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装了，我是武神》作者：林风早
　　文案：
　　当顾承意撕裂虚空，成为千百年唯一一个飞升之人时，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新的挑战。
　　然而睁开眼，见到的却是繁华的现代都市。
　　——原来自己原先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款游戏，而他只是游戏内的一名NPC。
　　顾承意：毁灭吧，累了。
　　顾承意彻底放下执念，开启了自己的摆烂人生。
　　以前没有享受过的，通通都要享受一遍！
　　在这个新的世界，他学会了追剧，玩游戏，炸鸡零食早晚不带停，昔日的八块腹肌也日渐平整……
　　哦，还顺便结了个婚。
　　老公钱多事少，床上功夫了得，顾承意很满意，每天吃吃喝喝，放飞自我，晚上帅哥在卧，日子好不潇洒。
　　直到有一天，顾承意发现，原本世界的怪物、妖兽、乃至好友、敌人，都纷纷出现在这个世界。
　　游戏入侵了。
　　顾承意：“……”
　　我真的只想摆烂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方景是个总裁。
　　人人都羡慕他的生活，年少多金，家世雄厚，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好看如谪仙下凡的伴侣。
　　当处理完一天公司的事务，下班回到家，别墅的灯亮着，打开门，便能看到正翘着腿在沙发上猛打游戏的老婆，方景觉得很安心。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世界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各种妖魔鬼怪出现在现实世界，美好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方景卖掉了自己的产业，换得了两张避难所的门票。
　　“老婆，我们离开家一段时间，好不好？”
　　看着还在沙发上打游戏，天真又软萌的顾承意，方景温声细语：“去避难所待两天，等安全了我们再回来。”
　　青年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
　　方景心都化了，他想，我要一辈子保护他。
　　去避难所的路上，他们被妖魔袭击。
　　当面目狰狞的妖魔来到面前，方景在废墟残骸中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身后的青年。
　　却被轻轻拍了拍肩膀：“乖，让一下。”
　　下一秒，在妖魔呆滞的目光中，狂风四起，冲天而起的杀意犹如雷霆降世。
　　“挺有胆子啊，你们。”面容昳丽的青年带着浓烈的煞气踏步而来，“有什么遗言吗？”
　　不可一世的妖魔如遭雷击，跪地求饶。
　　“啊啊啊啊是武神！！”
　　“武神饶命！武神饶命！！”
　　方景：“……”
　　我老婆呢？我那个软萌可爱又乖巧的老婆哪去了？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摆烂真快乐#
　　#没有八块腹肌也照样能打#
　　#我那身为武神却酷爱垃圾食品的吃货老婆#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甜文 爽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承意，方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婆是武神？
　　立意：以德服人，共创和谐。


第1章 
　　幽暗深邃的地宫之中，布满了战斗的痕迹。
　　血液、铁锈与青苔交织，模糊不清的图腾与符文在微末的光亮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变交织的气味。
　　几盏摇曳的油灯悬挂在石壁的凹陷处，暗色的微光照在角落那个颤抖的身影上，投下怪异扭曲的影子，随着它的身躯恐惧地颤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是一只状似蜥蜴的人形怪物，头部扁平而宽阔，披着一身漆黑的的鳞片，在油灯光下泛着幽暗的色泽。它的瞳孔呈竖条状，特殊的构造使它在黑暗的环境中也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
　　然而此时此刻，这双属于捕猎者的眼睛却充满了恐惧与不思议，瞳孔放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大，死死盯着从面前缓步而来的修长身影。
　　那是一个青年。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如同闲庭信步般从对面走来，鼓荡的气流吹起他的衣角，伴随着步伐，所走过的地面闪烁起细密的雷光，乌黑的发丝被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随着气流而轻舞。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轻轻的脚步声却像是沉闷的雷霆，在安静的地宫中回荡。他的眼神平静，但在这只怪物眼中，却是比任何东西都要可怕，四面八方而来的压迫感无形地将它挤压，仿佛下一秒就连自己的灵魂也要被碾碎。
　　“怎么会……是您。”
　　蜥蜴颤抖着艰难张口，即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它也下意识地用上敬语，因为它知道，这一刻，它的性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您不是已经……怎么，怎么会在这……”
　　嗒。
　　青年的脚步在它面前站定。
　　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平静地向下看着它，像是神明俯瞰蝼蚁，下一秒，青年的腿抬起，踩在蜥蜴的头颅上。
　　“砰。”
　　蜥蜴那颗巨大而狰狞的头颅被踩在地上，与冰冷的地面摩擦，发出一声闷响。与此同时，蜥蜴能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已经锁定，如同尖刀已然架在了脖颈上，只需要一个轻轻的动作，就能让它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和压迫感，是它从未感受过的，在【永灵塔】内，只要神魂不灭，在领域之内，它便能无限复活，但这一秒，它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神魂破裂，就真的彻底死了。
　　在让人发狂的恐惧中，它听到头顶的青年开口了。
　　“我只是出来逛个漫展而已。”
　　青年轻声道，“非要把我卷进来。你，胆子很大啊？”
　　“我我我……”
　　感受到青年脚下的力道逐渐加大，蜥蜴连忙拔高声音，讨饶道：“我也不知道啊！是永灵塔随机选择的，不关我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饶命啊……！”
　　“而且。”
　　青年没有理会蜥蜴的求饶，他微微侧身，往身旁扫了一眼。
　　此时地宫之内，周围已经倒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双眼紧闭，身上有伤，看起来都是已经昏迷了的样子。
　　青年的目光掠过地上的人，落在另一边。在角落里，赫然是一杯被打翻的奶茶，正静静躺在那里，珍珠和椰果散落一地。
　　“还弄翻了我刚买的奶茶。”
　　青年目光微敛，平静的眼神终于透出一点愤怒来，“我排了十五分钟的队……你知道这家奶茶有多难买么？”
　　脚下蜥蜴听得一脸懵逼。
　　啥是奶茶啊？
　　是什么上古神器吗？
　　青年还想说话，身后却传来动静，原本平整的空间开始出现微小的裂隙，像是有人正在用利器切割一张铁皮，裂隙开始慢慢扩大，紧接着便有一些人声和汽笛声隐约传来。
　　“不跟你说了。”
　　青年轻轻“啧”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说完这句话，他脚下微微用力。
　　明明死亡近在眼前，蜥蜴甚至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正在挤压它的头颅，但那萦绕在神魂上的威胁却松开了。
　　这一刻，蜥蜴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它甚至用感激的语气道：“感谢您的仁慈。”
　　砰！
　　下一秒，地上的蜥蜴的狰狞头颅被踩扁，血液爆开，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在潮湿的空气里扩散。
　　与此同时，冰冷的电子音在幽暗的地宫中回响。
　　【成功通关试炼层——蚕食的地宫囚笼。】
　　【本次进入试炼人数：12。】
　　【本次通关试炼人数：12。】
　　……
　　蓝星，中海市。
　　两年一次的金苹果动漫展览大会今年在中海举办，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本该是人声鼎沸的会展中心此时周围却拉出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外是熙熙攘攘的穿着各种动漫装扮的人群，不远处还有多家媒体扛着摄像机在记录报道。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但周围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去的意思，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警车上的红蓝灯光闪烁着，给夜色涂上一层黯淡的斑斓色彩。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警戒线旁停下，随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制服。
　　旁边的警察刚想拦下，瞥见车上下来的为首的人，连忙收回手。
　　“阎队！”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长相说不上出挑，只能说端正，但一双锐利的眉眼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没有理会旁边的警察，脚步不停，朝着警戒线内走去。
　　身后的警察赶紧跟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咂了咂舌。
　　早就听说异务局的阎尚英总队长人很不好相处，气场逼人，今天总算见到真人，果然如此……
　　“什么情况？”
　　阎尚英的步伐稳而快，同时出声问道。
　　旁边的警察连忙跟上步伐，道，“晚上八点二十分许，在会展中心举办的金苹果漫展的A2展区出现了永灵塔随机降临事件，有十二个人被卷进了试练塔中。接到报案后，我们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给了异务局，随后派出联系了救援A组以及两支攻塔队伍前往支援……”
　　“我需要听你说这些吗。”
　　阎尚英抬了抬眼皮，冷淡道，“直接说伤亡情况。”
　　“不，不好意思……”
　　警察显然也是第一次接触阎尚英这种级别的人，紧张得很，“伤亡情况的话，目前是……零。”
　　阎尚英的脚步终于顿住。
　　“伤亡是零？”
　　他侧过头，表情多了一些微不可查的疑惑，“你是说，有十二个人被卷进永灵塔的试炼层，然后十二个人，全都通关了？”
　　“是的……”
　　警察补充了一句，“准确的说，有四个人受了一些轻伤……”
　　“被卷进的人里有【玩家】吗？”
　　“根据调查，没有。”
　　“有退伍军人之类的职业吗？”
　　“也没有，都是从未接触过永灵塔的普通人。”
　　阎尚英站定，皱了皱眉。
　　身为异务局的总队，没有人比阎尚英更了解永灵塔的情况了，十二个毫无战斗力，本身也不是【玩家】的人被卷进试炼层，然后全部通关，没有伤亡，这种情况此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远处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夜色，只不过，目光所及之处，一座黑色的通天巨塔静静地屹立在远处。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即便在这个距离也看不到它的顶部在哪里。并非钢筋水泥的结构，而是通体呈琉璃般的材质，看不见丝毫工艺的痕迹，和周围现代化的都市格格不入。
　　事实上，它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
　　数月之前，一座座像这样的【永灵塔】出现在各个国家的首都之中，没有任何先兆，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在当时引起了整个蓝星的动荡，各个国家紧急成立调查组，各家媒体也都对黑塔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
　　奇怪的是，以现有的技术，人们根本调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黑塔就是凭空出现的，就连材质都不属于这里，有的国家清退了黑塔周围的群众，尝试用导弹轰击，却依旧不能伤其分毫，烟尘散去，黑塔依旧屹立不倒，让人束手无策。
　　直到一段时间后，人们才终于找到了黑塔的来历，而这个发现也让人不可置信。
　　【永灵塔】。
　　它非现实存在的东西，而是属于一款多年前的游戏，一款曾经圈内小有名气，后来销声匿迹的游戏——【永灵】。
　　在游戏中，它虽是高塔的模样，但内里却是由无数碎片世界组成的乾坤，居住着无数不同的种族，是玩家们完成任务、升级、获取道具和资源的主要场景。
　　在【永灵塔】出现的第三周，当人们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时，一则类似系统公告一般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清晰地响起。
　　“叮。”
　　“【永灵】内测开启，开放试炼层，通关者可获得【玩家】身份。”
　　从那天以后，世界的走向就变了。
　　……
　　受了轻伤的人被送往医院，其他人还没有走，很快，阎尚英就见到了这几名“幸运儿”。
　　都是一群年轻人，因为受到了惊吓，几个警察和异务局的工作人员正在安抚。
　　阎尚英的视线扫过，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顿了顿。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坐在会展大厅的椅子上，身上披了一张薄毯，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正在跟旁边异务局的女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阎尚英注意到他，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这个青年……长得很漂亮。
　　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漂亮，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青年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衬衫，皮肤很白，在沉静的夜色下好像会发光一般。他的身形修长，因为白色的衬衫沾了些血迹的缘故，使得他多了一些难言的脆弱感——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漂亮的花。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他，微微抬起头，和阎尚英的视线交错了一瞬。
　　这一刻，阎尚英似乎终于懂得了异务局里那群小姑娘天天嘴里说的“建模脸”是什么意思了。
　　仿佛直接从最顶尖的游戏引擎中跃然而出的完美建模，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令人心动的轮廓，有一种不属于此方世界的美感，和不真实的漂亮和精致。
　　“顾……承意先生是吧。”
　　阎尚英上前，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对眼前的青年道。
　　“是我。”
　　顾承意点点头，应道。
　　一个清冷如莲般的人。
　　——这是阎尚英看到顾承意后，对他的第一印象。
　　阎尚英感觉到眼前的青年似乎在打量他。
　　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情，往往都会带着还未散去的慌乱，以及惊魂未定的情绪。而面前的顾承意，虽然发丝有些凌乱，但却没有太多类似的情绪，反而显得颇为淡定，而且看着自己的目光中还带着一点……探究？
　　下一秒，他就看到顾承意偏过头，和旁边的女工作人员开始交头接耳。
　　声音很小，不过阎尚英耳力很好，还是听到了一些。
　　“你们领导果然是一脸刻薄相诶。”他听到顾承意小声说。
　　女工作人员：“是吧！而且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浪漫海豚湾’里面那个男二，看着就凶。”
　　顾承意：“我觉得更像‘我男友是恶魔法官’里面那个法官。”
　　“啊，你也看这部剧！”
　　“包的，我昨晚还在二刷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诶……其实我觉得阎队仔细看的话，还蛮帅的。”
　　“还好吧，没我老公帅。”
　　阎尚英：“……”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黑色小笔记本合上。
　　见鬼的清冷如莲。
　　看走眼了。


第2章 
　　整个事情并不复杂，所有幸存者的口径皆是一致。
　　顾承意等人在参加漫展的时候，被永灵塔随机降临意外卷入，进入了名为【蚕食的地宫囚笼】的试炼层。试炼层的副本机制并不复杂，但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有难度，那个蜥蜴一样的副本BOSS释放出毒气一样的技能，让他们陷入了昏迷，然后……
　　“就这么通关了？”
　　阎尚英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听起来完全是一个天方夜谭，莫名其名的故事，永灵塔出现以来的这几个月，阎尚英从未见过有人是以这种方式通关的。
　　然而包括顾承意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答案，而且据调查，这些人互相并不认识，只是单纯来参加漫展意外被卷入的，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有什么串通口供的必要。
　　所以，他们在昏迷的时候，副本内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导致他们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全员通关……
　　阎尚英还想继续追究下去，不过现在天色太晚了，来参加漫展的大多是年轻人，还有好几个是学生，急着回学校，没办法深入调查，只能让工作人员先记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再找机会询问具体情况。
　　被卷入永灵塔的受害者们此时情绪也稳定了一些，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阎尚英一回头，看到自己局里的工作人员还和顾承意在旁边聊得热火朝天。
　　顾承意不知道在哪里买了两杯奶茶，跟女工作人员一人一杯，旁若无人地蹲在旁边喝得正欢。
　　女生：“你也是来逛漫展的？”
　　顾承意表情怨念十足：“对啊，集邮集到一半就出事了，我好不容易才抢的票！”
　　女生：“好可惜啊，我还想顺便来看表演呢。”
　　顾承意：“你们异务局是不是走到哪关到哪，上个月的游戏展也是因为你们出现所以关了。”
　　女生：“那倒是，有情况我们才会出现嘛……”
　　顾承意：“好晦气，避雷了。”
　　女生：“……”
　　两人从漫展聊到游戏，一会讨论肥皂剧，一会说八卦，甚是投机。
　　女生：“唉，我跟你说哦，自从这塔出现之后，我是天天加班，忙得昏天黑地的，前两天聊了个不错的男的，好不容易定好约会时间了，结果又要加班，约会黄了。”
　　顾承意：“这么惨？”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过分的是，还没有加班费！”
　　“你们单位也太无良了吧？”
　　“我们工作就这性质，没办法，这就算了，我们部门还有几个傻逼，那才是真的……”
　　阎尚英咳嗽一声，女生这才反应过来，看到自家领导表情不太对，飞快站起来。
　　“我也要回去了。”
　　顾承意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十点了，他也得抓紧回去了。
　　阎尚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礼貌道：“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一旁的女生也接话：“对啊，这么晚了，地铁都没有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还省点打车钱。”
　　“……”
　　阎尚英心道我只是随口客套一下，你接话接得还挺快啊，局里那么忙，哪有空送人家回去？
　　这才多久功夫，你俩倒处成朋友了，要不当场拜把子得了呗？
　　顾承意：“哦，不用了。”
　　然后阎尚英和女生眼睁睁看着顾承意几步走到路边的跑车旁，手指在在车门把上轻轻一按，指纹解锁成功，然后坐上车，朝两人挥了挥手，“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下班，拜拜。”
　　随后全球限量版的梅斯维拉V7启动，在发动机充满金钱味的嗡鸣声中，驶向远方。
　　阎尚英：“……”
　　女生：“……”
　　原来还是个有钱人。
　　过了一会，阎尚英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挺好的啊，很有话题。”
　　女生道：“看着长得很高岭之花，但是性格挺好的嘞，可惜已经是有夫之夫了，不然高低泡他一下。不过其实当朋友也不错，比如追剧搭子什么的……”
　　阎尚英：“……谁问你这个了。”
　　他看着顾承意离开的方向，敛了敛目光。
　　或许顾承意给他的感觉，太过松弛了，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危险的人，也或许只是他的直觉，总之，他总感觉这个青年，很不简单。
　　收回目光，阎尚英道：“一会回去写个报告，明天早上给我。”
　　“明早？”
　　女生表情如遭雷击：“不是吧？阎队，不要啊，我这个月面膜都用两盒了，不能再熬夜了啊！”
　　阎尚英坐上自己的车，回头淡淡道：“谁让我一脸刻薄相呢。”
　　“……”
　　妈的，真记仇。
　　……
　　方景站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俯瞰着下方街道，车灯划过，留下一道道光的轨迹，宛如流动的银河交织出一幅流动的画卷，灯火映照着他似乎正在沉思的面容，更显得眉眼英俊。
　　叩叩——
　　身后传来敲门声，方景回过神，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助理张子安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老板。”
　　张子安快步进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天河重工的收购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这个是我整理的文件，你看一下。”
　　方景坐下，拿起文件翻了两眼，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有些诧异，“天河这么快就松口了？”
　　“他们也是没办法。”
　　张子安耸了耸肩，说：“半年前我们就在着手这个收购的方案了，天河那边一直不肯放手，不过最近不是情况有变化了嘛，永灵塔出现后，天河重工的产业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前几天他们的人找上来，主动提起收购的事情，姿态还很低……没费多大功夫，就给拿下来了。”
　　方景没有说话，只是翻着面前的收购文件，听到张子安的话后，目光抬起，再次朝窗外看去。
　　那座黑色的通天巨塔依旧屹立，以一种格格不入的姿态占据着中海市的一隅。
　　他收回目光，“攻塔团队资助的事情怎么样了。”
　　比起天河的收购案，这才是方景近期最关注的事情。
　　“我联系了国内几个比较有名的固定队，分别是飞霜、半月蝉、极罗，还有最近比较红的南烟雨……”
　　张子安回道，“不过有的队伍都已经有了赞助人，暂时已经不接受其他资本注资了，半月蝉团队目前是在和的异务局进行合作，算是有半个官方背景，我们也没办法插手，南烟雨的话，因为是新晋团队，他们队长表示可以谈。”
　　“那就谈。”方景说。
　　“呃，我们确实是在联系，但是据我所知，还有其他几家资本也在跟他们接洽，包括咱们的老对手吕臾集团，好像也在跟他们谈投资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太多进展……”
　　说白了，就是待价而沽，看他们谁肯花大价钱。
　　方景皱了皱眉，“我们之前投资的几个攻塔队呢？”
　　张子安叹了口气，“有三支队伍虽然通过了试炼层，但只有四个人觉醒了天赋，等级很低，评估团队对他们的评价是没有继续投资的价值。另一支队伍实力倒是很不错，但是在通关第二层的时候，折损了好几个主力队员，整个团队已经面临解散了，并且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虑症状，心理医生的评估是不适合继续进入永灵塔……”
　　方景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继续和南烟雨那边跟进吧。”
　　“好的。”
　　张子安的表情也有些遗憾。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永灵塔降临，所谓的“内测”开启后，人们就可以通过进入永灵塔，完成试炼层的挑战，得到成为【玩家】的机会。因此也涌现了一批拥有特殊能力的超级人类，这些被称为“玩家”的群体如今是各大集团和资本眼中的香饽饽，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还有就是跟淮鑫集团那边的合作项目，目前的进度是……”
　　张子安继续汇报，但没说两句，就被方景抬手打断。
　　“明天再汇报吧。”
　　方景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我得下班回家了。”
　　“……”
　　张子安无奈地收起文件，“老板，我感觉你最近有些懈怠了。”
　　“没办法。”
　　方景笑了笑，“家里有人等着呢。”
　　两人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大学的时候，方景和张子安就是同校的同学，关系也很亲近。
　　“知道了知道了。”
　　张子安嫌弃道，“有家室的已婚男人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这些苦逼的打工族，哎哟，命苦哦。”
　　方景假装没听见张子安的调侃，“加班费翻倍。”
　　张子安的表情瞬间乖巧，“老板辛苦了，老板您慢走！”
　　……
　　路边的电视屏放着有关永灵塔的新闻，有队伍通关了新的永灵塔关卡，全新的A级天赋出现，又有人因此实现阶级跨越，从普通上班族一跃成为现下炽手可热的玩家……
　　有人漠不关心，有人驻足观看，有人跃跃欲试。
　　大型购物中心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绚丽的广告，音乐声此起彼伏。街角的小吃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热气腾腾。行人匆匆或悠然，公园的湖面倒映着周围的灯火，偶尔有游船缓缓划过，留下悠长的涟漪。
　　前者是新时代的挑战，后者是时代浪潮中属于大部分人的平静生活。
　　有句话叫“万家灯火，有我一盏”，方景此前并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成为很多人的追求。而当他开车驶过夜幕下的城市，回到自己的住所，远远便能看到别墅门口的灯光亮着，此时此刻，这种平淡而静谧的幸福便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商业合同，永灵塔，玩家，游戏入侵……
　　这些让人苦恼的东西短暂被抛之脑后，方景停了车，来到别墅门口，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开着灯的一楼客厅。
　　玄关胡乱摆放着几双鞋子，隐隐约约能听到有电视剧的声音传来，地上散落着几包拆封的零食袋还有游戏光碟，客厅稍显杂乱，但却显得很有人气，方景换了鞋，再往里走几步，就能看到在电视沙发上坐着的身影。
　　顾承意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窝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旁边电视开着，屏幕散发出的微光落在他的侧脸。
　　“阿景，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顾承意回头，看到方景，眼睛一弯。
　　“抱歉，回来晚了。”
　　方景看着顾承意，眼底柔软一片，轻声道。
　　即便处理了一整天的事务，身体已经足够疲惫，但只要推开门，看到顾承意，方景就觉得很安心，身体的疲惫似乎也被这一幕抚慰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平静又美好的生活。
　　“漫展好玩吗？”方景在顾承意身边坐下，问。
　　“还不错，挺热闹的。”
　　顾承意没有说被卷入永灵塔的事情。
　　意外被卷进永灵塔这种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麻烦一点。但他了解方景，要是跟方景说，就算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方景也得要紧张好一阵子。
　　他比方景早回来半小时，刚洗了澡，换了衣服，身上属于怪物的血腥味已经没有了。
　　方景在身后抱着他，一股好闻的雪松味道扑面而来，柔和，舒适，将他周身包裹。
　　两人和往常一样腻歪了一阵，方景扫了眼茶几上堆满的零食袋子，目光一垂，落在顾承意嘴角的残渣上。
　　“少吃点这些，不健康的。”方景无奈道。
　　顾承意忽略了方景的话，他看着方景身上笔挺得体的西装，眸光微动。
　　哇，今天是禁欲系的方景。
　　顾承意和女生说的那句“没我老公帅”，可不是信口胡诌。
　　方景真的很帅。
　　修长挺拔的身姿被包裹在剪裁出色的西装里，深邃的眉眼，鼻梁挺直，面容清瘦而冷峻，带着股清冷高贵，在这身西装的衬托下，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与自律来。
　　“比起这个……”
　　顾承意眨了眨眼，“你晚上还有工作吗？”
　　结婚小半年，这点默契当然是有的。
　　方景原本已经有些疲惫了，但在顾承意的目光下，喉结微微动了动。
　　“有是有。”
　　他伸手，稍稍松了松领带，在昏黄而柔和的灯光下，嘴唇微抿，然后俯下身，手掌扣住青年的手掌，将身躯覆了上去。
　　顾承意穿的家居服很宽松，方景轻而易举地就撩开了下摆，将手掌探入其中，“不过……不重要。明天再工作也可以。”
　　顾承意扬了扬眉，“那多耽误总裁的事啊。”
　　方景被他逗笑了，低沉的气息喷洒在顾承意脖颈的肌肤上。
　　他的手继续往上探了一些。
　　不仅是脸，顾承意的身体，也同样如游戏建模般精细，纤瘦。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在灯光下仿佛被晨光轻轻拂过，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光泽，没有丝毫的冗余与笨拙，就连身上薄薄的肌肉，也带着线条流畅的力量感与……
　　嗯？
　　方景的手搭在顾承意的小腹上，手掌微顿。
　　怎么感觉好像……
　　摸到赘肉了？


第3章 
　　清晨的阳光悄悄探进房间，金色的光辉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方景在柔软的床上醒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却摸了个空。
　　睁开眼，就看到顾承意正站在床尾的体脂秤上，一副沉思的表情。
　　“怎么了？”方景疑惑。
　　顾承意叹了口气，“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景了然。
　　说实话，以顾承意那令人发指的生活习惯，不胖才是怪事。熬夜通宵是家常便饭，能躺着绝不坐着，平日里不是追剧就是打游戏，同时还是各种高热量垃圾食品和各类奶茶的狂热爱好者。
　　方景第一次见到顾承意的时候，是在中海市的一座即将关闭的游乐园里。直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一眼的惊艳——
　　夕阳温柔的余晖，废弃的游乐设施，青年就坐在宁静与绚烂交织的背景之下，抬首看着夕阳落幕。
　　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简单的牛仔裤，清瘦修长的身形，他沉静深邃的目光穿越了喧嚣未至的游乐场，定格在那片无垠天空之上。
　　好像察觉到旁边投来的注视，他转头，与方景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是方景无数次回忆，也会无数次怦然心动的瞬间。
　　“你在想什么？”
　　方景回过神来，就看到顾承意已经爬到了床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方景咳嗽了一声，“没有啊，哪里胖了？”
　　说胖倒也说不上，现在的顾承意，顶多只是比以前要……稍微圆润了一些。
　　原本分明的下颌线变得收敛许多，清晰的八块腹肌也日渐平整。
　　当然，好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在方景心里，没有比自家老婆更好看的人了。
　　“我决定了。”
　　顾承意说，“我要开始军事化管理我的身材。”
　　方景劝道：“没事的，我觉得一点都不胖啊，再说了，白白胖胖的，不正说明我把你养得好吗……”
　　说话间，方景看见顾承意已经开始点外卖了。
　　部队火锅，老兵烧烤，军舰寿司，上校鸡块，手枪鸡腿……
　　方景：“……”
　　嗯，确实挺军事化的，拿起筷子就是兵。
　　顾承意心态优秀，转眼就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他向来如此，当初从永灵世界来到蓝星，他也很快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融入其中，对于现在的顾承意来说，如今的生活正是他所喜欢的。
　　没有厮杀，没有无处不在的战斗，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或许在别人看来像是虚度光阴，但顾承意觉得这样就很好。
　　方景今天还要去公司，顾承意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弱智短视频，被逗得嘎嘎直乐，一抬头，便看到方景从洗漱间里走出来。
　　方景已经换好了衣服，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每一道褶皱都透露出不经意的精致与严谨。他的衬衫上方扣子还未扣上，露出一小片健壮的胸膛。
　　顾承意很喜欢方景的眼睛，深邃，好看，平日里透着一股克制的疏离和淡然，好像夜色中一抹不可触及的月光。
　　但在某些时候——比如昨晚，这抹淡色的月光便会浓烈起来，那种冷漠与隔阂顷刻间融化，带着炙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这是只有顾承意才能看见的，另一个不一样的方景。
　　方景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察觉到他的注视，偏了偏头，发现顾承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他一和顾承意说话，那股禁欲系的克制便化作如水般的温柔。
　　顾承意如实道：“想亲你。”
　　随后补充了一句：“需要打报告吗？”
　　方景被他逗笑，道：“按流程，需要提前三天找我的秘书申请，审批通过后就可以亲了。”
　　“这么严格？”
　　顾承意哦了一声，“不过我这可不是申请。”
　　“那是？”
　　顾承意起身，靠近，浓密而修长的睫毛轻轻垂下，二话不说，直接亲了上去。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后退半步，“是奖励。”
　　方景的眸光一怔，“奖励什么？”
　　“奖励昨天卖力的你。”
　　顾承意扬了扬眉，这让他本就惊艳的五官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径直闯进方景的心里。
　　“我打游戏去了。”
　　顾承意随手在身上披了件衣服，“别愣着了，去公司要迟到了。”
　　看着青年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的身影，方景忍不住失笑。
　　两年前初见顾承意时，他也没有想到，两人能一直走到今天，相识，相爱，结婚，从一个人到两个人的生活。
　　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不管是当初那个在游乐园抬头看夕阳的清冷的顾承意，还是如今这个有点死宅，鲜活又明艳的顾承意，他都很喜欢。
　　方景看向窗外，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高塔，即便在这里也能看得到。
　　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方景摸了摸唇，上面还留有顾承意刚刚吻上来的温度，他垂眸，看向某处。
　　“……”
　　这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
　　客厅里，电视上在播放着和永灵塔相关的新闻。
　　好消息是，并没有看到和昨天的漫展有关的新闻。
　　一旦进入永灵塔的玩家数量没有达到特定的阈值，永灵塔就会随机选取现实世界的人进入塔内，成为“攻塔新人”，这种事全世界各个地区每天都在发生，不算什么大新闻。
　　这样也好，免得方景担心。
　　顾承意在沙发上打了几把游戏，把今天的日常任务做完，看到方景从楼上下来，抬头喊了一句，“阿景，我前两个月买的那个游戏盘找不到了，你看到了吗？”
　　方景：“哪个？”
　　“就是蓝色封面的，上面有白色的龙那个……”
　　顾承意比划着，方景思索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到另一边的游戏室，翻找片刻，过了一会儿，拿着顾承意要找的游戏盘出来了。
　　顾承意爱玩游戏，市面上基本发售的大大小小的游戏他都买，但也不是每一个都玩，他丢三落四的，方景每次回来，都要帮他把散落一地的游戏手柄和光盘收好。
　　虽然这种事有保姆可以做，但方景更喜欢自己动手，他也很享受这种可以照顾顾承意，被需要的感觉。
　　“就是这个！”
　　顾承意从方景手里接过游戏盘，夸赞道：“还得是你。”
　　方景笑着在顾承意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我去公司了。”
　　“加油，好好工作！”顾承意给他加油打气。
　　“嗯。”方景温柔地笑笑，然后便离开了。
　　“加油，好好工作哦~”
　　方景前脚刚走，后脚从别墅一楼的窗台跳进来一只黑猫，看着方景离开的方向，竟口吐人言，模仿起顾承意刚才的语气来，“……我都不知道你的嘴里是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
　　“我刚刚好像没有加‘哦’吧。”
　　顾承意一点没有惊讶，拿起旁边的手柄，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游戏，“不要随便给我加台词。”
　　黑猫轻轻一跃，跳到沙发上，看着顾承意目不转睛地专心打游戏，没有搭理它的意思，看了一会，幽幽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顾承意：“这才五分钟，还没到决赛圈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
　　黑猫气急败坏，“永灵塔都已经出现快三个月了，你还不清楚吗？我们的机会来了！”
　　此时顾承意的游戏遭遇了一场团战，不到半分钟，顾承意控制的游戏人物就已经率先倒地。
　　队友不乐意了，在公屏上打字开始骂顾承意，用词非常激进。
　　顾承意也是很少遇到战斗力这么强的喷子，在对面一句【你脑子拔下来秤都不带动的，你压根没有，里面都是空的】中，沉默了片刻。
　　“这要怎么回？”
　　他转头询问。
　　黑猫认真思考了两秒，“杀他全家。”
　　顾承意：“……”
　　倒也不必。
　　“我好歹也是武神，不好跟他计较。”顾承意说。
　　黑猫冷笑，“你也知道你是武神？”
　　永灵大陆的武神顾承意，杀伐果断，威名赫赫，武道一途更是举世无双。
　　然而……
　　它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一身休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每一根发丝都透着散漫，嘴角还残留着薯片的残渣……
　　哪有半点武神的样子？
　　顾承意关掉游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刷起手机。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黑猫急了。
　　顾承意这才想起来刚刚黑猫的话，随口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当然是……征服世界的机会！”
　　黑猫甩了甩尾巴，“待到时机成熟，永灵大陆彻底降临，轻而易举就能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到时候，所有人都将跪在我们的脚下，俯首称臣，岂不快哉？”
　　顾承意手中刷着手机，被弱智沙雕视频逗得嘎嘎乐：“笑死，企鹅肉。”
　　“……”
　　黑猫的胡子颤了颤，很想一爪子拍上面前青年的脸，但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实力差距后，还是忍住了，“我是认真的，在你陪那个孱弱的人类扮演过家家的这两年，我已经开始了我的布局，如今时机已到，永灵塔现世，以你的实力，配合我的能力，我们定能将世界踩在脚下……”
　　“首先，我没有在过家家。”
　　顾承意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是认真过日子的。”
　　“第二。”
　　顾承意再伸出一根手指，看了一眼黑猫：“你作为一个器灵，为什么动不动就把杀他全家挂在嘴边，天天就想着征服世界……你这么超雄的吗？”
　　“我乃上古神器【碎苍】之器灵，生来便是要凌驾苍生，有什么问题？”
　　黑猫碎苍嗤之以鼻，“还有，超雄是什么意思？”
　　顾承意这家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接触了那个叫手机的东西之后，就天天在说一些它听不懂的话了。
　　“不重要。”
　　顾承意叹了口气，然后伸出第三根手指，“比起征服世界，我现在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你要杀谁的全家？”
　　“……不是这个。”
　　顾承意浅浅翻了个白眼，“我昨天进永灵塔了。”
　　“！！”
　　碎苍当场表演了一个猫猫震惊：“什么？你终于想通了？！……不对，没有我的帮助，你怎么进去的？”
　　顾承意当初登上“天外天”，成功飞升，脱离永灵世界，便是在碎苍的帮助下才做到的。
　　虽然永灵塔已经出现在现实世界，但事实上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依然还在，即便是顾承意，没有碎苍的能力协助，也不可能强行打破屏障。
　　碎苍问：“你是通过入口进去的？”
　　入口就是蓝星上的人进入永灵塔攻塔的常规方式。
　　“不是。”
　　顾承意摇摇头，“我是被随机抓进去的。”
　　“哈。”
　　碎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真倒霉。”
　　这句“真倒霉”，说的不是顾承意，而是永灵塔里面的副本怪物……
　　被永灵塔随机抓进去的都是没有玩家权限的普通人，进去必定是试炼本。顾承意这种级别的存在，进了试炼本，跟黄鼠狼进了鸡窝有什么区别？
　　碎苍用猫屁股都能想到里面的怪物看到永灵塔抓了个武神进来，会是多么的心如死灰……
　　“这倒不是重点。”
　　顾承意放下游戏手柄，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问道：“阴浊龙，是死了对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
　　碎苍莫名其名道，“这不是废话么，阴浊龙不是你们‘九殿十劫’亲手杀的吗？”
　　“是啊。”
　　顾承意往沙发上一靠，想起昨天在蜥蜴身上嗅到的气味，“但是我昨天被卷进永灵塔的时候……感受到浊气的存在了。”
　　“这不可能。”碎苍摇头，“阴浊龙已死，浊气消散，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顾承意摩挲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碎苍眼珠子一转，“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一起干吧，你现在就一个人，也调查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去武神殿，你带着武神殿里的人一起调查，人多力量大嘛，怎么样？”
　　碎苍一撅屁股顾承意就知道它在放什么屁，还去武神殿……顾承意好不容易才从永灵塔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
　　“算了，不重要。”顾承意伸了个懒腰，“我还是继续玩我的游戏吧。”
　　黑猫终于忍无可忍了，“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永灵世界的事？”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啊。”
　　顾承意往沙发上一趟，“手机好玩，游戏又有趣，电视剧拍得也很有意思，还有老公陪，比永灵世界那寡淡无味的日子快乐多了。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我去操那份心干什么。”
　　“堂堂一介武神，如今却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
　　黑猫冷笑，嘲弄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顾承意一愣，陷入了沉思。
　　黑猫自以为戳中他的痛楚，翘起尾巴，得意洋洋起来。
　　两秒后，顾承意抬起头，认真道：“爽死了。”
　　黑猫：？
　　“话不投机半句多！”
　　黑猫终于对眼前这个彻底没救的咸鱼失去了耐心，愤怒地一跃跳上窗台，撂下一句狠话，“待我征服世界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把网络全部断了，你给我等着！！”
　　顾承意看着它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滚！老子杀你全家！！”
　　“我刚买了豪华金枪鱼罐头。”
　　“……吃。”


第4章 
　　离开永灵塔，脱离永灵世界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便是登上一百层的“天外天”，在永灵世界，也被称之为“飞升”。
　　而千百年来，想要挑战天外天的强者不计其数，最终都一一折损，不知所踪，真正意义上成功闯过天外天的飞升之人，也只有顾承意这么一个，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历经千难万险才离开了永灵世界，顾承意是断不想再回去了。在蓝星上的这两年，他已经和过去告别，有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人生。
　　站在窗台旁，看着碎苍轻巧地跳上房檐离开，很快消失在一片建筑中，顾承意心中这样想着。
　　碎苍是他从天外天带出来的，比起顾承意的咸鱼，碎苍倒是一身的雄心壮志，之前有顾承意管着，还收敛一些，也就当当附近这一片区的猫霸王，方圆十里的猫基本都是它的小弟。
　　但自从永灵塔出现后，碎苍明显就有点不安分了，被顾承意按下去的野心又重新燃起，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私底下搞什么动作，神神秘秘的……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顾承意收回目光，回到沙发上，准备再打两把游戏，然后再看会儿刚更新的综艺和肥皂剧。
　　然而屁股还没坐热，门铃就响了。
　　以顾承意这死宅样，自然是没什么朋友的，他在游戏里倒是认识几个朋友，关系还不错，但他们不知道顾承意的住址。
　　难道的方景的朋友？
　　顾承意有些疑惑，起身去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眼锐利的脸。
　　阎尚英礼貌地朝顾承意点了点头，“又见面了，顾先生。”
　　……
　　虽然之前异务局就说过后续会找他调查情况，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方先生不在家么？”阎尚英进了门，看了一眼四周，问道。
　　“你认识阿景？”顾承意有些诧异。
　　“当然，中海最有名的年轻企业家，怎么会不认识。”
　　阎尚英笑着道。
　　不全是因为这个，事实上，异务局和方氏集团的下属企业有诸多合作项目，包括异务局目前使用的一些设备以及技术专利，有一部分就来自于方景的公司，之前在一次中海政府牵头的会议上，阎尚英见过方景本人。
　　方景结婚这件事，阎尚英是知道的，当初传出方景和一个男人结婚的时候，整个中海的上层圈子和娱乐版块都震撼了好一阵。这个年代虽然同性婚姻合法，但作为首屈一指的富豪，有钱又有颜又年轻，仿佛从总裁文学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方景，最后居然和一个男人结婚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津津乐道？
　　可惜方景的这位男性伴侣平日里鲜少露面，外界几乎没有他的消息，阎尚英也是回到异务局后，查看顾承意的资料，才发现原来这个青年便是传闻中那个神秘的“总裁夫人”。
　　“喝什么？”顾承意问他。
　　“咖啡吧。”
　　“没有咖啡，那个不健康。”顾承意说：“只有奶茶。”
　　“……”
　　阎尚英心想奶茶就健康了吗，“……那水就行。”
　　看到一旁倒水的顾承意，阎尚英意外之余，又觉得合理。也是，长成这样的人，能俘获方大总裁的芳心也不奇怪。
　　两人坐下后，阎尚英率先开口：“不用紧张，我就是问一些昨天晚上的情况。”
　　被卷进试炼层却没有任何伤亡，十几个人全部安全通关，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也让阎尚英非常在意。
　　两人就这么坐下来聊了一会，顾承意的说法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般无二。他是等到其他人都昏迷之后才动手的，在此之前表现和普通人一样，现场除了那个蜥蜴，没有其他意识清醒的人，因此只要顾承意不说漏嘴，是怀疑不到他身上的。
　　阎尚英和顾承意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但同时也在默默地观察顾承意。
　　有些凌乱的客厅，茶几上摆满的零食和喝到一半的奶茶，电视里的游戏画面，散落在沙发上的手柄……
　　很明显，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宅男。
　　顾承意的表现也十分自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看来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阎尚英在心里下了评定，也打消了仅有的一点疑虑。
　　看来想要调查清楚情况，还得从其他方面入手才行。
　　“对了，顾先生。”
　　阎尚英想了想，问道，“你昨天回去之后，有没有听到什么提示音，让你选择天赋什么的？”
　　顾承意摇头，“没有。”
　　“是吗……”
　　阎尚英遗憾道，“那太可惜了，看来你并没有获得【玩家】的资格。”
　　通关试炼层后，便有了可以进入永灵塔“攻塔”的资格，同时一部分人会获得【玩家】权限，拥有天赋，这个概率大概是40%左右。
　　昨天和顾承意一起进入试炼层并出来的人里，就有五个人获得了天赋，不过都是F级的天赋，并没有太多的培养价值。
　　“是啊，好可惜。”顾承意耸了耸肩，说道，“话说，现在永灵塔攻略到第几层了？”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昨晚在试炼层里见到的那只蜥蜴身上感受到的浊气，虽然顾承意和碎苍说不关心，但事实上他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
　　但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问，他和阎尚英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也没什么交情，只能用这种旁侧敲击的方式，看能不能问出一点蛛丝马迹。
　　阎尚英：“目前我们国内的攻塔队的攻略进度在第七层。”
　　顾承意诧异：“这么低？”
　　“……”
　　阎尚英一脸无语，“低吗？”
　　这家伙是不是对永灵塔没什么概念啊？
　　目前华国的攻略进度，可以说是整个世界范围内最领先的了。
　　【永灵】这款游戏，当时在蓝星上发售的时候，就算不上多火，时至今日，在网上能找到的关于这款游戏的信息也寥寥无几。
　　异务局在发现黑塔和【永灵】这款游戏的联系后，就开始全方位搜索和游戏相关的信息，可惜的是，【永灵】当初是在一个独立游戏平台上发售的，如今这个游戏平台几年前就已经倒闭，服务器也已经格式化，他们连游戏设计者的名字也找不到。
　　由于当初【永灵】发售的时候，是一款纯粹的中文游戏，国内尚且还能找到一些信息，至于国外……面对永灵塔的入侵，那就完全是无头苍蝇了。
　　“我们目前正在组织各种玩家队伍全力攻塔。”
　　阎尚英道，“只不过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就算有攻略组的辅助，进展也有限。”
　　玩家不主动攻塔，永灵塔就会像昨天那样，不断的在世界范围内抓取普通人进塔，只会造成更大规模的伤亡。
　　顾承意疑惑，“攻略组？那是什么？”
　　阎尚英叹了口气，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顾承意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了。
　　他还是给顾承意解释了一下。
　　就目前的局势下，任何和【永灵】相关的信息都是极具价值的，只要是曾经玩过【永灵】，对游戏内的东西还有印象的人，都是他们招揽的对象，哪怕只是一点点有用的相关信息，都能对玩家攻塔提供巨大的帮助。
　　因此在异务局的牵头下，他们招揽了大量接触过【永灵】游戏本体的玩家，以及各种经验丰富的游戏设计师，副本设计师，团队指挥……组成了一个特殊的“攻略组”。
　　攻略组的作用，就是利用手上的信息，解析副本机制，BOSS招式，环境影响等等，协助攻塔团队制定攻略计划，类似“战前军师”的角色。
　　顾承意听着，突然心念一动。
　　他想知道永灵塔出现浊气的原因，但是又不愿意亲自进入永灵塔，最好是在能不进入塔内的同时，了解和接触到塔内相关的情况，这样一想，攻略组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表面上虽然说不在乎，但对于阴浊龙的情况，顾承意还是在意的。
　　当年阴浊龙正是在九殿十劫的合作之下，才勉强杀死的，作为那场战斗的亲历者和主要战斗人员，顾承意比任何人都清楚阴浊龙的危险。
　　“我可以加入攻略组吗。”
　　行动派的顾承意直接开口问。
　　阎尚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能不能加入攻略组。”顾承意重复了一遍。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我认真的。”
　　“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你也看出来了。”
　　顾承意一摊手：“我是个游戏爱好者，对游戏很感兴趣，永灵这种出现在现实里的游戏，我感兴趣不是很正常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且我现在没有工作，整天在家玩游戏，也挺无聊的，想找个班上。”
　　“……”
　　勉强说得通，但感觉哪里怪怪的……
　　见阎尚英皱眉，顾承意道：“我可以追加异务局的投资。”
　　阎尚英“嗯？”了一声，这下有点感兴趣了，不过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虽然顾承意的丈夫是中海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但异务局事实上不缺钱。
　　“异务局不是给人玩耍的地方。”
　　阎尚英说，“跟所谓的游戏也不是一回事，如果你是抱着这种想法，我觉得你还是在家玩玩游戏就行了。”
　　阎尚英一脸的油盐不进，顾承意想了想，只能道：
　　“其实……我玩过永灵。”
　　“嗯嗯嗯，你玩过你玩过。”
　　阎尚英表情有点敷衍，附和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吧。”
　　说完，起身就准备走。
　　不怪他不信顾承意的话，主要是永灵这款游戏的本体本就年代久远，以顾承意的年纪，那个时候估计还在上学呢。
　　顾承意拦他：“我说真的。”
　　阎尚英的表情明显不信，叹了口气，问道：“好吧，那你说说，永灵塔第四层【树人部落】的首领是谁？”
　　树人部落？
　　顾承意想了一下。
　　树人族的话，他记得，应该是“森罗王”的部下吧……
　　如果树人部落的首领还没换的话。
　　早年在永灵世界各处转悠，顾承意对树人部落还有些印象，只不过时间久远，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就记得树人族的秋叶酿还挺好喝的……
　　顾承意仔细回忆了一下，试探道：“应该是【索藤】？”
　　阎尚英没什么表情，示意顾承意继续说。
　　顾承意注意到他眉头变化，心下确定了几分。
　　应该是说对了。
　　“索滕的本体，是一株紫色的巨大柳树，有三个形态，其本命天赋是将承受的伤害分散到周围的树人仆从之中，同时每个形态切换时，弱点核心也会随之变化……”
　　对于蓝星上的人来说，永灵塔是个充满未知危险与未知机遇的地方。
　　但对顾承意而言，那是他生活了上百年的世界，要说对永灵世界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阎尚英刚开始目光还带着怀疑，觉得顾承意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有钱人偶尔的心血来潮。
　　但随着顾承意说出的信息越来越多，阎尚英的眼神也从怀疑逐渐变成严肃，然后到认真，到最后，表情甚至有些震惊。
　　顾承意说的这些信息，和他们手上掌握的关于第四层的信息居然真的对得上，并不是信口胡说。
　　而这些东西，在网上是查不到的，异务局并没有对外透露永灵塔内关卡的具体情况，而那些攻塔团队，更不会将这些东西随意告诉别人。
　　而且顾承意说得还挺详细，甚至还提及了树人首领再生能力的间隔时间，这一点，就连异务局都没有掌握。
　　他诧异地看着顾承意，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你真的玩过永灵？”
　　玩过永灵，而且还对永灵塔内部这么了解，就连第四层BOSS的形态变化都能准确的说出来……这说明顾承意至少玩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还能对它们有印象。
　　这种人，正是异务局目前极度稀缺的。
　　阎尚英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便过来调查一下，居然还挖到宝了。
　　“当然。”
　　顾承意自信点头，“那我能进攻略组了吗？”
　　阎尚英收起了脸上的随意，“请务必加入我们。”
　　这算是以异务局总队长的名义，发出正式邀请了。
　　“那什么，攻略组有编制吗？”
　　“有。”
　　“有工资吗？”
　　“你说。”
　　顾承意想了想:“五十万？”
　　阎尚英：“……”
　　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对钱没什么概念？
　　他一个总队长都没这么高工资好吧。
　　顾承意看到了阎尚英脸上显而易见的无语，改口道：“太高了？那五百吧。”
　　“……”
　　果然没有概念。
　　他抽了抽嘴角，“五险两金，底薪六千，统一待遇，明天来异务局报道。”


第5章 
　　晚上方景回来的时候，顾承意和他说了去异务局上班的事。
　　“攻略组？”
　　方景脱西装外套的手顿了顿，疑惑道：“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唔……就是在网上看到了攻略组的招聘，感觉挺有意思的，正好在家里也无聊。”
　　顾承意没说阎尚英来家里的事，不然的话他就得解释阎尚英为什么会来，被卷进永灵塔的事就瞒不住了，索性随便找了个理由。
　　听完顾承意的解释，方景有些无奈。
　　有时候他觉得自家老婆的性格还挺像小孩子的，明明前几天还说追剧玩游戏有意思，嚷嚷着要多买点零食在家宅到天荒地老，转眼又嫌无聊，想出去工作了。
　　其实顾承意想找工作，方景是不反对的，不管是在家宅着也好，出去上班也好，只要是顾承意想做的事情，方景都不会有意见。
　　只是异务局……他并不是很想让顾承意接触永灵塔相关的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永灵塔是个全新的机遇，像一座还未发掘的宝藏，但方景知道，永灵塔是多么危险的地方。
　　即便是在商海沉浮，素来果断的方景，在面对时代的变化时，也会有些无措。
　　投资的几个攻塔队没有太大的进展，和南烟雨团队的注资尚在商谈阶段，结果如何还未知。
　　对于方景来说，他现在最苦恼的地方也正是在于此，即便资产雄厚，在面对游戏入侵这种超自然事件，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寻求生存的出路。若是有一天，真如很多媒体说的那样，游戏全面入侵，怪物异兽降临，到那时候，他真的能保护顾承意吗？
　　虽然方景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便会感到难言的恐惧。
　　顾承意加入了异务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如果真到那一天，方景并没有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又或者，他出了什么意外，死在了游戏入侵的灾难中……
　　那么，异务局或许能够保护顾承意。
　　电视上的“冷面俏妃：高冷王爷宠上天”正播放到精彩剧情，顾承意看得聚精会神，没有注意到方景的情绪变化，喊道：“阿景，我头发乱了。”
　　想到这里，方景轻轻吐了一口气，把外套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然后把手腕上的小皮筋摘下，给顾承意扎头发。
　　顾承意的头发有些长，平时都是束在脑后，方景很喜欢给他扎头发，感受着柔顺如绸缎般的发丝在指尖流过，听着电视里播放的背景音，在温馨的灯光里，好像时间都慢了下来，这对他而言，是无论如何也要拼尽全力守护的美好而静谧的时刻。
　　“想去的话就去吧。”
　　方景给顾承意扎着头发，低声说道。
　　攻略组属于技术组，不需要进入永灵塔，安全性还是有保证的，这一点方景并不担心。
　　或许明天可以让张子安问问异务局的人，给异务局捐点设备什么的？
　　生怕自家老婆在办公室被欺负的方景收拾着沙发旁凌乱的零食袋子，同时心中暗想。
　　……
　　第二天，顾承意如往常一样，在门口跟方景挥手告别。
　　两人在门口亲了一会，方景并没有走，而是在门口等他，顾承意疑惑，“怎么了？”
　　看到方景脸上无奈的表情，顾承意才恍然想起。
　　哦，我也是个上班族了现在。
　　“差点忘了。”
　　顾承意敲了一下脑壳，“我去穿个外套。”
　　该不会第一天上班就因为迟到被开除了吧……
　　看着顾承意毛手毛脚的样子，方景哑然失笑。
　　异务局离他们的别墅不远，方景怕顾承意不认识路，于是开车载他到了异务局所在的大楼。
　　下车时，方景给顾承意整了整衣领和头发，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道：“这话我天天听你说，今天终于可以跟你说了……好好上班。”
　　“肩膀好沉，这就是生活的重担的力量吗。”
　　顾承意一副被中年社畜附体的模样，拍了拍方景的肩膀：“放心吧阿景，等我发工资，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好好好。”
　　方景笑得眼睛弯弯，“要接你下班吗，一家之主？”
　　“我们四点半下班。”
　　“……”
　　让人羡慕的工作时间。
　　方景咳嗽一声：“我让小张接你。”
　　-
　　“啊，是你啊!”
　　顾承意在大楼门口等了一会，不多时，一个女生跑了过来，看到顾承意后惊呼了一声。
　　正是前两天顾承意被卷进永灵塔出来后，和他相谈甚欢的那个异务局的女生。
　　“我说怎么这么多人往门口看呢。”
　　女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阎队安排她出来接刚入职的新人，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不少同事凑在门口窃窃私语，一脸兴奋的样子，跟看到了什么绝世大帅哥一样。
　　现在一看，可不就是帅哥嘛。
　　“又见面啦。”
　　顾承意看到女生，抬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一笑，周围的目光霎时更加浓烈了。
　　“我靠，他真的好帅啊……”
　　“长得跟游戏建模一样，简直了。”
　　“是什么明星吗？来异务局宣传来了？”
　　“早上不是传攻略组要来个新人吗……不会就是他吧？”
　　“尊嘟假嘟，我现在申请调去攻略组还来得及吗？”
　　顾承意这张脸放到娱乐圈都是嘎嘎乱杀的存在，哪怕在家宅了那么久，出门随意收拾一下都好看得仿佛会发光，也难怪这么多人看得目不转睛了。
　　“这边是异务局的办事厅，那边是信息调查组，那边是茶水间，三楼是攻略组……”
　　女生带着顾承意往里走，同时给他介绍新环境的情况，“对了，我叫姚晴，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顾承意。”
　　顾承意打量四周，应道。
　　“名字不错。”
　　姚晴夸了一句，“你这一来，我们夏组长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夏组长？”
　　顾承意疑惑，“谁？”
　　“监塔部的夏正阳组长。”
　　姚晴说，“之前是我们异务局的局草，长得也很帅的。他上个月通关了试炼层，还是A级天赋，估计这几天就要调到其他组去了。阎队最近准备成立几支异务局自己的攻塔队，由夏组长带领，不过他前两天身体不舒服，住院了，估计过几天就能出院，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不合适吧。”
　　顾承意婉拒，“办公室恋情虽然刺激，但是我已经结婚了，而且也没有当海王的梦想。”
　　“想啥呢。”
　　姚晴白了他一眼，“你是攻略组的，以后肯定要跟夏组长接触，早晚都要认识的。”
　　她带着顾承意简单地办了个入职手续，随后一路上到三楼，见到了攻略三组的组长。
　　攻略三组的组长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有些稀疏，戴着个黑框眼镜。
　　“崔组长，人给你带过来了。”
　　姚晴介绍道，“承意，这个就是你们三组的组长，以后他就负责带你。”
　　“你就是新来的吧？”
　　崔组长看到顾承意，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老远我还以为是什么明星过来了呢……看来我们异务局以后又要多一个局草了。”
　　姚晴还有自己的工作，没有多待，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又对顾承意道：“加油，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的办公室就在你楼下。”，随后就离开了。
　　“听阎队说，你接触过【永灵】对吧？”
　　崔组长推了推眼镜，问顾承意。
　　“是的。”
　　崔组长哦了一声，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永灵塔降临到现在，异务局几乎已经将全国范围内曾经接触过永灵的人都收拢了起来，在他看来，顾承意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简单玩过永灵这款游戏，在攻略组内部，这样的人并不少。
　　考虑到攻略组的招募已经结束半个多月了，这个人又是阎队亲自推荐进来的，加上他的穿着看上去都不便宜，气质也是富家公子，估计是走了什么关系才进来的……
　　崔组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毕竟谁都知道，现在的世界格局已经变了，永灵塔成了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领域，机遇和危险并存，很多富豪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而亲自进入永灵塔危险重重，一个不好就会丧命其中，而攻略组既能够接触永灵塔，又不用直面危险，于是就成了最好的去处，也是富家子弟的不二之选。
　　既然能让阎队长亲自推荐，估计后台也是不小……
　　崔组长心中暗道，正在考虑要给顾承意安排一个什么闲职，下一秒，门口就跑进来一个人。
　　“崔组长！”
　　来人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二组那边……”
　　话没说完，就看到站在崔组长旁边的顾承意：“呃……这个是？”
　　“新来的。”
　　崔组长随口道，“什么事？”
　　来人喘了两口气，接着说：“我们之前给攻塔队的攻略出问题了，好几个攻塔队的队长都来了，在二组的会议室那边闹呢……二组的组长让你赶紧过去一下。”
　　“攻略出问题了？”
　　崔组长皱眉，“怎么可能？”
　　“是真的，攻塔队那边重伤了好几个，现在还躺医院里呢……”
　　来人焦急道：“您赶紧过去吧，其他组的人也都到了，都在会议室那等着呢。”
　　崔组长连忙站起身，往会议室那边走，刚走两步，又想起了顾承意，转头看了顾承意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你在这边等着，我处理完就……算了，你跟我一起来吧。”


