。   但是一想起那是蛊人的幻境,江子墨却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在幻境中遇到这样的情景,恐怕江曜自己也对幻境中的事情十分恐惧。甚至再退一步来看,他应该对这份感情感到相当的纠结与痛苦。   一瞬间,江子墨甚至觉得江曜有些可怜。   玄师和他是同性,更是他的恩师,甚至能算得上是半个父亲的存在,更何况,玄师还有着那样的身份和地位。   这份感情对于江曜来说,反而像极了一种折磨。   他甚至还想,玄师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后还能如此平静,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愤怒的必要,毕竟他和江曜之间根本没有半分可能。   人是不会为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快与愤怒的。   “可是那只是蛊人为了激起你的情绪而制造的幻境。前辈他就算知道了,也并没有因为你的感情而怪罪你,不是吗?”江子墨开口,试图努力将话题拖回正轨。   “不是的……”江曜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他在我的幻境里。”   说着,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而且可能是受到了幻境的影响,他在幻境中没有任何灵力。”   “所以,我强迫的那个,就是……”   他话没说完,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寂静。   这下,哪怕知道那是蛊人制造的幻境,江子墨也要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对江曜问出一句“你怎么敢的?”   江曜说完便不再开口,就像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而江子墨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只能轻叹口气:   “你知道那是他吗?”   “当时不知道。”江曜摇了摇头,   “只是醒来之后一想,就觉得……”   “所以前辈他并不知道你已经知道真相了?”这话有些拗口,但江曜明白江子墨的意思。   “嗯……”轻轻点点头,想起一路上玄师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江曜觉得玄师应该是还没发觉,就算他猜到了什么,但至少还没确定。   “这么说来,前辈并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见状,江子墨接话道。   否则,他总该对江曜有些疏远,不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对。   江子墨看得出来,现在江曜和玄师之间,都是江曜在单方面逃避玄师。   “他没有怪你。”最后,江子墨看着江曜的眼神,定下了结论。   “可是……”轻咬下唇,江曜想起先前在山洞中玄师的眼神,好不容易生出几分期冀的眸子突然又黯淡了下去,   “江子墨,不止这一件事……”   “刚刚师父好像跟我有些误会……啧,也不是误会,应该说,是我不好……”   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想起先前的那些事情就有些头大。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把山洞中发生的事情给江子墨说了,说到最后声音中又多了几分浅浅的自责。   “事态紧急,你一时没想清楚也是人之常情。”听完江曜的描述,江子墨眸光闪了闪,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必自责,我想前辈他心中也有数。”   “可是他,他为什么要说……”他又想起玄师平静地说出自己就是那种人,哪怕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江曜还是觉得自己那时的心都揪了起来。   “前辈他不愿让你沉溺在一个一厢情愿的幻影中。”江子墨平静稳定的声音很快为他做了解答,   “我想,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太过正面,所以才会刻意将自己不同于你印象中的其他模样展现给你看。”   如果江曜喜欢的只有他那温和的一面,如今让江曜幻想破灭反而是皆大欢喜。   “所以你呢,关于这件事,你的想法又到底是什么?”江子墨又问。   是恐惧吗,还是愤怒?如果是真的感到幻灭,那不如直接顺水推舟掐灭这段感情。   “我……”江曜似乎被问住了,他低下头,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紧。   “我……有点心疼……”他小声开口,声音有些焉。 第338章 小爷不甘心   “他不相信我能解他……”甚至还在刻意推远他。   但是,江曜也知道,也正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会让玄师失望,进而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解他……我以前明明说过……”   他以前明明说过,他绝不会对玄师失望,但他依旧在那时候犹豫了。   “所以,是我的错……”江曜说着,就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江子墨,诚恳地开口,   “江子墨,是我的错。”   “你……”江曜的声音是江子墨意料之外的坚定。   他这才发现,对于跟玄师的感情,江曜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加认真。   他不是盲目的一时兴起。   试图安慰和劝阻的话语被他吞进了肚子里,江子墨对上江曜的眼神,缓缓开口,   “江曜,我想你该和前辈谈谈。”   “你说你先前并没有想明白所以才让他误会,但如今,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那也该让他知道。”   “可是……”江曜也知道江子墨的意思,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哪有这般容易。   “江曜,你仔细想想,无论是在幻境中还是后来,前辈他真的有因为这些事情怪罪你吗?”江子墨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给江曜解释道。   江曜总是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坏的地方想,但实际上,事情应该并没有那么糟糕。   既然幻境是真身,那么江子墨并不认为,玄师在被强迫后还能如此淡然,甚至连半分芥蒂都看不出,哪怕江曜是他的弟子。   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丝毫破裂的迹象,那只能说明,恐怕玄师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且,江曜口中的“强迫”或许也并不准确。   再大胆一点,江子墨脑中甚至还冒出一个推测。有没有可能,江曜幻境中发生的那些事情是玄师默许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玄师也对江曜生出了别样的情愫,只是如果真如江曜所言,他对于玄师行了强迫之事,以他的性子恐怕只会陷入无尽的懊恼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几乎不可能将那幻境突破。   江子墨难得带上了几分温柔的话让江曜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他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画面模糊不堪的幻境中,想起自己的情绪由躁动到平缓的整个过程。   他明白,那是因为玄师在包容,在安抚他。但是他总觉得那是因为幻境,玄师必须将他带出来,所以才会用那样的态度待他。   他不愿,或者说不敢相信,玄师那样的态度中其实是带着真心。   他不敢抱有期望,因为这样才不会失望。   但是他思来想去,却又的确如同江子墨所言,从头到尾,其实玄师都未曾对他展现过一丁点责备的态度,只是他选择了逃避。   “江曜,我不觉得逃避可以解决问题。”江子墨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   “与其在这里自行猜测,在这里惴惴不安,不如去找前辈问个清楚。”   他看向江曜,平静却坚定地说道。   若说之前他还想劝江曜顺势放弃,那么如今,在听了江曜刚刚的答案之后,他反而想要再推江曜一把。   更何况,事情不一定没有转机。   江子墨这话一出,江曜不由得有些沉默。   他一直觉得,保持现状,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总要比和玄师完全决裂要好   但是,他真的就甘心吗?江子墨的话让他心中本来早已被他强压下去的火苗又隐隐有了燃烧的迹象。   如果可以,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永远以弟子的身份跟在玄师身后?他明明说过,他想要站在他的身边。   要去……找他吗?心中蓦地出现这样一个念头,江曜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地乱了节拍。   无论怎么样,总要去试试。更何况,玄师不会怪罪自己,毕竟他什么都知道。   是啊,玄师什么都知道,不过是现在还和他隔了一层窗户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他们依旧是师徒罢了。   疯狂的念头刚冒了个头,就如同燎原的星火一般,在江曜心中酝酿成一个不可忽视的选项。   “去吧,江曜。”许是看出了江曜的犹豫,江子墨开口,似是提醒,又像是催促。   轻轻咬了咬下唇,江曜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正欲迈出脚步,但最后还是将腿收了回来。   “怎么,不敢?”江子墨问道,声音中难得带上了几分促狭。   但是江曜却罕见地没有嘴硬反驳。   他确实有些不敢。   “其实不敢去也没什么。”江子墨看了他一眼,接着道 ,   “反正再过会,前辈也该回来了。”   对于玄师来说,加固法阵并不会耗费太长时间,就算江曜不去主动找他,玄师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而现在,应该离那个时间不远了。   “喂……”江子墨此话一出,江曜刚有些动摇的心思又收了回去。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子墨,轻叹口气,   “那你刚刚劝我干什么?”   好不容易开始纠结,玄师却又快回来了,他选择追或者不追上去有什么意义吗?   “没关系,反正你和前辈之后相处的时间还很多。”不过,江子墨却依旧只是淡然道。   “哈?”江曜刚准备发问,却见江子墨又面不改色地开口:   “我应该会留在后土之境。”   “江沐锦应该也会和我一起。”   “啊?”这下江曜是真的愣住了。   “不是,你和大少爷留在后土之境干什么?”他环视着周围寸草不生的环境,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为了预警的话,有苍星赫一人留在这也就足够了。现在江子墨也已经完成了进阶,后土之境应该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才对。   而且,有土精魄在,后土之境中绝对算不上安全。   “土精魄虽然遭幽荧觊觎,但它也汇聚着最精纯的土元素,更何况后土之境本就是整个大陆土元素最活跃的地方。”   “我和江沐锦都是土元素灵喾,呆在这里对修行有利。”   他冷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由,不打算给江曜反驳的机会。   “可是幽荧……”   “我和江沐锦有空间玉简。要说安全,身在何处其实对我们来说区别并不大。”他掏出空间玉简在江曜面前扬了扬。   “行行行……”见状,江曜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出江子墨已经做下决定,而江子墨已经决定的事情,他的意见其实作用并不大,除非他和江子墨的想法一致。   反正也如江子墨说的那般,他们还有空间玉简,事情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危险?   江曜刚想着,便感觉四周的空间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下一秒,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漆黑一片的空间中。   “前辈。”不等江曜开口,江子墨便上前一步,对着玄师抱了一拳。   “嗯?”玄师侧过头,看着似乎有话要说的江子墨,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疑惑。   江子墨将自己刚刚的决定给玄师说了一遍,玄师微微皱了皱眉头,略略沉思一番后,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他看向江子墨,对着他示意道。   “多谢前辈。”江子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玄师看了看荒芜的空间,表情似乎有些感慨,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叫来了苍星赫,嘱咐了几句,便将目光移向江曜:   “你呢?”他是在问江曜要不要也一起留下。   “不不不,我不留下……”江曜赶紧摆手,生怕玄师误会。   他又不是土属性灵士,留在后土之境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更别说他现在修炼的意义本来就不大。对如今的他来说,更重要的反而是炼化烛照留给他的那些力量。   他又不打算真的躲玄师躲到死。   “那你随我回水月门?”玄师轻叹口气,又问道。   “嗯……”江曜点点头,看着玄师向他确认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或许江子墨之前说得对,他就这样和玄师僵持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听见江曜应声,玄师也不再多说,跟剩下几人简单道别后便带着江曜离开后土之境,然后启动了传送法阵。   身边的空间渐渐变得扭曲,光线暗下又亮起,而等到空间恢复如常,江曜和玄师已经回到了水月门内。   入眼便是熟悉的院落,脑中的眩晕之感渐渐平复,江曜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却突然感觉手中被塞入一个小小的物件。   “苍星赫留给你的。这些年来蛊人从各处凝聚的能量都在他体内,他取出土精魄时顺便取了出来,对你应该有用。”玄师一团不规则的晶体塞入江曜手中,而刚一入手,江曜便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精纯的创造之力。   “你先修炼吧,早些到达七阶大圆满,我也好早些带你去白虎冢。”玄师说完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却并不显生疏。但是江曜听着他的话,却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颤。   “等等。”不等江曜的智回门,他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在玄师离开小院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339章 小爷摊牌   “怎么了?”轻轻低下头,看着江曜抓紧自己衣摆的那只手,玄师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我……”江曜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犹豫,但盯了玄师赤红色的衣摆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师父,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玄师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垂着脑袋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吧。”   他其实大概能猜到江曜想跟他说什么,无非是幻境中的那些事,又或者,是关于萧池。   玄师知道,小徒弟一向对生命看得极重。   不仅仅是他的,还有身边所有人的,哪怕是敌人。   所以之前他本来还想就幻境中的事情跟江曜谈谈,但后来萧池的事情出了之后,他又突然觉得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但是他没想到,江曜会主动叫住他。   “进去说吧。”江曜挠了挠头,转头看向房门。   玄师也没阻止,跟着见过进了门,在几案前坐下。   “师父,我……”但是一进屋,江曜刚刚的勇气似乎便一下子消失不见,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玄师叹息一声,面色平静地看向江曜。   “就是……之前在后土之境,您问我……有没有怪你……”江曜犹豫一阵,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我当时,其实确实是没有想明白,但是后来仔细一想,我好像知道萧池的意思了……”   “师父,对不起,我当时不该犹豫的……”他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先道歉道。   “没关系。”玄师摇了摇头,面不改色,   “不过我也说过……”   “没有,师父,我知道您的意思。”见玄师似乎是想把这个事情轻轻揭过,江曜赶紧赶在他之前开口道,   “我是想说,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在包容我,甚至纵容我,但是师父,我也想去解您。”   他见过的模样也好,没见过的也好,温柔的也好,冷漠的也罢,他都想去解,去陪在他身边。   他不想让玄师认为自己喜欢的只是他温和的那一部分,一个完美的幻影。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玄师,话中的意思却昭然若揭。   这是他在离开幻境后第一次与玄师对视。下定决心和玄师摊牌后,江曜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了勇气,也突然不想再逃避。   “可是小曜。“不过,即使是听见江曜这么说,玄师好看的脸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平静到了极致,   “我们是师徒。”   “你没必要这样在意我的感受。”   长辈和晚辈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相互解,有足够的尊敬和孺慕之意便足矣。   “师父……”玄师这话一出,江曜立刻感觉到自己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玄师的话说得很隐晦,是提醒,但也是警告。   和之前的他一样,玄师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是师父,我……”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   “我还有个问题……”   他放在几案下的手不安地蜷在一起,大拇指的指尖在其他手指的指腹上不断摩擦,   “我牵丝蛊幻境中的那个……”   “是您吗?”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抬头看向玄师。   此话一出,不光是玄师,就连江曜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他似乎在讶异于自己真的将话问了出来。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但江曜却并没有继续低下头去逃避,反而是紧盯着玄师,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玄师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有些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但即使如此,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江曜的执着,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将这件事简单掠过。   过了好久,玄师这才轻叹口气,回过神来看向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嗯,是我。”   “所以呢?”   他语气十分冷静,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那幻境之中发生了什么似的,倒像是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小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他对上江曜的眼神,缓缓开口道。   幻境也好现实也罢,甚至是江曜的感情本身,他都并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不在意江曜尚未回复神志时对他的冒犯;因为不在乎,所以就算江曜与他摊牌,除了漠然,他也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玄师的声音其实并不严厉,甚至带着几分温柔。但是虽然如此,江曜却突然感觉到,虽然玄师看似就在他眼前,但实际上却离他很远很远。   那是他用尽全力也够不到的地方。   “小曜,你还小,只是因为一直以来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才会产生一种错觉,把那种依赖和尊敬当成了其他的感情。”玄师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轻声给江曜解释道。   “不是的,师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江曜摇了摇头,眼睛闭上后又缓缓睁开,   “我想过很多次。”   “其实我也很希望,我对您的感情如你所说的一般,只是自己会错了意的依赖。”   但是依赖中不可能包含着欲念和占有。   牵丝蛊的那场幻境,不仅将他心中所想摆给了玄师看,也撕碎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   他对玄师的感情,不会是其他,这是他无法逃避的事实。   “若您想劝我放下,抱歉,师父,我……做不到。”他摇了摇头,认真地开口道。   若他当年能够将这份感情扼杀在萌芽之中,如今他和玄师又怎么至于面临现在的局面。   “江曜……”闻言,玄师沉默了许久,但最后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不值得。”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该选择我。”   哪怕是抛开性别,抛开关系,再抛开身份,仅仅只看“江曜”和“玄霖澈”两个人本身,玄师依旧如此认为。   像正常人那样去爱一个人,甚至于共度余生,于他而言本就是一种奢望。   “江曜,如果我有恋人,那么在不得不面临牺牲的时候,他会是第二个牺牲品。”   因为第一个人是他自己。   “你会成为对我来说最不重要的人,永远排在苍生万物之后。”他对上江曜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给他解释着。   对于后辈,他会爱护提携,但是对伙伴不会。   而恋人,无疑是伙伴中最亲密的一种。   但玄师并不觉得这对于他的爱慕者来说是一件公平的事,所以于他而言,爱情本就是早已被他排除在人生规划之外的东西。   他没有计划,也没有资格去触碰这种感情。   “那我很荣幸。”但是,江曜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若是真遇到那样的危机,他倒更想选择死在玄师前面。   “师父,我知道可能我的实力还有所欠缺,但其实……其他的事情,我想过很多。”江曜深吸一口气,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深邃起来,   “师父,我……”他开了口,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苦笑一声,垂下头,酝酿半天才重新开口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就像你刚才说的,其实我都懂。”   “但我只是……不想你一直一个人。”他嘴角扬了扬,突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我不需要您的回应,只是师父,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允许我继续保留这份感情吗?”江曜看向玄师,表情平静,但目光真挚至极。   江曜的目光太过赤诚,一瞬间,玄师像是被那眼神灼伤了似的,竟然下意识地和江曜错开了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你这又是何必。”他轻叹口气,像是依旧在劝说江曜。   “师父,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但是江曜却只是面色不改,继续开口道。   玄师给他的东西他早就还不完了,又怎么可以奢求更多。   他想,如果说他真的还对玄师有什么所求的话,应该就是想要某天他能够无所顾忌地笑出来吧。   无关责任,无关使命,只是作为玄霖澈,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笑出来。   “我们依旧是师徒,也只是师徒,可以吗?”他似乎犹嫌不够,又补上一句。   霎时间,江曜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   是啊,自己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又何必因为那些不切实际的欲望让自己和玄师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所求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站在玄师身边,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名分。   爱从来就不是索取,与其以爱之名逼迫玄师做出他根本不想做的决定,不如抓住实际,为玄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味地奢求更多,对玄师和自己都不是好事。   “小曜,我……”不得不说,江曜的话让玄师有些始料未及。   他可以冷静地回绝江曜任何不合时宜的想法,但偏偏是刚才,偏偏是江曜不带一点点私欲的请求,让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小徒弟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   他相信江曜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不好继续开口。   他不想误了江曜。 第340章 小爷还是先修炼吧   无论是作为长辈也好,作为江曜的爱慕对象也罢,甚至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他并非良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   “小曜,没有回应的付出是不会长久的。”他轻叹口气,平静道,   “我也不希望你或我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没有只说江曜一人,对他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   多余的欲望,说不定就会催生本不存在的怨怼。   “不会的,师父,至少我不会。”江曜摇了摇头,   “我说过,您给我的已经足够多,而您可以相信我。”   不仅是相信他不会生出别的野心,他更想让玄师相信,只要他需要,那么他永远都会在。   玄师看着江曜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无言。   若是江曜有越轨的念头,他还可以平静地拒绝。但是江曜刚刚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什么都不求,甚至连他们的关系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他还能如何拒绝,难道真的连江曜的感情也要剥夺吗?但是人的感情,又岂是轻易就能控制的。   “小曜,我不想你在未来后悔。”他轻叹口气,无奈道。   “可是师父,您又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江曜不紧不慢地反问。   玄师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这种车轱辘一样的话题根本不能继续下去,因为无论他怎么说,江曜总能找出由反驳,毕竟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小曜,我觉得这件事情再说下去没有意义。”他缓缓开口道,   “因为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是吗。”   他看着似乎还在酝酿话语的江曜,还不等他开口便发出一声叹息,   “小曜,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我不会过多地干涉你,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因为感情而迷失了心智。”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但还是轻轻敲了敲桌板,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手下留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能给江曜最大的妥协。   “师父,我能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我想知道您的真实答案。”但是江曜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定了定神,开口反问道。   “你说。”玄师点点头。   “您……讨厌我吗?又或者……觉得很恶心……”他手掌攥成拳头,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开口。   他们不仅是同性,更是师徒。他对玄师产生这样有悖人伦的感情,本就是一种冒犯,哪怕称不上是惊世骇俗,但也足以让人指指点点。   江曜说完便低下了头,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紧在一起,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暴露出这样忐忑的姿态,先前的勇气似乎都散得一干二净,局促的模样看得玄师心中不知不觉升上些无奈来。   “不讨厌,也不会觉得恶心。”最后,他还是轻叹口气,如实开口道,   “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会接受,也不会否定。   他不是那种会被世俗所扰的人,徒弟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质,在他人看来可能是大逆不道,甚至是有违伦常当遭天谴的大事,但对他来说倒也没太有必要放在心上。   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过是情不自禁。只要不坏事,那便与他无关。   “谢谢您。”但是江曜闻言,却像是获得了什么赦免一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带着悲意的笑容。   “我们是师徒。”摇摇头,玄师轻轻开口道。   也只会是师徒。   ……   送走了玄师,江曜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座位,失神半晌,最后还是苦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窗外。   其实摊牌了也是好事,至少他再也不用再藏着掖着,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个不注意,便会落入无尽的深渊。   更何况,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似他最开始想的那样,让他从此和玄师走向殊途。至于其他的,他本就不该奢望。   就如同玄师当初说的那样,将那个幻境当做是一场美梦便罢。   他强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再让自己去思索那些复杂的感情问题,打开修炼室的门,一头栽了进去。   无论怎么样,至少他该把提升修为放在第一位。没有实力,再多的思虑和幻想都只是空中楼阁,因为幽荧不会给他们实现的机会。   而且,把精力放在炼化烛照留给他的本源和苍星赫给的创造之力上,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苦笑一声,江曜凝聚起身上的灵力,精神缓缓沉入识海之中。   ……   而屋外,玄师同样在院内的隐蔽处站了许久,直到窗口的那道身影消失,他这才缓缓走出了小院。   他的心绪同样不算平静,江曜的面容和话语一直在他脑海中闪回着,让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收江曜为徒是个意外。   那时的他未曾抱有恢复如初的幻想,收下江曜也不过是因为那孩子太过赤诚,又缠他缠得紧,他想着反正也要对抗幽荧,收下江曜带在身边教导也无妨,还能让江曜成长得更快些。   但是后来的江曜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孩子就像是蒲苇一般,温和却又坚韧。好多次他以为江曜会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的时候,他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调整过来,甚至再度获得成长。   最重要的是,无论江曜怎么变化,他心中那最纯粹的内核却从未变过。   他见过不少天资卓越之辈,甚至很多人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心性在最初比江曜更加通灵透彻。但是在面对人生的大起大伏,却依旧自始至终都能坚守本心,未曾迷失方向的,却又少之又少。   而再后来,江曜为了他孤身深入裂缝寻找源初之力后,他们再次相遇时江曜的那双迷茫的眼眸和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痕,无论多少次回忆起,玄师心中都依然会泛起一阵酸苦。   哪怕他再无情,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曜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作为晚辈如此,作为徒弟亦是如此。   而江曜今日与他说的那番话,要说他一点触动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有些话说出口时,他心中会不由自主漾起一阵阵痛。这样的情绪对自己来说太不正常,太不对劲,让他不能细想,也不打算再细想。   他轻叹口气,转过身,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和江曜的院落一样,他的小院也和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只是他正欲推门,却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院落中的某个角落,有些无奈地开口:   “来都来了,躲躲藏藏做甚?”   “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小澈,我还说我这次藏得不错,结果还是给你发现了。”爽朗的笑声响起,梦吟沧自阴影中走出,手中还提着一坛子清酒。   “还说近来事多,倒也不见你忙。”打开房门邀请梦吟沧进屋,玄师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浅笑,坐在了几案旁。   “忙里偷闲嘛。”梦吟沧倒也不和他客气,顺势便坐下,掏出酒盏便直接满上,   “对了,后土之境那边怎么样,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幽荧捣的鬼,蛊人也在那边。”他们离开水月门其实并没有几天,事情也都在可控范围内,倒也没必要再专门传个信说明情况,所以玄师如今还得给梦吟沧从头讲起,   “中域各地的异变也是如此。”   “不过都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他补充上一句,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些,表情也略显低落。   “啧,果然是蛊人。”听到这,梦吟沧英挺的眉头也忍不住蹙起,   “蛊人不除,幽荧想要让大陆动乱可真是太简单了,也不知道他们下次卷土重来又是什么时候。”   他知道蛊人那恐怖的生命力,所以倒也没寄希望玄师他们能直接斩草除根。以玄师现在的情况,能够暂时挫败他们的阴谋已经实属不易。   “蛊人……已经陨落,以后幽荧再想要轻易祸乱百姓,应该没那么容易了。”玄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酒盏,有些心不在焉地开口。   “也是,反正蛊人制造出这次的动乱应该也……等等,你说什么?!”梦吟沧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酒盏“啪”地一声落在了几案上,酒液翻涌,溢出晶莹的一小滩,让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擦拭一通,这才没让其顺着桌面的雕花纹路继续蔓延。   “不是,小澈你可别开玩笑,蛊人怎么可能……”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抬起头,俊朗的脸配上惊骇的表情颇有几分滑稽。   “我骗你做甚。”揉了揉眉心,玄师开口,但声音中却透着几分隐隐的疲惫。   “这……”梦吟沧眼中也闪过一丝警觉,他看着情绪有些不对劲的玄师,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小澈,你跟我说实话,你不会是……”他皱着眉头,生怕玄师强行使用了过去的完整力量。   江曜为他炼制的身体虽然能够正常使用,但由于江曜如今的修为还不够,因此无法承受那么恐怖的力量,若是强行使用,可能对他的身体甚至灵魂都产生不可逆转的危害,甚至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第341章 小爷的师父沉思   “不是我。更何况我几百年前都没能让蛊人彻底湮灭,现在又怎么可能突然取了他的性命。”玄师摇了摇头,示意梦吟沧不必瞎操心,   “不过岚月应该告诉过你,这次和我们同行的,有个孩子灵喾很特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哦,你是说那个叫萧池的孩子吧。”玄师这么一说,梦吟沧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对应的记忆,   “月儿说那孩子很不错,也是多亏了他,我们最后才能研制出对抗蛊人的解药。”   “而且那孩子之前就和我们有些渊源,如此说来,倒也还算是挺巧。”他感慨道。   “是他消灭了蛊人。”玄师执起酒盏,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而且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苍星赫的确变成了幽荧的容器,也是那孩子把他救了回来。”   “哈?他不是才……”玄师这话让梦吟沧一愣,但他旋即想到了什么,眉头拧作一团,   “他现在在哪里?”   萧池的修为不可能跟蛊人抗衡,但是作为毒灵喾,反噬的鸩毒却正好是蛊人的克星。   他听着玄师的描述,便直觉萧池是利用了这一点。但是这样一来,萧池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好。   之前宁岚月研制解药的时候便利用了萧池身上的毒素,那时的萧池便已经无比虚弱。不过宁岚月也特意为他炼制了压制鸩毒反噬的丹药,只要按时服用,谨慎运用灵力,修养上一段时间他的身体便会好很多。   不过听玄师的意思,萧池应该并没有使用,否则他不可能凝聚出能消灭蛊人的毒素。   “他……不在了。”玄师轻声开口,垂下头,微微侧过了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什么莫名其妙生出些犹豫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这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结局,就像是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身边逝去的那些人一样。   此言一出,梦吟沧就像是猜到了结局一般,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苍星赫、小曜的兄长还有东域江家的那孩子留在了后土之境,若是幽荧那边还要对土精魄下手,他会给我们传信。”玄师很快又开口,将他们之后在后土之境做的部署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梦吟沧点了点头,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玄师看了一会,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小澈,你有些不对劲。”   他本来不打算跟玄师说明这件事,但是玄师反常得太明显,让他不得不提上一句,看再看看玄师的反应。   “我……”其实玄师倒也没指望自己这个心乱如麻的状态能瞒得过和自己上百年交情的梦吟沧。他轻叹口气,正打算解释,便听见梦吟沧接话道:   “你和小曜闹矛盾了?”   “不算矛盾。”梦吟沧一开口便说到了结症所在,听得玄师无奈摇头,   “不过是……一些分歧。”:   “唉,我就说,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也只有那小子的事情了吧”闻言,梦吟沧果然是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样,支着脑袋继续开口,   “那再让我猜猜,是因为萧池?”   经过之前日子的相处,他也基本上摸清了江曜的性子,再结合刚才玄师的反应,竟然把除了二人之间感情纠葛的部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了,梦大哥你别猜了。”玄师苦笑一声,赶紧摆摆手阻止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再任由梦吟沧思维发散,说不定他还真能从那人口中听到他和江曜的感情猜测。   “那孩子还小,的确容易感情用事,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梦吟沧看着低头不语的玄师,劝道。   “其实倒也不全因为这个,更何况萧池他自己有觉悟,小曜后来也想明白了。”玄师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示意梦吟沧不必担心。   “哦?”这下倒是梦吟沧有些好奇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见玄师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说起来,梦大哥,前些日子倒是忘了问你,你和岚月……到底是何时修成正果的?”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戏谑,直接让对话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梦吟沧也没想到玄师直接问起了这个,猝不及防之下面色都红了几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见梦吟沧没有追问之前的事情,玄师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说着说着语气中倒也真的带上了几分好奇,   “当年我便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来,倒是成了真的。”   过去他们四人中,梦吟沧最大,宁岚月最小。那时宁岚雪还在,宁岚月的灵喾还是十分难缠的毒灵喾钦原。   或许也是因为毒灵喾的缘故,刚认识他们时,宁岚月性子不仅冷淡,还十分倔强,哪怕是宁岚雪也不想过多依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默默地捣鼓丹药,不喜别人接近,可以称得上有些孤僻。   但是她身体并不好,所以梦吟沧十分照顾她,甚至是到了有些过分的程度。   宁岚月起初也对梦吟沧十分排斥,奈何梦吟沧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经过长时间的拉扯,终于打破了宁岚月自我封闭的状态,引导她不再自卑,并带着她逐渐融入到人群之中。   不过自那之后,宁岚月就对梦吟沧稍显依赖。   玄师陨落之前,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二人对彼此有意,就差那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如今再见,发现二人修成正果,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也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一直装作看不见也不是个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梦吟沧小声解释道,   “更何况,月儿与我都未嫁娶,又是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和相互陪伴下来,他和宁岚月的结局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几乎没什么波折。   “不过不是我说,要不是阿雪当年……”   “我和岚雪,与你和岚月不一样。”梦吟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刚等他起了个头,玄师便直接将他打断,   “我和岚雪是伙伴,是战友,也只会如此。”   宁岚雪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同行者,但玄师很清楚,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对她有别的感情。   在他眼中,宁岚雪和梦吟沧还有宁岚月一样,都是挚友,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玄师的表情很认真,看得本来半是调侃的梦吟沧都一愣,随即轻叹口气,   “好啦,我知道了。”其实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何明明好好的,玄师却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但是他能明白玄师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抗拒,或者说,对于他误会玄师对宁岚雪感情的这件事有些抗拒。   他虽然有些好奇为何以前玄师都很平静,最近却突然在意起了这件事,但玄师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种变化,他也不太好继续追问。   “不过小澈,我也确实觉得你不必一直这样一个人担着一切,会很累的。”他轻声道。   过去他也不解为何很多人总是为情所困,但是直到和宁岚月互通心意后,他却发现身边有个能够与自己心意相通,可以相互袒露脆弱的人,的确和自己一个人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梦大哥,我并非良人。”玄师沉默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用和之前同江曜谈话时同样的态度回答道。   “你知不知道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水月门中还有那么好多人一颗心全挂你身上?”听着玄师的话,梦吟沧深吸一口气,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玄师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哪怕是在他站在大陆顶峰的那段日子,依旧有人不求任何回报,只想在他身边占据一个微不足道的位置。   不过玄师的确一直没有考虑过那方面的事,异性也好同性也罢,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可称暧昧的人存在。   “梦大哥,我没法将我的爱人凌驾于责任之上,甚至他在我心中也只会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对象,这对他来说不公平。”玄师轻声开口,回绝了梦吟沧的试探,   “就比如,若是遇到了连你也无法应对的危机,你会救下岚月,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如果你选择了百姓,那岚月又该怎么办,若是她因此而受到了伤害,你又该怎么办?”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一般,沉声问道。   若是常人,他们可以轻松地做出抉择,毕竟人有亲疏远近,选择自己的亲近之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指责他们。   但是玄师知道自己不一样,他不会允许自己有私心。   他这话一出,梦吟沧也是罕见地没有立刻给出回复,而是同他一样,陷入了沉默。   “她会解我的选择,因为对她来说也是如此。”他倒是默认了玄师为他做出的选择,接着那样的假设继续开口道,   “同样,我也不可能因为她的选择而对她产生怨怼。”   “但是小澈,和我们志同道合之人其实并不少。”他抬头看向玄师,语气平静,隐隐带着些劝说的意思,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解彼此的做法也并不难,我们随时都会做好抛弃与被抛弃的觉悟。” 第342章 小爷突破   梦吟沧说完便不再开口。言尽于此,玄师很聪明,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安静许久,玄师最后还是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我也好月儿也好,甚至还有阿雪,我们不想你被所谓的责任完全束缚住了人生。”梦吟沧真挚道。   “这不是束缚。”玄师摇摇头,   “如今幽荧随时都会颠覆大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可是消灭了幽荧之后呢?”梦吟沧语重心长地追问道,   “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一个人。”   高阶灵士的寿命太长了,在那仿佛无尽的岁月中永远孤身一人,只是想想梦吟沧都觉得要发疯。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你们,总是把我想得太脆弱。”玄师苦笑一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更何况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必提前去操心。”   “话是这么说……”梦吟沧将酒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只是小澈,若有一天,你身边真的出现了一个足以让你倾心的人,而他又正好对你有意,那我不想你像现在这样为了那些莫须有的顾虑画地为牢 。”   “等有那么一个人再说吧。”玄师含糊不清地回答一句,心不在焉地将酒盏中辛辣的液体饮尽,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冒出那张他熟悉得不行的,总是带着几分傻气的脸来。   他不曾心悦过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三番五次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到底是什么。只是,就算江曜对他来说与其他人的确有些不同,但是他现在也只觉得保持现状就好,并没有什么别的冲动。   或许也是因为最近那孩子总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才扰乱了他的思绪吧,他想。   送走了梦吟沧,玄师回到几案边坐了不知多久,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起身将打开的房门关上。   门外泄进来的几缕冷风吹得他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有些头疼地敲了敲脑袋,决心不再去想那些难得让他心绪纷乱起来的事情。   还是先做去白虎冢的准备吧,虽然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起身,朝着放置典籍的内室走去。   ……   中域栖玄城   这几日的栖玄城内气氛有些紧绷,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初华帝尊已经好几日未曾出现在人前。   而没了玄初华,他们不得不直面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时,更是少不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相比之下,早些日子时伺候那位喜怒无常的帝尊倒是成了一件好差事。   至少那位帝尊不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夺人性命,甚至于直接抹去他们在世上的存在。   此时,栖玄城内部最为华丽宏伟的大殿依旧门扉紧闭,四周一片寂静,甚至连侍卫和服侍下人的影子都没有。   玄初华坐在几案前,一手放在案上 一手支着脑袋,眸子轻瞌着,仿佛是在假寐。   他华贵的玄色衣衫上多了几道不算明显的素色,比起以往的狠戾,气质倒是无端多出了几分柔和。   突然,门扉碰撞的声音裹挟着一阵冷风钻进了大殿内,然后在他的身前散去。   似乎是因为美梦被打扰,玄初华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面前那张惹人生厌的熟悉面庞,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日万机的创世神大人还有闲下来的时候?”   他近日心情不佳,闭门不出,琐事是一件也不想处,全部吩咐到了手下人手中,可能有一部分还到了幽荧手上,毕竟一些重要的决定也不是那些人敢轻易做下的。   他也不怕幽荧对此有什么意见,反正就算是气急,幽荧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现在的确是谁也不想见,包括幽荧,这是实话。   “蛊人死了。”幽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似陈述,反倒像是质问。   “是啊,死了有几天了,怎么,年纪大了,感应越来越迟钝了?”玄初华却是丝毫不惧,冷笑一声,反而是语中带刺地开口。   “玄初华。”看着这样的玄初华,幽荧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恐怖的压力在一瞬间迸发,宛若实质一般,让玄初华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是真的觉得,我对你无可奈何,是吗?”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上修长的脖颈,黑色的烟雾顺着略显病态的白色肌肤向下蔓延。   黑雾深入皮肉的一瞬间,玄初华突然面色巨变,浑身紧绷,身体一阵颤抖,冷汗在顷刻间布满了额头,整个人伏在了几案上,就连身体也有些扭曲,仿佛痛苦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也就这些手段。”但是,玄初华还是挣扎着开口,语气不屑到了极致,   “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不敢杀了我罢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感受着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融化的痛苦,一手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长发散乱,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下颚滑落,狼狈至极,但眼中交错的恨意却鲜明无比。   “哈哈哈,我当然不会杀你。”幽荧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俯下身,缓缓靠近玄初华,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我只会让你和我一样,永生永世,不死不灭。”他声音中带着十足的缱绻,却又偏偏夹杂了几缕嘲弄,像是祝福,却更像是诅咒。   “不然若是没了你,我会无聊死的。”他低笑两声,手上突然青筋暴起,像是要将那段脆弱的脖颈捏碎似的,让玄初华身体一阵本能地挣扎,脸也涨得通红。   直到玄初华眼前一阵发黑,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弱了下去,幽荧这才缓缓松开手,满意地看着玄初华因为求生的本能而在他手下痛苦喘息的模样,声音冰冷,   “玄初华,我的确很喜欢你忤逆我的样子,但你也不要太过分。”   “哈哈哈,我过分……”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玄初华抬起头来与幽荧对视,哪怕已经被折腾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眼中却依旧没有半点惧意,只余厌恶,   “你本就不在乎青……蛊人的死活,如今又在发疯给谁看?”   “只有她才能早点让那些虫子发挥应有的作用。”   “你如果知道她会死,就该早告诉我,更何况如今连天丝都毁了。”幽荧冷笑一声,幽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玄初华,身上黑雾溢散,阴冷的气息似乎要凝成实质,只是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他能感觉到,蛊人已经灰飞烟灭,甚至连带着她的灵喾都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他再也造不出第二个蛊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微微眯起眼睛,伸手将幽荧还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拿下,玄初华语中带着嘲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嗯,我们的创世神?”他挑衅般地扬起下巴轻笑,眸子晶亮,像是在嘲讽幽荧,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此言一出,幽荧的面色立马阴沉到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蛊人的空缺总要有东西来补。”   “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他盯着玄初华看了许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玄初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挣扎着从几案上爬起,将汗湿的额发拨开,看着凌乱的几案,还没回过神,眼前却莫名其妙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来得猝不及防,如同被打碎的琉璃一般猛然扎入他的脑海,让他下意识地扶住脑袋,一手抓在几案边,一个没控制住便将几案的边缘抓出几道濒临破碎的裂痕。   他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缓缓睁开,额角上又浮出一层虚汗,但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有些古怪的笑容。   白虎冢……他默念着这个在中域被奉为禁地的名字,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   去趟白虎冢吧。心中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去了,就一定能遇到些有趣的事情。   就比如,他那位悲天悯人,可敬又可怜的义弟。   就算暂时杀不了他,给他添点堵过过瘾也不错。   更何况,身边那个孩子和他的关系可是有趣得很呢。想起那个内里跟雕塑一般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有动情的一天,玄初华就忍不住发笑。   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了。   ……   江曜修为提升的速度很快。   有烛照和苍星赫给他留下的能量在,他就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只管吸满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水便大功告成。所以没过几日,江曜缓缓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七阶大圆满。   再等他拿到进阶物,他便能进入八阶,甚至无数灵士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九阶都是近在眼前。   他这样提升修为的方式属实是有些作弊的味道,只是幽荧的威胁就如同笼罩在大陆上空的一道幽魂,让他根本顾不上什么公平正义,只能抓紧所有能利用的条件去提升修为。   他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越发充盈的灵力在体内缓缓运转,站起身,对着铜镜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开门,朝着玄师的院落走去。   之前虽然没约定,但按道来说他突破完也该去告诉玄师。更何况这几日光顾着修炼,也正好让他把之前的那些事情抛在了脑后,如今就算再次想起,情绪也比之前稳定了不少。 第343章 小爷进入白虎冢   但是这次他倒不似以前直接大大咧咧地推门就进去了,而是在门外站了许久,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师父,弟子江曜求见。”   “进来吧。”几乎是他话出口的瞬间,玄师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似乎早就有所感应似的。   “师父。”得到了应允,江曜推门进屋,看见坐在桌前的玄师也没有多言,只是先行了一礼。   这放在其他师徒身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是在玄师和江曜这里却是头一遭。   江曜刻意拉开了和玄师的距离,将二人的关系框定在了“师徒”二字上,但是他这般循规蹈矩的模样却让玄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觉得江曜这么做不对,毕竟江曜刚刚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处,只是玄师突然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他有些……不习惯。   跟江曜相处这么多年,江曜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毫无掩饰的,最真实的模样,现在这样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和行为,看似恭敬却无比生疏的样子让他心头一下子生出几分异样。   就好像是……不知不觉之间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本想和江曜说不必刻意,保持原样就好,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他又哪里来的立场呢?拒绝江曜的是自己,如今想要江曜保持原状的还是自己。世上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之事,让他在明明白白的拒绝之后还能和江曜的关系保持如初。玄师也不觉得自己该是这么贪心的人。   所以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江曜入了座,然后看着坐在自己稍远处,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江曜,逐渐正色起来:   “我们之后要去白虎冢。”   他之前便和江曜提过好几次这个地方,所以江曜也有印象。   他点点头,刚想询问玄师详情,便听见玄师缓缓开口,   “白虎冢内金元素杂乱,凶险无比,所以进入白虎冢后,你莫要……离我太远。”   白虎冢是上古时期,异兽与幽荧争斗时四圣兽的白虎陨落的地方,而白虎是最后一个陨落,也是唯一一个尸身未曾被幽荧利用转化的四圣兽。   作为最顶级的金属性异兽,陨落后的白虎无法控制体内的能量,溢散后的金元素甚至让那一片空间都变成了死域。若是普通人误入,恐怕一瞬间就会被暴乱的金元素削成肉泥,就连灵士也抵抗不了多久。   也幸亏玄师的灵喾本身也是四圣兽之一,再加上他灵力强大还有一些特殊的灵器,就算现在受制于身体的缘故发挥不出巅峰时期的力量,但自保和护住江曜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的师父,不过您说的不要太远,是指……”江曜闻言,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开口道。   “最好在我能碰到你的地方。”察觉江曜是想继续和自己保持距离,玄师的声音里也带了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若是放在以前,江曜怕不是早就借机粘在了他身边。   真是,老想之前做什么……玄师拽着自己快要飘飞的思绪回归正题。   “嗯,那我们这次要找的……”不过江曜却像是没发现玄师的异常一般,继续面带微笑地平静开口。   “是白虎骨。”玄师接下他的话茬,轻声道。   白虎的遗骨,哪怕经过上万年风蚀,依旧带着最为精纯的金元素。   不过白虎骨在白虎冢的最深处,就算没有任何人干扰,只是深入也依旧凶险无比。   “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如果没有,那便出发吧。”江曜突然变得沉稳内敛,玄师虽然自认也保持着之前的态度在与他交流,但也不知为什么,二人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这样客气又克制的模样,让二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就我们两个?”江曜一愣,开口问道。   “嗯,就我们两个。”玄师点点头。   因为白虎灵喾的缘故,其实之前宁岚月也提出要和他们一同前去,但玄师思考后还是拒绝了。毕竟他们先前除掉了蛊人,幽荧那边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动静,但玄师就怕他们突然发难,若水月门只剩梦吟沧一人恐怕是难以招架。   至于江曜……如果可以,他倒是想直接自己去将白虎骨取回来。但哪怕是将其装入空间灵器中,它的能量依旧会逸散而出,一不小心就会将外界变得如同白虎冢一般金元素暴动,哪怕没有白虎冢内部危险,但也不是普通人和低阶灵士能承受的。   所以他必须让江曜在现场将进阶物吸收。   江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歪了歪脑袋,对着玄师露出一个微笑:   “那走吧,师父。”   他不再似以前对着玄师撒娇依赖,主动权便微妙地反转了过来。但这副沉稳可靠的模样无比令人安心,却又带着仿佛谁都无法靠近的距离。   玄师看着眼前英俊挺拔的青年,眸光微闪。明明是自己从小就看着的孩子,却像是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让他觉得很是陌生,但仔细一想,江曜似乎本来就是这般模样。   只是在他面前,他往往还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罢了。   他愣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走向了房门,而江曜等他走出一段距离,这才动身跟在了他身后。   水月门没有直接通往白虎冢的传送法阵,就算是最近的城池,赶到白虎冢也还要几日。   如今的江曜已经跟得上玄师压制后的赶路速度,但是一路上二人几乎没有更多的交流,只余沉默。直到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荒芜,江曜也感觉到空气中的元素越来越单一,玄师终于停下了脚步。   “将这个戴上。”玄师转过身,对着江曜递出一个小小的吊坠。   江曜伸手去接,但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玄师的指腹。   一瞬间,二人都是身体一颤,手如触电一般飞快地分开,也幸亏江曜反应及时,这才不至于让那吊坠落到地上。   “师父,这是……”小小的插曲让江曜心跳一阵加速,差点便要维持不住刻意和玄师保持的距离,慌忙之下只能匆匆转移话题,飞快地开口。   “我找你雪师叔要了一些白虎灵喾的气息,在白虎冢中可能有用。”玄师也不知为何语速比平日里稍快了些,虽然声音也还算是平静。   “戴在手上,我们走吧。”吩咐下一句,玄师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白虎冢并非一处类似于后土之境的秘境,而是一整块被当年的白虎尸身所影响的区域。二人不需要专门去寻找着什么,只用一直朝着那能量最强盛的地方前进,就一定能找到白虎骨。   随着深入的时间越来越长,江曜便感觉到身边的金元素越发精纯活跃。只是,和后土之境不一样,这些金元素由于纯度太高,甚至并不能被灵士所吸收。   若是有金元素灵士强行于此处修炼,恐怕最后会因为这些囤积在体内无法分解的金元素而落个浑身经脉尽废的下场。   而与此同时,江曜还发现,哪怕自己没有去吸收这些金元素的意思,但这些金元素却如同有自主意识一般,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身体里钻。但也多亏玄师刚刚给他的吊坠,这些金元素进入他身体后,他便能将其操控排出,倒也不会伤及身体。   白虎冢的凶险之处难不成就在于此?江曜心中暗自盘算着,不由得想入了神,身体还如同机械般地向前走着,但突然,他脸上传来一阵被割裂般的疼痛。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一股大力突然将他揽进一阵冷香之中,红光闪烁,耳边随即传来一阵带着担忧的责备,   “不是说了让你离我近一些吗?”   抬眼便是玄师那张带着侵略性美貌的脸,江曜呆愣了一瞬,随即直起身子,转过头却看见面前的一层薄红之外,空气中点点金光飞舞着。如今已经入夜,这一道道拖着长尾的星光就像是天上落下的星星一般,煞是好看。   但江曜却并没有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只是略微感知了一番,便不禁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光点竟然是凝成实质的金元素,不仅数量繁多,更是锋利无比,轻轻松松便能对灵士的身体造成伤害。   刚刚他的脸便是被这些光点所划破。而不只是脸,就连他裸露在外的手掌也多了几道血痕,而身上的衣服更是多了好些口子,也幸好玄师发现得及时,没让它们变成无法蔽体的布片。   而江曜毫不怀疑,若是被那些带着拖尾的光点横向切过,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体恐怕都会断成两截。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白虎冢的可怕之处。   “对不起,师父,我……”他不由得露出几分窘迫之色,一瞬倒是回归了之前在玄师面前的稚嫩模样。   “好了,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不过,玄师也只是叹了口气,又将先前他嘱咐江曜的话强调了一遍。 第344章 小爷挂机   以玄师的身体为圆心的一个小范围内,江曜看见了一个小小,隔绝了光点的淡红色屏障。   他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屏障内,却尽量拉开一点点的距离不让自己和玄师的身体有所接触,紧接着便朝着玄师前进的方向看去。   越往前方,金色光点便越来越密集。而再深入内里,乱飞的金色光点甚至到了汇聚成一片光幕的程度。   江曜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独身一人,进入那道光幕中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快到了。”玄师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看着前方有如实质的金色光芒缓缓开口。   前方便是白虎冢的核心之地。江曜能感觉自己手腕处的吊坠正微微发热,而抬起手,他便看见那水滴状的坠子正发出莹润的光芒,让他一下子觉得四周的能量变得无比亲切,他甚至能就此操控它们似的。   不过亲切归亲切,江曜可没忘记,那些金色的元素光点可是足以致命的。   轻轻抬手,玄师召唤出朱雀,赤色的大鸟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在他身边盘旋一圈,随即便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一般,朝着那片金光飞去。   玄师走上前,示意江曜跟上。朱雀所到之处,金色光点如同有生命一般朝着两边散开,为二人让出一条道路。   玄师脚步稳健,但身上的灵力却不断涌动,而越往前,他的神色便越凝重,到了后来甚至面色都隐隐有些发白。   若他还处于巅峰时期,自然不会如此吃力。但他现在力量不全,走到此地也确实是有些勉强。但是再怎么困难,他也必须坚持到最深处,直到取出白虎骨。   江曜跟在玄师身后,只能看见四周的一片金光。但即使如此,他依旧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玄师所承受的如瀚海一般的压力,直到进入深处,他忽然看见玄师一个踉跄。   “师父!”一瞬间,冲动直接压过了智,江曜直接扶住摇摇欲坠的玄师,却见玄师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金色光芒深处扬了扬下巴:   “去吧,小曜。”   白虎遗骨就在前方。   他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二人继续深入,最后的那一点点距离,只能江曜自己前行。   见状,江曜松开了扶住他的手,看着朱雀飞到自己手上停下,有些担忧地转头看向玄师,却见他对着自己摆了摆手,   “我没事。”   “快去吧。”他催促着,看着江曜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现在其实并不好受,那些恐怖的金元素以及连带着白虎的残威几乎全部压在了他身上,若不是他意志坚韧,恐怕此刻连站起身都有些困难。   只是,还没等江曜走远,玄师却突然看见他面色一变。   紧接着,一阵大力突然将他扑倒在地,连带着翻滚了好几圈,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而几乎在江曜动作的瞬间,空气中的金元素突然变得无比疯狂,如同风暴一般带着凌冽的杀意涌向玄师和江曜先前所在之处,威势之大,似乎能将空间都破开。   “小曜……”身体被江曜整个抱住紧紧护在怀中,玄师瞳孔一缩,来不及去探明异变发生的源头,却突然见江曜身上的灵力突然变成属于土属性的棕黄色,手上的吊坠也亮起莹润的光辉。   下一秒,他感觉到无数分散的金元素从地面中骤然冲出,却绕过了他的身体,狠狠扎入了江曜体内。   “小……曜……”温热的液体不断地砸在他的身上,脸上,玄师瞪大眼睛,心脏狂跳,猛地伸出手朝着身上的少年探去,却被江曜死死扣住手腕,不让他探出自己的身体范围之外。   莹白色的光轮在他身后显现,将二人包裹在其中。而周围的金元素还在不断暴动,却都在接触到烛照后戛然而止。   只是,每当有一道金色光芒触碰到烛照的光晕,江曜身上就会多一道口子。那些伤口虽然不深,也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愈合,但一秒钟便会多出好几道,看上去甚是触目惊心。   而江曜的体内,金色光点甚至也在不断游动,和他的灵力一起乱成一团,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江曜眉头紧锁,喉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哧哧气音,唇边也溢出大股鲜血。但是当他睁开眼,看见面前表情呆滞,胸膛不断起伏,双手颤抖的玄师时,痛苦扭曲的脸上却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师父,没关系。”他喘息几声,强忍着身体剧烈的痛楚,稳住声音开口道,   “我没事的……”   他说完却忍不住一阵咳嗽,殷红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他口中涌出,落在玄师耳边,打湿了他的长发,又顺着发丝间的缝隙缓缓浸入地面。   江曜觉得自己该感谢先前梦吟沧对自己的训练,他才能够靠着那一瞬间对危机的直觉将玄师扑开。   “只是有人……”他努力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下去,艰难地开口。   若说金元素突如其来的暴动还有一些巧合的可能性,那么那些深埋入地下,于黑暗中蛰伏,伺机给他们致命一击的金元素就绝不可能是白虎冢自然生出的产物。   而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支撑化解这次危机,只能做到强行改变它们的攻击目标,替玄师承受下所有冲击。   护住玄师,是直觉之下,他的本能。   他眼前有些发黑,过多的失血带来的晕眩感和身体仿佛被凌迟搅碎的疼痛刺激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经绷紧成了一根到达极限的弦,然后“啪”地一声断掉。   “轰——”   江曜的身体重重地向下栽倒下去,但还未落地的刹那,只听见一声震天的巨响,赤红色的光芒如波纹一般以玄师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眨眼间便将整个空间照亮,而与此同时,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光点甚至在瞬间被恐怖的高温化作了虚无。   玄师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他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江曜,另一只手上火焰升腾,带着仿佛能令天地色变的恐怖威压。   朱雀在他身后缓缓盘旋,发出嘹亮的长鸣,逐渐变为一个华丽的虚影。   而此时,那神圣而又庄严的美丽鸟儿身上,第九圈光环亮了。   “玄初华。”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玄师缓缓开口,声音中不辨喜怒。   “咳,咳咳咳……”烟尘中,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刚一见面就对我用这样的杀招,你还真是不念旧情啊,我的好义弟。”   那人灰头土脸,衣襟散乱,看上去无比狼狈,但表情中却不见半点惊慌,只是嘴角的笑容让人觉得格外刺眼。   他身上逸散着一层黑雾,但腰腹间却依旧有一道焦黑的弧形伤痕向外翻起,而殷红的鲜血正不断涌出。   在转化之力的保护下,那道伤痕依旧极深,若不是玄初华及时调动转化之力修复,恐怕他的内脏都已经流了出来。就算如此,他也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火属性的能量在不断突破转化之力的封锁,朝着内里侵蚀。   如果没有转化之力,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九阶强者,接下这一击恐怕也只有被斩成两段的结局。   如果江曜还有意识,他一定会认出,这是玄师的最大杀招——落月的一式,弦月。   玄初华的声音里极尽恶毒与嘲讽。但玄师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手掌张开,眼中闪过一丝红芒。他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他背后的朱雀虚影却突然发出一声长啸,然后一下子变得黯淡了许多。   “你——”几乎是同时间,玄初华口中却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他的身体就像是突然被扎破的气球一般,不断地涌出黑雾。而逸散的黑雾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笼罩,不断收缩又扩展,仿佛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正在内部撕扯着他的身体,要将他整个人都毁灭一般。   “这不可能!”   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面目扭曲到狰狞的地步向后踉跄几步。   “你怎么会……”他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冷汗直冒,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玄师,仿佛想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你不要命了?!”   他明明感觉到玄师的灵力明显还未曾恢复至巅峰时期,最多不过是八阶巅峰。   用出能伤害到自己的弦月对如今的玄师来说已经是勉强,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用出落月的第二式满月?   这对于曾经的玄师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现在的玄师来说却无异于天方夜谭,除非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突破极限。   可是这么做便意味着他的身体随时可能崩溃,玄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走到这样没有退路的境地?   玄师看着眼神疯狂闪烁的玄初华,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一挥手,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玄初华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大片尘埃。 第345章 小爷接着躺   而伴随着玄初华难以置信的咒骂,黑雾涌起,开始不停地修补玄初华残破的身躯。   而玄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赤红色光晕,光晕一闪,玄初华身上竟然散发出阵阵红光,而在过去无往不利的黑雾和红光一接触,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节节败退。   玄师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想要玄初华死。   这并不奇怪,毕竟玄初华是幽荧手下最有用的帮凶之一。但是玄师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之中固然有想要斩断幽荧臂膀的缘故,但更多的……玄师微微皱起了眉头。   身体先于智做出行动,这于他而言,几乎是在他当年做出决定后的头一遭。   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智回归后后悔也无济于事,不如用行动将损失降到最低。   “哈哈哈哈,玄霖澈,你竟然也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烟尘散去,玄初华却是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那小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他身上的黑雾散去,身体内部竟然散发出有如实质的黑色光芒,与红色光芒撕咬在一起,短短时间内便将情势再次逆转。   玄初华目光中怨毒与嘲弄交错着,身后逐渐亮起一个马形独角的灵兽虚影。   他身上的金属性灵力正如海浪一般一波波涌现,而四周的那些光点也像是受到了他的操控一般,突然便凝聚成一团,猛然朝着玄师攻袭而去。   玄初华的灵喾也是一种高阶异兽,虽然肯定比不过作为四圣兽的白虎,但在白虎身陨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很好地控制白虎冢的金元素,也能让他的能力倍增。这和转化之力一样,是他敢和这个状态的玄师对上的由。   但玄师看着玄初华的动作,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身后黯淡的朱雀虚影闪了闪,却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玄师面色有些发白,玄初华却是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带着几分疯狂与扭曲的快意。   “哈哈哈, 玄霖澈,你就这点本事吗,真没想到,你竟也有一天会栽在我的手上!”   玄初华狞笑着,身上的黑色光芒越发璀璨,他身边的金属性灵力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激发一般,变得更加狂暴,竟然一下子击散了那道赤红,然后朝着玄师强袭而去。   玄师微微皱眉,朱雀印记微微一亮,试图阻止玄初华的攻势。但玄初华却仿佛陷入了癫狂,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那狂暴的金属性灵力涌动到了极致,似乎要将空间都撕裂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玄师只觉得自己身上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烧灼之感,就像是到达了极限,若再强行突破,那簇火焰恐怕会连他自己一起烧成灰烬。   只是……他感受着那滔天的灵力,无意识地侧身将怀中江曜挡住,手掌虚握,赤色光芒突然散开,狠狠扎入那团金属性灵力中。   赤色光芒散开的瞬间,玄师的身子立马变得虚幻了一瞬,他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状态明显也不太好,但好在红光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能量,将那团金色灵力蚕食殆尽。   玄初华脸色一变,身形踉跄后退几步,显然也并不好受。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嘲弄与讥讽:“咳,咳咳咳……玄霖澈,你,你竟然为了那个小子做到这种地步!”   “哈哈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身上黑芒涌动,玄初华身后逐渐出现模糊不清的,仿佛能够遮天盖地的巨大虚影。   那影子出现的瞬间,玄师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几乎刻入他骨髓的恐怖气息。   他几乎在一瞬间便将身边的灵力收拢,面色凝重。   他能感觉到,或许是因为还顾忌他有其他底牌,玄初华先前其实并未对他用尽全力。但即使如此,他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快要山穷水尽。   更何况,就算再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今的他,哪怕可以拼死重创玄初华,但要将其彻底消灭,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曾杀死过玄初华一次,但被幽荧重生后的玄初华却比蛊人的生命力还要更加强韧,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将其再度消灭。   但如今玄初华真的动了真格,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了一个选择——离开,或者说,逃离。   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地逃离,明哲保身。   头一次,玄师觉得自己有些无力。这样一副残躯,莫说是天下大义,他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   更甚者,若是没有江曜突然将他推开,他恐怕在玄初华那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已经魂飞魄散,他怎么已经沦落到需要晚辈来保护的地步?   玄初华身上的威势还在加深,巨大的威压甚至让玄师差点动弹不得。他眉头紧锁,正欲捏碎空间玉简,但是突然间,玄初华身边飞舞的金色光点却突然一滞,紧接着,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近乎疯狂地朝着玄初华身后涌去。   紧接着,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整个白虎冢内的灵力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似的,不断地翻涌着,沸腾着,甚至将玄初华身上的黑芒狠狠压制,直至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兽形轮廓。   不只是玄师有些微愣,就连玄初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瞪大了眼睛。   但是还不等他来得及反应,却见一道金光带着堪称恐怖的能量冲击,如流星陨落一般,重重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砸下。   只听见一声巨响,烟尘扬起,玄初华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又被甩在地上,就连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他控制地暴动。   而待到烟尘缓缓散开,他只看见自己喉间悬着一柄横刀,刀剑逼近,只差毫厘便能直接深入他的要害。   而再往上,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白虎殒身之地,怎得由鼠辈放肆!”他听见一道如山间清泉般清澈动听的女子声线,那声音中不见怒意,却极尽讽刺。   而那声音与记忆深处的脸重合的瞬间,玄初华神色一滞,但突然间却又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我就说,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哈哈哈……”   他身上的黑色光芒还在用尽全力与那女子对峙,虽然不敌,但也让女子手中的横刀在短时间内无法前进半分。   “宁岚雪,原来变数竟在你这里。”他微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带着狠戾的兴意。   女子闻言秀眉微蹙,身子未动,只是持刀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但刀尖好不容易前进了一点距离,一阵黑雾却突然涌出,瞬间便将玄初华的身体整个包裹,然后直接消失在了整个空间之中。   不过,眼前的一幕似乎早在女子意料之中,她如画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失落,只是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女子缓缓回头,看向自从她出现便陷入呆滞的玄师,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声音里略带几分戏谑,   “怎么小澈,傻了?”   她朝着玄师走来,不等他开口便从玄师手中接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江曜,手中金色光线一闪,便见无数光点从江曜体内被缓缓引出。   先前玄师已经紧急给江曜喂下了用于疗伤的丹药,但不受控制的金色光点却还是能把他的体内搞得一团糟。如今那些光点被引出,江曜身上的伤势终于得以开始缓缓愈合。   只是由于之前的伤势太重,他几乎是吊着一条命。这样恐怖的内伤落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只有一个死字,也多亏烛照那旺盛的生命力,才让他终究有时间苟延残喘。   “他是烛照?”察觉到江曜体内的惨状,宁岚雪突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   “不……”玄师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听见这话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的灵喾是烛照。”话一出口,玄师才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开口补充道。   他说完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面前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息,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可是他不可能记错,当年明明是他亲手……   “是残魂。”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宁岚雪抬眼和他对视,对着他点了点头,   “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当年她在弥留之际将白虎灵喾留于宁岚月,但自己的一缕残魂却随着白虎的残魂回到了白虎冢,沉睡至今,直至刚才才被同属于四圣兽的朱雀气息唤醒。   “所以你们为何而来?”说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宁岚雪冲着玄师微微一笑。   白虎冢内凶险,若非要事,就是曾经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涉足。 第346章 我配不上他   “小曜需要白虎骨作为进阶物。”玄师还有些恍惚,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袍,其上氤氲着些许肆意洒脱的墨色,看似随性,却又意外地和谐。长发如墨,高高束起,面容如宁岚月一般清隽高雅,眉宇间却又多出了几分英气。   而她腰间则别着一把横刀,一把曾出自玄师之手的横刀。   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未有丝毫变化。   “白虎骨么……”闻言,宁岚雪眸光闪了闪,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忽地笑了笑,看向玄师,开口问道,   “说起来,如今的情势怎么样了?”   她和玄师之间其实有太多东西可以说,但话一出口,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最严肃的话题上。   “几百年前,我以命将幽荧重创,烛照为了护我灵魂而陨落。梦大哥和岚月带着剩下的人退守水月门,蛰伏数百年,直到近十年前小曜觉醒灵喾,我才得以苏醒。”玄师闻言,斟酌一番,短短几句话将事情概括完毕,   “这些年来幽荧手下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玄初华虽然执掌了玄家,控制着中域的大部分家族,但他们并不齐心。”   比起水月门,在玄初华手下的家族可以称得上是一盘散沙。   “那你和这孩子……”宁岚雪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江曜。如今被她将那些无法控制的暴动金元素引出后,江曜的情况也不再那么岌岌可危。   “这孩子叫江曜,我收了他为徒,收集进阶物时我随他走遍了四域,却正好发现幽荧扶持了傀儡势力对四域百姓出手。”   玄师说着,却没看见宁岚雪眼中一闪而逝的淡淡讶异之色。   “后来梦大哥让绯伊和青尘去东域调查幽荧的渗透,正好和我们遇上,我和小曜也就借机回到了水月门。而前些日子,托一个晚辈的福,我们解决掉了蛊人。”玄师说完,抬眼看向宁岚雪,表情中夹杂着几分不明显的晦暗。   在宁岚雪面前提起蛊人,那过往的一幕幕便不受控制地流入他的脑海,无论是和昔日友人的兵戎相见,抑或是最后亲手引动藏在宁岚雪体内的一丝子火,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   那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却像是才刚发生过一样,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冷掉的血。   那时的他就像是个纵观全局的局外人,冷静到了极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情和冷漠,但每每回望,心中的愧疚与酸涩却仿佛能将他吞没。   “好了,想那些东西做什么?”突然,身前传来一声轻笑,   “早就过去了,更何况无论于情于,我都该那样做。我也并不后悔。”宁岚雪轻轻侧头,眉眼弯弯,长长的马尾在半空中晃起一个灵动的弧度,   “你知道我的啊,小澈。”   她不会在意,梦吟沧不会在意,甚至连宁岚月从一开始也都解。而这么多年来,被困在那一天的,似乎只有玄师一人而已。   “更何况我曾造下太多罪孽,无论那是不是我的本意,但终究是我的罪过。”   “我该赎罪的。”   哪怕她不曾陨落,哪怕她在之后能从蛊人的操控中恢复意识,但错已铸成,她又怎么可能当作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死在玄师手中借机给予幽荧重创,于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玄师闻言,垂首陷入沉默。   “那……你们还好吗?”只是突然,宁岚雪的话却再次打破了二人间的沉寂。   她问的是没了她之后的其他三人。若说她还有什么放不下,那也只剩他们了。   “岚月和梦大哥……已经结缡多年,感情甚笃,水月门在他们手下也很是安稳。这些年来水月门未曾与幽荧有过正面摩擦,剩下的人也都很好,你不必担心。”玄师轻声开口,像是慰藉,但是话语间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叹息。   “如此……”听见玄师这样说,宁岚雪脸上也难得流露出几分欣慰之意,   “早先我便说,他们二人之间若真成了,也算是天作之合。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她笑着,但随即清透的眸子却又落在玄师身上,带着几分不容逃避的味道,   “那你呢,小澈。”   