第6章 
　　当崔组长和顾承意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
　　有攻略组的人，还有各组组长，会议室最前方坐着几个表情愤怒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各攻塔队的队长了。
　　“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其中一个攻塔队队长沉声道，“这次攻塔，我们天阙有三个队员重伤，还有一个生死不知……你们给的攻略有问题，第三阶段的白圈根本没有办法通过净化术清除。”
　　“这不可能啊。”
　　说话的是攻略二组的组长，“攻略是我们根据现有资料，还有你们给出的攻塔视频，我们研究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得出来的，而且我们也提前做过数次模拟，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问题了？”
　　另一个攻塔队队长开口了，他一头显眼的红发，脾气也如外形一般暴躁，听到二组组长的话，顿时拔高了声音：“这是要推卸责任吗？难道我躺在医院里的队员是假的吗？”
　　“你们冷静一点。”
　　二组组长连忙安抚，看到门口的顾承意和崔组长，忙道：“崔组长来了。”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门口。
　　“先别乱，把整件事好好说一遍。”
　　崔组长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交涉，“还有，这次你们攻塔应该有录视频吧？把视频先拿出来，我看一遍。”
　　旁边的顾承意见没人注意他，去另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屁股刚挨着椅子，旁边一个年轻人就戳了戳他，“你就是新来的吧？”
　　“对。”
　　顾承意点点头，见会议室内气氛不对，打听道：“什么事啊？”
　　“说是我们三组的攻略出问题了。”
　　那人撇了撇嘴，“这怎么可能，这副本我们都研究了一周了，每一个机制都做过好多遍模拟……肯定是他们处理的时候没按攻略来，给我们甩锅呢。”
　　顿了顿，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彭华，也是攻略三组的。”
　　“顾承意。”
　　另一边，会议室的大屏幕已经开始播放攻塔队这次进入永灵塔的视频了。
　　视频里是个巨大的平台，看起来像是在海底，周围遍布着五颜六色的珊瑚与海礁，大量鱼群穿梭在海水之中。
　　从攻塔队的视角，能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巨大的“人鱼”，虽然是人鱼，却完全没有传说中的漂亮长相，反而看起来十分狰狞，上半身依稀可见人类特征的残影，下半身则是鱼类形态，身躯巨大，皮肤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纹，透出一种不祥的灰绿色。
　　“胆敢闯入侍奉海神的祭坛。”
　　那只人鱼怪物开口说话了，声音在海水中蔓延，“准备好葬身鱼腹了吗？”
　　鳄蛟族？
　　在顾承意还不是武神，还未创建武神殿时，为了追寻武道之路，也曾穿梭于永灵世界，挑战永灵塔各层的高手，因而永灵塔大部分地方，他都去过。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记忆也有些模糊，但顾承意一看到画面中的怪物，立刻就认出来了。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看得出来，画面中的这支攻塔队经验足够丰富，团队配置也是典型的攻塔配置，一共十二个成员，除了主T，副T以及三个辅助，剩下七个都是输出位置。
　　队伍中的主T角色负责吸引仇恨，其他成员也是各司其职，前面的血量和阶段过得非常顺利，视频中的攻塔队“天阙”算是国内顶尖的水平，也是目前攻塔队中的第一梯队，装备很好，队员大部分都是B级及以上的天赋，因此输出并不低，仅仅不到十五分钟，就平稳度过了前面两个阶段。
　　对于蓝星上的人来说，永灵塔内的副本，就是典型游戏中的PVE模式。
　　毕竟【永灵】本体就是这样的游戏类型，不同副本有不同的怪物，有不同的首领，不同的机制流程，在摸清了副本内的机制后，通过团队配合去一一化解，最后便能通关。
　　这些所谓的副本机制，在顾承意眼中，其实真正的名字叫做“领域”。
　　对像顾承意这样，在永灵世界生活的人来说，这些“游戏规则”是他们司空见惯的规则，就如同蓝星人看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在脱离永灵塔，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顾承意也并不知道，原来他们的世界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款游戏。
　　永灵塔一共有九十九层，每一层都有一个“永灵核心”，当生物与核心融合后，便会生成属于自己的“领域”，在这个领域内作战，便是自己的主场。
　　领域有着自己的规则，就像视频中的攻塔队，他们在处理副本内的“机制”，事实上就是在化解领域的“规则”。
　　其实，在融合了第九十七层的永灵核心之后，顾承意也有属于自己的领域，只不过他的领域并不像这些低级层的首领一样，有着如此明显的破解方式，武神的领域在永灵世界被誉为“绝对的禁区”，当他身处自己的领域之内时，即便是同等级的“九殿十劫”，在其中也休想存活。
　　当他离开了永灵世界，来到蓝星后，这脱胎于永灵核心的领域也就随之消失，没有办法再使用了。
　　领域的强大无需赘言，身处领域内，自身的各方面实力都会有成倍增长，而且最可怕的是，只要神魂不灭，即便在领域内死亡，也能够复活重生，不死不灭。
　　这也是为什么前两天顾承意在试炼层杀了那只蜥蜴，那只蜥蜴还要向他道谢，因为顾承意并没有毁掉它的神魂，几天之后，那只蜥蜴便能再次复活，成为其他玩家攻略的目标。
　　即便有着这么多好处，但对于失去领域这件事，顾承意本人并不是很在乎，因为在他看来，领域再强，也是限制，只有离开了永灵塔，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能够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生命。
　　视频中，攻塔队的进攻还在继续，在躲过了前面两波的惊涛骇浪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关键的转折点——第三阶段。
　　当怪物的血量来到50%左右时，便会触发领域的第三阶段，此时能看到画面中的怪物跳到平台的中间，发出一种介于人类哀嚎与深海巨兽咆哮之间的恐怖声响，随后整个平台还是震荡，周围生成升起数十个紫色珊瑚，将众人团团包围，攻塔队中的三个成员脚底下出现了白色的光圈。
　　这也是这一层最容易失败团灭的关键节点，按照正常流程，三个被点名出现光圈的成员需要快速分散，远离团队的队友，然后通过boss的凝视方向，分辨这些紫色珊瑚中真正的本体，快速消灭正确的紫色珊瑚，安然度过这个阶段。
　　这个机制的难度在于，boss的凝视分为“真凝”和“假凝”，根据不同的凝视状态，需要消灭的紫色珊瑚位置也都不同，而且在这个过程内白圈会迅速收缩，一旦限定时间内没有找到珊瑚，被点名的队员便会承受大量伤害。
　　按照攻略组给出的攻略，这个机制可以通过四级以上的“净化术”来清除被点名的光圈状态，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跳过阶段，而且还能争取更多的输出时间，算是一种“逃课”打法。
　　在光圈出现的瞬间，天阙攻塔队的指挥果断下达指令，下一秒，队伍中的辅助飞快丢出了准备已久的净化术，数道绿光降临，白圈霎时消散。
　　“继续输出，爆发技能不要留，压血量。”
　　视频响起了指挥冷静的声音，其他队员也在照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阶段能安然度过的时候，下一秒，异变突生。
　　“队长！”
　　被点名的三个队员发现情况不对，大喊出声，他们被清除的光圈再次出现，而且在短短两秒之内就变成了紫色，而且颜色越来越深，紫到发黑。
　　而后紫圈猛地爆炸，浓烈的紫气向内扩散，顷刻将三个队员吞噬。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还好队伍中的另一个辅助反应及时，发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勉强保住了三人的状态，但这三个队员也被炸得失去了战斗力，躺在地上，身上的皮肤呈现出被污染的紫黑色。
　　与此同时，因为机制重新出现，没有及时清除的珊瑚开始疯涨，充斥平台内的每一寸空间。
　　“撤退，撤退！”
　　视频里的指挥在焦急地指挥所有人后退，而平台中的首领也扑了上来，关键时刻，队伍中的副T站出来为所有人抵挡了大量伤害，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所有人才终于退到入口，艰难逃生。
　　画面至此结束。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战斗过程，你们都可以看到。”
　　天阙的队长冷声道：“所有的机制处理，我们都是按照攻略组的方法，包括最后的白圈，现在可以换你们给我解释了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
　　面对对方的质问，崔组长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这不可能啊？
　　事关生死，攻略组在给攻塔队提供攻略的时候，肯定是经过多次检验的，每一个副本的机制都是从攻塔队带回来的信息，经过他们无数次讨论才敲定的最优解，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认为这其中有需要深究的原因。”
　　崔组长想了想，道：“不过我们的攻略是全组经过数个日夜的通宵努力才做出来的，不会有问题……”
　　“不会有问题？那你的意思，这是我们的问题了？”
　　“对。”
　　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这一个掷地有声的“对”字一出来，顿时就给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干懵了。
　　众人循声望去，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此时顾承意旁边刚刚还在和他搭话的彭华，在顾承意说出这个对字后，直接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一副“别看我，其实我俩不熟”的表情。
　　“你刚刚说对，是什么意思？”
　　天阙的队长也迷茫了一瞬，下意识问道。
　　“我的意思是，就是你们的问题。”
　　在旁人惊悚的目光下，顾承意点了点头，随口道。


第7章 
　　彭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勇的新人。
　　他看着口出狂言的顾承意，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这个人……是傻的吗？
　　现在这种局面，很明显这些攻塔队的队长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没看到除了攻略三组的人之外，其他组的人都在看戏么？碰到这种情况，谁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一身骚，这家伙倒好，还主动往枪口上凑。
　　兄弟，下辈子注意点吧……
　　彭华在心里默默道。
　　果不其然，听到顾承意这话，本就在气头上的天阙队长霎时暴怒，语气瞬间拔高，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席卷了整个会议室：“你说什么？！”
　　随着他怒火上涌，身上也发出了一圈红色的光晕，周围的空气都灼热了起来，距离近的几个人迅速远离，生怕遭殃。
　　攻略组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攻略者发怒的样子，吓出一身冷汗。
　　作为国内顶尖的攻略者，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玩家”已经属于超级人类的范畴了，从永灵塔里带出来的装备、技能和天赋，对普通人来说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武力值完全不是寻常人能够抗衡的。
　　然而面对天阙队长的怒火，那个刚才开口的青年却依然一副平静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一样。
　　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众人心中暗道。
　　“行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攻略一组的组长终于说话了，他扫了一眼周围，“别吵了，像什么样子，难不成你们还想在异务局动手？”
　　其他的事暂且不谈，眼看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快打起来了，作为组长肯定是要站在自己人这边表态的。
　　一组组长开口后，几个攻塔队的人也都收敛了一些，只有天阙的队长还没消气，瞪着顾承意，表情依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顾承意好心提醒，“你有眼屎。”
　　天阙队长：“……”
　　草！！
　　“少说点吧你……”
　　崔组长赶紧出来制止，他可不想新组员刚来第一天，就跟攻塔队这么多人都结下梁子，毕竟是阎队推荐进来的人，以后也是自己的组员，该维护还是要维护的。
　　“你让他说。”
　　天阙队长抓到机会，冷笑一声，看着顾承意，道：“既然你说是我们的问题，那你倒是直说，我们问题在哪里？”
　　他来异务局，就是来讨说法的，他的队员们都受了重伤，有的到现在还昏迷未醒，现在正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视频所有人都看过了，在机制的处理上，天阙绝对是极其熟练的，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失误，他倒要看看这个青年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若是信口雌黄，就别怪他一点脸面不给了。
　　崔组长焦急地打着圆场，“他是新来的，不太懂这些……”
　　随后给顾承意使了个眼色：你别说话了。
　　“你们队伍里的那个人。”
　　顾承意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看到天阙队长这副模样，扬了扬眉。
　　换做在永灵世界，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的人，都不用他自己动手，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抬手，指了指画面中的一个人，“用的是‘万青散元术’，对吧。”
　　他说的是最后用净化术解除队员白圈的那个辅助。
　　“是又如何？”
　　说到辅助，天阙的队长语气中多了一点自豪。他们队伍的辅助是罕见的A级天赋，也是团队的核心，这一手“万青散元术”在净化术法中绝对算是顶级，能同时驱散四个异常状态，还能给友方提供减伤和免疫控制的BUFF，不知道有多少攻塔队眼红。
　　他的自豪还没持续一秒，就被顾承意一句话道破了。
　　“那你知不知道……”
　　顾承意叹了口气，“万青散元术，本就是鳄蛟族曾经的三长老创造出来的？”
　　难怪顾承意在打游戏的时候坑了，同局的队友总是会激情开麦一顿狂喷，碰到这种明明干了傻事又毫无自觉的人，的确叫人无奈……
　　共情了老铁。
　　“……什么意思？”
　　天阙的队长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愣愣地道。
　　“以灵聚青水，散元正太清。”
　　顾承意说，“万青散元术虽有净化之效，但它被创造出来的初衷，就是给鳄蛟族人在海神祭奠上祈福用的。你用万青散元术来驱散鳄蛟族的领域……哦不是，机制，那跟用油灭火有什么区别？”
　　当年顾承意在永灵世界追寻武道之路时，曾与鳄蛟族这位三长老有过一面之缘。
　　三长老彼时是鳄蛟族最负盛名的年轻天才，在见到顾承意这位传说中的武道天骄后，一见如故，颇为投缘，并未计较顾承意擅闯海神殿之事，反而邀请他来殿上做客，两人相谈甚欢，三长老还请顾承意喝了一杯珍贵的海神酿，闲聊中谈到了自己创造的散元术法，并给顾承意展示了一番。
　　两人在那时候也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顾承意成就武神之位那天，三长老还亲自登上永灵九十七层的武神殿为他祝贺。
　　可惜的是，阴浊龙战役后，三长老死在了那场席卷整个永灵世界的战斗之中。
　　虽不贴切，但那个用万青散元术的玩家，也算是三长老的“继承人”吧。如今再看到万青散元术，又勾起了顾承意曾经的那段记忆，唏嘘之余，还是忍不住出声点破。
　　“你说这些……有什么根据？”
　　天阙队长似是不信，大声质问道。
　　“你们队伍里的辅助，是在第三层获得的万青散元术吧？”
　　“是又如何？”
　　“第三层的朱青窟首领，本体是一只白蛟，如果你们有了解过它的背景，就知道它曾是鳄蛟族第六代长公主与别族结合诞下的孩子。”
　　顾承意抬了抬眼，“所以，你们在攻塔之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这件事情，顾承意还是听武神殿的使徒穆眉说的。
　　武神殿四位使徒里，就属穆眉最八卦，各族的家长里短，恩怨情仇，她都当电视剧看，以前在武神殿的时候，顾承意还嫌她不好好修炼，整天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意思？
　　如今时来运转，顾承意反而天天躺在沙发上看那些婆婆妈妈的偶像剧，还看得津津有味。
　　“……”
　　天阙队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承意说的这些，他不知道，但听到顾承意能直接点出他们辅助所用的技能以及来历，心里就已经有点相信了。
　　因为他们队伍里的那个辅助，确实是在永灵塔第三层获得的这个净化技能，而第三层的首领怪物在第三阶段显露本体时，也的确是一只白蛟，更重要的是，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他们队伍在进入这次的副本时，在海神殿场景中曾见过一个蓝色的图腾，和第三层朱青窟出现过的图腾十分相似……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天阙队长心里泛起了嘀咕。
　　永灵世界背后有着极其庞大的世界观，每个不同的层之间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攻略组的人也无法全部了解，更何况在如今这个缺乏永灵游戏信息的时间点，谁又能掌握这么细微的东西？
　　“诶，还真是啊！”
　　一片沉默中，彭华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进入异务局的数据库，查询关键词后惊呼出声。
　　“第三层朱青窟首领在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待我血脉初成，便是重返海神殿之日’。”
　　彭华把电脑转过来，给其他人看，“而且朱青窟内部地图的一些图腾风格，和海神殿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供奉的神像和海神殿的那尊，看起来也是同一个风格的……”
　　其他人看了一眼，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这些不一定能证明顾承意说的是真的，但至少可以说明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而且如果排除攻略组提供的副本攻略有问题的前提下，他的解释确实是合理的……
　　“那便这样的吧。”
　　攻略一组的组长开口，“这件事我们攻略组内部会调查讨论，一旦弄清楚问题的真相，会第一时间和你们报告，不管是攻略的问题，还是技能的问题，总归是有个交代，你们看如何？”
　　天阙和其他几个攻塔队的队长面面相觑。
　　若是真如那个青年说的这样，是他们辅助的技能和副本的机制发生了奇妙的反应，才导致攻塔过程中出现纰漏，那他们这次来兴师问罪，好像还有点理亏了……
　　“就按陈组长说的办吧。”
　　过了一会，天阙队长表情有些尴尬，道：“刚刚多有得罪，不好意思，我就回去先等你们的消息了。”
　　几个攻塔队的队长悻悻离开，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恢复如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彭华回过神来，问顾承意：“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辅助的技能有问题的？”
　　顾承意耸耸肩，“以前接触过，知道一些背景故事罢了。”
　　何止是接触过，三长老第一次施展自己创造的万青散元术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作为见证人呢。
　　彭华一脸佩服：“牛逼啊。”
　　居然能知道这么冷门的剧情故事，对于大部分攻塔队伍，包括他们这些攻略组的人来说，根本不会去探究一个技能是如何被创造出来，又是由谁创造的……要不是顾承意提起来，谁会往这方面去想啊？
　　“那个……顾承意，你来一下。”
　　会议室前方，崔组长站起来喊了一声。
　　顾承意走过去，攻略组的三个组长和副组长都在，一组的陈组长打量了一下顾承意，“这就是你们三组今天来的新人？”
　　“对，是阎队推荐来的。”崔组长笑着道，“今天刚来我们三组报道。”
　　他在“三组”上加重了读音，似乎在暗示什么。
　　“是个人才啊。”
　　陈组长呵呵一笑，假装听不懂暗示，道：“三组最近的工作量也不多，人手够用，我们一组正好比较缺人，有没有兴趣加入一组啊？”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顾承意说的。
　　“陈组长。”
　　崔组长立马道：“小顾才刚来，一组的工作强度对他这个新人来说太高了，还是让他在三组先熟悉一下吧。”
　　“年轻人就是要多锻炼才行嘛。”
　　陈组长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正在算计的老狐狸，“小顾，你说呢？”
　　“唔……”
　　顾承意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时间，礼貌地提醒道：“组长们，现在十一点零五分了。”
　　陈组长：“？”
　　“我看到墙上的工作时间表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
　　顾承意的表情很真诚：“现在是不是该开饭了？”
　　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吗。
　　众组长：“……”


第8章 
　　……
　　“他们就是想挖人！”
　　一家烤肉店内，攻略三组的人齐坐一桌，崔组长两杯白酒下肚，脸颊红润，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要嘹亮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们一组二组的人很牛吗？凭什么这么居高临下啊？承意才来第一天，他们就想挖，合着我们三组就不配有人才呗？还有老陈那副嘴脸，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我早就……”
　　崔组长举着酒杯，喋喋不休地说着，显然是有点喝多，说话的语气都没有白天在会议室里那么客套得体了，充斥着职场中年男人对傻逼同事的不爽。
　　饭桌上的组员面面相觑，不敢帮腔，只能默默烤肉，一边劝道：
　　“组长，你少喝点吧……”
　　“对啊对啊，承意这不是没有走嘛。”
　　“咱们三组也是来了个人才，组长你应该高兴点才是。”
　　“多吃点肉哈，别光喝酒。”
　　顾承意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罐冰淇淋，安安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人聊天。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按说应该是下班时间了。
　　为了欢迎新组员到来，也是为了庆祝攻略三组今天顺利度过危机，崔组长自掏腰包请组员们出来团建吃烤肉，上班第一天，顾承意也没有拒绝，给方景发了个消息报备，让他不用来接，也就跟着去了。
　　攻略组处理事情的效率很快，一下午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事情的结果也验证了顾承意的说法，这次攻塔队出现失误，原因并不在攻略三组给出的攻略上，而是其队伍内辅助的技能与海神殿副本属于同源才导致的。
　　一场攻略组的大危机就此化解，天阙的队长在收到调查结果后还特意来了一趟攻略组，为自己白天的冲动道歉。
　　虽然是顾承意刚来攻略组报道的第一天，却因此一战成名，很快，整个攻略组上下都知道三组来了个很牛的新人，对永灵塔内的副本背景故事了解颇深，就连一组和二组的组长都亲自出手挖人。
　　最后顾承意当然是没有答应，还是留在了三组。
　　究其原因……开玩笑，顾承意来攻略组，又不是真的来当牛马来的，一二组组长说的“给你更多的锻炼机会”，“让你接触更多的高难度副本”这种条件，对顾承意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他来攻略组只是找机会调查有关阴浊龙的事情，因此在哪个组都一样，攻略三组人闲事少，零食还管够，在别人眼里是“不求上进的咸鱼组”，对顾承意来说，就跟人间天堂一样。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方景给他发消息了。
　　没有在第一天上班这个特殊的日子接到老婆下班，显然让方大总裁有些沮丧，他发来一张略显空荡的客厅照片，配文：没有对象的晚餐，饭都不香了。
　　上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也是一张照片，内容是方景刚买的一大箱零食，配文：补仓了，不知道哪个漂亮小猪能享受到这么好吃的零食。
　　估计是顾承意十分钟没有回复，方总裁在发完消息后又补上了一句：懂了，要赚钱养家的男人就是忙。
　　顾承意忍不住脑补方景用一脸禁欲又严肃的表情说出这串略带撒娇的文字，嘴角翘了起来。
　　怪可爱的咧。
　　他发了一条“马上就回去了”，并补了一张猫猫表情包，一抬头，就看到桌上的其他人正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他。
　　“给谁发消息呢？表情这么甜蜜哦。”旁边的同事忍不住调侃。
　　顾承意把手机往旁边一放，笑道：“给对象报备呢。”
　　这话说完，桌上同事纷纷惊讶。
　　“啊？你已经有对象了？”
　　“坏了，咱们异务局的单身小姑娘们要心碎了。”
　　“承意长这么帅，没对象才奇怪吧。”
　　“啥时候把嫂子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一桌子人闹腾起来，崔部长喝得东倒西歪，还在掰着手指细数组长之间的恩怨。
　　时间已经不早了，顾承意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回去陪家里孤独寂寞的“嫂子”，此时旁边的同事一抬头，看到烤肉店门口进来一人，诧异道：“正阳？你来了啊，坐坐坐！”
　　顾承意抬头，看到了来人。
　　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高挑，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英俊深邃，穿着一件合身的冲锋衣，给人一种颇为阳光健气的感觉。
　　听到其他人叫他的名字，顾承意想起白天姚晴说的那个监塔部的夏正阳夏组长，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夏正阳看到攻略三组的人，抬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顾承意注意到他的左手缠着绷带，有点像是刚刚受伤初愈的样子。
　　“不晚不晚，你能来我们就已经很开心啦。”
　　“刚刚出院，多吃点东西补补，想吃什么，我们来点，今天崔组长买单，咱好好宰他一顿！”
　　“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
　　夏正阳笑了笑，然后在桌上找了个空位坐下，和其他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对了，介绍一下，我们今天新来的组员。”
　　同事热情地给夏正阳拿来餐具，对着桌上的人自我介绍，“怎么样，帅吧？咱们小顾一来，你的局草位置可就危险咯。”
　　见夏正阳的目光投来，顾承意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
　　夏正阳抬头，下意识也回了一句。
　　然而在他目光接触到顾承意的一瞬间，视线骤然一凝，话卡在嘴边。
　　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虽然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顾承意在那一瞬间，还是察觉到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疑惑，震惊，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股隐隐的……恐惧。
　　这股浓烈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虽转瞬即逝，但还是没有逃过顾承意的神念感知。
　　嗯？
　　顾承意又多打量了夏正阳一眼。
　　他们见过么？
　　自从来到蓝星，顾承意的交际圈就一直很窄，特别是和方景结婚后，更是宅得鲜少出门，一年见到的生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把记忆里见到的人都翻了个遍，顾承意都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夏正阳这个人。
　　那对方这股复杂又莫明的情绪波动，又是从何而来？
　　“正阳，你怎么了？”
　　同事注意到夏正阳一直在喝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道：“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
　　夏正阳强作镇定，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刚出院，还没完全恢复好吧。”
　　“要不再请几天假吧。”
　　“你不是被调到攻塔组了么，后面肯定会忙起来，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是啊是啊……”
　　众人一听，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来。
　　突然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阵震动声，整个烤肉店都颤了颤，玻璃发出挤压之声，店门外也响起众多凌乱的嘈杂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同事表情疑惑，率先放下杯子，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眼。
　　“不好了！”
　　几秒后，这个出去看情况的同事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好……好像有裂隙出现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喝多了趴在桌上的崔组长也猛然抬头，酒意都醒了大半。
　　外面的夜色正浓，属于都市的霓虹灯照亮街道的每一寸角落。就在这样平和美丽的夜空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漆黑的缝隙，仿佛有人用一把锋利的刀在天空中割开一道口子，鼓荡的气流从缝隙之中涌出，街道上的落叶被气流剪送到半空，人们惊慌失措地抬头向上看，静谧美好的夜景瞬间被打破——
　　“什……什么！”
　　崔组长慌张站起，碰倒了身后的椅子，顾不上去扶，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口去查看情况，其他的同事也意识到大事发生，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和杯子，纷纷来到门口，拿起手机给异务局汇报情况。
　　店内的其他客人也都纷纷起身，跑步离开，很快，店里就只剩下了夏正阳和顾承意两个人。
　　“我去看看情况。”
　　夏正阳掩饰着脸上的表情，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顾承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等等。”
　　夏正阳的脚步僵住。
　　他缓缓回过头，看到顾承意朝他走来。
　　那张漂亮的毫无瑕疵的脸，和记忆中那个卧坐在王座上的青年的面容重合，夏正阳极力想要保持镇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顾承意的目光落在夏正阳脸上，安静地注视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夏正阳瞳孔微颤，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顾承意却自顾自地绕着他打量起来。
　　“我们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他那股属于死宅的懒散气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收起，明明是漂亮到没有攻击性的眉眼，在这一刻却显露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来，就像是身处上界的神明居高临下的睥睨，用苍茫悲悯的目光扫视着大地一般。
　　这一秒，夏正阳再一次感受到了难言的恐怖与绝望。
　　是的，他认识这个青年。
　　这是他一生的梦魇，这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打量的目光，和那个王座上的漂亮青年一模一样，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和身份，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仿佛被恐怖的存在注视，那个萦绕在心头无法逃离的名字再一次浮现于眼前。
　　永灵塔第九十七层，武神殿殿主，九殿十劫之一，无法战胜的存在，最强领域的掌控者……
　　武神，顾离。
　　顾承意抽了抽鼻子，他在夏正阳的气息中，嗅到了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这是他曾经相当熟悉，放在现在却有些陌生的味道，以至于他见到夏正阳的第一眼并没有想起来，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风雷王的时间领域的味道……”
　　顾承意似笑非笑，点破了夏正阳的身份，“你杀了风雷王？”
　　“我知道了。”
　　顾承意扬眉，“你是……【时间回溯者】。”


第9章 
　　……
　　无垠的旷野上响彻着连绵的咆哮，茫茫白雾遮蔽了每一寸视线。
　　“正阳，正阳！！”
　　夏正阳握紧手中的武器，听到身后的队友正在喊他。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的队友满面血污，数只巨大的怪物包围在他的身边，周围是无数的技能释放的光效，汇聚成连天炮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大地的愤怒，在无尽的苍穹下回响。
　　所有玩家集结，在永灵塔的【白雾原野】上展开着最后的战斗，硝烟与茫茫雾气交织在一起，既不似晨曦中的温柔迷雾，也不及冬日里呵气成霜的清冷，而是带着刺鼻的战火味，视线所及，火光闪烁，怪物咆哮，兵器碰撞，像在奏一曲最后的终章。
　　战场的中心是永灵塔“九重天”中的统治者，被称为“九殿十劫”的最终首领们。
　　风雷王，双子星，撼山鬼，雪女……
　　这是永灵世界降临后的第八年，为了守护最后的家园，所有玩家组织了一场最终的大反攻，所有顶尖战队集结，在异务局攻略组的策划下绝地反击，历经八年，玩家们已经成长到了极高的等级，能够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精英。
　　在玩家们有序的进攻下，永灵世界的怪物大军节节败退，战场中心的“九殿十劫”也被他们用特殊道具削弱，在玩家的围攻下血量稳步下降。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奇迹与和平……也触手可及。
　　夏正阳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一身血污遮蔽了他的视线，他拿起武器，正要重新加入战场，然而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座由锋利的兵刃组成的王座自苍穹降临，他看到上面坐着一个人。
　　那是他无法形容的俊美容貌，他的面容清癯而俊逸，五官精致得如同仙人，自画卷中步入凡间。
　　他就那样坐在王座上，表情冷漠，不带一丝杀气，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令周遭的战火都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
　　“是……是武神！”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永灵降临第八年，永灵世界内的大部分信息已经被玩家们摸透，他们自然知道王座上的人是谁。
　　武神殿殿主，顾离。
　　“所有法系职业准备，削弱诅咒全部打开，第四小队上去抗压！”
　　耳麦里响起阎尚英冷静的声音，“管他是什么武神六神的……照杀不误！”
　　在阎尚英的指挥下，从中心战场中分出了一批人，大量黑色与灰色的诅咒光环亮起，朝王座上的青年一股脑丢了过去，与此同时，周遭响起了大量的吟唱声，狂风大作，无数术法与远程弓箭如泼墨般朝着他席卷而去，苍穹倒映之下，就连浓稠白雾也变得模糊而扭曲——
　　然后，夏正阳就看到了他永远难忘的一幕。
　　他看到武神自王座上站起，俊美而冰冷的面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他抬了抬手，从由无数兵刃组成的王座上抽出一柄漆黑的长刀。
　　那一刻，天地为之变色。
　　仿佛一场没有喧豗的海啸，在天地间卷起，恐怖的雷霆闪烁，向着周围扩散，摧毁，闪烁，留下银蓝色的轨迹残影，不可阻挡的洪流横扫出一片绝对的真空，世界似乎也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他被雷霆炸起的气流掀飞，躺在地上勉强睁开眼时，看到一片浓稠的白雾中，那道修长的身影拖刀缓步而来，苍穹下只有那缓慢的脚步声，在一片战火中静静响彻。
　　似乎察觉到有目光注视，夏正阳看到那个身影微微抬了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冷漠，悲悯，平淡……虽不带杀意，却比浓烈的屠戮更能摧毁灵魂。
　　……
　　“你是……【时间回溯者】。”
　　烤肉店飘满了滋滋肉香与啤酒的小麦味道的空气内，他听到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点破了自己的身份。
　　夏正阳不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相反，他有着足够坚定的灵魂，但这一刻，眼前这个名叫“顾承意”的人和记忆中的武神顾离重合，那刻于灵魂中的恐惧与无力感不可阻挡地再次攀升上来，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就连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手指已经深深抓进了掌心，渗出殷红的血来。
　　当他从那场失败的战争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从病床中苏醒，再次嗅到明媚的阳光时，夏正阳是兴奋的。
　　虽然失败了，但上天又给了人类一个弥补的机会，他穿越了时间，回到一切都还未不可挽回的时刻。
　　上一世，他们策划的大反攻失败了，归根结底，还是准备不足，以及低估了“九殿十劫”的力量，才导致了一切的惨败。而这一次，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的夏正阳重生了，他有信心能够带领所有人走向最终的胜利。
　　而那个在王座上的，如梦魇一般的青年，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战胜……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正阳调整好心情，制定好了初步的计划，办理出院，来到攻略三组聚会的这家烤肉店内。
　　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了那个让他无数次回想都无法克制恐惧的人……
　　夏正阳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为什么？
　　顾离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九十七层的首领吗？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在永灵塔内吗？
　　永灵的公测还没开始，世界通道还未完全打开，高层的首领……怎么出现在蓝星上的？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重点是，武神顾离出现在这里，还点破了他时间回溯者的身份，以武神的狠辣手段，又怎么会放过他？
　　反抗吗？
　　且不说他现在有没有那个能力，即便是在八年后，已经成长到高级的玩家都无法击败顾离，以现在的水平，就算全球的玩家加在一起，恐怕也无法抗衡……
　　这一瞬间，夏正阳闪过了诸如不甘与绝望的复杂情绪，本以为重生后能够改变原有的进程，没想到还没到一天，他的计划就已经彻底破灭……
　　顾承意站在夏正阳面前，同样看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脸上几度变幻的神色。
　　有这么难回答吗这个问题……
　　不想回答就算了。
　　顾承意耸耸肩，从桌上顺手拿起一盒还没开封的冰淇淋，递到夏正阳脸上。
　　“吃吗？蓝莓味的。”
　　夏正阳：“……”
　　诶？
　　他一脸懵逼的抬起头，看到顾承意叼着冰淇淋勺子，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怎么回答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挑衅吗……还是在戏弄他？
　　夏正阳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下意识接起后，对面传来了阎尚英的声音。
　　“正阳，你在东街那边吗？”
　　“阎队。”
　　夏正阳定了定神，转头又看了一眼顾承意，深吸一口气，“我在这里。”
　　“突发情况，东街上空出现永灵裂缝，初步估计危险等级在4级左右。”
　　阎尚英那边道：“攻略三组的人也在，我已经派人赶过去了，最近的攻塔队也在赶往你们那边，麻烦你配合异务局的人先疏散周围民众，拜托了。”
　　“我知道了。”
　　果断电话，夏正阳终于回过神。
　　是了，他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虽然隔了八年，但他清楚记得，在这一天，中海东街出现的这道永灵裂缝……虽然异务局的应对已经很及时了，但这次出现的裂缝的危险程度还是远超想象，给整个中海市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难道，顾离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出现在这里的？
　　夏正阳咬了咬牙，回过头，正准备开口，却发现顾承意也在打电话。
　　“嗯，这边好像出现了什么意外，好多人都在跑。”
　　顾承意正对着电话那头的方景说话。
　　永灵裂缝突然出现，消息立马传开，正在别墅里等着老婆回来的方景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想到顾承意聚会的地方就在附近，方景飞快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
　　知道顾承意现在还算安全，方景长出了口气，道：“同事们在旁边吗？你跟他们先待在一起，别到处乱跑，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
　　说这话的时候，方景已经在往门外走了，助理张子安把车开到门口，方景挂掉电话，道：“马上打电话给东区附近的攻塔队负责人，第一时间赶过去。”
　　“我已经通知了。”张子安忙道。
　　方氏集团虽然在赞助攻塔队这件事的进展不太顺利，但这段时间下来，手里还是攒了不少人脉，请攻塔队的人去东街救人虽然价格高昂，但这种情况张子安当然不会多嘴，他知道要是老板夫人出了事，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嗯，我在这里等你。”
　　顾承意对着电话说，想到偶像剧里面的角色遇到危险时说的台词，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快来，我好怕。”
　　挂断电话，一抬头，迎面就见到了夏正阳一脸惊悚，仿佛见到鬼一样的表情。
　　“看什么看。”
　　顾承意浅浅白了他一眼，“没见过合法夫妻打电话啊？”
　　夏正阳目瞪口呆：“你……你是谁啊？”
　　什么“你快来，我好怕”……
　　这是堂堂武神该说的话吗？
　　等等？
　　“合……合法夫妻？！”
　　夏正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终于捕捉到关键词，拔高音调，发出更加见鬼的惊呼：“你你你你……你结婚了？！”


第10章 
　　见鬼了！
　　关于顾承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夏正阳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把他跟此时此刻出现的裂隙联系在一起，并脑补了大段大段可能的惊天大阴谋。
　　可是……
　　结婚？
　　这个词显然把夏正阳的CPU干烧了，他不可置信地打量面前的青年，实在无法将记忆中那个冷漠强大、不可一世、抬手间灭杀四方的武神，和“结婚”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种感觉，就像在马路牙子上看到伏地魔戴着墨镜，操着一口方言在给老太太算命一样……
　　太违和了。
　　“这……你……结婚……”
　　夏正阳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好像出现了混乱，指着顾承意结结巴巴地吐了几个音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承意撇了撇嘴，“有话说没话说？没话说我走了。”
　　“等等！”
　　夏正阳终于回魂，连忙叫住顾承意。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知道我是【时间回溯者】，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要有什么反应？”
　　顾承意莫名其名，上下看了一眼夏正阳，“风雷王的时间领域一直都这么难缠，虽然他的实力算不上强，但也绝对算得上最难杀的。不过……”
　　顾承意顿了顿，又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回溯了不止几个月的时间吧？即使是风雷王本人，也没有办法做到这种跨度的时间穿梭……看来你身上应该还有别的秘密。”
　　夏正阳心中一凛。
　　顾承意说对了。他之所以能够穿越回现在的时间节点，是因为他的【天赋】。
　　夏正阳的天赋是罕见的A级，名为【增幅】，能够通过消耗自身的一定能量，大幅增强技能效果。而在击杀了风雷王后，风雷王的领域特性与他的天赋出现了特殊的适应性，技能面板上出现了一个S+级别的【穿梭回溯】技能。
　　而现在，这个S+级的【穿梭回溯】技能依然在他的技能面板上，只不过是以灰色的不可发动的状态显示的。
　　“你和风雷王不是同属九殿十劫么……”
　　夏正阳还是有些不相信，“你都知道我杀了风雷王，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替他报仇？”
　　顾承意咧了下嘴角，“别开玩笑了，你不会以为九殿十劫之间，是什么情比金坚的关系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顾承意耸肩，“虽然不知道你在回溯之前经历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但实话告诉你，东方御那家伙要是真死了，我可比你开心。”
　　东方御便是风雷王的名字。
　　顾承意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一会还有人来接我呢，我先走了。今晚我追的剧要更新，晚点就看不上了……哦，对了。”
　　他转头，对着夏正阳笑眯眯道：“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事了，同事之间，应该是要友好相处的对吧？我不想找你的麻烦，相应的，你要是敢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明晃晃的威胁。
　　“……”
　　夏正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眼前这个顾承意，之前攻略三组的人介绍他的时候，用的是“新组员”这个称呼……
　　他有些想不通，因为他清楚记得，上一世他在异务局里，可从来没有见过“顾承意”这号人，而且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武神顾离因为世界屏障的关系，此时应该在永灵塔内才对，不应该出现在蓝星啊？
　　最重要的是……
　　他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顾承意。
　　眼前这个人，虽然长相和武神顾离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相差甚远，若不是夏正阳亲眼见过武神本人，怎么也不可能把面前的顾承意和武神联系在一起。
　　那个记忆中的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在白雾原野上挥出的那一刀，直到现在还深深刻在夏正阳的灵魂深处，那令人战栗的强大与冷漠的闪烁着雷霆的淡色眸子，仅仅是那惊鸿一眼，便让人无法再忘却。
　　但眼前这个人呢？浑身上下散发出慵懒又吊儿郎当的气质，就连手机屏保都是当下火热的动漫壁纸，死宅的气息盖都盖不住，实在和印象中那个冷漠而强大的男人相差甚远。
　　就在夏正阳思考之际，门外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烧烤店两侧的落地玻璃在冲击波中哗啦啦碎裂，夜晚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将店内的桌椅吹得七零八落。
　　失去了玻璃遮挡，外面街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和脚步声混杂着怪兽的咆哮声也一并传了进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嗡鸣，很明显，外面的情况不太好。
　　夏正阳回过神，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随着永灵公测时间的靠近，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也愈发薄弱，偶尔会在蓝星出现裂隙通道，使得永灵塔中的怪物能够通过裂隙来到现实，就比如现在。
　　好在现阶段出现的裂隙没有那么频繁，等级也一般不会很高，以蓝星的科技水平配合现阶段攻塔队玩家的等级还能应对。
　　但这次不一样。
　　夏正阳清楚记得这一天，是因为这一次出现的裂隙和以往的都不同，本该是属于永灵塔七层的怪物，里面竟然混进来一只属于二十一层的精英怪。
　　这导致异务局错估了裂隙的危险等级，在那只二十一层精英怪物的干扰下，整个中海陷入了巨大的灾难，对抗裂隙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五天，才勉强在全国聚集过来的精英攻塔队玩家的合力下解决，但这也让整个国内的攻塔队损失惨重。
　　顺着碎裂的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夜空的乌云中，那道漆黑的时空裂缝已经扩张完毕，像一只巨大的竖瞳矗立在虚空里，黑色的烟雾正在以它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
　　不……不是烟雾，仔细看去，那是一只只身披黑色外骨骼，仿佛甲虫与人的结合体的怪物正扇动着透明肉翅向着城市飞来，数量密集且庞大，宛如蝗虫过境一般，因为距离太远，所以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黑色的烟雾在蔓延。
　　青血甲虫。
　　永灵塔第七层【黑水滩】中的怪物，数量庞大，非常难缠。
　　夏正阳抿了抿唇，飞快拿起手机，给阎尚英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阎队。”
　　夏正阳深吸一口气，“这次来的是黑水滩的怪物，大部分是青血甲虫，这种怪物很难缠，它们的血液有极强的腐蚀性，被击杀后身上的血液会炸开，半径差不多两米左右，麻烦你通知所有附近的攻塔队玩家，要小心这一点。”
　　“还有。”
　　顿了顿，夏正阳也顾不上其他了，又道：“我看到这些出现的青血甲虫的眼睛是红色的，这很不对劲，应该是加持了高级的凝魂巫术，所以它们周围应该有一只更高等级的精英怪……”
　　情况紧急，为了避免出现前世那样的灾难，夏正阳只能把自己掌握的信息一股脑告诉了阎尚英。上一世这些青血甲虫刚到的时候，就是因为缺少这些关键信息，导致前期的战斗让他们折损了很多人手。
　　“……我知道了。”
　　阎尚英听完夏正阳的话，语气明显也严肃了不少，意识到这次的裂隙应该不止危险等级4那么简单：“信息来源可靠吗？”
　　夏正阳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信息来源，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也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面对阎尚英的问题，夏正阳脑子一转，道：“攻略三组的那个新人跟我在一起，是他告诉我的。”
　　“顾承意？”
　　“对。”
　　在旁边看风景的顾承意：“？”
　　不是，怎么还把我扯进来了？
　　“原来是他。”
　　阎尚英点点头，表示了然。
　　白天在会议室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异务局传开了，阎尚英自然也有所耳闻，他知道顾承意玩过永灵的游戏本体，对游戏的理解颇深，白天在会议室发生的事也证明了顾承意手里掌握的游戏信息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多，既然是顾承意提供的信息，阎尚英自然会重视。
　　挂掉电话后，夏正阳长出了一口气。
　　以阎尚英队长的能力，如果提前知道这些信息，应该能很快做出相应的对策，至少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损失惨重。
　　“硬让我背锅啊。”顾承意在旁边幽幽道。
　　夏正阳没有回话，他脑子里在思考别的事。
　　虽然提前告诉了阎尚英这些重要的信息，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那个隐藏在青血甲虫当中的精英怪是来自二十一层的，等级很高，而现在整个蓝星的攻略组的进度仅仅也就是七层，二十一层的怪物对现阶段的玩家来说……太超模了。
　　即便他是重生的，但除了那个无法使用的【回溯】技能之外，前世的等级并没有随着他的重生一起到来，现在的他还仅仅只是刚通过试炼层的新人玩家罢了，在这样的危机面前，他的实力对整个局势并不能起到太大的影响。
　　夏正阳抬头，看着夜空中距离城市愈发近的青血甲虫大军，心中一片焦急。
　　如果他重生的时间点可以再早一点就好了，能够多一点时间准备，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紧迫……
　　冷静，冷静一点，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把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他把重生前的等级和技能一起带过来就好了，对八年后的玩家来说，二十一层的怪物根本就不足为惧。
　　……等等。
　　夏正阳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一旁的顾承意，目光灼灼。
　　顾承意把手里的冰淇淋拿开了一点：“芒果味的就剩一盒了，吃你自己的。”
　　夏正阳：“……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11章 
　　……
　　夜幕低垂，这个时间的中海市拥有一股独特的生命力，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巷尾绽放。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交织着烤肉的焦香、海鲜的鲜美、以及各式甜品的甜蜜，商贩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美食，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扩音器播放着欢快的音乐，孩子们追逐嬉戏，勾勒出漂亮的夜景。
　　在这样喧闹又平静定格的画面中，空气突兀地开始流淌莫名的危险气息，起初还没有人在意，但随着远处的动静逐渐扩大，连街边音箱播放的音乐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般，发出刺耳的啸叫，人们才疑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四下张望。
　　“天……天上！”
　　漆黑的甲壳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让人以为只是一片乌云，直到那片“乌云”愈来愈近，人们才看清它们的面目，也发现了远处天空中那道巨大的仿佛竖瞳般的裂隙。
　　“砰！”“砰！”
　　一只只青血甲虫如蝗虫般飞来，落到地面，每一只都足有近三米的身形，强健有力的腿节上覆盖着锋利的倒钩，支撑着庞大的体重，当这么多只青血甲虫降落地面，地面也发出了轻微的震颤。
　　“是裂隙！”
　　“怪物出来了！”
　　整条夜市美食街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霎时间尖叫着跑开。
　　卖竹制品的摊子被推翻，散落一地，旁边烧菜的煤炉被碰倒，快速点燃，又被人群踢飞，惊慌失措的人群，从有序到混乱仅是一瞬间，夜市管理请来的大龄保安举着电棍扒开人群查看情况，看到四面八方飞来的怪物也是一脸惊悚，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融入人群，撒腿便跑。
　　巨大的复眼闪烁幽光，布满尖锐獠牙的口器不时地开合，远处落在建筑物上的青血甲虫开始啃食大楼，由钢筋水泥建造的楼房轻而易举便被撕开一个个口子，这群在永灵世界被称之为“清道夫”的怪物刚来到蓝星世界，便展现出了它们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也有青血甲虫落到地面，向着四散溃逃的人流扑杀而去——
　　“老板！”
　　张子安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在街道上疾驰，看着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正在蚕食高楼的“乌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些怪物太多了……”
　　街道前方已经塞满了车流，都是从东街的方向向外逃窜的人群，相比之下，张子安和方景的这辆开往东街的车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方景看着手机上“无信号”的提示，心中的担忧更甚。
　　裂隙出现，信号也被影响干扰，他现在联系不上顾承意，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我来开。”
　　方景迅速下车，让张子安下车，换到驾驶座上，“张助理，你先回去吧。”
　　前面是显而易见的危险，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但张子安没有，没必要让他一起涉险。
　　“老板，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不行，我也……”
　　张子安被拉下车，呆了一瞬，他刚张口要跟方景一起去，话还没说完，方景已经直接调转方向，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大道已经被逃离的人挤满，想要去顾承意所在的地方只能换一条路，方景直接开进了侧面的美食街，
　　满目繁华的美食街眼下一片狼藉，遍布着狰狞的青血甲虫，即使方景心理素质强大，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抿了抿唇，他紧握着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
　　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将前方拦路的一只青血甲虫撞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车头出现明显的凹陷，但方景没有管，径直踩着油门朝顾承意所在的方向开去——
　　这样一辆横冲的车显然吸引了周围青血甲虫的注意，方景还没来得及放松，下一秒，车顶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上方，随后刺啦一声响，一根锋利的足节猛地撕裂车顶，朝着方景的脑袋戳来！
　　方景察觉到危险，猛地偏头，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那根漆黑足节上一根根让人毛骨悚然的倒刺，仿佛一面黑色的镜子一样映着自己的瞳孔，他猛打方向盘，勉强将车控制住，然而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已经有两只青血甲虫站在了直线距离不远的一个小摊的位置——
　　“该死。”
　　方景咬了咬牙，在极短时间内就做出了判断，他飞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失控的轿车和两只青血甲虫撞在一起，烧烤摊上的煤气炉炸开，连带着整台车也被点燃，仿佛一颗巨大的火球砸向怪物！
　　那两只青血甲虫浑身冒火，黑色甲壳发出滋滋脆响，同时凄厉的尖啸响起！
　　方景砰地一声落在地上，被惯性甩的在地面打了几个滚，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也沾满了灰尘。
　　“妈妈——”
　　耳畔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方景抬头，就在距离自己三米不到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女童被压在一块门板下，眼泪和鼻涕爬满整张稚嫩的脸，正哭喊着伸出手喊着自己的妈妈。
　　小女孩的旁边，一个斜倒的煤气炉正在燃烧，随时都会爆炸。
　　周围的人群正在惊恐地逃窜，各种尖叫混在一起，将小女孩的声音盖过。
　　方景怔了一下，没有过多思考，飞快从地上爬起，跑到小女孩旁边，用力掀开门板。
　　这是个老式木门，方景刚一用力，就被门边缘凸起的木刺扎进了手心，他眉头一皱，将西装下摆撕拉一声撕开，缠上手心，再次发力。
　　门板不轻，虽然不是玩家，没有经过属性强化，但方景平时一直有健身的习惯，在他的力量下，沉重的木门板还是晃了晃，终于被抬起。
　　方景蹲下身，用膝盖抵住抬起的门板，将被压住的小女孩拉了出来。小女孩似乎已经被吓坏了，哭声没有停下，紧接着方景就听到旁边的煤气炉发出的动静。
　　砰——！！
　　煤气炉终于炸开，火光蔓延，方景来不及思考，将小女孩护在胸前，用门板作为盾牌挡住了火焰，但冲击力还是将他猛地推了出去，方景一个不稳，身体被冲击力撞开——
　　好在他反应及时，调整姿势，侧面落地，胸前的小女孩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只是粗粝的地面将他的袖子磨破，小麦色的手臂上多了几道显眼的血痕。
　　“妈妈……”
　　小女孩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方景低头，勉强对她笑了一下，算是安抚，没等他开口，身后传来了破空声，他猛地回头，引入眼帘的便是青血甲虫在半空中扑杀而来的身影！！
　　距离太近了。
　　作为永灵七层的怪物，青血甲虫的动作极为敏捷，背后的甲壳打开，露出透明的肉翅，仿佛穿梭于夜色的幽灵，透露出一种原始的、不加掩饰的狩猎欲望。
　　方景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迎接身体被撕裂的结局。
　　然而下一秒，他手指上那枚属于他和顾承意的结婚戒指却发出一抹微妙的光晕。
　　顷刻间，雷霆外溢！
　　……
　　“你的意思是……”
　　顾承意放下手里的冰淇淋，偏了偏头，“让我帮忙？”
　　“对！”
　　夏正阳点了点头，表情诚恳，“你可以做到的对吧？如果是你的话……”
　　来自二十一层的精英怪固然可怕，但在九十七层的首领面前，也和蝼蚁无异。
　　如果顾承意愿意出手，那这场席卷整个中海的风波，想要解决起来轻而易举。
　　他说出这番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感觉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心善的救世主，相反，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比这一次更加恐怖的天灾了。
　　但是……
　　他也不知道这股冲动从哪里来，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和记忆里的那个武神并不一样。
　　而且，他既然已经在这个世界结婚了，那就代表，顾承意至少已经在蓝星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融入了这里……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也要试一试。
　　夏正阳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就像是溺水的人见到了一根浮木。
　　顾承意感觉对方有点像是电视剧里的热血笨蛋主角——当然，这并不是贬义的。夏正阳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正义感地想要拯救世界，即便是敌人，也企图感化。
　　顾承意敛了敛脸上有些随意又散漫的笑，他刚想说话，下一秒，他的神念感应到了某个禁制被触发了。
　　——那是他在方景的结婚戒指上留下的，当遇到致命危险时便会触发的守护禁制。
　　“你去哪里？”
　　夏正阳看着顾承意突然敛了笑意，转身往外走，心里顿时一紧，连忙问道。
　　“回去睡觉。”
　　夏正阳大声道：“我知道你不想暴露，但是我发誓，只要你出手，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你的身份！”
　　“我不认为你们没有能力处理。”顾承意头也不回。
　　“这次不一样！”
　　夏正阳道：“这次的裂隙跟以往不一样，它的等级比我们想象中的高，在我回溯之前，它给整个城市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如果你不出手，就算能度过，我们的世界也会死很多人……”
　　听到夏正阳的话，顾承意的脚步只是顿了顿。
　　“你错了。”
　　他站定，回头，深深地看了夏正阳一眼，道：“没有‘我们’……这是，你们的世界。”


第12章 
　　……
　　“B4小队负责清理下街区域的怪物，A2小队后方回防。”
　　“怪物潮已经蔓延到西区方向，负责驻守西区的队伍注意，全力控制火力线，别让它们往外扩散。”
　　“鹰式导弹已经锁定北线25方向，所有人注意撤离。”
　　阎尚英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异务局各个作战小组的耳边，声音清晰有力，即使是这样的局面，也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
　　夏正阳跑出烤肉店，开始疏散附近人群，听到阎尚英的声音，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阎尚英总队长不愧是上一世最顶尖的战术指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开始部署掌控局面了……
　　此时异务局的作战小组已经抵达了附近，虽然作战小组并不是玩家，但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各处传来，迅速找好了掩体，为首的小队长抬手，众小队成员齐齐抬起槍口，随着小队长手掌握拳，下一秒，火舌喷吐——
　　“救命——”
　　一个男人正在车内抱着方向盘大声呼叫，外面是一只青血甲虫撕咬着车身，眼看就要将整台车掀翻，下一瞬漆黑的甲壳亮起细密的火花，子弹雨点般打在身上，击出了一个个凹陷的小坑。
　　“所有人听我口令。”
　　小队长紧紧盯着青血甲虫的动作，在它转身的一瞬间果断下令，“全力开火！”
　　砰砰砰的枪声连绵不绝，霎时灌入青血甲虫没有甲壳保护的关节连接处，仅仅两秒时间，那只青血甲虫就被打穿，没了声息。
　　“退后！”
　　见青血甲虫死亡，小队长飞快下达命令，距离那只青血甲虫最近的作战队成员没有一丝犹豫，用极快的速度后退，下一秒，死亡的青血甲虫身体爆裂开，青色的血液如同泼墨一般朝四面八方洒去，接触到的物体被高速腐蚀，发出滋滋的轻响。
　　显然，夏正阳的提醒成功让阎尚英重视了起来，关于青血甲虫的信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各作战队那里。
　　另一边，战场附近的青血甲虫被作战队引出的动静吸引，短时间内七八只青血甲虫靠近过来，朝着作战队的方向猛地冲去。
　　“开火！”
　　青血甲虫似乎被激怒了，对着身着制服的作战队展开了更为猛烈的攻击，一时间，野性的咆哮与枪口的火舌交错，头顶快速汇聚的无人机也对准了青血甲虫发动猛烈的扫射，每一寸空气都带着焦腥味——
　　眼前这些怪物和之前出现的几次裂隙明显等级不同，不管是数量还是凶残程度提升了不止几个档次，小队长看着周围的战士一个个受伤倒下，心急如焚，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祈祷支援快些赶来。
　　就在战况陷入危机与焦灼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数声刺耳的破空响动——
　　远处袭来几道黑影，如鹰般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战场之中！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手持巨大盾牌的男人，身形高大壮硕，刚一落地，便大喝一声，举起手中那面巨大的盾牌，便朝着中央的青血甲虫迎面冲去！
　　未等其他人反应，就见那面盾牌与怪物正面接触，轰隆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如同两具火车头相撞，气浪滚滚！
　　“山雀！”
　　那健硕的男人稳住身形，朝着身后大吼了一声。
　　“别鬼叫。”
　　下一秒，另一个人落地，身形纤瘦，一头长发在空气中轻舞，声音清脆，是个年轻的女人。她轻道一句，随后双指并拢，指尖夹着一张淡红色的咒符，在空气中猛地一划——
　　咒符随着她的动作顷刻碎裂。
　　——“烬。”
　　话音落地，骤然间狂风四起，青血甲虫的脚下凭空显现出红色的光圈，下一瞬，一道火红的炎柱冲天而起！！
　　火焰肆虐，皮肉被炙烤的焦糊味顿时充斥空气，整片空间随着火焰跳动而闪烁着赤红的华彩。
　　攻塔队的人终于来了！
　　夏正阳松了口气，比起作战队的人，这些攻塔队的玩家才是真正对抗怪物的主力，在对战来自永灵世界的怪物上明显更加熟练。他甚至在来的这批攻塔队玩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上一世颇为知名的几个攻塔玩家。
　　果然，这些攻塔队的人支援过来，整个局面顿时稳定了许多，击杀青血甲虫的进度大大加快。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夏正阳一边保护周围的平民撤离，一边关注着那边的战场，脑子飞快运转。
　　青血甲虫的数量太多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裂隙中出现，作战队即便再精英，人数也有限，无法应对数量如此庞大的虫群。
　　既然顾承意没有打算帮忙，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有那只混入其中的精英怪的存在，这些青血甲虫是杀不完的……
　　必须找到它的位置！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后一批平民引导撤离，随后看向天空，搜索着前世关于这起事件的记忆，随后咬了咬牙，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
　　闪烁的雷光逐渐散去，方景睁开眼。
　　眼前那只狰狞的青血甲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滩如灰烬一般的黑色颗粒。
　　方景刚才并未睁眼，没有注意到戒指发生的变化，此时看到眼前的情况，眼中闪过一瞬迷茫，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小女孩停下了啜泣，愣愣地问：“叔叔，你是超人吗？”
　　“……我不是。”
　　方景愣了片刻，又很快回过神来，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凌乱破损的西装，强撑着站起身，带着小女孩找到了躲在建筑物内的保安。
　　“这个孩子和家人走散了，麻烦你先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
　　保安是个中年大叔，看表情似乎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一群怪物吓傻了，看到眼前的男人带着个女孩过来交给他，脸上有些犹豫。
　　方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看也没看，把里面的一叠现金全部掏出来递给保安，“拜托了。”
　　保安看到一叠钞票，表情瞬间正气凌然起来，“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
　　保险起见，方景问了小女孩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小女孩显然更信任方景，乖乖说了自己父母的电话，随后方景又记住了保安的工牌，这才离开。
　　虽然现在信号，但等事情结束后，起码能知道保安有没有把小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
　　举目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怪物占据了天空，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已经有不少攻塔队的玩家赶了过来，与青血甲虫开始鏖战，炫目的火光与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时炸开，仿佛数个小时之前的和平景象只是虚幻的泡影。
　　这是方景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永灵世界降临的残酷。
　　在此之前，他只是在办公室里听着汇报，以商业的眼光审视着各种各样的数据，做出决策，然而只有身处其中，才能切实感受到鼻尖嗅到的真实的腥气，以及……自身的渺小。
　　他借着各种掩体穿梭在已经满目疮痍的美食街，视线里是残破的建筑与车辆，前面的怪物越来越多，宛如肉体凡躯无法穿越的鸿沟。
　　“砰！”
　　方景躲在一辆车的后方，前方传来怪物踩在铁皮上的咯吱声。
　　他屏住呼吸，没有出声，但手掌已经悄悄握紧，指甲嵌入掌心。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顾承意的境遇应该比现在更危险，即便身边有异务局的同事保护，但那里反而是裂隙的中心，要面对的怪物更多，其他人未必会保护他，一想到顾承意可能也像他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救援的到来，情况更坏一点，或许已经……
　　方景没有敢再往下想。
　　他咬了咬牙。
　　也许，他的决定是错误的。
　　永灵世界降临之初，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生巨变，但却没有选择进入试炼层，因为那太危险，如果发生意外，只剩下顾承意一个人，他要如何生存？所以他选择了用其他方式，通过投资攻塔队来站稳脚跟。
　　即便在这样的“乱世”，金钱也是有用的，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用，比如现在。虽然他让张子安找了攻塔队的人脉去营救，但方景知道，这并没有那么可靠，如果遇到危险，攻塔队的人会宁愿舍弃生命去保护承意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
　　方景抬了抬头，看到天空远处正在和青血甲虫战斗的【玩家】。
　　如果他有这样的力量，就好了。
　　“下面好像有人。”
　　半空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手起刀落，将冲上来的青血甲虫劈飞，视线往下，在美食街的街尾看到了一个人影。
　　“要去救吗？”
　　说话的是旁边的队友，他同样也看到了下方不远处的人影，犹豫了一下。
　　“不去。”
　　男人别过头，“现在哪有空管那么多。这种时候不跑，还往怪物多的地方冲……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
　　“他被发现了。”
　　队友注意到下方情况，摇头叹气，“死定了。”
　　嘶——
　　附近的平民早已向外逃离，唯一剩下的人类气息就格外瞩目，即便方景已经很小心了，但他毕竟不是玩家，很快就被周围的青血甲虫发现。
　　漆黑夜幕下的怪物发出低沉的咆哮，朝着中间仅存的人类包围，靠近，巨大的如镰刀般透明肉翅快速震颤着，宛如来自深渊的低语，令人心生寒意。
　　方景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快速扫视一圈，朝着包围的缺口快速跑去！
　　但青血甲虫惊人的灵活性远超想象，下一秒，两只两米多高的巨大怪物出现在眼前，堵住了去路，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鳞甲仿佛是夜的化身，飞快朝着方景扑杀而来！
　　刺啦——
　　方景反应很快，一个侧身躲过怪物锋利的口器，但胸口的西装还是被撕开一道口子，身体来不及躲避，被冰冷的鳞甲迎面撞上，身形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在冲击力下倒飞出去。
　　而落点处，四只青血甲虫已经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美味食物。
　　方景伸手，想抓住旁边商店的招牌，却抓了个空，身体依旧在下落——
　　“唉。”
　　上方那两个攻塔队玩家叹了口气，不愿再看。
　　方景几乎能感受到身后落点处传来的属于怪物的冷冽而深邃的气息，和不加掩饰的狩猎欲望。
　　身体持续下坠，下一秒，等待他的并不是锋利的獠牙。
　　而是一个……怀抱？
　　突然出现的人影从背后接住了他，动作很轻，却接得很稳，然后一个轻盈的落地，地面的落叶随着脚尖触碰地面而轻轻散开，仿佛秋风轻抚而过。
　　这个人是？
　　他抬头，但对方的脸逆着光，看不到长相，只能看到几缕发丝在空气中微微扬起。
　　“那是……谁啊？”
　　“什么时候出现的？”
　　上方两个玩家也是一愣。
　　他们一直在注意着这边，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他们看到那个人影接住落下的人，落地，与此同时，附近足足七八只青血甲虫也在同一时间扑了上来！
　　强有力的腿节，猩红的眼睛，如恶魔般的透明肉翅，极快的速度与强悍的力量，还有让人头疼的强腐蚀的血液……它们的永灵塔七层中数量庞大，即便是顶尖玩家也要避其锋芒的凶悍怪物，一道道漆黑的巨大身形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划破空气，发出低沉而震撼的嗡嗡声，夺人心魄，叫人恐惧。
　　两个玩家恍惚之间，好像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修长人影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周围。
　　下一瞬。
　　就连溅射的血液也无，青血甲虫的嘶鸣戛然而止，似乎有看不见的雷光掠过，快到肉眼也无法捕捉，只是须臾之间，周遭数米范围内的所有青血甲虫……
　　都在顷刻间化作灰烬，如同火山灰一般飘落，无声无息地被抹杀在天地之间。