玄师说了梦吟沧,说了宁岚月,但又下意识地略过了自己。   “我的事……刚刚已经说给你听了。”玄师愣了愣,轻声道。   他不觉得自己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这么多年都是那般,日复一日地过。   “你说梦大哥和月儿都很好,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过得怎么样。”宁岚雪轻叹口气,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玄师。   “我……”面对宁岚雪仿佛带着重量的目光,玄师一时间竟然有几分退避的意思。   “我还能怎么样……”但最后,他还是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无非是和以前一样。”   “那小曜呢?”但是,宁岚雪的目光却轻轻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江曜。   她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但是看向玄师的目光却似乎意有所指,   “小澈,如果有合适的人,你又何必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原地?”她淡淡开口,像是在叮嘱着什么,又像是在劝说着什么。   “你……”这话一出,玄师整个人呼吸一滞,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似乎不敢确认宁岚雪话中的意思,但随即,他却又听见束着高马尾的女子轻叹一口气:   “小澈,你与我说实话,你和这孩子……真的只是师徒吗?”   其实玄师和江曜进入白虎冢之时她便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意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清醒。   她看完了先前玄师和江曜在白虎冢中的所有画面,只是那时候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她显出实体,直到玄初华引动了幽荧的本源之力。   幽荧的本源之力对于玄师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但对于已成残魂的她来说,那之中的创造之力竟是意外的大补之物,仅仅只是余波,便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足以凝聚实体的力量。   所以当时听见玄师和江曜的关系她才会感到惊讶,因为刚刚二人的模样,实在是……至少对于玄师来说绝不像是师徒。   玄师不可能为了徒弟而有那样强烈的感情波动,甚至连智都差点失去。而那孩子看玄师的眼神,更不似对于师父的孺慕。   “小澈,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小曜他是你的……道侣。”她无奈地轻笑一声,开口道。   那时候她还以为她终于可以无遗憾地了此残生,谁知玄师后来告诉她,那只是他的徒弟。   她这话一出,却只见玄师张了张口,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玄师怎么也想不到,宁岚雪竟然一句话便直接切到了要害之处。   他更想不到,他和江曜之间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竟然已经明显至此。   “小曜他……于我有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顿住了,就像是年久失修发霉生锈的机器,最后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句。   他瞒不了宁岚雪,也不想瞒宁岚雪。   “那你呢?”然而,宁岚雪却继续追问道。   “我……”玄师眸光闪了闪,似乎是没想到宁岚雪竟然会问到这一步。   他对江曜……能有什么想法?除了师徒,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小澈,你还不明白吗,你对他明明也是有情的。”宁岚雪轻叹口气,看着愣在原地的玄师,最后却还是开了口。   江曜对玄师来说是不一样的。   哪怕玄师不承认,甚至连自己都不知晓,但她依旧能一眼看得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玄师失控成那样。她知道,玄师情感有些特殊,每当他的情绪有了过大的波动,感情快要压过智时,他的情绪就会如自我保护一般,进入一个性到极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状态。   所以当年她身陨之时,玄师才会那般冷静。她明白那不是因为玄师无情,而正是因为她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让他的智快要濒临崩溃,所以玄师才会突然变得那样冷漠。   也正是因为如此,玄师在过去才从未有过感情用事的时候。   但是刚才,玄师依旧失控了。   因为江曜的濒死,他的情绪盖过了智,甚至来不及进入那种极端性的自我保护状态,这才让他不计后果,硬生生地突破到了九阶的状态。   “小澈,你是真的没有察觉吗,还是……不敢承认?”她脸上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在和许久不见的旧友之间的问候,声音不轻不重,但打在玄师心头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玄师不说话,她也就不急,只是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等待着玄师的回答。   “我……不该……”良久,玄师终于开了口,声音苦涩,   “我配不上小曜的感情。”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第347章 小爷醒了   江曜的感情赤诚而又热烈,而他却死气沉沉,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他和江曜并不相衬。   他这样的人,应该孤身一人才对。   “我和他的感情并不对等。”许久,玄师重新看向宁岚雪,表情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小曜也好,你也罢,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   他这种无情之人,其实最怕的,反倒是深情种。   因为他无法接受,无法回应,而廉价的愧疚,想必他们也并不需要。   “可是小澈,我和小曜并不一样。”但是,宁岚雪却只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很清楚,你对我只是知己之情,朋友之爱。但是你对小曜不一样。”   对江曜的感情于玄师而言,实在是过于罕见,宁岚雪知道,若是错过这回,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玄师生出这样的情绪。   她在过去对于玄师的确是有几分别样的情愫,甚至若是她不曾逝去,若是她不曾有过当初那些罪孽,或许她的确会想方设法争上一争。   但是如今,她却只想让玄师明白他自己的心。   “小澈,虽然我没有那个缘分成为你的身侧人,但梦大哥和月儿也好,你也罢,我如今……也只想你们能够好好的。”她看着沉默不语的玄师,轻声开口,   “你身边站的人是谁都好,无论是什么修为什么年龄什么性别,甚至是种族。”她低低地笑了,   “我只想,若是有人能将你从那片囚牢中带出来,那便很好。”   她只想玄师好。   更何况,哪怕只是之前看见的,江曜和玄师那短短的几次接触,她也能感觉到,江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如果未来玄师身边的人是江曜,那她也会很乐见其成。   “岚雪……”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玄师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涩。   “那孩子很不错。”宁岚雪轻笑着开口。   哪怕只是短短半面之缘,但她一向看人很准,不会有错。   宁岚雪的话让玄师陷入了沉默。江曜的情他明白,但是自己……   他对江曜,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诘问自己,本想下意识回答一句只是师徒,但紧接着,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画面来。   他会因为徒弟而失控吗?他会因为徒弟突然和他拉开的距离而胡思乱想吗?   他又会因为徒弟,而自愿堕入情/欲之中吗?   玄师又想起那个旖旎的幻境。那时候的江曜神智不清,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意识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   可是他排斥吗?不排斥。他讨厌吗?不讨厌。若是真的排斥和讨厌,他不会委屈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他喜欢吗?   玄师回答不出来。但是,此时细想起来他却发现,若那时他遇见的不是江曜,而是其他人……   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他好像连想象都不敢。   即使那时他对江曜说过,他不在乎。但如今再回想,他不在乎的,似乎也只有江曜一个人而已。   他对江曜……   一边想着,玄师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就连呼吸也一不小心乱了节奏。   他对江曜……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他攥成拳头的手轻轻抚摸上心口。   “咚、咚、咚……”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强烈,而玄师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罢了。   他突然想。   索性也是逃避不了的事情,就算如今装作看不见,但是他又能自欺欺人多久?   江曜啊……想起那个孩子,玄师突然又有些想发笑。   当年一觉醒来,从那孩子身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他竟然也会有一天被情所扰,为情所困。   玄师缓缓睁开眼,嘴角漾开一抹苦笑。而宁岚雪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小澈,我想你的那些顾虑,在小曜眼中,应该是连思考都不需要的东西吧。”她突然笑道,   “若是你们之间的距离有百步之遥,那那孩子恐怕会一个人走完这距离站到你面前,而你只要踏出那最后的一步便……”   “不。”谁知,宁岚雪的话还未说完,却见玄师摇了摇头,   “若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真有百步之遥,那至少也该我走五十步,他走五十步才对。”   甚至他才是长辈,他本该比那孩子走得更多。   他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却突然察觉到不对,而一抬头,却对上了宁岚雪似笑非笑的眼眸:   “这样不就对了吗,小澈。”   “你……”看着宁岚雪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玄师这才察觉自己一个不察便将自己的真心话袒露在了人前。   “岚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总归也是明白宁岚雪的苦心,于是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看向宁岚雪。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玄师却突然看见宁岚雪原本凝实的身体渐渐虚幻了几分。   “等等,你……”见状,玄师突然一怔,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但手却直接穿过了那片半透明的身体。   “小澈,我的时间快到了。”宁岚雪摇了摇头,看着面露担忧的玄师,却像是没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状一般,只是轻笑着看向还在昏迷的江曜,伸手将他几缕散乱的额发拨至耳后,   “白虎骨你们也不必再找,我会将我体内剩下的白虎魂给他。”   她的魂魄已经和白虎的一缕残魂融为一体,而这一缕白虎魂中的金元素,远比被风蚀成千上万年的白虎骨更加精纯。   只是,和这缕白虎魂魄剥离,却会让她的灵体变得更加虚弱,濒临消散。   “等等!”看着宁岚雪指尖轻点江曜的额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幻,似乎要融入江曜灵喾之中,玄师连忙起身,但宁岚雪却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不用劝我,我若有想做的事情,你也是拦不住的。”宁岚雪的语气淡然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更何况,虽然形体消失了,我的意识却不会立刻消散。”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浅,但声音却依旧柔和,   “我的意识还可以附着在小曜灵喾内,再去看看月儿,看看梦大哥,看看水月门。”   “小澈,就这样吧,也不要告诉他们我还存在过,早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最后,她对着玄师点了点头。   “岚雪!”玄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宁岚雪却只是对着他侧过脑袋笑了笑,指尖轻轻点在江曜的额头,下一秒,她的身体彻底化作了点点荧光,直接融入了江曜的灵喾之中。   而紧接着,江曜身上的气息再上一个台阶,就连玄师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凝实了几分。   凶险无比的白虎冢中,一道暖白色荧光正缓缓浮现……   ……   虽然意识还没彻底回笼,但若是现在江曜有表情,那一定是一阵龇牙咧嘴。   痛,浑身都在痛,深入骨髓的痛。   他的身体好像被突然植入了无数把小刀,正不停地划拉着他体内的每一处肉/体组织,疼痛散布在各处,却又极端鲜明,让人难以忽视。   他这是……江曜的思绪还是一片模糊,他努力想要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用尽力气,映入脑海中的却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金色光幕。   “师父!”像是条件反射般,金色光幕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江曜就像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原始血脉。一下子便直起身子大喊出声,然后“哐”地一声撞上床架,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疼疼疼,这什么……等等,师父!”他还没弄清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坚固无比的东西,但一张妖冶绝美的脸却突然撞进他的视野之中。   “躺好,别乱动。”玄师看着冒冒失失,脑袋上肿胀起一个大包的江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赶紧把人按了回去。   宁岚雪的出现让江曜之前的江曜的伤势变得不再致命并不假,但无论怎么说,江曜依旧是需要休养的重伤员,宁岚月看了都叹气的那种。   “不是,师父,我们这是……”江曜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这才反应过来,此地竟是水月门中,他的房间内。   “等等,我们之前遇到的人……”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   “师父,白虎冢中既然有埋伏,那我的进阶物该怎么办?”   就算他之前替玄师挡下攻击后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但他依旧能判断出那时候的异状一定是出自人为。所以看见此情此景,他自然潜意识便以为玄师带着他逃回了水月门。   “你现在是八阶。”玄师看着面露愁容的小徒弟,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小家伙也没伤到脑子吧,怎么一醒来就变得傻乎乎的?   “啊?”果然,听见玄师的话,江曜面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赶紧引动灵力,却又因为不小心触及了体内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自己的修为好歹是被他感知了出来,于是再抬起头,江曜的表情便变得有些精彩。 第348章 小爷嗯嗯嗯嗯嗯???   “师父,是不是您……”他下意识便又觉得是玄师为他摆平了一切,但这回玄师却摇了摇头,   “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   “但总归,结局……也不算太坏。”他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但好在不显得太过失落。   因为他明白,那是宁岚雪自己的选择。而她本人,自然也不希望他因此给自己的心负担再加上一笔。   “好了,不说这个也罢。”轻轻摇头,玄师在江曜床边坐了下来,   “倒是你。你那时,为何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师父。”但是,江曜却像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似的,提前开口,让玄师的后半句话被噎了回去。   “我知道的,师父,我知道我很重要。”他忽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向玄师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复杂,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野兽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   “你……”哪怕猜到了江曜会怎样回应,但听见江曜斩钉截铁的回答之时,玄师却还是有些发愣。   “你真的就这么……”他怔怔地看着早已变得俊秀挺拔的江曜,不知不觉间咬紧了下唇。   “没办法啊师父,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啊。”玄师微皱着眉头,面容少见地带上了些局促不安,但是江曜看着他这般模样,却只是轻笑一声,然后弧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虽然怕扯到伤口,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反正玄师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隐瞒也无用,不如放开了表达。   更何况,他的行动早已盖过千言万语,又哪里差这几句不痛不痒的告白。   “你……”没想到江曜会表达得如此直白,一时间,玄师像是被噎住了,竟有些无言以对。   江曜微微垂下头。他倒也不指望玄师能对他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他一早便说过,他并不想从玄师身上得到什么,他只想为玄师做一些事,玄师不必回报,只管接受便好。   但是半晌,他却又听见玄师的声音缓缓响起:   “可是小曜,我……能给你的很少。”   江曜听见这话,总觉得玄师又是想劝他放下,所以只是扯了扯嘴角,轻轻笑道:   “可是师父,爱不是求回报的付出。”   “就如同,您爱这世间,但您有想过世人对您的回报吗。”他侧过头去看玄师,轻笑着反问。   江曜本来只是说个比喻,也没想玄师回答,谁知没过几秒玄师的声音却又自身边传来:   “没有。”   “我一直觉得,若是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强权所困,那便很好。”   “那么我也一样。”玄师突然的开口让江曜愣了瞬息,但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接上一句。   他和玄师一样,就比如,看见如今活蹦乱跳的玄师,他就已经感到了幸福。哪怕他自己遍体鳞伤。   江曜深吸一口气,思维有些放空。但本以为二人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不过还没等他彻底走神,玄师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小曜,你应该知道,在感情方面,我和常人不一样。”   “我知道。”玄师一开口,江曜立马回过神,   “师伯曾与我说过。”   “所以……”玄师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江曜抢先。   “所以我就想,如果连我都不在你身边,那你是不是就会永远一个人了。”江曜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的头微微转过不大的弧度,对上玄师不知是何情绪的眼神,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我不想你这样。”   所以,哪怕玄师并没有主动对他说过需要,他也依旧会停留在他身边。   “你啊……”江曜还在等着玄师的宣判,但是,他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你不会觉得累吗?”   “我没有啊师父。”今天的玄师着实有些奇怪,但江曜想也没想,只是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来,   “我说过,能遇见你,我已经很幸运了。”他侧过头去看玄师。   “……”玄师微微垂下眼帘,让江曜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也是。”就像是做梦一般,江曜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嗯?”一时间,江曜甚至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说。”但是,玄师却抬起头,狭长上挑的眸子对上江曜的眼,嘴角带笑,眼中却带着某种江曜不敢确认的情愫,   “我也是。”   江曜感觉自己的呼吸差点停滞,脑中也开始嗡嗡作响。   “小曜,其实成为我的爱人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会将你视作和我等同的存在,所以你会变得微不足道。”   “而在面临危机之时,你不会得到我的任何偏爱。”   这不是常人该有的,对爱人的态度,所以在过去,他不想考虑这方面的感情。   他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江曜耳中却沉重无比。   玄师曾与他说过这些,但他也自认,即使是现在,他的态度也和那时一般无二。   “师父,我……”他张了张口,正想把自己曾经的答案再复述一遍,却听见玄师接着开口:   “但若是你确定你不后悔,我……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轰——”江曜听见自己脑中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人也如同石化般定在了原地。   玄师刚刚……说什么?他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抬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但手腕却被拉住,而他眼前却挤入一张绝美的容颜。   “江曜,我心悦你。”那张脸的嘴角扬了扬,但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江曜耳中。   只听见“嗡”地一声轰鸣,江曜的大脑彻底宕机。   “师,师父……”江曜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开口,那懵懵懂懂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玄师的第一天。   “怎么了?”但是玄师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只是轻笑着反问他。   “你……您……你能不能掐我一下?”他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晕。   但是玄师却并没有回答,江曜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没事又折腾自己做甚?”耳边擦过一阵温热,江曜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但紧接着,一阵醉人的冷香却扑面而来,   唇上被轻啄一下,江曜浑身僵硬地看着玄师笑意盈盈地在自己面前支起脑袋,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撩人心痒的玩味,   “如此,可还够?”   “师,师父……”一瞬间,江曜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大脑。   “怎么,傻了?”看着呆愣在原地,整张脸红得仿佛滴出血来的江曜,玄师轻轻一笑。   “师父……”他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喉头滚动一下,直觉一阵口干舌燥。   他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像是一场幻梦,但凡他多说一句,这梦也就醒了。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如同擂鼓一般,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膛。   “江曜,你若同意,便唤我名字。”但是,玄师却只是一声低笑,轻声道。   “师父,我……”江曜咽了咽口水,但那几个字却放在心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个名字就如同魔咒一般,好像一旦念出那几个字,汹涌的爱欲便会再也压制不住。   那些肮脏的,滚烫的,让他不敢直视的……   以师徒之称,他还尚且能以尊敬勉强压下心中那滔天欲念,但若是直呼名姓……   他只怕他那控制不住的情与欲会让玄师惊惧,然后这个一触即破的梦境就这样碎了。   “不愿意便罢了。”见江曜一直沉默不语,玄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轻叹口气,缓缓站起身。   “等等!”一瞬间的冲动盖过了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江曜挣扎而起,抓住了那片红色袖摆。   “玄霖澈!”他下意识地喊出大声,   “阿澈。”他顺着那只手臂将人拉回。   “别走,好不好。”他轻轻环上那人纤细的腰身,脑袋在那上面蹭了蹭,语带哀求。   他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对劲。   那三个字是一道禁忌的阀门。   他现在的心中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无数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低吼着,叫嚣着,逼迫他向玄师索取得更多。   他喉头泄出一声急促的喘息,他感觉到玄师转过了身,但他却不敢抬头,生怕那人将他眼中过剩的欲望看到了底。   他想占有他。   他想在那人的身体,那人的生命,甚至是灵魂中烙印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不走。”突然,江曜感觉自己的下巴被轻轻抬起,他来不及闭眼,便直接对上了玄师笑意盈盈的眼,   “以后都不走了。”   “师父……”江曜的呼吸一滞,但随即便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就连眸色也变得暗沉。   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猛然松开了环在玄师腰肢上的手臂,头也赶紧偏向了一边。   他抓着自己的衣襟,控制不住地一阵喘息,但还没等心头的那阵热意消褪哪怕一丝一毫,他却突然感觉床头一阵下陷,紧接着熟悉的气息靠近,温热的吐息便打在了耳边。   “怎么,怕我?”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挑逗般的戏谑,微眯起的勾人眸子里眼波流转,   “还是……想吃了我?” 第349章 师父,求您别皮   “师父,别说了……”江曜声音嘶哑。   烈火燃得更旺,甚至有了燎原之势。   别说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的手动了动,像是想要虚握住什么东西,但玄师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修长的手指挤进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   “想要什么就说。”玄师坐在江曜床头,一手支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浅笑,   “跟我之间,不必再有什么忌讳。”这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宠溺,让江曜心头一颤。   另一只还空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截纤细坚韧的腰肢,但江曜还没朝那人身上搂,那身躯却自己朝着他靠了过来。   衣袂摩擦的声音响起,听得江曜耳根发热。玄师也怕触及他的伤处,所以并没有真的碰到他,但脸却和他离得极近。   “那时候不是什么都做了,怎么现在反而不敢了,嗯,小家伙?”葱白的手指在他脸上轻抚,玄师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兴色。   “师父,你……”江曜赶紧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玄师的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的确是一下子勾起了他对后土之境中的那个旖旎幻境的回忆。   玄师是不是对他的自制力太有自信了。   一瞬间,江曜听见自己脑海中名为智的弦绷到了极限。   “别勾我……”他听见自己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了一句,但手腕处却一个用力,将玄师和他的距离拉得更近,他能感觉到玄师的呼吸打在他脸上,而他们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   但是江曜却在最后关头止住了力道。   他松开玄师的手,侧过了头,喘息几声,轻轻将玄师的肩膀往外推:   “好了师父,别作弄我了……”   他家师父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他又怎会知道,他的一个眼神就可以勾得自己情难自制,欲/火滔天。   “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家伙。”但是江曜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下一秒,下巴突然被微冷的手抬起,江曜一愣,但还没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唇上一凉,熟悉的气息在刹那之间便将他彻底包裹,让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后脑勺却被轻轻扣住。   玄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而那一瞬间,江曜只听见脑中传来“啪”的一声响,绷紧到极致的智彻底断弦。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客为主,抓住玄师的手腕,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在一瞬间翻身将玄师钳制在身下,困在那床榻间的一方小小空间中,肆意掠夺,直到玄师的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急促起来,狭长的双眼泛起一片水雾。   他这才放开那被他蹂躏到越发艳红的唇瓣,伸手轻轻摩挲,然后看着玄师眼中的水光越发潋滟,眼神逐渐深邃。   “师父,可以吗?”他声音嘶哑,俯下身,轻轻含住那白嫩小巧的耳垂细细研磨,但还不等玄师回答,他又含糊不清地自顾自喘息着开口道,   “虽然现在,您就是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江曜的一阵阵吐息打在玄师敏感的脖颈间,激得玄师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但他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在江曜耳边吹了一口气,气息却同样是紊乱不已:   “我为何要不同意?”   他笑,然后看着江曜瞪得发红的双眼,却拍开了他放在自己衣衫上的手。   紧接着,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搭上艳红的衣襟,末端泛红的指尖轻轻勾住那片布料,一点一点地向下拉扯,吹弹可破白皙的肌肤也渐渐暴露在空气之中。   “师父……”江曜咬了咬舌尖,掌心也被指尖掐出血印,这才终于让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不至于上手做些暴力行径。   衣衫被拉下小半,露出圆润的肩头。江曜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心中那仿佛要将他逼疯的痒意,耐着性子等着玄师将那碍事的衣衫全部褪去,但玄师却突然呼吸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小曜……”他突然轻轻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江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活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他这一笑,刚刚的暧昧气氛一下子散去大半。   “师……师父……”江曜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些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秒,玄师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二人的位置就这样倒换了过来。   “师……”他伸手去抓玄师的手,却见玄师翻了个身,坐回了床沿。   他只抓住了一片衣袖,但玄师却依旧笑意盈盈,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小曜,我刚刚才想起来,你身上的伤,似乎不太适合做一些太激烈的事情。”他一手托着腮,眯起眼睛笑着,而身上的衣衫早已恢复原状,平平整整,看不出半分凌乱的痕迹。   “师父!”此言一出,江曜立马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眨了眨眼,却感觉一只手轻轻在自己眉心点了点,转过头,对上的却是玄师故作惋惜的眼眸,   “可惜了,小曜,谁让你伤这么重,下次吧。”他话尾语调有些微微的上扬,像是一片羽毛,挠得江曜心头更痒。   玄师是故意的。   若说刚刚的江曜还不确定,那么此话一出,他再反应不过来就有些太耿直了。   对于他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这件事,玄师不好开口责备他,于是便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他一个“教训”。   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吃亏的还是玄师自己,却让江曜现在比上了刑还难受。   也自知是自己亏,江曜没办法,只能晃了晃衣袖下的那只手臂,拖长了声音半是撒娇地开口道:   “师——父——”   “我错了嘛……”他声音焉了下去,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也知道玄师最吃他这一套。   但是他却没有等来玄师的松口,只听见一声叹息:“不,是我错了。”   “我……没有想到玄初华会埋伏在白虎冢深处,也确实没有保护好你。”   玄师说的也是真心话。   自白虎冢回来后,每每看见昏迷不醒的江曜,他的心中的自责便如同海浪一般将他包裹吞没。如果那时他同意宁岚月同去,江曜不会变成这样。   也是在那几日,他才彻底想明白了宁岚雪的那番话。   他不想失去江曜。   他不想失去那个炽烈纯粹的孩子。一想到江曜差点因他而丧命,他就仿佛被攫住了心脏,痛到近乎无法呼吸。   那样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因为江曜的灵喾是烛照。   “没有的,师父……”闻言,江曜赶紧握住他的手。   在白虎冢中,玄师一个人为他顶下了白虎遗留下来的几乎全部威压。否则以他的感知力,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埋伏。   “师父,我会尽快到九阶的……”他轻声开口。   玄师说过,待他进入九阶,他给玄师炼制的身体便能彻底稳固,而玄师使用力量也不再会有任何限制。   如果他够争气,玄师又怎么可能会受到实力上的困扰。   感觉江曜抓住自己的手指紧了紧,玄师回过头,看着江曜一脸懊恼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曜,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想那么多。”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脸上却不知不觉浮上一抹红晕,“还难受?”   他也自知自己刚才点火点得有些过分,虽然的确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江曜毕竟年轻,血气方刚,看着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玄师的良心也难免短暂地痛了那么一小下。   “别问了,师父……”这话一出,江曜的脸立马变得更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撩的。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但转头却又看见玄师那如微微红肿的双唇,甚至那上面的水光都还没干彻底。   “要我帮你吗?”但玄师也有些脸热,所以真没注意到江曜暗沉下来的眼神,只是微微低下头,小声开口。   要命。刚刚平静下来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江曜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瓣,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   好想再亲一下。   于是,玄师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唇上一阵灼热,紧接着那热意便扣开他的牙关,不由分说地将他唇齿侵占。   玄师身体一僵,但他心中有愧,倒也没真的拒绝,而江曜这一次的吻却比刚才还要来势汹汹,双臂也往前一伸,将他困在床架间的狭小空间内,由不得他逃离。   他好像是被一团火封锁了所有的退路,只能任由那触电般的酥麻顺着脊柱向下蔓延,就连腰肢也酸软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却又被一直火热的手掌扶住腰。   他眼前一阵发黑,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直到江曜的手顺着他的衣襟朝着内里探去,他这才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捉住了那只作乱的大手。   “等等小曜,今日……今日真的不可……”他靠在江曜肩头喘息几声,同样是眼神迷离,但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先前虽然在故意撩拨江曜,但说的话也的确是真的。   江曜如今的身体支离破碎,若真进行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怕好不容易愈合了一些的伤口会再次裂开。   到那时,宁岚月怕不是要跟他急眼。   别看宁岚月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但若是真的生起气来,恐怕……也只有宁岚雪劝得住。 第350章 小爷嘿嘿嘿嘿嘿嘿(傻笑)   “等你伤好后补给你,好不好?”他在江曜嘴角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缓缓起身。   他刻意离江曜远了些,但也不是觉得江曜会不愿,只是再和江曜纠缠下去,他怕自己也会情不自禁。   “师父……”江曜看着玄师略带为难的模样,也知道不能真的乱来。他同样微微侧过头,不太敢看玄师布满红晕,甚至带着几分媚意的脸。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良久,空气中的热意这才散下去一些,而玄师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平稳了些,   “你若暂时无事,那我就……”   “师父,我能不能先一个人……”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目光交错,却是又闹了个大红脸。   “咳,那我先走了。”玄师轻咳一声,几乎不敢再去看江曜的脸,离开房间的动作甚至带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曜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门边,这才回过头,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玄师一走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这么痛,只是轻轻一动手臂便让他一阵龇牙咧嘴。也难怪刚刚玄师说什么也要悬崖勒马,若真的由着他胡来,自己的身体怕是真的要散架。   但是刚刚的玄师……   “哎呦疼疼疼……”江曜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一下子牵动了伤口,疼得他惊呼一声。   怎么这么疼?他微微皱起眉,思索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无视这些疼痛,还对玄师这样那样的。   他躺回原位,脑海中却又不自觉地浮现出玄师刚刚的话来。   等他伤好后补给他……玄师……是那个意思吗?光是想着,江曜就有些脸热,也幸亏刚刚玄师便离开,他的智还不至于失控。   也怪不得他和玄师都不愿和彼此单独在房间中继续待下去,若是接着继续待下去,他的伤怕不是真好不了了。   他试着去调动体内的灵力,但仅仅是一个举动便让他身体又传来一阵快要破碎的疼痛。   但他的灵喾是烛照,所以他的灵力之中也带着强大的生命力与修复能力,若是在体内运转起灵力,那么他的伤势愈合速度会比之前快上许多。   他忍着疼痛运转了两个周天,果然感觉身上的伤势愈合快了许多,虽然也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但总不像之前那样要等上好长时间了。   感受着身体的恢复,江曜闭上眼,正准备运行第三个灵力周天,但门口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   江曜抬头望去,却见一身月白色长裙的宁岚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玄师。   “该用药了。”她在江曜床头坐下,给江曜递来一瓶丹药。   江曜打开瓷瓶将那丹药服下,宁岚月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注入灵力帮他将药力激发出来,但等她松开江曜的手腕,表情却多了几分疑惑:   “你……用了灵力?”   她能感觉到江曜体内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这不是正常愈合能有的速度。   “嗯,我的灵喾毕竟是烛照,所以我想,我的灵力应该也有些作用。”他如实回答。   “如此……”闻言,宁岚月点了点头,但看向江曜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你能忍受的话,那自然是更好的。”   只是以江曜的伤势,强行运转起灵力的痛苦,常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如今的伤也不急在一时,倒也没必要忍受那样的痛楚去换恢复速度。   不过江曜向来上进,性格也坚韧,所以宁岚月倒也没有觉得多么的稀奇,只是确实有些感慨。   “不过说起来,你体内虚火怎得如此旺盛,可是之前在白虎冢还有什么别的际遇?”但随即,她的眉头又微微蹙起,对着江曜问道。   “这……”闻言,江曜顿时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玄师那边瞟,却见玄师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窗外,避开了他的视线。   “咳咳,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受到师父灵喾的影响比较大吧。”他轻咳一声,信口胡诌了一个由。   他身体不自觉地朝着床榻内里缩了缩,微垂下头,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内心却早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便看见宁岚月带着些怀疑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但最终还是没找出什么靠谱的由来,只能轻叹了口气,   “好了,这些日子你安心静养,莫要操心旁的事,也不要随意动作。”她看着江曜,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师叔。”江曜微微颔首,对着宁岚月感激致谢道。   “不必多礼。”宁岚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修养,有事让玄前辈来寻我便是。”   她站起身,对着玄师点头示意,然后便走出了房门。   木制房门轻轻关上,房间内又一下子只剩下了玄师和江曜二人。   玄师没说话,江曜也不敢开口,只敢垂着头盯着那质地上好的锦被发呆。   然而,江曜却突然听见“噗嗤”一声低笑。   “虚火旺?”他抬起头,却见玄师的目光轻轻落在了自己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所以这到底怪谁啊!江曜脸上一热,面上飞上一片红晕。   “听你月师叔的,这些日子好好静养。”玄师走到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没靠江曜太近,但收回手时却被江曜反手抓住了手指。   “小曜,别闹……”他生怕刚刚的事情再度重演,赶紧在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出言阻止。   “师父,疼……”江曜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将他拉近坐到床边,语尾拉长。   玄师见他这副故意装可怜的模样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江曜长大,自然是知道江曜根本没这么娇气,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想找自己讨点甜头。   “小曜,你现在的身体……”他轻叹口气,正想再劝说江曜一句,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   “阿澈。”   “阿澈,我什么都不做,陪我一会,好不好。”江曜在他耳边轻唤,声音低沉。   说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像小动物一般,带着几分撒娇讨好的意味。   而玄师早在他喊出那样亲昵的称呼时就僵直住了身子。   不行……   太犯规了……   让江曜唤自己名字是他自己种下的果,但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因为一个称呼而情动。   他从未想过,在想通一些东西之后,在过往被他视若无物的情欲会如此来势汹汹。   他甚至不敢去看江曜的眼睛,只是感觉到温热的吐息打在自己脖颈,而抓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也在一点一点缩紧。   玄师喉结轻滚,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伸手拍了拍那脑袋:   “好了,小曜,别闹了。”   “我陪你就是。”他轻叹一声,哑着嗓子开口。   他翻身上榻,合衣卧下,然后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江曜那双晶亮的眼眸。   突然,眉宇间传来温热的触感,玄师回过神,却发现江曜正伸出手,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   “师父。”