第13章 
　　楼顶上的两名玩家被这一幕惊呆，表情凝固了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
　　就……就这么杀了？
　　那一片范围近十只青血甲虫，哪怕最顶尖的攻塔队来了也要对付好一会儿，但那个人只是一个眼神，这些青血甲虫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便化作了灰烬，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他们甚至没看到那个人影有什么动作，就好像……在路边走路时随手踩死几只蚂蚁。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呆滞和不可置信，不约而同地低头揉了揉眼，再朝那里看去。
　　……诶，人呢？
　　此时下方空空如也，只剩下破碎的路灯还在忽明忽灭的闪烁，如果不是青血甲虫化作的灰烬还铺在水泥地上，他们还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沉默片刻后，一个玩家问。
　　另一人摇摇头：“没看清……但是看身形，应该挺年轻的样子。”
　　“我都怀疑我看错了……”
　　那玩家摸了摸脑袋，“现在怎么办？我感觉那个人……很危险的。”
　　另一人思考片刻，“先汇报给异务局吧，现在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最重要。”
　　……
　　嗒。
　　顾承意怀中抱着方景，身形出现在别墅的院子里，他落地的动作很轻，也很稳，只有微末的落地声轻响。
　　方景双眼闭着，身体有规律的起伏着，下颌微仰，轻柔的鼻息吐在顾承意的手臂上。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的，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此时已经跟乞丐装无异，但有顾承意在方景戒指上留下的禁制，他的伤势很轻。
　　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只是因为顾承意在出现的时候放出了神念，强行让他睡着了。
　　顾承意也不确定方景有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在他的神念干扰影响下，就算方景看到了，醒来以后也不会记得，只会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在九殿十劫中，顾承意的神念强度和运用方式不算强，不过同为九殿十劫的【幻客】林惑心和他颇为熟稔，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点东西的。
　　一抬头，发现别墅的门都没有关，大门敞开着，玄关的鞋子散乱，隐约还能看见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碗面。
　　顾承意甚至能想象到方景原本在家里吃着饭，等着他回来，听到裂隙出现的消息，着急忙慌地拿起外套出门，胡乱穿了双鞋，甚至连门都忘记关的样子。
　　还真是……
　　他敛了敛目光，进门，把方景放到沙发上，盖了条毯子，也没上楼，只是在旁边坐着，端详着方景的睡颜。
　　“裂隙出现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承意回头，看到黑猫碎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轻巧地从窗台跳进来，尾巴轻轻甩动。
　　“嗯，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刚从外面回来。”
　　“哦。”
　　碎苍晃了晃尾巴，看到躺在沙发上了方景，一愣：“啊呀，你的小宠物受伤了？”
　　顾承意撇嘴，“什么宠物……这是我老公。”
　　“差不多得了。”
　　碎苍嗤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再管永灵世界的事，但都已经来了这么久了，你也该玩够了吧，和人类过家家这种事……真的很无聊。”
　　见顾承意不说话，碎苍又接着道：“我调查了，你上次说的阴浊龙的事情……确实有人在企图复苏阴浊龙的神魂，不管是永灵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接驳，还是这次裂隙的出现，都和阴浊龙有关。看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永灵世界也不安分……”
　　“不是过家家。”
　　碎苍说着，突然听到顾承意冒出来这么一句。
　　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还有，你不会真的跟一个人类产生了什么感情吧？别逗我笑了，你可是武神殿殿主，不管你接不接受，你都是那个杀名远扬的武神顾离……真把自己当顾承意了？”
　　顾承意的目光从方景脸上移开，回头，和碎苍对视。
　　“那只是……设定。”
　　顾承意认真道：“而非真的我。”
　　自永灵世界破裂虚空，穿过天外天，来到永灵之外的蓝星，顾承意便知道了真相。
　　他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款游戏。
　　这并不是什么听完之后，用一句“哦，原来如此”便能带过的消息。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顾承意的内心是迷茫的。
　　一个在自己的世界生活了上百年的人，得知了自己的世界竟是虚假的，于是连带着此前百年的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他自认的那些努力，于尸山血海杀出的武道，与其他人的恩仇纠葛，甚至幼年时，顾家村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的仇恨与绝望，一切种种，不过是游戏里轻描淡写的代码，一串轻飘飘的设定，当游戏被创造设定出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被无形的手掌控，摆弄。
　　世界是构造的，过往是虚幻的，就连他的性格，喜恶，也是被塑造设定的。
　　他有时候也后悔迈出了那一步，身处永灵世界，或许他活得无知，但有一段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即便是被操纵的人生。在他离开了永灵，自天外天离开后，他便是唯一一个，与其他降临蓝星的生物不同的，真正意义上“走出”游戏的人。
　　他因此成为了一个“空白”的人。这与失忆不同，失忆的人没有过往，只有当下与未来。但他有属于自己的虚假过往，这虚假的过往塑造了另一种，他真切地知道并不属于自己的人格，宛如精神病院里猛然清醒的患者，既有新的自我，又无法摒弃癫狂的另一个自我。
　　这其中的痛苦与迷惘，只有顾承意自己知道，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顾承意垂眸，看着沙发上沉睡的方景。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在荒凉废弃的游乐场里，周遭空无一人，野草肆意生长，温柔又冰冷的夕阳余晖，以及身处迷茫，不知该往何处而去的顾承意。
　　“夕阳很漂亮，对吧？”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很好听。他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抱歉，有点冒昧。我不是坏人。”
　　对方朝顾承意露出一个笑容，“我是过来考察的，正好看到你，这里很少能看见有人来，所以比较好奇。”
　　“以前我父亲经常带我来这里。”
　　他顺着顾承意的目光朝天空看去，“这个角度看夕阳是最漂亮的，你很会选。”
　　在交谈中，顾承意知道对方买下了这座废弃的游乐场，准备建新的项目工程，今天是特地过来考察的，
　　“这里要拆了吗？”顾承意问他。
　　“不完全是。”
　　他说，“比起拆掉重建这种说法……我觉得用‘给它一个新的开始’来形容，会更浪漫一点。”
　　顾承意偏了偏头，“很狡猾的说辞。”
　　男人英俊的眉眼掠过笑意，“土地就在这里，不管在上面建造什么，重建还是毁灭，还是无人光顾，都不会影响到这里能看到漂亮的夕阳。就像你之所以坐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已经开不动的摩天轮不是吗。”
　　顾承意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算是认同。
　　下一秒，对方已经在旁边的长椅坐下，递给顾承意一根棒棒糖，“今天儿童节，朋友给的。吃吗？”
　　顾承意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接过。
　　“这么没有防备心的人，也是很难见到了。”
　　男人朝他眨了眨眼，“不怕下毒？”
　　顾承意剥开包装，心想你要能毒到我，也算你有本事。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撕开包装后，露出红彤彤的本体，像血液在空气中绽开颜色。这种颜色对顾承意来说很熟悉，当它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刺鼻的腥血味。
　　顾承意犹豫一下，放进嘴里。
　　是甜的。
　　“我叫方景。”
　　男人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假装不经意，但眼底还是透出一丝紧张，“你叫什么？”
　　“……”
　　“我不是坏人。”
　　方景说，“怎么说呢……就是，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顾承意。”
　　顾承意定定地看了他一秒，才缓缓开口，“我叫顾承意。”
　　夕阳的余韵里，如梦境般色彩斑斓的游乐设施，像一场将碎未碎的梦境，男人和青年就这样坐在长椅上，定格在这片被夕阳染金、天空作画的场景中。
　　-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黑猫碎苍的声音将顾承意的思绪拉了回来，“就算你不闻不问，永灵世界总会有彻底来临的一天，就像今天的裂隙一样……别忘了，你在永灵世界的仇人可不少呢，就算你不怕，你的宠……老公，你总要顾及的吧？”
　　顾承意眸光微敛。
　　时至今日，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的迷惘与不安，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他学会了追剧，学会了玩游戏，喜欢上了各种甜品和垃圾食品，各种弱智短视频，爱玩莫名其名的破梗，不管是碎苍还是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不务正业”，或者“自甘堕落”的表现。
　　但顾承意知道，这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人设，也不是因为某些被捏造出来的喜好，这是真真切切的，属于他的喜好。它们是不属于武神顾离，只属于顾承意的喜好。
　　在烤肉店，他和方景说的话，与其说是想让方景来救他，倒不如说是顾承意想确认些什么。
　　直到他看到方景出现在那里。
　　即便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便前方到处都是恐怖的怪物，即便他的力量渺小如蝼蚁，即便可能因此送命……但他还是出现在了那里。
　　只是因为顾承意在那里，所以他就去了。
　　那一瞬间，顾承意的心情相当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除了愤怒和心疼，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在——你看，真实的我，也是有人在热烈地用生命在爱着的。
　　他对夏正阳说的那句，“这是你们的世界”，的确是他真实所想。即便在这里生活，他也从不认为这是属于他的世界。
　　永灵世界也不是。
　　看着沙发上的方景，顾承意有点想通了。
　　他的世界……
　　是“有方景在的世界”。
　　“你去哪里？”
　　黑猫碎苍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下一秒见到顾承意突然站起来往外走，连忙问道。
　　“去裂隙。”顾承意说。
　　猫猫不解，“不是刚从那回来吗，还去干嘛？”
　　顾承意回头看了它一眼，扬了扬嘴角，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去杀它们全家。”
　　碎苍：“……”


第14章 
　　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勾勒出参差不齐的轮廓，大厦间的缝隙里，微弱的光线被夜色吞噬，留出一片片阴森恐怖的暗影。
　　轰——！！
　　一声轰鸣，巨大的火光在街道上炸起，聚集在一起的青血甲虫霎时被滚滚火浪吞噬，伴随噼啪作响的灼烧声，女人手中的符咒散去，长出了一口气。
　　“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秒，已经被炙烤成黑碳的青血甲虫的身体如同气球般炸开，大量腐蚀性的血液向外泼洒，女人反应很快，迅速后撤了一步，但手臂还是沾染上青色的血液。
　　滋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的衣物已经被腐蚀殆尽，开始入侵皮肤，女人表情惊慌，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抹掉血液。
　　“别动！”
　　旁侧跑来一个年轻人，赶紧拦住她的动作，随后手指捏成诀，一道绿光从指尖亮起，落到女人身上。
　　腐蚀血液在绿光映照下很快消散。
　　“万青散元术？”
　　女人一愣，“你是天阙的人？”
　　“是的。”
　　年轻人见血液消散，松了口气，道：“就算被烧成灰烬，青血甲虫也会自爆的，这是它们的机制。”
　　永灵毕竟是一个游戏，不管是怪物也好，场景也罢，很多时候会出现超出现实世界常理和规则的情况，只要是攻塔经验丰富的玩家，都深知这一点。
　　“还有。”年轻人想了想，又道：“如果被它的血液碰到，一定不要用手去接触，腐蚀效果会扩散的，第一时间去找辅助，用净化驱散腐蚀效果就好了。”
　　“原来如此。”
　　女人点点头，“谢了……你的队友呢？”
　　年轻人朝着不远处努努嘴，她顺着视线看去。
　　身形健硕的红发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大斩刀，在虫群中驰骋，虽然做不到一击必杀，但每一次挥舞都能带来大量的伤害，在怪物漆黑的甲壳上留下明显的伤口，以一敌五也没有落下风的态势，宛如战神附体一般。
　　女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顶尖攻塔队的实力，她虽然也是玩家，但等级不高，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队，攻塔进度还停留在第四层。
　　“好厉害……”她惊叹了一声。
　　一旁的年轻人脸色却很凝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怪物太多了……现在中海市攻塔队的数量根本应付不过来，情况很不乐观。”
　　青血甲虫是七层的怪物，天阙队长虽然能够做到一打多，但像天阙这种等级的攻塔队，整个中海市都没几个，大部分玩家现在还处于三层到五层的进度，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怪物仿佛无穷无尽，杀了一只，马上就有四五只从裂隙中出现，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过来，可现在距离裂隙出现已经快一个多小时了，随着战线拉长，很多人的气力条已经告急。
　　他自己作为辅助，到现在为止不知道放了多少个治疗术和净化术了，很多过来支援的攻塔队没有强力辅助，他得在战场中到处游走帮忙，能回复气力的药水都不知道嗑了多少瓶了，这群怪物的数量却一点没有要减少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
　　年轻人看着头顶的裂隙，表情忍不住焦急起来。
　　希望异务局那边，能赶紧找到办法吧……
　　而此时此刻，异务局内部也是乱作一团。
　　“东街A区防线出现突破口！”
　　“西区有两支队伍出现伤亡，赶紧联系医疗人员！”
　　“怪物越来越多了，局势有点控制不住了……！”
　　位于异务局中海总部大楼的特殊事件指挥室内，各个部门的人脚步匆匆，几乎一刻没停地汇报着各个街区的战场情况，杂乱的声音交错，各种文件乱成一团，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中心指挥台处，阎尚英的表情也格外凝重。
　　虽然夏正阳提前告诉了他重要信息，阎尚英也用最快速度完成了部署，但这次裂隙的确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整整一个小时，头顶的裂隙都没有关闭的趋势，还有怪物在不断涌来。
　　整个中海的军队都已经行动起来，配合阎尚英的指挥在各个位置布防，玩家的攻塔队伍也加入了战场，阎尚英有权限能够调动的所有资源都已经调动了，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还是有种杯水车薪的无力感。
　　“阎队，我们现有的气力药已经全部投放，从其他市调过来的资源也在路上了，预计半个小时后能到。”
　　一个下属过来汇报，“还有，阳兴市和晏都港的支援已经赶到，至于其他地方的支援，因为距离原因，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左右。”
　　气力药水是永灵塔内的产物，主要用来回复玩家的魔力、真气、血能等战斗资源，简单来说就是游戏中的蓝药。
　　因为产量不高，且攻塔过程需要大量消耗，异务局手里的气力药水也没有多少。不过眼下自然是顾不了这么多了，阎尚英将异务局所有气力药存活都拿了出来，投放给战场中的玩家，好在异务局财大气粗，不怎么缺资金，不然一般的部门还真扛不住这样的开销。
　　阎尚英低头沉思片刻，过了一会，才道：“准备一下破劫计划的前期工作。”
　　“是……”
　　下属下意识应了一句，待到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破劫计划？！”
　　在阎尚英的诸多布局里，破劫计划算是一张底牌，在遇到无法解决的灾难性危机时，将启动大量基地内的导弹与微型核武，对特定区域进行毁灭式的轰炸打击。
　　不过这样做，无疑会给整个中海市带来巨大的损失。
　　虽然裂隙涉及区域的部分平民已经撤离转移，但还有一小部分民众还来不及撤离，而且最重要的是，负责防止怪物不向外扩散的行动小组和军队人员是没有办法转移的，一旦破劫计划真的启动，就意味着这些人也会随着怪物一并葬送。
　　牺牲一部分人，去救大部分人……这样的决策，不是谁都敢有这个魄力做的。
　　阎尚英看着屏幕上各个区域发来的消息，目光冷厉，“去。”
　　作为异务局总队长，特殊情况下他有权限这样做，但同时也意味着他自己，也会一并葬送在破劫计划的轰炸下。
　　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的抉择，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但比起裂隙怪物大范围扩散会带来的后果，他不得不如此。
　　下属咬了咬牙。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虽然还想劝说，但看到阎尚英的眼神，只能将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了，我马上通知下去。”
　　……
　　裂隙正下方，一栋大厦的楼顶，大量青血甲虫聚集于此，漆黑的甲壳在稀疏的月光反射着冰冷的色泽。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如其他青血甲虫一样进入下方的城市捕猎，而是呈半圆的阵型围着，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天台另一侧的入口处，夏正阳悄悄推开门，动作极轻，他屏住呼吸，稍稍探出头去，观察着周围。
　　上一世，这道裂隙出现时他还在医院，并没有参与这场堪称惨烈的战役，因此很多战役细节，他是事后才知道的。
　　他记得，这场被称为【中海黑水滩裂隙事件】的战斗中，阎尚英几乎被逼到要用破劫计划和这群怪物同归于尽，最后是因为出现了一批战斗力极其顶尖的，自称所属一个名为【迹】的组织出手，配合阎尚英才解决的那只二十一层的精英怪。
　　这个叫做【迹】的组织在上一世也非常有名，里面的成员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最顶尖的精英玩家，至于他们的幕后老大是谁，直到夏正阳上一世死亡时，也没有露过面。
　　夏正阳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要在哪里找到【迹】，总之上一世他们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灾难发生的第三天了，他等不了那么久。
　　透过门的缝隙，他终于在这群青血甲虫的阵型中央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形怪物，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两支干枯的手臂在空气中挥舞着什么，似乎是在施法。
　　【巫术鬼】，永灵塔二十一层副本【森罗殿】第三个关卡中的精英怪，也是最终BOSS【孟婆】的手下。虽不是最终首领，但也绝对算是一个小BOSS。
　　夏正阳捏紧了手里的一块护符，这是他刚刚找一个攻塔队的人手里借来的【隐匿咒】道具，能短暂增加潜行属性，效果不算强，但在他的“增幅”天赋加持下，躲过青血甲虫的感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终于凭借记忆找到了巫术鬼的位置，夏正阳松了口气。
　　要知道巫术鬼的能力非同寻常，不仅可以屏蔽大部分探查技能，大范围强化其他怪物的各项属性，而且自身还拥有多种难缠的巫术以及隐匿手段。上一世，光是意识到有精英怪混入青血甲虫这件事，就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阎尚英布局锁定巫术鬼，一边用战术拖延青血甲虫的进攻，一边配合【迹】完成斩首，过程更是伤亡惨重。
　　如今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巫术鬼的所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汇报给异务局……
　　夏正阳虽然耿直，但脑子没坏，他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刚通过试炼层，一个人去跟巫术鬼正面硬刚，完全就是送死，找到巫术鬼，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夏正阳屏住呼吸，没有打草惊蛇，悄悄将天台的门掩上，然后后退一步，就准备离开，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给阎尚英汇报。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掌从后方伸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绕过脖颈，然后猛地收回，将夏正阳的嘴巴捂住！
　　夏正阳瞳孔一缩，下意识绷紧身体，一个标准的反锁格斗肘击技巧，朝着身后的人的脑袋位置砸了过去！
　　然而手臂刚抬起来，手肘就被擒住，动弹不得。
　　“你的能耐，或许足以令他人惊叹，但于我，不过是一场无趣的预演。”
　　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夏正阳一愣，回头看去。
　　顾承意收回手，正偏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从容淡然的轻笑，这么近的距离下，那张如同游戏建模般毫无瑕疵的脸好看到惊心动魄。
　　“……”
　　夏正阳忍不住道：“《龙王归来》的台词是这么用的吗？”
　　“噶？”
　　顾承意一脸高手风范的淡然笑容僵住：“你看过啊？”
　　“去年全平台热播剧前三，当然看过了。”
　　夏正阳有点无语，“而且这不是主角师父出场的时候对反派说的话吗……话说，武神也有中二病？”
　　顾承意：“……要你管。”


第15章 
　　看到顾承意出现，夏正阳的心情十分意外。
　　顾承意对他说的那句，“这是你们的世界”，夏正阳听完后也沉默了许久。
　　的确，这个世界不属于顾承意，甚至严格来说，那些从裂隙中出现的怪物才是顾承意的“自己人”，别说帮忙，身为永灵世界的武神，顾承意哪怕只是袖手旁观，都已经是足够仁慈了，身为蓝星人，他们无法要求更多。
　　而现在，顾承意去而复返，让夏正阳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确知道站在眼前的并非良善，上一世武神的狠厉手段至今还历历在目，可经过刚刚短暂的接触，夏正阳内心中也更加认可自己的判断——眼前的顾承意，和上一世的武神顾离并不一样，虽然其中的原因还不清楚，但夏正阳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正如上一世的阎尚英时常对他说的那样，“没有答案的时候，你的直觉就是最正确的唯一解。”
　　定了定心神，夏正阳道，“感谢你愿意出手……”
　　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感动让顾承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搞，我又不是为了你来的。”
　　“那是为了……？”
　　“为了我伴侣。”
　　夏正阳真诚道：“那就谢谢嫂子吧。”
　　能把永灵世界的武神都感化了，甚至愿意违背原则出手拯救中海市，看来嫂子一定是个充满魅力的善良女子……
　　顾承意：“……”
　　看着夏正阳的表情，顾承意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刚想说话，就见夏正阳收起表情，认真地开口：“我已经找到巫术鬼的所在了，就在这个天台上，他的能力非常难缠，要小心一点，别打草惊……”
　　顾承意一句废话没有，跨步上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天台大门！
　　砰！
　　夏正阳：“……蛇。诶？！”
　　就这么水灵灵地打草惊蛇了？！
　　顾承意这一脚踹出了“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的架势，不仅夏正阳一脸懵逼，就连天台上正在施法的巫术鬼也回过头，愣了一瞬。
　　巫术鬼的脸笼罩在黑袍的阴影之下，看不出面容，只能看到干枯的脖颈和两只手臂，上面刻满了黑色的咒纹，随着顾承意一脚踹开大门，整个天台上数量庞大的青血甲虫纷纷回头，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如同黑暗中一束束幽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在这么多怪物的注视下，夏正阳也忍不住心中发毛。
　　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啊！
　　他还是被自己的常规思维束缚住了，毕竟即便是后世，玩家在对抗永灵世界的怪物的过程中也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生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但顾承意可不是玩家，他自己就是永灵世界最强悍的首领BOSS之一，面对这群小卡拉米，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夏正阳都忍不住挺起了腰板，一种“我大哥在这里，谁敢动我”的狐假虎威之感油然而生。
　　意气风发之际，夏正阳甚至还给顾承意加油打气：“武神加油，用你的雷烬把它们都砍了！”
　　【雷烬】便是武神的佩刀，诞自永灵世界神秘的雷狱世界，内嵌神兽雷麒麟的神魂，也是永灵世界中的上古名刀。
　　顾承意闻言，扬了扬眉，心想你对我还挺了解的，回道：“没带。”
　　夏正阳：“没事，那用你的无蕴神座！”
　　无蕴神座就是上一世武神身下的由无数刀剑组成的漆黑王座，光是这一件神器的属性加成，就已经是所有玩家都不敢想象的层级。上一世就有无数玩家幻想过，要是能把武神的无蕴神座给爆出来，那可谓真正的平步青云，原地成神……
　　“没有。”
　　“极夜铠呢？”
　　“没有。”
　　“……武神领域？”
　　顾承意斜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说了没有，你话怎么这么多”。
　　夏正阳茫然道：“什么都没带，你怎么打啊？”
　　“啧。”
　　顾承意撇嘴，“看不起谁呢。”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地闲聊，对面的巫术鬼已经先坐不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干枯的手臂，下一秒，周围密密麻麻的青血甲虫仿佛接收到了指令，同一时间行动起来，数十只青血甲虫瞬间跨越数米的距离，如一片黑压压的浓云，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
　　闪烁着嗜血红光的眼睛，如同地狱之门般张开的肉翅，有着锋利的倒钩的关节……
　　它们是永灵世界优秀的捕猎者，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与构造，都是绝对的“捕猎者”的身份。
　　而它面前的青年呢？
　　修长，脆弱，人类的躯体在庞大怪物面前就像一朵娇艳的花，不堪一折，二者放在一起，便是天然的捕猎者与猎物之间的关系。
　　饶是夏正阳对武神的实力有信心，此时看到表面上强弱如此悬殊的一幕，也忍不住替顾承意捏了把汗。
　　顾承意抬脚，往前跨了一步。
　　空气中隐有微妙的雷光涌动，像静电一般，从青年接触地面的脚底开始扩散。
　　这一瞬间，夏正阳感觉到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周遭渐次无声，时间似也静止。
　　浅浅淡淡的幽蓝色雷光从夏正阳的视线轻轻略过，仿佛一阵悄无声息的微风拂面，又像是电影中放慢数百倍的慢镜头，他看到雷光从顾承意的脚底扩散，蔓延，散布，延伸——
　　然后……
　　须臾间，周围数量恐怖，体型狰狞的青血甲虫，霎时化作黑色灰烬！！
　　轰隆隆——！
　　如冬雪在烈阳下飞速融化，它们消亡的瞬间，整个天台猛地塌陷下去一块，好像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碾压而过，两人所在的大厦在一片轰鸣中竟硬生生摇晃起来，向下滑落，而后以顾承意的位置为基点，被碾碎的天坑向后笔直蔓延出去——
　　钢筋和水泥扭曲断裂，闪烁的霓虹灯嘎吱粉碎，楼房建筑从中间破开……
　　无形的力量似秋风扫叶，所过之处，地面开裂，建筑倾倒，尽数粉碎！
　　……
　　与此同时，异务局指挥室。
　　“阎队！”
　　一片紧张氛围中，正在监控整个中海市怪物情况的工作人员惊叫出声：“嘉星大厦区域出现异常能量波动！”
　　这一声惊叫带着明显的惊恐，直接压过了指挥室内其他人的声音。
　　阎尚英一愣，目光沉了下来：“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因为太过震撼和紧张，还按错了几个键。过了两秒，他才将监控能量波动的图标传输到正中间的大屏上。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张堪称惊悚的表格。
　　上面是一张由淡蓝色线条构成的城市虚拟图，密密麻麻的红点分布在图上，表示目前青血甲虫的所在位置。
　　而此时此刻，代表嘉星大厦的位置，一个巨大的红圈赫然显示在上面，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地图，仿佛一滩血海，将连同东西街在内的小半个城市都淹没其中，和这片鲜红比起来，代表青血甲虫的红点就跟萤火之光一般。
　　“……我草？”
　　“这种能量浓度……怎么可能？”
　　“出，出问题了吧？世界屏障还在，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等级的怪物？”
　　整个指挥室像是被投下一枚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如果这张图是真的，这种层次的能量浓度，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会是什么等级的怪物，别说中海市了，恐怕连同周边城市都要一并遭殃吧？
　　要是阻止不了……甚至可以说是灭国级的灾难了……
　　阎尚英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即便意志坚定如他，此时也忍不住产生了难以遏制的绝望，但好在他还是强行稳定了心神，“让周边行动组的人先过去查看情况。”
　　同时，阎尚英的目光也落到眼前控制台那颗代表着破劫计划的按钮上，手指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
　　飘扬的齑粉缓缓落下，像下了一场黑色的细雨，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才开始运转。
　　仿佛刚才那磅礴的力量只是错觉，镜花水月一般地掠过。那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散去后，破碎的楼宇间起了一道微风，落到人的身上便散了，怪物的咆哮与嘶吼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遍地的狼藉和残垣昭示着上一秒发生的事情。
　　夏正阳在顾承意身后张着嘴，人已经傻了。
　　顾承意淡定地站着，等了一会，没等到想要的动静，回头瞟了夏正阳一眼。
　　愣着干嘛，鼓掌啊。
　　而眼前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阴影中的巫术鬼，也没有了动作，似乎也停止了思考，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
　　巫术鬼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如同用砂纸磨过，刺耳又难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你到底是？”
　　夏正阳一愣，没想到顾承意居然没杀巫术鬼。
　　“你为什么……”
　　他张嘴想问，抬头就看到顾承意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
　　夏正阳不明所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举起手呱唧呱唧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哇厉害厉害……你为什么没杀他？”
　　……有够敷衍的。
　　顾承意单手插兜，浅浅翻个白眼，然后道：“我有话要问他。”
　　说着，顾承意朝着巫术鬼径直走去。巫术鬼感受到面前青年传来的恐怖压迫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同时抬起手臂，想要施法——
　　但顾承意的速度更快，没等巫术鬼施法完毕，上去就是轻描淡写地一脚，把巫术鬼踹倒在地。
　　限量版的白色板鞋踩在巫术鬼背上，顾承意自上而下俯视着他，淡声道：“阴浊龙之力……哪里来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认出了阴烛龙的力量……巫术鬼的身躯抖了抖。
　　见巫术鬼不说话，顾承意面无表情地加重了脚下的力道，“问你，就答……想死吗，嗯？”
　　永灵世界的生物来到现实世界，没有了领域的加持，自然也就没有了无限复活的特性，一旦在现实世界死亡，那就是真的死亡了。
　　空气中隐隐有细密的雷光闪烁，骨骼碎裂的嘎吱声传来，巫术鬼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完全压制住，面前的人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将自己碾死。
　　他的心中满是恐惧，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但比起眼前的人，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恐惧，因此他不敢回答眼前这个青年的问题。
　　心一横，巫术鬼身上遍布的咒纹骤然亮起，虚空中传来低哑冗长的咏唱，如闷雷般嗡嗡响动。
　　“小心！”
　　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巫术鬼动作的夏正阳心中一凛，“是仪轨召唤术……他在召唤更高等级的存在！快阻止他！”
　　夏正阳在前世也是顶尖玩家，眼力自然不差，【森罗殿】中的精英怪巫术鬼拥有多种术法，仪轨召唤术也是玩家在攻打巫术鬼的第二阶段时要面对的机制，能够召唤【森罗殿】中沉睡的无常鬼协同作战。
　　但比起永灵塔中的巫术鬼，这次的仪轨召唤，似乎有点不一样……
　　“……以古老契约的束缚，我呼唤您的到来，以血肉为祭奠，穿越无尽的虚空……”
　　沙哑的咏唱声从巫术鬼的口中响起，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枯萎，皮肉消失，露出白骨，然后就连白骨也飞快融化……
　　来自那个存在的力量在身体中游走，巫术鬼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强大，用了上万次的仪轨召唤迈入了新的境界，他能感受自己的神念正在穿过世界的屏障，进入永灵世界，然后开始攀升……
　　二十五层，三十层，四十层，四十五层……
　　还能更强……还能召唤到更强的存在……
　　顾承意皱了皱眉。
　　果然是阴浊龙的力量没错……永灵世界的人现在都疯了吗，什么力量都敢用？
　　他并没有听夏正阳的话杀掉巫术鬼，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顾承意眸光微敛，“我倒要看看，你能唤出什么东西。”
　　同时，巫术鬼阴影下的表情也在这般力量的牵引下变得癫狂。
　　“哈，哈哈哈哈……”
　　巫术鬼刺耳的嗓音响起，“感谢您，伟大的存在，我召唤到了，我召唤到了！！”
　　随着他的血肉逐渐消失，巫术鬼的黑袍也干瘪下去，只剩下一颗头颅尚且存活，生命力几乎只剩下一丝。但即便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他终于召唤到了……自己这一生也难以接触到的存在，这是属于巫术一脉的荣耀！
　　随着仪轨召唤结束，虚空中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那是因为仪轨召唤而产生的小型裂隙，随着裂隙在残破的天台出现，一股莫名的气息开始蔓延。
　　这股气息实在太过恐怖，夏正阳的脸色也紧张起来，但一想到顾承意也在，又将悬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有武神在，应该没问题吧……
　　下一秒，他看到顾承意的表情也变了。
　　高悬的心再次提起。
　　不会吧……
　　就连武神都要忌惮的人？那岂不是……
　　夏正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没等他说话，一个白发的身影从裂隙中缓步走来。
　　“我以为是什么人召唤我呢……”
　　那个身影轻声开口，“原来是只小虫子……”
　　“尊敬的……”
　　巫术鬼的头颅虚弱张口，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尊敬的武神殿使徒大人，我将献上我的一切，包括灵魂，请您……”
　　夏正阳：“……”
　　诶？谁？
　　夏正阳还没回过神，就看到顾承意已经飞快跑了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起来了，我家水龙头没关，先走一步……”
　　快溜。
　　顾承意当场表演一个脚底抹油，然而还没跑两步，就听到那个从裂隙中出现的白发身影惊呼出声，原本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都因为惊讶而变形。
　　“你，你你你……”
　　顾承意的脚步顿住。
　　坏了，跑慢了……
　　“尊，尊敬的……”
　　巫术鬼的话被打断，但他还没有放弃，用最后一丝力气重新开口，请求眼前伟大存在的帮助，然而才刚蹦出两个字，就被白发人影一脚踹飞。
　　“滚你的，吵死了。”
　　可怜的巫术鬼仅剩的头颅被当场踢爆，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这次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白发人影压根没管他，目光越过夏正阳的肩膀，紧紧盯着那个还维持着跑路动作的青年，声音颤抖，充满了惊讶，不可置信，震惊，以及狂喜。
　　“殿主……是您吗！！”


第16章 
　　这一嗓子又嘹亮又高亢，顾承意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一片尴尬的氛围中，顾承意叹了口气，终于回头。
　　“真的是您！”
　　白发男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身体颤抖，最后眼泪夺眶而出，“我终于……找到您了。”
　　夏正阳表情古怪地站在一旁，打量着眼前的白发男人。
　　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健硕流畅的身体线条，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硬汉型的帅哥，怎么说哭就哭呢……
　　“别哭了，来。”
　　顾承意无奈，朝他招了招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呢……魏屠。”
　　魏屠上前，在青年面前单膝跪下，低下头，就如以前一样。
　　感受到面前的人传来的熟悉的气息，魏屠再次鼻尖一酸，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
　　早知道刚才巫术鬼施法的时候，就该打断他了……
　　顾承意心想。
　　他也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整个永灵世界广袤无垠，每一层都是一个巨大的独立世界，生灵无数，怎么偏偏就把武神殿的人给召出来了……
　　魏屠抽了抽鼻子，抬头道：“殿主……您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难怪，自从您失踪后，我和白六无他们几乎将整个永灵世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您的踪迹，原来您早已不在此方世界了……”
　　“说来话长。”
　　顾承意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他不愿见到武神殿的人，不单是因为这会打扰他现在平静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顾承意心中对这帮曾经的下属怀有愧疚。当初他登上天外天时，就没有和其他人商量，而是独自前往，来到蓝星后，碎苍的能量耗尽，也无法再回到永灵世界，就这么和武神殿断了联系。
　　如今他脱离永灵，也脱离了游戏世界对他的束缚，过去的一切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镜花水月，让他下意识想去回避。
　　顾承意转移话题，“你说白六无……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魏屠道：“自您离开后，白六无暂时接管了武神殿的所有事务，一切如常。您放心，只要您一回来，武神殿所有人都将听从您的号令，踏平这片天地。”
　　武神殿之人素来骁勇善战，殿主顾离接管武神殿不过短短几年，便将整个九十七层的世界征服并占领。杀伐与野心是武神的标签，这也是永灵世界人尽皆知的事情。
　　顾承意皱了皱眉，“蓝星的位面战争，武神殿也参与了？”
　　魏屠一愣，答道：“那是当然。”
　　顾承意轻轻叹气。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永灵塔既然开启，永灵世界和蓝星这两个位面的战争就已经打响，武神殿作为代表永灵塔最高层的势力之一，当然不可能置身其外。
　　“我有一个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默默旁观的夏正阳终于开口了，问道：“为什么永灵世界会如此想要占领我们的世界？”
　　这是他至今也没有想通的问题。上一世，两个世界的战争持续了八年，从未停息。但事实上，从逻辑角度来说，这不合理。
　　永灵世界广袤无垠，由九十九层大世界组成，论地域之广阔，是蓝星数十倍，论资源，更是比蓝星丰富得多。而战争归根结底，为的是利益，蓝星是因为永灵世界的入侵而被动反击，那么永灵世界又是因为什么呢？占领蓝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承意抬眼，看了一眼夏正阳，“没有原因。”
　　夏正阳一愣，“啊？什么意思……”
　　“没有原因，这就是原因。”
　　顾承意说，“因为这是【设定】。”
　　一款游戏，玩家和怪物天然是敌对的关系，这一点是不需要任何原因的，因为设定本就是如此。
　　就像人类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设定】就像是底层的基因，刻在每一个永灵世界生物的灵魂中。
　　没有人回去探寻其中的原因，就像人类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吃饭，也许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但并不会因此而放弃吃饭。
　　如果顾承意没有踏上天外天，真正意义上脱离永灵世界，现在的他应该会和其他人一样。而只有脱离了设定的约束而去思考，才会察觉到这其中是何等的荒谬与悲哀。
　　魏屠有些疑惑，“设定？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顾承意不打算解释，主要是解释了也没用，他说：“你的召唤时间应该要到了吧。”
　　巫术鬼的仪轨召唤是有时间限制的，召唤的生物等级越高，时间就越短，虽然巫术鬼利用阴烛龙的力量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能力，但估计也要到极限了。
　　“是的。”
　　魏屠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踢爆的巫术鬼的脑袋，嫌弃道：“这个家伙的力量太弱了。”
　　好不容易见到殿主，就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要离开了……
　　“殿主，您跟我回去吧，我们需要您……”
　　魏屠还想继续说话，被顾承意打断，“我现在暂时回不了永灵世界，你们能把武神殿维护得很好，我已经很欣慰了，魏屠。”
　　顾承意没说假话，当他离开永灵塔的那一刻起，他已经不算是永灵世界的生灵了，无法通过裂隙回到永灵塔内。
　　听到这话，魏屠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先别哭，听我说完。”
　　顾承意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现在在这个世界，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武神殿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还有……回去之后，别跟白六无他们说见到了我。”
　　魏屠觉得殿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殿主的话，他都会无条件听从。
　　他虽疑惑不解，但还是泪眼婆娑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召唤时间所剩无几，魏屠依依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重新进入身后的裂隙。
　　离开之前，他看着顾承意，犹豫了片刻，“殿主，我有一个疑问……”
　　顾承意：“嗯？”
　　魏屠是他手下最勇武的将士之一，初来武神殿时，还是个豆丁小哭包，这些年虽然成长了不少，但在顾承意面前，爱哭的毛病还是没改。
　　永灵世界或许是虚假的，那些设定或许是束缚的枷锁，但在武神殿里和他们相处的日子，却是真实存在的。
　　顾承意温柔地看着他，“你问吧。”
　　魏屠表情犹豫不决，似乎在酝酿措辞，踌躇扭捏了半天，才开口道：“您……是不是……胖了？”
　　顾承意：“……”
　　魏屠没有等来顾承意的回答，裂隙关闭，他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正阳在旁边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他不说我还没发现……真的诶，感觉你看上去比我之前见到你的时候，好像确实圆润了一点……”
　　顾承意斜了他一眼。
　　笑nm呢，天天吃汉堡炸鸡，你吃你也胖。
　　感受到顾承意威胁的眼神，夏正阳收回嘲笑，咳嗽一声，正色道：“你刚才说，你在这个世界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是指什么？”
　　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总感觉武神要做的事，肯定不简单……
　　“今天周六，好几个综艺要更新，还有我追的剧明天大结局，前几天买的游戏还得打通关，晚点还有巅峰赛要打……”
　　顾承意幽幽道：“我行程很满的，忙死了。”
　　夏正阳：“……”
　　忙？你都闲出屁来了！
　　这算哪门子的武神？纯纯肥宅一个！！
　　“有人来了。”
　　顾承意的神念感受到有人正在飞快靠近，从气息判断，应该是异务局的人：“我先溜了。”
　　随着巫术鬼死亡，头顶的裂隙也在缓缓关闭，没有了巫术加持，青血甲虫的能力增幅也消失不见，变成了普通的七层怪物，以异务局和攻塔队的能力，收尾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下！”
　　夏正阳拦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顾承意抬眼，“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出手，你就永远不会向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记住你的承诺。”
　　……
　　异务局，指挥室。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而绝望的气氛，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让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似乎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各位。”
　　阎尚英缓缓起身，目光扫视周围，“你们做得很好，也很优秀，不论结局如何，我都很高兴能与你们一起共事过。”
　　所有人看着他，他们都知道，阎尚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们胜算很小，甚至可以说是渺茫。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彼此了，作为同僚，每个人之间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阎尚英罕见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在背后说我刻薄相……”
　　众人：“……”
　　他咋知道的。
　　姚晴悄咪咪低下头，假装很忙的样子。
　　“我欣赏你们的勇气。”
　　阎尚英没有放在心上，生死之前，这些蛐蛐话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说，“我们是中海市的守护者，背后是无数生命的责任。我们担着这份责任告别了世界，但请记住，正是这样的告别，铸就了我们的勇气，正是这份牺牲，铺就了通往和平与自由的道路。”
　　“我以你们为荣。”
　　“阎队，我们也以你为荣！”
　　“呜呜呜阎队，我之前说你啰嗦像个老妈子，对不起！”
　　“阎队，我上次去你办公室偷拿了零食，原谅我吧！”
　　“阎队！”
　　所有人在这一刻热泪盈眶地站起，在这样悲壮的气氛下，纷纷说出了平时不敢说的话。
　　“老李，上个月我说你外卖丢了，其实是被我偷吃了……”
　　“没事的老张，我知道，所以我偷偷把你游戏符文给溶了。”
　　“我草你……算了，都过去了。”
　　“阿呈，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
　　“小美，其实我也……”
　　一切恩怨在此刻化解，大家一边说着真心话，一边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希望，哪怕它很渺茫。
　　原本有些绝望的氛围散去，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与动力……他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所有人互相对视，感觉心与心的距离愈发靠近，而后，齐齐敬了个礼。
　　没有人说话，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砰！
　　一片悲壮之中，身后，指挥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阎队！”
　　来人大声道：“好消息！裂隙关闭了！我们……咦，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人：“……”


第17章 
　　……
　　“就在昨晚，中海市东街区上空出现裂隙现象，短时间内灾难等级便由四级提升到七级，是自永灵塔出现以来国内范围出现的最高灾难等级……”
　　“于今日凌晨三点，在异务局，军队以及攻塔队等多方合作下，成功关闭了本次裂隙，并清除了残留的怪物。”
　　“根据异务局提供的消息，本次裂隙等级异于往常，好在事件解决，中海市范围内的损失比预计的要小得多，至于事件过程细节，本台记者还在深入调查当中……”
　　电视里传来了早间新闻的播报声，方景的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客厅的天花板，晨曦从落地窗洒进，明亮通透。
　　他的意识逐渐回笼，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
　　记忆飞快复苏，突如其来的裂隙，惊慌失措的城市与四散溃逃的民众，身披漆黑甲壳的狰狞怪物，被蚕食的街道与楼宇，还有……
　　方景猛地一惊，迅速起身，身上的毯子掉到地板上，他左右看去，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偌大的客厅除了电视里的新闻声，便没有第二种声音。
　　巨大的恐慌霎时笼罩了方景，他顾不得身上隐隐的疼痛，扶着茶几坐起，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大门被打开，顾承意拎着早餐袋子从门口进来，看到方景，诧异道：“这么快就醒了？”
　　方景一步都没有犹豫，快步走到顾承意面前，伸出手，将顾承意一把搂进怀里。
　　“你……”
　　顾承意手上的早餐差点被碰掉，刚想说话，感受到方景身体传来的隐隐颤抖，又闭上了嘴。
　　“好了，没事了。”
　　顾承意善解人意地安慰，拍了拍方景的背，收回来时顺手捏了一把方景的胸肌。
　　方景没察觉，抱着顾承意快五分钟才松开，眼眶在晨曦下有些微红，他细细打量着顾承意，似乎在看他身上有没有伤，过了一会才轻轻道：“我还以为……”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忆中自己似乎被怪物包围，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救了他，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从醒来，到听到新闻，再到见到顾承意回来，中间不过短短十几秒，但这十几秒，谁也不知道方景的心情是何等恐慌，那种巨大的恐惧几乎一瞬间击碎了他，就连方景也不知道，原来商海沉浮多年的自己，也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
　　不愿意在伴侣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方景松开怀抱，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没事吧？”
　　“我好好的呢。”
　　顾承意说，“还得感谢一下异务局的夏组长，带我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你，把你救了回来……”
　　反正夏正阳给阎尚英透露裂隙信息的时候让自己背了锅，现在回敬一口锅也不过分吧。
　　正说着，角落里的碎苍听到动静，探出了头。
　　它面前放着一个盘子，上面的豪华金枪鱼罐头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舔着爪子。
　　顾承意看到碎苍站起身，用两只爪子捧起碗，一副要去厨房洗碗的模样，赶紧瞪了它一眼。
　　碎苍这才反应过来方景还在，赶紧把碗放下，发出叮当一声，方景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碎苍。
　　“它……”
　　方景一愣。
　　方景是认得这只猫的，最早认识顾承意的时候，顾承意身边就带着这只猫，后来他们在一起后，这只猫反而没怎么出现过了，只是偶尔才会来吃点东西，顾承意的说法是“这猫性子野，不喜欢窝在家里，就喜欢去外面瞎逛”，所以方景也没有在意，平时还会买点罐头留在家里。
　　顾承意：“不用管它，吃完它自己会走的。”
　　碎苍听完翻了个白眼。
　　这是点我呢？
　　好好好，我走，你们小两口自己腻歪吧。
　　它哼唧一声，尾巴一翘，跳上窗台，一跃消失在窗口。
　　方景此时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刚要说话，却见顾承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你不冷吗？”
　　方景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家居裤，因为刚才心情太过激荡，完全没察觉到。
　　“你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我就帮你换掉了。”
　　顾承意伸出手，抚上方景手臂上被粗粝水泥地磨出的伤口，“还好伤得不重……好歹也是总裁，怎么会想着自己往战场里冲啊？”
　　明明是他让方景来的，但看到方景身上的伤口，顾承意的心还是抽动了一下。
　　就像热恋的情侣总想让对方证明对自己的喜欢，顾承意在这一点上也愈发像一个真实而矛盾的人。当他真的看到方景出现在怪物的包围中，拼命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而来，又有些后悔自己让方景来了。
　　就算有他的禁制，但这种细微的擦伤是不会触发禁制的。而对于方景而言，他并不知道顾承意的禁制存在，他的每一步，都是在用生命做赌注的。
　　方景对顾承意的爱，是炽烈而毫无保留的，武神的一生漫长，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爱意，和力量什么的无关，即便在方景眼中，顾承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愿意浓烈地爱他。
　　方景长得好看，人也很好，很会照顾人，顾承意也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相处时的轻松。决定和方景结婚，对顾承意来说，其实更像是一次充满新鲜感的尝试。他对人类的世界有太多的好奇，他和方景相识，感情逐渐升温，一起约会，一起看风景……这都是特殊而新奇的体验。
　　但……顾承意自己，真的会爱人吗？
　　这个答案顾承意也不知道，毕竟对他来说，脱离永灵世界，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与灵魂，仅仅只有短短两年时间，很多事情，很多情感，他并未摸透，也没参悟。就像是懵懂的小孩，将一切自己觉得新奇的东西抓到手里把玩，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随手抓到的，已经是人类世界最难得可贵的宝物。
　　方景看着他，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怕你受伤。”
　　顾承意垂眸，“疼吗？”
　　方景摇头，“不疼。别担心我。”
　　“这里呢？”
　　“也不疼。”
　　顾承意的手从他的手臂抚到腰侧的伤口，然后再次向下。
　　方景轻轻咳嗽一声，闻见自己身上还带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我去洗个澡。”
　　他的身体刚有动作，顾承意就已经前进一步，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互相触碰，发出两个灵魂互相碰撞的轻响。
　　婚姻在人类世界里代表着永恒的承诺，方景完成了他的承诺。在无数人来人往的人海中，他如愿成为了顾承意最特别的那一个。
　　方景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伸手搂住顾承意的腰，重新占据主动权。
　　“有血腥味。”
　　方景的鼻息逐渐浓烈，“难闻吗？”
　　顾承意笑道，“更有感觉了。”
　　碎苍曾经问过他，你想要这样过家家到什么时候？
　　顾承意终究只是顾承意，方景爱的是这一部分的顾承意，属于顾离的那一部分，方景不知道，顾承意也从未展示过。
　　而顾离的部分，会让人敬畏，让人恐惧，让人憎恨……却从未让人爱过。
　　那，方景会吗？
　　顾承意感受着眼前的人的气息，心中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他也不知道。
　　……
　　夏正阳推开异务局的门。
　　他一晚上都在参与清扫剩余怪物的行动，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其他人也是一样，进入异务局，都能从大家的脸上看到倦容。
　　“夏组长！”
　　门口有人看到了他，道：“你终于回来了，上面让你回来的时候去事务组汇报。”
　　裂隙关闭，巫术鬼也被消灭，等异务局的人赶到现场时，顾承意早就先一步离开了，夏正阳可以说是唯一的目击者，自然要汇报。
　　夏正阳点点头，环顾四周，问道：“阎队呢？”
　　对面的人面露尴尬：“阎队啊……在自己办公室呆着呢，一早上都没好意思出来。”
　　昨天一番慷慨陈词，几乎可以说是满分的悲壮台词，让每个人心中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结果下一秒就被裂隙关闭的消息破了功，使得整个指挥室的气氛变得异常的……
　　尴尬。
　　不止是阎尚英，昨天指挥室里的人也都默契地避而不提这个话题，偶尔接水的时候碰头，也只是尴尬地互相对视，一句话都不好意思多说。
　　听完昨晚发生的事的夏正阳：“……”
　　确实有点社死了。
　　“顾承意呢？”夏正阳又问。
　　“你说攻略三组那个新人啊？”
　　对方回答：“今天请假了，没来。也理解，毕竟刚来异务局就遇到这种事，确实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而且昨天的事，确实也要好好感谢他一下……”
　　请假了？
　　夏正阳还有好多事想问呢。
　　顾承意没来，夏正阳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先作罢，去了另一边的汇报室，汇报昨天的情况。
　　他遵守了自己的约定，没有说关于顾承意身份的事，只说自己在天台找到了精英怪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报告，就突然出现一个神秘人，将巫术鬼杀死，然后又离开了。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负责记录调查的工作人员问。
　　夏正阳摇摇头，“没看到。”
　　“性别，身高什么的呢？你大概描述一下看到的样子吧。”
　　夏正阳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只能把自己上辈子见到的武神顾离的形象稍稍加工一下说了出来，至于长相，就说对方戴着面具，没看到就行了。
　　工作人员认真地记录，这件事对于异务局来说非常重要，一个突然出现的实力强大的神秘人，不知道什么身份，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更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如果不搞清楚这些，对于整个蓝星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听到这个问题，夏正阳思考了一下。
　　“有。”
　　工作人员直起身：“他叫什么？”
　　“他自称自己叫做……”
　　夏正阳脑海中闪过顾承意的样子，道：“【真霆】。”
　　“……”
　　工作人员隐隐觉得有点耳熟：“……【龙王归来】里面主角师父的名字？”
　　“嗯。”
　　夏正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应该是巧合吧。”


第18章 
　　……
　　“真霆个屁啊！”
　　第二天，重新上班的顾承意听到了自己的新外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谁让你给我瞎起名字的！”
　　夏正阳眨了眨眼：“那他们问我名字啊，我总不能神秘人神秘人地叫吧，而且这名字多帅啊。”
　　顾承意很不满意，“太普通了，一定要起外号的话，不如叫玉面龙王，归海一刀，伏天魔什么的……这听起来有格调多了。”
　　夏正阳：“……”
　　更土了好吧！
　　正聊着，崔组长已经从门口走进来，一脸的春风得意，显然心情不错。
　　“承意啊！”
　　看到顾承意，崔组长眼睛一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裂隙的事，你有大功劳，这次事情能够解决，还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晚点组里会下表彰，到时候记得参加。”
　　青血甲虫的信息，包括巫术鬼的消息，夏正阳汇报给阎尚英的时候都说是顾承意给他提供的，因此这份功劳也落到了顾承意身上，今天一进异务局，顾承意就明显感觉到其他人对他的态度热络了许多。
　　“夏组长也在啊？”
　　看到夏正阳站在顾承意旁边，崔组长也顺便寒暄了两句，“听说夏组长要带攻塔队了，恭喜恭喜啊。”
　　“客气。”夏正阳笑了笑，也应了两句。
　　异务局内部已经将成立官方攻塔队的事情推上日程，由夏正阳担任队长，虽然职称没有变化，但地位肯定是不一样了，由异务局作为后盾，加上攻略组的全力帮助，异务局攻塔队很快就能跟上顶尖梯队，到时候异务局在攻塔群体中的话语权自然就会更大一些。
　　对于从天而降的功劳，顾承意并不觉得高兴，相反还有些苦恼。
　　怎么感觉离他想当咸鱼的计划越来越远了呢……
　　顾承意在旁边一脸不高兴，夏正阳看着顾承意这副样子，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和顾承意短暂的几次接触，夏正阳几乎已经将他和原本记忆中那个武神顾离完全切割开来了，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重生之后，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想到这里，夏正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正常。”
　　顾承意听到他的疑问，道，“风雷王的【时间领域】，是做不到跨度这么长的时间回溯的。你以为你是重生，事实上，只是借用时间领域的力量进入了时空的裂隙，简而言之……就是平行世界。”
　　夏正阳毕竟是现代人，各种电影小说也看得不少，顾承意这么一解释，很快就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重生，只是进入到了一个和原有世界很相似的平行世界，差别在于这个世界多了一个【顾承意出现在蓝星】的节点，基于这个节点，很多东西也就发生了蝴蝶效应。
　　而且因为他的干预，顾承意出手解决了这次的裂隙危机，使得上一世让整个中海市损失惨重的大事件以极小的代价画下了句号，这样一来引发的蝴蝶效应就更剧烈了，也就是说，他上一世经历的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未必会发生，很多事情也就不能依赖于上一世的经验了。
　　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忧。
　　“所以，你们之前那个世界，打赢了吗？”
　　顾承意从旁边接了杯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吃着，一脸吃瓜的表情问道。
　　“……没有。”
　　夏正阳说道，下意识看了顾承意一眼：“因为你的存在……我们失败了。”
　　顾承意扬了扬眉，笑道，“情理之中。”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夏正阳道：“你没有在永灵世界，我们的胜算就大了不少……”
　　顾承意嚼着薯片，“不要太小看九殿十劫了。”
　　夏正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顾承意说这些，可能因为顾承意解决裂隙的举动，潜意识里他把顾承意当成己方阵营的人了？
　　“虽然很多事情和我之前经历的不一样了……”
　　夏正阳顿了顿，又道：“但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改变的，我就打算利用这次组建攻塔队的机会，吸纳一些真正有潜力的高手，这样一来，整个蓝星攻略永灵塔的进度都会加快很多……”
　　这也是他从医院醒来时就制定好的计划。
　　现在这个时间点仅仅只是永灵塔刚出现几个月的阶段，就连永灵塔公测都还没到，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布局。
　　前世在攻略永灵塔后期，蓝星涌现出一大批天赋惊人的高手，包括【迹】这个神秘组织，也是在永灵世界全面入侵后才声名鹊起的，很多后世高手在如今还籍籍无名，甚至连永灵塔试炼层都还没通过，他就能提前将后世的高手招收进队伍中重点培养……
　　想到这里，夏正阳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名字。
　　顾承意在旁边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着，揶揄道：“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你就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啊。”
　　重生开局，利用先知的优势拯救世界，一身的圣母气质……感觉跟顾承意最近追的几部热血漫画一模一样。
　　坏了，那我岂不是成了衬托主角的NPC？
　　顾承意心想。
　　他看着夏正阳认真地在纸上写名字，道：“……【天将明战队】？好中二的名字。”
　　夏正阳：“……”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中二。
　　他在纸上写了好几个前世后期顶尖战队的名字，然后在【天将明战队】上画了个圈：“这个战队……非常重要，前世他们几乎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也是对抗九殿十劫的主力，……”
　　顾承意幽幽道：“你就不怕我提前把这些人宰了吗？”
　　夏正阳身体一僵。
　　“虽然我现在在蓝星，但不管怎么说，永灵世界毕竟是我的家乡……”
　　顾承意表情阴恻恻的：“所以，我帮我的世界铲除几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威胁，也是很合理的吧……”
　　就这么大咧咧地在纸上写起名单，不知道该说夏正阳好，还是该说他对顾承意没有防备好……
　　看着夏正阳一脸惊悚的表情，顾承意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往椅子后面一靠，“骗你的，我可没兴趣掺和。”
　　他的咸鱼生活还没过够呢。
　　夏正阳松了口气。
　　“这个天将明战队，很厉害吗？”顾承意偏了偏头，问道。
　　“……嗯，很厉害。”
　　夏正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特别是他们队长，是玩家群体中公认的最强，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时间太紧迫，不得不主动开启反攻，让他再成长下去的话，蓝星的胜算绝对很大。只是现在他应该还没有进试炼层……”
　　天将明战队的队长也是夏正阳第一个想要吸纳进异务局的重点目标，要是能招揽到他，那绝对是天胡开局。
　　“哇，这么强。”
　　顾承意一脸敷衍的惊叹，“那你找得到他吗？”
　　“这个倒是不难。”
　　夏正阳说：“他的名字在后世又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只不过，这个人性格相当难搞，我在苦恼要怎么招揽他……”
　　“他叫什么？”
　　“方景。”
　　咔嚓——
　　顾承意将口中的薯片咬碎，瞳孔微顿，“……叫什么？”
　　“方景啊，方氏集团的现任总裁。”
　　夏正阳道，“在中海市还蛮出名的，有钱有颜的钻石王老五一枚。感觉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想加入异务局，最多就是自己成立一个攻塔队，就跟前世一样，既不缺钱，也不缺人，你说，我要怎么说服他呢……”
　　顾承意：“……”
　　我的墙角你也挖，我看你是真想死了。
　　……
　　永灵世界。
　　浓郁的云雾之中，一座如仙宫般的宫殿群落伫立于此，仿佛悬浮在云阙之中的巨大城市。
　　广场中，武神殿的殿卫如往常一样正在训练切磋，中央一座由各种奇花异草编织而成的喷泉缓缓流淌，水声潺潺，伴随着轻柔的风铃声，营造着宁静而和谐的氛围。
　　身为武神殿四使徒之一的魏屠站在楼墙上，看着下方的建筑和人影发呆。
　　“魏屠，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声音，魏屠回头，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
　　女人很年轻，长相英气而漂亮，一头长发在身后竖成马尾，高挑出色的比例包裹在贴身的银色轻铠中，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而华丽的光芒。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岁左右的模样，鼻梁挺翘，嘴唇微抿，一头黑色碎发，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穆眉，白六无……”
　　魏屠一怔，“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我们呢。”
　　穆眉上前，敲了敲魏屠的胸口，“你怎么这两天心不在焉的？看你状态不对的样子。”
　　“去了一趟蓝星位面，回来就这幅模样。”
　　白六无抬眼，表情淡淡，明明看着一副未成年的模样，却给人相当强的压迫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魏屠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白六无的目光，轻声道。
　　“魏屠，你一点都不会说谎。”
　　穆眉笑着看他，“一说谎就掉眼泪，装都装不了。”
　　魏屠一愣，一摸眼眶，不知道啥时候变得水汪汪的了，“……”
　　身形高大的壮汉撇过头，“真没事……你们别问了。”
　　“总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穆眉说，“我猜猜……剑之域的人找你麻烦了？”
　　“没有。”
　　“那是……萧舜君又偷你酒了？”
　　“……不是。”
　　“无聊。”
　　一旁的白六无似乎没了耐心，“你们聊吧，我时间不多，走了。”
　　穆眉目送白六无离开，然后宽慰魏屠道：“别放心上，最近其他八殿的人因为蓝星的事一直找他，他都好一段时间没休息了。你也知道，殿主离开后，武神殿大大小小的事白六无都要管，都好久没笑过了……”
　　本来白六无也没笑过啊……除了在殿主面前。
　　魏屠心中腹诽，但穆眉一提到殿主，他的心又颤了颤，更难受了。
　　“咱俩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呗。”
　　穆眉见不得魏屠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柔声道：“看得出来，你挺憋得慌的。”
　　魏屠确实憋得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保守秘密的人，自从见到殿主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的，都快把他弄疯了，他确实很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但是这是殿主的要求，哪怕他再憋得慌，哪怕面前的是他同样信任的朋友，他也不能说。
　　见魏屠犹豫，穆眉拍拍胸脯，“怕什么，我嘴巴一向很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六无上个月把殿主送给他的刀鞘弄坏了，半夜偷偷躲在屋里掉眼泪这件事，我跟别人说过吗？”
　　“……”
　　魏屠心想托你的福，这事儿全武神殿上下都知道了。
　　见魏屠不为所动，穆眉开始瞎猜，“多久没看到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怨妇样了，总不可能是因为殿主的事吧，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传上天空。
　　穆眉刚笑了两声，就察觉到魏屠表情不对。
　　虽然只是极小的眉尾变化，但穆眉和他相处这么久，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真的假的？”
　　穆眉笑容收起，“你见到殿主了？”
　　“……”
　　魏屠撇开眼睛，“没没没没没有啊……”
　　这番否认的话在穆眉眼里，跟直接承认已经没有任何差别了。
　　穆眉一句话没多说，直接转头就走。
　　“你可别说啊！”
　　魏屠慌慌张张地拉住她，“殿主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的，我……”
　　“操，你上一边儿去吧！”
　　穆眉一脚把他踹飞，一转身扯开嗓子就喊：“白六无！白六无！！”