他突然听见江曜低声唤了他一句,紧接着一只手臂便环上了他的腰身。   江曜将他圈进了怀中,而脑袋正好靠在他的肩上。   “谢谢你,师父。”他在玄师耳边轻声开口。   谢谢你愿意出现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玄师无奈低笑,轻轻拍了拍江曜的手。   直到刚才,江曜还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而如今嗅着那淡淡冷香,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心中的那种欢欣雀跃才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玄师喜欢他。   玄师是真的喜欢他。   这样一个认知,足以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好了,歇息吧。”玄师看见他一个人在那傻乐,不由得也勾了勾嘴角。   果然是个傻的。   不过他的确喜欢就是了。   他看着江曜点点头,轻轻瞌上眼,呼吸不一会便变得绵长起来,便伸出那只没被江曜握住的手,绕过江曜的身体,轻轻抚上了他的后背。   他手上灵力缓缓凝聚,一点一点注入江曜的身体中,替他引导着他体内的灵力。   他当年还是灵魂之时便呆在烛照灵喾中,而现在的身躯更是融合了源初之力后专程为他打造,因此如今他的灵力和江曜本体的灵力也是十分契合,几乎是他的灵力一注入江曜的身体,江曜的灵力便直接贴了上来。   不知为何,玄师总觉得这之中有些物似主人形的味道。   玄师轻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甩开心头那些有些无厘头的想法,开始用心帮江曜运转起灵力来。   这几日,玄师都陪在了江曜身边。白日他配合宁岚月为江曜疗伤,晚上则帮忙引导他运转灵力。   这些日子玄师虽然日日和江曜同榻而眠,但江曜自从那日跟玄师许诺说什么也不做之后,竟是真的无比老实,每日最多也只是抱着他入睡,未曾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规矩到了极点。 第351章 师父,你疼疼我,好不好   就如同之前和玄师摊牌时一般,江曜说了克制,就真的能将自己的欲望完全压制住。而就这样一天天的下来,江曜的伤口也终于愈合得差不多了。   “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今日再休养最后一日便罢,若实在是闷得慌,也可以让你师父带着你出去简单走走。”这天,宁岚月为他检查后,面上终于露出些欣慰之意,对着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听见宁岚月这话,江曜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些日子整天只能窝在床上,刚开始几天还觉得悠闲自在,但时间一长,江曜是真觉得自己身上都能长蘑菇了。   也亏得还有玄师日日陪着他,不然他怕不是会无聊到出些心问题。   宁岚月对他点了点头,又简单叮嘱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而玄师在他床边坐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莫名变得有些游离。   “对了师父,说起来,我……最后一件进阶物是什么啊?”但是江曜此时似乎心中也有了些其他的事,竟是没发现玄师的异常,只是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伤势愈合之后,他也该继续吸收烛照留给他的那些能量了。   “最后一件……”他这一问,玄师也回过神,目光看向他,但是眉头却微微皱起,   “小曜,其实说实话,我现在……还有些不确定。”   他心中其实有一个答案,但事到如今,他却不知该不该将其告诉江曜。   “是什么?”但即使如此,听见玄师这么说,江曜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的伤势已经快要好全,现在需要操心的似乎也就只有最后一件进阶物。   只要他能突破到九阶,那许多困扰他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比如玄师的实力,比如幽荧带给他们的恐怖压迫感,又比如……   他突然低下头,手中光芒一闪,竟是取出了一截悬丝来。   “师父,我想,等我到了九阶,或许可以让萧池……”他垂下头看着那截悬丝,眸光黯了黯。   那时他护住了萧池的一部分灵魂本源,附着在这截悬丝之上。   荧烛大陆上,无论是人还是灵兽,死后的灵魂都会重归能量回归于天地之间。而灵魂本源如果彻底消散后,哪怕将原本的能量寻回,但也只是能量,再也拼凑不出于原本一模一样的灵魂。   只有创造之力可以在生灵刚刚逝去,灵魂来不及溢散的瞬间将其包裹,从而保留灵魂。当年的玄师便是如此,而之前的江曜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但他的修为毕竟还差了些,也幸亏来得及保留萧池的大部分灵魂本源。   这些日子他把这些灵魂本源放在创造之力中温养,但也只能维持其不消散。而若是想要将其修复,恐怕也只有九阶的他可以做到。   甚至,就算他到了九阶,将萧池的灵魂修复如初也是一个大工程。而在那之后,他还要为萧池炼制一副躯体,方才能让其真正重生。   这过程并不简单,但对于江曜来说,总归是有了个念想。只是这事情他毕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在先前,他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你……”感受到那截悬丝上灵魂波动的瞬间,玄师愣在了原地。   “师父,以后你被迫牺牲的人,我替你救回来,好不好?”江曜突然抬起头,对着玄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果玄师会因为那些不得不做出的牺牲而痛苦,那他就让这些牺牲恢复如初。他想为玄师做些什么,更何况牺牲之人或许本就是他的亲友。   “你的九阶进阶物,容我再想想……”玄师不太敢看江曜那太过真挚的目光,而对于江曜那样直白的话,他甚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那我等您。”江曜点了点头,也不逼玄师回答,只是轻轻笑道。   反正离他吸收烛照留下的能量突破到九阶还有些时间,等他真的到了八阶大圆满再来问玄师也不迟。   他这么一说,玄师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二人之间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小曜,你是不是对我太克制了?”突然,玄师轻叹一声,开口道。   无论他说什么,除非是和他自身的安危有关,否则江曜几乎从来没有忤逆他的时候。就像刚才,江曜明明可以继续追问下去,但只要玄师表达出不愿,那么他就会闭口不言。   “嗯?”玄师这么一问,倒是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没有啊师父,我只是……”   “就像先前,你明明可以质问我,但你却说,以后和我依旧只是师徒。”   是他先给了江曜希望,之后又无情地拒绝,于情于,江曜都可以怨他,恼他,甚至以此为由来绑架他接受自己的感情。   但是江曜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自己退了一步。   他越是让步,玄师反而越是觉得心中有愧。   “师父,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江曜却只是摇了摇头。   用那样卑劣手段强求来的爱意,他不想要。   “而且师父,其实我也不想那样。”过了一会,他又笑道,   “但是毕竟当时在后土之境……咳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就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我怕我会逾矩……”   他在外人面前客气疏离的模样,若非必要,他又怎么舍得在玄师面前展现。和那人生疏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只是那时他答应过玄师,以后只是师徒。若继续用过去的相处模式和他相处,他只怕自己会情不自禁。而那时玄师既然已经拒绝了他,那么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对那人的不尊重。   “师父,比起忍耐,让你为难会更让我难受。”最后,他还是看向玄师,轻声开口,   “所以师父,我也没有委屈自己,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你这孩子啊……”闻言,玄师也只能轻叹口气,但心中却漾起一阵难以忽视的涟漪。   “还有一点,师父。”江曜突然接着开口,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羞赧,“有些时候不克制的话,我怕我……会吓到你。”   就算他对玄师再仰慕,但偶尔,他依旧会生出些过分的念头。   就如同当初在后土之境中的那个幻境。   那个幻境放大了他心中那些不可言说的阴暗面并不假,但他终究是因为他有过这些念头。   虽然能用智压制住,但终究是有过。   这也是当初他会崩溃的缘由之一。   而若是让他抛去智,将心中的困兽放出笼,他不觉得玄师还能对他保持平现在这般轻松的态度。   他这话中带了些暧昧,甚至也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眸色竟然暗下去了几分,就连看向玄师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危险情愫,但一瞬间又被他压制下去。   “你……”眼神交汇,哪怕江曜很快将刚刚的异色收敛,但玄师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近乎侵略般的目光。   他面上一热,似乎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在江曜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忽然站起身,似乎是想赶在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之前找借口逃离,谁知刚一起身,衣袖却被拉住。   “师父,我伤已经好了。”一具带着热意的身躯突然从身后贴了上来,热气打在耳廓,低哑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暗示意味,   “你那天的话……还作数吗?”   “小曜,你……”感受到那热度的瞬间,玄师浑身一个颤栗,只感觉一阵电流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我会守规矩的,师父你疼疼我,好不好。”一双手从背后环了上来,江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但听上去却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意味。   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二人也不是没有擦枪走火的时候,但他们也都知道不遵医嘱胡来的危险性,因此往往都是火苗刚一燃起来就心照不宣地双双远离彼此,各自冷静。   但是如今,经过宁岚月的认证,江曜的伤也的确是不再有什么大碍,而他之前也的确是对江曜许下过承诺。   如今讨债的来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该不认账。   玄师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但黏在他背后的江曜却始终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决定。   他不会忤逆玄师。如果玄师不同意,他自然也不会强求,甚至连怨言也不会有。   然后,他便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叹息。   他本以为玄师是在拒绝他,正欲松开环在玄师腰间的手,但还没等他动作,他的手却突然被轻轻拉住。   紧接着,怀中的人转了个身,用那双狭长勾人,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沦陷的眸子和他对视,然后嘴角轻扬,缓缓靠近了他的耳边。   “不用守规矩。”耳边的声音他熟悉无比,却又偏偏比平时更让他心跳若擂鼓,   “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听见一声低笑,然后耳廓被烙下一串细密的吻。   紧接着,他看见玄师微微抬手,室内顿时张开一个灵力结界,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 第352章 汪汪汪   “师父……”江曜最受不了玄师专程撩拨他。得到了应允的一瞬间,直接呼吸一滞,然后便一个翻身将玄师直接压回了榻上 。   骤然承受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那雕花木床发出吱呀一声响,但好在足够结实,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要承受不住的迹象。   没给玄师更多的反应时间,江曜直接攫住了那红艳的唇瓣,舌尖扣开牙关,姿态之强硬,仿佛是要掠夺玄师的呼吸一般。   而玄师此时也再不复先前的从容,江曜那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让他着实是有些招架不住,脸直接红了一片,就连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眼角竟被逼出了几点盈盈水光。   这小崽子,到底是憋了多久?   玄师想要喘息,但唇舌却被死死封住,江曜的呼吸也与他交缠,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江曜的气息完全包裹,吞吃入腹。   “等,等等……小曜……”到了后来,他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脑子也因为缺氧变成了一团带着滚烫热意的浆糊,他这才求饶似的在江曜肩上轻轻推了推。   江曜其实也到了动情处,但感觉到玄师的动作,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那点侵占欲,缓缓将玄师松开。   眼前的景物终于缓缓清晰,玄师往江曜身上一扫,却发现小徒弟的衣袍不知何时已经被江曜自己扯开,衣衫散乱,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的胸膛。而他的衣衫除了些许的褶皱,倒还是规规矩矩地穿在自己身上。   他看见汗珠顺着江曜轮廓分明的胸口滚落,没入玄色的衣衫中,晕开一片水色,本就急促的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却正好对上了江曜暗沉的眸子。   “你……你到底肖想了我多久?”被那眼神盯着,玄师只觉得喉头发紧,不断喘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问江曜这个问题,但江曜眼中的欲望,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那望不到底的情欲就像是尘封多年的醇厚陈酿,骤一启封,光是溢出的那一点气息就已经足以让人头晕目眩,烂醉如泥。   只是对上江曜的眼神,玄师就只觉得自己有些身体发热,腿脚发软。   “从……精灵之森的时候,就开始……”江曜此时的智其实也快濒临极限,不过听见玄师的问题,他依旧如实回答道。   但是江曜却知道,自己被玄师吸引却比这时间还要更加长久。   或许是当年玄师揭开面具时的那惊鸿一瞥,又或许是还要更早的那天,他睁开眼睛,对上那双狭长含笑的眸子。   就算那时自己还不知道心动为何物,但很多事情总归是在那时候便埋下了火种。   而如今,那原本不起眼的一点火星,却已成燎原之势,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你……怎么会……”只是,江曜好不容易呼吸稍稳,却突然听见身下传来一声急促的喘/息。   他低下头,却见玄师轻咬着下唇,带着茫然的眸子中水光迷离,身体也直接倒在了他的臂弯中,软成一滩任人摆弄的春水。   热意变得更甚,江曜有些微愣,他没想到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仅仅回答了玄师的问题,就让玄师变成了这副模样。   玄师侧过头,似乎是想将脸埋进锦被中,好不让江曜看见自己这般羞耻姿态,却依旧抑制不住喉间的低低喘/息。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地嵌进了被褥之中,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似乎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抑制身体中翻腾的情/欲。   但是他的脑海中却依旧不断地浮现出还未挑明心迹时,江曜和他的几次不可言说的暧昧接触来。   像是在南域被突然含住的手指,又像是小徒弟醉酒后醒来的那个清晨。   江曜怎么会……怎么会那么早就……   那之前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江曜他当时,他当时究竟是……   只是想着,玄师便只觉得身体一阵热意上涌,彻底失去了力气。   他红着脸,嗔怪似的瞪了江曜一眼,抓过还有些发懵的小徒弟,羞愤地吻了上去。   ……   如果让玄师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说出让江曜肆意放肆这样的大话来。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江曜会说,他怕自己吓着他。   不再掩饰自己欲/望的江曜,着实是有些可怕,各种意义上都是。也亏得他还知道翌日宁岚月还会来给他检查身体,这才没给他折腾到天亮。   但饶是如此,他掩盖在大红衣袍下的身躯也实在是惨不忍睹。   “师父,我……”江曜也是在替玄师穿衣时无意中瞥到了那些痕迹,一时间脸上也升上些热度来,似乎完全忘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你是狗吗?”玄师看着江曜的样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了一记。   “其实师父喜欢的话,我当狗也无所谓的……”但是,江曜却只是轻咳一声,然后乖乖低下了头。   “你……”玄师语气一顿,结果便听见江曜那边传来三声:   “汪汪汪。”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呜咽,还真有点像小狗崽子。   “你……”玄师的话再次卡在了喉咙中,   “没让你真的……”他脸上有些臊得慌,不敢再去看江曜的眼睛,只能先背过身,欲盖弥彰似的开始起自己的衣冠。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要跟做贼似的在宁岚月和梦吟沧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明明他跟江曜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爱人,却偏生像是在偷情一般躲躲藏藏。   不过说起来……想到这,玄师也才多了几分思索。   他和江曜现在的关系,是不是也该告知于梦吟沧和宁岚月?毕竟他们也都是他在这世上极为重要的存在,更何况他们一直都对自己十分关心。   “师父,你在想什么?”见玄师迟迟不语,江曜突然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   他生怕是自己之前或者刚刚的举动又惹了玄师不快。   “不是什么大事。”玄师转过头来看向江曜,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我们现在的关系孩子你师伯和师叔。”   “啊?这……”闻言,江曜顿时有些愣住了。   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从师侄变成了他们拜把子兄弟的恋人?   江曜不敢想象,若是梦吟沧和宁岚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视若亲徒的小崽子拐走了自己的兄弟,若是他是承受的那一方还好,但偏偏昨晚,他还将玄师……   想到这,江曜突然有些心虚,就连待会和宁岚月的会面似乎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愿意就算了。”见江曜有些犹豫的模样,玄师倒也没有为难他,反而是松了口。   “不是,师父,我只是……还有点没准备好。”江曜挠了挠头,小声解释道。   将他和玄师的事情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让他莫名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玄师摇了摇头,宽慰他道。   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一来是因为他们二人的确和他关系极好,这样的大事也该告诉他们一声,二来则是因为他也的确想给江曜一个名分。   总不能让小徒弟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直无名无份地跟在自己身边,真弄得跟偷情一样。   他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既然认定了江曜,自然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   不过既然江曜害羞,他自然也不会强求。等到江曜愿意的那天再告诉他们便是。   打定了主意,玄师便也不再纠结。正好又趁着江曜大病初愈陪他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却恰好碰见了来找江曜的宁岚月。   看见宁岚月的瞬间,原本并排紧贴在一起的二人条件反射般地分开,一前一后地走回小院,反而是让宁岚月有些侧目。   不过好在她也没起什么疑心,只是替江曜检查完身体,确定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之后,便与二人道别离开了小院。   看着宁岚月离开的背影,江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玄师。   刚经过昨晚,他见到宁岚月是真的心虚。   “好了,别老在这傻站着。”玄师见状,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去修炼吧,你不是还想早点到九阶吗?”   八阶到九阶需要的能量巨大,就算是江曜有之前烛照的帮助,还有苍星赫给他的那些能量,要成功突破到八阶大圆满也需要一些时间。   闻言,江曜点了点头,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要抓紧时间做正事,便和玄师道了别,回到房间中的修炼室,盘腿坐下开始入定。   而玄师看着逐渐消失在他视野中的江曜,平静的目光中却渐渐出现了几分忧虑之色。   他微蹙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纠结的事情,正在思索,但突然肩膀却被拍了拍。   他回过头,却见梦吟沧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玄师的感知十分敏锐,今日他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谁知玄师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一些……有关小曜的事情。”玄师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也没瞒着他。   “小曜的伤都好全了吧?”梦吟沧点点头,听见江曜的名字也表示解,随后便问道。 第353章 怎么又薅小爷哥哥???   “嗯,岚月说已经没事了。”玄师应了一声,眼神扫过梦吟沧手上拎着的酒壶,脸上浮现出些无奈,   “又来找我喝酒?”   “哎呀,这些日子你不是成天守着小曜吗,一个人喝酒又没意思,好不容易小曜伤好了,你这不得陪我喝一杯?”梦吟沧倒是也不掩饰,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朝他扬了扬酒壶。   “你也不怕岚月叨你。”玄师低笑,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倒也不可能因为饮酒而伤到身体,但宁岚月也不喜欢他多饮。   “哎呀,有你在嘛,月儿总要给你些面子的。”梦吟沧拍了拍他的肩,倒是笑得毫无压力。   “行行行,陪你就是了。”见状,玄师也只能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跟着梦吟沧来到他们的院子,结果正好碰到出门的宁岚月,然后就见她对着玄师点了点头,然后变脸似的狠狠地瞪了梦吟沧一眼。   “咳咳……”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就被推翻,梦吟沧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带着玄师到院内的石桌边坐下。   他先是给玄师斟上一碗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碗,然后举起酒盏,面色平静地对着玄师扬了扬:   “前些天,苍星赫那孩子和我联系了。”   他语气随意,就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聊,但是玄师却知道,他专程找上自己和自己说这件事,绝不是只是当一个没有所谓的谈资。   甚至这件事可能相当重要,所以他才会刻意用了这样的方式,让气氛不至于太严肃。   “不过那时候小曜还没好,我也怕你烦心,就瞒着没告诉你。”梦吟沧放下酒盏,低声开口。   “所以是后土之境那边……”玄师眉头微皱,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暂时没出事。”不过,梦吟沧却是摇了摇头,   “算是未雨绸缪,也算是一些……算计。”   幽荧总是认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人类的算计是没有任何用的。但偏偏,他们能倚仗的,也就只有这个东西了。   他放下酒盏,面色稍微带上了几分严肃,“风险很大,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行。”   他一边说着,张开了一个隔音结界,直到太阳落山,那结界才重新打开。   “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临走时,玄师看着梦吟沧,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要告诉小曜吗?”梦吟沧也微微皱起眉,   “虽然我觉得,他有权利知道。”   “我……”但是玄师却是罕见地犹豫了起来。   他微蹙起眉,沉默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还在修炼,还是先莫要声张。”   “好。”见玄师做出了决断,梦吟沧也点了点头。   “对了。”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玄师,   “小曜的最后一件进阶物,你打算给他用什么?”   他也一直在关心江曜的修炼,毕竟于公,江曜是烛照灵喾的拥有者,于私,江曜是他的师侄,甚至他还教了江曜几天剑法,更何况江曜的性子本身也挺对他的胃口。   “我……”说起这个,玄师脸上也多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我这里还有一些当年烛照留下来的,带着比较精纯创造之力的灵植灵材,要不你去挑……”梦吟沧还当他那是没有合适的宝物,不由得开口提议道,谁知却被玄师打断。   “倒不是因为这个。”玄师摇了摇头,   “要说宝物,我这其实也还剩不少,但其实……我不太想让创造之力成为小曜的最后一件进阶物。”他微皱起眉头,眼中隐隐带着些纠结,   “更何况,那东西也和你刚刚说的,苍星赫那孩子跟你说的计划很是相衬,只是……”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那你考虑的是……”见玄师这副模样,梦吟沧心中突然有了些许猜测。   “是……南海之下的毁灭之力。”轻叹口气,玄师最终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你……”玄师的答案和心中猜想重合,但梦吟沧一时间却有些发愣,   “那是不是……太危险了?”   莫说是江曜,就连他,甚至是过去全盛时期的玄师,也不敢轻易踏足那片空地,更不要说去接触毁灭之力。   而玄师,竟是想要将毁灭之力作为江曜地进阶物,那只要有一点差错,甚至就算连差错都没有,也可能丧命的啊!   他自是深知那毁灭之力的恐怖,若刚刚说话的人不是玄师,他恐怕会认为那人疯了。   就算是玄师,他也依旧觉得有些疯狂。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看向玄师,颇为认真地开口道。   “我也在纠结。”玄师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着实是骇人听闻,但也只能苦笑一声,却并没有直接推翻自己刚刚的话,   “可是梦大哥,如果幽荧真的如我们设想那般,那么毁灭之力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小曜呢?”梦吟沧反问他,   “万一小曜真有了个三长两短,那你,那我们又该怎么办?”他看着玄师,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被他那眼神一看,玄师突然又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或者,你也可以和小曜商量一下。”见玄师皱着眉头的样子,梦吟沧最后还是妥协道。   “小曜他会同意的。”但玄师自然是知道江曜的性子,摇了摇头,   “罢了,容我再想想。”   他轻叹口气,目光看向江曜院落的方向,表情有些复杂。   只是玄师和梦吟沧的这番纠结,在修炼室的江曜却是全然不知。   他如今一番心思全放在了修炼上,用尽自己全力在炼化烛照给他留下的那些能量,不知日夜。   只是这些日子,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让他不得不加快了修炼的速度。   而等到他突破到八阶大圆满,一出关,却发现整个水月门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看见不少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步履间也带了几分匆忙,而有人看见他,终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少主,角沧尊者说,若您出关,便请您先去找他。”   “梦师伯?”听见梦吟沧的名字,再看着这凝重的气氛,江曜心中一下子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角沧尊者此时应该在议事厅。”那人对他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他告别了那水月门人,来到梦吟沧的住处,而一进门,他便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而梦吟沧正坐在上首位,表情严肃。   “小曜?”似乎是没想到江曜会在这时候出现,看见江曜的瞬间,他微微一愣,但又很快恢复如初:   “好了,之后的部署就先按刚才说的那般去做吧。传送法阵已经启动,时间紧急,前往东域增援的各位还请尽快启程。”   他对着场内的人轻轻点头示意,其他人站起身,对他行礼后,便陆续退出了议事厅。   “师伯。”见其他人走得差不多,江曜上前一步,然后便看见梦吟沧侧过身看向自己。   “小曜,先坐吧。”他示意江曜落座,俊朗的眉宇间得以窥见几分疲惫之色。   “师伯,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了?”江曜点了点头,没等梦吟沧开口,便直接问道。   这种种异常,要是他再看不出什么,就有些枉为人徒了。   “小曜,我不会瞒你,但是你也不要……太过激动。”梦吟沧开口道。   江曜的出关时间比他和玄师预估的要早些,但对他们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部署的时间会更多。   “师伯,你说吧。”听见梦吟沧这么说,江曜心头一紧,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后土之境出事了。”见状,梦吟沧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口回答道。   “然后呢?”江曜面色不改,追问道。   “你长兄他……被幽荧带走了,江沐锦暂时先回了东域。”提到江子墨,梦吟沧也是顿了顿,看见江曜微变的脸色,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   “其他人呢?”在听见梦吟沧说起江子墨的瞬间,江曜的身体就变得有些僵硬,而梦吟沧说完后,他愣了好久,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但面上还是勉强保持着平静,开口问道。   “其他人都没事。”梦吟沧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勉强不算太坏的消息,   “而且,你的长兄他们借着幽荧的力量毁掉了土精魄……”   “也就是说江子墨不会被做成容器了吗?”听到这,江曜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稍显激动地开口。   江子墨二次觉醒后的灵喾是麒麟,顶级土属性灵喾,配合上土精魄便可以作为幽荧统御傀儡的容器而存在。   所以,听见江子墨被抓的消息时,江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幽荧动了制造新容器的念头。   若真是如此,想起那时候的苍星赫,江曜的心便忍不住提了起来。   “土精魄是烛照创造出来的。而作为和烛照同时诞生的创世神兽,幽荧若是想,同样也可以创造出土精魄。”但是,梦吟沧却摇了摇头,   “只是这么做,会耗费他极大的本源能量罢了。”   “那蛊人呢,蛊人不是已经被萧池……”江曜赶紧继续追问。   他不愿放过任何一点事情并非最坏结果的可能性   当初在后土之境的时候萧池用自己的命将蛊人彻底消灭,幽荧便就此失去了操控容器的依仗。 第354章 小爷走了   “幽荧的手段远不止蛊人一种,只是蛊人用起来相对容易罢了。”但梦吟沧还是摇了摇头,   “幽荧若是想操控容器,总能找到办法的。”   他这句话似乎是想要绞碎江曜剩下的所有侥幸,将最有可能的事实直接摆到了江曜面前。   江子墨很有可能被做成了容器,和当初的宁岚雪和后来的苍星赫一样。   “幽荧……”江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平复心中的怒意与焦躁,   “那现在大陆情况如何?”他勉强沉住气,耐着性子问道。   他也不是当年在天鹤城中的那个无力的半大少年了,就算心里焦急,但至少面子上还能保持平静。   短短时间内,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结果的打算。   “如今幽荧还暂时没有其他动作,但他肯定不会沉寂太久。”梦吟沧摇了摇头,   “也正好你突破到了八阶大圆满,我们的部署也该和你说说。”他缓缓说着,似乎也没有因为这突发的事情而乱了阵脚。   他沉稳的声音让江曜心中的焦虑也消减下去几分,总归是点了点头。   梦吟沧挥了挥手,房间内便落下一层隔音结界。而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层结界才散去,而江曜也走出了议事厅。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沉稳了许多,而梦吟沧在他身后目送着他出去,然后对他挥了挥手:   “待会先去看看你师父吧。”   “他也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梦吟沧也知道他和玄师关系好,提醒他道。   “嗯,多谢师伯。”江曜对着梦吟沧点了点头,然后抱了一拳,转身朝着玄师的院落走去。   然而此时,玄师的院落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安静。江曜踏入那熟悉的小院时,正好看到几个他有些面熟的灵士从小院中出来,看见他,那几人俱是行了一礼,唤了声少主。   江曜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推开玄师的屋门,却见玄师正伏在正对着大门的几案上写写画画,听见门的声音却是头也没抬,直接开口道:   “东域那边的法阵加固情况怎么样了?”   “师父,是我。”江曜走近玄师身边,玄师这才抬起头,脸上微微露出些惊讶:   “小曜?”他似乎也没料到江曜会这么快就突破,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江曜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   “师父,我想去找毁灭之力。”他并不多言,直接开门见山。   闻言,玄师的瞳孔立马缩了缩,眉头也微微皱起:   “你师伯都告诉你了?”   他料想也是梦吟沧将那些事情包括他的进阶物一起告诉了江曜。先前梦吟沧问他要不要考虑给江曜换一个进阶物,但他思索良久后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   而梦吟沧恐怕也是怕他亲口告诉江曜会为难,便替他说了。   “小曜,用毁灭之力当进阶物很危险。”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我知道。”江曜点点头,“师伯与我说过。”   哪怕梦吟沧不说,以江曜如今的阅历也肯定知道毁灭之力对于荧烛大陆的生灵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存在,更遑论将其作为进阶物。   整个大陆上,恐怕也只有身居创造之力的江曜有魄力将其纳入进阶物的考虑对象了。   “但是师父,它是最好的选择。”江曜抬起头,表情平静,语气却坚定到不容玄师再劝说。   选择其他进阶物,虽然能求一时安稳,但对上幽荧也着实有些吃力,他们极有可能重蹈玄师当年的覆辙。   但若是有了毁灭之力作为进阶物的江曜则不一样,那时候的江曜,恐怕幽荧也要略略掂量掂量。   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搏上一搏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玄师有些微愣,但江曜却突然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阿澈,相信我。”   “我会回来见你的,好不好。”   说完,他又凝视着玄师情绪有些复杂的眼眸,轻轻一笑,   “我舍不得你的。”   他好不容易才扑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团火,又怎么忍心就这样一去不回。   “你打算多久走?”玄师最后还是没收回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只是任由他握着,轻叹口气,开口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明日。”江曜有些心不在焉地轻轻拨弄着玄师的指甲,脑中也浮现出之前梦吟沧的话来。   进阶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水月门,甚至是整个荧烛大陆来说都是件大事,如果可以,他也想尽快定下来。   剩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之后再跟师伯去见一趟苍星赫,然后就打算走了。”他抬起头看向玄师,开口道。   “好。”玄师点了点头。既然江曜已经做了决断,那他也不必再多言。   “师父,你也要……保重。”虽然去吸收毁灭之力是九死一生的事,但也并不代表玄师留在水月门中就一定会是安全的。   不如说,再过一阵子,整个荧烛大陆怕是哪里都不会安全。   更何况,在梦吟沧他们对幽荧行动的推算估测中,攻打水月门也是他们极有可能的行动之一,而作为水月门的领袖之一,玄师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比他少。   “你若平安,我就不会有事。”听见江曜这么说,玄师低下头轻笑一声。   若是江曜能突破到九阶,那他……   他要是能恢复到巅峰时期,那么就是对上幽荧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又怎会畏惧他人?   “好了,去吧。”他对着江曜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江曜沉默一阵,只是点了点头,兀自起身。紧接着,玄师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身体落入一个带着热意的怀抱,双臂搂住他的腰身,越发用力,似乎要将他融进骨血之中。   江曜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在玄师颈项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在玄师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师父,我走了。”   他说完便起身,也不再去看玄师,而是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不敢再回头,生怕自己一个回首,感情便会压抑不住,他会不想离开。   如今显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而玄师也呆立在原地,直到江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这才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刚刚江曜触碰过的地方,然后转过身,回到几案前。   他拿起几案上的书卷,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江曜,而是将思绪放到正事上来。   如今梦吟沧在部署水月门之后的行动方向,宁岚月则抓紧时间带着人炼药炼器好支援四域。而他在江曜突破到八阶后总算也是能够使用过去九阶的修为,因此跟梦吟沧商量后,如果不出差错,他在之后应该会带人去驻守月门。   水月门建立之初本就是一扇连接荧烛大陆和玄师他们所创异空间的大门,名字也取自镜花水月的虚幻之意。后来幽荧逐渐势大,甚至占据了整个大陆,他们不得不将身边剩下的人转移到水月门背后的空间中,这才得以延续。   而随着门内的空间越来越大,后来水月门也被他们分为水门和月门两个入口。水月门中人有专门的通行令,可通过水门和月门在水月门和荧烛大陆间通行,而如果外界想要找到水月门这个异空间,也会先从水门和月门的坐标下手。   一旦攻破了水门和月门,水月门便是囊中之物。   如果事情真按照他们设想的那般发展,那么之后,梦吟沧带人驻守水门,他带人驻守月门,而宁岚月则带着剩下的人在水月门内,随时增援。   据之前苍家的人传来的消息,这些年玄初华手下的人中也未曾有新的九阶灵士出现。虽然八阶巅峰的灵士多出了不少,但也不会是决定性的力量。   除了蛊人这样用途特殊的“工具”还有玄初华那样的例外,幽荧不会专门扶持手下的灵士进入九阶,因为对他来说能量与其浪费在不一定听自己操控的人类身上,还不如继续握在自己手中。   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他们总不至于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水月门的部署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更是有大量的丹药灵器灵材灵植源源不断地运入东域之中。   如今东南西北四域早已接到了水月门的传信,南域,北域和西域有一定修为的灵士都在往东域赶。有先前玄师留下的锚点屏障在,只要东域安州城附近的锚点不破,那么其他三域也会一样相安无事。   安州城本就在东域距离中域极近的地方,如今江家更是和柳家联手,让安州城到中域距离之内城池中的百姓撤入了安州城之后,而四域集结的灵士则进驻了这些城池。   而借助各类丹药,甚至是不惜以自损寿命和天赋为代价,这些年来,四域的灵士的修为也增长了许多,尤其是大家族的子弟,现在除了年纪太小刚觉醒灵喾的,几乎已经见不着三阶以下的了。至于各域各大家族的顶尖强者,最强的凤临涯甚至已经在前些日子突破到了八阶。   只是,即使如此,四域之人却依旧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如今的对手,是幽荧。   创世神幽荧。 第355章 小爷看不见的地方   四域的部署还在持续进行中,但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幽荧那边便有了动静。   无数的傀儡出现在了中域和东域的接壤之处,和水月门一开始的推断一样,开始不断进攻东域。也幸好因为四域早有部署,所以一开始的抵御不会太难。   但四域的高层都知道,越往后,这傀儡便会变得越来越强。而它们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源源不绝,不会有尽头。   被毁掉的傀儡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重组再生,但死去的人类灵士却再也无法复生。如今他们看上去虽然占据着上风,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而玉舒城,便正是一座位于东域和中域的边境上,正在遭受劫难的城市。   由于其地位置特殊,所以是锚点布下后形成的屏障薄弱点,也是这些天来傀儡重点进攻的地方。   而此时,玉舒城内,江月白正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气势汹汹的男子:   “二少爷,我意已决,若无要事,您还是请回吧。”   那男子一身华服,容貌俊朗,身材挺拔,时间的沉淀让他的眉宇之间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沉稳。但此时,他却是沉着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月白,但眼中的焦躁之下却是担忧之意:“本少爷想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我告诉你江月白,我不会让你去的。”他抱着臂倚靠在门边,依稀可见过往的几分纨绔姿态,正是江家二少爷,江沐阳。   江月白见他似乎是下定决心的模样,清透的眸子中也飞快闪过一丝动容,但随即又被无奈所占据。   “二少爷,得罪了。”她低声开口,纤手微抬,指尖掠过一丝光华。   紧接着,似是琴弦被拨动,几声悠扬醇厚的弦音响起,一瞬间,江沐锦的目光立刻变得呆滞起来,而回过神,江月白已经绕过他,走了出了一大段距离。   “等,等等!”看着那窈窕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江沐锦突然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冲上去,红着眼睛抓住了江月白的手腕,   “你不准去,我不许你用那种东西!”   “二少爷,还请自重。”江月白轻叹一声,素手轻轻搭上江沐锦的手,将二人双手分开,   “傀儡无自主的神志,凭着本能行动,所以在面对幻境时无法分辨。我的灵喾是对付它们最好的武器。”   “二少爷应当明白,若我能继续突破,对于四域联军来说将会是个多大的助力。”   江月白很清楚自己灵喾上的优势,但同样清楚自己的短板,那便是修为。   虽然玄绯伊和玄青尘早就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用于修炼的丹药,但即使这些年来用各种珍贵丹药作为辅助,甚至她本身天赋也不低,又在夜以继日地修炼,但她年龄毕竟还是太小,如今也不过刚刚到了四阶巅峰。   四阶巅峰,放在过去的东域也能算得上是一方强者,但若是要抵御幽荧带来的危机,就着实是有些不够看了。   “可是现在又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你又何必去强行提升修为?”江月白说的道江沐阳自然也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江月白离开。   想要强行提升修为,总要付出代价,要么付出天赋,要么付出寿命,或者,二者都有。   而江月白的选择……   “二少爷,若真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江月白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不急不缓地开口。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面色苍白的江沐阳,朝着修炼室走去。   “江月白!”见状,江沐阳突然大吼一声,身形一闪,便又挡在了江月白身前。   他现在是四阶高段,修为比江月白差一些,但他的灵喾是魍魉,比起速度,擅长制造幻境的百幻蝶显然是要差出他一截。   “你知不知道用了那个药你会变成什么样?你连三十岁都活不过你知道吗?”他抓住了江月白的衣摆,音调却陡然弱了下去,   “我求你了,别去。”   他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哽咽,垂着头,不敢去看江月白的脸。   他的话语里甚至有些卑微之意,身体也微微颤抖着,而江月白甚至看到有水珠不停地沿着他下颚滑落。   或许是那泪水终究还是带给了江月白些许触动,这回她并没有强迫着江沐阳松开手。   “我知道啊,二少爷。”她任由江沐阳握着她的衣摆,嘴角的笑意中也带了一丝悲凉,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如今傀儡的攻击只是试探,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有危机,但以后呢?等幽荧掌握了吃透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呢。   一旦东域被攻破,那么死的不可能只是她,还有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这样一对比起来,她的寿命似乎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十年,也很久了。”她轻声开口道,笑容依旧是淡淡的。   更何况,她的兄长都在为大陆苍生而不惜自己的生命。她又怎么能拖他们的后腿。   “二少爷,江家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该报答的。”说着,她看向身前的江沐阳,勾了勾嘴角。   “我不要你报答!”闻言,江沐阳一下子抬起头,近乎是嘶吼般地开口道,   “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江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挡在前面?”   “不一样的,二少爷。”江月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不愿再与江沐阳解释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想说的那些话其实江沐阳心中都明白,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二少爷,多谢,但……我意已决,你不要再拦我了。”她拍了拍江沐阳的手,然后看见那只将她衣摆攥得手指发白的手缓缓松开,最后颓然垂落。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沐阳,最后也只能看了他一眼,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对着江沐阳行了一礼,便朝着修炼室的方向走去。   而江沐阳呆愣在原地,直到江月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才缓缓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江月白,你给我等着。”他跺了跺脚,恶狠狠地开口,但红着的眼眶却让他故意作狠的话语没有了说服力。   ……   傀儡的攻击似乎没有尽头。   玉舒城的外城墙上,如今早已人头攒动。   城墙上是来自四域各地修为不算太高的灵士,而城墙之下,则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傀儡。阻挡着傀儡的,则是一个个身形巨大,行动迟缓,但攻击力极高的人偶。   那些人偶一个一个并排站立,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将那些傀儡牢牢挡在城墙之外。   它们浑身上下皆由全大陆最为坚硬的灵材万岩铁炼制而成,并披着厚厚的甲胄,虽然笨重,却坚固不已。   而它们抬手间便是极其强横的灵力攻击,转眼间便将那一个个傀儡轰成灰烬,但紧接着又见那些被毁掉的傀儡化为能量,如流光一般飞向天空,融入一团团黑雾之中。   而越到后面的傀儡便越强大,到了后面,有的傀儡甚至能抗住那些人偶的好几次攻击,非要那些人偶用尽全力才能将其破坏。   “好了好了,后撤,换人!”城墙上,见操控人偶的灵士都快要精疲力竭,一名修为稍高的灵士立马用灵力加持的声音大喊道。   此言一出,城墙上的灵士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后退,紧接着又有一批人补了上来,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完了,东边要撑不住了。”突然,东边的一个人偶在低阶傀儡的不断攻击下似乎是到达了极限,轰然倒地,带起大片尘埃。   一瞬间,东边的防御顿时出现一个缺口,而那些傀儡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股脑地朝那个缺口涌去,似乎是想将那缺口变得更大。   “我们上吧!”看着那缺口的傀儡越来越多,一个灵士转过头,有些焦急地喊道。   之前定下的战术便是,若人偶的防线被攻破,那便是让灵士填补这些空缺。所以就算他们心有畏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有那些人偶在,他们只用在城墙上操控人偶防御就好,虽然灵力消耗是大了些,但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亲身下到城墙之下,那结局可就不一定了。   蚁多尚且咬死象,更别说如今的那些傀儡一个二个都毕竟身具修为,甚至已经有堪比四阶灵士的存在。   也幸好强大的傀儡需要的能量更多,创造后在被消灭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那傀儡的制造者才不敢一下子创造太多强大的傀儡,而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试探。否则若是一上来就跟他们用上高阶傀儡,那他们恐怕也只能破釜沉舟。   “等等,先别去!”突然,一道传音落入他耳中。   紧接着,一道火属性灵力暴起,一具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全新人偶突然从天而降,将涌入那道缝隙的傀儡一下子压成齑粉。 第356章 小爷路过   “好了,继续吧。”江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墙之上。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明显也是一副消耗巨大的样子。   “江大师。”看见他,城墙上几个尚在休整的灵士也围了上来。   “江大师您快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他们聚在一起,有些担忧地看着虚弱的江霄,开口劝道。   “是啊是啊,我们倒了没事,若是您倒下了,这可就遭了啊。”说着,另一个灵士也赶紧附和道。   作为创造出那些巨大人偶的炼器师,江霄在如今玉舒城守城灵士的心中,简直宛若再生父母,他们是恨不得修座庙给他供起来。   若没有江霄,他们指不定已经折了多少人,哪怕是水月门来支援的那些高阶炼器师,在知道江霄的这些构想之时也是赞不绝口。   用人偶来抵御傀儡,虽然消耗的灵材是多了些,但总归比丢了人命要好。   虽然那些傀儡在之后或许也派不上用场,但哪怕是如今这些修为较低的傀儡,在恐怖的数量下,若用灵士去抵挡,也是拿命去堆的。   “不碍事。”江霄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城墙之下的那一波波傀儡。   早些日子江曜来过东域一次。他已经无意回忆起当时自己看见江曜如今修为时的震惊。只记得那时候江曜把整个四域的高层人物都喊到了一起,跟他们说起详细的计划和对之后事态的推测时,那沉稳的模样和隐隐透露出的威严,已经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虽然私下里的江曜待他们还是如过去那般温和,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年他变化实在是太大,甚至连天之骄子都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如今的他。   他好像真的已经成了大陆的中流砥柱之一,是如今的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江曜和他们说,他现在即将突破九阶,只差最后一件进阶物。而待他成功进阶,那些源源不断的傀儡便不足为惧。   而他们如今唯一的任务,便是挡住这些傀儡的一波波攻击,直到江曜成功归来。   那时候江霄便开始庆幸,幸好这些年自己为了得民心一直在研究各式各样的精巧器械,包括各种用途的人偶。在江曜提出傀儡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偶人。   既然幽荧可以制造傀儡,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以人偶对傀儡,来减少灵士的伤亡呢?   他当天便找上了江曜,将自己的构想跟江曜一一解释,然后便收到了江曜有些激动的赞许。   “江霄你真是个天才!”那时候江曜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叫上他和几名水月门的炼器师一头栽进炼器室,一起用了一天一夜将图纸完善。   如今在水月门的帮助下,各类珍稀灵材灵植是不要钱似的往东域送,倒是不会出现材料不够的问题。但是那人偶毕竟过于繁复,炼制的核心部分他帮不上忙,江曜走后都是水月门的几位炼器师在负责那一部分,而他只是最外围的简单部分和一些修补工作。   只是即使如此,水月门的那几位炼器师却依旧一致将功劳推到了他的头上,随着傀儡进攻的越发猛烈,这些日子他在那些守城灵士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已然成了英雄一般的人物。   可是他又算是什么英雄?每当看见那些人崇拜的目光,他却只想苦笑。他不过只是一个曾经做了错事的人,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罢了。   跟江曜比起来,他又算什么?他不过是提出了一个点子,而真正能将其完善实施的,明明是江曜和水月门中的那些真正的炼器大师。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很开心。   不是因为那些人仰慕的目光,而是因为那些向他投来目光的人,他们都还活着。   那总觉得是自己救了他们的命,所以崇敬自己,而自己同样因为自己的构想能够保住他们的命而觉得欣慰不已,在过去,江霄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他竟然也会为了和他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而如此动容。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傀儡与高大的偶人还在混战之中,而更远方,则是一片茫茫的黑雾,让人看不清更远处的景象。   傀儡不断地从那团不断收缩,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黑雾中涌出,而江霄则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   江子墨……   和最初水月门的推测一样,在最初的试探后,傀儡的攻击便一下子变得猛烈起来。光靠着人偶已经无法将那些傀儡消灭殆尽,而进入人偶防线之后的漏网之鱼,则是只能靠着灵士去消灭。   这些天四域灵士也开始有了折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折损也越来越大。直到后来,傀儡之中甚至开始出现了高阶异兽,   这些异兽已经无法靠着低阶灵士的数量来取胜,只能依靠高阶灵士将其围杀。   所幸虽然傀儡的数量异常庞大,但凝聚出的高阶异兽却不多见。偶尔出现一两只,都会被那些高阶灵士们合力击杀。   但今天却不同。只见那半空中乌云翻滚,风沙蔓延,伴随着阵阵嘶吼之声,只见城墙远方无数光辉闪耀着,而伴随着刀光剑影,被困在正中的一只异兽缓缓露出了身形。   那是一只由黑雾纠缠而成的,比城墙还要更高的巨虎。它浑身毛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竖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它背生双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崎岖獠牙,眼中闪烁着恐怖的凶光,每一次咆哮亦或是挥爪都带着极其强烈的灵力波动,光是余波便能让修为不济的灵士瞬间重伤倒地。   而万岩铁制成的偶人在这只巨虎面前,更是仿佛如同纸糊一般不堪一击,几乎一个照面便被拍碎大半身子。   那竟是九阶上古异兽,穷奇的傀儡。   哪怕如今的傀儡只是形体上的粗制,没有神志也没有穷奇的特殊能力,就连灵力也比本体弱上许多,但怎么也会有七阶巅峰,乃至八阶的实力,加上它那庞大的身躯,竟也是在城墙之下所向披靡。   “不行了,顶不住了!”一名五阶灵士大喊一声,身形被那巨掌的余波轻轻一震,便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半空中的身形摇摇欲坠。   “结阵!”一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些的灵士大喊一声,随后他一挥手,那十几名灵士迅速聚拢,形成一个小型的阵法,总是勉强挡住了那巨虎接下来的一击。但是与此同时,他们身上成套的防御灵器闪烁了一瞬间,竟是尽数被击碎,而他们的脸色也立刻变得更加苍白。   十几件极品的五阶防御灵器,竟然也只能堪堪挡下这巨兽的一击。   偏偏这穷奇傀儡似乎带有一定神志,竟是趁着这个空档直接朝着灵士们聚集的方向攻击,一时间,城墙之上的防御法阵火光冲天,爆炸声不绝于耳,整座城墙地动山摇,由水月门炼器师精心打造的防御法阵上甚至都出现了几道浅浅的裂纹。   那巨兽每挥动一次爪子,都至少会有数名灵士被从城墙上震落,生死不知。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先解决这畜牲!”先前的那名灵士紧皱着眉头,大声喊道。   “啧,这玩意的力量和防御都远超我们能够对付的范畴,必须让那几位出手才行。”先前那名宛若领袖的年长灵士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沉声道:   “我拖住它,你们快去请家主!”   “队长!”此言一出,那群灵士中立马有人大喊一声,红了眼睛。   “快走啊!”又祭出一件极品灵器将那巨虎的动作延迟一瞬间,那年长灵士几乎是咆哮着开口,   “若我没拦住它,老二你就上!”   说着,他浑身灵力一闪,竟然是朝着那穷奇傀儡飞奔而去。   而与此同时,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随后,一股极其庞大的灵力波动自他体内倾泻而出,几乎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那是,自爆!   那名灵士的身体在疯狂的灵力波动中迅速膨胀起来,周身的气势也开始疯涨,随后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竟然是直直朝着那穷奇傀儡冲去。   那穷奇傀儡似乎也被这恐怖的灵力波动和仿佛要灼伤人眼的巨大光束吸引,转过头来,张开泛着腥臭的大口,看上去竟是想要将其一口吞没。   那人身后传来一声哀嚎,而紧接着,一道道和先前相差无几的恐怖灵力波动竟然接连漾起。   “你们……”那年长灵士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的灵士们一个个都是眼中含泪,浑身灵力暴动,竟是打算与自己一同赴死。   “混蛋,快走啊!”他怒骂一声,同时疯狂催动体内的灵力,似乎是想要将自爆的威力提前引爆。   “呵呵,队长你可别总想着一个人逞威风,你要是死了,这烂摊子交给老娘,老娘才不想接呢。”但并没有如他所愿,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就是就是,反正也活不长了,与其剩下的几年苟延残喘,不如葬在这,也落得个痛快!”之前那灵士也接话道。   “哈哈哈,我那婆娘前几天就死在城墙下,比起当一辈子的鳏夫,我不如下去陪她,就怕她看见我又要指着我鼻子骂。”   “以身殉道,道在千古。”   “哈哈哈哈,这穷奇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一起上,还不是能炸他狗日的个天翻地覆!”一个个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竟是铁了心地要与他一同赴死。   “等等!”突然,一道柔美空灵的女声仿佛越了万水千山,直直传入了那一行人耳中。   紧接着,城墙之上,柔和的金色光芒突然亮起,将几人身体包裹。而那一瞬间,他们快要消耗殆尽的灵力和恐怖的伤势竟然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因即将自爆而变得暴乱无比的灵力也一下子平顺起来。 第357章 小爷暂时离线   “夏家主!”一行人先是一惊,随后满脸欣喜地朝着那光芒的源头望去,却只见柔和的金光陡然扩大,笼罩住一个极大的范围。   被金光笼罩之处,所有灵士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就连身上的气势也更强了几分。   “是瑞兽当康,夏家主来支援我们了,我们上!”一名灵士兴奋地大喊道,同时浑身灵力暴涨,朝着那穷奇傀儡冲去。   “夏家主出手了,我们冲啊!”   “杀!”   那一行先前还狼狈不堪的灵士们一时间士气大振,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不要命似地朝着那穷奇傀儡冲去。   而那穷奇傀儡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群灵士比之前更强的气势,咆哮一声,巨大的身躯上黑雾缭绕,随后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猛然朝着众人冲来。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被这巨兽的咆哮声所波及,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恐怖的巨大的威压使得众人呼吸都为之一滞。而紧接着,那穷奇傀儡便已经冲至众人面前,大口张开,难闻的腥气扑面而来。   然而在夏语竹能力的加持下,那十多名灵士竟是悍不畏死,直接迎着那巨兽的巨口冲去,手中的武器化作一道道流光,狠狠地劈砍在那巨兽的血盆大口之上。   “嗷——”那穷奇傀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仿佛被激怒了,巨爪猛然拍下,一时间大地震动,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靠得近的灵士瞬间被击飞,就连远些的也被整个人掀翻在地。   被拍落在地的灵士挣扎着爬起,但穷奇傀儡却并没有给他们再度出手的机会,巨爪高高扬起,再度朝着众人狠狠拍下。   “不好!”   那十多名灵士瞳孔骤缩,眼中掠过惊恐。   然而,就在那巨爪即将落下之时,一道流光忽然带着呼呼的破空声响自天际掠来,然后重重扎进了那巨爪之中。   “砰!”   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猛然一颤,让便见那穷奇的巨爪被深深钉进了地面之中,掌心处插着一根不起眼的玉簪。   “啧,之前便说了保命为重,又在逞什么强。”带着几分威严中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动人女声响起,   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转过头,露出一张美丽娇媚,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英气的脸来。   那是一名女子,她身着一袭深青色贴身长裙,裙摆之上绣着繁复的江家族纹,显得气质高贵却又不失优雅。   她红唇微抿,仿佛是在责怪众人刚刚的冲动。只是那眼中的关切和担忧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夫人!”看清女子容貌的一瞬间,几人齐声惊呼道,眼中满是惊喜之意。   “退后!”玉琳琅并未多言,只是美眸微眯,纤手取下头上的另一支玉簪,如瀑的长发一下子披散下来。   轻轻抬手,将穷奇傀儡巨爪狠狠钉死在地面之中的玉簪飞回她手中,两根玉簪合二为一,竟是直接化为了一条玉色的长鞭。   “吼——”先前那一击显然也是让穷奇傀儡痛极,但黑雾涌动,刚刚玉琳琅被捅了个对穿的巨爪竟然又一下子恢复如初。   紧接着,它再度咆哮一声,带着仿佛可以将天地毁灭的气势朝着玉琳琅狠狠扑去。   而玉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手中灵力汇聚,正打算提鞭而上,却突然见一道灵力狠狠地打在了那穷奇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庞大的身躯强行被逼退了几步。   “夫人莫跑那么快,为夫跟不上的话,夫人受伤了可怎么办?”紧接着,一名男子稳稳落到了玉琳琅身旁。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墨色长发随着被激起的微风轻轻拂动,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神色凝重,周身的气息十分内敛,却又不失凌厉。   “少贫。”来不及跟江承泽言笑,玉琳琅只是紧抿着红唇,手中长鞭化作一道玉色流光,带着猎猎的破空声,挥舞间接连挡下几道穷奇的攻击,又看着之前那些受伤的灵士已经撤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不等他们喘口气,穷奇傀儡身上的黑雾一滞,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形一闪,竟然直接出现在玉琳琅身后,巨掌带着磅礴的灵力和仿佛要撕裂空间的气势,对着玉琳琅狠狠拍去。   “夫人!”江承泽瞳孔一震,下意识地一个闪身将玉琳琅护在身后,同时一掌拍出,但凶狠的灵力却只来得及阻挡穷奇一瞬间,紧接着,那凶悍的巨爪便已经落至二人头顶。   “轰!”   只听见一声巨响,巨大的烟尘升腾而起,将江承泽和玉琳琅的身形笼罩其中。   “家主!”   “夫人!”   城墙上众人见状,皆是惊呼出声,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然而待到烟尘散去,却见二人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身上缠绕着层层包裹着灵力的翠色柳条,竟然是替他们挡下了这样恐怖的一击。   “江家主和玉姐姐可得小心些,若是你们受了重伤,光靠遗情和姐姐可指挥不了你们江家的灵士。”一道轻佻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曼妙身影自烟尘中缓缓走出,手指轻动,那柳条便回到了她手中。   正是当初和江曜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家家主之妹,东域商会首席拍卖师,柳姬柳遗情。   说完,不等玉琳琅夫妇回应,她妩媚的脸上突然表情一冷,无数柳叶便从她指尖飞出,硬生生地扎入了穷奇傀儡的体内。   与此同时,玉琳琅长鞭一甩,化作数道玉色流光,将穷奇傀儡紧紧缠绕。长鞭上灵力疯狂灌注,玉琳琅身后甚至出现了一道龙头鱼尾的影子,其上的七圈光环分外耀眼。   一时间,那穷奇傀儡竟是挣脱不得,只能嗷嗷乱叫几声,但随即却又见他体内出现几道乱窜的深绿色光芒,下一秒,柳叶飞出,回到柳遗情手上那根柳枝上,但穷奇傀儡身上却绿光大盛。   而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一片尘沙飞扬。   待尘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那穷奇傀儡的身体内部,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那裂纹处,还有说深绿色的灵力不断逸散而出,而穷奇傀儡的身体,正在从最尾端一点一点化为黑雾飘向天空。   见状,柳遗情面色一沉,正想将那些灵力收回,谁知那些深绿色灵力却根本不受她使唤,而是随着那些黑雾一起升上了天空。   “啧……”见状,柳遗情轻啧一声,转头看向玉琳琅和江承泽,   “这傀儡果真恶心至极,也难怪那两位说我们不能随便插手。”   “攻击傀儡的灵力在傀儡死亡后会一同回到那黑雾之中制造其他傀儡。若是那两位贸然出手,只怕在之后我们会更加难熬。”玉琳琅摇了摇头。   玄绯伊和玄青尘坐镇在东域,但他们先前便说过,若非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与此同时,他们还让四域联军将手下的灵士按不同修为分编为不同的小队,修为越高的小队越不能随意出手,最好能够恰好消灭那些傀儡即可。   虽然那时候玄绯伊和玄青尘给他们解释过这么做的由,但解归解,实际做起来,看见手下的灵士总是徘徊生死一线,也难免有的人心中会生些怨气。   但如今真的打斗下来,柳遗情才发现,玄绯伊和玄青尘的决策果真是高瞻远瞩。情况艰险,总好过之后根本无力抵抗。   兴许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但还没等三人的气息平复,天边的乌云却再次疯狂涌动,然后隐隐凝聚出一个兽形来。   又来?!一瞬间,三人心中同时冒出一阵惊骇之意。   那兽形虽然尚未凝聚成型,但光从体态和气势上来看,应该也会是个不弱于粗制穷奇的异兽傀儡。三人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激战,哪怕有夏语竹的当康为他们做支撑,但灵力尚且未曾恢复。若是再来一只,只怕他们也会陷入苦战。   “三位,速归。”然而,就在三人正打算硬着头皮上的时候,夏语竹的传音却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声音出现的瞬间,三人来不及思考,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城墙内部奔去,而就在他们踏入城墙的一瞬间,只听见天边传来一声嘶吼。一只毛发拖地,外表似牛,却长着四只大角的兽影从黑雾中缓步而出。   又是一只上古异兽,獓因的粗制傀儡。   见状,众人皆面色一沉,紧接着却见那獓因傀儡咆哮一声,四蹄猛踏,竟然就这样朝着城墙冲来。   “铮——”突然,只听见拨弦音震,如金戈碰撞,玉珠走盘,带起一股肃杀之气,像是琵琶之音。   而听闻此声,几人俱是神色一滞,紧接着柳遗情面上便露出些喜色:“是姐姐!”   作为柳家家主柳遗音的亲妹,她自然一下子就听出,那是自家姐姐灵武的音色。   而既然柳遗音动手了,那岂不是说明……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清幽旷远的古琴声响起,如同山野清泉,淙淙汩汩,又似幽谷溪涧,百转千回。 第358章 小爷在进阶了在进阶了   琵琶与瑶琴,一刚一柔,一高昂一低沉,却在这时异常地和谐。   “你们家那小丫头倒也是出关得及时。”听见这丝竹之声,柳遗情掩口轻轻笑了笑,眼中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一些。   乐声出现的瞬间,獓因傀儡的动作瞬间迟缓了起来。而紧接着,琵琶声渐弱,醇厚悠扬的古琴声渐强,如水波一般,缓缓扩散开来。   而随着乐声渐渐高昂,獓因傀儡的行动瞬间变得呆滞,最后,只听见一个扫弦,獓因傀儡庞大的身体直接顿在了原地。   琴音缓缓散去,江月白怀抱倚芳,面色苍白,哪怕属于瑞兽当康的金色光芒已经将她整个包裹,她却依旧不停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入鬓发之中。   “小心!”一旁的柳家家主也收起琵琶,赶紧将摇摇欲坠的江月白扶住,然后缓缓降落至城墙之上。   “夫人,家主,柳姐姐,夏姐姐……”此时夏语竹也收了灵喾,江月白在城墙上站定,对着众人一一行礼。   “你这丫头,这么生分干什么?”玉琳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紧接着,夏语竹手上出现一团柔和的金色光晕,她轻轻抬手,光团汇入江月白眉心,她惨白的脸上立刻多出了几分血色,气息也一下子平稳许多。   几人说着便转过身,便看见城墙之下的灵士正如潮水一般撤回城墙之内,而刚刚还和灵士打得不可开交的傀儡,却突然调转了方向,如同突然被下了什么魔咒一般,朝着獓因傀儡的方向缓缓涌去。   而獓因傀儡此时好像也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怒吼,却并没有朝着城墙袭来,而是直接对着那些傀儡攻袭而去。   一时间,无数傀儡缠斗在一起,不停有傀儡被搅碎,化作黑雾消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那獓因傀儡凶猛无比,身上也难免出现了几道伤痕。   而江月白看着城墙之下的景象,倚芳一横,纤手在上轻轻拨动几下,便见远方新生的,先前未受影响的傀儡也调转了方向,直直朝着獓因傀儡的方向走去。   “唉,还得是月白妹妹,这一出手就把事情解决了。”危机暂时解除,柳遗情也松了口气,随即嘴角便露出一抹微笑,抓过江月白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阿情,别闹。”柳遗音拍了拍柳遗情的手,对自己这个老大不小的妹妹也是有些无奈。   她的灵武也是乐器,虽然跟江月白种类不同,甚至二人的灵喾本质也不一样,但总归也是能找到些共通之处。   所以自从四域通过气,打算共同对抗幽荧之后,江月白就和柳遗音多有交流,连带着跟柳遗情也渐渐熟悉。   柳遗情很喜欢这个总是冷冷清清一本正经的丫头,也总喜欢逗她玩,柳遗音屡禁不止,最后也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   “月白!”突然,一道绛紫色身影直接跃上了城墙,朝着江月白的方向飞来。   看见那身影的瞬间,江月白赶紧上前将其接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姑,你小心点!”她无奈开口,看着面露欣喜的江思雅,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是长辈。   “江姐姐,你慢些。”曲瑶霜和叶听荷也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神情俱是无可奈何。   三人皆是灰头土脸,甚至衣裙也带着破损,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精神头却是异常地好。   她们之前便在城墙之下抵御傀儡,也都受了些伤,不过夏语竹开启灵喾后,这些伤也就愈合了。如今看见江月白出关,更是直接激动地跑上了城墙。   几人又是一阵寒暄,江月白看着如今身体大好,又变回了和过去一般活泼的江思雅,哪怕她一向冷静,但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淡淡笑容来。   城墙之下,傀儡与獓因还在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江月白却突然抬首,眼看着一道黑影停在自己身边。   “各位大人。”那人先是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而众人自然也立马认出,此人是疏影阁十八暗影中的一位,   “凤家主让小人转告各位大人,傀儡中心的转化之力在迅速增强,还请各位大人莫要掉以轻心。”他沉着声开口,话中之意却让城墙上众人均是面色一沉。   “凤家主还说,若力有不逮,还请各位随时请求增援。”   他说完便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见众人均是会意,这才告辞离去。   “转化之力又在加强……”那暗影走后,玉琳琅秀眉蹙起,有些担忧地看向远方。   “难不成……是中域?”江月白也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思绪翻腾,似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们这边的战场突然有了变数,那定是中域那边的战场出了些问题,只是也不知是变好还是变坏。   变好,幽荧被逼到狗急跳墙,打算先将他们攻破。变坏,幽荧腾出了余力,足以给他们更多的压力。虽然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他们的情况更加危急。   也不知道江曜哥哥那边怎么样了……她的目光不由得又看向南域的方向。   ……   而此时,水月门的入口水门和月门处,也同样是灵力乱涌,各式各样的灵武光芒闪烁,若是修为不高的灵士不小心误入,只怕会在一瞬间被绞得粉碎。   而月门之外,阵法的光芒闪烁着,将最中央的能量波动隔开,不至于伤及外层灵士。   “玄霖澈,你真的以为,你能拦得住我?”法阵笼罩的范围中,玄初华悬浮在半空,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玄师,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外层灵士已经陷入混战,在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玄初华带来的人其实比水月门的人要多些,但那些人却不知为何,比起水月门中人来说少了太多的斗志,一时之间竟然也是没能占据上风。   而玄初华早已被玄师困在这方法阵之中,以免他对外层的水月门灵士下手。   “拦不拦得住,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玄师面无表情,手中握着一把火焰凝聚而成的长/枪,枪尖一甩,鲜红的火焰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却又凌厉的弧度,留下一道亮眼的火光。   那火光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紧接着便一下子爆发开来,以玄师为中心朝着四周轰鸣而去,恐怖的高温似乎要将空间都扭曲。   但是玄初华却只是勾了勾嘴角,似乎没有感受到那杀伤力极高的余波,身边黑雾一动,紧接着,他的身形竟然突然出现在了玄师身后。   好在玄师似乎早有察觉,手中长/枪猛然转了个向,一个回旋便朝着他身后刺去,枪尖直指玄初华的心口。   “哈哈哈哈哈……”然而,玄初华却并未躲闪,反而是伸出了手,直接抓住了那火焰凝成的枪尖。   哪怕有转化之力附着,但一瞬间,他的手掌还是被烫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难闻的焦糊腥气四散,但玄初华却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般,冷冷一笑。   “玄霖澈,我告诉你。”他轻轻提起枪尖,正对自己的心口,声音低沉,   “你杀不了我。”   玄初华话音刚落,那赤红色长/枪却突然光芒大盛,带着堪称狂躁的灵力直直刺进他的胸膛。   赤色光芒猛然在他心口炸开,恐怖的灵力是红色,鲜血也是红色,二者纠缠在一起,交织出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玄初华心口瞬间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乍看之下白骨森然,血肉甚至飞溅到了玄师脸上,配上他那面无表情却美得富有攻击性的容颜却平添几分邪异,如同修罗鬼魅。   这伤势放在常人身上恐怕早已让人断绝了气息,但玄初华却只是突然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嘶哑难听的笑。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的狰狞大洞,又抬头看向玄师,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哈哈哈哈玄霖澈……我早说过,你杀不了我。”   “今天,该是我杀了你才对。”   他缓缓抬手,虚空一握,黑雾涌动,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粉红的嫩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重新填补上了那个窟窿,甚至下个瞬间,破坏的华服都已然恢复如新。   “那可未必。”玄师面色不改,一手持枪,另一手的指尖却光华一绽。   只一瞬间,片片黑红色的印记如花朵般瞬间在玄初华的皮肤上绽开,带着爆炸般的热度和强大的腐蚀性,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变得焦黑,甚至那伤痕还在迅速向皮肤之下蔓延。   “你……”玄初华面色一白,指尖不断颤抖,似是痛苦至极。   但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下一秒他体内却突然红光大绽,那些黑红印记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疯狂朝着他身体内里侵蚀,就如同与那红光里应外合一般,让玄初华的身体仿佛在顷刻间便要化为灰烬,却又见黑雾涌动,将他被破坏的身体再次修复,两股力量拉扯间,玄初华虽然痛苦至极,但一时半会竟真的没有性命之忧。 第359章 小爷的师父真的很无情   “玄霖澈,你竟然真的想杀我?!”痛苦之中,玄初华原本俊秀的脸也扭曲到狰狞可怕的地步。他双眼赤红,声音沙哑得似乎不似人声,   “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死死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眼中翻滚着玄师有些看不懂的自嘲与悲哀,但又转眼被怨毒与疯狂吞没,   “你凭什么恨我?你哪来的资格恨我,明明是我该恨你才对。”   “你助纣为虐为祸苍生,使得天下生灵涂炭,我为何不能恨你?”玄师看着状若癫狂的玄初华,眼中微澜,却又很快恢复无底的平静。   他承认,在他幼时,玄初华曾的确对他无比重要,甚至在林挽缨和玄知鹤相继陨落的那段日子里,玄初华更是俨然如他支柱一般的存在。   他也曾因夺走了玄初华的家主之位而愧疚不已,甚至对那时的他而言,只要不于别人有害,玄初华跟他提出任何要求作为补偿,他都会一口答应,无论有多过分。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玄初华会投入幽荧麾下,甚至那么坚决,那么疯狂,让他们二人之间连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他见过多少人因幽荧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甚至粉身碎骨,连尸首都不曾留下。玄初华是幽荧最大的帮凶,哪怕他过去与他有手足之谊并不假,但是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过去的情谊而让自己放过这个恶行罄竹难书的罪人?   更何况还有宁岚雪。   他没有权利代表其他人原谅。   “哈哈哈哈,你恨我,你凭什么,玄霖澈你凭什么?!”然而,玄初华却像是疯了一般,身上突然如潮水般涌现出大片黑色光芒,将他的身体修复,而一转眼,他的手上出现一柄四棱锏,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朝着玄师挥舞而去:   “你护尽苍生却唯独连拉我一把都不肯,凭什么如今又来对我指指点点?”   他嘶吼着,声音似是带着悲意,却又像是带着难以名状的疯狂与怨念,四棱锏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雷霆之势,却每每在即将触碰到玄师的前一刻被玄师堪堪避开。   “没错,当年的确是我给宁岚雪种下牵丝蛊,但亲手杀死宁岚雪的是谁?是你啊我的好帝尊。”   “还有其他的那些蝼蚁,若不是你当年抢了我的位置,我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害死了他们的明明也是你啊玄霖澈!”   玄初华几乎是要将嗓子喊破了音。他身上灵力涌动,气势如虹,然而那双眼却空洞得如同深渊,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就像是不要命一般,身上黑色光芒明暗不断交错,四棱锏飞舞,带着凌厉的锐气,但玄师却只是眉头紧锁,手上动作丝毫不见变慢,火光飞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玄初华一道又一道攻击。   他不欲再与玄初华多言,只是抵挡着他的攻击,一边暗自凝神寻找着玄初华的破绽。   其实玄初华身上的破绽并不少,毕竟他压根就没想防御,只是一味地输出着灵力。但是玄师知道,贸然出手并不能将玄初华击溃,毕竟那人连刚刚那样严重的伤都能在顷刻间愈合。   玄初华的攻击毫无章法,似乎只是一味地发泄,短时间内奈何不了他,但同样的,正如玄初华所言,他根本没办法真正杀掉玄初华。   但是玄师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等到玄初华冷静下来,身负幽荧创造之力与转化之力的他将会变得无比难缠。   要破局,如今恐怕只有等到江曜突破进入九阶……   “玄霖澈,你活该!”思索间,玄初华又是几道灵力打出,被玄师一一化解,但他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攻击有无效果,灵力之后四棱锏便直直甩出,   “你活该历尽手足相残之痛,你活该遍尝挚友分离之苦。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阵只是隔绝了灵力,却并未隔绝声音。玄初华的疯狂哪怕法阵之外的灵士都看得一清二楚。玄家的灵士倒是早已习惯,但一水月门中灵士刚解决掉手中敌人得了空便听见这话,本就愤怒的情绪仿佛又被浇上一盆滚油,让他直接一声怒吼:   “玄初华,你住口!”   谁不知道当年参雪尊者之死是帝尊心中的一道疤,但玄初华却偏偏要将这道好不容易愈合了分毫的难看伤口再次血淋淋地撕开,一遍又一遍地将其碾得血肉模糊。   “该住口的是你们!”但是,玄初华却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若是当年坐上家主之位的人是我,我早就……”他声音一顿,像是被卡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开始大吼,   “你们都惧我厌我恨我,但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都是拜他所赐?”   他发髻散乱,如同失去智一般大喊大叫胡乱攻击,毫无仪态可言,任谁来看都只会觉得这怕不是个生了癔症的疯子,又怎会将他与凶名赫赫的初华帝尊联系到一起。   “无耻小人,怎敢妄与帝尊相提并论?!”那灵士也是冷哼一声,接住旁边玄家灵士朝着他挥来的一剑,扭头对着玄初华怒吼道。   他有些不明白,那个魔头究竟是如何恬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玄初华和玄帝尊上,这两人的名字哪怕只是并排放着都是对帝尊的亵渎。   “我无耻?哈哈哈哈……”如同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玄初华笑得身体发抖,甚至眼中隐隐出现了几分泪光,   “我无耻?那他又比我高贵多少?”四棱锏一扬,尖端直直指向玄师的咽喉,   “罔顾伦常,目无礼法,师徒,你们口中冰清玉洁的玄帝尊上,究竟又比我玄初华高贵多少?!”   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声音传得极远,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在场的每一位灵士的耳中。   荧烛大陆向来讲求尊师重道,师父于人而言就如同第二个父母。师徒相亲,在很多人心中和鹑鹊之乱没什么两样,更不要说二人都是男子!   这放在任何一个灵士身上,传出去恐怕都是会让整个家族都蒙羞的丑事。   而这恐怕也是玄师身上唯一能够称得上是污点的地方。   玄初华的话如同一颗巨石砸入本就不甚平静的水面,掀起惊涛骇浪,让在场之人无不面露震惊,就连正在与玄初华对峙的玄师也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微的惊愕。   玄初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和江曜的事情明明连梦吟沧和宁岚月都不曾告诉,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至多再加一个已经陨落的宁岚雪玄。那初华又怎么会……   虽然他也没打算在这时候将他和江曜的事情公之于众,但他也不是那种会畏惧流言的人,玄初华将这事情抖落出去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他唯一担忧的是,玄初华究竟还知道多少东西,他又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而玄初华知道的这些事情,幽荧知道吗?   甚至不仅是他和江曜的私情,还有白虎冢的偷袭,当时玄初华的出现也的确是过于蹊跷。玄师很清楚,没有人可以在白虎冢深处久待,就算玄初华在之前察觉到了江曜的存在,甚至猜到了自己会带江曜去白虎冢寻进阶物,但他怎么可能将时间拿捏得那样准确?   恰好设下埋伏,又恰好将他们重伤,若是宁岚雪的残魂没有及时出现,江曜怕是只能退而求次,选白虎骨的下位替代品作为进阶物。   而玄初华的脸上则露出扭曲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他猛地挥动四棱锏,锏身朝着玄师狠狠砸去。   玄师侧身,飞快地躲过玄初华的攻击。而玄初华似乎也根本不在意玄师会如何回击,他只是死死盯着玄师的脸,似乎是想从那之上看到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失态。   可惜玄师在最初那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立刻恢复成了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就如玄初华记忆中的那般,让人看了就想吐。   无论遇到何种事情,他似乎都是那般从容不迫的模样,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明知道当年那一战自己从头到尾都未曾对他下过死手,哪怕是亲手一枪将自己的身体捅了个对穿,哪怕是看着自己的鲜血流了一地,他却从来都是面无表情,莫说犹豫,甚至连质问都不曾有一句,然后用漫天的焰火将自己焚为灰烬。   那样冷漠,那样薄凉,就好像自己的存在从头到尾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一样。   他就不能问一问他们为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就不能问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他不闻不问,甚至连一点感情都不愿施舍给自己,他凭什么?!   是,他玄初华是做尽天下恶事,是手上血腥无数,但他又何尝不想做个好人?所有人都有资格唾弃他,鄙夷他,唯独他玄霖澈不可以。   他不配!   因为是他断绝了自己最后的希望,是他亲手把自己推向无底的深渊。而他玄霖澈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他又如何能不恨。   玄初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满腔悲哀与那不甚鲜明的愤怒全部藏进心底。但等他抬起头,却只见玄师身上的灵力突然沸腾了起来,如同开水入滚油,瞬间炸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玄初华喘不过气来。   玄师其实也不知道刚才玄初华的攻击为何停滞了一瞬,但那一瞬间的空隙也足以让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并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无论玄初华是用了何种手段知道了他们这边的消息,无论玄初华究竟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幽荧。   既然他们早已站在了对立面,那么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玄初华,定不能留。 第360章 小爷难道……   鲜红灵力涌动,玄师身上的气息突然大盛,但玄初华却不躲也不闪,甚至身上灵力都直接散去,像是放弃抵抗了一般。   “玄霖澈,不是我说,用燃灯你的身子受得了吗?别到时候杀我不成,自己先被燃成灰烬,那可就成天大的笑话了。”他抬起眼瞧着玄师,嘴角挂着一抹笑,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他身上那恐怖的气息似的。   他知道那小东西一日不突破到九阶,他的好义弟就一日回不到巅峰。   触及不了法则的攻击,哪怕再暴烈,于他而言都只是吓人的幌子,看着虽强,但至多让他受些痛罢了。   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眉头紧锁的玄师,眼中满是嘲弄,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偏偏让人觉得仿佛他才是那个占据主动权的人一般。   然后紧接着,只见玄师手中的长/枪化为了一柄造型优美的苗刀。   玄师不言,只是手中灵力疯狂注入苗刀之中,只见那火焰凝成的苗刀刀身上光芒大盛,但玄师重重一挥,却不见任何灵力溢出,也无半点异状。   但是几乎是同一时间,玄初华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   玄师再没看玄初华一眼,手中火焰散去,先前身上那令人仿佛快要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着火焰的消散一同消失。   他面色有些发白,鬓角不断有汗珠滑落,身子险些滑落在地,却在最后的关头直起身子,不至于让自己看上去太过狼狈。   然后,只听见“咕噜噜”一阵响,玄初华的脑袋滚到了他的脚边,那张脸上甚至还挂着刚才的嘲弄微笑。   然后,只听见一声巨响,玄初华失去脑袋的身体内部突然炸开一道道恐怖的炽热能量,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他的身体在切割为混合着骨头的肉糜。   而鲜血甚至来不及涌出,那不成人样的身体便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这是玄师自创攻击灵技,落月的第三式,新月。   那是可以无视空间与任何防御的恐怖杀招。   施展新月所需要的修为极高,对灵力的消耗也极大,哪怕是如今的玄师,也是在施展了燃灯强行提高修为之后才能将其使出。   江曜突破到八阶后玄师虽然能够使用九阶的修为,但九阶和九阶之间亦有差距。如今他若不用上其他手段,能使用修为的极限是九阶初段巅峰,而新月至少要九阶中段才能使出。   “帝尊!”看见那法阵中的景象,水月门人顿时一愣,紧接着便是大喜。   帝尊除掉了玄初华?!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如今的帝尊暂时不无法恢复至巅峰时期的实力,按说也该在和玄初华的对决中落于下风的。   但那可是帝尊啊,那引发了无数次奇迹的人,如今他就算将那个冒牌货就地斩杀,好像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惊骇的事情。   而见状,玄家的灵士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斗志,接连被水月门人放倒不少人,却见玄师面色一变,手中横刀直直挥向身后。   “帝尊!”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水月门人大惊,但只见一团黑芒附着在了那火焰凝成的苗刀之上,紧接着闪动几下,一个人影便缓缓在玄师身后凝聚成形。   “呵,呵呵呵呵……”那是一阵不大却十分阴冷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让人头皮发麻。   “好义弟啊,我说过多少次了……”冰冷的手轻轻划过玄师的后颈,玄初华的声音中极尽怨毒,像是刚刚从地狱中爬上来复仇的恶鬼,   “你杀不掉我,你杀不了我,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他说着,新生的手掌直接用力朝着玄师的脖颈一握,似乎是想要将那白皙脆弱的颈项捏碎似的。却在最后关头被一团红色灵力堪堪挡住。   上一次是心脏,这一次是脖颈,玄霖澈竟是次次攻向他的要害,没有丝毫留情。   他是真的恨不得他死!   更可笑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偏偏还是……   玄初华大笑,笑得眼角发红,手中黑芒疯狂闪动,却被玄师身上那道不算明亮的红芒挡住了去路。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突然,金戈碰撞之声响起,玄师突然转身,手中火焰凝成的长/枪在一瞬间将玄初华挑飞在地,灵力炸开,让玄初华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又多了几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狂涌。   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玄初华,声音冰冷,但胸膛却是不断起伏着:   “玄初华,你我之间,早就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他没握枪的那只手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爆凸,像是在提醒玄初华,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玄初华是真的想杀他吗?不想。他是真的没察觉到吗?也并非如此。   如今的玄初华如同幽荧一般不死不灭,哪怕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对付起他恐怕都会有些棘手,更遑论如今这个力量不全的自己。   如果玄初华真对他动了杀心,他恐怕已经灰飞烟灭。   他不懂,他不懂玄初华为何明明嘴上说着最恶毒的话,但偏偏要处处对他手下留情。   他不懂玄初华看他时眼中不断闪烁的眼神,那究竟是什么,是爱还是憎,抑或是其他更复杂的感情,他看不懂,他也不打算懂。   他只知道,如今的玄初华是他的敌人,必须除掉的敌人。   他不是没怀疑过当初玄初华和他的决裂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隐情,但是事到如今,再多的原因再多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和宁岚雪不同,玄初华自始至终都是有神志的,他是自愿站在了幽荧的阵营之中,和他们对立。   就算他问了,就算他知道那人有苦衷,他又能做什么?   玄初华不会对幽荧反水。甚至就算他现在真的对幽荧反戈相向,但哪还有什么回头是岸,罪恶的船驶出了太远,回头也不过苦海无边。   他早已没了退路,无论走向哪里都只有万丈深渊。试图解,不过也是给他们二人平添困扰罢了。   就如同他刚才所言,他们之间,难道不是早就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么。   “你死,我活?哈哈哈,玄霖澈,你说得对。”玄师收敛心神,正欲再度将玄初华重创,却只听见一阵混合着嘶吼的笑声,紧接着便看见一道道黑色光芒正朝着玄初华飞速涌去,   “玄霖澈,你也该死了。”他看着玄初华站起身,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中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归于平静。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手上黑芒凝聚,眼中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决绝。   他带着那团恐怖的黑芒猛然朝着玄师袭去,而玄师手上也同样凝聚出仅剩的灵力,迎着那黑芒而去。   红色灵力与黑芒相接,碰撞间产生强大的余波,甚至连那法阵都摇摇欲坠。   两股力量相互牵制拉扯,竟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势,让在场之人俱是面色一白。   黑红双色光芒相峙半晌,突然,只见红色的灵力不知为何突然弱了下去,紧接着黑色光芒便猛然炸开,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巨响让场内人均是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便只听见一声阵法破碎的巨大声响,场内最中央烟尘滚滚。   “帝尊!”   “尊上!”   水月门人俱是一惊,纷纷是想朝着烟尘中冲去,却被那四溢的灵力和玄家灵士拦住了去路。   烟尘缓缓散去,尘埃中的人影缓缓显现。   随着那人影缓缓清晰,众人的心几乎是要提到了嗓子眼。   “真狼狈啊。”他们听见一声低低的嗤笑。   只见玄初华衣衫破碎,遍身脏污,却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手中握着那把四棱锏,而玄师却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拄地,一手捂着胸口,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帝尊!”众人见状,立马想要冲上前,却只见玄初华一挥手,恐怖的灵力瞬间将他们震开,让他们靠近不了那中心半步。   “真狼狈啊,玄帝尊上。”玄初华又重复了一遍,缓缓走近身负重伤,甚至连起身都困难的玄师,缓缓蹲下/身子。   他手中紧紧握着映着冷光的四棱锏,用锏身强行抬起玄师的下巴,露出那张沾满血污与灰尘,却依旧不掩风华,甚至反而带上了几分凌乱破碎之美的脸。   这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那是他的执念,是他的怨憎,是他的绝望,也是他的……   他喉头挤出几声呜咽般的低笑,握着四棱锏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将玄师逼成这样。   或者说,这是荧烛大陆上人人敬仰的玄帝第一次被除了幽荧以外的人逼成这样。   他知道如今的玄师已经没了反抗他的余地,如今他还能对自己产生伤害的手段恐怕只剩下自爆。   但是一旦走到那一步,不止在场的灵士,甚至连水月门内部恐怕都会被那能令天地变色的毁灭性能量化为灰烬。   玄师不敢的。   更何况……   他看着地上的红衣如血的玄师,却只见他的身体都开始忽明忽暗,仿佛是在真实和虚幻中不断交错。 第361章 猜猜小爷遇到了什么   “小曜……”玄师面色惨白,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体内涌上的烧灼之痛让他险些抑制不住喉间的痛苦喘/息,汗珠如骤雨一般大颗大颗地落下。   身体的剧痛鲜明无比,但他如今却已经顾不上这些,反而是眼前不断闪过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却又分外执拗的青年面容来。   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开始崩溃,难不成是江曜那边……   一想到这,他便像是突然来了力气,猛然从地上站起,但身形却又忽地一闪,紧接着便再次跌倒在地,红衣染尘。   “别白费力气了,玄霖澈。”玄初华不知为何,竟也是像是为了平复心情一般,深吸几口气,声音突然高了好几个调子,   “他活不了的!”   “你就是在这杀了我,他也活不了的!”他大喊着,随即便是大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玄师,四棱锏高高举起,   “而你,会死在他前面。”   声音冰冷,像是宣判。   “玄霖澈,是我赢了。”   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玄师,也不知到底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东西。他用力扬了扬嘴角,却只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而紧接着,那四棱锏重重地落下,带着呼啸的灵力,威势之大,仿佛能令天地变色。   同一个瞬间,玄初华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身体不住颤抖。   “不要!”   “帝尊!”   他听见一声声仿佛能穿云裂石的呼喊在他耳边响起,而他的身体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明明没有睁眼,却仿佛看见了手中的四棱锏随着重力落下,然后穿透那具红衣如火的身躯。   然后众生也好,他的世界也罢,一切都陷入寂静。   然而,玄初华预想中血肉撕裂的闷响却并未响起。   玄初华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四棱锏的锏身竟突然被玄师单手握住,而玄师抬起头,正用那双漆黑如墨,其中隐隐掺杂着丝缕火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见玄师突然用力将那四棱锏一拉,紧接着,赤色的火光自他身上亮起,带着焚天煮海一般的威势,然后是一声仿佛要响彻天地,悦耳动听的嘹亮鸟鸣。   “你……”   玄初华瞳孔骤缩,他死死盯着玄师身后那凭空出现的,浑身浴火,振翅高飞的美丽巨鸟,看着那九圈光环外围缓缓形成的第十圈淡淡光晕,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喃喃出声。   “你怎么会……”   那第十圈光圈比起那璀璨的九圈光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朴实无华,但它的存在,却仿佛令那耀眼的九圈光环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那朴素的光圈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光是看上一眼,便只让人觉得好像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思想甚至是意识都无处遁形,像是被看透到了灵魂深处一般。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哈哈哈,这不可能,哈哈哈哈……”然而见状,玄初华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为恐怖的东西一般,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但紧接着却又开始大笑,   “不,是真的,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并未用灵力护体的手握上四棱锏锋利的锏身,不算粗糙的手掌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血肉淋漓,甚至连面色都一阵发白   “好疼,好疼,是真的,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留下来,然后便看见那巨鸟仰天长鸣,羽翼轻振,无数火焰自其身上倾泻而出,向着玄初华猛地冲去。   但是玄初华却依旧只是笑,就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那致命的攻击一般,任由自己被火海吞没。   比先前还要恐怖的灵力在场地中心炸开,而玄师只是轻轻一挥手,淡红色的屏障亮起,一下子隔绝了中心地带和外面的所有的灵力波动,竟然比刚才经由水月门多位炼器大师布下的法阵还要坚固几分。   而屏障出现的瞬间,靠近中心地带的水月门人和玄家麾下灵士甚至停止了战斗,不约而同地看向屏障之中。   玄师手持长枪,身形一闪,身形一闪便已然出现在了那团烈火之内。   他身影所到之处,烈火皆自动散开,轻轻跳动着,如同帝王巡幸,群臣匍匐。   而玄初华正在那团赤焰中央,整个人已经变成了如同焦炭一般的黑色。属于幽荧本源的黑芒不停地修复着他的身体,但新生的躯体却又在下一秒再度被恐怖的高温摧毁殆尽。   这个重生又破坏的过程不断重复,俨然烈火地狱,让玄初华的身体源源不断地传来烈焰焚身的剧痛。   不过短短几秒,那酷刑却如同持续了成千上万年一般,让玄初华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但那恐怖的笑声中却偏偏又混合着尖锐却嘶哑的难听笑声,如同厉鬼索命,让人不寒而栗。   他跪伏在地,身体不断蠕动扭曲着,而玄师停在了玄初华身前,烈火凝成的枪尖直指那不成人样的人形咽喉处,而那人形之中,赤色光华与黑色光芒互相争夺撕扯,将那身体越发残破不堪。   不过瞬息之间,二人间的情势已然全然逆转。   玄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因为他知道,在属于他的赤色能量获胜之前,他做不到彻底取了玄初华的性命。   “玄——霖——澈——”突然,只听见一声破了音的尖叫响起,赤色长枪的枪尖突然被一只焦黑的手握住。紧接着,不等玄师反应,一股极大的力道拽着那杆长枪,直直朝着前方刺去。   玄初华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然后在玄师惊愕的目光中,那杆长枪重重没入了玄初华的左胸,带起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闷声响。   紧接着,玄师只感觉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地自那枪尖溢出,和那张牙舞爪的黑色光芒撕咬在一起,相互对峙,却又相互吞噬。   见状,玄师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长枪,但又突然想起如今自己力量已经全然恢复,他身上加注了天道之力的灵力,哪怕是幽荧本尊也很难将其吞噬化为己用。   玄初华此举,到底是在干什么?!是有什么其他阴谋吗,还是……   但是他看着那双闪烁着疯狂之色,浑浊不堪的眸子,那眸底深处却没有算计,只是一片死寂。   玄初华不似还有后手,反倒像是在……求死。   他心头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惊愕,但来不及思考,智的判断却比他的情绪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赤色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顺着枪尖疯狂灌入玄初华的胸膛,然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之中。   而在那赤色洪流的冲刷之下,原本来势汹汹的黑色光芒竟然在顷刻间陷入了颓势,被一下子分裂撕碎,然后被红色光芒吞吃殆尽,烧化为虚无。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赢了,是我赢了!”紧接着,仿佛是快要燃尽的焰火爆开最后一道璀璨的火光,玄初华喉间发出一声听不清的刺耳尖笑,如同年久失修的机括被强行运转,锈迹斑斑的棘轮裂开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痕。   火光将他的身体吞没,失去了黑芒的庇护,玄初华的身体仿佛是在顷刻间便被化为灰烬,就连灵魂也被焚烧殆尽,再无复生的可能。   剧烈的轰鸣声中,玄初华彻底消失在了那团烈焰之中,但他那凄厉的疯狂声音却依旧在这片空间不断回荡。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   ……   漫天的火光中,场中之人都不约而同抬头相望。而看见那鸟形虚影的瞬间,玄家所属的灵士俱是一愣,紧接着,他们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竟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斗志。   兵戈渐息。   而玄师身后的赤色鸟形随即便化为一道流光没入那弥天烈火,他站在半空,热风将他的红色衣袍吹得衣袂翻飞,长发迤飏,墨色的发丝在火光的映照下,竟也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绯红。   “玄初华已陨。”   长枪划过天际,带着仿佛能够将天地撕裂的恐怖气息。玄师微微低头,眼神扫过地上众人,眸光冰冷,仿佛无机质一般,毫无感情,   “玄家所属。”枪尖轻轻一动,带起空间的一阵扭曲。玄师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寒意,   “不降,便死。”   玄师的声音缓缓落下。一时间,天地寂静,仿佛只剩下狂风呼啸。   而紧接着,伴随着猎猎的风声,远方渐渐响起了一声声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明显,声音所到之处,之前玄家所属灵士竟然纷纷丢下手中武器,在水月门灵士的注视中,缓缓跪伏,头深深埋下,额头甚至紧贴在了地上,就如同在朝拜君主,恭敬而又虔诚。   “恭迎帝尊。”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   “恭迎帝尊!”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原本应该无比惨烈的战场上,如今竟然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朝拜之声,声响震天。 第362章 小爷在往回赶了1   而东域防线外,此时也早已血流成河。   自从那日转化之力加强后,傀儡的力量几是可以说是直接飙升,每抵挡住一波攻击后,下一波傀儡的力量便会成倍提升。   而城墙之下,那些巨型人偶已经快要被破坏殆尽,钢铁防线被冲垮,城墙下死伤灵士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人形傀儡突破法阵冲到了城墙之上,与城墙之上的灵士战作一团。   此时,战场之上,到处可见破碎的残肢断臂,还有血肉淋漓糊成一团的不规则肉块,混杂着碎成块状的烂泥。   而城墙远处,一个个巨大的身影拔地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正缓缓朝城墙边靠近。   那是一只只上古异兽,它们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强大无比,只是看着便足以令人胆寒。   和之前黑雾凝成的粗制傀儡不同,这一次的异兽傀儡显然都拥有着实体,比起没有眉眼的人形傀儡也更加精致,竟是带着几分生前的神韵。   它们或是仰天长啸,或是垂首嘶吼,所到之处,皆是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不少实力较弱的灵士光是被他们咆哮的声浪击中,便是连人带着武器直接被卷飞出去,狠狠砸在城墙之上,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快要再起不能。   那是上古异兽的精制傀儡,若说粗制傀儡只是徒有其形,只会滥用灵力来进行攻击,那么这些精制傀儡便已经拥有了它们几分生前的威能,每一只都是足以让无数灵士丧命的可怕存在。   它们虽仍是傀儡,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甚至是灵智,都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些粗制傀儡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而此时,那些异兽的精制傀儡上,正闪烁着各色光华,每只异兽的身边,都有着好几位高阶灵士在围攻。他们手中灵力纷飞,但即便如此,那些攻击打在精制傀儡身上,也只见他们毫发无伤,只是移动速度稍缓,身上的光华微微暗淡了些。   而城墙之上,众灵士皆是面色凝重,这些新生傀儡的力量比起之前强了太多,他们虽然拼尽全力,但也只能勉强做到和它们僵持,根本就无法做到像之前一样,将傀儡悉数消灭。   “噗——”又是一道鲜血喷溅的声响,只见城墙上,一名灵士的胸口被人形傀儡一爪子洞穿,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狂喷,然后再没了声息。   而那傀儡低吼一声,手爪上黑雾一闪,身上光华又亮了几分,竟像是将刚刚那灵士的生命吸收化为了自己的能量!   城墙之上又是一阵惊呼,众人纷纷后退,躲避着那傀儡的攻击,生怕再被其击中,反而拖了同袍的后腿。   突然,只听见一声低沉的琴音蓦地响起。紧接着,一道靛青色灵力如水波一般缓缓扩散。琴音出现的瞬间,傀儡顿时身形一滞,只见一道凌厉黑芒突然从傀儡后颈处闪过,下一秒,那傀儡的身体便直直栽倒了下去,身首分离,头颅被搅碎,身体也渐渐消散成灰。   “江小姐!”那琴音出现的一瞬间,城墙上的灵士俱是身体一震,眼中又喜又惊。他们看向面色苍白的江月白,手中不由得灵力暴起,一下子将身边傀儡击退,紧接着便扭头大喊道,   “您快下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是啊江小姐,我们折了不要紧,要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一边说着,他们也下意识往江月白身前挡,生怕她一不小心被傀儡所伤。   他们也不是不惜自己的命,只是他们知道,只有护住江月白,才能救下更多的命。   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灵喾极为特殊,可以编造幻境让那些没有神志的傀儡大范围自相残杀,对于那些傀儡来说可谓一大克星。   但是先前江月白自出关以来就一直守在城墙上,昼夜不息,连轴转了好多天,最后精神绷紧到了极限,昨日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她一晕倒,城墙上灵士的压力也一下子大增,那些傀儡变得更加猖狂,让不少灵士都命丧黄泉。   但即使如此,看着突然出现的江月白,众灵士还是忧心不已,下意识地想让她回去休息。   “好好守你们的城,本少爷还在呢,不会让她出事的!”突然,只听见一道略带傲慢却又无比凝重的声音响起,江月白的影子内部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形。   紧接着,那人形突然分散成好几个,分别斩杀好几个傀儡,清出一片空地后,这才合拢到一起,容貌渐渐显露,变成了一名容貌英俊,气势逼人的青年。 第363章 小爷在往回赶了2   他目光坚毅,看向众人时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紧接着便扭头看向了江月白,皱眉道:“你怎么又跑上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   江月白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脑中传来一阵眩晕,险些便要栽倒。江沐阳见状大惊,连忙将她扶住,面色焦急道:“你怎么样?”   他看向江月白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全然没了之前的霸道。江月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又看向场中的灵士:“各位不必担心,我没事。”   她身体微微侧了侧,从江沐阳怀中挣脱出来,深吸了口气,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又是一道灵力扩散而出。只见那些傀儡的动作顿时又是一滞,紧接着,便直接调转了方向,朝着原本的同伴袭击而去。   她看着远方那一个个巨大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即又被决绝所替代。   “我去帮忙,此地就劳烦各位了。”她丢下一句,然后直直转身朝着那一个个巨大身影耸立之处而去。   而江沐阳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眼神在她的脚下的影子上停留了一瞬,转身便又跟着城墙上的傀儡厮杀起来。   他身上其实也已经挂了不少彩,甚至灵力也早已见底,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让他不至于真的倒下。刚刚他下意识地便想追上去,但他也知道,他的灵喾更适合留在城墙之上,守好这最后一道防线。   而此时,江月白已经来到了傀儡群的最中心。只见此地各色灵力闪烁着,四域最顶级的灵士几乎都汇聚在这里,正与那些精制的异兽傀儡激战。   没有更多犹豫,江月白微微皱眉,瞧见一处战场夹杂闪烁着金棕色灵力,便直直朝着那方向而去。   刚一靠近,她便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便直直朝着她扑了过来。江月白面色不变,手中灵力运转,一下子闪过它的攻击,然后手指在琴弦上猛地一拨,靛青色波纹便直接扩散开来,让那精制异兽傀儡身体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只听见一道破空声,一把狭长的窄剑瞬间穿透了那精制异兽傀儡的眼睛,连带着溢出大片尘沙。下一秒,那精致异兽傀儡张大了巨口,仿佛是被惹怒了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后庞大的身体又直直转向了攻击袭来的方向。   眼看着那异兽刚准备一个扑击朝着袭击他的方向而去,却又见一柄和刚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狭长窄剑裹挟着水蓝色的灵力,带着更加凌厉的剑气直直射来,狠狠刺入他的另一只眼睛,然后还没等其再度发出声音,却又只听见仿佛能刺透人耳膜的巨响,水蓝色灵力炸开,带去大片尘埃。   “多谢。”尘埃散去,露出了一名身形高挑,面容俊秀却略显冷峻的青年。他一身黑衣,右眼角下生着一颗泪痣,轻轻一抬手,那两柄细剑便合二为一,回到了他手中。   江月白对着他点了点头,但随即便转过头,面色依旧凝重,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倚芳,警惕地盯着那倒在地上的精制异兽傀儡。   下一个瞬间,只见黑雾涌动,无数夹杂着棕色碎屑的尘沙飞扬而起,疯狂朝着那精制异兽傀儡涌去,而尘沙汇聚间,仿佛只是一转眼,那异兽好不容易被姬朔破坏的双眼便又重新凝聚。   然后,只见那异兽傀儡仰天长啸一声,缓缓起身,磅礴的灵力自它身上散发而出,正欲再度攻向眼前二人,但半空之中却突然不知何时飘然落下些红梅花瓣。   那红梅花瓣带着些淡淡的幽香,清淡飘渺,带着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的雅致。但紧接着,金棕色的灵力闪过,那飞扬的花瓣一瞬间化为了最为锋锐的利刃,一下子扎入那异兽傀儡之中,然后化为一道道缠绕着金棕色灵力,带着恐怖倒刺的紫红色锁链,狠狠扎入其灰土做成的皮肉中,将其束缚在了原地。   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让那异兽傀儡发出阵阵嘶吼,它疯狂地挣扎起来,仅是几秒钟便让那锁链上出现了道道裂纹。但江月白和姬朔看在眼中,身体紧绷,却依旧没有出手。   因为那异兽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手持红梅,气质温润的青年,他微微抬头,一双如水的眸子闪烁着金棕色光芒,缓缓对上了那异兽傀儡不知何时也变成了金棕色的眼睛。 第364章 小爷……再等等吧   “跪下。”那青年缓缓开口,明明是温和内敛的气质,但话一出口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却猛地凌厉起来,仿佛一把突然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嗷——”那异兽傀儡咆哮一声,巨大的身子竟然开始微微颤抖,然后缓缓匍匐。   但是突然,那异兽傀儡变成金棕色的眼中又闪过一道黑芒,就在它即将跪下的瞬间,竟然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紧接着身体疯狂震动,眼神中凶暴和顺从不断交替闪烁,竟然开始疯狂地撕扯起身上的锁链来。   一时间,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响起,而锁链上的裂纹也在其挣扎间不断扩大,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断裂开来。   “我叫你跪下!”但是那青年突然厉喝一声,周身金棕色的灵力瞬间暴涨,然后疯狂朝着那锁链涌去。   在金棕色灵力的灌注下,那锁链上原本已经开始崩裂的裂纹竟然开始缓缓愈合,与此同时,锁链上的倒刺也变得更加锋利,扎得那异兽傀儡痛苦地嘶吼起来,挣扎地幅度也变得更加疯狂。   随着那青年灵力的不断灌入,那锁链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疯狂地收缩着,死死地勒住了那异兽傀儡的身体,而锁链上不断划过的倒刺也猛然撕开了那异兽傀儡的表皮,露出里面漆黑的骨骼和正在不断闪烁的黑雾。   一瞬间,一阵更加凄厉的嘶吼声也不断从那异兽傀儡口中传出。   “服从我!”见状,那青年又猛地一喝,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锁链顷刻间爆发出强烈的金棕色光芒,开始疯狂收缩,一下子便穿透了那异兽傀儡的表皮,然后狠狠扎入了它的骨骼之中。   那异兽傀儡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只听咔嚓一声,它巨大的身躯竟然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了那青年面前。   江沐锦满脸汗水,身体轻颤,身上的灵力似乎快要耗尽,但他依旧坚持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梅花枝,指尖甚至有些泛白。   他身上金棕色的灵力渐渐变得有些微弱,但目光却依旧坚定。直到那异兽傀儡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跪在那里,眼中也只剩下了呆滞和空洞,如同一个任他操控的提线木偶的时候,江沐锦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手指轻抚,长着倒刺的可怖紫红色锁链重新变回花瓣回到那花枝之上,而他也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去,杀了它们。”江沐锦强行稳住身子,对着那傀儡扬了扬脑袋,紧接着,那异兽傀儡便立刻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朝着战场另一侧走去。   “幸不辱命……”江沐锦转过头,对着江月白和姬朔露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随后对着二人浅浅作了一揖:   “多谢江小妹和姬朔兄弟相助。”   他语速极快,说完便转过身,二人也没时间与他客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跟了上去。   战场另一侧,那剩余的几头异兽傀儡已经杀红了眼,它们嘶吼着,身上散发出阵阵黑雾,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而它们身边,同样是围绕着不少灵士,其中大半都是江月白熟悉的面孔。   江沐锦操控着刚刚那异兽加入战局,危急的局势终于稍缓。但是江沐锦看着不远处又在逐渐凝聚成兽形的黄沙与黑雾,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最终还是抬眼看向江月白。   “江小妹,还请助我。”他对着江月白点了点头,江月白见状不言,但随即手中琴弦轻轻拨动,起身悬浮在了空中,不绝如缕的袅袅琴音便缓缓响起。   琴音出现的瞬间,除了被江沐锦操控的异兽傀儡以外,其余异兽傀儡的动作俱是一怔,行动也变得迟缓了起来,而周围的其他灵士趁机便如同之前的姬朔一般,抄起灵武便对着那些异兽傀儡的双眼狠狠刺去。   一时间,凄厉的嘶吼声不断响起,那些傀儡的眼睛被破坏,紧接着又被混杂着棕色的泥土裹挟着黑雾修补完毕。   江沐锦摸出几颗丹药快速咽了下去,紧接着手一扬,带着倒刺的紫红色锁链瞬间将那些异兽牢牢束缚住,最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紫红色锁链,握在了江沐锦手中。   “跪下!”丹药入口,江沐锦面色变得稍微红润了些,就连声音也变得更加洪亮有力,他拉紧了锁链,身体周围的金棕色灵力疯狂涌动,随后化作一道金棕色的流光狠狠融入了那锁链之中。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那锁链瞬间变得笔直,紧接着,那些异兽傀儡的动作也猛地一僵,随后竟然齐刷刷地跪在了江沐锦面前,动作服贴,恭顺无比。   “去。”他额头上满是冷汗,但还是支配着那些异兽傀儡冲向那些不断凝聚的黄沙与黑雾,试图在其还未完全凝聚之时将其破坏。   然而那些不断凝聚的黄沙却异常顽强,虽然被打散,但它们却又很快再次凝聚,甚至比之前速度更快。   眼看着一个个巨型精制异兽傀儡又将要成形,江沐锦面色一变,对着一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控制着那些异兽傀儡猛然冲撞了上去。   这些精制异兽傀儡一波比一波更强,就算他如今能够操控这些异兽傀儡,待到新一批的精制异兽傀儡成型,它们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如今之际,倒是只能鱼死网破,或许还能勉强博得一线生机。   他身上金棕色灵力疯狂闪动,然后便看见那些被他操控的异兽傀儡奋不顾身地冲入那些黑雾与黄沙之中,然后在顷刻间被搅碎,融入了那尘沙之中。   那些被操控的异兽傀儡所化的尘土中掺杂了一些棕色,顺着那些黄沙融入新生的精制傀儡中,而紧接着,只见一道绿色光华闪过,然后化为点点绿光融入了那些还在不停汇聚的黄沙之内。   见状,江沐锦面色稍霁,但一时间脚步也有些虚浮。他伸手抹去额角的汗水,还未及松一口气,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栽去。   “小心。”一旁的姬朔赶紧将他扶住,紧接着便见他对着姬朔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也不知道这回凝聚成的又是什么……江沐锦眉头悄悄皱了起来。每一次凝聚的异兽都会比上一次品阶更高,而上一次的异兽潮已经是多亏了他灵喾特殊,又有能力恰好和他相辅相成的江月白做辅助,方才能成功。   他的视线在战场周围粗略看了一圈,扫过那些黄沙和黑雾,心中也能大概判断出下一批精制异兽傀儡约莫有五到六只。他和江月白配合后勉强能操控一只,而剩下的……   他的目光又看向自己一方,身边战友身上都已经挂彩,哪怕在丹药的辅助下或许勉强还能再挺一阵子,但战斗力也是被大大削弱。   这异兽傀儡潮一波紧接着一波,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哪怕偶尔撞见前一波异兽傀儡被击碎,后一波异兽傀儡还没凝聚成型的时候,但还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形傀儡,他们只能赶去城墙暂缓城墙守军的压力,不会有彻底休息的时候。   思索间,黑雾涌动,竟是又一批精制异兽傀儡眼看着就要成型。   见状,江沐锦也来不及多想,只是转头看向江月白,与她眼神交汇后,便直直朝着之前吸收了最多棕色尘土的傀儡边赶去。   “这是……”看见那成型的精制异兽傀儡的瞬间,饶是江沐锦已经做了心准备,但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马身虎斑,背生双翼,面上和人脸有几分相似,这次的精制异兽傀儡,竟是顶级上古异兽,英招!   而江沐锦快速看向身侧,却发现竟是一个让他们似曾相识的,背生双翼的虎形身影。   上次他们曾遇到过穷奇的粗制傀儡,而这一回,显然变成了比之前还要强大数倍的精制傀儡。   而旁边的……   饕餮、梼杌、混沌、相繇、陆吾……   这些无一不是传说中声名赫赫,强大无比的上古异兽,光是看着名头就足以令人胆寒。   一瞬间,哪怕江沐锦已经足够冷静,但一时间心中还是生出些许的绝望之意来。   这般的敌人,他们又该如何抗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双眼看向眼前气势汹汹的英招傀儡,然后紧接着便听见一阵琴音缓缓响起,靛青色灵力也缓缓溢散。   哪怕不抬头,江沐锦也能猜到,一袭白裙的江月白此刻怕是正浮在半空,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只为给他们再争取半分生机。   带着倒刺的紫红色锁链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淋漓。听着那琴声,江沐锦身上的金棕光芒也突然大盛,惴惴不安的心也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对上了那新生的阴招傀儡的眼睛。   ……   “他娘的这玩意到底怎么打?还真没完没了了是吧!”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女子骂骂咧咧地躲过那饕餮傀儡的一击,转身将手中双匕朝着那傀儡的要害狠狠甩出,带着狂暴的灵力呼啸而过,但不出意料地却只听见了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金属坠地的声音。 第365章 让小爷再赶会路   罗青伽此时也是心中有些火大。她平日里虽然心细,但处事情时却意外地是个急性子,往往都是一下子解决,最讨厌拖延。   只是这异兽傀儡无穷无尽,打倒一波还有下一波,源源不绝,本以为已经解决了,但转眼又是一波新攻势,就是接连着不给人喘息的时间,让罗青伽实在是恼火不已。   她手腕一翻,被击飞的两柄匕首便回到了她的手中。只见她眉头一皱,正欲闪身袭向那异兽傀儡的面部,却又听见那饕餮傀儡怒吼一声,利爪一挥,劲风呼啸,哪怕罗青伽迅速闪身躲过,但光是那带着灵力的飙风便险些将她纤细的身子直接掀飞出去,哪怕她及时稳住身体,但还是被吹得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罗丫头,小心。”突然,肩膀被扶住,一个有些苍老却精神十足的声音响起。许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中龙头杖重重一挥,强大的灵力便将那巨爪勉强逼退。   “许伯,帮我拖住它!”来不及喘息,罗青伽对着许伯大喊一声,然后便身形一闪,竟然直接消失在了此片空间之中。   许伯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龙头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眼前的饕餮傀儡。   那饕餮也似乎是感觉到了之前敌人气息的消失,巨爪毫无章法地挥动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猩红的眸子缓缓锁定眼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干瘦老者。   它怒吼一声,雄壮的身体带着恐怖的罡风,扑向许伯,但只见许伯身形闪烁,手中龙头杖连点,虽没用上太多灵力,却是四两拨千斤,将饕餮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化解。   他的身形如游龙一般,明明看上去可以说是瘦弱无比,但动作却极为矫健,甚至在这异兽的狂怒之下,看上去竟还有些游刃有余之意。   他甚至还有余力用余光去看向另一方战场。只见一旁长着九头的巨蛇的身影边,水蓝色灵力正不断闪烁。姬朔衣袂翻飞,手中双剑不断刺出,次次直逼相繇傀儡的要害。   他像是对这样九头的蛇形异兽有什么异样的执念,下手又快又准,再加上其身形十分灵活,不断穿梭之下,那巨大的相繇傀儡竟然一时半会也奈何他不得。   姬朔身边没有帮手,但他心口处却始终亮着一道光芒柔和的金色符文。那符文勾勒出一个圆滚滚的兽形,长着獠牙,看上去有几分莫名的憨厚之意。   那符文上的光芒随着姬朔的呼吸不断明灭,而每一次闪烁,姬朔身上刚刚消耗的灵力便又得到了恢复,就连伤势也减弱了几分。   夏语竹虽然身在城墙之上为守城灵士提供援护,但她在姬朔身上留下的当康符文却源源不断地恢复着他的身体,支持着他不断与眼前的相繇傀儡缠斗,哪怕只有一人,却依旧在短时间内落不得下风。   只可惜夏语竹的这灵技消耗过大,只能支撑她远程援助一人,否则如今众人对抗异兽傀儡怕是会再容易一些。   而再远些则是一团团耀眼的绿色光芒在不断汇聚,笼罩在一群黑发绿眸,容貌精致的精灵身边。站在最中间的那个手持权杖,口中吟唱着不知名的咒文,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形状如虎,却生了九条尾巴的异兽傀儡。   若江曜在场,一定能够认出,这张脸和他曾经见过的精灵继王藤离一模一样。   但与江曜见过的藤离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眼中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波动,就像是江曜见过的藤侑,智冷静至极,如同无风吹过的深潭。   此时那陆吾傀儡也是咆哮不断,九条尾巴不断挥舞,看上去凶猛至极,但那些攻击在接触到那些莹绿色光芒时却不知为何被一一挡下,无法靠近那些精灵。   虽然陆吾傀儡的每一次进攻都会让那绿色光芒黯淡几分,但在那薄薄绿光快要消散之际,藤离突然吟唱完一个音阶,紧接着,原本聚集在一起的精灵突然散开,而他们原本站立的脚下突然出现长出了一株株茂盛巨大的植物。   那些植物根茎粗壮,枝叶繁茂,甚至不少还长着坚硬的倒刺。它们瞬间便破土而出,将那些陆吾傀儡的四肢紧紧缠住。那陆吾傀儡虽然力大无穷,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之下,竟是短时间内无法挣脱,只能吃痛低吼一声,九条尾巴疯狂地挥舞着,但攻击的动作却一下子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而与此同时,藤离缓缓闭上眼,吟唱咒语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调子,四散开来的精灵也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纷纷开口加入吟唱。   淡淡的绿色光芒在不同站位的精灵们身上流转,形成了一个有些奇异的淡色法阵。   此时,原本被那些植物紧紧束缚的陆吾傀儡也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九条尾巴疯狂地甩动,庞大的身躯上灵力狂涌,恐怖的气息让周围的空间都似乎开始扭曲起来。   那些植物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开始一根根崩断,但就在此时,藤离吟唱完最后一个音节,猛然睁眼,手中权杖轻轻点地。   刹那间,无数绿色光华如点点星光,骤然从陆吾傀儡体内爆发而出,耀眼无比。而光芒出现的瞬间,无数植物竟然直接从陆吾傀儡的身体内部生长而出,如同骤然绽放的烟花,将陆吾傀儡的身体整个撑破,然后带着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其的身体撕扯开来。   沙石坠地,黑雾缠绕,陆吾傀儡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利爪疯狂舞动,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身上灵力疯狂涌动,似乎是想要摆脱那些还在不断生长的恐怖植物。   但那些植物仿佛将根死死扎在了他的体内,随着它的挣扎,更多的绿光从其体内迸发而出,乱舞的植物也长得更加茂盛,甚至不少藤蔓上带着尖锐的刺,直接将陆吾傀儡的皮肉刺穿,又是一阵沙尘抖落。   “吾等引圣树之力,得王之加护,远赴东域共抗大陆劫难,岂容尔等放肆。”藤离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又带着莫名的威严,他看着快要四分五裂,虽勉强还有余力,却已经难成气候的陆吾傀儡,缓缓开口,然后看向身侧。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金红色火光漫天,凤临涯手持长剑,周身金红色灵力环绕,正和身形巨大,其状如犬的上古异兽混沌傀儡缠斗在一起。   凤临涯的身形在火光中翻飞腾跃,剑光如虹,每一次挥斩都伴随着一道金红色的灵力爆发,不断在那混沌傀儡的身上留下道道焦黑的痕迹。   而每当混沌傀儡发出怒吼,想要还击时,凤临涯却总是能提前预判其动作,巧妙地避开攻击,然后反手一剑,又在那混沌傀儡的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就在一人一傀儡僵持不下间,突然又一道强大的气息猛然朝他们的方向冲来,伴随着那强大气息的,还有江沐锦的一声大喊:   “凤家主!”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不用江沐锦再多言,凤临涯身上突然灵力暴起,一下子后退出好长一段距离,而下一秒,马身虎斑的异兽傀儡贴着他的身体而过,带着呼啸的劲风,重重地将那混沌傀儡撞飞了出去。   “这里交给我。”江沐锦手中锁链一握,面色也不好看,但他来不及多说,只是操控着英招傀儡攻向混沌。   而凤临涯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过身,电光火石之间,掺杂着些许素白的金红色身影便出现在了被藤离和众精灵围困住的陆吾傀儡前,手中金红色光芒大盛。   眨眼间,凤临涯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楔入了陆吾傀儡体内,金红色的火焰在一瞬间爆发开来,点燃那成片的粗壮绿植。   火势蔓延得极快,恐怖的高温甚至在一瞬间将陆吾傀儡接触到焰身的那部分躯体化为了虚无。而藤离手中权杖连点几下,那些植物瞬间生长得更加茂密,助长着熊熊烈火,灵力涌动间,那金红色火焰竟有了焚天之势。   一时间,整片空间似乎都被这恐怖的火焰染成了金红色,而凤临涯缓缓落地,仿佛没听见那陆吾傀儡口中发出的阵阵惨叫,身形一闪,便朝着又一只异兽傀儡的方向赶去。   短短几息之间,许伯也大概洞悉了战场情况,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饕餮傀儡。   战友们都还算争气,他自然也不想拖了他们的后腿。   虽然刚刚他的注意力稍微分散了瞬息,但他手中动作却却是丝毫不见变慢,龙头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挡下饕餮傀儡的攻击,引得那饕餮傀儡大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加重攻击,但许伯到了后来虽有些勉强,但好歹也能撑住,短时间内也不会被真的击溃。   而饕餮傀儡一门心思对付许伯,自然没注意到,自己庞大的身躯之后,正悄然闪过一个暗色的身影。 第366章 小爷马上到   罗青伽不知何时已经接近到那饕餮傀儡的身后,悄然攀附上了那具庞大的身躯。   这饕餮傀儡灵智不低,身上要害虽多,但却对其护得极严,正面几乎是毫无破绽,她只能另辟蹊径,趁着许伯吸引了那饕餮傀儡的注意力,绕到那饕餮傀儡的背面行事。   她先前也是和其周旋许久,方才能勉强确定,后脖颈,应当是她能触及到的,这巨兽的唯一弱点。   于是她使用了灵技隐匿身形,出现在其身后,身体紧绷成弓形,疯狂向手中双匕中灌注灵力,然后用尽全力朝着饕餮傀儡的后颈袭去。   那双匕上闪烁着寒光,在刀尖即将触及到饕餮傀儡皮肤的瞬间,罗青伽纤手一抬,将双匕猛地掷出。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直接刺入饕餮傀儡的后颈,恐怖的灵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   饕餮傀儡立马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庞大的身躯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见状,罗青伽没有丝毫犹豫,一击即退,身形一闪,便直直朝着后方退去。   “吼——”饕餮傀儡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它巨大的身体颤抖着,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冲撞,似乎想要将身上的疼痛发泄出去。   罗青伽身形狂退,但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饕餮傀儡的后颈处竟然凹陷了下去,只一瞬间便转化为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将头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仰天长啸一声,一股无比恐怖的吸引力自那长满獠牙的巨口之中爆发开来。   那饕餮傀儡这是想要将她直接吞噬入腹!   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扯成碎片的恐怖吸引力,罗青伽面色一变,当即便调动周身的灵力,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那股力量太过强大,饶是她用尽全力,也依旧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那恐怖的巨口。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灼热的能量却突然在她前方炸开,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却出现在她的身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中灵力暴动,硬生生地将她从那股恐怖的吸力中拽了出来。   “凤家主——”紧接着,只听见罗青伽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金红色身影代替刚刚的她,落入了那饕餮傀儡的大口之中。   “凤家主……”罗青伽召回匕首,眼眶泛红,身形一晃,便又想朝着那饕餮傀儡冲去。   “等等。”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一股灵力便将她压在了原地,   “罗丫头,不必太慌。”许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同样是面色严肃地看着那饕餮傀儡,但眼中却并没有太多慌乱之意,   “除非真的到了鱼死网破之时,否则,家主是比任何人都要更惜命的。”   他轻声开口,面容苍老,眸光却十分明亮。   