第19章 
　　蓝星，异务局。
　　顾承意和夏正阳推开阎尚英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内的阎尚英正在忙碌地处理着事务，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色。
　　裂隙事件虽然得到了解决，但依然有很多遗留问题，人员安置，经济损失，被毁坏的建筑造成的影响，以及……最重要的，调查那个杀死了巫术鬼的自称“真霆”的神秘人。
　　追查了两天，异务局难得的一点进展都没有，“真霆”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一样，不仅过往的资料里找不到任何与之相符的信息，而且之后的这两天，也没有任何动静，就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帮蓝星解决一下难题，然后就径直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就好像是……
　　“奥特曼？”顾承意插了一嘴。
　　阎尚英：“……也可以这么说。”
　　还蛮贴切的。
　　一旁的夏正阳看着阎尚英这副难得的焦头烂额的模样，有点愧疚。
　　有一说一，异务局这几天的追查一无所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咎于他这个“目击者”提供了错误的信息，导致异务局的追查方向出了问题，即便是事出有因，也让夏正阳内心纠结不已。
　　他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承意。
　　顾承意回敬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意思是“你敢说你就试试”。
　　夏正阳怂了。
　　“本来早一点就该找你聊的，这几天太忙了，耽误了一些功夫。”
　　阎尚英示意两人坐，然后对顾承意道：“裂隙的事情，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
　　阎尚英的桌子上放了个零食罐，里面有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顾承意扫过，心想看着好蛮好吃的，嘴上随口道：“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夏正阳：“……”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阎尚英笑了笑，道：“因为你的消息，我们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我要代表异务局所有行动组的人感谢你。”
　　顿了顿，他又说：“你刚进异务局那天，在攻略组和攻塔队起冲突的事我也听说了，本来以为你进攻略组只是心血来潮，现在看来是我太看轻你了，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
　　顾承意说要进攻略组的时候，阎尚英还没有太过重视，但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顾承意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进异务局上班仅仅几天就接连给了他很多惊喜。
　　“你之前玩过【永灵】，大概玩到什么程度？”
　　寒暄了几句，阎尚英开始直奔主题，说出了自己找顾承意来的主要目的。
　　顾承意想了想，道：“呃……其实也没玩那么多，我比较喜欢研究游戏的世界观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背景故事，所以对这方面会比较了解，至于副本攻略，这些可能还不如其他同事。”
　　这话说得挺有水平，既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了解一些冷门只是，又表示自己不擅长副本攻略，可以避免被抓壮丁疯狂加班……
　　阎尚英没有听懂言外之意，旁边的夏正阳倒是听懂了，忍不住撇了撇嘴。
　　说得一本正经的，讲白了不就是想当咸鱼么……
　　阎尚英问：“你对【九殿十劫】了解多少？”
　　听到这句话，顾承意和夏正阳同时一愣。
　　“这个……说不了解，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说了解，也不是特别了解……”
　　顾承意不清楚阎尚英到底想问什么，摸了摸头，开始打太极。
　　阎尚英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异务局对九殿十劫的了解还非常有限，仅仅只知道一些游戏设定方面的常识……我看你对永灵的背景有相当的知识储备，所以这次找你来，就是想问问这方面相关的信息。”
　　“永灵共有九十九层，从九十一层到九十九层，被称为九殿，也是控制着永灵世界下层世界的九个势力。”
　　阎尚英从电脑里调出资料，“因九殿中的首领BOSS共有十人，所以被统称为九殿十劫。”
　　之所以是十劫，是因为九十四层的首领【双子星】是两个人，是一体双生的双胞胎，故得此名。
　　……其实不止九十九层。
　　顾承意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下。
　　九十九层之上，还有一层特殊的“天外天”，不过迄今为止，只有顾承意一人登上去过，大部分永灵世界的人，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异务局不知道天外天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
　　“剑仙·白屿，撼山鬼·童千军，风雷王·东方御，雪女·囚曼霜……”
　　阎尚英一句句念出，在最后才停顿了一下，“还有，武神……顾离。”
　　“九殿十劫的信息，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都是从各个世界的副本中，以及部分接触过永灵本体的玩家口中了解到的。”
　　作为最上层的九殿，永灵塔下层基本都和九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是下属世界的关系，副本中的首领有不少都是九殿十劫的狂热追随者，因此也能窥见一些蛛丝马迹，加上玩家这一群体的信息拼凑，能初步掌握九殿十劫的信息并不奇怪。
　　“但是九殿十劫中，唯有武神殿，我们一直没有太多了解。”
　　阎尚英说，“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相关的信息可以提供。”
　　最上层九殿类似仙侠小说中的大宗门，下面的九十层世界相当于依赖大宗门的小门派。
　　但武神殿是个例外，对比九殿的其他势力，武神殿的下属层数只有两层，而且都在三十层以上的位置，是目前玩家们接触不到的领域。
　　顾承意挠了挠侧脸：“武神殿吗……”
　　武神殿下属的两个层，一个是用来打造供武神殿内的人使用的武器的【藏烽山庄】，一个是用来训练武艺的【百兵秘境】，比起其他九殿，确实略显磕碜……
　　不是因为武神殿与世无争，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武神殿内的人，各个都是精英，是永灵塔内其他势力都不敢惹的精锐之师，由武神顾离亲自率领，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下层的那些资源已经入不了眼了。
　　“嗯，特别是那个武神顾离。”
　　阎尚英点点头，说，“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信息吧，但是我们找到的副本内相关的资料，大多都是一些……外貌描写。”
　　他顺手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两人。
　　顾承意和夏正阳凑过去一看，上面是一块副本内的碑文，上面大片大片记录了一些对武神的描写，什么“天人之姿”，“绝美盛颜”，“魂牵梦萦”，“一眼万年”之类的。
　　给顾承意都看害羞了。
　　他语调上扬，“其实也还好啦。”
　　“……”
　　阎尚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羞涩个什么劲儿，又不是在说你……
　　夏正阳看着满纸的溢美之词，又看了眼旁边的顾承意，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永灵世界的人，也这么颜狗吗？
　　阎尚英这次还真问到钢板上了，武神顾离本人就在面前，他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真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诉异务局？
　　“武神在永灵世界很少出现，关于他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
　　顾承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忽略掉阎尚英失望的眼神，站起身，“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攻略组去了。对了。”
　　他扫了一眼阎尚英桌子上的零食罐，“这个什么是味儿的？”
　　阎尚英：“……想吃的话就拿走。”
　　“那多不好意思。”
　　顾承意嘴上客套，伸手在零食罐里薅了一把，揣进兜里离开。
　　夏正阳目送他离开，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对了，正阳。”
　　阎尚英叫住他，表情犹豫，酝酿了一下措辞，道：“虽然异务局原则上是不妨碍办公室恋爱的，但是吧，顾承意他，已经结婚了。”
　　夏正阳：“？”
　　等到走出阎尚英的办公室，夏正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阎尚英不会以为他对顾承意有意思吧？
　　我草，冤枉啊！
　　他不过就是用眼神吐槽了一下，在阎尚英眼里就成眉来眼去了？
　　谁会跟这种混世大魔头处对象啊？！
　　夏正阳怀着满肚子怨气回到自己办公室，把自己的事务处理完，正好到了下班时间，他走到异务局门口，正好看到顾承意也在。
　　外面下了小雨，顾承意也没带伞，插着口袋在门口等着。雨丝自灰蒙蒙的天空连绵落下，像披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面纱，衬得青年更是好看，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惹得大厅内的同事纷纷驻足偷看。
　　夏正阳很想在此时此刻扯开嗓子大喊：你们都别被他的皮囊骗了，这家伙根本不是好人啊！！
　　顾承意看到他走过来，扬了扬眉。
　　“你没带伞？”
　　夏正阳看顾承意在这里等着，想了想，压下心中怨怼，道：“我开车了，要不送你回去？”
　　说着，掏出车钥匙一摁，门口一排车的某辆响起“哔哔”两声。
　　顾承意摆手，“不用，我有人接。而且……”
　　他撇了一眼夏正阳的车，“你这车太便宜了，不爱坐。”
　　夏正阳：“……”
　　我这车五六十万呢，还有八年的贷款，到你这就变成太便宜了？
　　装什么啊！
　　正准备开麦，就看到门口驶来一辆豪车，停在不远处，车上下来一个身影，撑着伞，朝着顾承意招招手。
　　顾承意也没空跟夏正阳扯皮了，迈着轻快的脚步朝那个身影跑过去。
　　“……”
　　夏正阳看了一眼那辆车的标识，霎时自卑涌上心头。
　　难怪武神看不上，原来是在蓝星傍上富婆了啊……
　　就是这富婆长得有点高……
　　嗯？
　　夏正阳反应过来，定睛一看。
　　不对，那好像是个男人啊！
　　他眼睁睁看着顾承意一路轻快小跑，到男人面前，男人低头，似乎在说他怎么直接淋着雨出来了，顾承意露出一个漂亮的笑，拉起男人的手说了句什么，男人宠溺地伸手拨了拨他被雨点打湿的头发，然后两人就这么牵手上车了。
　　目睹全程的夏正阳：“！！！”
　　天塌了。
　　这种感觉比看到林黛玉和伏地魔秀恩爱还惊悚，他知道顾承意结婚的时候，还在脑子里猜测“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打破脑袋他也没想到，武神结婚的对象，居然……
　　是个男人？！
　　这个世界终于颠了吗？还是我还没睡醒？
　　夏正阳感觉自己的猪脑正在过载，待到顾承意和对方驾车离开，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个男人的面孔有点眼熟。
　　他掏出手机，想了想，在上面搜了一下。
　　待到方景的面孔以中海市知名富豪的身份出现在手机的词条里，他的大脑终于宕机。
　　草了。
　　这是什么蝴蝶效应？
　　……
　　“怎么这么开心？”
　　方景开着车，看见顾承意上扬的嘴角，笑着问：“上班这么好玩吗？”
　　顾承意：“没，上班挺无聊的……今天领导夸我好看。”
　　虽然说的是武神顾离，但是四舍五入，就当阎尚英是在夸他了吧。
　　“本来就好看。”
　　方景逗猫似得说，“那我可以请好看的老婆吃个饭吗？”
　　顾承意扬眉，“我不喜欢问题。”
　　方景秒get，摆出一副霸道总裁脸，“跟我去吃饭。”
　　不得不说，方景这张脸就适合这种严肃又禁欲的表情，跟霸总小说里走出的男主角一样，充满了上位者的不容置疑与命令式的口吻。
　　顾承意看得赏心悦目，“太有那味了。”
　　方景被他逗笑，温柔的笑意攀上嘴角，一秒破功。
　　街灯悄悄亮起，城市的轮廓在微光下变得柔和而朦胧，雨丝轻盈地跳跃在霓虹灯下，像星辰洒落。雨珠沿着车窗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银色的轨迹。
　　雨水汇聚，沿着石板路潺潺作响，与街边传来的咖啡馆内轻柔的爵士乐缠绕在一起，让这座城市在雨夜中绽放出别样的浪漫，像一场大自然精心安排的约会。
　　顾承意喜欢这种感觉。
　　穿过雨幕交织的浪漫，一路开回属于两个人的家，方景今天做饭，打开冰箱，助理已经提前在冰箱备好满满当当的菜，他系上围裙，在案板上备菜，笃笃的切菜声与窗外连绵的雨声融合成温柔的节奏，身后的客厅传来顾承意打游戏的声音。
　　“开大开大！”
　　“上路来抓我了！”
　　“嘿嘿嘿，我出复活甲了，还想抓我？”
　　他回过头，看到顾承意趴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正翘着腿打游戏，心中像是有细密的流水淌过。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他想。
　　……
　　“我要去找他！”
　　白六无站起身，板着脸，说道。
　　魏屠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同为使徒的霍飞鹰开口，“屏障还在呢，你怎么找？而且，殿主让魏屠不告诉我们，肯定有他的理由……”
　　白六无抿唇，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忿。
　　他很想跑到殿主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质问他为什么就可以一声不响的将他们丢在这里？就算要去别的地方，实在不行……把他们带上一起，也可以啊。
　　他又不会成为累赘。
　　其他使徒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白六无的想法，殿主离开的这些时日，白六无虽然每次谈起殿主，都是一脸怨气，言辞毫无尊敬，一副连名字都不想听的样子。
　　但他们都知道，这些人里，最崇拜殿主的恐怕就是白六无了。
　　“反正两个世界融合的节点也快到了。”
　　穆眉说，“也不急这一时，我们还是冷静一点，先想想……”
　　白六无被众人安抚，瞪了一眼在旁边掉眼泪的魏屠，还是坐了回来。
　　穆眉的话音未落，下一秒，殿内的四个使徒皆是一愣。
　　他们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是属于永灵世界的“天音”，用游戏的术语来说，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系统公告”，每一个永灵世界的生物都能接收到。一般只有九殿十劫这个等级的存在才有资格发起。
　　而这次的“天音”，是除了武神殿之外的另外八殿共同发起的。
　　“他们是什么意思？”白六无皱眉，发送天音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武神殿参与？
　　下一秒，看到天音的内容，所有人皆是一怔。
　　【武神顾离，违反九殿协议，踏足陨落之地，企图复苏阴浊龙，祸乱永灵，其心可诛。此天音为九殿发起之杀令，将武神顾离列为叛敌，见者可杀！】
　　与这段天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段影像。
　　影像中，是一处岩浆覆盖之地，也是当年九殿十劫共同杀死阴浊龙的地方，如今被称为【陨落之地】。
　　画面里，顾离站在陨落之地中，手掌抬起，手心里是一枚暗红色的不规则结晶。凡是当年参加过那场战役的人都能认得出来，这枚暗红色结晶，正是阴浊龙的神魂残片。
　　此刻的武神端详着手中的神魂残片，脸上带着阴鸷的笑，轻声道：“有了这个，便能助我踏遍永灵……”
　　这一段文字和影像，在同一时间传遍了永灵塔上下所有生灵的脑海中。
　　整个永灵世界都因为这道天音的出现，而寂静了两秒。


第20章 
　　“这不可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白六无, 他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这绝对是污蔑！”
　　换做其他人，白六无可能就信了, 但是说殿主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想要通过阴浊龙的力量来征服永灵世界，这绝无可能。
　　要顾承意真有这样的想法, 早在十几年前, 他们武神殿就亲自出征了,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 只有两个下属层？
　　“白六无，你冷静一点。”
　　穆眉赶紧拉住白六无的手, “我们也不信, 但是现在这道天音已经传遍了整个永灵世界，重要的是，其他人怎么看？”
　　“是啊。”
　　霍飞鹰眉头紧锁, “八殿绕过我们, 直接发了这道天音, 摆明了就是要对殿主下手, 这样一来，整个永灵世界的生物恐怕都要把殿主当成敌人了。”
　　“一群杂鱼虾米, 也配当殿主的敌人？”
　　白六无冷笑，“这八殿前几天还找上门来, 说要一同商议蓝星位面之事，转头就把矛头对准我们武神殿，真当武神殿没人了吗？”
　　“我去找他们算账！”
　　魏屠也不哭了，顶着发红的眼圈站起, 高达魁梧的身形压迫力十足，一头白发都竖成了刺猬。
　　“你别犯傻。”
　　穆眉道：“殿主不在，你一个人去找风雷王他们，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别把自己栽进去。”
　　霍飞鹰道：“有领域在，他们应该不敢上武神殿。”
　　领域的力量，即便是九殿十劫这个层次，也不能避免这条规则。若是其他的九殿十劫敢来武神殿，失去了自己领域的加持，再加上武神领域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谁也讨不了好。
　　“武神殿倒是不怕，军团这么多人不是吃素的，他们若是敢来，就是有来无回的下场。”
　　白六无眉眼森然。武神殿屹立永灵这么久，要真有人忘了武神顾离当初率领军团搅得永灵世界天翻地覆的场面，他不介意让他们再回忆一下。
　　但转念，白六无又担忧起来，“可是，殿主还在蓝星那个位面呢……”
　　其他人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不在武神殿内，没有武神领域，实力本就要大打折扣，而且殿主离开时，也没有带自己的佩刀与王座，现在又是这种举世皆敌的局面，如果真遇到危险……
　　魏屠马上道：“我可以去蓝星位面，保护殿主！”
　　“你怎么去？”
　　霍飞鹰眉头紧皱：“屏障未消，上层的人过不去，你要想去，只能穿过下方重重领域，从蓝星的入口出去……”
　　“那就从入口出去！”
　　“……你是不是傻？以你的实力，经过重重领域消耗，还能剩下多少？别说保护殿主，不把自己搭上去都算好的了。”
　　“别说了。”
　　白六无深吸一口气，“我去。你们在这里守着，防止其他八殿的人过来。我实力最强，即便被领域削弱也不会大伤元气。”
　　其他人面面相觑。现在的局面，似乎也只有白六无去最为合适。
　　半晌，穆眉开口：“好，那你小心一点。”
　　白六无点点头，也不废话，交代了一些事宜，就匆匆往外赶。
　　“唉。”
　　穆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殿主在蓝星位面过得如何……”
　　永灵塔上层的人想主动去蓝星，目前只能通过永灵塔已经开放的入口前往，也就是说，白六无需要从九十七层一路穿到下层，等到了蓝星，力量都剩不下多少了，要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就危险了。
　　白六无尚且如此，那没有领域和神器的殿主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此时穆眉已经开始想象顾承意在蓝星的种种遭遇了。
　　一旁的霍飞鹰也是如此，一脸忧愁：“听下层的人说，蓝星位面资源匮乏，那里的原住民又粗鄙不堪，我有点担心殿主吃不惯那里的东西……”
　　他在武神殿就是负责顾承意的衣食起居，知道顾承意身在蓝星，最担忧的便是这个。
　　只有魏屠欲言又止。
　　那什么……
　　殿主好像过得挺好的，我见他的时候，还胖了不少呢……
　　……
　　随着这道天音响彻，在永灵世界下层也引发了一阵动荡。
　　“武神大人……要复活阴浊龙？”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八殿都已经联合发出天音了，肯定是有理由的吧，而且这个影像……”
　　“肯定是断章取义，我不信！武神大人那么强大又英俊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跟英不英俊有什么关系。”
　　武神的名号永灵世界声名远扬，追随者众多，即便是其他八殿的下属层，亦有不少他的忠实信徒，在天音出现后，找出各种理由为武神开脱。
　　有追随者，自然就有反对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九殿十劫统治永灵世界多年，多的是人觊觎十劫之位，想要取而代之。
　　“难怪武神这么多年没动静，原来是想图个大的啊……”
　　“想不通，以武神的战斗力，想要统治永灵，不需要阴烛龙的力量也能做到吧？”
　　“你还真以为他天下无敌啊？他要是敢攻打其他八殿，没有武神领域加持，哪有胜算？只有借助阴浊龙的力量，才能抵消领域的影响。”
　　“我记得武神和阴浊龙分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吧，他为什么会……”
　　“屠龙者终成恶龙，人心难测，武神的想法更是不可捉摸。”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上层的博弈，我们这些下层人还是别揣测了。”
　　“阴浊龙是永灵最大的禁忌，此事一出，恐怕武神殿会成为永灵世界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吧……”
　　……
　　顾承意打开面前的饭盒，扑鼻香气迎面而来。
　　面前是方景精心准备的爱心餐，就连荷包蛋都煎成了好看的心形，铺在洁白且颗粒分明的米饭上，筷子一戳就冒出流心。
　　顾承意又从包里把其他饭盒整整齐齐地摆在工位上，三荤三素，营养均衡，火候恰到好处的香味霎时传满了办公室。
　　摆放整齐，拿起筷子，然后打开工位上的电脑，播放刚更新的电视剧。
　　“开饭！”
　　仪式齐全，开始干饭。
　　周围同事看着顾承意吃得津津有味，又看了看面前来自异务局食堂的盖浇饭，落差感顿时就上来了。
　　这是顾承意在异务局上班的第二周。
　　同事们其实也习惯了这个新人的节奏，每天踩点准时上班，然后就开始刷剧，每天中午都有专门的司机过来送饭，吃完后小憩一会，下午再打会游戏，然后踩点下班……
　　异务局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批新人加入，办公室的老人们见怪不怪，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像顾承意这么……松弛的。
　　“你老这么摸鱼，崔组长都有意见了……”
　　姚晴路过顾承意的工位，看到他一边干饭一边追剧，忍不住提醒了。
　　“摸鱼？”顾承意眼睛不离屏幕，“也没有吧，我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啊。”
　　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了。
　　顾承意虽然上班的时候看起来都在摸鱼，一点正事不干的样子，但攻略组的任务，却一直能够准时按成完成。
　　打法与机制分析由另外一组人负责，顾承意他们这个办公室的任务，就是分析副本里的背景元素，以及相关故事等等。其他同事加班到半夜还在各种查资料，根据副本中的场景元素分析各种可能性，而顾承意呢？白天追剧打游戏，晚上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把分析报告交上来了。
　　而且完成度还非常高，准确率高达90%以上，是整个办公室里对副本资料的还原度最高的一个。
　　人比人气死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承意对永灵的了解颇深，毕竟之前裂隙事件，就是他提供的消息才解决的。这一点崔组长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崔组长有心培养，甚至想破例把顾承意提到上层小组，一起参与攻略制定会议，但都被顾承意以“我还是新人，还得再锻炼锻炼”为理由拒绝了。虽然敷衍，但也挑不出毛病，合理合规。
　　简直是把“干好分内之事，不求上进，不争不抢”的咸鱼真言发挥到了极致，就连自诩职场老油条的崔组长都有些自愧不如。
　　姚晴表示非常羡慕，想当初她刚进异务局就连加三天班，整个人感觉原地老了十岁，反观顾承意，都上了一周了，不仅一点班味儿没有，皮肤还是嫩的能掐出水，不像是来上班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你也在看这部剧啊？”
　　瞥见顾承意的屏幕，姚晴来了兴趣，“我昨天刚追，才看到第二集呢。”
　　“我已经看到二十四集了。”顾承意一脸得意，“我跟你说，男二最后真的跟那个女的在一起了，可刺激了……”
　　“别给我剧透，打你哦。”
　　姚晴锤了一下他肩膀，余光看到另一人推门进来，戳了戳顾承意：“夏组长又来了，你俩到底有事没事啊？”
　　这一天天的净往攻略组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当然没事，别瞎造谣。”
　　顾承意啧了一声，“我跟我对象感情好着呢。他有事求我而已。”
　　“好吧。”姚晴耸耸肩，“我下楼了，舞台留给你们。”
　　夏正阳从旁边拉了个椅子，正襟危坐，咳嗽一声，准备开口。
　　“吃饭呢。”顾承意筷子没停，“午饭时间追剧是我的快乐源泉，别逼我这个时候扇你。”
　　“……”
　　夏正阳把话咽了回去，“那你吃吧。”
　　他在旁边焦急地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看到顾承意吃完饭，收起筷子，心想总算可以说话了，下一秒，就看见顾承意拉开旁边的抽屉，掏出两包薯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顾承意：“饭后甜点时间。”
　　“？”
　　夏正阳眉心跳了跳。
　　行，我等。
　　又等了五分钟，眼睁睁看着顾承意把最后一袋薯片吃完，抖了抖薯片袋子，把渣渣往嘴里倒干净。
　　夏正阳：“现在可以……”
　　话音未落，又看到顾承意掏出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夏正阳：“……”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我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在心里已经把顾承意摁在地上锤了八百遍，但夏正阳显然是不敢在武神面前造次的，等到顾承意干掉一瓶可乐，打了个响亮的气泡嗝后，开口问道：“……吃饱了吗？”
　　顾承意心满意足：“还可以，八分饱。”
　　胖死你算了。
　　夏正阳心里腹诽，表面上还是挤出笑容：“那我们就来聊聊吧。”
　　“如果你是想说方景的事，那还是算了。”顾承意无情打断施法。
　　“……”
　　夏正阳声音高了一点：“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伴侣？”
　　前两天在异务局门口看到方景来接顾承意，知道了这两人居然在一起之后，夏正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知道这事可能希望渺茫，但夏正阳还是不愿意放弃。
　　因为……方景实在太重要了。
　　如果蓝星可能拥有一个救世主，那上一世的方景绝对算是一个，他率领的天将明战队是蓝星对抗永灵世界的主力军，而方景本人，不仅拥有最强的S级天赋，在战略上也有着出众的指挥视野，好几场成功的战役都是在方景的指挥下胜利的，从某个方面来讲，他是一个比阎尚英还要重要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夏正阳都要尝试。
　　顾承意将手中的空可乐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过身，“嗯，就是因为这个。”
　　他对夏正阳没什么意见。
　　这是一个充满正义感，想要拯救自己世界的人，对于顾承意来说，某种程度上他还挺欣赏夏正阳做出的努力。
　　不论是作为时间回溯者，想要改变蓝星失败的命运，还是组建攻塔团队，又或者是明里暗里地想从顾承意这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这些顾承意都不在乎。顾承意想要的很简单，无非就是维持现在平静的生活，做一个快乐的宅男，活出在永灵世界他从未活过的人生。
　　但，方景不行。
　　永灵世界有多危险，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比顾承意更清楚。
　　夏正阳看着顾承意的眼睛，“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是对方景来说呢？这里也是他的家园，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他的意见吗？”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顾承意敛了敛目光，“我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即便上一次裂隙事件，顾承意帮了异务局的人，也并不意味着他和他们是站在一起的。
　　仅仅是因为方景，仅此而已。
　　夏正阳问：“哪怕因此世界毁灭？”
　　顾承意露出一个略带嘲弄的笑：“毁灭就毁灭了。”
　　即便蓝星位面彻底沦陷，他也一样能带着方景找到能厮守终身的地方。
　　他爱方景，却不会因为方景而顾及其他人。
　　如今的顾承意，或许有了新的人生，已不再是永灵世界的武神，但依然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并不会变。
　　比如……控制欲。
　　“真是和你说不通。”
　　夏正阳有些恼了，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容我提醒你。”
　　耳边传来顾承意的声音，夏正阳回头，和顾承意对视。
　　顾承意的嘴巴并没有张开，这句话是通过神念传达到夏正阳耳边的，其他人也听不到。
　　“你想做什么，我懒得管，也不想管。”
　　顾承意平静地看着他，“但你如果想打方景的主意……你上一世经历的事，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在顾承意平静的注视下，夏正阳心中毫无预兆地颤了颤。
　　兴许是这段时间顾承意那副懒洋洋的死宅样，让他有些放下戒心，此时此刻，夏正阳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嘴角还带着薯片渣的漂亮青年，可不是什么他能够平等对话的存在……
　　“……”
　　夏正阳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顾承意一眼，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注意到了两人。
　　刚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闹掰了的样子？
　　“他们咋了？”
　　“不知道啊，没听清。”
　　“我刚接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好像在说什么打伴侣的主意，家庭破裂啥的……”
　　“啊？我草，这么刺激？”
　　“该不会是我想的内个样子吧……”
　　几个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八卦之心霎时燃起，飞快拉了个小群，开始蛐蛐起来。
　　顾承意没注意其他人的小动作，看着夏正阳离去，收回目光，掏出手机，打开置顶的【阿景】的聊天框。
　　【上班好无聊，想你了，啵啵~】
　　……
　　方氏集团大厦的办公室内，方景手里响起。
　　特意设置的专属提示音，都不用看屏幕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消息，嘴角不自觉勾起。
　　【上班好无聊，想你了，啵啵~】
　　【猫猫贴贴.jpg】
　　光是看文字，就能想到顾承意说这句话的表情了。
　　方景放下手里的事，回：【我也想你。】
　　“老板。”
　　张子安推开门，将手中的一叠资料递给方景，“你要的东西，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
　　方景拿起资料，视线在上面扫过。
　　资料上全部都是有关于永灵塔试炼层的信息。
　　永灵塔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并不是只有一百个副本。除了类似武神殿这种，已经完全征服了一个世界的势力，大部分情况下，一层中会有好几个副本同时存在。
　　而试炼层可以说是存在副本最多的地方，目前为止据不完全统计，试炼层里已经有超过四十个不同的副本出现了，而且这还远远不是试炼层的全部副本。
　　资料上是张子安通过各种渠道，以及攻塔队手里搜集到的试炼层的【攻略】，这些信息的获取并不容易，即便以方景的财力，想要搜集这些也相当困难。
　　看着方景翻阅面前的资料，张子安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
　　“老板，你让我搜集这些，是不是……”
　　方景没有抬头，但也没有隐瞒，“嗯。我想进试炼层。”
　　张子安一愣，没想到方景回答地这么快，“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永灵塔刚出现的时候，方景其实就预料到它带来的机遇以及对世界的改变了。以张子安对他的了解，方景显然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是一个会惧怕危险的人。事实上，方景最擅长在危机中寻找机遇，纵观他过往掌管方氏的数年时间里，很多决策都看似自寻死路，但事后总是证明它的正确性。
　　但这次的机遇，方景居然没有行动，也没有和永灵世界接触太深，这和他以往的作风不符。不过张子安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方景结婚了。
　　顾承意不怎么和其他人接触，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当个死宅，张子安和顾承意的接触也不算多，但他知道，方景一定爱惨了顾承意。正因为心里有了牵挂，所以反倒不像以前那样敢打敢拼，而是束手束脚，有些瞻前顾后起来。
　　方景垂了垂眸。
　　他原本的确是那样想的。
　　但是，经历了上一次的裂隙的事情后，他的想法便有了改变。爱人身处险境的时候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又对自身的渺小感到愤怒的感觉，他不想再尝试第二遍了。
　　在这样一个充满危险和变故的时代，总有人要强大起来的，他希望顾承意可以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为此付出努力，即便很危险。
　　试炼层的危险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存活率目前只有20%不到，方景当然不会那么鲁莽，自顾自地往里冲，生死有命。
　　他让张子安搜集试炼层的信息，就是第一手准备，有了攻略和对试炼层的了解，通关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
　　“我之前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方景抬起头，问张子安。
　　张子安点头，“办好了。”
　　方景让他办的事情，除了搜集永灵塔的资料外，就是将方景名下的大部分资产转移到顾承意名下。
　　试炼层危险至极，就算是方景也没有已一定成功的把握，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至少要保证顾承意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还有和异务局合作的一些旗下公司的股份，方景也一并转移到了顾承意名下，这样一来有了合作关系，加上顾承意现在异务局员工的这层身份，异务局应该会保护顾承意的安全。
　　还有……
　　“我打听到，中海政府，异务局以及几个头部的地产企业联合建了几个避难所。”
　　张子安又递出一叠资料，“虽然目前还是保密项目，但我还是打听到了一些风声。除了给普通民众提供的常规避难所外，还有两个安全等级更高的避难所，可以抵御最高灾难等级的攻击，物资和安保等等也是按照最高规格准备的……就是价格……”
　　这种特殊避难所自然不可能向普通人开放，人脉和金钱缺一不可，以张子安目前听到的风声，这个特殊避难所的门票简直贵到瞠目结舌。
　　方景的回答很干脆，“买。”
　　“可是，我们现在的流动资金……”
　　方景刚刚把大部分资产转到伴侣名下，又花高价搜集了试炼层的攻略，现在的流动资金已经不足以买两张昂贵的特殊避难所门票了。
　　“和斯拜柬工业合作的项目今年收益下滑，还有旅游和娱乐行业的产业前景也不行……”
　　方景道，“这些项目都可以砍掉，永灵塔才出现几个月，秩序未乱，趁现在还能出手，卖了吧。”
　　张子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哦，对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在搜集试炼层资料的时候，听攻塔队的说，前端时间有一批进入试练塔的人，是全员存活出来的。”
　　“全员存活？”
　　“对，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这也是目前为止第一个100%存活的案例，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攻略……需要我跟进打听一下吗？”
　　方景沉吟片刻，“嗯，麻烦了。”
　　……
　　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等方景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进了客厅，就看到顾承意睡在沙发上的样子。
　　电视还开着，莹莹微光像一层轻柔的纱幔，勾勒着他安静的睡颜。束起的头发散落在沙发边缘，几缕发丝垂落，呼吸轻柔而均匀，胸膛随着每一次浅浅的呼吸轻轻起伏，宛如海边轻轻摇曳的波浪。
　　窗外有晚风吹过，院子的树叶沙沙轻响，仿佛将时间停滞。
　　方景不自觉地放轻动作，连关门声都微不可闻，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难得安静的顾承意。
　　平时的顾承意总是颇为活泼的，每天都是活力满满的感觉，喜欢玩各种网络梗，或是跟方景吐槽现在电视剧脑残编剧的烂俗套路，方景都听不懂，但不影响他看着顾承意叭叭不停的小嘴听得津津有味，满脑子都是怎么出其不意地亲他一下。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爱上顾承意的，或许是在游乐园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又或许是之后一直找机会接近的过程中……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毫无疑问在方景心中，顾承意已经占据了他生命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能一辈子过下去就好了——他每时每刻都在这么想。
　　做出了去永灵塔的决定，对方景来说并不容易，或许就像张子安说的，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变得畏手畏脚，他很怕自己出了意外，失去顾承意，更怕看到他因此而伤心的样子，但比起这些……他更怕没有能力保护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
　　原谅我吧，承意。
　　窗外，碎苍跳到窗台上，正好看见这一幕。
　　上次顾承意把受伤的方景带回来，也是这样在沙发旁边看着他的，怎么现在又换过来了？
　　碎苍无声无息地潜入厨房，叼走了金枪鱼罐头，临走的时候看到方景还在看顾承意，忍不住翻了个猫猫白眼。
　　……你俩可真有意思，大晚上的不在房间交配，在这玩趣味呢？
　　方景轻手轻脚地给顾承意盖了个毯子，听到身后好像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过头，就看到顾承意醒了。
　　青年睫毛微颤，然后睁开，惺忪的目光看到方景，怔了一下，“阿景，你回来了？”
　　“嗯。”
　　方景温柔地笑笑，问：“怎么不回房间睡？”
　　顾承意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回来得很快，就玩了会游戏，没想到就睡着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余光看到方景手里提了个袋子，“买什么了？”
　　“公司事情比较多，耽误了点时间。下次别在客厅睡了，容易着凉。”
　　方景说，“给你带了奶茶，喝么？”
　　话没说完，顾承意已经开始插吸管了。
　　“……”
　　他就多余问这一嘴。
　　顾承意猛嘬一口：“满血复活！”
　　奶茶入体，酣畅淋漓。
　　看到顾承意瞬间恢复活力的样子，方景哑然失笑。
　　……要把进永灵塔的事情告诉他吗？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方景手指顿了顿。
　　算了。
　　只是思考了一瞬，方景就有了答案。
　　若是跟他说了，顾承意肯定会担心，比起让顾承意徒增忧虑，他还是喜欢顾承意这副快乐又无忧无虑的样子。
　　“有心事吗？”
　　顾承意突然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嗯？”方景心微微一跳，“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顾承意偏了偏头，“回来三分钟了，都还没亲我。”
　　方景宠溺又无奈地起身，在顾承意的唇上亲了一口，“我先去洗个澡。”
　　“去吧。”
　　顾承意看着方景的背景，若有所思。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是……夏正阳找方景了？
　　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又被顾承意否决。
　　他都那样威胁夏正阳了，只要夏正阳脑子没坏，应该不敢搞这些小动作。
　　他并不钝感，相反，顾承意的感知力相当灵敏，特别是跟方景有关的事。即便没有用神念，他也能感觉到方景今天回来的状态不对，似乎是有些心事重重，又有些纠结，还有些……歉意？
　　歉意？是因为什么呢？
　　正想着，顾承意看到窗台上的黑猫碎苍从外面跳进来，偷摸溜进厨房，又叼了一罐罐头。
　　碎苍刚准备走，后脖颈就被顾承意擒住，提了起来。
　　“喵！”
　　碎苍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顾承意，连忙道：“我就吃了一罐！”
　　顾承意看着它嘴角的残渣，也没跟碎苍计较吃几个罐头的事，想了想，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碎苍用爪子扒拉着罐头，随口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不都这样吗，心思多变得很。”
　　“可是他以前从来不会。”顾承意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肯定有什么瞒着我。”
　　“那就是外面有人了。”
　　碎苍自信咧嘴，道：“你看，你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他可不一定这么想，人类的心保质期可是很短的，爱情这种东西，也是最靠不住的。”
　　“……”
　　听到碎苍的话，顾承意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但是与此同时，之前看过的各种狗血剧的情节又涌上心头，什么小三插足，丈夫变心，糟糠之妻在家掩面哭泣……
　　搞得顾承意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见顾承意似乎开始摇摆，碎苍趁虚而入，趁热打铁：“要不，你还是考虑跟我一起征服世界吧？我都计划好了，你一加入，咱们就大干一场！……你干嘛！”
　　顾承意一把抽走它的罐头，面无表情道：“罐头不能多吃，容易胖。”
　　碎苍心想你自己都胖成啥样了，有资格说我？
　　但看到顾承意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又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触武神霉头，啐了一口，“谁稀罕！”，然后一溜烟又跑了。
　　“顾廷琛！你居然敢把这个女人带到家里来！”
　　“姐姐，你别这样说廷琛哥哥，他是因为我发烧了，所以才……”
　　“啪！”
　　“姐姐，你……你怎么打人呀……嘤嘤嘤。”
　　“娜娜，你干什么？以前你最善解人意了，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泼妇模样……”
　　好死不死，身后的电视里播起了八点档，浮夸的演技和狗血台词满天飞，放在之前，顾承意能连干三包薯片，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但现在，顾承意看着电视里女主手撕小三和渣男的画面，眉头紧紧拧起。
　　……
　　方景洗完澡出来，看到顾承意似乎在看自己的手机。
　　这倒没什么，顾承意爱玩游戏，又嫌游戏占内存，经常在方景手机里下各种奇奇怪怪的游戏，没事就拿他的手机玩。
　　但方景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还在和张子安在商量进入试炼层的事，聊天记录还在，顿时心微微一跳，赶紧上前。
　　顾承意刚打开方景的手机，下一秒，手里的手机就被方景抽走。
　　方景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温柔，“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怎么还在玩？”
　　顾承意目光落在方景手里，看到方景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
　　“……”
　　顾承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顾承意的注视下，方景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小小的心虚和不自在，“我去给你做夜宵。”
　　说罢，拿着手机就往厨房走。
　　……
　　到了厨房，方景也有点不太好。
　　和顾承意相识到结婚，再到现在，他对顾承意事事坦诚，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说过谎，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一向在商场喜怒不形于色的方总裁，此刻竟罕见地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也许……他确实不该隐瞒。
　　方景捏了捏手里的手机，叹了口气。
　　他们结婚时，曾许下不论如何都要坦诚相对的诺言，因为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长远的走下去，相伴终身。
　　自家老婆性格单纯，生活中发生的有趣小事，都会和自己分享，不论喜怒哀乐，也是一眼便可看透，在方景心里，顾承意就如同一块洁白无瑕的水晶，通透又漂亮。相比之下，自己因为这件事而隐瞒，反而有种仗着自己社会经验更丰富而欺负人的感觉了……
　　方景抿了抿唇。
　　可是告诉顾承意，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如果因为顾承意的反对而选择不去永灵塔，那下次，再发生裂隙那样类似的事情，又该怎么办？裂隙的事情只是个开头，未来肯定有更多危机接憧而至，若没有能力保护阿意，又如何能够过好安稳的生活？
　　就在方景纠结之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张子安发来的通讯。
　　“老板。”
　　电话那头，张子安的声音带着些不可思议和不解，“我打听到了之前进入试炼层，全员存活的人的名单了……”
　　“这么快？”
　　“嗯，正好有个我们投资的攻塔队和异务局的人有接触，对方正好是负责这一块的……”
　　张子安说，“只不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纠结，方景皱了皱眉，“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半晌，张子安道：“我看到，承意哥的名字，也在名单里……我还确认了好几遍，不是同名同姓，确实是承意哥本人，也就是说……他进过永灵塔的试炼层。……这事儿他跟你说过吗？”
　　方景：“……”
　　他回头，看到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顾承意正好也回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的眼睛里都带有显而易见的疑惑。


第21章 
　　顾承意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又不是真傻, 方景外面有人这种事，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武神的心思何等敏锐，天天朝夕相处的人有没有变心, 他自然能感觉得出来。
　　难怪都说看那种八点档肥皂剧容易把脑子看坏掉……
　　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顾承意还是想不通。
　　和厨房回头的方景目光对视, 方景以为他饿了, 晃了晃手中的锅铲, “饺子马上好, 吃完再睡。”
　　顾承意眼睛弯弯，笑着应道：“嗯！”
　　等方景回头, 顾承意笑容敛去, 摸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要不……直接一点呢？
　　……
　　另一边的方景，也在回头的时候同样叹了口气。
　　承意进过永灵塔？
　　面前的锅里煮着冰箱里刚拿出来的速冻饺子，雪白的饺子在沸水中翻腾, 他回想起张子安说的那天晚上, 自己回到家, 顾承意和往常一样, 外表上完全没有什么变化。
　　……是他因为工作的事而忙碌，以至于对自己的老婆都有些忽视了吗？
　　永灵塔那般危险, 顾承意虽然看上去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胆子并不大, 偶尔和他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看到吓人的镜头还会钻到他怀里。
　　从永灵塔出来后，承意心里一定是很害怕的吧？但是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轻松样子……
　　方景想起那天晚上, 抿了抿唇，心里涌出懊恼与后悔。
　　那个时候，承意是不是在故作若无其事的同时，其实也在期盼着方景能够发现这一点呢？他们和往常一样嬉笑打闹，甜蜜温存的时候，如果他更细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察觉到呢……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直到锅里的饺子翻腾到快要开裂，方景才回过神来。
　　他将夜宵装好，走到顾承意身边，然后旁边坐下。
　　果然，还是直接问比较好吧。
　　方景不知道，坐在旁边的顾承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心中各怀心事，顾承意吃了两口，方景看着他，斟酌了一下，率先开口，“游乐园那边的桂花树开花了。”
　　“嗯？”顾承意一愣，“这么快啊。”
　　“对，有时间我带你去看。”
　　方景笑着道，“那边对我们来说，意义很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游乐园，后面求婚时，方景也特意挑在那里，是个对他们而言类似于共同的“秘密基地”一样的存在。
　　“求婚的时候，我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
　　“真诚相待。”顾承意记得方景的话，印象很深，下意识道。
　　话题其实转的很生硬，不过两人都忽略了这一点，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从相识到结婚，这两年时间其实发生了很多事，顾承意和方景之间也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他们很少争吵，几乎没有争执，这些共同回忆说起来时，都是甜蜜的。
　　话题不断延伸，然后又回拢回来。
　　“你看，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方景耐心道，“不管是多大的问题，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应该一起面对……”
　　顾承意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所以……”
　　“我们应该坦诚一些，不能有所隐瞒。”
　　“没错。”
　　“嗯。”
　　两人互相都很赞同，面对面点了点头，然后……
　　开始大眼瞪小眼。
　　顾承意：“……”
　　那你倒是说啊？
　　方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还不讲呢？
　　……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顾承意对着夏正阳大倒苦水，“他自己都说了，应该要互相坦诚，明明自己有事瞒着，但是又不说，是不是很奇怪？”
　　“你自己都说了，要互相坦诚。”夏正阳撇了他一眼，“那你自己的事跟他说了吗？”
　　明明你就是最不坦诚的那一个，人方景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顾承意有点心虚，“那个……不一样吧。”
　　“而且，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夏正阳有些无奈，“我又不是什么知心哥哥，我工作也是很忙的好吧。”
　　他实在有点搞不懂顾承意了。
　　明明昨天还阴恻恻地威胁他别打方景的主意，今天又跟他倒上苦水了，夏正阳现在忙着组建攻塔队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给顾承意开导。
　　能不能有点边界感了！
　　顾承意垂眸。
　　知道他武神身份的人，除了夏正阳就是碎苍了，但是碎苍那只傻猫显然一点靠不住，三句话不离征服世界，要不就是要杀人全家，顾承意和它说这些，碎苍怕是全程都在拍手叫好，然后找各种理由让他加入自己的“征服大计”。
　　见顾承意一脸惆怅，夏正阳于心不忍，安慰了两句，“你也别太在意了，就算是夫妻之间，有点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的，你老公不跟你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啊，而且你自己不也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吗……”
　　顾承意幽幽道：“怪不得你没对象呢。”
　　夏正阳：“……”
　　他噎了一下，敢怒不敢言，只能道：“行吧，算我多管闲事好了。还有别的事没？”
　　“有。”
　　顾承意终于想起正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上一世，进行时间回溯之前……”
　　顾承意问：“有没有见到阴浊龙？”
　　“阴浊龙？”
　　夏正阳疑惑：“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顾承意诧异，“既然你们已经和永灵世界打了八年的战争，总该知道阴浊龙的存在吧？”
　　夏正阳这才恍然大悟，“是不是背景故事里面，你们九殿十劫联手消灭的那个大魔王？”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我倒是有听说过，不过也仅限于背景故事了，反正我重生之前，从来没见过阴浊龙出现过……它不是死了吗？”
　　顾承意没有回答，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夏正阳重生前的世界属于“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顾承意并没有来到蓝星，依然是永灵塔中的武神。
　　而身处蓝星的顾承意在进入试炼层时，感受到了存在于永灵塔中的浊气，包括巫术鬼的身上也同样有浊气的存在，说明肯定和阴浊龙有关系。而夏正阳重生之前，阴浊龙并没有出现过，这就说明，两个世界在这一点上同样也有“分歧”。
　　顾承意不知道阴浊龙的出现，和他脱离永灵世界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
　　就在顾承意思考时，崔组长出现了，“小顾啊，你来会议室一下，有个攻略会议需要你参与。”
　　顾承意抬眸，“来了。”
　　……
　　夏正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些天他确实挺忙的，因为要组建攻塔队的事，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
　　正如他之前计划的那样，夏正阳开始接洽上一世还未崛起的那些顶尖高手，希望能把他们拉进自己的阵营，这些高手除了少数几个目前已经小有名气，大部分在这个时间点还是无名小卒，有的甚至在菜市场卖鱼。对于夏正阳选择的这些攻塔队的名单，异务局内有大量的人表示不理解，不过因为阎尚英已经给了他权限，所以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虽面上不显，但异务局不少人对夏正阳还是持不看好的态度。
　　想到顾承意说的话，夏正阳也叹了口气。
　　“方景啊方景……”
　　这些名单里，他最想拉拢的就是方景，如果不是顾承意在，夏正阳早就直接找上方景了。
　　可惜，顾承意这态度，明显是不想让方景接触永灵世界的危险，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咸鱼，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一牵扯到和方景有关的事情，控制欲还是挺强的。
　　夏正阳甚至已经有点想放弃方景这一条线了。
　　“夏组长，有人找你。”
　　门口有工作人员敲门，夏正阳揉了揉眉心，“谁啊？……算了，让他进来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扫了一眼面前的名单。
　　时间紧迫，留给蓝星这边的和平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拟定攻塔队的人选，然后带领他们进入永灵塔，完成试炼。以他重生带来的信息优势，很快就能追上攻塔节奏。除此之外，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公测，他也有一些其他的准备工作要做……
　　正思考着，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将人带了进来。
　　夏正阳收起名单，抬头。
　　在和对方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夏正阳目光一怔。
　　来人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身材高挑修长，容貌俊美，五官立体而深邃，举手投足间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不迫，极具气场。
　　这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正阳认识他。
　　他不仅认识，而且这几天，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好，是夏组长对吗？”
　　方景开口，礼貌地对夏正阳笑了笑，声音磁性，十分好听，从容得体的样子，显得夏正阳反倒像是个初出社会的愣头青。
　　“……方景？”夏正阳愣愣道。
　　方景也是疑惑了一瞬，“你认识我？”
　　夏正阳反应过来：“哦，中海市方氏集团的总裁，怎么会不认识呢，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顿了顿，夏正阳试探地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景点了点头，也未多想，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是这样。我听说夏组长正在组建一支攻塔队，正在招募人选，准备带队闯过试炼层。我这次来就是想问，夏组长这边人选已经够了吗？”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夏正阳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击中了。
　　这叫什么？
　　哈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
　　不对……应该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当然。”
　　夏正阳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热情道：“方总请坐，我们好好聊聊。”
　　起身的瞬间，夏正阳脑子划过顾承意的警告。
　　——“我警告你，你如果想打方景的主意……”
　　夏正阳心脏微颤，但转念又放下心来。
　　这可不是我打你老公的注意哦，是你老公自己想加入的，可怪不到我头上吧……
　　诶嘿。


第22章 
　　永灵世界。三十三层。
　　【熔岩洞窟】。
　　熔岩如同海洋般缓慢在漆黑的岩中流过, 时而金黄，时而暗红，细小的气泡不断升起，空气灼热, 充满了硫磺的腥气。
　　“在那里！”
　　“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别让他跑了, 风雷王已经下令，武神殿人, 见之可诛！”
　　“不在武神殿躲着, 还敢穿越领域来这里……真是找死。”
　　“真没想到, 武神顾离居然藏的这么深, 居然连阴浊龙的力量都想染指……”
　　“武神本就野心勃勃，不然你以为武神殿当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一伙身披黑色岩甲的人形怪物听到动静, 搜寻着闯入者的痕迹, 讨论的声音在空荡的熔岩洞窟中回响。
　　待这伙人离开，一处隐蔽的暗穴里，白六无沉着脸走了出来。
　　暗红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白六无稚嫩的少年五官显得有些阴鸷, 低声道：“你们也配提殿主的名字。”
　　他面色苍白, 状态显然不太好。
　　此时不仅等级被压制, 为了穿越领域，白六无还消耗了大量力量。若非如此, 刚才那一伙人在肆无忌惮地谈论武神殿的时候，以白六无的性格, 他们早就是一具具尸体了。
　　从九十七层的武神殿穿过重重领域壁垒，对他的力量损耗太大，比起跟这些喽啰们纠缠，找到殿主才是要紧之事。
　　白六无长出了一口气, 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然后绕过巡逻的人，朝着下一层领域的方向跑去。
　　……
　　异务局，攻略三组。
　　顾承意进入会议室，里面已经提前坐了很多人，一眼扫过去，竟然有不少熟面孔。
　　除了崔组长和攻略三组的同事之外，之前来异务局兴师问罪，又被顾承意怼回去的天阙战队的队长，赫然也在其中。
　　看到顾承意，天阙队长有点尴尬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顾承意疑惑地看向崔组长。
　　“介绍一下，这个是天阙攻塔队的队长，柳兴华。”
　　崔组长很上道，看到天阙队长给他打眼色，站出来道：“这个就是我们攻略三组的顾承意了。”
　　见顾承意还是疑惑，崔组长解释道：“这次的会议，是为了攻略永灵塔的第八层准备的，柳队长知道你的能力，所以特意点名让你参加这次会议。”
　　上次顾承意点出了天阙战队中辅助使用的技能问题，回去之后，柳队长重新调整了一下人员配置，重新攻略了鳄蛟族的副本，这一次则是相当顺利，经过两天的攻略后，成功通关，也是国内攻塔队里第一个完成鳄蛟族副本的队伍。
　　“你好。”
　　柳兴华朝顾承意伸出手，这一次看上去完全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整个人脸色都显得温和很多，“又见面了，上次的事，是我们太冲动了，给攻略三组带来了麻烦，非常抱歉。”
　　“没事。”
　　顾承意倒没放在心上，心想崔组长这是又给我加活儿呢？转头道：“崔组长，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恐怕没时间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
　　“别啊！”
　　崔组长急了。天阙战队现在是整个国内攻略进度最快的一支攻塔队，他们的攻略，一组和二组都抢着做，崔组长自然也眼红。
　　这次天阙战队答应把制定攻略的任务交给三组，就是因为顾承意。
　　不管是之前天阙来异务局的事，还是裂隙时顾承意提供的消息，都证明了他的能力，虽然顾承意自己没感觉。但现在攻略组上下都已经把他当成香饽饽了，一组二组的组长整天都想从崔组长手里挖人，柳兴华也是听说这次的攻略制定会有顾承意参与，才选择把这件事交到攻略三组手里的。
　　顾承意要不干，那这事儿不吹了吗。
　　“你就当帮帮忙……”
　　崔组长把顾承意拉到一边，小声道：“回头我给你加绩效。”
　　顾承意看着他，不为所动。
　　好歹顾承意上班这么多天了，崔组长当然知道这家伙的脾气，要是顾承意真对绩效感兴趣，平时就不会那么咸鱼了……想了想，他咬咬牙，“我家里那个烬之机甲T01的正版手办……你要是答应的话，就送给你了。”
　　能当上攻略组的组长，崔组长自然也是狂热的游戏爱好者，年轻时是独立游戏制作人，又成为了业界顶尖的副本设计师，之后才被异务局挖来担任攻略组的组长。崔组长在游戏界人脉极广，那个烬之机甲T01的游戏手办还是前年生日的时候一个学生送他的，全球限量发售，有钱都买不到。
　　也是下了血本了。
　　听到这话，顾承意眼睛一亮。
　　他是《战网4》的狂热粉丝，烬之机甲T01也是他在《战网4》里最喜欢的机甲型号，崔组长这属于是精准打击他的痛点了。
　　“成交！”
　　……
　　这次天阙要攻略的第八层副本名为【铸剑谷】，讨论会一开始，每个人手里都发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异务局目前手里能搜集到的和【铸剑谷】有关的信息都记录在其中。
　　看到这个副本的名字时，顾承意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这么巧？
　　铸剑谷，便是剑仙白屿的起始之地。
　　九殿十劫中，剑仙白屿是资历最浅的一位，顾承意成为武神之后的第十二年，白屿才融合永灵核心，成就剑仙之位。但……她的实力之强，连老牌十劫撼山鬼也要暂避锋芒。
　　说起来，白屿和顾承意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虽然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鲜少来往，但严格讲，顾承意还算是白屿的“半个师父”呢……
　　眼前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天阙初次进入【铸剑谷】的视频，这个阶段属于并不以通关副本为目的的“开荒”阶段，视频里天阙队的所有成员都换上了防御力最高的保命装备，小心翼翼地在铸剑谷中前进，并将副本中的各个细节都记录下来。
　　很快，他们遭遇到了外围的第一个关卡，高处山岩出现了一圈身穿铠甲的侍卫，手中持弓，朝着天阙队从高处放火箭，如同流星火雨天降，霎时覆盖了下方大片区域。
　　看着视频中的队员们手忙脚乱的应付，攻略组的人纷纷开始讨论。
　　“看起来应该是生存型的机制？”
　　“这些火箭不像是寻常的火，找找有没有相关资料？”
　　“可能有固定的安全区域可以躲避，重新播放一下，我计算一下火箭的轨迹，看能不能做个区域模型出来，方便计算安全区的交叉点……”
　　每一个细节都被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就是攻略组的主要任务，通过各种细节来讨论出生存率最高的应对方案，提升攻塔队的攻略成功率。
　　一旁的柳兴华听着他们的讨论，眉头微皱。攻略组的分析虽然很专业，但他觉得完全没说到点上，思路还是比较常规，甚至有些方案完全是空穴来风的瞎猜。
　　如果是攻略一组，这个时候应该就会从更细节的角度去分析，找到破局之法了……
　　柳兴华看到一旁的顾承意托着下巴，好像有点走神。
　　“顾先生。”
　　柳兴华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他攻略组的同事停下讨论，纷纷看向顾承意。
　　虽然柳兴华和崔组长很看重顾承意，但这些攻略组的同事们，心里对这个新人还是极为不服的。
　　从攻略组组建到现在，他们都已经帮十几支攻塔队完成攻略制定了，经验丰富。反观顾承意，没什么实际成绩不说，平时还一副咸鱼样，到点就下班，毫无上进心的表现……凭啥这么看重他？
　　“嗯？”
　　顾承意回过神来，他还在想白屿的事，见柳兴华问到自己，随后道：“你们被火箭烧到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试过很多种方法，包括净化术也用了，但是灭不掉。”柳兴华道：“所以只能硬生生扛过去。”
　　“当然灭不掉。”
　　顾承意笑了笑，“铸剑谷的【百炼淬火】，是上一代剑魂留下的火种，只有淬剑池的水能灭。”
　　“淬剑池？”
　　“就是那个。”
　　顾承意指了指画面中，角落里的一处从铸剑谷内流出的水潭。
　　“那个我们试过了。”柳兴华疑惑，“但是里面的水灭不掉火箭啊……”
　　“淬剑池没有激活的时候，只是普通的水而已。”顾承意道，“需要以铸剑谷之人的血溶入其中，才有熄灭百炼淬火之效。”
　　顿了顿，顾承意补充：“你们可以查一下第六层【炼月湖】的信息，其中的【无根之水】，就是由上层淬剑池的水汇聚而成的，二者特性相通，既然你们已经过了第六层的副本，这个应该不难查到。”
　　他刚说完，旁边的攻略组成员就开始低头翻找相关资料。
　　“我靠，还真的是……”
　　过了一会，其中一人抬头，看向顾承意的眼神有些惊悚。
　　这你也知道？这个背景也太冷门了吧！
　　“原来如此。”柳兴华恍然大悟，一脸佩服地看着顾承意。
　　眼看下班时间要到，为了心心念念的手办，顾承意索性也不演了，“视频往后放。”
　　接下来的几分钟，俨然成了“下乡支教”现场。
　　“左边那个阵法，是铸剑谷祖师从上层祭坛弄来的护谷小三元阵，把那几个点的三元阵眼打掉就可以破除。”
　　“前面的祭剑坛，里面的剑偶都是凭气息认人的，你们到了之后往东南角下方挖六尺左右，有个黑铁令牌，拿到之后就能隐藏气息穿过百剑林了。”
　　“那个石狮子不用管，看着唬人而已，其实就是纯摆设，直接越过去就行……”
　　顾承意年少时亲自去过铸剑谷，因此对这里印象颇为深刻。刚才提到的祭剑坛里的黑铁令牌，就是顾承意把它从谷主的宫殿内偷出来的，这一点恐怕连铸剑谷的人自己都不知道……
　　旁边的人飞快低头记录，听到后面，看向顾承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是你家啊？你这么了解？？
　　随着顾承意轻松点破铸剑谷中的机关与机制设计，一旁的同事们的眼神早已从质疑变成了崇拜……
　　“差不多就是这样。”
　　顾承意也不说多，点到即止，有了这些信息，具体的攻略做起来就很容易了，“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喜欢研究副本背景而已。”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玩游戏的人都很少不爱升级打装备，反而去研究枯燥又繁杂的副本背景和设定的。若是永灵塔出现以前，遇到顾承意这种人，其他人肯定要道一声奇葩，但是现在……
　　简直就是大佬一般的存在啊！
　　柳兴华都被顾承意的“博学”折服了，一脸赞叹地看着他，“顾先生，你真是，真是……”
　　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最后只能道：“真是太牛逼了。”
　　“哪里哪里。”
　　顾承意佯装谦虚，实则尾巴已经翘了起来。
　　他目光一扫，看到视频里一闪而过的画面，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
　　“暂停一下。”
　　顾承意突然出声，打断柳兴华的夸赞，“往后退两秒。”
　　同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的往后倒了两秒。
　　“再后退一点……就这里，暂停。”
　　画面定格。
　　这一帧有些模糊，顾承意看着画面角落里出现的红色雕像，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起。
　　崔组长以为他有新的发现：“怎么了？”
　　“没什么……”
　　顾承意敛了敛眸光，轻声道：“我知道的信息就是这些，后面的攻略你们来做吧，到下班时间了，我先走了。”
　　说完，摆了摆手，也不管别人的反应，先行离开。
　　……
　　不会错的。
　　虽然间隔久远，但那个红色雕像……是阴浊龙麾下七鬼之一的鬼器。
　　顾承意和它交过手，绝不会认错。
　　可是，怎么会在铸剑谷里？
　　他的脑海中闪过白屿的脸。
　　铸剑谷是剑仙的起始之地，难不成，浊气重新出现的事，跟白屿也有关系？
　　顾承意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手指关节敲着桌面，脸色凝重了一些。
　　他确实不想管永灵世界的事，但如果和阴浊龙有关，他就不得不在意。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承意才会加入攻略组的。
　　不然的话，天天在家打游戏追剧吃零食不香吗？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永灵塔了……
　　顾承意垂眸，心想。
　　他抬头，看到夏正阳正从门口经过。
　　对了……夏正阳不是要组建攻塔队吗，估计这几天就要带队去永灵塔了，他应该可以蹭个车，跟着进去一趟？
　　“夏组长。”
　　顾承意喊了一句，却看到夏正阳的背影一个激灵，回头看到顾承意在叫他，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顾承意走上前，狐疑地打量他，“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没，没有啊……”
　　夏正阳显然是不会说谎的类型，表情心虚得很，“有什么事吗？”
　　顾承意不解地眨了眨眼，但因为心里有事，也没有多想，道出自己的目的：“有件事问你，你不是要组建攻塔队吗，现在……”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攻塔队”，夏正阳更心虚了，忙道：“我，我现在有事，回头再找你说……先走了！！”
　　说罢，飞快逃离现场，就跟背后有鬼在追他一样。
　　“……”
　　还不知道被偷家了的顾承意疑惑地偏了偏头。
　　有病吧？
　　……
　　顾承意下了班就径直回家，一进门，便开始找碎苍的踪影。
　　“碎苍？”
　　“死猫，在不在？”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碎苍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事，用不到它的时候天天跑厨房来蹭吃蹭喝，真到有事找它了，又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真靠不住……
　　顾承意找了两圈，没找到碎苍的踪迹，遂放弃。
　　他想进永灵塔内调查铸剑谷的情况，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借用碎苍的力量，直接破开两个世界的屏障进入，既然碎苍不在，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
　　——从永灵塔的入口进去。
　　不过，要怎么跟方景说呢……
　　顾承意还在思考，下一秒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抬头，方景回来了。
　　“阿景。”
　　顾承意迎上去，“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
　　方景熟练又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在顾承意脸上亲了一口，“今天上班还顺利吗？”
　　上次的谈话最终也没有结果，顾承意和方景都不想说，于是便暂时搁置。
　　今天在夏正阳的办公室，方景特意对夏正阳说：“夏组长，我爱人也在异务局工作，这件事我不想让他担心，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可以的话，能替我保守一下秘密么？”
　　说完这话，方景见夏正阳表情好像有点怪怪的，随后立马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放心吧方先生，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方景也有些意外。
　　承意的同事，看上去人还蛮好的样子……
　　……
　　日常黏糊了一会儿，顾承意道，“阿景，我有个事跟你说。”
　　方景恰好也在同一时间开口，“承意，我……”
　　两人都是一愣。
　　“你先说。”顾承意咳嗽一声，道。
　　他要去永灵塔，顺利的话也得一两天时间，所以想找个借口，比如去漫展，或者周边城市旅游啊什么的……
　　结果却听到方景说：“我这几天要出差一趟，可能没有办法在家陪你了。”
　　诶？
　　顾承意眨了眨眼。
　　这么巧？
　　“要去多久？”
　　“还不确定，可能一周左右，也可能两三天。”
　　方景道，“对了，你刚才要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
　　顾承意放心了，既然方景正好要出差，那他就不用操心怎么找借口了嘛。
　　方景疑惑，“你刚刚明明是有什么话想说……”
　　上次想和顾承意开诚布公地谈，结果却不了了之，顾承意不想把进入试炼层的事告诉他，是为了不想让他担心，这一点方景能够理解，但是此时看到承意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景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些许失落。
　　是因为他最近因为永灵塔的事，所以陪老婆的时间变少了吗……
　　方景闪过的情绪，顾承意也捕捉到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夏正阳说的话。
　　——“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是对方景来说呢？这里也是他的家园，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他的意见吗？”
　　在很多人眼里，顾承意更像是那个被养着的“金丝雀”。从离开永灵塔到蓝星，顾承意没有正经上过一天班，他和方景认识，到结婚，中间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羡慕顾承意的人不少，都觉得他是运气爆棚，遇上了一个年少英俊又多金，还愿意一心一意对他好的男人。
　　当然，碎苍对此意见颇大，不止一次吐槽：“他们懂个屁……”
　　在碎苍看来，如果没有方景横插一脚，把顾承意泡到手，现在他都不用天天苦恼怎么把顾承意拉入伙的事了。
　　一个从永灵塔中走出的武神，简直就是人形核弹一般的存在，最好再遭受一点社会的毒打，这样的话都不用碎苍开口，顾承意恐怕自己就能摇身成为蓝星位面最大的反派……
　　而夏正阳的看法，和其他人恰恰相反。
　　他觉得方景才是被“豢养”的那一只金丝雀，从裂隙那次的事就能看出来。明明方景有着最顶尖的天赋，但顾承意却宁愿将他捆绑在身边，什么世界危机，家园毁灭，顾承意压根不在乎，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强硬的维护自己的“宝物”，毫无道理可讲。
　　“确实是有事和你说。”顾承意思索片刻，道。
　　“什么？”方景怔了怔。
　　“出差好几天见不到你……”
　　顾承意站起身，手掌按住方景的肩膀，将他压到沙发上，垂眸道，“本王……总要收点利息的吧。”
　　……本王？
　　方景一脸懵逼，回头看到电视里在播放的《重生白月光替身：高冷王爷宠上天》后，才反应过来。
　　头顶的暖光打在顾承意身上，他皮肤很白，在这样的光下呈现出漂亮的淡蜜色，透出春水般的旖旎来。垂在额前的发丝像晨曦中摇曳的柳丝，深邃漂亮的眸子轻轻垂下，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势。
　　方景很难得看见这样的顾承意，怔愣了片刻，喉咙微动。
　　在顾承意眼神注视下，方景终于想起该接词了。
　　“那……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利息呢？”
　　顾承意勾了勾唇，坐在方景的腰上，上身微微俯下，鼻尖相碰，两双眸子互相映出对方的样子来。
　　顾承意伸手，顺着方景紧实的小腹向下，手指握紧，声音很轻，也很蛊，“嘴上说不知道，但这里……已经蠢蠢欲动了呢。”
　　何止是蠢蠢欲动，方景都快爆炸了。
　　家里有个爱看肥皂剧的老婆的好处这就出来了，每次都有新剧本，常做常新……
　　方景仅剩的定力和理智在顾承意的逗弄下霎时消散，也顾不得失落不失落的了，当即反客为主，稍稍用力就重新占据了主动权。
　　方景磁性的声音喑哑，“那王爷一会别哭就行。”
　　顾承意扬眉，“看你本事了。”
　　……
　　……
　　你tm也太有本事了！
　　第二天，顾承意揉着自己的腰，一脸的悲愤。
　　难怪夏正阳说方景天赋顶尖，万中无一呢，能把堂堂武神搞到精疲力竭，这天赋能不好吗……
　　他在床上赖了半天，等到时间将至下午，才爬起来。
　　跟崔组长请了个假，顾承意下楼，看到冰箱上贴了个小纸条。
　　【等我回来。还有，少喝点奶茶。】
　　后面还跟了个板着脸的嘴角向下的小表情。
　　平时还有方景看着，他一走，顾承意铁定放飞自我，方总裁估计也不想从永灵塔回来后就看到一个暴涨十公斤的老婆，特意留下叮嘱。
　　顾承意看着纸条后面的颜文字，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方景用那张勾引人的帅脸摆出这副表情的样子，嘴角一勾。
　　就喝。
　　他当场掏出手机预定了一杯全糖芋泥波波，换好衣服，施施然出门。
　　……
　　中海市，正C区，永灵塔入口。
　　巨大的永灵塔矗立在楼宇之间，抬头看去，塔顶隐没于云雾之中，塔身布满了复杂的符文与雕刻，漆黑的高塔仿佛是最深色的墨滴不经意间落入大地，和周围现代化的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正阳站在距离永灵塔不远的地方，焦急地看着时间。
　　怎么还没来？
　　……该不会是被顾承意发现了吧？
　　夏正阳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搞得他一个激灵，忍不住脑补了一出方景被顾承意囚禁在家，这样那样的狗血戏码……
　　好在并没有，过了几分钟，一辆价格高昂的轿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夏正阳等人面前。
　　“久等了。”
　　方景下了车，迎面走来，他肩宽腿长，身上那股禁欲的精英气质扑面而来，像个从小说里走出来的顶级Alpha。
　　夏正阳自己好歹也算是异务局的局草，对自己的长相也颇有自信，但对上方景，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哥们儿真帅啊。
　　难怪武神看上他了呢……夏正阳心想。
　　看着方景走来，恍惚间夏正阳好像看到了上一世那个让众玩家们仰望的天将明战队的队长方景，只是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和方景并不熟，毕竟上一世的他在玩家里只能算一流水准，距离方景这种最顶尖的玩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也只有阎尚英能跟方景说得上话。
　　他们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夏正阳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到了，看到方景出现的那一刻，夏正阳感觉自己这一个半小时的等待值了。
　　“没事没事，没有久等。”
　　未来的大佬就在眼前，夏正阳露出笑容，连忙打了个招呼。
　　“夏组长，这个就是你要等的新人？”
　　旁边的人疑惑开口，他们这批进入永灵塔试炼层的人，算上方景和夏正阳一共九个，都是夏正阳挑选出的未来的精英玩家。
　　其中一个人觉得方景有些眼熟，打量了一会，对旁边的人小声道：“这个是不是中海市那个很有钱的方氏的总裁啊？”
　　“好像是他……他怎么也进永灵塔了？”
　　“原来等的就是他啊……”
　　“夏组长。”方景在夏正阳面前站定，道：“我想确认一下，之前的约定还算数么？”
　　方景在找夏正阳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便是通过试炼层后，不会直接加入异务局的攻塔队。方景手上有资源，也有钱，他更倾向于自己组建一个攻塔队。当然，他也答应夏正阳，如果他选择加入其他的攻塔队，会最优先选择夏正阳的这一支。
　　这个条件提出来的时候，方景也知道有点离谱，所以留了回旋的余地，没想到夏正阳竟然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夏正阳当然不会犹豫，方景能进永灵塔，这本身就是好消息，这意味着蓝星一方不会因为顾承意的插手而失去一个S级天赋的顶尖攻略者。至于方景想自己组建攻塔队这件事……
　　一方面夏正阳也没有底气带领方景这个未来的大佬玩家，不管是实力还是决策力，他自知远不如方景。另一方面，被誉为第一攻塔队的天将明战队就是方景自己建立的，这一点他不需要去干涉。
　　最重要的是……他怕顾承意。
　　自从知道方景和顾承意的关系后，方景在夏正阳眼里就成了“烫手山芋”，若是真把方景拉到自己的攻塔队，恐怕顾承意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夏正阳只想瞒着顾承意偷偷带方景度过最危险的试炼层，沿着上一世的轨迹顺利成为玩家，以方景的能力，之后的发展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了。
　　所以面对方景的疑问，夏正阳点了点头，“当然。”
　　“我怎么感觉……夏组长看上去这么卑微呢？”
　　“跟个舔狗似的……”
　　“方总裁虽然有钱，也不至于这么……吧？”
　　其他人看着夏正阳脸上的笑容，心里忍不住嘀咕。
　　“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夏正阳咳嗽了一声，“注意事项我之前已经发给你们了，试炼层的副本很多，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会遇到没有被通关过的试炼副本，所以你们一定要听从指挥。”
　　听到夏正阳的话，众人点了点头，表情都严肃了一些。
　　试炼层的危险有目共睹，否则的话，通关率也不至于这么低了。这可不是过家家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有数。
　　夏正阳扫视四周，在场的都是他挑选出来的上一世的顶尖玩家，未来的潜力股，自然没有那种脑子拎不清的货色，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走吧。”
　　……
　　夏正阳等人刚离开不到十分钟，另一批人也到了他们刚才集合的地点。
　　“队长，咱们这次真要带新人过关啊？”
　　“不是已经定好人了吗，临时加一个进来……会不会有点？”
　　“我也不想啊。”
　　被问到的队长耸了耸肩，“但这次是个有钱人……很舍得出钱，只要带他过个试炼层，就给我们这个数。”
　　他伸出几根手指头，其他队员一看，纷纷咂舌。
　　“这么有钱啊？”
　　“不过就是个试炼层而已……干吧！”
　　永灵塔虽然处处是机遇，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肉的。像他们这种底层攻塔队，连第一层都打得十分勉强，平日里就靠在最外围打点材料和药品，出售给异务局或者其他组织，日子过得也一般。
　　这次接了个带人过试炼层的单子，既然对方肯给钱，那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来了。”
　　队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息，雇主发消息说已经到了，一抬头，果然，不远处一个身影正迎面走来。
　　来人看身形很年轻，头戴一顶浅色系的鸭舌帽，中长发在后脑勺扎起。鸭舌帽的前沿微微倾斜，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额前的几缕碎发。
　　一身白色的简约休闲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裤脚随意卷起几折，露出脚踝，手里握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卫衣敞开的领口下是修长的颈部线条和漂亮的锁骨，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随性，像个明星。
　　“嗨。”
　　看到对面的一伙人，顾承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他们晃了晃，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第23章 
　　并不是顾承意非要找人一起进去。
　　只是因为异务局有规定, 进入永灵塔的玩家，必须是以组队的形式进入。永灵塔本就危险重重，而且作为副本型的游戏，永灵本体开发之初, 就是以组队挑战为主要模式的游戏, 单人进入危险极大。
　　永灵塔刚出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为了获得玩家的身份, 偷偷独自前往, 结果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也是因此, 异务局才定下了这个规矩, 降低伤亡率。
　　“顾……先生是吧。”
　　队长诧异于雇主的年轻，却也没有多问：“就您一个人么？”
　　像这样的富二代他们也见过不少, 无非就是平常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于是花钱雇点保镖去永灵塔里冒险，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年纪轻轻，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 估计就是这样的富二代没跑了。
　　保险起见, 顾承意也是做了点伪装的。
　　他用的是另一张脸, 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不是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脸。毕竟铸剑谷的人认识他, 他可不想再遇到熟人，惹麻烦上身。
　　这个能改变容貌的术法也是幻客林惑心教给他的, 顾承意学得不精，只是粗浅伪装，遇到三十层以上的高等级角色，很容易就能识破, 不过对蓝星位面的人来说，很够用了。
　　“嗯，就我一个。”
　　顾承意点头应道，“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走吧。”
　　……
　　永灵塔的入口附近很热闹，因为这里是攻塔者大量聚集的地方，已经衍生出了不少专门针对攻塔者的服务。
　　入口左侧的广场被划分成了【交易区】，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摊位排列，冷不丁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商业广场的美食街。
　　【D级装备附魔，顶尖装备打造的不二之选！】
　　【顶尖攻塔队攻略心得，低价出售！可小刀】
　　【三级装备修理，猛肝熟练度中，办卡八折】
　　【气力药水出售，大量存货，大量购买可优惠！】
　　【……】
　　五颜六色的招牌和灯带汇成一片，人来人往的很多，在这里摆摊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战斗天赋的“生活玩家”，能给攻塔者们提供装备修理、附魔、打造、镶嵌等服务，也有不少商人蹲守在入口附近，向从副本内出来的攻塔队收购战利品，赚些差价，还有一些摊位是部分攻塔队租下的，出售一些副本内的材料和消耗品。
　　粗略看去，还真有很多网游中的交易广场的感觉了。
　　“哥们儿，来看看呗！”
　　顾承意和雇佣的攻塔队从交易区路过，一个摊位的中年男人眼光相当刁钻，一眼看出顾承意气质不一般，忙招呼道，“都是从永灵塔带出来的好东西，不买没关系，看看有没有钟意的！”
　　顾承意好奇地走上前去，眼前的摊位摆了一些琳琅满目的道具，造型各异，有大有小。
　　“这些都是什么？”顾承意扫了一眼，好奇地问道。
　　“攻塔队从副本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办法鉴定，就当开盲盒了。”
　　摊主笑呵呵道：“有看上的吗？没准里面有神器呢。”
　　在永灵塔中，击杀怪物和首领获得的道具，玩家是可以直接看到属性的，而眼前这一堆五花八门的玩意，都是玩家从副本里通过各种手段“淘”来的玩意儿。
　　什么花花草草，地上的石头，碎掉的断剑，盔甲上的残片，茶杯之类的生活用品……
　　顾承意甚至还看到了某个人形种族的内裤……
　　好家伙，你们咋啥都捡啊……
　　不过这种“盲盒”的销量在蓝星位面卖的还蛮好的，在这个娱乐业发达的年代，大家都是看各种影视剧小说过来的，毕竟在一堆破烂里发现神器的桥段屡见不鲜，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人买了个断剑吗，后来一研究，竟然是二十层某个怪物留下的武器残骸。”
　　摊主神神秘秘的说：“拿去熔炼之后，就成了打造高级武器的主要材料，被一个攻塔队两百多万买走了！所以说，一切皆有可能啊……”
　　顾承意身后雇来的攻塔队成员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事儿他们也听说了，但他们毕竟是圈内人，了解了一些内幕，这事儿纯纯就是这群商人自己炒作，专坑这种啥也不懂就会做梦的圈外人的。
　　但想了想，又闭嘴了。
　　他们跟顾承意又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犯不着得罪摊主，断人财路这事儿，还是少干为妙。
　　顾承意目光扫过摊位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从下层副本里获得的，顾承意虽是永灵世界本地人，却也不是什么都见过，这些下层的东西，以前他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
　　然而武神的神念何其强大，神念稍微扫过，就能从这些东西上蕴含的能量知道它们的价值几何。
　　顾承意只是粗略扫过，就得出了结论。
　　基本都是垃圾……
　　唔？
　　顾承意目光落在其中一块白色的石头上。
　　那石头通体乳白，材质有点像钟乳石，呈现不规则的菱形，内部似有莹莹微光透出。
　　顾承意随手拿起，掂了掂。
　　在一堆垃圾里面，勉强算是有点用的了。
　　“这个多少钱？”
　　“摊上的东西都一样，八百一件，一千五两件，随便挑就行，小本生意，不讲价。”摊主道，“两件更优惠哦，要不再挑一个？”
　　顾承意摇摇头，“不用了，我就买这个。”
　　一旁雇佣的攻塔队好奇地凑上来看了一眼，见到顾承意手中的白色石头后，还是忍不住凑到顾承意耳边小声提醒。
　　“这个是永灵塔三层里面带出来的白板矿，一点用都没有，送人都嫌麻烦，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队长好心道。
　　他话说得还是客气了。从永灵塔带出来的东西，基本都被商人、资本乃至各种机构研究过了，稍微有点用的，都不会弄到摊上来卖，就这破玩意还要八百，说是抢钱都不为过。
　　顾承意道：“无所谓，买个开心。”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什么“白板石”，这分明就是【六合白砂】，是永灵塔四十四层的特殊产物。因为不稳定的裂隙时有发生，偶尔会掉到其他层里。
　　六合白砂本身确实没什么用，因其易燃的特点，常被永灵世界的生物当成炭用于生火，但顾承意手中这枚，不是六合白砂，而是特殊的【白砂母】。
　　一整条白砂矿脉，经过数百年会产出一枚白砂母，因环境不同，大小也不一样，是永灵世界价值极高的锻造材料。顾承意手中这枚足有拳头大小，分量可不低，利用得当的话，武装一整支小队都没问题。
　　开口的队长见顾承意这么说，也只能耸了耸肩。
　　他还能说什么？富家子弟嘛，花几百买个开心，对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塔了吧？”队长看了眼时间，道。
　　“等我几分钟。”
　　顾承意干脆利落地付了钱，随后向另一个锻造的摊位走去。
　　他的佩刀雷烬还在武神塔内，既然手上有材料，正好顺便打造个武器，打起来也顺手一些。
　　顾承意将白砂母握在手中，看不见的能量顺着手臂沿袭向上，将白砂母包裹，在武神劲气的加持下，白砂母的“核”被激活。
　　这也是白砂母的特点之一，放在永灵世界，白砂母即便拿到手，也需要大量高手联合用气力蕴养数月，才能激活“核”，用作打造，但在武神手中，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白砂母的打造门槛很低，激活之后，不需要太高的锻造等级就能使用。虽然给低级锻造师打造会浪费一些，不过对顾承意来说，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浪费就浪费了。武神殿里最普通的军团成员，用的武器材料都比白砂母好得多。
　　摊位上的锻造师没什么生意，还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见有客人来，顿时精神了不少，“帅哥，锻造吗？我四级锻造天赋，成功率杠杠的，交给我包放心！”
　　“锻把刀，唐横刀样式，刃长两尺八寸……”
　　顾承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白砂母递过去，“用这个做主材料。”
　　锻造师接过白砂母，打量一下，顿时笑出声，“哥们，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这白板石也能做锻造主材料？”
　　“队长，咱们这雇主，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好用啊？”攻塔队的队员小声凑到队长耳边问，“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
　　“提醒干什么？我们劝他，没准他还嫌我们多管闲事呢。”队长道，“有些坑自己踩了才知道，随便他吧。”
　　顾承意：“你别管它行不行，做就是了。”
　　“不做。”
　　锻造师把白板石往摊子上一放，打量了一下顾承意，“圈外人吧？我一个四级锻造师，不说什么高等级装备，起码也得锻点像模像样的装备吧，用这个白板石做装备，把我招牌都给砸了。做不了，你找别人吧。”
　　他声音大，吸引了一圈周围人的注意力，热爱吃瓜的群众们围了过来，看到桌上的白板石，也笑出了声。
　　“老宋，这是拿你寻开心呢？”
　　“拿白板石锻刀？第一次听说，稀奇啊。”
　　“兄弟，劝你一句，真没必要浪费这钱，这白板石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煤炭好用，做出来也是浪费。”
　　“你要喜欢刀，我这摊上还有一把，是有属性的道具，我看与你有缘，要不八万八卖你一把？”
　　“又是一个看小说脑子看坏掉的……”
　　周围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句，表情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顾承意没什么波澜，只是叹了口气。
　　唉，我现在脾气可真好。
　　若他还是永灵世界的“人设”，这番话说出来，当场把你们舌头都给割了。
　　咸鱼版武神抬了抬眼，“你确定不做？”
　　“爱找谁做找谁做。”锻造师摊主摆了摆手。
　　“行。”
　　顾承意耸肩，去隔壁另一个摊位。
　　隔壁也是个锻造摊，但是摊主的锻造等级不高，长相也很年轻，看着像个大学生，仅仅只有二级，摊位上挂的还是【冲熟练度，自带材料免费锻造】的牌子。
　　“诶？”
　　年轻锻造师见顾承意带着个白板石过来了，疑惑道：“让我锻吗？”
　　“嗯。”顾承意点头，“给锻造费的。”
　　“那倒不用……”
　　年轻锻造师其实也不是很想接这个单，毕竟白板石是垃圾材料，就算锻成功了也不加什么熟练度，还浪费气力。
　　现在气力药水可不便宜，特别是上次裂隙的事件过后，很多攻塔队包括异务局手里的气力药水都消耗了一大部分，本就价格不菲的气力药水又喜迎物价上涨，他锻造等级低，交易所里高等级的锻造师一抓一大把，生意不好，连基本的气力药都快买不起了。
　　他是在校实习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工作才来永灵塔碰碰运气的，不过没觉醒什么好的天赋，只能当了个锻造师，在交易区混了俩月，啥钱也没挣到，摊位费都快交不起了，等月底摊位费到期，他也不想续费了，准备老老实实去当社畜。
　　想到顾承意刚刚被其他人嘲笑的样子，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还是稍稍心软了一下，心想反正都快不干了，帮个忙也没啥：“给我吧……你要锻什么样的刀？”
　　顾承意说出要求，年轻锻造师点了点头，从摊位里拿出自己的锻造炉道具，接过顾承意手中的“白板石”，打开自己的操作面板，勾选好刀的规格与造型，又用了点其他材料，一并放进炉中。
　　这种没用的白板石当主材料，锻出来的刀也只能当摆设，成功率也不见得有多高……有必要吗。
　　年轻的锻造师一边注入气力，一边暗想。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进度条，正在飞快填满。虽然是现实世界，但永灵塔里的东西，包括玩家获得的天赋和技能，都带有显而易见的游戏元素，比如锻造，没有现实中那么复杂的工序，只要有材料和锻造炉道具，发动技能，等待进度条满即可。
　　锻造师心不在焉，但当进度条满的那一瞬间，异变突生！
　　【锻造成功！】
　　【获得武器：雁白横刀（品质：紫）！】
　　【雁白横刀：金色品质武器。
　　质地87，锋利93。
　　主属性增加30。
　　受白砂母矿石影响，对暗属性目标伤害提升10%。】
　　“！！！！”
　　锻造师一脸呆滞，下一秒，随着武器锻造成功，又是一条提示窜出。
　　【成功打造紫品稀有武器，锻造技能熟练度+15668。】
　　哗——
　　年轻锻造师身上骤然冒出蓝色光芒，那是锻造技能熟练度提升的标志！
　　这一道光来的突兀，交易区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纷纷抬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光芒传来的方向。
　　【锻造技能熟练度已满，等级提升。】
　　【锻造技能熟练度已满，等级提升。】
　　【锻造技能熟练度已满，等级提升。】
　　……
　　蓝色光芒连闪六次，在年轻锻造师一脸懵逼的表情中，他的锻造技能从二级直接提升到了八级。


第24章 
　　永灵世界的道具, 常规上从低到高分为白、绿、蓝、紫、金、红六个品级。而红品之上，还有“神品”这个独立的品级。
　　现阶段的玩家们通关七层，获得的道具大部分在白色到绿色品级之间，蓝品都很少见, 基本都在天阙等顶尖攻塔队手中, 对普通玩家来说，蓝品就已经是神器一样的存在了。
　　但是现在, 众目睽睽之下, 一把紫色品级的刀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且……还是被打造出来的？
　　那个年轻的锻造师看着手里的刀, 手掌微微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我打造出来的吗？
　　质地87, 锋利93……这个属性, 应该是三十级左右的紫品武器了吧！
　　永灵中虽然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但是出于习惯，玩家会以永灵塔层数的平均力量值作为基准, 来作为等级指标。三十级就对应着三十层里的普通怪物的力量水平。
　　愣神间, 顾承意从他手里接过这把“雁白横刀”, 掂了掂, “谢了。”
　　按理来说，这么大块的白砂母, 还是武神亲手激活的母核，怎么也能铸一把六十级左右的金品武器。到底是锻造师水平不太行, 锻造等级太低了……
　　不过……勉强能用。
　　年轻铸造师回过神来，“不客气。”
　　他表情复杂，看了顾承意一眼，小声道：“你……你要小心一点……”
　　材料是对方出的, 他只是帮忙铸造，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打造出这把刀让他的铸造等级原地连到八级，要知道锻造技能现在最高也就八级而已，这一下直接让他跻身最顶尖的铸造师之一，对于他这样马上都准备回老家当社畜的边缘人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大气运。
　　顾承意目光扫过四周。
　　果不其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表情各异，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雁白横刀，呼吸都重了几分。
　　之前拒绝给顾承意锻刀的那个中年锻造师眼睁睁看着隔壁摊的同僚原地飞升，更是一脸震惊加懊悔，差点当场吐血。
　　卧槽，这要是给我锻造，我不是直接升九级了？！
　　三十级的紫品武器，蓝星位面现阶段绝对是独一份，至少未来半年到一年内，这把武器都是顶尖水准，价值难以估量。要不是这里是交易区，而且还在永灵塔入口面前，有异务局的工作人员在，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即便如此，周围也有不少人露出了蠢蠢欲动的表情。
　　“可以走了。”
　　顾承意收起雁白横刀，拍了拍旁边早已目瞪口呆的攻塔队队长的肩膀，说道。
　　“……好，好的。”
　　队长看了一眼顾承意，又看一眼刀，再看一眼顾承意，这才点点头，艰难开口。
　　在一群惊讶、羡慕、贪婪、各怀鬼胎的目光中，顾承意和攻塔队的人径直朝着入口方向离去。
　　不远处，几支攻塔队目光闪烁：“查一下他的身份。”
　　“三十级的紫品武器……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只要他愿意出手，价格不是问题。”
　　“通知龙隐战队的人，交易区这边有情况了。”
　　而另一边，刚刚卖给顾承意材料的摊位也挤满了人。
　　“我草，白板石都能出紫装。”
　　“难不成这玩意有隐藏功能？”
　　“小说照进现实……还真有人捡漏了啊！”
　　“你这的白板石我全要了！”
　　摊主笑得眼睛都弯了：“别抢别抢，排队购买，……八百？什么八百？两千八一块！不讲价！”
　　“奸商啊你！”
　　……
　　“队长……”
　　顾承意走在前头，身后，他雇佣的攻塔队目光交流，表情不定。
　　“三十级的紫武器啊……我们要不要……？”
　　队员语气里的意思，队长当然听出来了。
　　他垂下眸子，“这样……不好吧，我们毕竟是攻塔队，以后传出去，还怎么立足？”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队长，大不了以后不干攻塔队就行了！”
　　“是啊，三十级紫武，要是能卖掉，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还攻什么塔啊。”
　　“这家伙一看就是小白，啥也不懂，这东西在他手里也是浪费。”
　　“反正进了永灵塔，我们人多，怎么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要是愿意给我们，那就皆大欢喜，他要是不愿意……”
　　后面的话，队员没有继续说，但其中深意大家心知肚明。
　　进了永灵塔，生死不论，在里面死个把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队长听着，隐隐有些意动，看了眼顾承意的背影，抿了抿唇，道：“……再看看吧。”
　　他毕竟是现代人，虽然随着永灵塔的出现，整个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不是谁都能毫无压力地做出杀人越货的决定的。
　　人心复杂难测，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顾承意能感受到身后几个人的情绪。
　　对欲望的贪婪，在武神的神念视野中十分抢眼，他甚至能察觉到其中的摇摆不定，一会是克己的理智，一会是贪欲的妄念。
　　……人类，真是很有趣的生物。
　　正如碎苍以前说的那样，脱离了永灵世界的顾承意，不再是以前的武神。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以后，他像一个充满探索欲的孩童，对陌生的一切都感兴趣。
　　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便遇到了方景，顾承意是没有感受过太多世界复杂的，方景把他保护地很好，因此顾承意最先在他身上学到的，是喜欢和爱，被这样的爱意所包围，才造就了如今顾承意这副毫无攻击性，在外人眼中甚至是懒散不着调的模样。
　　此刻，身后传来的复杂情绪，让顾承意在好奇之余，也饶有兴致。像在看一部新的电影。
　　——你们会怎么做呢？
　　……
　　顾承意和攻塔队进入了永灵塔的试炼层，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另一个入口亮起光芒，数秒后，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
　　来人身高不高，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兜帽有些凌乱。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带有稚气的少年面孔，脸色有些苍白。
　　正是白六无。
　　“嘶……”
　　白六无捂着胸口，神色微沉。
　　连续穿过近九十层的领域，被数波人马追杀，他才终于在第七层找到了前往蓝星位面的通道。然而刚刚进入蓝星位面，他就感受到了世界屏障对他的压制。
　　本就在领域中消耗了大量能量和体力，加上屏障压制，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更差了。
　　从七层出来，就只能发挥出七层永灵塔的力量吗……
　　白六无感受着身体的力量几乎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一，哪怕伤势恢复，也无法冲破屏障的上限，敛了敛目光。
　　难怪所有上层的生物都不愿在屏障还在的时候进入蓝星位面……世界屏障的力量等同于法则，哪怕是九殿十劫也无法避免。这样说的话，殿主现在的境遇，一定也很危险……
　　想到殿主，白六无深吸一口气。
　　周围人来人往，都是蓝星位面的人类的气息，这种气息对于永灵世界的人来说，就像是吸血鬼见到了新鲜的血液，刻在骨子和基因里的杀戮欲望涌上来，拉扯着白六无的理智。
　　好在他克制了下来。比起宰了这些人类，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怎么找到殿主……
　　因为是一个人出现的，白六无的出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过大家也只是好奇地在他身上的伤上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白六无扯了扯兜帽，朝着入口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
　　“阎队！”
　　异务局内，一个工作人员飞快打开了阎尚英的办公室大门。
　　“异常能量波动又出现了！”
　　阎尚英原本在看文件，听到这话，飞快站起身来，“什么？”
　　自从上次黑水滩裂隙事件之后，异务局一直没有放弃追踪最后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毕竟从永灵塔降临到现在，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能量浓度，这件事一天没有头绪，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时刻萦绕在心头。
　　那个自称“真霆”的男人，来自哪里，目的是什么，又何时会出现……这都是异务局紧迫需要探究的问题。
　　而也是在那一天后，异务局加强了对于整个中海市能量监控的等级，只要中海市区域出现特殊能量波动的信号，就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
　　“两分钟前，C区的永灵塔入口的方向出现了异常信号。”
　　工作人员带着阎尚英往指挥室赶，同时汇报道：“虽然信号浓度和上次的比起来，要小了很多，但波长十分相似……”
　　赶到指挥室，阎尚英扫了一眼虚拟地图上标注的信号源，皱了皱眉：“让行动队的人先赶过去，第一时间封锁附近区域。”
　　“是！”
　　“把入口控制住，所有出入的人员，不管是玩家还是别的什么，都要排查一遍。”
　　阎尚英显然对这个信号的出现十分在意，在说完之后，顿了顿，思考片刻，道：“给我备台车，我去现场一趟。”
　　……
　　“让我们出去！”
　　“异务局这是什么意思？”
　　“我同伴在永灵塔里受伤了，我们要去医院！”
　　C区永灵塔入口区域，异务局的人行动很快，第一时间封锁了附近的所有出口，往来永灵塔的玩家们一脸懵逼，在想要离开被阻止后，终于爆发了不满。
　　“不好意思，各位，这是异务局最高指挥室下达的指令。”
　　一个工作人员道：“请大家稍安勿躁，救援人员马上就会来，有伤势的玩家很快就可以得到治疗，不会耽误伤势的。”
　　在一遍遍重复下，原本有些闹腾的玩家们总算安静了一些，没有爆发更大的冲突。
　　人群中，白六无奇怪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
　　他是第一次来到蓝星位面，对于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和永灵世界不一样。
　　对于蓝星位面，永灵塔上层的人的态度一直是颇为轻视的，这一点白六无也一样。毕竟蓝星上的“玩家”的实力在他们眼里完全不值一提，如果是在永灵位面，白六无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这里尸横遍野。
　　可是，因为世界屏障的缘故，白六无的实力被压制在七层左右，加上身上有伤，在没有掌握足够信息的情况下，他也谨慎地选择了观望，没有轻举妄动。
　　他躲在人群里，克制住自己攻击的欲望，扫视四周。
　　不多时，他察觉到从周围赶来了一批人，身上的能量气息比起大部分人都要浓厚许多，大概有六层到七层的水平，数量还不少。
　　“那不是燃木战队的人吗？”
　　“还有剑锋寒队伍也在……天阙的人怎么也来了？”
　　“这么多顶尖攻塔队都过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人群注意到了不断出现的顶级攻塔队的身影，议论纷纷。
　　白六无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不多时，阎尚英也赶到了现场，他抬眼扫过面前乌泱泱的被拦在出口内的玩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下属汇报道：“阎队，现场已经封锁完毕，从能量波动出现到现在，没有其他人离开过。”
　　阎尚英点点头，下一秒，他的视线和人群中的某个人交错而过。
　　他的目光顿了顿。
　　人群中，一个穿着斗篷的少年在和他对视。
　　穿着斗篷，这并不稀奇，毕竟随着攻塔进度的提升，很多玩家都会穿上永灵塔内产出、或者生活玩家制作的防具，斗篷造型虽然奇特，但也不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重点是，他的眼神。
　　冷静，毫无慌乱，带着些微妙的疑惑。最重要的是，阎尚英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蔑视。
　　仿佛另一个物种对于低等生物的轻视，上位者对于蝼蚁的不屑，这种眼神完全不是蓝星人应该有的。
　　哪怕外表和人类差不多，但这独特的眼神，还有身上传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以阎尚英的细心与洞察力，注意到他简直就和在漆黑一片的旷野上找到一束火把一样容易。
　　“找到你了。”
　　阎尚英冷笑。
　　注意到阎尚英的眼神，白六无周围的人也纷纷回头看去，然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宛如摩西分海般，白六无周围的人撤开一点距离，将他在人群里彻底暴露出来。
　　“抓住他。”


第25章 
　　……
　　试炼层, 阴影山林。
　　“张诚，正面十一点钟方向，三秒后会出现一批小怪，提前站位, 把怪拉住。”
　　不断有碎石从头顶落下, 夏正阳后撤一步，有条不紊地指挥道：“其他人注意输出, 躲好碎石。”
　　“知道了！”
　　众人纷纷回应。
　　试炼层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危险, 但夏正阳毕竟前世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 试炼层的机制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只要队友听指挥，打起来不要太轻松。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符, 在天赋【增幅】的加持下, 原本伤害感人的火符瞬间化作一枚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轰的一声砸在面前首领怪物的脸上，打出了高额的伤害量, 随后触发机制, 面前的首领怪开始咆哮, 四周的空气隐隐颤动。
　　“进二阶段了, 小心。”
　　夏正阳喊了一句，同时余光看向其他人的方向。
　　在一众有些手忙脚乱的队员中, 方景有条不紊的进攻和灵活的走位让他不由侧目，刚开始进来的时候, 方景的表现还有些生疏，俨然就是一个纯新手的样子。而仅仅一个小时过去，他就已经飞快适应了副本内的节奏，摸透了怪物的进攻路数, 甚至在夏正阳疏忽的时候，还会开口提醒他。
　　不愧是前世最顶尖的玩家……这天赋和适应力，让夏正阳委实有些羡慕了。
　　照这个进度下去，他们通过试炼层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只是不知道，方景觉醒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呢……
　　前世夏正阳虽然知道方景很强，而且强的离谱，但他并不清楚方景具体的天赋是什么，只知道是S级。整个蓝星位面，S级天赋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在夏正阳死亡之前，国内所有玩家中算上方景，也只有四个玩家拥有S级天赋，可见其稀缺性。
　　“夏组长，注意左边。”
　　夏正阳发呆之际，方景注意到他的走神，提醒了一句。
　　他回过神，收回打量的目光，“大家加油，处理好二阶段，最多半小时我们就能通关了。”
　　……
　　试炼层，蜘蛛巢穴。
　　顾承意雇佣的这支虽然是不太入流的攻塔队，但实力还是有的，应对试炼层显得游刃有余。黑暗的巢穴中不断有蜘蛛从阴影处扑出来，旁边的攻塔队玩家一个咒法下去，掀起的爆炸就能掀飞一大片，整个巢穴内隆隆作响，硝烟味弥漫。
　　顾承意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于是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打量附近的环境。
　　试炼层在永灵塔最下方，想要通过试炼层去往八层的铸剑谷，就需要找到对应的“眼”。
　　这一点对顾承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看似坐着休息划水，实际上神念已经展开来，蔓延到整个蜘蛛巢穴的领域，开始搜寻巢穴内可以通往其他层数的“眼”。
　　“他还挺悠闲的。”
　　战斗之余，一个队员瞥见顾承意在后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像是来攻塔，倒像是来度假的样子，有些不忿。
　　“给钱了就是大爷，随他去吧。”
　　队长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一个普通人，要是参与战斗反而还会帮倒忙，我们还得腾出手救他。这样反而也好，有自知之明。”
　　“队长，你考虑好了吗？”队员应对着四面八方的蜘蛛，同时到他旁边情深开口。
　　“……我再想想吧。”
　　“还想什么啊队长。”
　　队员有些着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知道对方心软，又道：“我们可以不杀人，我也不想杀人……那我们只抢东西吧？”
　　见队长还在犹豫，队员咬了咬牙：“队长，我记得你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吧？我也已经快三十岁了，你也知道我妈前段时间癌症住院，现在工作不好找，好不容易成了玩家，也没什么竞争力，我们攻塔都快一个多月了，也只通关了一次一层，你难道没有想过未来怎么办吗？”
　　“……”
　　“进塔之前，我联系了一个做商人的朋友，他说前段时间有个七级的蓝品武器，在拍卖会上卖到了六百万的价格。三十级的紫品武器，能卖多少钱，你想过没有？”
　　队长的心猛地一跳。
　　“队长，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父母身体抱恙，孩子刚上小学，也在为学费的事情发愁。我们在永灵塔里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吗？”
　　队员再劝：“现在机会就来了，而且是唾手可得，要是干了，我们至少一个人能分几亿，有了这钱，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对，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永灵塔这么危险，不知道哪天我们就死在这里了，起码在我死之前，要把我妈的病治好，给她留一笔钱，之后不管是下地狱还是被千刀万剐，我都不在乎。”
　　他的话既是在劝对方，也是在劝自己。前半生一直是个自认老实本分的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说出这番违背良心的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队长还在摇摆，他似有所察地抬起头，看到顾承意似乎也在看这里，两人的目光相遇，他看到顾承意似乎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
　　队长抿唇，过了半天，目光定了定，抬起头来。
　　……
　　蓝星位面，中海市，市区内。
　　已是傍晚，街边的路灯陆续打开，卸下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忙，夕阳的色彩在天际间挥洒自如，将高楼大厦的轮廓勾勒出金辉熠熠的线条。
　　商铺的霓虹灯亮起，孩子嬉戏玩闹，热气腾腾的小吃摊，购物逛街的男男女女，到处都散发着生活的气息。
　　下一秒，街道另一头传来了惊呼声，凌乱的脚步接连响起，伴随着橱窗碎裂的声音和火光，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又有裂隙吧！”
　　“什么情况？”
　　街道尽头，一个身穿斗篷的瘦小身影飞快在街道上疾奔，速度快得几乎拖出了残影。
　　白六无一个起落，跳到附近的楼顶，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断逼近的气息，目光沉了下来。
　　……该死的人类。
　　就在他脚尖将要落地时，左侧方向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持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白六无奔袭而来，剑锋一抖，便朝着白六无眉心刺去。
　　白六无冷笑一声，身形微微一侧，躲过剑锋，然后一记猛烈的侧踢正中身影，巨大的力量迸发，那高大身影像炮弹一般倒飞出去，轰得一声撞碎了一旁商铺的橱窗，引起一阵阵尖叫。
　　然而就是拖延的这一瞬间功夫，身后又有几个人追了上来，将白六无团团包围，齐齐出手。
　　咚！
　　白六无不闪不避，一拳击出，劲风四溢，就连空气都响起了剧烈的引爆，能量飞快聚集随后炸开，将其中一人径直砸飞，随后转身躲过袭来的武器，又是一脚踹飞另一个玩家——
　　他的身躯瘦小，力道却宛如猛兽，横冲直撞之下，在场虽都是现阶段顶尖玩家，可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白六无此时也是心头怒火升腾，若不是被世界屏障压制，使得他的力量被限制在七层左右，加上连闯近九十层领域，伤势未愈，就凭这些蝼蚁，也配与他一战？
　　可就是这群蝼蚁，此刻却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他们训练有素，反应也很快，配合度更是极高，刚刚那个被他踹飞的玩家，还未落地就已经有数道治疗术落到了他的身上，反观白六无，还未解决面前的玩家，下一秒，四面八方就出现各种术法，火球、雷霆、箭矢、能量弹齐齐飞来，结结实实地轰在他身上，让白六无身躯微微摇晃，差点没站稳。
　　除了白六无，正在围攻他的数十名玩家也同样心头惊讶。
　　这个人……
　　明明看上去年纪很小，但出手却狠辣至极，仿佛一具人形泰坦，横冲直撞。他们也是在永灵塔内身经百战的老手玩家，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悍的怪物！
　　“侧后方有空缺，B7小队补上，别给他喘息的时间。”
　　不远处，阎尚英按住自己的耳机，看着战场变化飞快下达指令，“控制系玩家继续骚扰，正面把压力顶住。……束灵索还有多久到？”
　　“马上到了，阎队。”手下道：“束灵索的技术才刚刚调试完毕，还没有经过稳定性实验，确定要在这里用吗？”
　　阎尚英看着不远处正在玩家的包围中鏖战的白六无，眯了眯眼，“要抓活的。”
　　“滚开！”
　　白六无低吼一声，再次突破，调动起身体内部的能量流转全身，朝着好不容易打出的空缺撞了过去，能量迸发中，几个玩家躲闪不及，如断线的风筝被撞飞数米，在空中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白六无也终于抓到机会，飞快从他们的包围圈中突破！
　　但下一秒，白六无听到空气里响起的嗡嗡声，他猛地抬头，看到周围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数架全副武装无人机。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战斗直觉却猛地跳了一下。
　　没等他有所动作，赶到的无人机已经闪电般射出数道黑色的链索，从各个方向袭来，缠上了白六无的手脚。
　　白六无沉下脸，调动气力，正准备将其震碎。然而这些黑色链锁下一刻同时亮起，高压电顺着链条传导，让白六无聚起的劲力猛地一散。
　　紧接着白六无感觉到自己的劲力似乎被某种特殊的能量封锁！
　　糟了。
　　白六无心中一惊。
　　……
　　蓝星位面，中海市，黑市。
　　黑市位于中海外围郊区，除了入口附近的交易区外，也是很多攻塔队购买物资的首选之地，这里聚集了众多商人与玩家，还能买到一些市面上很少流通的特殊道具。
　　因为隐私性和安全性更高，且异务局难以监管，这里也成了不少地下组织的聚集地。
　　黑市其中一处建筑内，一个男人推门跨入。
　　面前的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老大，异务局那边有情况。”
　　男人低头，对着面前的黑暗轻声汇报。他的长相普通，但脸上却有一道显眼的刀疤。
　　如果夏正阳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
　　这个人，在他的前世很有名，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先锋玩家，但他不属于任何攻塔队，而是隶属于一个名为【迹】的组织。
　　这个【迹】，便是上一世没有顾承意在时，配合异务局解决了黑水滩裂隙事件的那个由顶尖精英玩家组成的神秘组织。
　　黑暗中没有回答，男人却并不意外，他继续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是C区永灵塔入口处出现了异常能量波动，大量玩家和异务局的人都赶到了现场，随后在市第五街区经过一番战斗，将来自永灵塔的入侵者抓获。”
　　“入侵者……”
　　过了一会，黑暗中才传来一声疑惑，随后，黑暗的房间响起吞咽的声音。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吞咽声，像是某种野兽进食，伴随着血肉被锋锐的牙齿撕裂的响动，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男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等待吩咐。
　　嗒……
　　两道绿油油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似乎是某种可怕野兽的眼睛，闪烁着幽幽光芒，并缓缓朝着男人靠近……
　　片刻，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慢慢踱步而出。
　　“呲溜。”
　　黑猫碎苍嚼吧嚼吧两下，咽下嘴里的鱼，然后“呸”地一下将鱼骨头吐出来，晃了晃尾巴，露出满足的表情。
　　“是谁啊？”
　　碎苍眨着圆溜溜的猫眼，好奇地问。


第26章 
　　砰！
　　随着咒符燃烧, 一道暗色火焰化作咆哮的火龙向前席卷，带走了最后一丝血量，在众人注视下，巨大的蜘蛛母体身躯轰然到底, 掀起一片粉尘。
　　整个蜘蛛巢穴霎时安静下来。
　　【成功通关试炼层——蜘蛛巢穴。】
　　呼……
　　首领死亡, 队长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因为紧张出的汗, 回头, 对着在一旁以悠闲姿态旁观的顾承意道：“顾先生, 通关了。”
　　“辛苦了。”
　　顾承意点点头, 笑道，“现在要离开吗？”
　　队长看着他, 垂了垂眸, “还得等一会儿，副本结束后还有结算时间，结算完之后, 离开永灵塔的传送门就会出现。”
　　他走到蜘蛛母体刚刚死亡的地方, 捡起地上的白色宝箱, 这是副本BOSS被击杀后的战利品, 可以随机开出各类道具。
　　“按照约定，作为雇佣人, BOSS的战利品归你。”
　　队长说道，“你开吧。”
　　顾承意打量一眼, 上前将白色宝箱打开。
　　白光涌现，宝箱中出现了几瓶透明药剂，还有几张符咒，以及一副散发着白光的手套。
　　“两瓶气力药水, 两瓶恢复药水，隐匿符和力量加持符，还有白装手套……”
　　队长有些诧异，“顾先生，运气不错。”
　　试炼层只是最基础的副本，爆率并不高，能出这么多东西，已经超出预期了。
　　“给你们了。”
　　顾承意道，“我不需要。”
　　队长一愣，“不需要？”
　　“嗯。我只是进来体验一下，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队长犹豫了一下，心想有钱人就是任性啊……这些药水符咒和装备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小几万块。
　　顾承意说话间，神念感受到身后有两个人正在朝他靠近。
　　嗖——
　　下一刻，他的脑后响起了剧烈的破空之声！！
　　顾承意没有动。
　　剑锋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啪。
　　安静的洞穴里，两只小型蜘蛛的身体被斩断，落到地上。
　　“还有漏网之鱼……”
　　队长将蜘蛛踢到一旁，“就算副本通关，本内还是有危险的，不能放松警惕……顾先生，没事吧？”
　　顾承意目光轻敛，眼中有些疑惑。
　　“……没事。”
　　没有动手？
　　是想找一个更好的机会么？
　　“没事就好。”
　　队长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出去吧，这里还是挺危险的。”
　　他话音刚落，整个蜘蛛巢穴突然晃了晃，下一秒，刚刚蜘蛛母体死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黑色缝隙，是通往入口的传送门。
　　其他人清点了一下战利品，并没有对顾承意出手，而是朝着传送门的方向走去。
　　在顾承意的神念中，依然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贪念，即便没有神念，从他们的表情中也能察觉到一些端倪。
　　意动，不舍，犹豫，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让顾承意有些看不懂。
　　嗞——
　　第一个人走到传送门前，伸出手，刚刚触碰到裂隙，突然，整个裂隙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窜出。
　　吼！！
　　裂隙骤然扩大，而后一只半透明的怪物从裂隙出口钻出，外形像一只放大版的鱼，长着锋利的獠牙，偌大的鱼头几乎要把裂隙撑破。
　　“草！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见过啊！”
　　众人一阵慌乱。
　　顾承意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游梭兽。
　　这是一种穿梭于不同层数的特殊种族，不属于任何一层，生存在裂隙的夹缝之中，以空间的力量为食，因为数量稀少，顾承意至今为止，也只见过一次。
　　不过……
　　顾承意看着那只想要冲出裂隙的游梭兽，微微皱眉。游梭兽分明是十分温顺的物种，虽然力量颇为强悍，但实际很胆小，见人就跑。然而这只游梭兽目光猩红，身上涌现出一股狂暴的气息，这显然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在它身上，顾承意居然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的存在，正在侵蚀它的身体。
　　……浊气？
　　……
　　“夏组长！”
　　另一边的阴影山林副本，刚刚解决完首领BOSS的夏正阳一队正在清点战利品，突然，其中一人指着夏正阳身后，惊呼出声。
　　夏正阳疑惑转头，便看到出口裂隙中出现的狰狞怪物，透明的身躯卡在裂隙中正在飞快扭动，仿佛要挤破空间破出。
　　“游梭兽？！”
　　夏正阳诧异惊呼，下一秒也感受到了这只游梭兽的不对劲：“退后！”
　　其他人反应很快，执行力也十分到位，夏正阳开口的一瞬间，众人就齐齐摆出警戒的姿态，后撤了一些。
　　随后夏正阳看到游梭兽偌大的鱼头一甩，开始啃食起了裂隙的边缘，咔嚓一声，分明属于另一个维度的裂隙居然在这一口下直接被啃出缺口，整个裂隙都开始不稳定地颤抖起来。
　　“坏了……”
　　夏正阳心下一沉，若是让游梭兽破坏掉裂隙出口，他们可就被困在这里了……
　　他也顾不得想向来温顺怕人的游梭兽为什么会这样，率先出手，“进攻！别让它破坏出口！”
　　……
　　咚！
　　一声闷响，队长的身体被游梭兽猛地冲撞，巨力袭来，他吐出一口血，重重摔在蜘蛛巢穴的石壁上！
　　该死……
　　他捂住胸口，想要起身，但身体在这一撞之下几乎要散架，他尝试爬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咬咬牙，掏出一瓶恢复药水一口灌下。
　　他们的攻塔队本就不是什么强队，只是勉强混口饭吃的水平，而这只游梭兽的力量……绝对有六层到七层的水准，对他们来说，俨然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其他的队员也在疯狂攻击游梭兽，但各种攻势落在它身上，就连防御都破不了，反而激怒了游梭兽，它嘶吼一声，仿佛失控的火车一般在巢穴内横冲直撞起来，众队员脸色大变，纷纷闪避，整个巢穴发出隆隆震动，宛如地震。
　　感受到身体的伤势在恢复药水的作用下正在缓慢恢复，队长咬了咬牙，再次尝试爬起，一偏头，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身影。
　　顾承意站在旁边，正偏头看着场上，他一身休闲服，以打量的姿态观察着一切，冷静地就像一个局外人。
　　“顾先生……”
　　队长以为他被吓傻了，道：“你别站在这里，会成为它的目标的！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个怪太危险了……”
　　“为什么？”
　　“……什么？”队长一愣。
　　顾承意举了举手中的紫色长刀，“不想要吗？”
　　“……”
　　队长心中一惊。
　　原来，他知道？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顾承意话很少，少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个毫无防备心的菜鸟，像那种完全不知人心险恶的富家少爷，天真地有些愚蠢。如果他们愿意，顾承意手中那价值连城的武器，想要夺走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顾承意道破了他们的念头，这让队长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抿了抿唇，还是诚实道：“……想要。”
　　贪念并未断绝，顾承意的神念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渴望。正如他们所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年纪都颇大，有生活的压力，是家人的依靠，在永灵塔里混不出名堂，不知何时才能出头，若是有钱，至少能保证未来灾难降临时，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可是。
　　队长沉默一瞬，道：“但是，我做不到。”
　　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他也依然做不到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手。
　　他自认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可也并不愿意成为一个卑劣的人，就像他那个为了利益而卷走工程款，逼得他们不得不另谋出路成为玩家养活家人的人渣老板，这是他生平最讨厌的人。
　　眼前的雇主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对别人而言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东西。能被养成这副毫无防备，对恶意都不设防的样子……
　　应该是在爱里生长起来的吧。
　　如果杀了这样一个人，那爱他的人又会有多痛苦，他想到自己刚上小学的女儿，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的是他的女儿，自己又该有多痛苦。
　　所以他做不到。
　　顾承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除了与方景的相处，顾承意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长，对人性的认知且还停留在各种脸谱化的影视剧里，好人就是好人，伟大正义，坏人就是坏人，面目可憎。
　　但眼前的人让他对于现实的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贪欲与克制共存，有卑劣的欲念，又有莫名的坚持，肮脏而高贵的信仰，浑浊又清澈的灵魂……
　　真是复杂又有趣的人类。
　　砰！
　　另一边，面对狂暴的游梭兽的进攻，队员们已经纷纷坚持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旁边，他们的实力和游梭兽相比无异于蜉蝣撼树，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是奢望，游梭兽一个冲撞，好不容易稳住的队形便轻易溃散。
　　“妈的，这怪物根本没法打……”
　　“啊！！”
　　“队长，你快跑！”
　　游梭兽撞开人群，随后猩红的目光一转，锁定了躺在不远处的队长和站在他旁边的顾承意，半透明的身躯红光大盛，看不见的浊气撕碎了它的理智，下一秒，便朝着两人冲来。
　　见到游梭兽的目标转移，队员们大喊出声，还有人想要拦在游梭兽面前，但被轻易撞飞。
　　这支攻塔队以前是同一个工队的伙伴，因为老板跑路，率先通过试炼层的队长带着他们进了永灵塔，成为了攻塔玩家的一员。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让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平时队员有困难，队长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因此他们都很尊敬队长，哪怕对顾承意手中的武器眼热不已，但队长不愿抢夺，他们也没有再动手。
　　那一口用尽所有力气升起的恶念，一旦泄了，也就没了。
　　此时看到游梭兽冲向队长和顾承意二人，队员们焦急不已，却也无法阻止。
　　看着直冲而来的游梭兽，那扑面而来的疯狂气势让人恐惧，队长知道他们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先生……”
　　队长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想法，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点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如果他真的看出了他们有抢夺武器的心思，又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进入永灵塔呢？
　　话音刚落，游梭兽已经近在眼前！
　　庞大狰狞的身躯如失控的火车，每一步都让蜘蛛巢穴隐隐震颤，势不可挡的冲锋，仿佛能碾碎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嗒。
　　顾承意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像精致的艺术品，轻描淡写地按住了游梭兽的巨大头颅。
　　狂暴的冲锋像被一盆水浇灭的火苗，被顾承意单手按住，无法再寸进一步。
　　“因为。”
　　顾承意抬眸，笑道：“又没什么好怕的。”
　　空气静了一瞬，随着顾承意话音落地，纤长的手指收紧。
　　“啪”的一声，游梭兽狰狞的头颅仿佛气球般被捏爆，外泄的浊气化作狂乱的气流，吹起青年的衣服下摆。
　　血雨飘洒。


第27章 
　　气流飞舞, 血雨洒落的同时，附着在游梭兽身上的浊气逸散，在虚空中凝聚成猩红色的光团。
　　没有管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攻塔队, 顾承意打量着面前的浊气, 眉头微皱。
　　永灵世界的浊气，入侵程度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游梭兽没有实体, 也不居住于任何永灵塔的任何一层, 只是生活在不同通道的夹隙之中。而且它们生性胆小, 见人就跑, 大部分人一生可能都见不到一只。
　　但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生物体，竟然也能被浊气侵蚀附着……
　　浊气的蔓延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九殿的人居然还没有察觉。
　　风雷王那群人, 都是干什么吃的？
　　顾承意有种直接上九殿把风雷王等人揪出来好好骂一顿的冲动。
　　不过他还是压了下来，他这次来永灵塔，是去铸剑谷调查鬼气的事, 不想节外生枝。
　　“你……”
　　游梭兽被眼前的青年轻易捏成碎片, 这一幕让攻塔队众人脑子都转不动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 他们才恢复语言能力，队长战战兢兢地道：“你到底是谁……”
　　顾承意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几人，想了想, 道：“真霆。”
　　他在这些人面前出手，出去之后总归是瞒不过去的。
　　阴浊龙有重新现世的迹象，这他隐隐有种感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与其每次出手都要遮掩, 倒不如弄个身份，反正夏正阳之前在跟异务局汇报黑水滩裂隙事件的时候，已经给他找了个马甲，顾承意索性就顺势穿了上去。
　　他现在用的是术法改换的另一张脸，以蓝星目前的水平，还识破不了。
　　“真霆？”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相交，皆从对方目光里看到疑问。
　　解决黑水滩裂隙事件的“真霆”是夏正阳编造出来的身份，在异务局内部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他们这群攻塔队边缘梯队，自然没听说过。
　　但很明显，这是个大佬。随手就能斩杀强大的游梭兽，恐怕连现在最厉害的攻塔队成员也做不到吧……
　　蓝星位面里，有这么强的玩家吗？
　　一想到他们刚刚居然对大佬起了贪念，甚至想要抢夺对方的武器，众人心中就一阵发怵。
　　“顾先生……不，真霆先生。”
　　队长战战兢兢地抬头，咬了咬牙，“想要抢武器的事，是我提出来的，和我的兄弟们无关，要杀的话，杀我一个人就够了，他们年纪还小，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希望你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难怪，明明有三十级的紫品武器，却面不改色，他们还以为是因为对方完全不懂永灵塔的道具价值，这才起了贪念，现在想想，这种实力的大佬，恐怕根本不在意这点价值吧……
　　顾承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有老人孩子，你就没有吗？”
　　队长身体抖了抖：“……我也有。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不是受我蛊惑，他们也不会……”
　　“队长！”其他队员看着队长这副样子，眼眶微红，纷纷强撑着身体为其求情。
　　“跟队长没关系，是我出的主意！”
　　“不，是我！”
　　“队长，我们拖住他，你跑吧……”
　　顾承意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行了，安静点。”
　　见他们安静下来，一副心惊胆战、等候发落的模样，顾承意道：“我要想杀你们，也就不用出手杀游梭兽了。”
　　他现在是顾承意，不是武神顾离，没有那么重的杀心。
　　见顾承意真的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大佬……”
　　队长小心翼翼地问：“明明你的实力可以轻松一个人闯过试炼层，为什么要和我们……”
　　“你叫什么？”
　　“……我叫李新。”
　　“李新队长。”
　　顾承意笑了笑，道：“和你们一起进永灵塔，只是不想带来麻烦罢了，毕竟没有特殊原因，永灵塔是不允许单人进入的。至于我的目的，我想你不是蠢人，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李新身体一震，连忙道：“是，我明白。”
　　既然穿了真霆的马甲，自然也需要一个不一样的形象，免得其他人把真霆和顾承意联系起来。
　　此时顾承意单手负于身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从气质上看，倒是足够唬人。
　　如果按顾承意自己的性格，听到李新这么问，估计会直接翻个白眼，说：哥有自己的节奏，管好你自己。
　　“我在永灵塔还有别的事要办，你们可以先出去了……”
　　顾承意赶着去铸剑谷，不愿多说，正准备赶他们走，抬头一看出口裂隙的方向，皱了皱眉。
　　出口变了。
　　因为游梭兽的干扰，时空通道也被搅乱，原本通往蓝星位面的副本出口也不见了，而是变成了通往另一层的通道。
　　顾承意放出神识，但也无法直接穿过时空通道探知通往哪一层。
　　他倒是可以直接离开，但蜘蛛巢穴的副本已经结束，单次副本的入口也只会开启一次，若是他走了，留在这里的李新等人恐怕就永远出不去了。
　　得知副本出口改变，李新和他的队员们表情也慌了。眼下他们想要出去，也只能依靠眼前这个神秘又强大的青年，但，他们刚刚还想着对他动手，对方会帮他们出去吗……
　　顾承意想了一会，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算了，跟我走吧。”
　　顾承意挥了挥手，神念散出，将李新等人包裹，避免他们直接时空通道的力量撕碎，而后踏入了裂隙中。
　　感觉自己脱离永灵塔后，越来越心软了……这也属于“人类”情感里应有的部分吗？
　　换做以前的武神，哪管他们去死。
　　……
　　“这是哪里？”
　　“这里也不是蓝星啊。”
　　“我们被传送到哪里来了？”
　　另一边，夏正阳带领的攻塔队好不容易击杀了游梭兽，进入裂隙，但见到的却不是熟悉的蓝星，而是另一个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的地方。
　　环顾四周，夏正阳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坏了，被游梭兽破坏了出口……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城镇之外的山坡上，不远处的城镇明显不是蓝星的建筑风格，周围也没有高耸入云的永灵塔，显然，他们到了另一个副本内。
　　夏正阳没见过这个副本。
　　毕竟永灵塔内，每一层的世界内也有不同的副本，副本数量极其庞大，哪怕是前世，夏正阳也不曾通关过每一层的所有副本，此时看着不远处那个陌生的城镇，他也拿不准这是哪一层，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碰到的是高层副本，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哪有通关的可能？
　　就在夏正阳思考要如何离开这里，回到蓝星位面时，周围的空间闪了闪，又一道裂隙出现，而后一群人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谁？”
　　夏正阳顿时警惕起来，大声喝问，看到李新等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表情一愣：“……玩家？”
　　除了特殊情况，同一个副本只能进入一个队伍，这是常识。他们已经先进了这个副本，又怎么会碰到另一队玩家？
　　李新等人从地上爬起，发觉眼前有人，也同样紧张，听到夏正阳的声音也是呆滞了一瞬：“你们也是玩家？”
　　夏正阳的目光落在这群人里唯一站着的青年身上，长相陌生，没见过，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此时正闭着眼，好像在思索什么的样子：“你们是攻塔队？叫什么名字？”
　　顾承意睁开眼。
　　他刚才闭眼，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在他离开蜘蛛巢穴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提示。
　　【成功通关试炼层。】
　　【你已成为正式玩家。】
　　【你已获得天赋：呼朋唤友（C级）。】
　　【呼朋唤友：根据友军对你的好感度，获得一定属性加持。】
　　……成玩家了？
　　这是顾承意没有预料到的。
　　他第一次在漫展那天见阎尚英的时候，也通关过试炼层，但却没有成为玩家。
　　阎尚英的说法是，通过试炼层后，只有一部分运气好的人才能成为玩家，觉醒天赋。但是第一次进入试炼层就能获得玩家身份的人，更容易觉醒高等级的天赋，所以第一次通关没有觉醒，大概率也就不会有什么成就。
　　顾承意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自己并非蓝星位面的人，准确来说是从永灵世界“偷渡”过来的，所以觉醒不了天赋也很正常。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是因为脱离永灵塔后，他有了自己的灵魂，所以在永灵塔的判定中，他也和其他的蓝星人一样，不属于“NPC”，而是属于“玩家”的范畴？
　　想到自己平时在手游里抽卡时总是保底，十抽十连跪，顾承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么说，第一次通关没有觉醒，只是因为自己运气比较差呗……
　　而且这天赋，确实看着就很垃圾啊……
　　顾承意还准备观察一下自己成为玩家后有什么变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正阳的脸。
　　因为换了张脸的缘故，夏正阳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
　　——他怎么在这？
　　顾承意还在疑惑，下一秒，就在夏正阳的身后，看到了方景。