凤临涯不是冒失的人,而且他比谁都清楚凤临涯的这条命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凤临涯是凤凰。   许伯话音落下,罗青伽身形一顿,眼中的绝望这才慢慢褪去,她抿了抿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饕餮傀儡,手中双匕紧握,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此时,那饕餮傀儡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那是一个黑色的,不断旋转着的黑色的空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让饕餮傀儡的腹部眨眼间便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大坑洞,哪怕有代表转化之力的黑色烟雾作为抵抗,但那坑洞却还在不断扩大,甚至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看见那黑色空洞的瞬间,罗青伽和许伯面色大变,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身形急速暴退,生怕沾染上一点。但那股气息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地追了上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只是紧接着,突见那饕餮傀儡体内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红色光芒,那光亮之强烈,温度之炽热,几乎将整个空间都焚化,让人只是远远观着便只觉心悸。   那光芒并非凤临涯灵力的金红色,而是赤红,纯粹的,毫无杂质的赤红。   属于朱雀的赤红。   凤凰本只是普通的灵鸟,在朱雀精火中涅槃重生,方为成为凤凰。哪怕时过境迁,哪怕凤凰本体早已不存,而是化为了灵喾,但这一丝朱雀精火却随之传承了下来,于生死关头便能爆发出足以扭转战局的恐怖力量。   凤凰,是可以涅槃的。   赤色火焰缓缓散去,金红色灵力晕开,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饕餮傀儡发出一声悲鸣,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倒了下去。它身上的黑雾迅速散去,身体崩塌粉碎,只留下一地狼藉。   凤临涯金红色的身形缓缓落在地上,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身上的气息虽然比之前萎靡了不少,但在那若有若无的朱雀之火的映衬下,反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他手中正握着一根素白的雀羽,其尖端缠绕着些许不见光泽的黑,   “走吧。”他看向许伯和罗青伽,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又一座庞然巨物。   此时整片战场上,满场的异兽傀儡虽然已经被消灭了两只,英招傀儡又被江沐锦所控制,但众人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纵然此时还不至于被击溃,但也是有了些颓势。   空出手的三人看了一眼战场,立马朝着穷奇和相繇傀儡的方向赶去,而与此同时,只听见原本低沉的琴音突然变得有些高昂,靛青色灵力对着梼杌傀儡汇聚,而稳定了英招和混沌战场的江沐锦也抓紧手中紫红色锁链,急匆匆地朝着梼杌傀儡的方向冲去。   江月白的能力能够帮助江沐锦更好地操控异兽傀儡,而在如今的局面下,只要能再操控一个傀儡,似乎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朝着他们倾倒。   战场上剩下的人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支起一口气开始和身前的傀儡缠斗起来。   每多拖延一分,江沐锦和江月白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分,而他们胜利的可能性也就大一分。   江沐锦此时眉头紧锁,匆匆往自己口中又塞入几颗丹药。猛烈的药性迅速在他体内发作,剧烈的冲突之下,他的嘴角甚至渗出几丝鲜血来。   但他没时间去调息体内胡乱翻腾的灵力 ,而是手中紧紧握着那紫红色锁链,试图找到梼杌傀儡的破绽。   而半空之中,那绵延不绝的琴音越来越高亢,仿佛能够摄人心魄。靛青色的灵力几乎凝成了实质,而在那琴音的影响之下,梼杌傀儡的动作越发迟缓,江沐锦的紫红色锁链深深扎入它的体内,而它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抵抗之意也越来越弱。   或许待到这一曲完毕,它就会被江沐锦彻底操控,成为守军一方的帮手。   其余之人虽然在和剩下几只傀儡战斗着,但同样关心着这一边的战况。   江月白手上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曲至高潮,似乎马上便要迎来终结。只是,就在此时,一旁的穷奇傀儡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身体猛然间膨胀开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其双眼赤红,身上蔓延出浓烈的黑雾,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着江月白便冲了过去,带起的阵阵劲风让场内一片飞沙走石。   “月白!”   “江小妹!”   “江姑娘!”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所有人的惊呼声猛然响起。但他们还是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穷奇傀儡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冲向半空中的江月白。   若江月白此时停止演奏,尚且能堪堪避开。但那倚芳只差最后几个乐音便能成曲,此时避开只能功亏一篑。   说时迟那时快,江月白手中琴弦波动,最后一个乐音骤然响起,其音清越,如同凤鸣九天,听得在场之人俱是心神震。但伴随着这乐音响起,穷奇傀儡已经闪身到她身边,然后重重一掌拍下——   “不要!”众人目眦欲裂,险些便要朝着那方向冲去。就连江月白也咬紧牙关,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噗嗤——”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但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江月白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一道穿着黑色华服的身影正挡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江月白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沉,那具身体重重地落入了自己怀中。   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浅色的衣衫瞬间被染成血色,江月白瞪大了眼睛,只看见那原本应该拍在自己身上的一掌,此时却已贯穿了身上之人的胸膛。   “咳咳……啧,不是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好好保护自己吗?”江沐阳的脸此时也有些扭曲,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咬着牙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便只感觉又是一阵劲风朝着自己呼啸而来,身形条件反射般地变得虚幻,但下个瞬间却立马反应过来,重新凝为实体。   江月白见状面色一白,银牙一咬,正欲翻身将其挡在身后,却被他死死按住双臂,一时间伤口又扩大几分,鲜血狂涌。 第367章 小爷来了来了   “你不能死,江月白……”江沐阳伏在她耳边飞速说出几个字,最后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沐阳——”江沐锦看着那道黑色身影,险些喊破了音,紫红色锁链的倒刺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中,扎得他手掌血肉模糊,   “梼杌!”他的身体仿佛要被金棕色灵力吞没,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终于看见梼杌傀儡的眼睛彻底变成了和他灵力一模一样的颜色,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着穷奇傀儡的身体冲撞而去。   他也用尽了全力,但似乎还是慢了一步,梼杌傀儡飞出的瞬间,穷奇傀儡的利爪已经朝着江沐锦拍去。   “沐阳!”江沐锦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但还是只能看着利爪再度袭向江沐阳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飞沙走石之间,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只是突然,一道身影从旁飞掠而出,手中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刺穷奇傀儡的双眼。那穷奇傀儡才被梼杌傀儡撞击得身形一晃,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顿时惨叫一声,身形后退好几步。   “快带他回去,你们也先撤!”红裙女子手持长剑,身上环绕着碧色的流光,直接挡下了穷奇傀儡的攻击。紧接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也出现在他身边,一剑斩出,便是将那穷奇傀儡的利爪硬生生地斩落在地。   二人不顾那穷奇傀儡的暴怒,护着场上其他人迅速撤离。而众人离开的瞬间,玄绯伊和玄青尘身后陡然出现一道背生单翼,面生单眼的鸟形虚影来。   紧接着,也不知二人默念了什么法诀,身体朝着彼此靠近一步,而两道虚影也就此融合在一起,带着仿佛能令天地变色的威势,炸开一道极其亮眼的碧色光芒,将场上所有尚且还有战斗能力的异兽傀儡轰得粉碎。   危机暂解,但二人面上却未曾有半点放松之色。因为他们都能看见,在他们出手的瞬间,不远处,汇聚着下一批异兽傀儡的黄沙尘土正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汇聚。   这些异兽傀儡能吸收攻击者的灵力化为己用,他们是东域守军最后的底牌,也同样是东域守军最大的隐患。   吸收了他们力量而制造出的傀儡,能力提升会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短时间内便会成长到其他东域守军无法抗衡的地步。   所以他们无法轻易出手,而一旦出手,似乎便也意味着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只能破釜沉舟。   “绯伊,别冲动,拖住他们。”玄青尘看了玄绯伊一眼,沉声道。   “明白。”玄绯伊看着那不断凝聚的傀儡,面色也阴沉下来。   眼看着傀儡即将成型,她手中碧色光华连动,瞬间便将新生的几道傀儡笼罩住   “哥,不行,它,它在吸收我的灵力!”只是,下一秒,她又突然将手中能量收回,脸色铁青地看向玄青尘。   强大的上古异兽往往更接近创造之力的本源要,也就是说,灵喾越是高阶稀有,那么其灵士的灵力也就越容易被那些傀儡所吸收,然后化为己用。   但偏偏,只有高阶的灵喾,才可能诞生出强大的灵士。所以从一开始,以灵士抗衡傀儡,便是饮鸩止渴。   但他们早已没了别的退路。   “绯伊,撑住这一波,师弟他……应该也快了。”玄青尘同样是眉头紧锁,轻声道。   他先前接到了玄师的通讯,说是江曜应当已经成功进阶,但是从南域赶回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也是他们最难熬的时间。   短短瞬息之间,那不断凝聚的灰土竟然不知何时聚在了一起。紧接着,尘土飞扬,散去之时,傀儡已然成形。   龟身蛇首,背部如山岳一般高高隆起,四肢粗壮如象,每踏一步,大地便仿佛颤抖了一瞬。   “是玄武!”远远的,城墙上已经有人惊呼出声,声音极尽惊骇。   那是四圣兽玄武,掌水元素之力,防御极强,力大无穷。而眼前的这具傀儡,虽不及真正的玄武神兽万分之一的威势,但其身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真正属于四圣兽的威压,让玄绯伊和玄青尘顿时面色大变。   蛮蛮是水属性灵喾,而作为最顶级的水属性灵兽,玄武可以说是天生便对所有水属性灵喾灵兽具有威慑力。在玄武傀儡面前,他们二人的战斗力恐怕会被大幅度削弱。   玄绯伊持剑而立,冷风吹动她鲜红的长裙,宛若染血。   她看着面前的傀儡巨兽,哪怕还未曾交手,但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颤抖。   那是对于灵喾的同属性上位灵兽的,深入骨髓的畏惧。若非智还在,恐怕她的本能早已驱使着她逃离。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傀儡竟然能可怕到这种程度,哪怕知道那是敌人,哪怕知道真正的玄武早已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心中依旧提不起任何战意,就连情绪都仿佛被那恐怖的威压所完全抑制。   她的身体僵直在原地,但玄武傀儡却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掌朝着二人的方向狠狠踩下,所过之处,地面纷纷崩裂开来,尘土飞扬。   眼见那脚掌即将落下,玄绯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眼中的惊慌甚至盖过了恐惧,手中长剑光芒连闪,竟转身朝着玄青尘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能看见,玄青尘和她一样,同样被玄武的威势压制住,连躲避都困难。   “绯伊!”而看见那道红裙身影的一瞬间,原本也被来自玄武的上位者气息控制住的玄青尘突然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地将她抱入怀中,猛地一个转身将二人所在位置调转,同时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反手一剑,带着凌厉的气势朝着那落下的脚掌重重斩下。   “轰——”   巨大的力量碰撞,卷起的气浪几乎将二人掀飞,而那只脚掌也在玄青尘这拼尽全力的一击中停顿了一瞬,然后缓缓收回。   玄青尘转过身,嘴角流下一缕鲜血。他看见那玄武傀儡的行动暂时停滞,但他却并未因此感到庆幸,反而面色更加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傀儡的实力,尤其是其属性上对他们灵喾的压制,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应付的范畴。   “小伊。”但是,他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哥?”玄绯伊闻言,心中陡然一阵不妙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只感觉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心。   “等等,哥,不要!”伴随着玄绯伊一声悲鸣,却只见源源不断的柔和灵力从玄青尘手中散发而出,疯狂涌入玄绯伊的心口。玄绯伊只觉得心口处的灵喾一阵发热,然后,就仿佛是残缺的拼图被补齐一般,她身上突然自心口处亮起一道极其强盛的碧色光华。   单翼的鸟形虚影再次自她身前亮起,但气势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仰天长鸣,声震四方,尖锐的啼鸣声穿云裂石,直上九霄。   而伴随着那嘹亮的鸣叫,另一只翅膀正从它身上缓缓显现。   那虚影上原本只有八圈强盛的光环,但双翼出现的一瞬间,碧色光华冲天而起,第九圈光环一下子浮现其上。   而同一个瞬间,玄青尘的身子却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般,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哥!”玄绯伊眼中泪水在一瞬间决了堤,她猛地扶住玄青尘,却只见他对着自己摇了摇头,掰开她的手,看向远处的玄武傀儡,气息萎靡,面色惨白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   “小伊,靠你了。”   “别让它靠近城墙。”   ……   作为四圣兽之一,玄武的强大毋庸置疑。哪怕如今面对的只是傀儡,但看着其庞大的身躯和身上充沛的灵力,便足以让任何灵士为之色变,更不要说和其同属性的水属性灵喾。   但是此时的玄绯伊却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手中碧色灵力一绕,便将玄青尘整个笼罩住。紧接着她缓缓起身,眼中原本的惊惧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坚定与冷漠。   她看着不远处的玄武傀儡,轻轻闭了闭眼,容貌精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嘲讽至极的鄙夷笑容。   “真是……恶心死了……”她握紧了手中长剑,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傀儡,仿佛是在透过那身躯看着什么别的东西。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玄武傀儡的头顶,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朝着那庞大的身躯斩去。   “轰——”   剑光与傀儡的身躯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然而,这一次,玄绯伊却并未被震退,反而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她出现在了傀儡的侧方,长剑带着碧色的光华,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划破了傀儡的防御。   “嘶——”   只听见一身令人牙酸的声响,傀儡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碧色的灵力从其中疯狂涌出,黑雾翻滚,将其缓缓吞噬,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并没有愈合的征兆。   然而,玄武傀儡的威势却并未因此减弱分毫。它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掌再次朝着玄绯伊狠狠踩下。   面对这致命的攻击,玄绯伊却并未躲避,而是迎着那脚掌,再次挥剑斩去。   “砰——”   剑光与脚掌相撞,这一次,玄绯伊被震得倒飞出去,但她却并未因此放弃,而是借着这股力量,再次朝着傀儡冲去。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一次又一次的碰撞,玄绯伊仿佛化为了一把利刃,硬生生地插入了玄武傀儡的护甲之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剑气与黑色光芒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气浪。玄绯伊的身影在气浪中翻滚了一瞬,但她却像没感觉到一般,头一抬,身形猛然弹射出去,又是用力袭向那玄武傀儡。   她身上碧色灵力连闪,每一次发动攻击似乎都拼尽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倾泻在这具傀儡身上。而玄武傀儡虽然强大,但在玄绯伊疯狂的攻击下也不得不节节败退。   终于,在一次剧烈的撞击后,玄武傀儡的身躯猛地一颤,然后轰然倒下。那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咳咳……”玄绯伊的身子也落在了地上,她支着长剑,不断喘息着,看着那玄武傀儡的身体逐渐化为虚无,咬紧牙关,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咬住几颗丹药,没有更多的时间调息,只是看着不远处又快要凝聚成形的下一批异兽傀儡,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几个影子虽然还没彻底成型,但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而自小便跟在玄师身边,玄绯伊自然有也能认得出,这些异兽傀儡,正是剩下的三圣兽。   白虎,青龙,还有……朱雀。   还真是不出她所料。然而,看见这一幕,玄绯伊却面色不改,只是轻轻握了握手中的剑柄,面上的笑容甚至多出了几分释然。   反正,能拖就拖。   拖不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她身上碧色光华流转,冷静地看着远处的傀儡身体凝聚成型,然后朝着她冲来,手中长剑高高扬起——   “铮——”   突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金戈之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一柄古朴厚重的长剑突然从天而降,狠狠扎进了最前方傀儡的巨首之中。 第368章 小爷救场   “抱歉,回来晚了。”一身黑衣劲装的青年突然落在了玄绯伊身前,   “交给我,你们先走。”   他手掌一动,那柄造型古朴的长剑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不等玄绯伊开口,江曜身后属于烛照的莹白色光芒亮起。他身形一闪,便直直冲入了三只傀儡之中。   玄绯伊见状,也来不及说些什么,身形狂退,然后便看见三只异兽傀儡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新的目标,猛然朝着江曜冲去。   “小师弟!”玄绯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只见江曜被那几只庞然大物团团围住。在那些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傀儡面前,那个黑色的身影竟然显得如此渺小。   但是,江曜却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一般,面色如常,只是身形连闪,躲过了好几道攻击,紧接着,他闪身到三只傀儡的藏身之处,手中寰息狠狠插入了地面之中。   只听见三只异兽口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猛地朝着江曜攻袭而去。江曜身上莹润的光芒微微闪烁,替他挡下那一道道攻击,而他的身体则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岳,始终屹立不倒。   突然,只见寰息的剑身上突然蔓延出几缕漆黑。紧接着,那些暗色突然爆发开来,如天女散花一般,狠狠地扎入了三只异兽傀儡的体内。   漆黑入体的瞬间,那几只傀儡口中竟是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身上的黑雾便像是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开始疯狂逸散翻滚。   和那些黑雾不同,寰息剑身中释放出来的漆黑虽然也是黑色,但却并不像转化之力凝聚成的黑雾那般拥有实体。   它更像是一片不存在的虚无,就像是空间的界限突然被打破,露出了一道裂缝一般,漆黑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代表转化之力的黑雾在内,都直接不复存在,都甚至连空间都陷入了扭曲,直到那有走的漆黑离开,那片空间才像是卸去力道的弹簧一般,恢复了原状。   在那漆黑的攻击下,那三只异兽傀儡的威势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弱,不过片刻,那三只庞然大物便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轰然倒地,连同其体内的转化之力一起,化为一片虚无。   烟尘渐渐散去,江曜缓缓从其中走出。他收回寰息,然后抬头看向了玄绯伊的方向。   “师姐。”他轻唤一声,然后目光看向远方还在不断凝聚的黑雾,神色凝重,   “大家还好吗?”   玄绯伊听见他的声音,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意压下,然后强行挤出一抹微笑,朝着江曜的方向摆了摆手,   “损失还在预期之内。”   说没事是不可能的,哪怕不算那些与异兽傀儡搏斗的高阶灵士,光是看那抵抗人形傀儡的城墙,都已经俨然一台昼夜不停的绞肉机,每一秒恐怕都有数条生命在城墙上逝去。   唯一还算幸运的是,几域的核心人物虽然也都有受伤,为了强行提升实力身体也到底是有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总归是还留有一条命在。   不过众人一早也知道对抗幽荧的艰难,如今这般,虽然也损失惨重,但也不算是最坏的境地。   她将情况大致跟江曜说完,便听见江曜轻叹口气:   “城墙上的傀儡我已经解决了,等一下我去和江大少爷碰个头。”   说着,便又见他望向中域的方向,   “之后,就看师父他们那边的情况了。”   ……   此时,水月门的水门之外,水月门所属的灵士已经全部退去,偌大的空间中,虽只余几个身影,但空间中弥漫的恐怖灵力,却仿佛能将灵士在瞬间绞成齑粉。   幽荧的身形悬浮于半空之中,依旧是一袭黑色华服,手中黑雾不断涌动,身上气势仿佛能毁天灭地,但神色却再不复最初的从容。   而梦吟沧手持长剑立于他对面,俊朗的脸上满是血污,但眼神却十分明亮,甚至隐隐露出些疯狂之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他身后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好歹气息尚存的宁岚月。   “竟然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我还真是对你们这些蝼蚁刮目相看了。”幽荧把玩着手中黑雾,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他的眼神中甚至没有轻蔑,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似的,轻轻扬了扬手,   “不过反抗的蝼蚁,也终究只是蝼蚁罢了。”他低笑,   “天命在此,你们,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养分。”   黑雾在他周身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紧接着,他便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梦吟沧的身侧,手中黑雾猛然朝着梦吟沧的胸口袭去。   幽荧速度极快,但只见梦吟沧身形一闪,竟然直接躲过了幽荧的攻击,甚至还有闲暇将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宁岚月护住。   紧接着,梦吟沧身形狂闪,手中剑光不断亮起,竟是在短短几息之间,便与幽荧交换了数十次攻守。   每一次出击,都是倾尽全力,而每一次防守,都是命悬一线。幽荧的攻击十分刁钻,但梦吟沧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仅仅凭借着本能,便能让幽荧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他虽然无法将幽荧击溃,但同样的,幽荧也拿他无可奈何。   “你们到底在执拗着什么?你们的命本来就是我的造物,回归于我又有什么不好?!”几番纠缠之下,幽荧   似乎有些不耐,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凌厉起来,厉声呵斥道。   “执拗?”梦吟沧嗤笑一声,身形在虚空中一顿,手中的沧溟剑瞬间化为万千剑影,朝着幽荧袭去,   “你自始至终就不曾怜惜过你们所创造的生命,也配自称造物主?”   万千剑影在虚空中交错纵横,每一道剑影都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幽荧却只是轻轻一笑,周身的黑雾瞬间翻涌起来,只一瞬间便将那些剑影全部吞噬。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成王败寇,若我功成,你们只会不复存在,我自会创造顺从我意的造物,我又何曾不能是造物主?”幽荧看着有些狼狈的梦吟沧,大笑出声,   “更何况,我从未危及别的造物,不过是让天地生灵以顺从我意的形式存在,你们这些垂死挣扎的蝼蚁又如何懂得真正的天地法则?!”   “你们,还有烛照那蠢货,不过只是跳梁小丑,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幽荧狂笑着,手中黑芒凝聚,身形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梦吟沧瞳孔一缩,身形瞬间朝着后方退去,但幽荧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来到了梦吟沧的身侧。   他手中黑雾涌动,仿佛要凝为实质,然后朝着梦吟沧的头颅猛然袭去。   梦吟沧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但身形刚动,却又想起身后的宁岚月,一咬牙,手中沧溟剑高高举起,苍青色灵力汇聚,竟然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紧接着便挥剑一甩,剑气一震,竟然硬生生地将幽荧整个逼退。   幽荧已经将这片空间完全封锁,他和宁岚月出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此时避难不成,只能硬撑。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哪怕我暂时奈何不了你,但你灵力终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你和她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中。”幽荧被梦吟沧逼退,但也不恼,只是阴恻恻地笑道,   “她是为了救人而你是为了她,我就是最讨厌你们人类的这种地方。什么同伴之情手足之谊,哪怕是为了不相干的人也能付出生命,真是看了就让人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闻言,梦吟沧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上剑光一阵闪烁,眨眼间便又是数道剑气挥出。那些剑气上缠绕着苍青色灵力,竟是一下子破开那黑雾,深深扎入了幽荧的皮肉之中,   “你这般恼羞成怒,不会是因为这偌大的世间,连一个心甘情愿为你不顾性命的人都没有吧?”他将宁岚月护在怀中,身形却依旧不减灵敏,躲过幽荧的几次攻击,然后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靠人心有何用,还不是一念之差说变就变。自我控制下的意识,才是绝对的永恒。”那些苍青色灵力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威胁,所以幽荧只是冷笑,眼中带着些轻蔑,   “如今她成了你的拖累,你又怎会知道在你性命将绝之时不会怨怼于她?如果没有她,你明明可以苟延残喘更久。”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她能舍身护我和水月门其他门人,我为何只能当个抛妻弃子的懦夫?”梦吟沧笑着,身形连闪,竟然一下子退出百仞之远,   “更何况,你真当月儿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无害?”   他笑着,手上突然虚握一下,然后便只见先前被他打入幽荧体内的几道苍青色灵力似乎成了引子,牵引着黛色雾气突然从幽荧体内倾泻而出。   “你——”幽荧突然面色一变,紧接着手上一动,黑色光芒连闪,却还是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被那黛色雾气侵蚀入侵,然后如放了气的气球一般一下子干瘪下去。   “你,你们……”幽荧口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身体便如树皮般干裂脱落,不断溃败,直至露出最深处的点点黑芒。   “月儿虽然从阿雪那里继承了白虎,但她本身的灵喾,可是钦原。”   青龙同样属木,又是本源能量和创造之力同源的四圣兽,可以抵抗转化之力的防御,更是可以大大加强钦原毒素的毒性。   而钦原之毒,灵兽人类触之即会如草木一般枯萎而死。幽荧如今用了人形,自然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毒素潜伏得越久,发作起来也就越恐怖。   “你们……自寻死路!”人类的皮囊尽数脱落,黑色光芒闪烁,幽荧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紧接着,黑色光芒大盛,直接将梦吟沧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黑雾涌动,梦吟沧匆忙凝聚灵力抵抗,却只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被不断吞噬,而黑色光芒也随之更加强盛。   不能拖。梦吟沧见状,很快做出了判断。他身上苍青色灵力一闪,正欲强行突破,却突然听见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紧接着一团赤红猛然将他面前的黑芒包裹吞噬。   “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第369章 小爷为难?   黑芒散去,梦吟沧才看见一身红衣似火的玄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手中长枪火焰缭绕,枪尖深深刺入了那团黑色光芒之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和梦吟沧的兴奋截然相反,幽荧的声音里却满是惊诧与难以置信。   他此时也已经现出了本体,没有身体也无脸无口,只是一团暗芒,就连声音也是虚幻无比,似有似无,却又偏偏能让人清晰地明白他的意思。   这只讨人厌的虫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已经死了吗?和寄居烛照的那只尸虫一起。   “玄初华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开口道。   “哈哈哈哈,小澈都赶到水门来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梦吟沧也提剑上前,立在玄师一旁,笑容淡然,但落在幽荧视线之中却是极尽嘲讽之意。   “你们……”幽荧闻言似乎也是愣住了,只见那暗色光团微微闪了闪,紧接着便如同疯狂了一般开始快速闪动。   “你们怎么会,你们怎么敢?”一瞬间,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破碎,幽荧一下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我明明,我明明给了他……”   “幽荧之力也并非无所不能。”玄师看着那团光芒,冷冷地开口道,   “玄初华已经陨落,玄家所属尽数归顺,幽荧,如今你大势已去,又何必苟延残喘。”   “哈哈哈哈哈,小小人类,小小人类竟然……”但是,幽荧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光芒连闪几下,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背叛我。你们又背叛我,玄初华,就连你也背叛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与你的意志相悖便是背叛,幽荧,你还真是可笑至极。”梦吟沧见势也一剑刺向幽荧。   他不知道月门一边的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玄师既然能破了幽荧的封锁出现在水门,那月门必定已经安然无恙,甚至就连他的实力,定是也已经回到了巅峰时期。   玄初华不可能是现在的玄师的对手。更何况玄师实力的恢复,更是意味着另一件大事。   江曜突破成功了。   如此一来,东域战场他们也将占据优势,距离他们最后的计划也就更进一步。   所以当今之计,他自然是要努力让幽荧情绪更加激动才是。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应该掌控一切,到头来身边却连一个自愿站在你身边的人都找不到,幽荧,我若是烛照,恐怕真的要笑掉大牙了。”玄师拔出长枪,梦吟沧也趁着那瞬息的功夫将沧溟剑深深刺入幽荧体内,苍青色灵力暴动。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我本就不需要那种累赘。”黑色光芒一闪,猛然将梦吟沧连同着玄师一起掀飞,紧接着便只听见一声巨响,偌大的空间竟如干涸的土地一般,寸寸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幽荧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笑声突然变得尖锐而刺耳,   “既然你们这般悲天悯人,那我倒想看看,你们到底能护住多少蝼蚁!”   他的声音中突然带上了十足的恶意,紧接着,空间开始扭曲,玄师和梦吟沧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面色一凛,梦吟沧迅速打开水月门的连接,唤来几名战力尚存的水月门人将失去战斗力的宁岚月交予他们照顾,然后便见玄师手中赤色灵力一闪,紧接着二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而东域防线外,疲惫不堪的守军好不容易因为江曜的赶来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但刚才平静了些许时日,便又看见城墙之外涌起一阵黑色光芒。   “那是……”守城灵士看见那黑芒便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经过这些天,他们自然也认得属于幽荧的转化之力和江曜手中毁灭之力的区别。   那不断闪烁着的暗芒,明显就是属于幽荧的力量。   难不成又有什么幺蛾子?疲惫多日的守军几乎是一下子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警戒起来,但下一个瞬间,他们便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手持长剑,从城墙上飞跃而出。   “还请诸位保持冷静,莫要惊慌。”江曜的声音突然从城墙之上传出。紧接着,那些仿佛空洞一般的漆黑在城墙之外显现,形成一道浅浅的屏障。   那屏障看似稀薄,但它出现的瞬间,城墙上的灵士却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多么难缠的傀儡,在触碰到那层屏障之时,都会立刻化为虚无,连灰烬也不会剩下。   而江曜看着远方的那片闪烁的黑色光芒,神色凝重,寰息上层层漆黑环绕,但始终没有动作。   “江小哥。”而他身侧,金棕色灵力一闪,江沐锦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   “大少爷。”江曜对他点头致意,看了看手中的传讯符文:“那边也联系上了,之后就拜托了。”   “在下定不辱命。”江沐锦对着他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的黑芒,同样是面色严肃。   江曜点头,然后便见他灵力运转,将江沐锦收入了曾经玄师给他炼制的能容纳生命的手镯中,然后抬头远望。   不远处,暗色光芒之下,烟尘滚滚,竟然又是有无数人形傀儡悄然屹立,正不断朝着城墙的方向前进。   江曜手持寰息,飞奔向那暗色光芒,却只见赤色与苍青色灵力与那团暗芒缠斗一阵,紧接着便是一个虚幻却又清晰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我知道那个烛照的寄尸虫控了毁灭之力,但是那又怎样!”   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恶意。   暗色光芒一闪,远处,还在源源不断涌出傀儡的那团有如实质的黑雾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慢慢显露成了一个人形。   “你们不是很重情义吗?不如就让那个寄尸虫来做个抉择吧,是选他的亲兄长,还是那些与他毫不相关的蝼蚁。”幽荧一边说着,黑雾渐渐散去,那人形也露出了容貌。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却气质冷硬的模样,赫然便是失踪已久的江子墨!   “你……”江曜此时也赶到了幽荧这边,看着眼前熟悉的容貌,顿时红了眼眶,   “幽荧,你当真是无耻至极!”   “哈哈哈,明明是你们人类自己自命不凡,满嘴仁义道德,总想着违抗天命。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们,让你当这个舍亲取义的大善人,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幽荧大笑着,暗色荧光一闪一闪,以江曜阻挡不了的趋势尽数融入江子墨体内。   而随着那些暗色光芒的融入,那些傀儡出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迅猛,不过眨眼间便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一群,让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你……”来不及多想,江曜手中寰息剑身上瞬间闪过几缕漆黑,正准备运转起灵力将那些傀儡消灭,却又听见幽荧带着嘲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心点,如今的他可是和傀儡同体连心,你让傀儡受的伤,只会悉数折返在他身上。”   说完,江曜又听见一声低笑,“我倒想看看,烛照那个蠢货选择的继承人,是会为天下大义牺牲自己的亲兄长,还是为了保全手足,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哈哈哈哈哈……”   “幽荧!”这话入耳的一瞬间,江曜手中的寰息停顿了一瞬,但随即便突然暴起,剑身直直砍向还在不停狂笑的幽荧。   “小曜!”不远处的玄师看着江曜近乎疯狂的眼神,突然开口,似乎是想阻止,但还是只能看着江曜仿佛失去智一般,丝毫不管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墙的傀儡,而是朝着幽荧一阵猛攻。   幽荧身上的光芒不停闪烁,不断有黑色烟雾融入江子墨的体内。那些黑色烟雾每融进一分,江子墨身上的气势,甚至于制造出的傀儡便会更强大一分,而幽荧身上的能量波动也会相应地减弱。   “哈哈哈,你是真的不想管那些蝼蚁了吗?”看见江曜似乎全然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的模样,幽荧眼中讥诮之意更浓。此时那些傀儡已经快要逼近城墙,而江曜先前布下的那层漆黑屏障微微波动着,时有时无,似乎正合了主人此刻纠结至极的心绪。   眨眼间江曜手中又荡起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如今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深得幽荧欢心,因此幽荧竟全程只是被动地防御着,然后那团黑色光芒闪了闪,出现在了江子墨身边。   此时,傀儡似乎已经与城墙上的灵士短兵相接,只听见金戈碰撞之声与惨叫声不断响起,而双眼圆睁,面无表情的江子墨身上也已经出现了浅浅的伤痕。   “哦?原来你是想要两败俱伤?”又是一大团黑色烟雾被融入江子墨的身体,江曜看见幽荧漫不经心地看着下方马上就要成型的大型异兽傀儡,紧接着,黑芒一闪,原本毫无动静的江子墨突然机械般地扭了扭脖子,无神的眼眸中映出自己的倒影,然后身上突然灵力暴动,猛地朝着自己袭来!   “不愿动他?哈哈哈哈,那不杀他你会死,那些蝼蚁也会死。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不含半分笑意,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断响起。江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有些狼狈地躲开江子墨的几次攻击,手中寰息剑身上各色光芒不断交错,但最终却连一剑都未曾斩出。   “杀了你,一切都会结束。”突然,一柄长枪深深刺入光团之中,玄师不知何时站在了幽荧身后,带着赤色火光大盛,硬生生地将被操控的江子墨逼退出数十丈之远。 第370章 小爷打牌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赤色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将幽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墙。而紧接着,苍青色光芒闪烁,又是一道凌冽剑气朝着幽荧袭来。   梦吟沧也加入了战局,沧溟剑如同游龙一般,和环绕着漆黑的寰息配合默契,将幽荧死死纠缠住,而玄师则趁机疯狂攻击幽荧的各处弱点。   “你们,你们……”重重限制之下,幽荧似乎被逼到急了眼,身上光芒疯狂明灭,黑雾溢散,它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但江曜却能感觉到属于傀儡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强。   “哈哈哈哈,神明再弱,又岂是凡人能够弑杀的。”幽荧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先前不急不缓的模样,气势虽弱,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从容之意,   “你们杀不了我,而你们要护的那些虫子只会因为你们这片刻的拖延便全部命丧黄泉!”   话音刚落,无数异兽傀儡应声而立,一个个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身子疯狂涌向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城墙,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惊呼声与惨叫声。   见状,江曜突然面色一白,手中寰息攻势越发凌厉,但只能让幽荧身上的光芒更加萎靡,却依旧阻止不了黄土凝成的怪物深入人群之中肆意杀戮。   鲜血,残肢,杀戮,疯狂……如同炼狱一般的一幕幕不断在城墙之中上演。江曜咬着牙,呼吸越发急促,就连身上的灵力都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   “哈哈哈哈,去啊,快去杀了你的好兄长,只要杀了他,一切都能结束。就如当年你师父一样!”幽荧身上的黑雾不断涌入那些傀儡之中,声音越发兴奋。   “你住口!”梦吟沧面色一沉,手中沧溟剑狠狠刺进暗色光芒之中,但只见那光芒微微晃动,便又闪到了别处: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你们越是犹豫,为此丢命的蝼蚁也就越多。莫说你们杀不掉我,就是真的杀了我,只要他不死,只会有无数蝼蚁与我陪葬。以人抗天,不过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那你不如看看,究竟是谁痴心妄想!”梦吟沧一剑刺出,紧接着便借着那力道疯狂后退。   同一个瞬间,玄师和江曜的身形也如同流星一般飞跃而出,而紧接着,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一道缠绕着琥珀色灵力的长鞭突然穿透了那道火焰凝成的厚墙,直直朝着幽荧的方向击打而去。   “轰——”火焰凝成的墙体炸开,一道衣衫破烂不堪,却依旧难掩清傲风骨的身影手持长鞭立于众人之中,身上黑色烟雾缭绕,虽然遍布伤痕,却带着堪称恐怖的压迫感。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无比清明,一手持着长鞭,另一只手上,则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陷入昏迷的江沐锦。   “你,你是……”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幽荧直接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吼,身上光芒乱套似的闪烁,显然是震惊到了极致。   “幽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放任你在后土之境带走江子墨而毫无防备吧?”突然,只听见一声低笑,江曜突然飞身而立,脸上再不见半点先前的惊慌与纠结。   他一挥寰息,眼前的景象竟然如拼图一般寸寸碎裂,紧接着,狂风大作,那些碎片竟然化作一只靛青色的蝴蝶,蝶翼扑闪,如同流光一般飞向了不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素衣白裙的女子身边,然后轻轻停在了她的指尖。   女子身下是百仞高的巍峨城墙,城墙外围绕着一层不停流转的漆黑,而本该哀鸿遍野的城墙之上,所有灵士皆严阵以待,竟是毫发无伤!   “你们……”暗色光团闪了闪,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幽荧,就算你能控制江子墨的神志,将其强行变作傀儡的容器,但人是有心的。”江曜嗓中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剑柄轻轻抵了抵自己的心口,   “我们不会让你再得逞第二次!”他突然抬起头,目光森然地看向那团不断闪烁的暗光。   他问过梦吟沧,除了牵丝蛊,的确还有其他方式可以操控灵士。但已经彻底掌控了精神类灵喾东丘狐的江沐锦,却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唤醒江子墨本身的意识!