第28章 
　　“……”
　　看到方景的一瞬间, 顾承意差点没绷住。
　　不是，为什么方景也在！！
　　顾承意不傻，在看到方景的一瞬间，短暂懵逼了一瞬, 但很快就想通了缘由。
　　方景前几天那明显有所隐瞒的态度, 夏正阳鬼鬼祟祟绕着他走的身影，以及方景突然说要出差的决定……这些原本让顾承意疑惑的点顿时串联起来。
　　天杀的夏正阳！
　　顾承意目光霎那间冷了下来, 投向还没搞清状况的夏正阳。
　　感受到那个陌生青年身上传来的敌意, 夏正阳疑惑。
　　咱俩见过吗？
　　“真霆大佬, 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新打量着周围, 他从来没遇到这种出口被扰乱的情况，心绪不宁, 只能求救于身边的顾承意。
　　真霆？
　　好耳熟。
　　听到这两个字, 夏正阳迟疑了一下，随后一道闪电划过大脑。
　　真霆，不就是他给顾承意随便套的马甲吗……
　　难道说……
　　夏正阳终于知道那个青年的敌意从何而来的了, 感受到顾承意眼里传来的隐隐杀意, 夏正阳一个激灵, 差点当场腿软。
　　我草, 不会这么倒霉吧！
　　“原来是真霆大佬啊！！”
　　夏正阳先下手为强，赶紧上前一步, 卑微又热情地打招呼，“那什么, 你先别激动，咱俩借一步说话……”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的惊愕，把面无表情的顾承意径直拖到一边。
　　……
　　两人离开后, 方景收回目光，问：“真霆是谁？”
　　刚刚那个青年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除了夏正阳，周围几个人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
　　除了方景，他们这支队伍也有很多异务局的成员，知道黑水滩裂隙真正解决是因为谁。
　　“是异务局最近一直在调查的一个神秘人。”
　　一个队友道：“那个二十一级的巫术鬼就是他杀的，至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顾承意在不远处站定，背对着身后众人，解除了自己的术法，露出真容，“解释一下？”
　　他表情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夏正阳心中一颤，他知道，顾承意这副模样，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心中暗道倒霉，夏正阳咽了口唾沫，开始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找方景，是方景自己来的……”
　　他快速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小声道：“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方景这样的人主动加入，我总没有拒绝的理由吧？而且，他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我拒绝了，以他的性格，也会找其他的办法进永灵塔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至少安全有保证不是？”
　　顾承意和方景认识这么久，也对方景的脾气很了解。
　　的确是方景会做出来的事……即便没有找上夏正阳，估计也会和他一样，雇一支其他的攻塔队吧。
　　他没有反驳，对夏正阳的杀意淡了下去，他沉默一会，说：“他为什么要进永灵塔……”
　　“这不是很好理解吗。”
　　夏正阳心中感叹这武神还真是迟钝，“他想保护你啊，之前黑水滩裂隙的事，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救你，肯定很自责，所以想获得玩家的身份，拥有更强的力量，这很正常。”
　　顾承意微怔：“但是，我不需要他保护啊……”
　　“方景怎么知道？”
　　夏正阳无奈，“你又没有告诉他你的身份，在他眼里，你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娇妻吗？你要是早告诉他，估计也没这么多事了。”
　　这个武神，看着还蛮机灵的，但实际上对人情世故什么的，还真是门外汉的级别啊……
　　“……”
　　顾承意沉默了。
　　夏正阳说的也有道理，但是……
　　永灵世界的武神，残忍，杀戮，凶悍，冷血……当他出现时，往往伴随着鲜血淋漓的战火，为世界带去不祥，被世人敬畏，恐惧。
　　方景眼中的顾承意，是个美好，脆弱，单纯的人。
　　顾承意并不怀疑方景的爱，但方景的爱的对象，是这样的他，而非顾离。
　　顾承意并不想让方景知道这样的过去。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和方景的相处。如果方景知晓了真实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愤怒？忌惮？害怕？还是……讨厌？
　　顾承意不想赌。
　　……
　　顾承意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着实让夏正阳松了口气，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机智。
　　能在武神的怒火下活下来的人可不多，自己这算不算创造历史了……
　　两人回到队伍中，其他人还在讨论“真霆”的事，见本尊回来，连忙闭上了嘴，乖巧地站好。
　　李新和方景等人看着眼前这个青年，难掩心中惊讶。
　　从异务局这些人口中，他们知道了真霆之前做的事。可以说，黑水滩裂隙事件是他一手划上了句号，其强大程度远远超过现在最强的玩家。
　　“真霆大佬……”
　　李新表情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反而有些激动，“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既然有这么强的人和他们在一起，那离开这个副本回到蓝星，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顾承意神念探出，在覆盖到不远处的城镇上时，表情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点点头，“嗯。这里是【秘境】。”
　　“秘境？”
　　除了夏正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他人皆是疑惑不解。
　　“永灵塔，除了九十九层世界之外，还有游离于界外的秘境存在。”
　　顾承意道：“这些秘境有的是因为特殊原因产生，有些是自古就有，和永灵世界一同诞生……”
　　比如武神的佩刀“雷烬”，就是在秘境【雷域】中获得的。而夏正阳则是因为重生而来，秘境的存在上一世蓝星就已经知道了，上一世蓝星玩家和九殿十劫展开最终决战的【白雾原野】，就是一个秘境。
　　“真霆大佬。”
　　一个夏正阳队伍里的人举手，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异务局调查了真霆很久，却一直没有进展，阎尚英甚至猜测真霆可能是永灵世界的人，不过今天他们见到真霆本人后，这个猜测便不攻自破了。
　　毕竟永灵世界的生物对蓝星位面的人抱有强烈的敌意，而眼前的真霆不仅没有对他们动手，还会耐心解释秘境的来历，光从这一点，就可以肯定他不属于永灵世界了。
　　但蓝星位面有这样强大的存在，异务局之前却一直不知道，这也让人十分困惑。
　　夏正阳听着旁边人的提问，紧张了一下，还没想到怎么给顾承意圆谎，顾承意就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我是蓝星的修行者。”顾承意说。
　　众人：“……修行者？”
　　夏正阳：“……”
　　张口就来啊你。
　　“对。”
　　顾承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方景，又收回目光，道：“我是蓝星一个隐世门派的修行者。百年前，因为一次意外，我受了重伤，于是用秘法陷入沉睡，直到最近永灵塔出现，灵气动荡，我才从沉睡中苏醒。”
　　“只不过醒来后，发现时间已过百年，世界也和我之前所处的时代大有不同……”
　　顾承意天天窝在家里看各种仙侠剧和小说，这种故事张口就来，随便就编了个隐世修行者的身份出来。
　　“大佬，修行者……是不是修仙的那种啊？”
　　顾承意：“按你们的理解，也可以这么说。”
　　“只有你一个修行者吗？”
　　“世界巨变，醒来后，我的宗门也不知所踪，考虑到百年前灵气断绝，或许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了吧。”顾承意叹了口气，“要不是永灵塔的出现，引发灵气动荡，我现在可能也还在沉睡。”
　　夏正阳：“……”
　　不是，你们还真信？
　　听到顾承意的话，几个异务局的人也有点失望。
　　如果像他这样的修行者有很多的话，可能现在蓝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他们到没有过多怀疑顾承意的话，一来对方实力强大，似乎没有编故事骗他们的必要；另一方面，连游戏入侵现实这种事情反科学的事都出现了，有个隐藏的修行者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更何况，华国自古就有各种关于修仙的传说，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小说满天飞，耳濡目染之下，他们接受度良好。
　　夏正阳听着顾承意满嘴跑火车，抽了抽嘴角，也没有拆穿。因为方景的事，他自知理亏，现在哪里敢触顾承意的霉头。何况顾承意的说法虽然魔幻，但好歹也能说得过去，起码比“武神”这个身份更容易让人接受。
　　“对了。”
　　夏正阳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们都觉醒天赋了吗？”
　　闯过试炼层，就有机会获得天赋，成为玩家，夏正阳此行就是为了这件事。
　　被他带来的人一愣，点了点头。
　　“我是A级天赋【灼热亲和】。”
　　“我觉醒的也是A级天赋，叫【群体驱散】……”
　　“我是B+级天赋……”
　　众人纷纷开口，听得一旁的李新等人目瞪口呆。
　　卧槽，全都是高级天赋？最低都是B+级的，这是什么运气……
　　这些人都是夏正阳精挑细选的上一世的精英玩家，天赋当然不差，不过他最关注的还是方景。待其他人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看向方景，“你呢，你是什么天赋？”
　　方景怔了一下，看向自己的玩家面板。
　　“我是S级天赋……”
　　方景道，“【精神之触】，可以使用精神力控制周围物品……”
　　话刚说完，连同刚才觉醒A级天赋的队友在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S级天赋？
　　夏正阳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在天赋觉醒这方面，没有蝴蝶效应的影响……
　　顾承意看着方景，勾了勾嘴角，忍不住夸道：“不愧是……”
　　“不愧是我老公”差点脱口而出，顾承意赶紧刹车，“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方景被他夸得猝不及防，还有点受宠若惊：“……前辈过奖了。”
　　方景平时在顾承意面前，大多时候都是非常靠得住的形象，温柔，包容，宠溺，事无巨细的照顾……顾承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一面，冷静中带着一点紧张，忍不住让他联想到学生在面对班主任时的样子。
　　真可爱。
　　顾承意心里雀跃了一下，表面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高人形象，轻轻咳嗽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景。”
　　面对传说中在危机中拯救了中海市的强大修行者，方景的态度不卑不亢，礼貌又恭敬道。
　　“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
　　方景一愣：“……我吗？”
　　“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修行的好料子。”
　　顾承意越看他越觉得可爱，滤镜拉满，“我是惜才之人，跟着我修行，保准让你的修为一日千里。”
　　方景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道：“修行的话……需要一直跟着您吗？”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方景说，“但我已经结婚，家里还有伴侣在等我，所以……”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结婚了。”
　　顾承意明知顾问：“想必你的妻子一定也很出色吧。”
　　“……”
　　夏正阳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中古井无波。
　　你俩搁这拍《师尊爱上我》的古偶呢？
　　他是全场唯一看透顾承意身份的人，狗粮吃多了多少有点抗体，忍不住打断：“顾……真霆前辈，请问我们要怎么出去？”
　　顾承意还在逗方景，被夏正阳插嘴打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夏正阳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要秀回家秀去”，嘴上恭敬道：“秘境太过危险，我们实力低微，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顾承意悄悄撇了撇嘴，“这个秘境没什么危险，只是个普通的梦魇秘境而已。”
　　被夏正阳这么一打断，他也没有继续说收徒的事。
　　夏正阳一愣。秘境从来都是危险的代名词，有些秘境甚至危险程度和九殿不相上下，他从未听过有什么不危险的秘境，更没听说过所谓的“梦魇秘境”……
　　他有些怀疑，心道顾承意不会在唬我吧，开口问道：“这秘境叫什么？”
　　顾承意目光掠过他，停留在不远处的城镇上，眼神恍惚了一瞬。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
　　“顾家村。”


第29章 
　　“顾家村？”
　　夏正阳目光疑惑了一瞬。
　　他好像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还想开口追问，下一秒，他们所在的山坡周围又突然出现了几道裂缝，陆陆续续有人从裂缝中出现, 看样子也是玩家。
　　“这是哪里？”
　　“我们不是走的出口吗？怎么不在蓝星位面？”
　　“我靠, 出BUG了？”
　　山坡上顿时多了几十个人，一时间各种声音混杂, 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大家安静一下！”
　　夏正阳不得已出来控场。
　　在组建攻塔队之前, 夏正阳是监塔组的组长, 和不少攻塔队都有接触。他一开口, 很多玩家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有异务局的人在，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
　　之后夏正阳询问了他们的情况, 果不其然, 他们都是因为游梭兽的出现，导致出口的通道出现了意外偏移，才出现在这里的。
　　看来不是个例, 游梭兽大规模出现, 这种情况夏正阳也是第一次遇到。他有心想问顾承意, 但这么多人都在, 也不好直接问。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其他的攻塔队出现了, 夏正阳道：“被游梭兽影响到的队伍应该都在这了，这个秘境比较特殊, 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先合作把这个副本通关，回到蓝星再说。”
　　“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队伍同时出现在一个副本里……”
　　“哈哈哈，这不就是团本吗！”
　　“第一次打团本, 还有点激动……”
　　“夏组长放心，既然都到了这个副本，我们就是临时队友了。”
　　“几十个玩家都在，啥副本过不去啊！”
　　人一多，众玩家心里顿时就有了安全感，纷纷出声表示可以合作。
　　……
　　【已进入顾家村。】
　　【特殊副本“顾家村梦魇”已激活。】
　　【本次进入人数：68人。】
　　众人结伴而行，从山坡出发，进入下方城镇。在进入城镇区域的瞬间，熟悉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来一来看一看啊！”
　　“新鲜出炉的烧饼诶——”
　　“三姐，你看这块料子怎么样，咱买回去做身新衣服吧。”
　　“死孩子，把裤子穿上，看我不打死你！”
　　眼前的场景豁朗开朗。
　　这是个被温柔阳光轻抚的镇子，眼前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侧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小摊贩。
　　有的忙着铺开干净的布幔，摆放着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和水果，有的则细心地擦拭着手工制作的木器或陶瓷；行人们悠然自得地穿梭于摊位之间，或停下脚步与摊主亲切交谈；老人们手持拐杖，缓缓而行；孩子们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身后缀着着急的家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烧饼的甜香，还有偶尔飘来的茶香……
　　微风拂面，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怔愣了两秒。
　　好奇怪……
　　在这里的都是经历过好几次副本的玩家，在他们印象里，几乎所有副本的基调都是危险的，可怕的，到处都是怪物和守卫力量，只要看到玩家，就会不约而同地发动猛烈的攻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和平的一幕，以至于恍惚间让人怀疑：……这还是副本吗？
　　“哎哟！”
　　一个奔跑的小孩不小心撞到一个玩家的腿上，摔了一跤，抬头看见一群人站在面前，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睛一皱，下一秒就要哭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身后的家长追了上来，是个中年妇人，一边道歉一边把小孩扶起，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让你别乱跑别乱跑，偏不听，摔了吧？抱歉，没撞疼你们吧？”
　　“……没事。”
　　被撞到的玩家愣愣地道。
　　等到妇人一边道歉一边带着小孩离开，众人的目光投向夏正阳。
　　“这，什么情况？”
　　如果是一般的副本，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一路闯过去杀过去就是了，但偏偏这个副本又是这么不一样，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活生生的人，脸上洋溢着生活的气息，街道上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反倒让他们无从下手了。
　　“可能是个解谜探索类的副本吧。”
　　夏正阳想了想，道。
　　这种副本也不是没有，但是数量很少，一般是需要触发特定条件，完成解谜才能通关，夏正阳只是听过，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想问顾承意，一转头，却没看到顾承意的身影：“真霆呢？”
　　李新等人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里呢……”
　　夏正阳抽了抽嘴角，心道这家伙真靠不住，思索片刻后对众人道：“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样子……我建议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随意攻击，大家先分头在镇子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旦有情况就发信号。”
　　众人纷纷应允。
　　……
　　午后的阳光明亮温暖，行人在石板路上的影子被拉长，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或鸡鸣。
　　顾承意半躺在树荫下，用手臂当枕头，嘴里不知道哪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眯着眼，感受着清风拂面的惬意。
　　他的目光落在路上交错的行人，视线有些放空。
　　这个秘境，他是第一次来。
　　踏上武神之位后，斩梦魇，断执念，那些午夜梦回时让他无数次想起的残酷回忆，一并从神念中割裂，在领域的影响下，逐渐化作秘境，游离在永灵世界之外。
　　换句话说，这个秘境副本，不过是他斩去的梦魇留存的残影。
　　顾承意知道这个秘境的存在，却从未尝试过进入，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万千秘境纷繁复杂，偏偏就进来了这里。
　　“啧。”
　　顾承意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心中愈发不爽。虽然他在心里已经将“顾承意”和“顾离”切割开来，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玩家，进入他的梦魇秘境，还是有一种过去的经历被窥探的感觉，这让他心情变得莫名烦躁起来。
　　“真霆前辈？”
　　耳边传来声音，顾承意一怔，回过头去，便看到站在身后的方景。
　　青年叼着狗尾巴草，悠闲躺在树荫下的样子十分惬意潇洒，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年轻侠客。
　　不知为何，方景看着他打量街道和天空的模样，不自觉想到了另一个人。
　　虽然眼前的人和自家老婆长相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气质也截然不同，但莫名的，方景就是想起了第一次在游乐场见到顾承意时，对方抬头看着夕阳的剪影。
　　怎么说呢……可能不太确切，就好像那种明明受了伤，却故作不在意，躲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方景想了想，走近一些，在顾承意身边坐了下来，“大家都在找你呢。”
　　顾承意嘴角的狗尾巴草向下撇了撇：“找我干嘛？如果连这么简单的秘境都过不去，不如死在这里算了。我又不是他们保姆。”
　　平时他跟方景可不会这么说话。不过他现在不是顾承意，而是神秘的修行者真霆，自然也就不用遮掩什么。兴许是眼前顾家村的景象让他心情不怎么美丽，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闷了。
　　“前辈心情不好？”
　　方景察觉到了。
　　“没有。”
　　顾承意说。看着方景在身旁坐下，还是没忍住，问：“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
　　“算是吧。”方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
　　“既然有钱，日子过得肯定挺幸福，你刚刚也说你已经结婚了，跑来永灵塔做什么？”
　　“如今这个时代，有钱可没什么用。”
　　方景笑了笑，“我之前也这么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这个镇子的人一样，买菜做饭，逛街晒太阳……可是，真当危险来临时，我发现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危险时并没有保护身边的人的能力，这让我很沮丧。”
　　“说不定你只是自寻苦恼，也许你身边的人根本不需要你保护。”顾承意看了他一眼，“比如你的伴侣。”
　　“怎么会。”
　　方景哑然失笑，“前辈可能不了解他。我的伴侣就是个普通人，很善良，也很脆弱，虽然有时候神经也有点大条……”
　　“……大条？”
　　“嗯。”
　　说起顾承意，方景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其实来永灵塔之前，我也犹豫过很久，之前有机会进永灵塔，我逃避了，我很害怕……害怕如果我出了事，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保护他，那该怎么办。后来，我知道了前段时间他被卷入了永灵塔，但这件事，在我助理告诉我之前，我却一点不知道……”
　　“……”顾承意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难怪方景前几天看起来有点奇怪，原来他知道自己被卷进试炼层的事了？
　　“刚开始的时候有点难过，但后来也想通了。”
　　方景垂了垂眸，“其实我们是一样的。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很害怕，可就是不想让我担心，便没有告诉我。归根结底，因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办法保护他，反而徒增困扰，是吧。仔细想想，之后他进了异务局，或许就是想用他的方式保护我吧。连他都这么想，我却因为贪图短暂的安宁逃避自己应有的责任……”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明明是为了调查阴浊龙才进异务局的顾承意有点脸红。
　　“你进永灵塔的事告诉他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方景有些诧异于他的追问，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私吧。不论成与不成，能否平安回来，我只是……不想在他脸上看到担忧的表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直是快乐的，不用忧虑，也无需苦恼……哪怕拼尽全力。”
　　在方景心里，顾承意是很容易快乐且满足的。吃到好吃的东西会开心，看到好玩的电视会开心，和他亲近的时候脸上也总是带有笑容。世界斑驳，人心复杂，但顾承意却像一块透明漂亮的水晶，喜怒哀乐总是很直观。哪怕在外面遇到再不顺心的事情，只要一回到家，看到顾承意的脸，方景的心总是会在一瞬间明亮起来。
　　第一次在游乐场见到顾承意，方景就在想，那样一个比夕阳还要美丽的人，不该有那样落寞的表情的。
　　顾承意沉默片刻，“所以，你喜欢那样的他？”
　　方景不假思索，“我爱那样的他。”
　　……平凡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顾承意吗？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我。
　　顾承意在心里默默地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坦诚，又害怕真实的自己亲手打破了方景的期待。方景的爱意汹涌又毫无保留，反而让顾承意更恐惧于坦白后可能出现的后果。
　　这些复杂的情感对顾承意而言，实在难以缕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退缩了。
　　“既然如此。”
　　顾承意顿了顿，说，“那拜我为师吧。”
　　“？”方景没料到顾承意的话题跳得这么快，面露诧异。
　　“不需要跟在我身边修行，别的事我也不干涉。”
　　顾承意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教你如何变强。”
　　要保护“平凡的顾承意”，现在这种程度可不够。
　　……
　　碎苍从黑市一路狂奔，径直回到顾承意的住所。
　　“喵！”
　　熟练地从窗台上跳下，不确定方景在不在家，碎苍大声地喵了一句。
　　没有回应。
　　人呢？
　　碎苍又喵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开始着急地在别墅上下找了起来。
　　“顾承意？”
　　“咸鱼武神？”
　　“废物宅男？”
　　碎苍把每个房间都窜了一遍。
　　“顾离？”
　　它用爪子扒开罐头盖子，假模假样地看罐头里面。
　　然后三下五除二把罐头吃干净。
　　连干三碗，碎苍打了个饱嗝，“人呢……”
　　吃完罐头，短暂的满足后又焦急起来。
　　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有事找你的时候，人反倒不见了……
　　这俩人不会度蜜月去了吧？
　　急着告诉顾承意关于白六无被异务局逮到了的事，碎苍想了想，跑到别墅门口，中气十足地喵了一嗓子。
　　片刻后，整个片区的流浪猫猫狗狗都闻讯而来。
　　碎苍叼了件顾承意穿过的衣服，给“小弟们”一一闻过，“去，把他找出来！”
　　一声令下，猫狗摇着尾巴火速散开，全军出击。
　　碎苍刚准备出门一起找，迈开爪子后顿了顿，又折返回厨房。
　　正好顾承意不在，我再炫两罐叭……


第30章 
　　……
　　夏正阳在镇上溜达了一圈, 也没获得什么特别的线索。
　　这个名为顾家村的秘境副本，就像一个真正的平和静谧的小镇，连里面的每个路人，也是可以正常交流对话的, 俨然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面对他们这群外来者，也并未排斥, 反而态度十分友好。
　　正因如此, 才让夏正阳感到无从下手。
　　这种副本……要怎么通关呢？
　　夏正阳边溜达边思索, 突然脚步一顿。
　　他的耳力不错, 听到左侧的巷子里似乎传来了动静。
　　“是这里吗？”
　　“嗯，就是这……什么感觉？”
　　“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进入了身体……很奇妙的体验。”
　　“你太紧绷了, 放松一点……”
　　好像是真霆和方景的声音……
　　夏正阳：“！”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我在为了怎么通关副本焦头烂额，你们俩狗男男在干什么！！
　　怒从心起, 夏正阳一个箭步进入小巷。
　　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老墙上覆着一层鲜绿的青苔, 爬山虎的叶子层层叠叠, 在微风中摇曳。阳光穿透密集的叶缝, 洒在地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在交织着泥土与植物气息的小巷中流淌。
　　方景盘腿坐在地上，顾承意半蹲在他旁边, 手指伸出，在方景的身上游走，引导着他精神力的路线。
　　“把精神力想象成旋转的水流，从各处汇聚而来, 经过天坛，天脊，地脉……”
　　顾承意双指并拢，一边低声引导，同时手指如轻柔的尾羽般从方景的身上划过。隔着衣物，他依然能感受到衣服下这具身体的魅力，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手指划过时，脑海中还能想起具体的画面。
　　从微微隆起的肩胛骨，到宽阔而坚实的胸膛，顺着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随着方景的呼吸起伏到轮廓优美的紧致腹肌。顾承意的眼睛亮亮的，动作轻柔又勾人，像是在勾勒遥远天际的秘密……
　　方景闭着眼，仔细感受着从身体涌出的陌生的力量，因为注意力放在内部，完全没察觉到顾承意的手不老实的事情。
　　方景只是一个刚刚觉醒天赋的玩家，武神的神念之强，实则并不需要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来引导精神力，但是……
　　老夫老妻了，揩揩油咋了？
　　夏正阳：“……”
　　他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老流氓骚扰纯情少男的画面，欲言又止。
　　顾承意察觉到他的到来，回头看了一眼，眉毛一挑，用眼神传递语言：看什么看？
　　夏正阳心想你以为我想看啊，妈的从进来到现在撒了几次狗粮了，有没有人能为我发声啊？
　　他刚想说话，另一边的方景已经睁开了眼。
　　感受到精神力在顾承意的引导下显著壮大了几分，方景诧异又惊喜，抬头时，顾承意已经收起了手，身体站直，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
　　“多谢前辈。”方景连忙道。
　　“还叫前辈？”顾承意垂眸，淡声道。
　　方景一愣，然后改了称呼：“谢谢师父。”
　　从叶缝中落下的金色光芒洒在方景的脸上，衬得他本就英俊立体的五官更加迷人，瞳孔倒映的金色微茫从这个角度看多了几分深情的意味。因为专注的缘故出了汗，从巷口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他汗湿的头发，顾承意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
　　师徒play，好刺激啊。
　　脑海中的黄色显示屏疯狂跳过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顾承意克制住自己矜持的表情：“虽然玩家可以通过属性提升自己，但毕竟不是自己修炼来的力量。只有真正掌握了这些力量的本源，才能自如运用，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方景尝试着放出精神力，竟轻而易举地催动了角落里一块半人高的石椅，而且经过顾承意的指导，他真的感觉原本陌生的力量变得仿佛身体的延伸一般。
　　夏正阳看到方景的变化，同样惊讶。方景才刚刚觉醒天赋，只通关了一次试炼层而已，按理来说属性应该不高，但这控制精神力的熟练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级应有的水准了！
　　武神果然有点东西。
　　夏正阳看得有些意动，腆着大脸也凑了过来：“真霆前辈，你看我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徒弟？”
　　咱俩也算熟人了，多收我一个也不过分吧……
　　顾承意斜了他一眼，正色道：“我收徒不图利益，只教天赋异禀之人，你的天赋尚可，但还达不到我的要求。”
　　你那是图天赋吗？明明是图方景身子！
　　顾承意这假模假样的架势让夏正阳气得牙痒痒。
　　还是说正事吧。
　　“我已经在副本里转了一圈了。”
　　夏正阳道：“但是这个副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解密型的副本我一点都不擅长啊，真霆前辈，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是解谜。”顾承意说。
　　“不是解谜副本吗？”夏正阳疑惑，“那是？”
　　“是……”
　　顾承意张嘴，话未说完，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伙伴玩闹的声音，而后巷口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边跑边回头看，一个不注意，撞到了方景的腿上。
　　“哎哟！”
　　小男孩摔了一跤，手中的糖葫芦也掉到地上，沾了尘土，变得灰扑扑的。
　　男孩抬起头。
　　夏正阳忍不住在心里哇了一下。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虽然脸上有些尘土，但依然能清晰看出五官的漂亮。白皙细腻，发丝柔软乌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透着一股子让人怜爱的劲儿。
　　“抱歉。”
　　方景倒了声歉，伸手去扶。
　　“不怪你们，我跑太快了，没看前面……”
　　男孩很懂事，也很有礼貌，只是看着地上的糖葫芦，表情似乎有些低落，还带着些跃跃欲试。夏正阳怀疑他可能想捡起来擦掉灰继续吃……
　　看着他这副模样，方景有些不忍心，不知为何，他见到这个男孩的第一眼就颇有好感，想了想，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到男孩手里，“不好意思，赔你的。”
　　“谢谢。”男孩好奇地接过，对这从没见过颇为好奇，捣鼓了两下，无师自通地撕掉外面的糖衣，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好甜！”
　　“阿离！”
　　巷子口又有四五个孩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呼，呼……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给我们吃一口怎么了！小气鬼！”
　　说着，看到眼前有三个陌生人，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后乖乖问好：“叔叔们好。”
　　“那是白叔给我的，我自己还没吃呢。”
　　那个长相漂亮的男孩手背在身后，眼睛一转，把糖葫芦拿出来：“算了，既然你们这么想吃，给你们吃吧。”
　　夏正阳：“……”
　　你刚刚是不是偷偷把上面的灰擦掉了！
　　小伙伴们不疑有他，接过糖葫芦，为首的大孩子拍拍男孩的肩膀，“真懂事，走吧，今天我把我们家的木马借给你玩。”
　　“你们去吧，我自己玩会儿。”男孩说。
　　“那好吧，那明天再找你玩……”
　　小伙伴们耸了耸肩，嬉嬉闹闹地离开了，临走时还高声喊：“约好了哦，明天来我家玩！我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知道啦！”
　　“叔叔，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
　　待小伙伴们离去，男孩却没有走，嘴里叼着方景给的棒棒糖，好奇地打量着方景等人。
　　“是啊。”方景低下身子，笑着道。
　　“今天镇子上都在说，外面来了好多人。”男孩眨眨眼，“除了每年集会，很少有人来我们镇上，你们是商人吗？还是来玩的？还是来找人的呢？”
　　男孩相当活泼，言辞间充满了对外界的向往，一张口话就停不下来。但他声音清脆，语调轻盈欢快，倒也不觉得聒噪，方景也颇有兴致地跟他聊了起来。
　　夏正阳看方景这副哄小孩的模样，心想方总裁还有当奶爸的潜质啊……
　　想起顾承意刚刚没说完的话，夏正阳又把视线投向一旁的顾承意。可在看到顾承意的表情时，却愣了一下。
　　顾承意看着那个孩子，眼神冷漠。
　　不对，也不是冷漠……怎么说呢，夏正阳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带着莫名的柔软和缅怀，又夹杂着难言的厌恶与恨意，这么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让夏正阳感到费解。
　　他从来没见过顾承意露出过这种眼神。
　　等等。
　　刚刚那群孩子叫这个男孩什么？
　　“阿离”。
　　顾家村……阿离……顾离？
　　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夏正阳终于想起，为什么他听到顾家村这个名字的时候，会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了，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
　　顾家村，不就是武神起源传说里，武神童年时期所在的村庄吗……
　　上一世为了对抗九殿十劫，异务局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调查。包括武神顾离的过往。在永灵世界流传的武神起源传记里，确实有提到顾家村这个名字，但仅仅只是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武神之后一路成长修炼的故事，以至于夏正阳一开始完全没把它和顾承意联系起来。
　　所以说，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就是幼年时的顾承意？！
　　夏正阳张大了嘴，转过目光，再次打量那个男孩。
　　有了这个预设，再看男孩的时候，确实能隐隐看出武神的五官轮廓，但气质上，不管和武神顾离，还是一身宅男气的顾承意都不一样。而是稚气的，灵动的，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讨厌的纯真与未经雕琢的美好。
　　夏正阳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一旁的顾承意：“真……真霆前辈，这个顾家村，是不是……”
　　“嗯。”
　　顾承意冷淡地点了点头。
　　因为方景也在，夏正阳没有问的太明白，但顾承意这一声“嗯”，已经佐证了他的想法。
　　按照武神的起源传记所说，顾家村早就已经覆灭了，而且是因为阴浊龙导致的毁灭，整个顾家村，只有顾离一人活了下来，而后被顾离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武神【沈非黎】所救。
　　当时还没有九殿十劫这个说法，永灵塔九十七层还是一片各方势力割据的混乱之地。彼时受伤的上一代武神沈非黎为了疗伤，四处云游来到顾家村，在阴浊龙的手下手里救下了幼年顾离。而后就是一路传统的爽文故事，顾离为了复仇，拜沈非黎为师，得到武神传承。在沈非黎死后，顾离在永灵世界四处习武修行，挑战各路强敌，最终踏上九十七层，征战杀伐，一统混乱之地，成立武神殿……
　　夏正阳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秘境为什么叫做【梦魇秘境】了……
　　“既然真霆前辈你说这不是解谜副本……”
　　他试探性地问顾承意：“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顾承意没有回答，他抬眼，看着方景的方向。
　　方景已经和幼年顾离在旁边玩了起来，不得不说，方景虽然看上去一股子疏离禁欲的总裁气，但还是十分有孩子缘的，他半蹲着，以一种轻松自然的姿态与男孩保持在同一高度，说话时也充满了温柔和耐心，短短几句话加上糖果攻势，才这么一会儿，小顾离就已经和他聊得津津有味了，开始分享镇子上的各种趣事。
　　“比你想的要简单。”
　　顾承意收回目光，平静道：“秘境是基于创造者的梦魇执念而产生的，杀了那个孩子，秘境自然崩溃。”
　　他的声音很轻，方景和小顾离都没听到，只有夏正阳听到了。
　　“……”
　　夏正阳瞳孔一颤，下意识看向小顾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
　　顾承意说，“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阴浊龙的手下便会来此，待他们杀完这镇上所有人，你们就能离开了。”
　　顿了顿，他笑道，“简单吧？”


第31章 
　　……
　　深沉而幽暗的夜幕下, 殷红的血如墨点般泼洒。月光本应温柔地洒在这片土地上，但此时也只剩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城镇的炊烟不再袅袅升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夜晚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残躯落地的闷响, 破败的门扉发出呜咽, 刺骨的夜风。
　　幼小的顾离站在废墟中，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通体猩红的怪物闪动着翅膀, 下肢踩在小伙伴的身体, 双眼如同燃烧的幽火, 闪烁着残忍与饥饿, 欣赏着弱小蝼蚁的挣扎。
　　“顾离，走啊！”
　　小伙伴挣扎着, 对不远处站着的幼小身影用尽力气大喊：“快点跑！”
　　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欢笑、耕耘的人们, 此刻或已倒下，成为怪物脚下的亡魂，或惊恐万分, 躲藏在废墟中发抖。四面八方都是属于怪物的低沉咆哮, 无情践踏着满目疮痍的土地。
　　刺啦——
　　怪物的利爪划过小伙伴的身体, 残躯飞出, 殷红的血沾上顾离的半张脸。
　　顾离稚嫩的脸上瞳孔猛地放大，耳边哭喊声求救声与咆哮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绝望与恐惧像是恶鬼，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他想要跑, 但双腿却没有了力气，想要闭上眼，但瞳孔剧烈抖动中，还是将眼前的一切印入脑海。
　　阿柴, 小智哥，白叔，栗婶……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玩伴们时常光顾的小广场，约定好第二天一起玩的木马……顷刻间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惨烈。
　　……
　　顾承意深深地看着和方景在一块愉快聊着天的幼年顾离，鸦羽般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一天的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踏上了象征永灵世界最强者的王座，也依然被这清晰而不可磨灭的梦魇困扰。
　　斩去梦魇执念，顾承意自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脱离永灵世界，他更是清楚地知晓——这幼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冰冷的设定，是描述武神成长之路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但当他踏足梦魇，再次见到这一切时，心里的情绪明确地在告诉他，他还是无法真正获得救赎。
　　以至于见到幼年时的顾离，也无法克制地产生憎恶的情绪。
　　——憎恶如此弱小的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己。
　　-
　　“……只有这两条路能选？”
　　听到顾承意的回答，夏正阳瞳孔微颤。
　　“是啊。”
　　顾承意环抱双手，目光疏离，“选一条？”
　　夏正阳抿了抿唇。
　　他没有怀疑顾承意的话，在这种事上，顾承意也没有必要骗他。
　　夏正阳回头，看向那个男孩。
　　杀了幼年的武神，或者静静等待屠村惨案的发生吗……
　　不管哪条路，似乎都太残酷了一点。
　　……
　　“找不到什么线索啊……”
　　“对啊，不过这个副本还真挺好的，我都感觉像是来度假村旅游的一样。”
　　“这里的npc也很热情啊，还送我吃的。”
　　“空气也好，风景也好，我退休后要能来这里生活就好了。”
　　临近傍晚，在四处搜集信息的玩家们纷纷集合，与夏正阳等人碰面。
　　虽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们都很喜欢这里。
　　宁静致远，民风淳朴，镇上的人也友善，处处都是祥和的生活气息，即便面对他们这些突然到来的陌生人，也并未戒备，而是热情地往他们手里塞吃的，宛如话本中那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夏正阳深吸一口气，“各位。”
　　他还是没有隐瞒，将离开这个副本的方法告诉了其他人。
　　“不需要战斗的副本？”
　　“什么意思……就跟看电影一样吗？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就能通关？”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很危险呢……”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镇子不就……”
　　有的人露出犹豫的神情，攥着手里的烧饼。
　　这是他在镇上乱逛的时候，一个热情的大婶塞给他的。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啊，夏组长不是说了么，这就是个类似回忆的副本，这里的人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啊。”
　　“没必要当圣母吧，当务之急，回到蓝星才是正事。”
　　“不是说把那个作为副本支点的孩子杀掉就好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李新张了张嘴，有些不忍心。不止是他，玩家里面也有一些不愿做这种事的人，虽然知道这镇上的人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他们会说话，会交流，一番接触下来，俨然就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是会主动攻击的怪物，杀了也就杀了，毫无负担，但面对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老人和孩子……
　　毕竟是在蓝星的和平年代下成长起来的，永灵世界降临不过几个月，大部分还没有铁石心肠到那种地步。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争论中，一个男人站了出来。
　　他叫幸经业，是长虹攻塔队的队长。
　　“好吧，既然你们不愿意杀那个孩子就算了。”
　　幸经业开口道，“我知道大家也下不了那个手……那就选另一条路吧，什么都不做，等副本结束，这样总行了吧？”
　　只是袖手旁观而已，罪恶感显然和另一个选择相比，要低上很多。
　　“我觉得也是，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了，眼不见为净。”
　　“我也同意。”
　　“就是啊，不管看着再怎么友好，他们也是永灵世界的人，不杀他们都算不错了，还救人？你们脑子没坏吧？”
　　夏正阳听着他们争论，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顾承意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中，他斜靠在树干上，夕阳的光线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破碎的光点落在身上，阴影遮住他的面孔，看不见表情，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
　　夏正阳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身处于过去的记忆里，但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武神的确如传说中的那样，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啊。
　　方景站在队伍后面，听着其他人的争论。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是成为玩家的新人，不管是在应对副本的熟练度上，还是资历方面，都没什么话语权，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会听。
　　方景垂下眸光，突然余光看到了侧方的另一条巷子闪过一道人影。
　　目光微顿，方景心有所感，快步走到那条巷子内，和正在偷听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阿离？”
　　方景低头看着面前表情踌躇的男孩，愣了一下。
　　“已经这么晚了，不回去吗？”
　　方景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手在半空，就被对方拍打到一边。
　　果然，他听到了。方景心想。
　　“你们到底是谁？”
　　小顾离红着眼睛，“他们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我们的镇子，今晚就会毁灭吗？大家……都会死？”
　　“……”方景没有回答。
　　白天他们相处了一会儿，关系算得上熟稔，方景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的，总觉得投缘，兴许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像缩小版的顾承意？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明知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存在的事物，只是副本生成的幻境，正如玩家们所说的那样，是生是死，与他们无关。但看着男孩的表情，方景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
　　小顾离抿了抿唇，失望低下头，随后转头就要离开。
　　“你去哪？”方景连忙叫住他。
　　“我要去通知大家。”
　　小顾离回头，认真道：“怪物要来了，我不会让他们破坏这里的。”
　　方景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我可以保护你。”
　　“那镇子上其他人呢？阿柴，小智哥，还有白叔他们呢？”
　　“他们……”
　　方景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他们……本来就要死的。”
　　这句话说出来，连方景都觉得有些残酷了。
　　按照夏正阳所说，这里是武神的梦魇，而眼前这个男孩，便是副本的支点。也就是说，小顾离就是未来的武神。
　　方景没见过武神，他对永灵塔的了解甚少，也接触不到武神相关的东西，看着眼前稚嫩的顾离，也想象不出来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就需要经历这些么？
　　方景看着顾离的眼睛，声音很轻，“阿离，你听我说……你以后，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比所有人都厉害。你会成为被人们敬畏的武神。但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无力阻止，也只能用苍白的语言来安慰。
　　口袋里还有棒棒糖，方景从口袋里把它们都拿了出来，想要递给小顾离。
　　顾离抽开他的手，鼻子还是红红的，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愤怒中带着一抹不可查的哭腔，说：“什么狗屁武神……我不要当！”
　　比起未来，比起成为厉害的人……年幼的孩子哪有什么对力量的渴求，对他而言，他只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只想要大家都在一起的生活。
　　他任性地说完这句话，没有搭理方景手里的糖果，便飞快地转身离开，背影坚决而倔强。
　　“……”
　　方景看着瘦小的背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那样，奔跑着离去，有些怔神。
　　……
　　夕阳的树荫下，顾承意收回神念。
　　——“什么狗屁武神……我不要当！”
　　巷中幼年顾离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顾承意眸光敛了敛，片刻后，自嘲般地嗤笑了一下。
　　夕阳黯淡了一些，远远的，能看到滚滚黑云似乎透着血色，正在从天际缓慢压来。
　　那一日的梦魇，终究要来到了。
　　突然，顾承意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看向远处，神念收回时，他感受到了几股熟悉的气息。
　　没有再听身后夏正阳那群人的争论，顾承意径直离开。
　　“阿柴，明天再一起玩啊！”
　　“我先回家吃饭啦，明天见！”
　　“二丫，人呢！饭做好了，快点回来吃饭！”
　　“容姐，我们家盐用完了，找你要一点呀……”
　　橘红色的巨大火球，渐渐沉入远山之后。顾承意穿过街道，将两侧的万家灯火和孩童欢笑声甩在脑后。
　　夜幕将临，小镇逐渐沉入一片宁静的深蓝之中，顾承意走到小镇的边缘，将玩家们阻挡在其中的属于副本的结界没有丝毫阻止他的脚步，顾承意强大无匹的神念轻而易举地将结界撕开了一道口子，从镇中离开。
　　副本之外，是同样的暗沉的天色，与苍茫的山坡旷野，身后的结界缝隙缓缓愈合。
　　顾承意看着面前出现的四个人影，轻笑道，“好久不见。”
　　面前四人，一男一女，还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同样是一男一女，长相极为相似。
　　这四个人，顾承意都很熟。
　　【剑仙】白屿。
　　【风雷王】东方御。
　　而那两个少年，自然就是同属十劫的【双子星】，半符，半咒。
　　“半符说玄武星象有异，我还以为是唬我呢。”
　　风雷王东方御看着眼前的青年，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还真有惊喜……顾离，果然是你啊。”
　　顾承意脸上的伪装，对于九殿十劫这个等级的存在来说，约等于无。
　　“顾离，你终于出现了。”
　　白屿眉头微皱，淡声道：“这两年，你到哪里去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别跟他废话了。”
　　东方御咧了咧嘴，“觊觎阴浊龙之力，就是举世为敌，就是背叛九殿……顾离，既然你出现了，想必已经做好接受审判的准备了吧？”
　　“顾离。”
　　“交出神魂残片。”
　　“否则就算你逃到武神殿。”
　　“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半符和半咒一人一句，语气冰冷地道。
　　觊觎阴烛龙之力？
　　神魂残片？
　　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顾承意偏了偏头，目露疑惑，没听懂他们的话。
　　不过他也懒得探究，顾家村的梦魇秘境，对武神来说是绝对的禁区，即便同为九殿十劫，也是一样。这四个人敢来，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挑衅了。
　　比踏入武神殿还要严重的挑衅。
　　眼下顾承意心情正不爽，连跟他们叙旧的心情都没有。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顾承意抬眼，平静扫过眼前四人，道，“谁先跟我打？还是说……”
　　脚下的地面隐隐有雷光涌动，脸上的伪装褪去，露出属于顾承意的脸，扎起的长发在空气中鼓荡。
　　他手腕轻轻一翻，那把临时打造的【雁白横刀】出现在手中。
　　“要一起上？”


第32章 
　　想以一敌四？
　　东方御瞳孔微扩, 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顾离……你是不是疯了。”
　　东方御咧了咧嘴，“两年不见，你比以前还要疯……”
　　一起上？亏他说得出来，
　　永灵世界, 层数越高, 力量越强，但从九十一层开始, 就没有这种说法了。类比起来, 九殿就相当于修真小说中的“仙界”, 和下层世界泾渭分明。
　　因而九殿十劫中, 也没有所谓的高下之分，在自身领域内, 都是无敌的存在。所以这么多年, 即便有各种恩怨纠纷，九殿十劫之间也能相安无事，了不起往自己的领域一躲, 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但脱离了领域, 仅凭个人实力, 那就不好说了。
　　武神之所以是武神, 便是因为他极致的武力故而得名，武神的传承自古有之, 唯有顾承意在这条路上走到了终点，跻身十劫, 光是这一点，他的成就便已经超越了他的师父沈非黎。
　　风雷王等人此时身处顾承意的梦魇秘境内，不在自己的层，所以无法使用领域, 要是一对一碰上顾离，的确心里没底。正是由于考虑到这一点，他们才一起来的。
　　算上顾承意，九殿十劫中的五劫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般盛况自从阴浊龙之战后，还是第一次出现。
　　所以……他哪来的自信？
　　“顾离，你先别冲动。”
　　白屿轻皱眉头，看着顾承意那副战意盎然的模样，劝道：“我不是来和你战斗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冷静一点……”
　　阴烛龙的事，她心中还是有犹疑，凭她对顾承意的了解，对方并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性格，这次随风雷王一起来，也只是想问清楚情况。
　　顾承意哪里听得进去。
　　虽然来到蓝星后，顾承意的性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但他在蓝星生活不过两年，在永灵世界，却已屹立了百年之久，百年的记忆带来的影响，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没救没的。
　　骨子里，顾承意依然还是那个杀名远扬的武神。
　　而武神，向来不爱讲理的。
　　他冷笑一声，“废话真多。”
　　下一瞬，风雷王只觉得眼前一花。
　　雷霆闪烁间，顾承意向前一步，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霎时跨越了两者间的距离——
　　好快！
　　东方御猛地一惊。
　　……
　　夜幕中，数百只怪物从远处天际飞来，如一片乌云般落下阴影覆盖下方的城镇。
　　片刻后，这些怪物纷纷落地。它们体型修长，头顶生角，状似神话中的恶魔，像一支有素的军队，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寂静的街道里，顾家村中的人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偶尔两盏灯火亮着。
　　为首的怪物有着一双猩红的瞳孔，那是浊气浸染的证明，它扫视四周，低声说了些什么，是不属于永灵的通用语，随着它的命令下达，身后的众多怪物开始散开。
　　镇子入口附近的小道里，小顾离躲在建筑后面，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从街道上走过的怪物，不敢发出声音。
　　好多怪物……
　　对这个与世无争的镇子来说，永灵世界的大部分争端都像是传说中的故事一样，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几乎没有见过任何非人类的怪物，面对这些面目狰狞的恐怖存在，小顾离心中也忐忑不已，喉咙微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的步伐忍不住向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水缸，就在他马上就要撞上水缸发出动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快速窜出，将水缸往后挪开了一点，没有发出声音。
　　“嘘。”
　　小顾离诧异地回头，和方景撞了个面对面。
　　“你……”
　　小顾离刚要说话，想到附近还有怪物，马上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诧异：“你不是跟他们离开了吗……”
　　玩家们选择了第二条旁观的路，于是在幸经业的领头下，众人去了镇尾的祠堂躲避，等到屠村的危机结束，副本自然解除后，就能回归蓝星。
　　方景看着小顾离脸上不安又隐隐期待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嗯，又回来了。”
　　他还是不放心。
　　明明知道副本是假的，眼前的人或许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但跟着其他人到祠堂躲避灾难时，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顾离倔强离开的背影。
　　难怪叫做梦魇秘境。
　　——如果就这样冷眼旁观这么多人在怪物的屠戮下死去，在尸山血海中踏进出口，就此离开的话……这一晚，或许真的会成为他的梦魇吧。
　　比起其他的顾虑，方景更不想让自己成为那样冷血的人。这种坚持对他来说，更重要。
　　去祠堂的那群玩家中没有真霆，夏正阳他们也不知道真霆去哪了。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这群怪物，应该就只有他能做到了吧，毕竟这可是以一己之力击杀了二十一层精英怪的狠人。
　　方景在镇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师父的身影，不得已只能先放弃。
　　“你想救其他人吗？”方景问顾离。
　　小顾离眼神很坚定地点点头，“嗯！”
　　“那好。”
　　方景压低声音，认真地开口：“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总之先试试吧。我去吸引注意，你去镇中心的大钟那里，把它敲响……”
　　他虽然有心帮忙，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镇上有很多老弱妇孺，成年男子也不少，把所有人联合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天在镇上搜集信息的时候，他看到过那口大钟，那是镇上每逢祭祀的时候使用的，声音极大，应该能把所有人惊醒。
　　方景快速说完自己的计划，他的语速虽快，声音却不急不缓，在这样的环境下，方景的声音无疑能给小顾离极大的安全感，也让小顾离很快信任了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他抿着唇，听完方景的计划，果断道：“好，我听你的。”
　　“注意安全。”
　　方景说完，小顾离一点都不耽误，飞快抬腿，从小道另一个方向往镇中心跑去。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对镇上的地形烂熟于心，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怪物逮住。
　　白天的时候，方景听夏正阳简单说了一下武神的存在，在夏正阳的描述里，武神强大而冷漠，是杀伐果决的枭雄。但是小顾离呢？方景只觉得这是一个可爱灵动，又勇敢有担当的小男孩……和夏正阳描述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
　　这样一个小男孩，以后会成为那么厉害的存在吗？
　　方景看着他飞快迈着小短腿跑开的背影，心中暗想。
　　时间紧迫，他也没时间多想了，按照白天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精神力运转的方法，身后的大水缸凭空而起，呼地一声，从小道越出，砸在街道上一只怪物的身上！
　　哗——
　　清脆的碎裂声在街道上响彻，被砸到的怪物一个踉跄，被砸了个措手不及，顺着被攻击的方向一回头，很快就看到了方景的身影。
　　巨大的动静在夜晚格外刺耳，附近的几只怪物自然也注意到了。
　　面对人类的挑衅，怪物们发出愤怒的吼声，划破寂静的夜，朝方景扑了过来！
　　和黑水滩裂隙那一晚十分相似的情景，只不过那时候的方景还是个普通人，而现在……
　　方景的表情很冷静，战斗并不是总裁的强项，但他依然能够很快适应这个节奏，精神力如同身体的延伸，飞快从身体蔓延出去，精神触角抓住一旁房屋门口劈柴的斧头，朝最前方的怪物猛地甩去！
　　鲜血溅出，这点伤害对怪物来说不算什么，但它们发出的咆哮声很快就惊动了附近的居民。
　　“好吵……怎么回事？”
　　“有怪物！”
　　附近一圈的房屋纷纷亮起，才刚如水的人睡眼惺忪地推开窗户，看到街道上的这一幕，纷纷尖叫起来。
　　越来越多的灯亮起。
　　“老人和小孩躲好，把其他人叫醒。”
　　方景抓住空挡，多开怪物的扑袭，S级天赋觉醒后，他的精神力成倍增加，比起同级别的玩家要强悍得多，包括反应力也在精神力的加持下快了不少，“有战斗力的年轻人，随便什么武器，能动的都动起来，别愣着！”
　　镇上的居民们先是慌乱，在方景的提醒下也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照做。
　　就在方景和几只怪物缠斗时，小顾离已经跑到了镇中央，那口祭祀用的铜钟很大，撞击的木桩对他而言十分沉重，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动，将木桩拉倒最大限度，然后猛地送出。
　　咚！！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镇子上下。
　　……
　　“他真的去了……”
　　镇子后方的祠堂，玩家们眼睁睁看着方景离开，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
　　“这个时候，装什么英雄……”
　　幸经业忍不住小声道。
　　方景离开，他自然也劝过，不想救这个镇子上的人的理由有很多，他随随便便就能不重样的说出十几个。
　　但方景只说了一个理由。
　　——“我不想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既是为了手无寸铁的受害者，也是为了自己。方景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面对死亡与屠戮无动于衷的人，他觉得若是成为了那样的人，他就再也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顾承意了。
　　祠堂外静悄悄的，但很快，就响起了一阵骚乱，有怪物的嘶吼，也有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惨叫与尖利的呐喊……这番响动并不大，但在沉默的祠堂里，震耳欲聋。
　　夏正阳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你去哪？”幸经业一惊，叫住他。
　　夏正阳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去帮忙。”
　　“你疯了？”
　　“我知道，可能副本都是假的。”
　　夏正阳认真道：“但……我也一样，我不想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他在镇子上看到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静谧美好的生活，是近在眼前的屠戮。如果他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无动于衷，那么当有一天，永灵世界彻底降临蓝星，在城市里展开杀戮时，他也同样能够找到理由说服自己，置之不理，为了所谓的拯救世界，牺牲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可能我也是圣母吧……
　　夏正阳自嘲地想，然后离开了祠堂。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劝任何人，但当夏正阳离开后，李新也站了起来。
　　“妈的。”
　　李新骂了一句，“我受不了了，再待在这里，我就算回去了，晚上也会睡不着的。”
　　“队长，我也去。”
　　“我也一起。”
　　李新的队友见他站出来，犹豫片刻，也纷纷站了起来。
　　不止是他，陆陆续续有玩家离开了祠堂，或愤怒，或沉默，或用“哪有副本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陷阱呢，我觉得把怪物杀掉才是真正通关的办法”之类的理由。
　　虚假的秘境未必不能有真切的灵魂。
　　一个个玩家离开祠堂，很快，祠堂内就只剩下包括幸经业在内的三十名玩家，近半数的人离开了。
　　“靠。”
　　幸经业嘟囔，“搞得我们都很怂一样……”
　　“队长，我们怎么办？”
　　幸经业的队友小声问。
　　“去他的，爱死不死。”
　　幸经业也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兄弟们走，抄家伙！”
　　……
　　轰！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气流肆意涌动，如同原地掀起台风，草木席卷，整个地面都猛地塌陷下去！
　　白屿的身形自战场中心倒退而出，落地后没有任何停顿，飞快朝左边跃出。
　　她的身形刚刚离开，顾承意就紧随其后，拧身甩出一道，闪着紫色雷光的刀锋一划，地面就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哗啦蔓延出去。
　　开天辟地般的动静！
　　三十级的紫品刀显然承受不住武神的力量，刀锋上雷光缠绕，嗡嗡作响，好像下一刻随时要碎裂一般。
　　这一刀被白屿躲过，顾承意没有追击，他冷漠地回头，反身又是一刀劈出。
　　铛！
　　一声巨响，音爆炸鸣，东方御双手各持一黑一白两道刀轮，交叉劈向顾承意，却没想到顾承意动作如此之快，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威压，东方御咬了咬牙，放弃了攻击，身形一闪，拉开距离，表情犹疑不定地看着顾承意。
　　没有领域的武神……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
　　“半咒，半符！”
　　东方御低喝一声，催促在旁边的双子星动手。
　　双子星对视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好久没打这么痛快的架了。”
　　顾承意甩了甩手，笑着道。
　　自从去了蓝星，便没有再这么毫无顾忌地出手过，果然战斗才是最好的发泄，和风雷王、剑仙几番交手下来，顾承意感觉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不过同时对战双劫，对顾承意而言也不轻松，他的佩刀，铠甲和王座全都留在了武神殿，没有这些上位神器的增幅，纯靠身体力量，能够打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极限了。
　　顾承意的脸颊上那道极细的伤口落下一道血，那是白屿的剑留下的，血的味道萦绕鼻尖，顾承意毫不在意地抬手，将血迹擦去。
　　“还玩吗？”顾承意问。
　　东方御皱眉，“你不会真以为你打得过我们四个吧？”
　　只是他和白屿两人出手，就能感觉到顾承意已经有些难以应付了，更别说旁边还有半符和半咒两人还未加入战场，他实在没想通，顾承意是哪里来的底气。
　　顾承意看着风雷王，微笑，“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东方御戒备看着他，轻轻吐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怎么可能？！”
　　东方御难言惊讶，声调都不自觉拔高。
　　“你看到了？”顾承意并不意外。
　　风雷王拥有掌控时空的能力，能够回溯时间，夏正阳之所以能够重生，便是融合了东方御的领域，才衍生出来的回溯技能。
　　这也让风雷王成了九殿十劫里，最让人头疼的存在，虽然个人武力在十劫里不算顶尖，但依靠时间回溯，他能准确地预判到敌人的所有攻击路线与意图，而且，即便将风雷王杀死，他也能在死掉的一瞬间倒流时间，逃避死亡的结局。
　　虽然顾承意什么都没有做，但看风雷王的样子，很明显，他已经回溯过一次了。
　　从死亡的那一秒重新回到此刻，东方御的瞳孔剧烈震颤，看顾承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星河印】……”
　　即便重置了死亡的结局，东方御的心依然无法平静，甚至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顾承意刚才的样子，他颤抖着张口，道：“你……你登上天外天了？”


第33章 
　　星河印, 天外天……
　　当东方御说出这两个词时，剑仙白屿和站在一旁的双子星同时眼神骤变。
　　“既然你已经有了星河印，为什么还要唤醒阴浊龙？”
　　半符率先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
　　顾承意偏了偏脑袋, “一直说什么阴浊龙, 莫名其名的……谁要唤醒那玩意了？”
　　刚刚他没问，一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多说, 二是即便问了, 大概率也是两方自说自话, 倒不如先打一架, 等一方打服了，自然会好好坐下来说话。
　　白屿还沉浸在星河印的震惊中, 听到顾承意的反问, 不禁一愣，“不是你？”
　　“铁证如山，还要狡辩。”
　　东方御冷哼一声, “你在陨落之地做的事情, 我们可都看到了。”
　　以九殿十劫的能力, 但凡是用幻境做出的虚假影像, 他们一眼便能识破，正是因为经由八殿检验, 共同确认了这份影像的真实性，才发出的天音。
　　回溯前见到了星河印, 东方御知道想在这里打败顾承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武神本就以战斗力见长，加上星河印加持，他们没有领域在身, 根本奈何不了顾承意。
　　即便如此，东方御也没有服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顾承意抬了抬手，朝东方御做了个恐吓的手势。
　　东方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摆出戒备姿态，像只受了惊吓的仓鼠。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脖子一梗，故作镇定道：“干什么，你以为我怕你啊！”
　　顾承意收回手：“懒得跟你们废话。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屿犹豫了一下，把天音的事告诉了顾承意。
　　顾承意眯眼，目光微沉，“你们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明摆的栽赃陷害，你们也信？现在八点档都不流行这么蹩脚的桥段了好吗。”
　　东方御嘟囔：“谁知道是不是。”
　　武神向来鲜少和其他八殿打交道，朋友不多，但树敌却不少，风雷王就是其中之一。两人的关系出了名的差，这次武神的通缉令一出，最开心的就当属东方御了。
　　白屿：“八点档是什么？”
　　“不重要。”
　　顾承意摇了摇头，“总之，如果我真想统治永灵，根本用不上什么阴浊龙神魂，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
　　东方御冷笑：“倒是好大的口气。”
　　“这件事确有蹊跷。”
　　白屿沉吟片刻，道：“我会召集八殿，重新调查此事……”
　　以顾承意展现出的力量，的确没什么必要借助阴浊龙，他既然已经登上天外天，拿到星河印，阴浊龙的力量对他而言反而是个累赘。
　　对九殿十劫而言，拳头就是最好的道理，比一百句辩解都有用得多。
　　“还有。”
　　顾承意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怀疑，阴浊龙已经复活了。”
　　“什么？”对面四人都是一愣。
　　顾承意说出了这段时间他的发现，试炼层的浊气苗头，巫术鬼身上的阴浊龙之力，被浊气浸染的游梭兽……只是隐去了他身处蓝星位面的事，只说自己在永灵世界各处云游，“还有铸剑谷，出现过七鬼的鬼器。”
　　白屿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便是铸剑谷出身的，登上十劫后，便几乎没有再去过铸剑谷了，此时听顾承意说自己的“老家”出现了七鬼的踪迹，有些难以接受。
　　“此事非同小可。”
　　白屿表情严肃，“我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顾承意也在观察白屿的表情。
　　白屿是十劫之一，之前在异务局看到铸剑谷出现的鬼器时，他还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和白屿有关，或者白屿是不是也参与了。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白屿似乎真不知道这件事。
　　铸剑谷虽是剑仙的起始之地，但那也是很久远的陈年旧历了。
　　九殿名义上是永灵塔的统治者，可实际上，每一层都相对独立，鲜少有交流的机会，即便是武神殿，一般也不怎么管下属层的事情。
　　“上点心吧。”
　　顾承意说，“阴浊龙复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们一个个的，在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死宅一样，非要等到浊气入侵到家门口才反应过来？”
　　自己就是最标准死宅的顾承意数落起他们来毫不脸红。他都已经离开永灵世界了，本来这事儿就和他无关，搞得他一天到晚瞎操心，这群十劫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东方御听着顾承意一副说教的模样，心里直窝火，但如果顾承意说的是真的，那恐怕现在永灵世界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了，他们作为永灵统治者，却毫无察觉，还被那影像戏耍了一通，着实脸上有点挂不住。
　　东方御冷哼一声：“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若是耍我……管你什么云游不云游，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不过。”
　　东方御顿了顿，打量顾承意，“你当真是去云游了？”
　　顾承意：“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东方御皱眉：“总觉得你好像很久没运动过了……”
　　“……”
　　顾承意凶狠道：“管好你自己。”
　　哥们身上的肉都是靠自己吃出来的，你懂个屁！
　　……
　　将风雷王等人打发走，顾承意重新回到秘境内。
　　对他而言，曾经顾家村的那段记忆，也属于【设定】的一部分，就像一本小说里的作者设定了一个拥有悲惨童年的反派，那些对反派而言无法承受的黑暗过去，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串冷冰冰的文字。
　　成为武神后，斩去这段梦魇，踏上天外天，离开永灵……在游乐场那天，当方景第一次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会，给自己起了“顾承意”这个名字。
　　不再是顾离。而是顾承意。
　　——承的是自己的意，活的是自己的人生。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
　　但再踏梦魇，看到那个毫无长进的幼年的自己，顾承意依然不可避免地愤怒，更具体来说……是迁怒。
　　他离开秘境，一方面是因为风雷王等人的到来，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出去打了一架回来，本以为这个梦魇副本应该已经结束了，但眼前的场景却让顾承意没有预料到……
　　阴浊龙的爪牙如期而至，和那一晚一样，虽然来的只是一支炮灰部队，但对这座城镇的人来说，已经是无法战胜的存在。城镇因为这群爪牙的到来，街道被破坏，房屋崩塌，孩子们嬉戏的地方凌乱不堪，热腾腾的包子铺被掀翻……
　　一片狼藉之中，顾承意看到镇上的人和玩家们正站在一起，和阴浊龙的爪牙拼死战斗。
　　“我血不多了，前排顶上！”
　　“看我这里，我拉到仇恨了，兄弟们给我输出，干死他们！”
　　“看着点后面的老人和小孩啊，别被偷家了——”
　　“草，怪越来越多了！”
　　镇上的人已经聚集了起来，玩家们组成数支小队，在街道中央摆开阵型，抵抗着四面八方来的怪物。镇上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的锄头与柴刀加入了战场，和玩家们一起保护着自己的家。
　　轰——！
　　玩家中的施法者手中燃起咒符，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降，砸在怪物群中，打出了不俗的伤害。
　　怪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群玩家的不好对付，其中一只怪物闪动身后的肉翅，爬上屋顶，瞄准了队伍中的施法者，而后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猛地朝那名施法者冲去！
　　被袭击的玩家陡然一惊，一抬头，就与俯冲而来的怪物对上了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瞬，一柄柴刀就从旁侧飞出，猛地劈在怪物身上，将其击落。
　　身边的玩家一拥而上，兵器齐出，拳脚相加。
　　“妈的，还搞偷袭！”
　　“弄死你！”
　　在玩家的围攻下偷袭的怪物很快毙命，队伍中拿到最后一击的玩家惊喜抬头：“靠，这怪经验好高啊！我升级了！”
　　众人羡慕不已，打起来愈发卖力了。
　　被偷袭的施法者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出手救他的人：“谢了哥们儿。”
　　方景礼貌道：“不客气。”
　　S级天赋恐怖如斯，才觉醒没多久，就已经初显锋芒了。加上还有他“师父”教给他的精神力运用法门，现在方景的精神力数值比很多老玩家都要高出一节，现在他可以同时控制数把柴刀，并且将精神力附着在上面，打出极为恐怖的伤害！
　　一旁的夏正阳同样在对付面前的怪物，他的【增幅】天赋在玩家中也算顶尖，但比起方景还是差了一些，余光看见方景同时控制多把武器攻击的画面，夏正阳颇为羡慕。
　　不过……顾承意这家伙，到底去哪了呢？
　　从战斗到现在，夏正阳都没有看到顾承意的身影，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思考了，周围的怪物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有点顶不住了。
　　“李先生，去支援一下后方。”
　　方景余光扫视战场，对一旁的李新道。
　　李新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照做了。
　　方景飞快地下达指令。
　　“夏组长，左侧有进攻缺口，你带人去站位。”
　　“怪物正在冲击八点钟方向，需要支援。”
　　“所有施法者往中间靠拢，不要去右侧战线，那里地形不好，容易被偷袭。”
　　他的思路极为清晰，即便在这大混战的局面下也丝毫没有乱，有条不紊地根据战场动向指挥。
　　因为方景第一个站出来选择保护镇子，玩家们对他印象深刻，对他的人品也极为信服，而且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方景出色的战斗力也让人刮目相看，所以他此刻接管指挥权，也没有人反感，而是乖乖照做。
　　以怪物和玩家的实力差距，加上玩家身后还有镇上的妇孺老人拖后腿，本该是被碾压的局面，但在方景的指挥下，他们的阵型硬生生撑到了现在，周围的玩家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暗暗佩服。
　　小顾离站在方景身后，他抬头望着方景的背影，眼里带着崇拜的光。
　　“我也来帮忙！”
　　周围的怪物数量愈发多，几次差点撕开阵型，小顾离看得心里着急，站出来想要帮忙。
　　方景拉住他，“你别去。”
　　这样的战斗，小孩子自然是没有多少插手的能力。方景看着小顾离脸上急切的表情，想了想，问：“阿离，你去祠堂那里，把爆炸符拿来。”
　　之前顾离和方景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祠堂附近有专门存放爆炸符的地方，是节日庆典的时候当烟花用的。虽然现在玩家们还在苦苦支撑，但方景知道这样持续不了多久，玩家的气力有限，已经有很多人脸色开始发白了，这就是气力即将耗尽的预兆。
　　小顾离对镇子很熟悉，动作敏捷，脑子活络，而且小孩子目标更小，如果能在不惊扰怪物的前提下把爆炸符拿回来，配合施法者的咒术，说不定还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好！”
　　小顾离想都没想，飞快点头。
　　他找准机会，在下一次施法者放咒术吸引怪物注意的时候，借助周围建筑物的阴影跑了出去，直奔镇子后方的祠堂而去。
　　在经过侧方小道的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个人站着。
　　“是你！”
　　小顾离停下脚步，认出了这是白天和方景一起出现在镇子上的人，惊呼出声。
　　顾承意回过头，和小顾离对视。
　　以小顾离的岁数和阅历，并不能完全读懂面前青年眼中的复杂情绪，他诧异地看着对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被人保护的感觉……”
　　顾承意撤下脸上的伪装术法，露出真容，轻声道：“还不错吧？”
　　小顾离瞪大了眼。
　　他上前几步，抬头仔细端详顾承意。
　　成年后的顾承意，和小时候的顾离并没有很相似，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但在顾承意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小顾离还是感受到了他们两个之间冥冥中的联系，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我吗？”
　　是疑问句，但不知为何，他却十分肯定这就是答案。
　　梦魇秘境脱胎于执念，当顾承意不再伪装，本就属于同一个人的两个灵魂便一览无余。
　　一高一矮的两人在深蓝的夜空下面对面站着，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
　　身后不远处是怪物横行，玩家与镇民交战产生的火光与轰鸣成了寂静中唯一的背景。
　　顾承意开口：“我不是你妈。”
　　小顾离：“……”
　　未来的我，这么抽象吗……
　　瞬间就不是很想长大了。
　　小顾离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暗道。
　　他突然想到白天见到对方时，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疑惑地问：“你……讨厌我吗？”
　　“是。”
　　顾承意大方承认。
　　“为什么？”小顾离不解。
　　“你很弱。”
　　顾承意垂眸看他，“弱到什么都保护不了，弱到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小顾离一脸的不服气：“因为我年纪还很小，方叔叔都说了，我以后会很强的！”
　　他说完就意识到了，面前的人不就是“以后”的那个自己吗？
　　“那你现在，真的很强吗？”小顾离试探地问。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小顾离并不觉得开心，“那……镇上的人？”
　　“死了。”
　　顾承意说，“都死了。”
　　“方叔叔他们失败了吗……”
　　“没有什么方叔叔。”
　　顾承意打断他，“没有方景，也没有玩家。你的存在，只是我斩出的梦魇。阿柴，小智哥，白叔，栗婶……都死了，唯一活着的，只有你。”
　　其实顾承意心里清楚得很，顾家村被怪物屠戮的事，并不能怪幼年的自己，这愤怒其实毫无道理。那时候的他，没有保护其他人的力量，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灾难，什么都做不了。
　　被沈非黎带走后，顾承意将杀死阴浊龙当做自己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努力的修炼，可以战斗到遍体鳞伤也依然停不下手中的刀，可以在永灵世界每一层游历修行，只为亲手斩出那复仇的一刀。
　　他成功了。
　　阴浊龙死后，顾承意并没有解脱，反而愈发被当年的梦魇所困扰。正如一个人在年轻时因为贫穷而支付不起医药费导致亲人离世，飞黄腾达之后无数次午夜梦回依然会无数次后悔……直到顾承意亲手斩去梦魇执念，抛下了过去，才拥有了继续向前的动力。
　　梦魇被斩去，却不会因此消失。当顾承意意外踏入自己的梦魇秘境，这些剥离掉的情绪以更猛烈的方式再次袭来。后悔与不甘，对自己的愤怒与憎恨，在他还未做好准备时已然将他再次包围。
　　面对顾承意不加掩饰的失望与指责，小顾离沉默了。
　　他上前，靠近顾承意。
　　——然后在顾承意错愕的目光下，伸出手，抱住了他。
　　幼年的他和如今自己的腰部一样高，身躯孱弱如蝼蚁，毫无力量可言。
　　“会很累吧。”
　　小顾离看着他，那双与顾承意如出一辙的漂亮眸子盛着泪，像是透过青年冷硬的脸，看到了内里的千疮百孔。
　　见他不说话，小顾离深吸一口气，又问：“会很累吗？”
　　“……”
　　顾承意垂眸，半晌后，轻声道：“嗯。”


第34章 
　　城镇内, 方景等人的战斗还在继续。
　　方景指挥着众人且战且退，将战场转移到狭窄的石板路上，这里更易防守，原本静谧的小镇中火光漫天, 爆炸的动静与刀剑挥砍的声音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小镇的居民们也参与了进来，用火把和木棍围攻着一只零散的怪物, 火光映照出他们紧张的表情, 尽管力量悬殊, 但为了保护身边的亲人, 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怪物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扑向前方的玩家, 被袭击的玩家反应很快, 以惊人的速度侧身闪过，没等他喊帮忙，旁侧就飞来一柄剑, 正中怪物要害, 被命中的怪物哀嚎一声, 倒在地上, 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出手的正是方景。
　　“怎么样，好用吧！”
　　见方景如此神勇, 幸经业扬了扬眉，得意道。
　　这把剑是他借给方景的, 四级蓝色品质，锋利度很高，本来打算出去后找个交易行卖掉，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方景的精神力天赋十分强大，但是普通柴刀的材质发挥不了他的优势，有了幸经业的这把剑，方景的击杀效率明显要高出一大截。
　　“谢了。”方景说。
　　话音未落，他再次控制精神力，控制那柄剑划破空气，重重劈砍在前方另一只怪物身上。这只怪物有着厚重粗糙的皮肤，防御力明显要比其他怪物高出一截，方景一剑下去竟然没有刺穿。
　　他皱了皱眉，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被弹到半空的剑再次倒转回去，如劲弩火箭般猛地刺入，这一次效果要好得多，锋利的剑尖刺穿怪物的头颅，然后横穿而过，但剑锋上也出现了一道显眼的缺口。
　　“喂，悠着点啊！”
　　幸经业忙道：“我这剑准备卖的！”
　　“卖多少？”方景头也不回。
　　幸经业嘟囔：“大几十万应该能卖到的……”
　　“一百万，卖给我。”
　　方景说完，又控制长剑在空气中疾驰。这些怪物刚开始杀起来还很费劲，但它们的经验非常之高，方景在击杀了几只怪物之后，身上飞快冒出升级的光芒，精神力得到补充，同时各项属性也有显著的增长，再应对起来的时候就很得心应手了。
　　他成为玩家的时间比较晚，按理来说想要追上其他玩家的水平，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左右。现在有了这些怪物的经验加持，他和大部分玩家之间的差距被快速拉平，而且随着他对精神力的运用愈发熟练，对于天赋的掌握也突飞猛进，配合这一柄蓝品的剑，打出的伤害量居然比幸经业等老玩家还要高出不少。
　　幸经业一听方景要买，顿时喜笑颜开：“成交！”
　　“我感觉我们真能赢！”
　　夏正阳扫视了一下四周，包围他们的怪物数量已经在锐减，比起最开始，现在压力无疑已经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能把这些怪物处理干净，把这个镇子保下来。
　　而且……这些怪物的经验真丰厚啊。
　　在前世，秘境这种特殊的副本往往代表着机遇，难怪前世包括天将明战队在内的顶尖攻塔队都热衷于探索各种秘境……
　　夏正阳还没来得及高兴，队伍中一个玩家突然身躯一晃，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夏正阳赶紧空出手扶住他。
　　这个玩家名为乌子瑜，是他挑选的队员之一，觉醒了B+级的【危机感知】天赋，虽然不是A级，但这种能够提前感知到危险的特殊天赋在后世简直是各大战队争抢的香饽饽，等到他的天赋成长起来，不管是战术安排还是攻略副本，都是莫大的助力。
　　“有……有什么东西来了。”
　　乌子瑜白着脸，恐惧地抬头看向天空。
　　他觉醒天赋后，一直没搞懂自己的这个天赋有什么作用，甚至都不能主动发动。但就在刚刚，他的天赋猛地亮起，剧烈的刺痛瞬间席卷大脑，视线被一片猩红取代，冥冥中他感觉天上的那个方向，或许会有十分恐怖的存在出现……
　　他紧紧盯着天空，果不其然，数秒后，似乎有无数阴影开始朝着那里汇聚，逐渐凝结成一个人形的黑影。
　　夏正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
　　“我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吗？”
　　深蓝夜空下，小顾离问顾承意。
　　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顾承意俯下身，犹豫了一下，轻轻拭去小孩脸上的泪水。
　　顾承意叹了口气，“成为我，没有什么好的。”
　　顾承意一直不敢踏入这个梦魇，只是惧怕见到这个年幼、满脸稚气，却已承受了失去所有亲人的世间最大苦楚的自己。
　　害怕被自己质问，被怨恨，被用失望的眼神审视。
　　即便心里不愿意承认，但顾承意知道，那时候站在废墟里颤抖、恐惧、哭泣的他，是需要救赎的。
　　而，方景出现了。
　　就像第一次在游乐场见到顾承意那样，方景见到年幼的小顾离，也给了他一根棒棒糖。跨越了不一样的时间和空间，他又一次给了顾承意救赎。
　　“方叔叔他……”
　　小顾离看向方景他们所在的方向，“你们的关系很好吧？”
　　“嗯。”
　　“有多好呢？”
　　“是伴侣。”
　　“什么是伴侣？”
　　这个问题，顾承意并不完全清楚，也不知如何解释。
　　他想了想，说：“就是……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人。”
　　小顾离笑了，“真好。”
　　没有质问，也没有怨恨。
　　只是“真好”。
　　顾承意也笑了：“是啊……真好。”
　　这场超越时空的对话，对顾承意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至少这一刻，他和自己和解了。
　　不再埋怨，不再迷茫，不再怨恨自己，也……不再犹疑。
　　是时候和这一天告别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然后转身。
　　“你去哪里？”小顾离问他。
　　“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顾承意说。
　　……
　　夏正阳绝望地看着天空。
　　他认识这个黑影。
　　前世在某个副本记录的关于那场阴浊龙战役的传记中曾经出现过，是阴浊龙麾下七鬼之一的尸鬼。
　　七鬼是阴浊龙的得力干将，经由浊气洗礼改造，又得到阴浊龙赋予的鬼器，可以说，拥有鬼器的七鬼，有着能与九殿十劫相媲美的力量。
　　尸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一个梦魇秘境吗？
　　方景察觉到夏正阳的状态不对，“那是谁？”
　　夏正阳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了也没有用。
　　七鬼这个层次的存在，和现阶段的玩家，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别说现在，哪怕是八年后的最顶尖的玩家队伍，也没有和对方交手的资格。
　　“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夏正阳听到头顶的尸鬼的低声呢喃，对方的身形完全笼罩在黑影中，只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但那双猩红的眼睛却无比清晰。他能感受到尸鬼的视线似乎从自己身上扫过，嗤笑了一声：“难怪……原来闯进来了一群虫子。”
　　夏正阳看到对方抬手，血红色的气息瞬间蔓延出去，方才被他们击杀的怪物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还有场上还未死亡的怪物，在血红浊气蔓延到身体的那一刻，身躯骤然膨胀，原本只有八层左右的力量，在得到浊气补充后，霎时飙升到六十层的等级。
　　六十层！
　　拥有危机感应的乌子瑜，此时头已经快要炸开了，四面八方都是针刺般的危险气息，让他当场身体瘫软在地。
　　数百只六十层级别的怪物占据城镇，看到这一幕，夏正阳绝望地闭上眼。
　　果然……秘境这种东西，不可能那么简单的。
　　强行插手已经有结局的事件，只会让事情走向不可控的深渊。
　　包括方景在内，所有玩家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眼前的这些怪物的强悍完全超出了他们此刻的认知，以至于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
　　“有什么办法吗？”方景艰难开口，问旁边夏正阳，声音有些干涩。
　　夏正阳苦笑地摇摇头，“你觉得呢？”
　　周围的怪物发出骇人的咆哮，低沉的脚步声开始朝他们包围而来。
　　……怎么可能有办法。
　　他们又不是武神顾离。
　　等等。
　　顾承意呢？
　　夏正阳终于想起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去哪了的顾承意。
　　当这个念头划过脑海，下一秒，天际中一道黑影轰然坠落！
　　轰得一声巨响，一柄雪白的细长横刀如流星般撕裂空气，钉在所有玩家面前。
　　刀锋斜插入地，刀身微颤。
　　空气隐隐响动着雷鸣，烧得空气都灼热起来，这把刀横亘在玩家和怪物中间，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感受到可怕的气息，逼得周围的怪物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嗒。
　　随后，青年的身影轻轻落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因为背对着众人，所有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及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束发。
　　像盛大光景中那一抹唯一鲜艳的色彩，浓厚的夜色也挡不住青年的背影散发出的凛威。
　　“真霆！”
　　“真霆大佬！！！”
　　李新等人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下意识喊出声。
　　“师父？”方景也愣住。
　　天空中的尸鬼语气惊疑，“你是……”
　　顾承意没有回话，只是垂下眸光，沉默地上前一步，将钉入地面的刀轻轻拔起。
　　雷鸣涌动，随着他的脚步从地面扩散，泛起苍色的涟漪。
　　——“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顾承意一直想做的事，便是此时此刻要做的事。
　　是他那一晚过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日夜，每一次回想起来，都渴望要做的事。
　　这一刀，他等了不知道多少年。


第35章 
　　梦魇只是梦魇, 不可能真的复制出一个能与九殿十劫比肩的尸鬼，但即便如此，眼前由梦魇生成的尸鬼也有近九十层的实力，周围大批大批被尸鬼复活的怪物, 每一只都有六十层的力量,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放在蓝星位面, 能轻易席卷世界的军队。
　　但……它们面对的是顾承意。
　　随着地面的刀被拔出, 刀鸣之声霎时响彻！
　　已经分不清是刀鸣还是雷鸣, 身后的玩家们在同一时间只觉得耳膜一阵刺耳的乍响, 眼前一整片空间顷刻间被闪烁的雷光填满，宛如末日席卷的雷云在凡尘间翻涌, 松松融融, 罡风四起，叫人头皮发麻！
　　惊雷滔滔，顾承意这酝酿了不知多久的一刀斩出, 连同上空尸鬼在内, 所有怪物被迎面的雷鸣卷过, 像是烈阳融雪, 瞬间融化成灰烬！
　　猩红的浊气猛地散开，飘向空中, 因为浓度太高，看上去像是一团血云在城中升起, 视线被一片艳丽的颜色完全覆盖，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这如盛放玫瑰般的颜色中，玩家们只能看见一道修长的影，迎面朝这个方向走来。瑰丽的色彩像是最浓烈的幕布, 而后那天神般的身影破开雾气，从雾中走出，脑后束起的长发好似泼墨画的边缘，猎猎地勾勒出漂亮的轨迹。
　　“搞定。”
　　顾承意收刀，身后的浊气失去可以附着的支撑，飘上夜空，然后散开，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
　　没有人开口说话。
　　眼前的一幕让玩家们几乎大脑停止运转。
　　只有夏正阳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的意识。
　　是了……就是这一刀，上一世在白雾原野的那场战役中，武神顾离从王座上站起，便是这样，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刀斩出，便将所有人胜利的希望斩碎。
　　何等恐怖的存在。
　　顾承意抬眼，视线越过玩家，看到了站在街道另一边的小顾离。
　　随着尸鬼被斩，秘境随之通关，梦魇秘境中的城镇居民的身体也在消失。
　　这个因为武神的梦魇执念而诞生的副本，也在顾承意宛如解脱的一刀中，彻底在秘境中消亡。
　　顾承意看到小顾离的身体在变淡，消失前，他看到小顾离正笑着看向自己挥手。
　　顾承意看着他，脸上也掠过了一抹极淡的笑。
　　黑夜的乌云散去，破晓的光从头顶落下，世界也明亮了起来。
　　空气静悄悄的，直到有人拿不稳手里的武器，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如梦初醒，众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好厉害……”
　　“这是人吗？”
　　“难怪叫修行者呢……不对，这都算是修仙者了吧！”
　　“靠，真霆大佬太牛了！”
　　夏正阳队伍中隶属异务局的几个玩家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真霆的名字，知道对方很强，但仅限于知道而已，直到亲眼看见方才那一刀，才对“很强”有了实感。
　　感觉阎尚英队长，还是低估了这个真霆啊……
　　几人心中暗道。
　　事实上，他们还是低估了。对现阶段的玩家来说，根本没有接触过阴浊龙相关的东西，自然也就不知道尸鬼的存在，除了夏正阳，其他人以为尸鬼和它召唤的那些怪物，也就是二十层左右的等级。
　　即便如此，“真霆”的强大依然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里这么多玩家，消息瞒也瞒不住，等到出了永灵塔，恐怕“真霆”这个蓝星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修行者的名字，会瞬间成为玩家们膜拜的对象吧。
　　“出口开了！”
　　随着梦魇秘境结束，众人看见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通往蓝星的出口，惊喜道。
　　梦魇秘境中他们杀的这些怪物虽然没有掉落装备和材料等物品，但却有着丰厚的经验，这一点可比装备什么的要有用多了，大部分玩家都在这里获得了大量的经验，平均每个人都升了两级左右。
　　尤其方景最为夸张，他杀死的怪物最多，直接从一个新人升到了七级，俨然已经赶上了目前蓝星攻塔队第一梯队的水准，众多玩家都看到了他的能力和S级天赋的成长潜力，估计今天之后，方景的名字也会成为玩家群体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不少人找方景套近乎，想要留联系方式了。
　　其实比起方景，其他人更想要真霆的联系方式，但那位大佬杀完怪物后，就径直到旁边坐了下来，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那股莫名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方景作为总裁，对这种社交场合得心应手，比起加入异务局，方景更倾向于自己组建一个攻塔队，因此趁此机会积累人脉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
　　顾承意看似在发呆，实则是在看自己的“玩家面板”。
　　成为玩家后，顾承意一并觉醒了个没什么用的天赋，后面被夏正阳等人打断，一直没机会研究这个所谓的玩家面板是怎么个事。
　　此时他唤出自己的玩家面板，看着上面显示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玩家ID：顾承意。
　　职业：？？
　　体质：75442（+0）
　　灵敏：85568（+0）
　　力量：98522（+30）
　　精神力：71002（+0）
　　……】
　　顾承意倒是没想到，这个玩家面板竟真的能识别出自己的数值，毕竟对于原住民来说，是没有面板这么一说的，此刻看到自己的各项指标以具体数值的形式显示出来，还颇有几分新奇。
　　至于力量数值后面的+30，应该就是雁白横刀的“主属性+30”的效果了吧？
　　只不过……这点加持对顾承意来说，实在毫无感觉。
　　这显示出来的面板数值并不是顾承意真正的全盛水准，他的佩刀雷烬，战甲极夜铠，无蕴神座等等上级神器，提供的增幅加起来，估计能把平均数值拔升到20W左右。
　　算上顾承意隐藏的底牌，也就是在天外天得到的【星河印】，在没有领域的情况下，对战同等级的九殿十劫，哪怕是能力克制他的【幻客】林惑心，也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算上领域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领域是融合了永灵核心才有的力量，九殿十劫的领域更是“规则”的具象化体现，类似游戏源代码一样的存在，一旦开启领域，那就不是数值能够量化的东西了。
　　不过好消息是，领域只有在自己所在的层才能完全展开，只要顾承意不闯其他九劫的领域，他们也不可能带着领域出来跟顾承意干架。
　　以自己的面板为基准，大概估算了一下其他九劫的属性，顾承意心里有了一点底。
　　算算时候，也该回去了。
　　他进永灵塔，本来是为了铸剑谷里出现鬼器的事来的，但中间正好碰上了白屿，也算省了事，让白屿自己调查就好了，毕竟铸剑谷是她的地盘。
　　“大佬来了！”
　　正在和方景套近乎的玩家们看到顾承意起身往这边走，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站好，一个个露出乖巧的表情。
　　顾承意只是扫了这群玩家一眼，也没理他们，对方景道：“徒弟，我还有其他的事，就先离开了。我教你的精神力运转之法，记得好好修炼。”
　　方景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其他玩家对视一眼，表情惊讶。
　　徒弟？
　　方景居然是真霆大佬的徒弟吗？
　　顾承意收方景做徒弟这事儿其他人还不知道，原本众人还只是羡慕方景的S级天赋，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看向方景的眼神顿时从羡慕变成了嫉妒。
　　靠啊，你小子这是什么运气？
　　“真霆大佬，你看我们能不能也……”
　　心思活络的玩家们眼珠一转，也想蹭个徒弟的身份，然而被顾承意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立马就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了。
　　顾承意看着他们一副羡慕嫉妒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跟我老公玩师徒play，你们凑什么热闹。
　　一群没眼力见的家伙。
　　“师父。”
　　方景表情恭敬，虽然和真霆认识不到一天，但对方愿意教自己，而且还出手救了他们和镇上的人，他已经真心实意将对方当做自己师父了：“出去之后，我要怎么联系您？”
　　咱都天天睡一起了，还能怎么联系。
　　身体联系呗。
　　顾承意眉梢微挑，云淡风轻地道：“需要我的时候，我自会出现。”
　　“还有……”
　　见真霆要离开，方景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消失的镇子，抿了抿唇，道：“阿离，和镇上的其他人，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吗？”
　　在他的概念里，副本是可以重复开启，反复刷新的，这是不是意味着，镇子上的人还有小顾离，会不断地重复这一天的灾难？
　　顾承意摇了摇头，“不会。这个梦魇秘境比较特殊，今天过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看着方景，又说：“对了，那个孩子消失之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方景一愣：“什么？”
　　顾承意说：“谢谢你。”
　　谢谢你。
　　愿意站出来保护那个尚且弱小的他。
　　方景有些意外，道：“应该是谢谢您才是。”
　　没有真霆出手，他们这群玩家，根本无法在那么多怪物的攻击中活下来。
　　顾承意笑了笑，也不解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今天是周几来着？”
　　旁边一个玩家接话：“周五啊，大佬问这个干什么？”
　　顾承意脸色一变：“我先走一步。”
　　说罢，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出口，消失在视线中。
　　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一个玩家感叹。
　　“是啊，这么着急，一定是有其他地方需要他守护了……”
　　“有没有可能，像黑水滩裂隙那样的事件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只是因为有真霆前辈在，把这些裂隙都解决了，所以我们才没感觉到……”
　　“我觉得很有可能。”
　　“一定是的，难怪之前一直没有这个大佬的消息，恐怕他一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这个世界吧……”
　　“蓝星有他，何其有幸啊。”
　　众人纷纷唏嘘，同时对这位神秘大佬的敬意愈发浓厚。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不吭声的夏正阳：“……”
　　你们脑补过度了吧……
　　以我对这家伙的理解，这么着急忙慌地往外赶，一定是因为……
　　……
　　【龙王归来】更新了！！
　　顾承意的身影出现在入口，还未等身形站稳，就已经消失在原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赶去。
　　入口附近的玩家只觉得好像有一阵风刮过，吹得头发凌乱，却什么也看不到。
　　“奇怪，哪来这么大风……”
　　“不知道啊，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
　　“老大，那个家伙真的会出来吗？”
　　“肯定的，我亲眼看到他进的这个入口，等他一出来，我们就找机会把他的紫品武器抢走，到时候我们就发达了……”
　　“嘿嘿。”
　　“嘿嘿嘿……”


第36章 
　　因为顾承意在永灵塔入口附近打造出三十级紫品武器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中海市的玩家圈子, 导致不少攻塔队都聚集了过来，有队伍想要收购，有商人想要忽悠倒卖，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闲散玩家想浑水摸鱼, 整个入口附近的广场人山人海, 十分热闹。
　　顾承意来去如风，以他的速度, 守在入口处的玩家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 顾承意就已经消失在了入口, 让蹲守的人扑了个空。
　　武神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在玩家群体里引起的风波, 他一路回到别墅，哼着小曲, 进门换上拖鞋, 无比自然又熟练地拐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可乐，然后跑到零食柜前，仿佛帝王巡视领地一般, 视线在琳琅满目的零食上扫过。
　　薯片, 坚果, 小蛋糕, 辣条，凤爪……
　　精心挑选了满满一怀抱的零食, 丢到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在杯子里装上冰块, 倒好可乐，打开零食包装，盖好小毯子……
　　一串丝滑小连招，仪式感直接拉满, 就在顾承意做好万全准备即将开启快乐的追剧之旅时，窗台附近一阵兵荒马乱，黑猫碎苍从窗口化作一道黑影掠过，闪电般窜到顾承意面前。
　　它的速度极快，带起了一阵旋风般的气流，哗啦啦一声，在茶几上整齐摆好的零食散落一地。
　　顾承意手里夹起的薯片还没送到嘴里，就被风吹到了地上。
　　顾承意：“……”
　　碎苍发动了自己方圆十里的小弟寻找顾承意的位置，但一直没有找到，急得它这两天都快上火了。
　　顾承意一出现在家门口，早就在附近蹲守的小猫小狗们立刻就给碎苍通风报信，碎苍连罐头都没吃干净，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
　　碎苍没注意顾承意的表情，张嘴就是数落：“老子找你找得猫嘴都起泡了，我跟你说，出事了出事了……”
　　顾承意面无表情：“你最好真的有事。”
　　不然你这个月都吃不到一口罐头了。
　　碎苍手舞足蹈：“你的手下被异务局的人抓啦！”
　　“？”
　　顾承意眨了眨眼，“手下？谁？魏屠？”
　　知道他在蓝星位面的人只有魏屠，顾承意千叮万嘱，让魏屠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在哪，这小子不会是想来蓝星找他，然后被异务局的人逮到了吧？
　　“不知道叫什么。”
　　碎苍摊了摊爪子：“反正是你的手下没错，身上那股武神殿的味道，隔着八百米都闻得到。”
　　冒冒失失的……不过也确实是魏屠能干出来的蠢事。
　　顾承意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魏屠能成熟一点啊……长得人高马大的，做事一点不沉稳，这一点还是得好好向白六无学习一下才行。
　　“他没事吧？”顾承意问。
　　“我的人在盯着呢，应该没有受伤……”
　　顾承意狐疑道：“……你的人？”
　　碎苍得意道：“征服世界怎么可能没有追随者呢，以我的魅力，收服几个小弟还不是轻轻松松。”
　　顾承意总觉得这傻猫在背着他搞了什么小动作，不过眼下也不是追问的好时候，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片头的电视，把薯片袋子放下，叹气：“算了……我去一趟异务局。”
　　……
　　“辛苦了，夏组长。”
　　工作人员收起面前负责记录的本子，对夏正阳礼貌地说道，“您的汇报我们已经记录，后续如果需要跟进的话，我们会再联系您的。”
　　“好的。”
　　从汇报室出来，夏正阳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还是深处一种恍惚的状态……
　　本来以为会十分顺利的永灵塔试炼层之行，结果每一步都让他意想不到。
　　先是方景要加入试炼层，然后遇到游梭兽，出口被破坏进入了武神的梦魇秘境，又在梦境里碰到了顾承意……
　　在看到顾承意的一瞬间，夏正阳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还好他足够机智，把话题引到方景身上，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夏正阳也发现了，方景对顾承意而言，确实是不一样的存在。
　　如果没有方景，估计顾承意根本不会在乎他们会不会被尸鬼团灭，这次他们这群人能平安回来，而且每个人都升了几级，收获颇丰，严格说来，还得感谢方景……
　　虽然知道顾承意和方景结婚了，但之前，夏正阳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堂堂武神真的会喜欢上一个蓝星人，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通过这件事，让夏正阳意识到了方景在顾承意心中的地位。
　　同时，这也让夏正阳有了一个新的思路。
　　比起拉拢顾承意，或许……拉拢方景更管用一些？
　　顾承意做事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对于蓝星存亡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方景就不一样了，能够第一个站出来想要保护顾家村的无辜镇民，说明方景还是一个极具正义感的人，包括上一世，方景作为天将明战队的队长，也始终在保护蓝星位面的第一线。
　　虽然觉得这样利用方景有些不厚道，但毕竟是关乎蓝星存亡的事情，即便有违夏正阳的原则，可只要有一点希望，夏正阳都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
　　一路走一路想，夏正阳推开了阎尚英办公室的门。
　　“阎队，你找我？”
　　阎尚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垂下，看着眼前的一份份报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永灵塔出来后，夏正阳以及队伍中异务局的人很快来到局里，做了一份详细的报告。这件事和阎尚英一直追查的“真霆”有关，阎尚英也是第一时间掌握了情况。
　　所有人的报告都摆放在阎尚英面前，以自己的角度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每个人的说辞都大同小异。
　　蓝星上最后一个修行者，能够轻松斩杀一大片高等级的怪物，深不可测的实力……
　　阎尚英眉头紧皱，陷入思考。
　　“夏队长，坐。”
　　见夏正阳来了，阎尚英抬起头，示意对方坐下。
　　夏正阳坐下后，说：“我听说异务局抓到一个从永灵塔出来的人？”
　　“嗯。”阎尚英应道。
　　“知道他的身份了吗？”夏正阳问，“永灵塔的怪物，在没有裂隙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来蓝星吧？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问出来了吗？”
　　“还没有。”
　　阎尚英摇了摇头，“这种拥有高智慧的NPC，根据组里的专家分析，应该是来自高层的存在，攻略组已经在查资料了，看能不能查出他的身份。”
　　“那个人现在在哪？”
　　“暂时关押起来了。”
　　蓝星对永灵塔高层生物的了解还不多，阎尚英也不敢轻举妄动，既没有审问，也没有让其他人接触，只是暂时用特制的束灵索封住了他的力量，防止逃跑。等到弄清楚他的身份，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夏正阳同样也一头雾水。
　　上一世，异务局并没有发生这种事，好像他重生之后，不管是顾承意的出现，还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发生了变化，导致他大部分先知先觉的经验都失去了作用。
　　这一点让他十分头疼。
　　而对面的阎尚英，也同样在头疼，
　　什么蓝星上最后一个修行者，这种话其他人能信，但阎尚英却是断然不信的。
　　坐到异务局总队长这个位置了，他可从没听说过百年前有修行者这回事，如果真的有，那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留存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真霆”绝没有那么简单。
　　不仅如此，阎尚英心中还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两人都在思考，整个办公室一时间有些沉默。
　　阎尚英是个足够谨慎，也足够聪明的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那样的巧合，短时间内接连出现两次异常的能量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夏组长。”阎尚英率先打破沉默，问：“你是第二次见到真霆，我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我么？”
　　“嗯。他自称是蓝星的修炼者……你觉得这种说辞，可信么？”
　　夏正阳有些诧异，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我觉得，不管他是不是，根据他两次出手来看，总归他对于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他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在阎尚英面前说谎，压力是巨大的，这位前世的异务局总队长兼战术指挥有着极其恐怖的洞察力，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都会被他立刻抓住。
　　“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
　　阎尚英听完他的看法，摇了摇头，“对我们来说，他的出现始终是个不可控的变量，我觉得……谁？”
　　说到一半，阎尚英脸色突然微变，看向窗口。
　　夏正阳一惊，迅速起身，挡在阎尚英面前。
　　但下一秒，夏正阳就愣住了。
　　窗口处，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侧坐在窗台边缘。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看着十分年轻，嘴角是漫不经心的笑，带着三分凉薄与三分讥讽，随着他的出现，一股莫名的压力席卷整个办公室，连空气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夏正阳：“……”
　　这股子满满的中二电视剧的味儿，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来的是谁。
　　“下午好。”
　　顾承意朝两人招了招手，“我来找个人。”
　　阎尚英看着他，眉头皱起，“真霆？”
　　他没有见过真霆本人，但是看过很多份其他人对真霆的描述，很快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顾承意大方承认。
　　“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阎尚英淡声道，“真霆阁下还真是不把异务局放在眼里。”
　　“抱歉了。”
　　顾承意耸了耸肩，嘴上说抱歉，但表情却没什么歉意，“正常进来的话要走很多手续，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冒昧了点。”
　　他还赶着回家看电视呢。
　　而且算算时间，方景应该也快回家了……
　　“是吗。”
　　阎尚英打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开口道：“我是该叫你真霆阁下呢，还是……”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顾承意的双眼，顿了顿，“还是该叫你，武神顾离？”
　　顾承意一愣。
　　就连旁边的夏正阳也是悚然一惊。


第37章 
　　被阎尚英猝不及防叫破了身份, 顾承意的表情僵硬了一秒。
　　……他怎么会知道？
　　顾承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夏正阳。难道是夏正阳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不对，应该不是，夏正阳没有这个胆子。
　　进入异务局工作这么多天，顾承意和阎尚英的接触也不少, 在他眼里, 阎尚英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上司，对周围下属的态度也十分友好, 而且口味和他相近——至少阎尚英桌上的那些糖果零食, 还挺合顾承意口味的, 每次来他办公室, 都要顺一点走。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让顾承意有些放松警惕，导致他有些忘了, 阎尚英在夏正阳口中, 可是一个极具城府且心思缜密的人，用多智近妖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在说出武神顾离四个字的时候，阎尚英的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对面那个青年的表情, 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虽然顾承意的脸色变化并不明显, 但话音落地后, 他轻微收缩的瞳孔和眼尾的变化, 还是佐证了阎尚英的猜测。
　　果然。
　　阎尚英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把真霆和武神顾离联系起来, 却并不完全靠直觉。
　　第一，所谓的修行者无疑是个谎言, 比起这种说辞，阎尚英更倾向于对方是永灵塔内的生物，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对方身上的强大力量——这本就不该是属于蓝星的力量维度。
　　第二，他们从永灵塔抓捕的那个少年出现的时候, 探测仪上出现的能量波动，和黑水滩裂隙事件中出现的能量波动十分相似，二者显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时“真霆”出现在这里，很明显，就是为了那个少年而来。
　　第三，根据攻略组研究人员那边的说法，他们抓捕的少年应该是来自永灵塔高层的存在，阎尚英更倾向于往九殿十劫势力方面去猜测，因为只有九殿这个永灵世界的统治者，才会有白六无那样对一切都高高在上，仿佛一切皆蝼蚁的眼神。
　　结合这些信息，阎尚英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这一刻以试探的方式说出了武神顾离的名字。因为在异务局目前掌握的信息中，真霆不符合其他九劫的特征，唯一一个他们不了解的，信息最少的存在，也就只有武神了。
　　在看到对方表情细微变化的那个瞬间，阎尚英知道，自己赌对了。
　　“阎队长，果然很聪明。”
　　顾承意眯了眯眼，既然顾离的身份暴露了，他索性也就不装了。
　　“你认识我？”
　　顾承意这句简单的话，再次让阎尚英抓到破绽，他观察顾承意的表情，道：“我的名字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会在大街上出现，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名字，想必是通过玩家的途径知道的吧，这么说，你应该在蓝星待了一段时间了……”
　　异务局抓到的那个少年显然对于蓝星位面十分陌生，刚从永灵塔出来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而真霆却能够在他们眼皮底下待了那么久没有被发现，说明他至少对蓝星有一定的了解。
　　永灵塔是几个月前出现的，顺着这个线索找，看看近几个月中海市有没有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人，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顾承意：“……”
　　这个一脸刻薄相的上司，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有点小看他了。
　　“阎队长对我好像很感兴趣。”
　　顾承意不想再暴露更多信息，直接选择了以势压人，“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找你们商量的。”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阎尚英，随着话语落地，办公室内沉闷的空气开始闪烁隐隐的雷光，气压陡然下降，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在空间内蔓延，让人喘不过气来。
　　“顾离！”
　　夏正阳第一时间挡在了阎尚英面前，有些紧张地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武神，该不会真的想和蓝星开战吧……
　　“我说了，我是来要人的。”
　　顾承意淡声道：“把人给我，大家相安无事，不给，那我就把异务局踏平了，自己找。”
　　被武神的气机锁定，即便是阎尚英，此时也感受到了那股仿佛被深渊凝视的战栗感。
　　他眯了眯眼，道：“那个我们抓到的人，应该是你的手下吧？”
　　顿了顿，阎尚英继续道：“我了解到一件事。即便是九殿的人，进入蓝星，也是有代价的，对吧？”
　　白六无是武神殿的人，按理来说，他的力量远远超出现在蓝星能应对的水准，但异务局还是把他抓到了。根据异务局的分析，白六无的力量水平大概也就在七八层左右，综合实力相当于九层左右的精英怪水平。
　　这说明，永灵塔高层的生物想要进入蓝星位面，肯定是有代价的，至少力量上会被压制到极低的水平，这才让大部分永灵世界的高层生物包括九殿十劫在内，不敢轻易降临。
　　否则的话，若是高层生物可以随意进入蓝星位面，他们根本就连反抗的必要都没有，在永灵塔出现的第一天，蓝星就已经被踏平了。
　　顾承意：“所以呢？”
　　“所以，想要谈判的话。”
　　阎尚英平静道：“先看看你有没有站上谈判桌的本事吧。”
　　嗡嗡——
　　随着阎尚英的话音落地，窗外响起了一片嗡动声，数十台无人机已经从外围将阎尚英的办公室包围。
　　“三分队狙击手已就位。”
　　“束灵索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周围街道封锁完毕。”
　　阎尚英的耳机里响起一连串的汇报声，与此同时，一道道红色瞄准光点落在顾承意的各处要害，密密麻麻地将他锁定。
　　阎尚英从不忌讳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永灵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的矛盾不可调和，在阎尚英眼中，武神以真霆的身份出现，隐藏在人类社会中，必然有所图谋，酝酿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阴谋。
　　比起在不知道对方意图的情况下陷入被动，阎尚英更倾向于掌握主动权。作为异务局的总队长，他也不可能寄希望于“他可能是善意的”这种虚无缥缈的预设上。
　　顾承意表情平静：“阎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阎尚英笑了笑，“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根据你的动向，我认为你应该和那个家伙一样，同样收到永灵塔规则的制约。”
　　所以武神隐藏在蓝星位面，到目前为止，一共也只出手了两次，这说明他一定是有所顾忌的。考虑到白六无在规则的压制下，进入蓝星位面只能发挥出七层左右的实力，那么武神即便要高一点，也不会高出太多。
　　“第二……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异务局，你也未免太小看异务局的力量了。”
　　在顾承意出现的瞬间，阎尚英就已经通过特殊的信号传递出命令，短短两分钟内，异务局的行动队就已经封锁了周围的所有通道，周围大量顶尖攻塔队的队员已经赶到附近，同时，无人机、狙击手等特殊手段也已经安排上，有束灵索这张底牌在，即便再来几个白六无，也插翅难逃。
　　夏正阳在旁边欲言又止，连忙开口，“阎队长，我觉得咱们可以冷静一点……”
　　阎尚英的猜测合情合理，逻辑上也毫无问题，常规情况下，他的决定的确是最优解……
　　比起坐以待毙，如果能够在这里抓到武神顾离，对蓝星位面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优势。
　　但是……
　　阎尚英不清楚，夏正阳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在永灵塔的梦魇副本，他亲眼看到顾承意仅仅只用了一刀，就将连同尸鬼在内的众多六十层实力的怪物全部斩杀。
　　这说明啥？
　　说明顾承意的实力根本没有被压制啊！！
　　至于阎尚英的另一个猜测，关于武神为什么隐藏在人类社会没有露头，夏正阳也同样知道答案。
　　什么投鼠忌器，暗中发展……根本不存在的。这家伙成天不是在干饭就是干饭的路上，要么就是追剧打游戏，纯度100％的死肥宅一个！
　　但是这种事，夏正阳压根没法说，哪怕多智近妖如阎尚英，再怎么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也不可能想到堂堂武神对征服世界毫无兴趣，还在人类社会找了个亲亲老公，为爱做0，成天声色犬马……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夏正阳可以说是这个办公室里最明白怎么回事的人了，但他又没法直接戳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脑门直冒汗。
　　一片严肃的氛围中，顾承意扬了扬眉。
　　他抬脚朝着阎尚英的方向上前一步，然而脚步刚刚迈出，身后的无人机就响起警告声。
　　“不准动。再动一步，我们将就地将你格杀。”
　　声音来自指挥部门的各个分队长，语气难免带上了一丝紧张，阎尚英和武神共处一室，要是武神一个不爽，直接把阎尚英给宰了，他们未必能阻止……阎尚英要是死了，就算他们能抓到武神，对蓝星而言也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阎尚英没有回应，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盯着眼前的青年，被武神气机锁定的那种战栗感始终未消散，这种感觉绝对比被几十把狙击枪瞄着还要让人恐惧，但阎尚英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这一点让顾承意都有些惊叹。
　　如果没记错的话，阎尚英只是个普通人，连玩家都不是吧……
　　这么想着，顾承意没有理会身后的警告，继续向前一步。
　　哗啦——
　　窗外的无人机启动械扣，霎时间，数道黑色链锁从无人机上发射出来，缠上青年的手脚与躯干。
　　特制的束灵索启动，高强度电流配合压制气力的特殊能量瞬间沿着链锁席卷而出！
　　顾承意的动作毫无变化，继续向前一步。
　　让白六无瞬间丧失战斗力的束灵索下一秒被齐齐震碎，连带着窗外的无人机也一并被闪烁的雷光破坏，仿佛被子弹击中的大雁一般簌簌下落，哗啦啦砸在街道上，零件散落一地。
　　看着这一幕的指挥部各个小队长心中陡然一惊，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见顾承意还在往阎尚英的方向走，负责狙击分队的小队长咬了咬牙，目光一凝：“开火。”
　　不能让这家伙再往前走了！
　　接收到指令的队员们也没有犹豫，同一时刻扣动了扳机。
　　砰！！
　　从对面大楼传来的枪响，隔着一条街道也清晰可闻，大口径子弹沿着激光瞄准线朝顾承意的要害袭去。
　　办公室的窗户玻璃霎时被击碎！
　　然而这密密麻麻的子弹在即将接触青年的一瞬间，就如同雨滴汇入平静的河流中，还未命中，就被无形的雷光碾地粉碎，化作漆黑的齑粉融化，丝毫没有阻挡顾承意的脚步。
　　阎尚英瞳孔一缩。
　　判断失误了吗？
　　这样的力量……完全不像是被压制的样子。
　　难道说，武神并不受永灵塔的规则控制？
　　为什么？
　　无数疑问从阎尚英的脑海中划过，看着青年越来越近，阎尚英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顾承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短短几秒，寥寥几步，在阎尚英眼中仿佛过了数个世纪那样漫长。
　　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武神伸出手，在阎尚英震惊不解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整了整他的衣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
　　顾承意微笑着道，“坐。”


第38章 
　　显然, 顾承意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异务局对他的预设。
　　“阎队。”
　　夏正阳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冷静一下，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吗？”
　　“……”
　　阎尚英脸色微沉, 看着眼前的武神, 仿佛想要透过他的脸直接看穿他内心所想一般。
　　猜错了。
　　对阎尚英而言，这一次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知道抓到白六无后能引出大鱼, 于是提前布下陷阱, 哪怕知道对方有击杀二十一层巫术鬼的能力, 凭借异务局开发的束灵索科技, 阎尚英也有胆量碰一碰。
　　在阎尚英看来，要突破永灵的规则, 必然是有代价的, 否则，为什么其他的九殿十劫不敢像白六无一样来蓝星位面？为什么武神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动静？定然是因为受到制约，实力受限, 因而投鼠忌器。
　　这一次出手, 就是他的试探。哪怕失败, 白六无还在他们手上, 人质在手，依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试探的结果, 也显而易见。
　　气氛安静了一会，阎尚英终于退让, 重新坐了下来，按住耳边的通讯设备，沉声道：“先别开枪，所有人原地待命。”
　　随后朝顾承意伸手, “请坐吧，武神阁下。”
　　顾承意笑了笑，将气势收敛，办公室内闪动的雷霆一并熄灭，他在阎尚英对面坐下，姿态端庄，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桌子的某处瞟。
　　馋死你算了。
　　夏正阳对顾承意的性子倒是足够了解，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主动道：“吃糖果吗，武神阁下？”
　　孺子可教。
　　顾承意十分满意夏正阳的眼力见，表面矜持道：“不用了，我不是很爱吃甜食。”
　　他现在不是顾承意，而是武神顾离，该有的逼格不能掉。
　　还不爱吃呢，你的眼神都快流口水了……
　　夏正阳心里默默吐槽，热情道：“吃点吧吃点吧，这是我们阎队自己做的。”
　　顾承意每次来阎尚英办公室都要顺点糖果走，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这才知道原来是阎尚英自己做的。
　　没想到阎队长看着一脸刻薄相，手还蛮巧的嘛。
　　顾承意轻声道“好吧”，然后优雅地接过糖果，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阎尚英见武神品尝，表情有些奇怪，问道。
　　顾承意：“一般吧。”
　　真好吃！
　　本来被枪指着还有点小不爽，但糖果下肚，顾承意心情又好起来了。
　　夏正阳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顾承意眉梢上扬，松了口气。
　　还是顾承意好哄啊……
　　顾承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谈正事吧。阎队长，我这次来的目的，相信你也清楚。我的手下有些鲁莽，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入蓝星的，是为了找我，才冲动了一些。”
　　阎尚英看着他，掠过这个话题，问：“你在蓝星待了多久？”
　　“阎队长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我们对你缺乏了解，既然要谈，自然要拿出一点诚意。”
　　“是担心我有什么阴谋么？”
　　顾承意也不绕弯子，点破阎尚英的想法，“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对入侵蓝星，并没有什么兴趣。”
　　阎尚英皱了皱眉。
　　他对武神的了解不够多，但对于如何分辨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还是足够在行的。
　　……很真诚。
　　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阎队长认为，如果我真的想对你们出手……”
　　顾承意抬了抬眼，看向窗外，透过街道，看到了对面一脸紧张地瞄准着这边的狙击手，道：“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
　　“你不会真的以为，如果我想做什么的话，异务局能拦得住我吧？”
　　顾承意笑了笑，“我既然出现在这里，选择来找你们商量，这本身就是我的诚意。实话告诉你，你刚才的猜测，全部错误，对我而言，没有所谓的规则压制。”
　　“什么意思？”
　　“有世界屏障在，永灵塔内的人想要进入蓝星，必须穿过屏障，因此实力会被压制。”
　　因为永灵塔目前的进度只攻略到第七层，所以被压制后，也只发挥出七层的实力。顾承意继续道：“但我并不是从下层出口进入蓝星的，而是从上面。”
　　阎尚英一愣：“上面？”
　　“九十九层之上，便是天外天。”
　　顾承意看着他，道：“换句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我是飞升而来。”
　　飞升……
　　阎尚英陷入思考。
　　“在规则的影响下，永灵塔内的生物对蓝星的人类充满了敌意，一款游戏，怪物和玩家本就是对立关系，不需要理由，只要双方站在一起，敌意自然产生。”
　　顾承意说：“这就是游戏的【设定】。以你的观察，你觉得我对你们有所谓的敌意么？”
　　真霆的两次出手，一次替异务局解决了黑水滩裂隙事件，另一次则是在永灵塔内，救下了包括夏正阳在内了几十名玩家。从这个角度来说，武神顾离的行为模式的确不符合永灵生物的行动准则。
　　阎尚英是第一次见到真霆本人，之前都是通过报告和别人的口中了解的，但这一次见面，阎尚英发现这个神秘的武神，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武神的身份是我的过去，但如今的我，是一个脱离了设定的，拥有自我的存在。”
　　顾承意道：“我和你们没有冲突，你们对我的防备也毫无必要，如果要说我的目的……大概就是体验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吧。”
　　不一样的……人生？
　　阎尚英观察着他，警惕的心稍稍放下去一些，他想了想，问：“所以，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若是永灵世界全面降临，你会出手吗？”
　　毕竟，按照这种说辞，如果蓝星位面沦陷，也不可能拥有安稳的人生吧？
　　“这是你们的世界，不是我的。”
　　顾承意微笑着拒绝，“好不容易突破枷锁的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你们去守护一个与我无干的世界。我没有这样的义务。”
　　这番话他曾对夏正阳说过，即便是现在，他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他可以保护方景不受伤害，但保护一个世界……顾承意又不是圣母，没有理由去做这样的事。
　　永灵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每个层的位面无时无刻都在争斗，不断有生命消逝，不断有生命诞生，对他而言，这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不干涉两个世界的冲突，同样的，我在这个世界以‘真霆’的身份出现，也请你们不要干涉和追查我的生活。”
　　顾承意继续道：“作为回报，我可以让武神殿不参与两个世界的争锋，对你们而言，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九殿之一的威胁，这个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阎尚英沉吟片刻，道：“你既然说，两个世界的对抗是游戏规则，又怎么能让武神殿不参与？”
　　“对抗是规则没错。”
　　顾承意点了点头，笑着说，“但是……听从武神殿殿主的命令，这同样也是规则。”
　　阎尚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利弊，也在思考武神的话是否可信。
　　他的视线在桌上的糖果上停留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怔了一下。
　　过了良久，他抬起头，说：“好。我接受你的交易。”
　　……
　　阎尚英的决定并不难理解。
　　顾承意提出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若是能够让武神殿不参与两个世界的争端，对蓝星而言，的确是消除了一个巨大的敌人。
　　白六无是他们抓到的第一个永灵高层生物，但同样也是一个烫手山芋。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拒绝顾承意的资格。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弱势者并没有什么谈判空间，正如顾承意所说，他能够坐下来和异务局和平交流，便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顾承意跟着阎尚英一路向下，来到位于异务局地下关押白六无的地方。
　　行动队的人已经被阎尚英驱离，除了当时在办公室内的夏正阳和阎尚英，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真霆”就是武神本尊。
　　阎尚英对外的解释是一场误会，用这个理由轻轻揭过了行动队对于真霆的围剿。
　　在异务局内部，“真霆”的名字极其响亮，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佬，并且随着从永灵塔回来的同事带回的消息，“蓝星上最后一个修行者”的身份也引起了大家的探究欲，一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都用好奇又崇拜的目光盯着他。
　　阎尚英也并不准备对外公布武神的身份，以现在的形式来看，让武神继续用“真霆”的名号，似乎是个最合理也最合适的选择了。在这一点上，阎队长也会替他遮掩，坐实所谓的修行者身份，这也是顾承意向阎尚英坦白的原因。
　　行走江湖，有一个能上台面的马甲，还是很重要的……
　　“就是这里了。”
　　阎尚英领着顾承意通过异务局重重封锁的关卡，来到关押室前，说道。
　　好消息是，因为距离白六无被抓到现在，仅仅只过了不到一天时间，由于不确定白六无的身份，异务局没有对白六无上什么审讯手段，只是简单地将其关押起来了……否则的话，估计即便有武神的指令，白六无也对人类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经过一系列的身份验证，阎尚英打开了关押室的大门。
　　门内的陈设简单，只有一个人影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手腕上戴着异务局特制的圆环，和束灵索的原理一样，能够封锁气劲，加上整个关押室特殊设计的能量场域，在这里面，只有七层力量水准的白六无，就跟普通人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等到看清眼前的人的样子，顾承意一愣。
　　诶？
　　怎么是白六无？！
　　他一直以为被抓的是魏屠，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一直觉得最稳重可靠的白六无……
　　既然白六无出现在这里，这么说来，魏屠肯定是说漏嘴了……
　　就知道那家伙靠不住。
　　顾承意叹了口气，“小白。”
　　听到有人来的动静，白六无睁开眼，目光冷冷。
　　被蓝星位面的蝼蚁抓住，这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然而抬起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白六无整个人呆住了。
　　“殿……殿主？”
　　白六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承意脸上的伪装能够骗过蓝星位面的人，却骗不过白六无，少年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影，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殿主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说……异务局把殿主也一起抓了过来？！
　　想到这里，白六无心中的怒火升腾，差点将牙齿咬碎，他腾得一下站起，仿佛愤怒的凶兽般朝着顾承意身后的阎尚英袭去！
　　敢对殿主不利的人……都要死。
　　下一秒，他的手被顾承意抓住。
　　“没事了，小白。”
　　顾承意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对于武神的离开，白六无其实是愤怒的。
　　愤怒于他的不辞而别，愤怒于他的绝情，对他以及武神殿上下的所有人来说，殿主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白六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殿主会离他们而去。
　　纵然心中有无数的不解和愤怒，但在看到顾承意出现，感受到面前传来的熟悉的气息，白六无所有的不满情绪在这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委屈和想念。
　　白六无虽然看着年轻，但事实上已经近一百岁了，他来自永灵世界的“天人族”，这个种族的特点之一便是漫长的寿命，一百岁对天人族来说，的确还只是一个孩子。
　　此刻的白六无没有了在其他人面前冷静而可靠的形象，反而像一个真正的小孩，鼻子轻轻抽动，眼眶里滚出泪来，他紧紧抱住顾承意，小声喊道：“殿主……”
　　顾承意有些无奈，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慰。
　　过往的经历是设定，但武神殿对他而言，也是另一个“家”的存在，和所有人的相处与慢慢积累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事出有因，这样不辞而别，的确过分了一些。
　　夏正阳之前在永灵塔内，没参与追捕白六无的行动，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六无。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抱着顾承意的腰，好像雏鸟归巢，莫名有些感动的画面，脑子里忍不住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个白六无看着……
　　该不会是武神的孩子吧？
　　这个猜想让夏正阳吓了一跳。
　　永灵世界的规则跟这里不一样，也不一定是什么一夫一妻制，就他所了解，很多层世界都没什么法律一说，道德观之类的也颇为原始。
　　难道说……
　　武神在永灵世界，有过家室？
　　浮现出这个猜测，夏正阳张大了嘴，脑海中闪过方总裁的样子。
　　——窝草，那方景要当后爸了？