而幽荧既然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的把戏,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让江子墨和他们反目成仇的机会。   至于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的江沐锦,则是他们绝对能够藏好的一张牌,因为幽荧不在乎也不可能在乎那时还不到六阶的蝼蚁之辈!   危险和机遇,向来都是伴生而存的。铤而走险,同样也意味着风险之下的巨大收益。   幽荧想看他在大义与血亲之间痛苦挣扎的模样,所以定会将自己的力量予以作为容器的江子墨,好让其制造更多更强大的傀儡。   哪怕是幽荧,其身上的创造之力也是有限的,若给了江子墨,除非利用自己转化的能力将其他的存在强行再度化为己用,否则一定会陷入极度的虚弱之中。   在江子墨还受其操控之时,幽荧的确不必在乎自己一时的力量得失。因为受其操控的江子墨甚至可以看做是其身体的延伸,创造之力放在江子墨体内,无非像是将其从左手移到了右手,随时可以收回,总归都还是他的东西。   但是如今江子墨已经反水,那么也就意味着幽荧失去的这部分力量,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其手中。   这对于幽荧来说是不可逆转的损失。   “你们,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然而面临如此的劣势,幽荧却突然开始大笑,仿佛失去了智一般,   “你们以为,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你们这群蝼蚁,以为可以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愚蠢至极!”他身上黑色光芒剧烈地涌动,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笑声也突然变得无比狠毒。   他身上突然涌起一团黑雾,如同潮水一般朝着远方的城墙汹涌而去。   “这世间天地都不过我的养料,你们这些蝼蚁又算什么东西!”他大笑着,但随即便只听见江曜怒喝一声:   “你敢?!”   下一刻,城墙之外的漆黑屏障也突然加重了颜色,紧接着便开始暴涌而出,狠狠扎进了那团黑雾之中,将其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隐隐有了将其蚕食的迹象。   “哼,雕虫小技!”然而见状,幽荧却似乎不慌不忙,只是低笑一声,紧接着便身形一闪,竟然飞上了高空。   “你那点毁灭之力能护住多少东西?就算能护得住那成群的蝼蚁,但这天地万物,你又何曾能护住半分!”   话音刚落,黑雾一下子散开成看不见的细小颗粒,如同甘霖降世一般飞向江曜毁灭之力之外的山川草木。   城墙之外除了江曜一行此时已经再无别人,但触碰到那些代表着转化之力的颗粒的瞬间,无论是田地屋舍,花草树木,甚至是石块泥土,都一下子被同化成了同样的黑色颗粒,然后飞回了幽荧的身体之中。   江曜见状大惊,欲调动毁灭之力,但又怕城墙之上的毁灭之力变得薄弱之后会让幽荧乘虚而入,只能暂时坚守阵地。而在场众人纷纷运转灵力,似乎是想要抵抗那黑雾的侵蚀,奈何那范围太大,除了江曜布下防御的城墙一侧,竟然转眼间便蔓延万里,哪怕几人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与此同时,幽荧的身形还在不断闪现,让人根本摸不清具体的位置,只能看见漫天黑雾乱涌,而那些黑雾每回归一分,幽荧身上的能量便又增强一分,几个呼吸间的工夫,竟是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小半。   “幽荧,你与烛照本司创造,如此破坏世间万物,就不怕天道制裁吗?!”只见那黑雾越发猖狂,江曜身上属于烛照的莹白色创造之力和漆黑的毁灭之力不断交错,却依旧阻止不得,眨眼间的工夫又见一座横亘的山脉被吞噬大半。   “哼,我不过是让它们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何来破坏一说!更何况天地山川本就为我所造,自然也该为我所用!”幽荧怒吼一声,便见那座山脉彻底消失殆尽,而他身上气势愈强,甚至已经与先前不相上下!   “幽荧,万物生死皆为命数,你滥杀生命尚在法则之内,但毁坏世界根基已是逆了天命!”玄师也突然抽身上前,炽烈的火焰将幽荧困住一瞬,紧接着赤色光芒狠狠攻向那团光芒中央。   “天道未至,我便是法则!”但只听见幽荧突然怒吼一声,从光芒中央爆发出一阵仿佛能令天地色变的剧烈灵力波动。   一瞬间,狂风怒号,飞沙走石,那灵力波动轻轻一荡,包括玄师在内的江曜一行人便险些被掀飞出去,除开城墙一面,以幽荧为中心的整片空间竟然直接化为了荒芜,竟是一物也不剩,如同混沌初开一般。 第371章 小爷的真正底牌   而随着那片空间内万物的消失,幽荧身上的气势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蝼蚁终究只是蝼蚁,你们违抗不了我,违抗不了我,哈哈哈哈……”幽荧疯狂大笑着,却只见天边乌云翻腾,黑云中隐隐露出些光华。   “快退!”江子墨突然大喝一声,众人四散,而幽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一阵风声,紧接着,上带有金色符文的黑色竹简不知从何处冒出,突然紧紧缠绕在了他的周围。   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起,天光四散,隐隐勾勒出一只巨大的兽形。   浑身漆黑,双目如炬,似鹿而独角。看清那巨兽的瞬间,暗色光团突然光芒一颤,紧接着便疯狂闪动,仿佛是想脱离什么束缚,却又被那些黑色竹简死死限制在了原地。   “等等,这是天道法则之力,你们,你们怎么会,怎么可能!”一瞬间,幽荧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蝼蚁怎么可能使用天道之力!   黑芒闪烁的频率前所未有地高,黑雾毫无章法地涌动着,像是真正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他动摇世界根基触犯了那冥冥之中的法则不假,但天道有常,他自知若能短时间内将那些蝼蚁解决殆尽,然后立刻重塑世界,便不会引来天道之罚。   他能看见那光华勾勒而出的影子乃是上古异兽中的法兽——獬豸。   但是就算是真正的獬豸,那也只是当初烛照一时兴起,融合了微末天道法则的造物,因此才成为法则的象征,又怎么可能触及真正的天道!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和烛照,面对天道法则,也最多只是触碰,而不可能利用。那些造物明明只是比他们低等得多的存在,怎么可能越过他们引动真正的天道法则?!   突然,只见那獬豸虚影中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下一秒,一枚火签令突然从那人手中飞出,狠狠扎进了幽荧体内!   “禁必止,法必行。”苍星赫衣袍翻飞,身上笼罩着一层莹润的白色光芒,而其中隐隐翻腾着些许看不清模样的符文。   火签令入体的瞬间,幽荧只觉得一阵烧灼之感透体而生,只是看见那白色光芒的瞬间,幽荧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住,就连身体上的烧灼之感似乎都已然被他忽略。   “烛照……”他喃喃道,心中蓦地升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来。   是了,烛照的本源之力加上獬豸本身的特性,能够引来天道法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苍星赫此时胸膛不断起伏,冷汗也簌簌落下,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极大的压力。只是,看着不断挣扎的幽荧,他俊朗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幽荧,天地之令,悖必谴!”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话音刚落,莹润光芒突然带着符文重重砸向那团暗色,连带着那獬豸虚影,一同深深楔入了幽荧的身体之中。   “你!”亮着金色符文的竹简同样深深刺入光芒之中,只听见一声惨叫,无数符文迸发,莹白色光芒似乎要亮彻天际。   “以凡人之躯承受天道之力,你,你不怕死吗?!”幽荧疯狂怒吼挣扎着,却还是阻止不了那符文一寸寸地深入自己的身体。   那符文每流入一分,幽荧便感觉一阵烧灼般的剧痛袭来,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因那符文而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连运转创造之力修补身体都做不到。   天道之罚,动摇的是他的根基,这也算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东西。   苍星赫,才是江曜他们的最后一张底牌。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为引他入局,逼他触犯天道法则的幌子!   “你们,你们,疯了,疯了!”幽荧不停地大喊着,身形闪烁,还来不及修补那天道符文造成的损伤,却又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拂过。   “轰隆——”只听见一声巨响,赤色灵力突然在那团黑芒之中炸开。与此同时苍星赫似乎也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身上符文狂闪,整个身体上也光芒大盛,竟然有渐渐与那些符文融为一体的迹象!   “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幽荧疯狂大笑着,似乎直到现在都不愿相信自己被眼中蝼蚁逼到了如此境地,   “我生死还未定,但小小蝼蚁竟敢引动天道之力,你只会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又如何?”苍星赫此时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但他看向濒临癫狂的幽荧,面上笑容却依旧平静无比,   “若你得势,魂飞魄散的又岂止我一个。既已至此,此生无憾。”   从接过“苍”这个姓氏开始,他便没指望自己能得善终。   更何况……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苍星赫低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如此这般,是不是也勉强算是为他报了仇?   虽然那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就是了。   “你,你……荒唐,荒唐!”幽荧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刺穿,但声音却逐渐微弱了下去。而苍星赫的身体,也随着那些符文的闪烁彻底变淡消失。   苍星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只剩下那些闪烁着金色符文的漆黑竹简,紧紧的环绕在幽荧周围,仿佛正在嘲笑着那团即将消亡的黑芒。   “天道……天道之力……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幽荧的声音已经微弱得近乎于无,他身体周围的黑芒也开始剧烈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正欲上前,但突然却听见玄师突然沉下脸色大喊一声:“不好,快躲!”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突然从幽荧体内爆发出来,直直逼向众人。   而众人下意识躲闪,却只见幽荧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撕裂开来,而那团黑芒一闪,紧接着便没了踪影,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见那团黑芒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幽荧……”江曜眉头皱起,虽然语气中也有些不忿,但面上总归还是没有太多失落。毕竟在他们的预想之中,也没觉得幽荧会就这样轻易地被他们消灭。   玄师也点了点头,面色虽然凝重,但表情也不算太坏。他抬首望向幽荧消失的方向,沉声道:“天道法则之力已出,幽荧虽不死但也已经被重创,我们的胜算要比过去大太多。”   “如今之计,也只能先回水月门再做打算了。”梦吟沧轻叹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此时再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幽荧身上有我先前留下的灵力印记,花点工夫应该也能追踪到他的行踪。不过我们速度得快些,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星赫那那孩子白冒肉身毁灭的险。”   苍星赫的肉身已经全然融进了天地法则之中,灵魂按说也会逸散,但江曜如今是九阶,苍星赫身上还有他给的用于引动天地法则的烛照本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那个地步。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没什么犹豫就同意苍星赫的提议。因为只要魂魄未散,人就总归还是能救回来的。但前提是,他们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如今幽荧已经衰弱至极,但他终究是天道之下的创世神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真的要拼得鱼死网破,他们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   “江子墨,你们还是先驻守东域。”清思路,江曜转过身,看向江子墨和被他扶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江沐锦,   “哪怕幽荧趁我们不备卷土重来,如今的你应当也有一战之力。”   江子墨体内还有先前幽荧给他的创造之力,如今幽荧式微,就算江子墨无法占据上风,但抵抗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我明白。”江子墨也点了点头,没什么波折便答应下来。   闻言,江曜也不再多说,转过头,看着眼前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一大片空间,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开启了通往水月门的传送阵。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能成功将毁灭之力作为最后一件进阶物,聚集在东域的灵士损伤会有多惨重。   但也幸好,他的最后一件进阶物,是毁灭之力。   水月门中景致秀丽依旧,但几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悠闲的心情。恰巧宁岚月此时也已经醒来,江曜师徒与其碰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被梦吟沧往回赶去。   “好了好了,你们师徒好好休整,追踪的事情交给我和月儿来就行了。”先前和幽荧的战斗虽然都在他们算计之中,但总归也是耗费了不少灵力。梦吟沧也深知最后的决战中他和宁岚月的作用定是比不上江曜和玄师的,因此自然是自己将琐事揽了下来。   玄师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于是也没跟他们客气,点了点头,便和江曜往回走去。   他心中还装着些事情,没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跟着江曜进了屋,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感觉一具火热的躯体从背后紧贴了上来。 第372章 师父,你真狠   “师父,太好了。”江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没食言。”   战场上于人前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和情绪,如今等到和玄师独处之时,终于尽数爆发而出。   “小曜……”玄师也转过身,看着面前面容越发成熟的青年,眼中带着欣慰,却又隐隐透着些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江曜的眉宇,轻叹一声,“你辛苦了。”   他们能将幽荧逼到如此地步,可以说是每一步都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便一定是万劫不复。而其中,让他们最难看到结局的,便是江曜这一关。   若江曜无法成功进阶,而是殒身于南海海底,那么他们其他的部署恐怕都成了空谈。因为除了毁灭之力,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轻易解决傀儡之祸。   但毁灭之力的凶险又岂是人力能够估量的?就算江曜不说,他也能猜到,当时南海之下的情形必定是九死一生。   否则当初他和玄初华的一战中,他的身体不可能突然濒临崩溃。   “他们更苦。”江曜扶上玄师的手,轻轻握住,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他再艰难,但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死在之前战场的灵士,却是实实在在地丢了性命。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把头埋在玄师颈窝,嗅着那如旧的冷香,轻轻蹭了蹭,心中渐渐浮上些安心来,   “能赢的。”   “我们一定能赢的。”   他喃喃自语道。而玄师任由他动作,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裹,喉头滚了滚,目光不觉间变得有些游离。   他轻轻垂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开口道:   “小曜,还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怎么了?”江曜听他这样说,立马也正了神色,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玄师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抓着江曜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颤,但还是压下心中波澜,轻声开口道:   “幽荧……不能杀。”   “师父,你说什么?!”玄师话一出口的瞬间,饶是如今的江曜再沉稳,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们机关算尽只为彻底将幽荧消灭。如今只差临门一脚,玄师怎么会在这种关头说出这种话来?!   “小曜,别慌,先听我说。”玄师有些无奈地开口,江曜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倒是如出一辙。   “幽荧身为创世神兽,身负天道,若将其彻底诛杀,只怕会有违于天地法则。而且……”他顺着椅子坐下,语气不紧不慢,但不由自主在桌上轻轻敲打的手指却透露出此刻他的心绪似乎并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可是师父,天地法则不会立刻显现,只要能……”江曜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慌乱来,不等玄师说完便有些着急地开口。   “小曜……”但是玄师却只是扬了扬嘴角,指尖轻轻拂上江曜的唇瓣让他噤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小曜,更重要的一点,幽荧也是灵兽。”   “他若身死,在之后也会化作灵喾。我们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再度觉醒在哪个灵士身上,就如同没人知道你会觉醒烛照灵喾一样。”   “而幽荧这样的存在,作为灵喾,很有可能像当年的东丘狐那般保留自己的灵智。”他轻叹一声,接着道,   “小曜,哪怕幽荧不能如东丘狐那般能够直接占据灵士的身体,但你能保证未来觉醒了幽荧灵喾的那个灵士不会被他蛊惑吗?”   “更何况,就算那个灵士能坚守本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待这个灵士的生命走到尽头,幽荧便可回归天地,等待下一任宿主。”   “总会有人被他蛊惑,但我们无法保证自己次次都赢。”   更不要说,他们可以赢无数次,但只要输一次,便是万劫不复。   “师父……”听玄师这样一说,江曜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坐回椅子上,看向玄师,轻声开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幽荧杀不得,但又绝不可放任,那他们又能如何对付?   “昔年幽荧试图将天下生灵尽数毁灭,引来万物反抗。那场斗争持续了许久,最后是烛照以自身之力将陷入虚弱的幽荧封印。”闻言,玄师轻叹口气,低声开口,   “那封印持续了数万年,直到几百年前,幽荧才得以脱身。而如今幽荧受天道所制,元气大伤,甚至比万年前更加虚弱,所以我也有把握,能将其彻底封印。”   封印之后,不生不死,既无法为祸人间,更不会成为灵喾 。   这是他思来想去之后,得出的在对于幽荧的处置中,最好的选择。   “这……”听完玄师的话,江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但下一秒,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可是师父,当年封印幽荧的可是烛照,我们……”他刚想说就算他的灵喾是烛照,但终究不是烛照本体,恐怕很难起到和烛照当年一样的效果,但话还没出口,他却又突然顿住了。   等等,不对。   他似乎这才顺着刚刚的思路想起,即使是真正的烛照,当年封印幽荧也是耗费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可是他才刚刚突破九阶,能与幽荧抗衡全凭毁灭之力和创造之力。他如今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与当初的烛照相比拟?   他的思绪一时没转过来,但也下意识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能想到的玄师不可能想不到,而如今情势,更由不得他们去赌。   “不,小曜,我们有办法的。”但是他却只见玄师轻轻摇头,嘴角笑意不减,   “因为我们有你。”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江曜的眉心,似乎想要将他紧锁的眉头揉开,玄师的声音很轻,轻到江曜快要听不清,   “还有我。”他抓起江曜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我身上也有一缕天道法则之力。而我如今的身体,来自最精纯的创造之力。”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   “等……等等,师父?!”江曜看着笑意如旧的玄师,心中突然一凛,他慌忙开口想要打断玄师的话,却只见玄师摇了摇头,手轻轻一抬,便强行让他噤了声。   “幽荧体内有一道伤口,是……”玄师说着,突然顿了顿,这才接着开口,“是我娘当年留下的。”   “我娘是玄家的客卿长老。当年幽荧刚刚突破烛照的封印,四处杀人屠城,将那些灵士的灵喾吸收化为己用。那时义父只知其强大却不知其身份,只以为是个走上了邪道的强大灵士,便让我娘前去调查。”想到过去,玄师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阴霾,   “后来我娘虽然死于幽荧之手,但她临死前自爆,重创了那时刚刚醒来的幽荧。而几百年前,我也是发觉了那道伤口的存在,才能拼死让他陷入沉睡。”   后面的话哪怕玄师不说,江曜也能大概猜到。   玄师是想找到那道伤口,然后……   然后什么呢?江曜只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不愿,也不敢再去细想。   “小曜,我会找到那道伤口,到那时,你只需要引燃我的身体,一切便可功成。”但是,玄师原本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由不得他有任何逃避。   “不要!”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江曜的胸膛突然一阵起伏,眼眶一红,便是要落下泪来,   “师父,我不要……”智告诉他需要冷静,但即使如此,江曜的手还是忍不住抓紧了玄师鲜红的衣摆,   “师父,你不可以……”   眼前的情景似乎与当初在东域之时重合,他还记得当初那段灰暗到似乎快要让他疯掉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让玄师得以重新站在他身边,如今又怎么可以……   玄师的魂魄全靠如今的身体才可留存,而那具他亲手炼制的身体,如今难不成还要他亲手毁去吗?   如果这样做,玄师他,他肯定会……江曜的心脏突然涌上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他的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不住地喘息着。   他怎么可以,他又怎么舍得?!   “小曜,别哭。”模糊的视线突然被一片暗色笼罩,江曜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脸上便是一阵湿热的触感。   “别哭……”玄师吻干他脸上的泪水,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叹息。   “师父……”江曜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用力将他狠狠按在了床架上,然后用力吻了上去。   他泄愤似地啃咬着玄师的唇瓣,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身体颤抖着,但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玄师包容地回应着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暴的掠夺,手抚上了他的背,如同安抚一般轻轻向下给他顺着气,却又像是在将他拥抱得更紧。   直到泪水顺着面颊滑落,直到二人的口中都尝到了些许混合着苦涩的咸。江曜才终于将面色通红,快要无法呼吸的玄师松开,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师父。”他突然低笑几声。目光中满是认命般的悲哀之意,   “你真狠。” 第373章 师父,我听话的   “小曜……”玄师见他这副模样,心尖也不由自主地晕开一圈又一圈的酸涩,“我……”   “师父,道歉的话不必说。”江曜低笑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靠近他耳边,嘴角却依旧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   “我知道的,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很清楚,在大事上,玄师的决断,从来不是他能干扰的。   玄师或许会对他有歉意,有愧疚,但绝不可能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没关系的,师父,没关系……”江曜仿佛失了魂,开始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会听的……”   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像是在说服玄师,却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曜……”玄师看着面前眼眶泛红,隐忍不发的青年,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种滋味。   他的手扶在刻着精制雕花的床架上好一会,最终还是轻叹口气,手扶着江曜的背,带着他一起直直栽倒在了床榻上。   “好了,不哭了……”他扬起头在江曜耳边低语,却突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   “别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听见江曜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不知是何情绪的笑,但紧接着他的衣襟很快便又被泪水濡湿。   玄师叹息一声,将散乱的衣衫向下拉了拉,但刚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大片雪色胸膛,却被江曜捉住了手腕,   “不用这样,师父……”他咬紧下唇,手臂一伸,将玄师圈入了怀中,   “让我抱一会,抱一会就行……”   他描摹着玄师的眉眼,似乎是想要将这张毫无瑕疵的容颜彻底纂刻入他的脑海,哪怕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都不会再忘怀。   那是他的师父,是他的妄念,是他的爱人,是风筝无论飞到多高多远,都能牵着它回到原地的引线。   “阿澈,谢谢你……”到最后,他依旧只是轻轻一叹。   ……   梦吟沧和宁岚月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天还未明时,二人已经定位到了幽荧所在的空间坐标。   “我和月儿会用灵力帮你们撕开那道空间裂隙,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哪怕是对于他们这种东西修为的灵士来说,撕开空间裂隙,甚至还要准确定位,依旧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少不得用尽浑身灵力,失去战斗能力。   这事自然不能让玄师和江曜来做,因此也就落在了梦吟沧和宁岚月身上。   几人从水月门去到一片荒野,紧接着梦吟沧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带着宁岚月手中也射出一道白练般的灵力。   然后是一声巨响,天地震颤,梦吟沧和宁岚月皆是面色一白,但依旧还是持续维持着手中灵力的输出。   只见一阵飞沙走石,风沙蔽日,梦吟沧手上突然苍青色一闪,紧接着便见天边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正在不断扩大的缝隙。   “快走!”梦吟沧暴喝一声,然后便见江曜和玄师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飞快进入了那缝隙之中。   “小曜!”一进入那裂缝,江曜便只觉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收缩,乱涌的空间乱流仿佛在顷刻间便要将他的身体压成肉糜。   但还不等他反应,便只见一道红色的光芒将其笼罩,紧接着他身上的压力便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走吧。”玄师习惯性地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空间扭曲带来的压力,赤色灵力闪烁,紧接着便带着他向前走去。   二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因为哪怕还未靠近,二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属于幽荧的,那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哈哈哈,蝼蚁,我放了你们一马,你们竟然还敢来找死!”突然,暗色光芒凝聚在二人面前,幽荧声音比之前要显得萎靡不少,但其中的傲慢与漠然却依旧与过去没有半分差别。   “不过是来送你最后一程,休得猖狂!”江曜手中寰息各色光芒闪烁,一剑挥出,便见缠绕着漆黑毁灭之力的剑气猛然朝着幽荧袭去。   “哼,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幽荧身形一动,便突然闪现到江曜二人身后,紧接着二人便直接周围各种元素一阵暴动,然后猛地朝着二人砸去。   江曜见状,手中寰息猛地一挥,便只见一道莹光,然后狂暴的元素立刻四散。   他提着寰息,身体一阵猛冲,然后在幽荧身边停下,长剑裹挟着毁灭之力朝着幽荧重重挥出。   “哈哈哈,你那点毁灭之力不过萤火之光,又怎可与皓月争辉!”幽荧大笑一声,身上光芒一闪,便硬生生地接下了江曜这一击,紧接着一阵灵力爆发,便让江曜整个身子直直被掀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蝼蚁就是蝼蚁,即使得到了烛照那家伙的部分力量,还不是不堪一击!”幽荧狂笑着,眨眼睛又是好几道光华直直对着江曜袭来。   “哈哈哈哈,我们的确是蝼蚁,但那又怎样?”江曜身形飞速闪躲,幽荧那肉眼看不清的攻击竟然次次险些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却对他没有半点损伤,   “千里之堤,不也能溃于蚁穴。”江曜的身影闪得飞快,躲过幽荧的一道灵力,反手又是一剑挥出。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张张面庞,有他熟悉的,有与他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的,也有当初在城墙上他匆匆一瞥,便与之擦肩而过的。   那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面对着生死之际时,面上却都显露着同样一种神色——坚定,与不屈。   他也不过只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幽荧,与你作对的从来都不是我。”他看着空间中突然一闪而逝的红光,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掌心灵力突然暴涨,直直朝着幽荧逼去,   “而是我们啊!”   莹白色灵力炸开,就连整片空间都一阵剧烈的摇晃,幽荧也没想到江曜竟会在此时如孤注一掷一般用出如此恐怖的灵力,身上光芒一闪,正欲闪开,却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火属性灵力竟然从他的身体最深处倾泻而出。   玄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曜身后,一袭红衣,手持长枪。他身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身上灵力如沸腾一般,疯狂暴动着。   “你……”幽荧还没说几个字,身上光芒却突然一黯,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恐怖的火属性灵力在那团光芒深处炸开,绽放出一个华丽的鸟形印记,然后缓缓消散。   同一个瞬间,江曜一个闪身飞快挪至幽荧身后,全身灵力疯狂涌入寰息之中,甚至剑身上都出现了频率极高的嗡鸣之声。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得逞第二次吗?!”看着江曜和刚刚近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幽荧却没放过玄师手中再度抬起的枪尖,他突然大笑一声,光芒之外突然逸散出几道黑雾,猛地缠上江曜的灵力,紧接着江曜的灵力便不受控制地向他涌去,然后在一瞬间便转化成了他手中的力量。   那能量中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毁灭之力,正不断地侵蚀着幽荧的身体,但幽荧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是大笑着,光芒一闪,江曜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他只能身形一阵狂退,用着快要消耗殆尽的灵力勉强抵御着那仿佛能将人整个拧断的空间扭曲。   “哈哈哈,就算你的灵力中带有毁灭之力又如何,只要杀了你们,一切都……”   “你是真的以为,同样的计谋,我们会用第二次?”正当幽荧运转转化之力准备提防体内可能会突然出现的爆炸之时,他却突然听见一声极近的,仿佛贴在他身边的低笑,   “新月可以直接破开空间出现在你体内,自然也能破开空间让我来到你身边。”   玄师语速极快地开口,手中火焰凝成的长枪高高举起,然后带着一阵劲风狠狠扎进了那团光芒之中。   “嘭——”   火光漫天,火元素疯狂汇聚燃烧爆炸,带出的热意似乎要将整片空间都撑破点燃,焚烧殆尽。   “破!”他低喝一声,手中长枪带着破空之势,瞬间便穿透了那层黑芒,刺入其中一处细小空洞,然后灵力如同决了堤的洪潦一般,朝着幽荧的体内倾泻灌注而入,其上缠绕着一圈圈淡色符文,符文注入的瞬间,只见幽荧身体上先前被苍星赫留下的符文也瞬间点亮,紧接着便听见幽荧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你们——”他甚至发出了如同人类一般的抽气声,身上光芒一下子变得亮到极致,但下一秒却又突然暗得仿佛快要看不到。而与此同时,玄师身上火焰升腾,用长枪将幽荧死死钉在原地,然后又是一声暴喝:   “江曜!”   他似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就连声音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悲戚,但眼中的坚决却是丝毫未减。   江曜看着那团火红,心中的抽痛甚至让他连寰息都快要握不住,他手上青筋暴起,眼中泪光闪烁,视野甚至有些发黑。   他不住地喘息,不长的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将手掌上的皮肤刺得支离破碎,血肉淋漓。   “啊——”只听见一声长啸,如同狼唳般响彻天际,又如同折断的兵戈一般直穿人心,幽荧身侧的赤红突然一阵收缩,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白光闪过。   原本柔和的莹润光芒在此刻陡然变得暴戾无比,与先前的火光、符文交相辉映。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中突然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空间乱流裹挟着莹白与赤红,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朝着幽荧涌去,然后在他身体表面凝聚,如同烟火一般猛然绽放,转瞬又彻底凋零。   幽荧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而原本的空间缝隙被彻底撑破,江曜只看见自己回到先前那片毫无人烟的荒原。   他呆呆地看着那片荒芜,看着那浓烟滚滚,尘沙弥漫,脱力一般地跪了下去,而眼底却早已是赤红一片,泪流满面。   …… 第374章 东方既白   荧烛大陆中域帝壑   时光流转,春去秋来,自那场关乎大陆存亡的旷世之战,已经过去了十年。   荧烛大陆似乎并未因此有了什么特别奇特的改变,除了四域加强了联系,而盘旋在所有生灵头上的阴影也彻底散去,最大的变化,恐怕不过是大陆上又多了一处如同白虎冢一般的禁地。   那是玄帝与曜帝当年与幽荧激战后留下的遗迹,一道足有万仞之深的巨大坑壑。坑壑周围灵力杂乱,尤其是狂暴的火元素灵力和四散的星星点点毁灭之力,足以让误入的六阶以下灵士当场丧命。   而这道封印着扰乱大陆罪魁祸首幽荧的坑壑,则被荧烛大陆上的百姓和灵士称为——帝壑。   帝壑之中常年风沙遍布,遮云蔽日,昏暗无比,尤其是到了夜里,更是如同身处浓墨之中,不见半点光线。   “来了?”一片漆黑中,江曜独坐在那封印之地的边缘,凝望着那沟壑深处发呆。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的熟悉气息,微微侧了侧头,面上露出一抹浅笑。   江子墨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下,顺着江曜的视线望去,同样也有些无言。   幽荧被封印后,蛰伏已久的水月门众人也终于不用再龟缩于那一片异空间之中,一个个原本销声匿迹多年的家族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再度涌现。   而直到出世,他们才发现,中域之中,曾经倒向玄初华所控制的玄家麾下的灵士,竟然大多数都死的死,逃的逃。甚至不少家族直接尽数消失,而根据其他幸存灵士的证词,这些人应当都是被幽荧做了养料。   如今幽荧已灭,这些人没有什么波折便被水月门所属的灵士收编,再根据过去作为,罪大恶极的斩杀,罪不至死的赎罪,本身无错,只是被胁迫的则根据灵士自身意愿,并入水月门灵士所在家族,或是自行离开。   而重返大陆后,水月门也逐渐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符号,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有心共护大陆和平的家族都可加入。水月门也在大陆各地设立了分舵,专门用来处当地掌事家族无法独自解决的大事,同时也对一些心怀不轨的恶人予以震慑。   而江曜,则在梦吟沧和宁岚月的支持下,成为了水月门的新一代掌事人,被无数灵士百姓尊为曜帝。   起初,江曜并不愿意,只觉自己实力尚有欠缺,不配为帝。梦吟沧却说,天下人皆知他是对抗幽荧之战的最大功臣之一,是他们自发尊其德行功绩为帝,而并非其他。   更何况,他是那人的弟子。   江曜推拒不下,只得接受,而接管了水月门后,更好一头扎入了各类事务之中,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世人皆传曜帝尊上心怀若谷,平易近人,只要遇上,哪怕是毫无灵力的,最普通的百姓的不公之事他也会一管到底。   但是只有江曜自己知道,是他自己不想让自己闲暇下来,所以才在手头的正事做完之后,一定也要给自己找些其他的事情来处才好。   他怕一闲暇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抹仿佛能照亮天地的赤红。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进入深度的修炼,不敢让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因为他会不由自主地梦回小时候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梦到自己被无视,被凌辱,因为出身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醒来之时已是满头大汗。而当他在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想要在身旁去寻那令他安心的人,却是一场空。   他好像在十四岁那年才真正迎来了所谓人生的开端,那之后他度过了有他的十年,又度过了一个没他的十年,时光磨砺出了他的坚韧,岁月的苦酒酿得醇厚却又越发清透,后来他终于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与人谈笑自如,就算偶尔有人不小心在他面前提及那人,他也不过微愣瞬息,便很快能将那些情绪藏于眼底。   只是,世人也皆知,除开公务,曜帝尊上一年之中也总是有两个时候不在中域的。一是年关将近之时,他会回到天鹤城,回到那个早已成为东域庞然大物的江家,与族人一起放飞一盏天灯。   二是每年深秋之时,每到临近当初那场决战的时日,曜帝尊上都会将手头的所有事务暂时交于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孤身一人前往帝壑,通常一月后便会归来。   而每当那时,其兄妹也会伴其身侧。   “其实你每次来的时候,也不用总板着个脸。”看着江子墨那张总是一个表情的脸,江曜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我只是来陪陪他,又不是来吊唁。”   江子墨和江月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轮流来陪着他,似乎是生怕他悲伤过头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   江月白倒是还好,偶尔也会与他说笑两句,但江子墨每次一来,都是和他无言相对,二人几乎就是这样坐上一整月,江曜自己倒是耐得住寂寞,但也不知江子墨为何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烦闷。   “十年了……”江子墨转过头,眸中微微倒映出江曜的模样。   “是啊,十年了。”江曜低笑一声,指尖轻触空气中那星星点点,如蝶翼一般的火光,   “有时候我总想时间过得慢些,但后来又觉得,这日子过得快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这样,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他对着江子墨微微一笑,无比沉稳的脸上霎时间又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江子墨有些无言。自那场惊世之战后,玄帝再未曾出现于人前。幽荧消失,帝壑降世,哪怕作为当事人的江曜什么也没有说,但帝壑中逸散的恐怖火元素却仿佛彰示着一个猜都不用猜的事实。   玄帝与曜帝之间的感情在大陆上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虽无人会刻意提及,但也都是心照不宣。这么多年,谁都知道曜帝尊上一直在等,但事实上,包括江子墨本人在内,似乎都对这个结局抱着悲观的态度。   在当初那场战争中,曜帝尊明明甚至连死在他面前的灵士都能复活,但世间却再不见玄帝。其中的原因,没人愿意去细想。   “他会回来的。”江曜突然笑了笑,低声开口,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盯着眼前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壑看了一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叹口气,脸上出现了几分无奈,   “说起来,月白和那小子怎么还没有消息?”   他早先就注意到了江月白和江沐阳的苗头,当年那一战中江沐阳舍身救下江月白的行为也让他算是认可了这个妹夫。   “前些年诸事繁忙,他们暂时也没那心思,而这几年……”说起这个,江子墨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当年那一战中江月白为了强行突破服用了太多揠苗助长的丹药,那些丹药虽然让她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一方面几乎是断绝了她未来突破的可能,另一方面也将她的生命力几乎吞噬殆尽。   这些年江曜也一直在联合宁岚月研究修补当年那些丹药副作用的疗愈丹药,但江月白当年算是受伤最深的一个,虽然也有江曜在努力帮她恢复,但也是前不久才将情况彻底稳定下来。   过去江月白一直在拒绝江沐阳,因为她只怕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对于江沐阳而言只会是一种耽误。而待她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之后……   “月白她……怕你触景生情。”江子墨轻轻开口,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有什么好触景生情的?”江曜闻言也是一声低笑,脑海中闪过江月白的身影,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那丫头啊……   “她有何必为了我而耽误自己,你回去跟她说,若还当我是她二哥,就早点找个良辰吉日把事情办了,他们本就有意,又何必一直拖着。”当初江月白拒绝江沐阳倒还情有可原,但如今……江曜从来不想自己成为身边人的累赘,各种方面都不行。   “而且一定要大办,当年我便说了,我江曜的妹妹出嫁时一定要是最风光的那个……咳咳,当然,那小子入赘也不是不行。”   他说着,稍显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来。   “好,我会告诉她的。”听见江曜这么说,江子墨脸上也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但看着眼前的沟壑,那笑容中却也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分怅然。   “对了江子墨。”说着,江曜突然长出一口气,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截悬丝和半片碎裂的令牍来,“我前些日子突破到了九阶中段,如今也终于可以试着去修补残魂了。”   当年为引动天道,苍星赫本该身魂俱毁,但江曜提前做了部署,总归也是保下了他的魂魄,虽然依旧有残损,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有了将其修复的可能。   虽然萧池的灵魂实在是破碎得太厉害,他当初也只来得及留下最核心的那一缕,但江曜相信,慢慢来,总会有修补完的一天。   他如今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他们都会回来的。”   “他也会回来的。”他垂下眼眸,低笑几声,突然又抬起头看向依旧被风沙遮盖,却透过了一丝光芒的天空,   “你看,天要亮了。”   江子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熹微的霞光透过重重沙石钻了进来,明明无比黯淡,却又在这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显得分外明显。   而二人身前,那封印之地的沟壑深处,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溢出火属性元素。赤色的光点悠悠飘扬着,裹挟着些许残余的莹白色光芒,在某个瞬间恰巧凝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乍一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   东方既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