第39章 
　　“武神啊, 你可千万别做对不起方景的事啊……”
　　夏正阳一路憋了许久，终于逮到单独的机会，凑到顾承意身边, 小心翼翼地道。
　　他们身处距离异务局不远的街道上, 将白六无带出来后，夏正阳自告奋勇送武神离开。
　　为了表示己方诚意，阎尚英并没有派人跟着，撤去了周围所有监视。毕竟对异务局而言，这样的监视对武神毫无作用，还会激怒对方，既然已经接受了顾承意的交易，阎尚英自然不会拎不清轻重。
　　没人监视, 夏正阳也就放开了, 道：“我不知道永灵世界是怎么样的, 不过在蓝星吧，婚前带娃可是恋爱中的大忌，而且咱们这也不支持重婚的……”
　　“？”
　　顾承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明所以。
　　好歹是看过诸多八点档肥皂剧的男人，很快就理解了夏正阳的意思，顾承意无语凝噎, 浅浅翻了个白眼, “有时间去看看医生吧。”
　　就你这样的, 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不是就好, 不是就好……”
　　夏正阳完全没有被嘲讽的不满, 反而松了口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 最希望顾承意和方景的婚姻和和美美的人，就是夏正阳了。只要这两人能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那就是一片风平浪静，看在方景的面子上，顾承意说不定还会偶尔出手帮蓝星点忙。万一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夏正阳甚至都不敢假设，要是顾承意真的受了“情伤”，会是一副怎样惊天动地的场景……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家里有个相当恋爱脑的表妹，每次分手后，表妹都会痛哭流涕，好几个月都走不出来，精神状态挺不稳定，时不时嘴里还要念叨着：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把你们都鲨了之类的话。
　　表妹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顾承意，是真有能力干出这种事啊……
　　方景就像控制着武神这头史诗级凶兽的遥控项圈，即便顾承意不会因此而帮助蓝星位面对抗永灵，但至少可以让他不站在对立面。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这样想着，夏正阳又问：“那这孩子……叫白六无是吧？你准备怎么办？”
　　把他带在身边吗？
　　白六无跟顾承意不一样，没有脱离永灵规则的他，对于蓝星的人类充满敌意，哪怕有顾承意的命令，夏正阳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失控。
　　好在顾承意只是叹了口气，说：“肯定得让他回去啊。”
　　白六无一走，武神殿几乎就是群龙无首的状态了，不管是穆眉还是魏屠，都不靠谱。霍飞鹰虽然性格也够沉稳，但魄力不足，镇不住场，若是有其他八殿的人打过来，霍飞鹰应付不过来的。
　　从剑仙白屿口中得知了目前永灵世界的情况，自己因为那段影像被当成了众矢之的，顾承意很担心武神殿会因此被拖下水，有白六无在，至少武神殿那边暂时就不用他担心了。
　　而且，带着白六无，他还怎么跟方景过二人世界啊。
　　听到顾承意的决定，夏正阳松了口气，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亦步亦趋像个小手办一样紧跟顾承意的白六无，有些无奈。
　　他就跟顾承意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白六无的眼神就已经十分危险了，满脸写着：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殿主凑这么近？
　　看得夏正阳心里都打怵了。
　　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哦……
　　……
　　“小白，收敛一点。”
　　回去的路上，穿过附近的夜市街区，顾承意拍了拍白六无的肩膀，道：“别一副动不动就要砍人的样子。”
　　顾承意用变幻容貌的术法同样给白六无换了张脸，此时的白六无顶着一张稚嫩可爱的面孔，看上去更像个十来岁的小孩了。
　　只不过白六无每走一步，都会用警惕又危险的目光打量周围。要不是有这张无害的正太脸，路人估计会以为是什么连环杀人魔刚放出来……
　　“哦。”
　　白六无抿了抿唇，乖乖点了点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在规则的影响下，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对周围人的敌意，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让他感到不自在，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但既然是顾承意的命令，白六无向来都无条件遵守，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不再关注周围的人来人往。
　　“殿主……”
　　白六无跟着顾承意走了一段，沉默片刻，开口道。
　　“嗯？”
　　顾承意停在夜市街边的一处小摊前，回头应道。
　　从异务局出来到现在，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把这两年憋在心里的情绪宣泄出来，但看着顾承意回头，他张了张口，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踌躇半天，白六无憋出一句：“您……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顾承意说，“所以你特意从永灵塔出来，是怕我出什么事吗？”
　　“当然！”
　　白六无道，“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离开，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说……”
　　他心情有些低落，下一秒，一根热气腾腾的烤肠伸到他的面前。
　　顾承意从小摊上买了两根烤肠，嘴里叼着一根，另一根伸给白六无，“吃吧。”
　　色泽诱人、泛着油光，表面被烤得微微焦脆，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夜市的周围，各式各样的摊位沿着街道两旁排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宛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白六无愣了一会，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顾承意笑着问。
　　“……嗯。”
　　顾承意无法和他解释什么是游戏世界，什么是设定，哪怕说了，永灵世界的人也不会理解。他想了想，道：“其实，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白六无疑惑。
　　“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不能回去。”
　　顾承意说，“可以当做我是出来散心的吧，当武神当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体验点不一样的东西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挺好的。”
　　“那您还会回来吗？”白六无问。
　　顾承意思考了一会。在白六无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还是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他顿了顿，道：“嗯，等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会回去的。”
　　白六无眼睛亮了一瞬。
　　顾承意并没有回永灵世界的想法，但是，或许他可以尝试一下，能否帮助白六无他们脱离永灵世界的规则限制……
　　既然他都已经成功了，那么至少意味着游戏世界的人拥有灵魂，脱离规则这件事是可行的。
　　白六无看着顾承意，道：“殿主，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永灵世界的武神，虽然在他们面前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极为冷冽的，很少有情绪上的起伏。
　　而现在的殿主，则是……
　　白六无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如果他能够在蓝星待得足够久，或许就能用另一个词精准的形容顾承意现在的状态。
　　——那就是“咸鱼”。
　　“是吗。”顾承意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不管变成什么样，殿主永远是殿主。
　　白六无心中这样想着。只要是殿主的决定，便是身为武神殿使徒的他们，拼尽全力也要去做的事情。
　　……
　　“殿主，我们现在去哪里？”
　　顾承意带着白六无回去的路上，白六无看着周围场景的变化，疑惑问道。
　　“回我现在的住所。”
　　顾承意道：“不过，称呼上你得改一下，不要叫我殿主了。我在这里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要叫什么？”
　　顾承意想了想，“叫顾哥吧。”
　　“……顾哥？”
　　白六无感觉这个称呼有些逾矩，殿主就是殿主，怎么能用这么有失尊敬的称呼呢……
　　可毕竟是殿主的意思，白六无也没有再多说，“好吧，顾哥。”
　　“一会到地方了，若是问起，你不要多说话，也不要透露你是永灵世界的人。”
　　顾承意叮嘱道：“知道了吗？”
　　“嗯。”白六无认真地点了点头，“殿……顾哥的住所里，还有别人吗？”
　　“有啊。”
　　“是谁？”
　　“我老公。”
　　白六无疑惑。
　　老公是什么？
　　“什么是老公？”
　　白六无像个好奇宝宝，追问道：“是类似手下的意思吗？”
　　“……”
　　顾承意很难跟他解释，蓝星的各种名词和独特的文化，对武神殿的人来说理解门槛实在有些高了。
　　他只能道：“差不多这意思吧。”
　　懂了。
　　白六无点头，心下了然。
　　他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尊贵如殿主，当然是走到哪里都需要手下服侍，照顾起居的。
　　一路回到别墅区，远远能够看到别墅的灯亮着。
　　方景应该已经回来了。
　　进去之前，顾承意又叮嘱了一遍。如果是魏屠跟穆眉，顾承意肯定是不敢带他们来家里的，但因为是白六无，顾承意就放心多了。他性格沉稳，只要是顾承意交代的事都会事无巨细地办好，不会做出格的事。
　　“我回来了。”
　　顾承意带着白六无推开门进了家门。
　　他知道方景已经结束了“出差”，但身为老婆的“顾承意”是不知道的，所以顾承意看到方景在家，还是假装惊讶了一下，“阿景，这么快就出完差了？”
　　方景已经换了在家穿的衣服，腰上系着围裙，厨房里飘来炖排骨的香气，见到顾承意，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
　　“这孩子是？”
　　看到顾承意身后的白六无，方景愣了一下，疑惑询问。
　　顾承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个是小白，跟我一个院里的，今天偶然碰到……”
　　他和方景认识的时候，用的是“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的身份，这也能解释他在蓝星没有父母的情况。
　　为了在蓝星能够顺利生活下去，顾承意还特意找了一家福利院，利用神念的影响，完成了各种合法合规的手续，哪怕是异务局亲自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
　　方景认识顾承意这么久，当然知道他的情况，听说白六无是和顾承意一个福利院出来的，语气都轻柔了不少，“欢迎欢迎，我做了饭，跟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话的时候，白六无也在审视和打量方景。
　　有一定的能量波动，但是能量层次不高，应该是属于人类中的“玩家”这一群体。
　　嗯……性格似乎还可以，文文弱弱的，不像是会对殿主产生威胁的样子。长相也还不错，作为照顾殿主起居的手下，也算上得了台面。
　　还会做饭，是个加分项，看殿主的样子，应该挺喜欢吃他做的饭的，难怪见到殿主的时候，感觉他有些许圆润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蓝星位面的“手下”将殿主照顾地很好，因而白六无对方景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好香，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顾承意好奇地往厨房探了探头。
　　“你爱吃的排骨，我炖了两个小时，马上就能吃了。”
　　方景声音轻柔，见顾承意去冰箱里拿可乐，无奈道，“马上吃饭了，喝这个不好……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好吧。”顾承意关上冰箱。
　　白六无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他看到方景很熟练地给顾承意脱了外套，然后整理他的衣领，将外套挂在架子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表情逐渐从审视变得满意。
　　不错……很有眼力见。
　　虽然实力差了点，但从他照顾殿主的这些细节来看，还算是个合格的手下。
　　待他回了武神殿，倒是可以考虑给这个男人一些赏赐，快速提升他的实力。武神殿向来奖惩分明，只要是对殿主好的人，白六无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赏赐。
　　他看到方景温柔地和顾承意说了什么，顾承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应了几句。
　　没等白六无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看到方景眸光微动，然后轻轻侧身，亲了顾承意一口。
　　——是嘴对嘴的那种。
　　厨房洒出的灯光温暖又富有生活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男人低下头，温柔而深情地给出了轻柔又充满力量的一吻，缱绻又浪漫，像是张画家精心勾勒出的漂亮画卷……
　　然而这一幕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把白六无从头到脚劈了个外焦里嫩。
　　白六无：“？？”
　　？？？？！
　　该死的蓝星人，你在做什么！！


第40章 
　　白六无的大脑CPU疯狂干烧, 素来以冷静和沉稳为傲的他，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崩坏的表情。
　　用蓝星的话来说，就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从脑海里奔腾而过。
　　反应过来的白六无第一时间就想拿起刀来, 把胆敢亵渎殿主的方景当场碎尸万段, 但不远处的顾承意一个眼神, 又让白六无停下了手。
　　或许是经历了生死间的危险, 从永灵塔回来的方景变得有些黏糊，但想到家里还有人, 方景也没好意思做什么太少儿不宜的事, 就连亲吻都颇为克制，用脸颊在顾承意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会, 方景后退一步，笑着道：“饭都快糊了, 你们等我一会。”
　　说完，用手摸了摸顾承意的脑袋，转身进厨房去了。
　　“他他他……”
　　方景一走，白六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指着方景的背影：“他在……他刚才在干什么？”
　　顾承意无奈，摸摸自己的嘴唇，回味了一番方景柔软的触感, 道：“在亲嘴。”
　　白六无看着顾承意一脸自如, 毫无被冒犯的怒火的表情, 有一瞬间的疑惑：“这是……蓝星特有的礼仪吗？”
　　就算是礼仪，对于堂堂武神殿殿主来说, 也太僭越了！！
　　顾承意：“……那倒不是。”
　　他思考要怎么给白六无解释结婚这件事，对于武神殿的人来说，爱情这种东西似乎有些超出认知了。况且白六无年纪尚小, 跟以前的他一样，满脑子只想着修炼，变强，想来就更难理解了。
　　如果是穆眉的话就不一样了，作为武神殿的八卦小能手，穆眉不仅爱八卦武神殿里的事，也爱打听整个永灵世界发生的各种恩怨情仇，如果见到这一幕，肯定比白六无淡定得多。
　　顾承意还没想好，白六无反而自己想通了。
　　“我知道了！”
　　白六无好像想到了什么，脑袋旁边仿佛亮起了大灯泡，恍然大悟，“是‘男宠’吧！”
　　顾承意：“……”
　　白六无摸着下巴，“我听穆眉说，一些身居高位之人，会在世界各处搜罗各个种族中皮囊出色的人，有男有女，主要用于服侍起居，发泄情欲……”
　　当初武神统一九十七层，创建武神殿时，身为使徒的穆眉就曾提出让殿主诞下子嗣，延续武神传承，为此穆眉还找了诸多种族的皇子公主。听说能和武神联姻，各个种族的皇子公主们趋之若鹜，一个个不仅长相出众，而且善于双修之法……只不过都被当时的顾离拒绝了。
　　白六无对此倒毫无意见，若是殿主愿意，甭管是男是女，哪怕是其他九殿的王子公主，他也能一并绑来，可殿主对这种事似乎没什么兴趣，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此想来，这个蓝星的人类，应该就是殿主在这里找到的用于服侍自己的“男宠”了吧。
　　能服侍殿主饮食起居，同时颇有财力，满足殿主的物质需求，且皮囊尚可，长相放在帅哥美女遍地的“天人族”里，也算是上乘……
　　白六无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
　　就是蓝星人类的实力低微，身体素质也跟不太上，也不知道这么个普通人的身板，能否承受得了武神大人的“身体冲击”……
　　顾承意：“……”
　　穆眉！你平常都在教白六无什么东西啊！！
　　自己八卦也就算了，还把正值青春，单纯稳重的小白给熏陶成这样，要不是穆眉不在这里，顾承意高低要给她邦邦两拳。
　　算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顾承意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白六无自己已经脑补完了，也省得他再多解释。
　　“饭做好了。”
　　不多时，方景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出来了。
　　“吃饭吧。”顾承意结束刚才的话题，拉着白六无在餐桌旁坐好，等待开饭。
　　这一顿相当丰盛，除了方景亲自炖的排骨汤，其他菜都是专门的厨师做好后由张助理送过来的。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式，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夹着淡淡鲜香，灯光柔和地洒在一桌佳肴上，画面温馨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白六无看着陌生的菜肴，有些迟疑的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后慢慢放进嘴里。
　　……好吃。
　　武神殿里也有专门负责饮食的队伍，包括殿主以前在的时候，都是霍飞鹰负责的。修炼到这个程度，对于口腹之欲也没有太多追求。
　　白六无对于蓝星并不了解，仅有的印象也都来自于下层的议论，经过层层转述后，白六无一直认为蓝星是个实力低微，荒芜，粗俗，匮乏的地方，毕竟在永灵世界，实力象征着资源，那些实力低微之地，大多都是这样的。
　　然而这次来到蓝星，却让白六无有些超出认知。
　　繁华的街道，斑斓又热闹的夜市，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与霓虹，瑰丽的夜色，还有他此前从未见过的各种娱乐与美食……
　　即便对蓝星位面的人类依然有着强烈的敌意，白六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特别，也颇为吸引人的地方。
　　白六无在一旁默默吃饭，对面的小夫妻和往常一样聊起了天。方景给顾承意贴心地夹菜，又说了些什么，把顾承意逗乐，露出开心的笑容。
　　在武神殿，白六无不是没有见过殿主笑。
　　只是比起那种时而冷漠、时而嘲弄的笑，白六无是第一次看见殿主这样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毫无架子，连眼睛都微微眯起，将那张本就漂亮地仿佛造物主精心雕刻的面孔衬得更加迷人，笑意也是发自内心，与白六无曾经见到的任何一次笑都不一样。
　　……殿主他，应该很喜欢这个世界吧。
　　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待那么久。
　　白六无心中有些沮丧，感觉他们这些使徒很是失职，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让殿主露出过这种笑容。
　　不过，只要是殿主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武神殿全体追求的东西。
　　白六无抿了抿唇，心中暗想。
　　……
　　吃完了饭，方景本来还想找顾承意亲昵一下，但顾承意指了指白六无，示意家里还有人，遂只能放弃。
　　加上他从永灵塔出来后，因为S级天赋的曝光，短短一天之内，就已经有不少攻塔队在和他接洽了，眼看永灵塔降临的时间点在即，方景的计划也需要尽早提上日程。于是他收拾好餐桌，帮顾承意把看剧玩游戏时要吃的零食准备好，还给他和白六无做了杯奶茶，便上楼去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顾承意和白六无两个人。
　　“殿……”
　　白六无张口，刚说出一个字，又赶紧改口：“顾哥。”
　　“嗯？”
　　顾承意打开电视，开始了日常追剧末世，顺手打开两包薯片，递给白六无一包。
　　一坐上沙发，他就自动开启省电模式，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半个身体都陷了进去。他的头发随意扎起，穿着质地柔软的灰色针织衫，衣摆随性地搭在修长的腿上，双脚随意地交叉着，给白六无当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坐没坐相”。
　　“……”白六无忍不住道：“飞鹰要是看到了，肯定要说您了。”
　　“他又不在。”
　　顾承意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丝毫没有在乎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形象。
　　白六无心想殿主的变化真的好大啊……
　　艰难地让自己适应了一下殿主现在的风格，白六无端端正正坐好，道：“我想留在这里保护您。”
　　顾承意摇了摇头，“不行，你明天就得回永灵。”
　　“为什么？”
　　白六无有些不理解。
　　虽然他知道殿主在这个世界也依然保留着实力，而且过得不错，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危险，但作为使徒，白六无还是希望留在他身边。
　　“多事之秋。”
　　顾承意道：“你也知道现在永灵世界的情况，不止是蓝星位面的事，还有阴浊龙复苏之事。你留在这里，实力受限，帮不到什么忙，武神殿那边少了你，反而更容易出事。”
　　和阴浊龙的事相比，永灵世界和蓝星位面两个世界的战争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您已经知道阴浊龙的事情了？”
　　“当然。”
　　顾承意点头，“我见到风雷王他们了……别紧张，我没吃亏。”
　　见白六无脸色一变，顾承意安抚道：“阴浊龙如果真的复活了，武神殿也无法独善其身，你若是不在，凭魏屠他们，应付不过来的。”
　　白六无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别丧着个脸。”
　　顾承意笑道：“我又不会跑，你都已经见到我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带你来了我的住所，以后想见我，有的是机会。”
　　白六无表情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嗯。”
　　魏屠见到殿主，被勒令不准告诉别人，而自己却能被殿主带在身边，果然在殿主心中，还是自己更可靠一些，更信任自己一些吧！
　　“不过，阴浊龙既然复活，为什么会把矛头指向您呢？”白六无疑惑地问道。
　　顾承意笑了笑，垂眸道：“估计是在永灵世界找不到我，想要用这种方式逼我出来吧。”
　　整个永灵世界，阴浊龙最忌惮的人，恐怕就是武神了。
　　“可是，我不明白一点。”
　　白六无又道：“阴浊龙是怎么做到的？那份影像，就连九殿十劫也骗过了，我原本以为是什么特殊术法伪造的，但仔细研究过后，却找不到一点伪造的痕迹……”
　　“因为不是伪造的。”顾承意道。
　　“……啊？”白六无不解。
　　“嗝。”
　　顾承意吃完一包薯片，拿起奶茶猛喝两口，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皮，发出啪啪两声。
　　白六无：“……”
　　好，好清脆……
　　顾承意屁股还在沙发上没挪，伸手从茶几上勾来一包新的零食，拆开，“能够骗过九殿十劫，说明它不是伪造的。整个永灵世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你觉得，谁能够骗过十劫的探查，完美地复制九殿十劫的外形、力量特征与神念气息，以至于连最熟悉我的人，都看不出来？”
　　白六无一愣。
　　他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幻客】，林惑心？”


第41章 
　　……
　　永灵世界, 铸剑谷。
　　“白屿，你真的信那家伙的话？”
　　站在铸剑谷之外，东方御双手交叉, 语气满不在乎地道。
　　白屿走在前头, 道：“以你对顾离的理解, 你觉得他会做出那种事吗？”
　　东方御耸耸肩, “谁知道呢。这个人对于武道的追求向来极端，做出什么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是阴浊龙在背后捣鬼, 现在这种情况, 反而是阴浊龙乐意见到的。”
　　白屿没有回头，道：“当初我们集合了九殿十劫的力量, 才勉强将阴浊龙击杀，若是他卷土重来, 没有顾离，我们恐怕更加难以应付。”
　　“你还真看得起他。”东方御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我们到了。”
　　铸剑谷近在咫尺，白屿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山谷建筑，眼中划过一抹怀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武神说铸剑谷中有鬼器现世的迹象，但身为剑仙的白屿，却没有收到消息。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铸剑谷已经全军覆没, 连消息都无法传出, 二是……恐怕铸剑谷已经被浊气完全侵蚀，沦为阴浊龙麾下七鬼的地盘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 都是白屿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她才带着东方御前来探查情况。
　　白屿刚准备往前走，下一秒眉头微皱, “谁？”
　　她出声的瞬间，风雷王也感应到了有强大的气机出现在铸剑谷附近，他伸出手，黑白双刀轮出现在手中，飞快旋转起来，露出戒备的表情。
　　“白屿，东方御。”
　　侧方缓缓现出一个人影，“你们怎么会在这？”
　　来人一身轻盈飘逸的白袍，面容清秀，眉眼间蕴含着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宛如古籍中走出的学士，嘴角含笑，见到二人，打了声招呼。
　　“林惑心？”
　　白屿和东方御也是一愣，收起手中武器，“你怎么在这？”
　　“我探查到铸剑谷有不祥之气涌动，特地来查看情况。”林惑心笑道：“你们呢？”
　　“巧了，我们也是。”
　　东方御不等白屿开口，放下戒心，道：“连你都察觉到铸剑谷不对劲了？看来顾离那家伙还真没骗我们，这地方果真有鬼，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
　　一个小小的铸剑谷一下子迎来三劫齐聚，就算真有七鬼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好啊，一起。”
　　林惑心面带微笑，眸光微动，“你们，见到顾离了？”
　　……
　　虽然很不舍，但到第二天，白六无还是遵守了和顾承意的约定，回到了永灵塔。
　　“殿主，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武神殿的。”
　　临走前，白六无一脸认真地对顾承意说。
　　顾承意伸手，拍了拍白六无的肩膀，“嗯，我很信任你……拜托你了。”
　　白六无因为这句话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整个人看上去都雀跃了不少。
　　待他恋恋不舍地离开，顾承意的表情一松。
　　呼，终于走了……
　　明明他已经想要尽力离开这些纷争的漩涡了，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好像还是没有做到啊……就算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各种来自永灵世界以及蓝星位面的麻烦都跟有定位系统一样，自动找上门来。
　　顾承意原地惆怅了一会儿，转身回家，打开电视，点上奶茶，拿起游戏手柄，开始自己日常的咸鱼生活。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明明面前播放的依然是他爱看的电视，玩的是他感兴趣的游戏，吃的也是他喜欢的零食，但总觉得……
　　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就像是假期即将结束，作业却还没有写完时一样，在轻松写意的背后，那种好像有很多事没做的不安始终缠绕在心中挥之不去。
　　是因为林惑心吗？
　　老实说，林惑心是顾承意在九殿十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除了【影】萧舜君之外，就数林惑心和他关系不错了，就连顾承意变幻相貌的术法，都是林惑心教他的。
　　在得出整个事件的背后有林惑心推波助澜的结论后，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顾承意心里很不好受。
　　顾承意盯着电视发了会儿呆。
　　方景一大早就出门了，因为组建攻塔队的事情，这段时间他应该都会很忙。
　　碎苍也在捣鼓自己的“事业”，虽然顾承意不知道这只傻猫有什么好忙的。
　　因为永灵塔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的缘故，他在游戏里的很多好友也不怎么上线了。
　　至于夏正阳？和方景一样，从永灵塔出来后，就在异务局扎了根，为即将到来的永灵降临做各种准备。
　　永灵世界陷入浊气侵蚀的混乱，蓝星位面上下也在紧锣密鼓的备战，各路攻塔队加快了自己的攻略节奏，就连大街上的普通人，也在各种有关永灵的新闻轰炸下，脸上多了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焦虑。
　　有一种全世界都很忙，唯独他没什么事可干的孤独感……
　　顾承意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
　　不，其实不是没什么事干。
　　——只是他在逃避而已。
　　顾承意从前向来都是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但自从来到蓝星，这个特质似乎也不剩多少。
　　换句话说，他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目标了。
　　在永灵世界，他有被设定好的目标，有对武道的不断追求，有维护永灵秩序的使命，这些如源代码般印刻在身体里的“指令”驱使着他不断向前。然而如今，明明有了自己的灵魂，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也许……他应该干些什么？
　　顾承意叼着吸管，罕见地陷入迷茫。
　　……
　　异务局。
　　“阎队，攻略组那边已经集成了目前的资料，配合监塔部门的数据，大概七十二小时内就能完成第一批预测表……”
　　“阎队，这个月国内攻塔队的增量和存量数据已经发送到您电脑上了，目前拥有高等级战斗力的玩家大概在五千六百名左右，攻略进度上……”
　　“阎队，研发部那边对于永灵塔技术的开发阶段……”
　　阎尚英脚步匆匆，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从路上经过的汇报人员手中接过一叠叠厚厚的报表。
　　随着降临时间点的推进，异务局的工作愈发忙碌起来，作为异务局的总队长，阎尚英要处理的事务和各种细节更是多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将所有报表拿在手中，阎尚英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相貌，但仅仅通过背影，阎尚英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毕竟一天以前，他们才刚刚在这里见过面。
　　阎尚英：“……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承意转头，“有点无聊，过来坐坐。”
　　“……”
　　阎尚英抽了抽嘴角。
　　堂堂总队长的办公室，什么时候变成你喝茶的地方了？
　　还有没有把异务局放在眼里了！！
　　阎尚英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经过昨天的对话，阎尚英已经暂时将武神“真霆”从异务局的威胁名单中去除，此时看到武神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里，他也没有叫警卫的想法，毕竟异务局最高等级的防御力量，对于武神这种级别的存在来说，也是形同虚设。
　　而且……
　　想了想，阎尚英决定忽略掉他的存在，抱着一叠资料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也不搭理面前的顾承意，自顾自地翻看起面前的大堆报表。
　　顾承意等了一会，有点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氛围，幽幽道：“阎队长好忙啊。”
　　阎尚英心想我俩有这么熟吗……嘴上道：“嗯，武神阁下倒是清闲得很。”
　　“阎队长结婚了吗？”
　　“……”
　　九殿十劫都这么自来熟吗？
　　阎尚英抬眼，将面前的报表合上，“武神大人到底有什么事？”
　　“聊聊天不行么？”顾承意偏了偏头，“昨天来得仓促，没什么机会和异务局交流，话说，阎队长难道就对我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
　　对于武神，异务局掌握的信息很少，阎尚英心中其实有一大堆的疑问想要问，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感觉对方就像邻居的串门一般，于是道：“好奇当然是好奇的，我其实也有几个问题想问武神阁下。”
　　“你问吧。”
　　阎尚英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顾承意面前，随后打开抽屉，准备拿里面的零食招待一下，然而一开抽屉，发现糖果盒里自己做的糖果已经空空如也了。
　　阎尚英：“……”
　　顾承意：“我等得有点无聊，所以吃了一点。”
　　你那叫吃了一点吗？
　　是一点都没给我留啊！
　　阎尚英脑门突突的，在心中默念半天莫生气莫生气，跟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好较真的，这才冷静下来。
　　“武神阁下来蓝星多久了？”阎尚英长出一口气，问道。
　　“有段时间了。”顾承意道。
　　还挺谨慎，怕我追查他的身份吗？
　　阎尚英心中暗道，不过也不追问，揭过这个话题，道：“对蓝星印象如何？”
　　“……还不错。”
　　顾承意想了想，道：“比起永灵，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阎尚英一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好玩？”
　　“嗯。游戏，电视剧，电影，文化……”
　　顾承意道：“还有蓝星上的人，也是复杂且有趣的。”
　　阎尚英笑了笑，“可是，若蓝星陷落，这些东西也就一并没有了。在没有生存危机时，人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寻找让人快乐的事情，如果生存受到威胁，娱乐就成了少数人的奢侈品。”
　　顿了顿，阎尚英看着顾承意，道：“听到你对蓝星的评价，我感觉，武神阁下似乎还比较幸运。”
　　“怎么说？”
　　“如果在蓝星待得足够久，对人的评价就很难用复杂有趣形容。我在异务局任职这么久，见过人性的诸多不堪，如果要我来评价的话……我觉得人是所有动物里，最难以捉摸，也最为卑劣的一种生物。”阎尚英说，“所以听到你的评价，想必武神阁下遇到的，都是相当不错的人吧。”
　　顾承意疑惑，“你对蓝星人类的评价这么差，做的却是拯救他们的事，这不矛盾吗？”
　　“拯救这个词太隆重了。”
　　阎尚英摇头，“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认为正确的事。人和游戏角色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是会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而努力的，并且他所相信的东西，也不是一成不变。就像你现在做的事情，也不符合九殿十劫的行事准则，但它是你的选择，仅此而已。”
　　顾承意似有所察，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暗示我也可以选择站在蓝星这里？”
　　“当然。”
　　阎尚英耸耸肩，十分坦诚，“如果是普通人，我没必要说这些，但武神阁下有着能影响世界的力量，那就不一样了。最有能力的人，也是最有资格干涉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人。”
　　“很傲慢的说法。”
　　“我承认。”阎尚英笑着说，“上次见到武神阁下，你说你好不容易冲破了枷锁，想要为自己而活。”
　　顾承意看着他，没有说话。
　　“为自己而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阎尚英道，“有灵魂的人类之所以独特，便是因为他们能够选择，有得选择。但武神阁下，不论你想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做出选择，总好过什么都不选，不是吗？”
　　永灵的【设定】是个枷锁，对顾承意而言，就像刚刚出狱的人，面对完全不同的缤纷世界，反而觉得迷茫，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有灵魂的人之所以独特，是因为能选择吗……
　　顾承意垂眸片刻，过了一会，道：“阎队长，你干过传销吗？”
　　“……没有。”
　　“我觉得你挺适合干这个的。”
　　顾承意拍了拍手上的零食碎屑，“和你聊天很愉快，下次有空再来。”
　　“下次……”
　　阎尚英张了张嘴，没等他说完，顾承意就已经拉开窗户，轻轻一跃，转眼就消失在了面前。
　　“下次能走门吗……”阎尚英把后半句说完，然而对方已经没影了。
　　阎尚英哑然失笑。
　　他重新坐回去，却没有继续看文件，而是目光盯着洒落在桌上的糖果碎屑看了一会儿。
　　良久，阎尚英摇摇头，重新翻开文件，喃喃自语：“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顾承意。”


第42章 
　　其实顾承意的破绽很多。
　　身为武神, 固然武力值冠绝于天下，但要论洞察力，和阎尚英的段位之间还差得远。况且, 顾承意的掩饰算不上高明, 各种细节加上当初黑水滩事件的蛛丝马迹, 以及异务局对方景的调查, 他的身份并不难猜。
　　阎队长揉了揉眉心，看着面前一大堆的文件, 轻轻吐了口气。
　　说实话, 当得出武神就是顾承意的判断后，阎尚英反而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来路不明的真霆, 位于永灵塔武力巅峰的武神……这些身份足以让阎尚英无比忌惮，作为总队长, 哪怕武神之前说了那么多他不会出手的理由，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昨天虽然他答应了武神的交易，但依然在考虑要如何防备对方。
　　而如果是顾承意的话——
　　好歹顾承意也来异务局好一段时间了，阎尚英对他足够了解，就这么一个上班能摸鱼就摸鱼，到点下班从不加班，工位上摆满了零食和肥宅快乐水, 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
　　说他有那个野心企图征服蓝星, 阎尚英宁愿相信九殿十劫都是热心的三好学生。
　　不过保险起见, 阎尚英还调查了和顾承意有关的所有资料和信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真要说顾承意有什么目的的话, 纵观他所有履历的表现以及平日里的状态，那大概就是……
　　……当一个娇妻？
　　-
　　离开异务局后，顾承意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附近的街上。
　　有灵魂的人之所以独特，是因为能够选择吗……
　　阎尚英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顾承意抿了抿唇，在街上找了一家奶茶店，在空位坐下，看着窗外的街道发呆。
　　他来到这个世界，接近两年时间，但出门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算是他两年来出门频率最频繁的一次了。
　　平日里即便偶尔出门，也是带着目的，比如某个地方的漫展，或者大型游戏展之类的。
　　顾承意还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目的的在这个世界上“闲逛”。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风和日丽的阳光如同细腻的画布铺展在每一个人眼前。透过轻纱般的云层，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冰冷的钢筋水泥都有了一层温暖的金辉。
　　车流不息，各式各样的车辆穿梭其间，从复古的出租车到流线型的电动汽车，是城市跳动的脉搏。红绿灯前，行人赶路，有人焦急，有人悠闲，有人喜悦，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各自的故事。
　　再远一点，是公园。老人悠闲地打太极，孩子在草地上追逐嬉戏，公园中间的湖面上水鸟悠然略过水面，激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顾承意看得出神。
　　他在看外面的风景，实际上，周围的人也在看他。
　　离开异务局后，顾承意就解除了自己的伪装，几乎所有视线掠过这个地方的人，都会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仔细看了一眼后，呼吸都轻了几分。
　　和光透过店铺的玻璃落在靠窗的青年身上，五官仿佛是从最精细的游戏建模中跃然而出，没一处不完美，毫无瑕疵，他的面容如同雕刻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无数次的推敲与雕琢，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
　　仿佛从梦境中走出，却又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奇迹。
　　“那个……”
　　顾承意还在发呆，耳边传来试探性地声音。
　　他回头，几个女生你挤我推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近距离看到顾承意的样子后，表情的踌躇瞬间变成了兴奋。
　　“我的妈……”
　　“真实存在的吗……真有人长这样啊！”
　　“卧槽卧槽，他长得好像我本命！”
　　“三次元真的有这种长相啊，我要不行了。”
　　看上去都是很年轻的学生，原地骚动了一会，一个胆子大的女生上前，“你好，打扰了，能不能跟你合张照？”
　　顾承意：“行啊。”
　　见他答应，女生们纷纷掏出手机，虽然兴奋却也很有礼貌，上前跟他合照。
　　其中一人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明星吗？”
　　“不是。”
　　顾承意摇摇头，视线看到手机镜头里的自己：“……美颜开这么大吗。”
　　感觉腮帮子都缩进去了……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嘿嘿，还是很好看的啦。那什么，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像《夜拂雪》里面的白秋？”
　　夜拂雪是去年极为火爆的一部动漫，在二次元圈子里广为人知。
　　顾承意表情一板：“我是白秋的对家。他把女主弄死那天我都差点给制作组寄刀片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句话一出来，二次元的味儿遮都遮不住，女生们见是个同好，更加热情了，就着《夜拂雪》的剧情当即加入讨论。
　　顾承意看到她们的手机壳，以及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装的各种周边，“你们这是要去漫展？”
　　“今天隔壁街开的小展，是夜拂雪开播的周年庆，不过人还蛮多的。下午我们还要去逛一会儿，一起吗？”
　　顾承意欣然答应，“好啊。”
　　《夜拂雪》周年庆？
　　说起来，他来到蓝星，在游乐场见到方景的那一天，也是这个动漫开播的当天。
　　这么说……好像也快到他们的“相见纪念日”了？
　　……
　　“阎队，你找我？”
　　夏正阳进入阎尚英的办公室。
　　“夏组长，你来得正好。”
　　阎尚英抬起头，“我收到一份永灵塔近期能量数据异常变化的表格，你之前是监塔部门的组长，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对了，你的攻塔队现在进度如何？”
　　“很顺利。”
　　夏正阳笑道，“这几天我带着攻塔队在永灵塔内升级，整体水平已经晋升到目前玩家的顶尖水准了，另外，包括中海市在内，整个蓝星的攻塔队数量已经达到了八万支，之后应该还会继续上涨。”
　　顿了顿，夏正阳问：“武神的事，异务局准备怎么办？”
　　“暂时搁置。”
　　阎尚英说，“现在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将整体攻塔队的水平提升上来，按照异务局的推算，距离永灵塔彻底开放，大概还有半年左右，留给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夏正阳点了点头。这个时间点还是准确的，上一世，永灵塔“公测”的时间确实在半年之后，那个时间点，整个蓝星的攻略进度已经到了将近三十层左右，攻塔队数量也呈现爆发式井喷，加上异务局开发的数量极多的针对永灵生物的特殊武器与压制立场。
　　靠着这些牌，永灵塔降临前期，蓝星虽然处于弱势状态，但阎尚英用最快的速度整合了所有攻塔队的力量，用了近四年时间，才将双方的牌勉强打平。
　　而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断有包括方景在内的大量精英玩家出现，让他们撑到了第八年，在白雾原野秘境中展开了最后的反攻。
　　“对了。”
　　夏正阳想到了什么，道：“现在方氏集团的方景也已经建立了攻塔队，他的进度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在整个玩家圈子里获得了认可，要不要重点关注一下？”
　　方景这几天的动作也不小。
　　从永灵塔出来后，他成立了“天将明”攻塔队，上一世方景虽然有S级天赋，但也花了四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跟上第一梯队的进度，然后逐渐打开名气，吸收了众多顶尖玩家，成为所有攻塔队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而这一世，由于种种蝴蝶效应的影响，方景进入永灵塔的时间提前，在梦魇秘境获得了大量经验，属性提升极为迅速，加上有“真霆徒弟”的名气加持，这个进度大大提前。
　　比起其他攻塔队，方景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就是有钱。
　　方景是个商人，一旦在局面上有优势，他就能用最快速度利用起来。
　　他先后卖掉了旗下的众多产业，在玩家交易市场上开始大量搜集资源，迅速打开了局面，并且以天将明战队的名义，开始对各个有潜力的攻塔队进行投资，吸纳，利用股权分利以及资本扩张的方式在玩家圈子里布局。
　　夏正阳因为有重生的优势，知道哪些玩家，哪只队伍未来有发展的潜力，但方景没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居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这让夏正阳不得不佩服。虽然现在只是起步阶段，但照这样发展下去，半年以后永灵塔降临，方景绝对能够成为蓝星阵营中的一面中坚旗帜。
　　“当然要关注。”
　　阎尚英道：“不过不要干涉，我已经给异务局负责玩家活动的部门下达了指令，异务局会给方景的天将明战队提供便利，方景不需要资金，但是异务局对永灵生物的技术可以用合作的形式提供给他。”
　　阎尚英当然不会阻止方景发展，也没有理由阻止。
　　一方面，方景的才能已经开始显露，阎尚英能看出他的潜力，并且从方景的过往来看，他虽有野心，但在很多方面和他相似，而且心性颇为善良，这样的人发展起来，对整个蓝星来说百利无一害，阎尚英不吝于动用异务局的资源帮助他发展。
　　另一方面……阎尚英去过方景的家，也调查过他和顾承意两个人的关系，绝对算得上一对恩爱夫夫，方景的牵扯越多，那么作为他的伴侣，顾承意也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若是顾承意能够因为方景而选择站在蓝星这边，那么蓝星就有了最高端的战斗力，结合种种，半年后的永灵塔降临，蓝星手中的牌显然要强硬上很多。
　　夏正阳点点头，接过阎尚英手里的图表，看了起来。
　　只是一眼，他的眉头就紧紧皱起。
　　“怎么了？”阎尚英看到他表情不对。
　　“这个监控数据，是什么时候的？”
　　夏正阳指着其中一条，是来自永灵塔第八层铸剑谷的能量波动数据。
　　“都是一周之内的数据。”
　　夏正阳担心自己看错，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前面的数据都很正常，但是从铸剑谷的这条数据开始，后面的数据都出现了大量的异常。
　　包括异务局对于世界屏障的监控指标，随着这个节点也发生了变化，并且图表里还附带了进入永灵塔的玩家们对于塔内怪物与场景的汇报，以及世界屏障这段时间以来的波动情况。
　　都是一些很小的细节，就连监塔部门的人都觉得这是正常波动的范围内，但夏正阳作为重生而来的人，知道这份数据意味着什么。
　　上一世，他见过同样的数据，却不是在这个时间。
　　……怎么会这样？
　　“阎队。”
　　夏正阳捏紧了手中的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过了良久，他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来。
　　“我感觉。”
　　夏正阳抿了抿唇：“可能没有半年了。”
　　“什么意思？”
　　“最多半个月……不，这还是乐观估计。”
　　夏正阳一字一句道：“如果这里面的数据都是真的，那么……可能一周之后，永灵塔就会降临。”
　　阎尚英皱眉，“……夏组长，你有什么依据吗？”
　　半年的时间对蓝星来说，就已经够紧迫了。
　　一周？
　　那几乎就是死局。
　　夏正阳惨笑，“阎队，到这种地步，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其实……武神就是顾承意，攻略组的那个顾承意。”
　　阎尚英道：“我知道。”
　　“啊？”
　　“不止是顾承意，你和他之间，应该也有很多秘密。”
　　阎尚英看着夏正阳，“你被他威胁了？还是说，被下了什么特殊术法？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你和他的关系不太一般，包括最开始的‘真霆’这个名字，也是出自你的证词。”
　　他本打算暗中调查夏正阳的事，没想到这个时候夏正阳竟直接坦白了。
　　夏正阳苦笑，“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呢。”
　　阎尚英不置可否。
　　夏正阳顿了顿，道：“阎队，如果……我说我是重生的，你信吗？”
　　阎尚英愣住。


第43章 
　　……
　　轰隆隆——
　　山谷中传来巨大的声响, 宛如地动山摇一般的动静。整个世界层的所有生物都在这一刻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力量，一个个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丝毫不敢抬头。
　　巨大声响过后又安静下来, 片刻,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从山谷中快速跃出。
　　白屿面色惨白, 身上的白色衣袍都染上了大量的鲜血，她捂住受伤的胸口, 噗地吐出一口暗红淤血。
　　她朝身后看了一眼, 发现那个人并没有追上来，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当她回头时，面前已经沾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足有成千上万个人宛如蝗虫般占据了所有视线, 每个人都有着同一张微笑的脸，从四面八方注视着白屿。
　　“剑仙，走什么呢？”
　　“剑仙，走什么呢？”
　　“剑仙……”
　　所有人齐齐开口，声音交叠，有一种让人难受至极的诡异感，下一秒, 所有人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顷刻间成千上万个人影回缩, 只剩下林惑心一人站在白屿面前。
　　白屿此时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跑出山谷, 依然还在原地。
　　周围是已经成为废墟的铸剑谷，猩红的血从谷中流出，几乎汇聚成河, 入目尽是尸体，躺在每个角落，林惑心一袭素衫，像个古代书生，笑着看向白屿。
　　“你根本没有跑出去，只是在原地而已，白屿，没必要做徒劳的挣扎了。”
　　林惑心上前一步，似乎想要靠近。
　　白屿脸色微变，下一秒，手中长剑凌空而起，向后出剑！
　　噗嗤一声响，身后的透明空气闪动波纹，浮现出林惑心的神鹰，不可置信地看着刺进心脏的剑。而白屿面前方才说话的那个林惑心，也随着这一剑消失。
　　“幻术……”
　　白屿垂眸，喃喃自语。
　　与幻客林惑心战斗，眼前的一切都不可相信。
　　“猜对了。”
　　林惑心的声音再次在耳畔想起，书生模样的男人头颅从旁边的建筑中伸出来，如鬼魅般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剑仙倒是对我挺了解的。不过……你又怎么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你以为刺中了我，其实没有刺中，你以为出了山谷，其实还在原地——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看到的幻想。”
　　“至少我的剑，不会骗我。”白屿冷冷道。
　　林惑心眨了眨眼，“剑？什么剑？”
　　白屿陡然一惊，定睛看去，手中竟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剑？！
　　“又是幻术。”白屿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铸剑谷中，没有你的领域，你我皆是十劫之一，你压制不了我。”
　　说这句话的同时，白屿也在暗暗心惊。林惑心的力量，什么时候强到这种地步了？！
　　“你亲眼看到我杀了风雷王，不是吗？”林惑心笑道。
　　“那也是幻术。”
　　“剑仙的防备心果然很强。”林惑心微笑，“可是，你又怎么确定……这里没有我的领域呢？你觉得，你真的在铸剑谷吗？”
　　说话间，周遭一切又在变化，下一秒，白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青山绿水，竹叶光影，幽静祥和，远处仅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
　　片片竹叶轻盈而细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形成了一片片翠绿的屏障，
　　——是九十九层【惑竹林】？！
　　什么时候？
　　“真假不可知，在我的领域中，我让它真便真，让它假，便是假。”林惑心说。
　　白屿咬牙，“你当真要杀我？”
　　“剑仙说笑了。”
　　林惑心哈哈大笑，“你又怎知，你现在是活着的呢？”
　　白屿一愣，想要拔剑，下一刻伸手，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化作森森白骨，正在一节一节地枯萎。
　　林惑心慢步走到她面前，“该上路了，白屿。”
　　他抬手，抚摸向白屿的头颅，白屿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飞快流逝，甚至和灵魂已经结合为一体的永灵核心，也有崩裂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
　　白屿慌张又绝望，但在林惑心的领域面前，却毫无办法。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闪过，如同一阵风，卷住白屿的身体。
　　林惑心一怔，反应过来，想要拦截，却还是不够快。
　　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比眨眼的时间还要快无数倍，面前的白屿的身形就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了。
　　林惑心来不及阻止，看着还未完全散去的黑烟，皱了皱眉。
　　“萧舜君……”
　　林惑心叹了口气，“动作真快……早知道就该先解决你了。”
　　……
　　“重生？”
　　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寻常人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对方在开玩笑。
　　但阎尚英了解夏正阳，知道他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
　　“是的，重生……准确来说，应该是平行世界。”
　　夏正阳认真道。
　　随后，他将自己重生之前发生的事，以及重生后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
　　之前他还有所顾虑，毕竟重生这种事太匪夷所思，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会信，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组建攻塔队，吸纳有潜力的玩家，再暗中帮助异务局，成功度过永灵塔世界降临的危机……
　　但是现在，在得知永灵塔降临的时间已经被大大提前，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将所有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
　　“因为世界屏障的支点就在这几个层数里，所以这部分的数据异常，就说明世界屏障正在被快速削弱当中，按照这个进度，一到两周的时间，屏障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到所剩无几，那时候即便是八九十层的怪物来到蓝星，也不会受到多少削弱。”
　　夏正阳抱住头，心如死灰。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他现在的绝望，重生而来，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但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有改变，情况还变得比上一世更加糟糕。
　　“冷静点，夏组长。”
　　阎尚英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不管情况再如何糟糕，对我们来说，都是势必要面对的。”
　　如果夏正阳说的是真的，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
　　中海市，永灵塔入口。
　　如往常一样，永灵塔入口处来往的玩家依然很多，整个交易区挤满了人，生活玩家的摊子和各种商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交易区中间的摊位上，刘永望正在锻造面前的装备。
　　自从上一次给大佬锻造了那把紫品武器后，他的锻造技能直接飙升，迅速在玩家圈子里打出了名气，前来找他锻造的玩家越来越多，本来都准备出去进厂上班了，因为一次无心之举，仅仅几天时间，他就成了中海市生活玩家圈子里炽手可热的人物。
　　他附近还有一些锻造摊，但比起刘永望摊子前的大排长龙，其他的锻造师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几个锻造师玩家凑在一起，看着刘永望那里的人气，不免有些嫉妒。
　　“这家伙运气真好啊……”
　　“唉，要是我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真霆大佬，八级锻造师就是我了。”
　　“辛辛苦苦锻造这么久才三级，他一次就直接升到八级，人比人气死人啊……”
　　随着和顾承意一起从梦魇秘境出来的玩家们的自发宣传，真霆的名气早就传开了。蓝星上最后一个修行者，实力强大的神秘大佬，亲手解决了黑水滩裂隙的二十一层精英怪……众多光环加身，让真霆一下成了玩家们心目中的神。
　　想要在门口蹲守发一笔横财的某些玩家，在知道了拥有紫品武器的人就是真霆后，纷纷断了念想，叹息离去。而当初那个因为看不起白板石，而拒绝给顾承意锻造的那个锻造师，听说知道了真霆的身份后，回去直接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连摊位都不开了。
　　反观那个无人问津的大学生，如今已成中海市最顶级的锻造师，每天订单接都接不过来，所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他了。
　　同行们又羡慕又嫉妒，纷纷感叹自己命不好。
　　刘永望锻造完面前的武器，递给对方，还没抬头，一双双手就捧着各种材料递到跟前。
　　“刘哥，下一个到我了吧！”
　　“闪一边去，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这是好不容易从八层弄来的材料，让我先来！”
　　刘永望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各位，今天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怎么这么快！”
　　刘永望无奈，“我还得回去肝我的毕业论文呢，而且气力值也不够了，大家下次再来吧。”
　　众玩家大失所望，哀嚎遍地。
　　这位新晋顶级锻造师哪里都好，人也很好说话，就是有点佛系……换做别人，白得这么个大机遇，早就抓住机会往上爬，趁着有名气的时候多捞点钱了，结果他每天这个点就准时下班，一点情面都不讲。
　　很多人在刘永望的摊位这里蹲了不少天，知道他的规矩，闻言摇摇头，就准备离开，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过来蹲位置。
　　刘永望也收起摊上的东西，想要离开。
　　“下班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似是有些诧异。
　　刘永望觉得这声音耳熟，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头戴帽子的青年，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卧槽！
　　这不是真霆大佬吗！
　　刘永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
　　果然是大佬没错！
　　“你……您怎么来了！”
　　刘永望又是诧异，又是受宠若惊。
　　“来找你有点事儿。”
　　顾承意挠了挠侧脸，“要不我明天再来？”
　　刘永望还没说话，旁边等了一整天的玩家已经有些不乐意了。
　　“不是哥们儿，怎么还插队呢？”
　　“刘哥要下班了，下次早点来吧。”
　　“我们都排了好几天队了，你哪个攻塔队的啊，这么不讲规矩？”
　　“不不不，哪能等明天。”
　　刘永望赶紧道，“您跟我来！”
　　说完，刘永望推开围着顾承意的那群人，让顾承意去他身后的帐篷里。
　　交易区里，高级的生活玩家除了能免除摊位费之外，还有一个专属的帐篷，也算是管理者对他们的特殊待遇了。
　　玩家们排队这么多天，从来没看到有人能进到帐篷里被单独接待，见刘永望这副态度，有些疑惑。
　　在场的不乏聪明人，通过刘永望的态度，结合玩家圈里对真霆的描述，也差不多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妈呀，见到大佬本人了？
　　不是，都说真霆看上去很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想到刘永望的晋升之路，周围人看向中间那个青年的目光都火热了起来，内心躁动不已，想套个近乎混个脸熟却又不敢，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顾承意已经跟刘永望走进了帐篷里。
　　刘永望合上帐篷的门，有些激动，“大佬，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想让你帮个忙，没想到你下班这么早。”
　　“还有毕业论文要交呢，我今年下半年才毕业，打工太累了，我还想腾出点时间打游戏呢……”
　　“有这个觉悟就很好。”
　　同为咸鱼打工人的顾承意笑道，“不过，这算不算加班了？”
　　“别人的话算，你的话肯定不算啊！”刘永望赶紧道：“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尽管说！”
　　顾承意拿出之前在他这里打造的雁白横刀，“我想让你把这个武器重新打造一下。”
　　“没问题。”
　　刘永望瞬间答应，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已经锻造好的武器，还能重新打造吗？”
　　他接触锻造技能到现在，没听说过这回事啊……锻造成功后，装备的样式和属性就没办法再更改了，在锻造师领域，这算是常识。
　　下一秒，他看到那柄雁白横刀好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熔炼，仅仅几秒的功夫，就在顾承意手中融化，重塑……随后，一枚和之前一样的白砂母又重新出现在顾承意手中。
　　“力量等级够高的话就能直接炼化，没什么难的。”顾承意耸耸肩，道。
　　……这叫没什么难的？
　　刘永望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轻描淡写地说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这就是大佬朴实无华的装逼方式吗？
　　“原来还能这样……”刘永望定了定心神，道：“把材料还原的话确实可以重新锻造……我现在等级高了，肯定能锻出一个更好的，大佬你说，想要什么样的刀？”
　　“这次不要刀。”
　　顾承意说：“打造成剑吧，看过《龙王归来》没？”
　　“看过啊。”
　　“就类似主角那把神剑的样式吧。”顾承意道：“可以做小一点，这块白砂母的大小应该可以锻九把这样。”
　　“小一点？”刘永望一愣：“飞剑啊？”
　　“没错。”孺子可教，这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可以是可以。”
　　刘永望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难度：“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剑柄上刻点字吧。”
　　顾承意从旁边拿起纸笔，在上面画了两行咒语一样的字，“就这种。”
　　刘永望凑过去看，没看懂。
　　像一堆奇怪的符号，有点意义不明……难道是什么修行者的特殊符文？
　　他也没多问，“行。”
　　顾承意写的字，蓝星上应该没人能够看懂。
　　这是白六无所在的天人族使用特殊文字，翻译成蓝星上的文字的话，差不多就是……
　　【于万千人海中与你相逢，如星辰遇见夜空】
　　【顾承意赠亲亲老公小礼物一枚】


第44章 
　　……
　　永灵塔, 九十四层，【藏影山庄】。
　　一抹幽色闪过，仿佛融化的蜡一般缓缓凝结, 汇聚成两个人影。
　　脸色苍白的白屿出现, 脑海中还在闪烁着刚才的场景, 惊魂未定。
　　萧舜君出现在她的旁边, 表情同样不好看。
　　擅闯十劫的领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从林惑心的领域把白屿救出来, 萧舜君用最快的速度撤出, 但还是被林惑心攻击到了神魂，好在他反应够快, 不然真得交代了。
　　身处自己的领域内，萧舜君受损的神魂快速修复, 很快恢复到全盛状态。
　　“你没事吧？”
　　萧舜君看着白屿，道：“要不要去你的自己的领域修复一下伤势？我看你伤的不轻。”
　　“没事，暂时死不掉。”
　　白屿咳嗽了几声，“我没想到……”
　　“林惑心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太多了。”
　　萧舜君表情严肃了一些，“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和东方御去铸剑谷调查，遇到了林惑心……”
　　白屿将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林惑心的力量太强了, 风雷王已经被他吞噬, 如果你再晚来一步, 我也同样会死在他手里。”
　　顿了顿，白屿又道：“我和东方御对上他的时候, 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我怀疑，他可能还吞噬了另一个人的领域。”
　　“谁？”
　　“炎帝。”
　　白屿说：“你还记得吗,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炎帝的消息了，就连上一次的十劫会议，都是炎帝派他的手下来的，有没有可能，炎帝早就已经被林惑心杀了？”
　　白屿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的，从一开始，阴浊龙复苏的事情就不对劲……”
　　“我之前收到那个影像的时候就说过，顾离那个人虽然乖张了点，但做不出这种事。”
　　萧舜君道：“即便我这么觉得，却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发布了通缉的天音……能够无声无息地影响到我们的决策判断，也只有幻客有这个本事。我也是刚刚察觉到不对劲，所以特意来找你们……还是来晚一步。”
　　两人都有些沉默。
　　如果林惑心真的吞噬了炎帝和风雷王的领域，那他现在已经强到难以想象了……
　　“林惑心会不会已经被阴浊龙控制了？”白屿提出猜想。
　　萧舜君想了想，摇摇头，“阴浊龙没这个能力。如果它能突破世界的永灵核心，控制我们的神智，那当初也就不会被我们杀掉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他们都搞不清楚林惑心为什么会倒戈，但不管怎么说，林惑心吞噬了两个十劫的领域，已经对其他的十劫都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突然，萧舜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愣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片刻后睁开。
　　“世界屏障在被削弱……”
　　萧舜君喃喃道，有些疑惑，“林惑心干的？”
　　“应该是他。”白屿也不解道：“世界屏障另一边，不是蓝星位面么？他好像很着急入侵那里。”
　　对九殿十劫来说，蓝星位面算不上什么威胁，顶多算是个比较特殊一点的秘境罢了。他们想不通，一个实力普遍低微，资源也不算多丰富的位面，林惑心为什么这么着急？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让林惑心继续吞噬下去了。”
　　萧舜君道：“必须联合其他人阻止他。”
　　“他已经拥有了三个领域的力量，谁能阻止他？”白屿苦笑。
　　“找顾离。”
　　萧舜君认真道：“武神的领域应该可以做到。”
　　白屿一怔。
　　顾离登上了天外天，这个千百年来最神秘的领域，唯有他踏足并通过，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林惑心，那或许只有顾离可以。
　　“但是，要去哪里找他？”白屿叹了口气。
　　“我先去武神殿看看吧。”萧舜君说：“你回领域养伤，想办法通知其他十劫。”
　　白屿想了想，同意了萧舜君的方案：“好。”
　　……
　　夜晚，张子安刚准备下班，在门口大厅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青年。
　　“你找谁？”张子安见对方在门口站着似乎在等人，问道。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我找方景。”
　　顾承意轻轻咳嗽一声，道。
　　看来最近确实是忙，张助理看上去都变得比以前憔悴了许多，感觉发际线都往后退了一些……
　　唉，这样下去，张助理以后可怎么找女朋友啊。
　　张子安不知道面前的青年正在心里蛐蛐他，礼貌地问：“我是方总的助理，请问你是？”
　　“我叫真霆。”
　　张子安一愣，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到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了：“啊，原来是您！”
　　活的大佬！！
　　身为助理，张子安当然也关注永灵世界的事情，更是重点关注了这个叫做真霆的神秘大佬，而且对方还是方景的“师父”。
　　张子安语气都变得恭恭敬敬起来：“原来是真霆老师，方总正在锻炼呢，需要我帮您通报一下吗？”
　　“锻炼？”顾承意疑惑。
　　“是的，方总有这样的习惯，每天都要半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锻炼，办公室旁边还特意建了一个健身房。”
　　张子安道：“自从拜您为师后，方总把锻炼的时间也延长了，除了日常的身体锻炼外，还有您教授的修行功法，一天都没有放松过……”
　　助理当然要给老板说好话，在老板的老师心中留下一个努力刻苦的好印象。
　　不过顾承意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难怪方景天天工作那么忙，从结婚到现在，八块腹肌一块都没少过……
　　每次顾承意摸他腹肌的时候，方景都一脸淡定的表情，搞得顾承意还以为他是天生的呢。
　　果然，哪有什么天生丽质，都是汗水和努力呀……
　　顾承意之前基本没来过方景的公司，这会还是第一次知道方景每天都在健身。
　　哼哼，小妖精，为了取悦我还怪努力的。
　　明显被取悦到了的顾承意心情甚好，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上去找他。”
　　……
　　方景的专用健身房和办公室是连着的，还有一个专门的洗浴间。
　　当方景冲完澡，换了身干净的休闲西装，推开门重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发现里面多了个人。
　　还在疑惑怎么来了人没有通知他，定睛一看，方景有些惊讶：“师父？”
　　他的师父正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看着他。
　　——嗯，假装淡定。
　　刚刚冲完澡的方景上半身的扣子敞开着，半漏不漏的样子，露出结实的胸膛，发梢挂着一点未干的水汽，英俊的眉眼每一寸都长在了顾承意的审美点上，看得他目不转睛。
　　妈呀，谁家老公这么好看啊。
　　顾承意心中雀跃，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方景问。
　　“我有事找你。”
　　顾承意微微一笑，“坐吧。”
　　方景在顾承意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端正正的，有些拘谨。
　　“不用紧张，我就是来送你点东西。”顾承意说。
　　“……送我东西？”
　　“给。”
　　顾承意伸了伸手，空气中，九柄造型极为漂亮的雪白飞剑浮现，在半空中微微盘旋，随后整整齐齐地落到方景面前。
　　“这是？”
　　方景疑惑，仔细查看。
　　【拂雪剑：金色品质武器。
　　质地104，锋利371。
　　主属性增加120。
　　对精神力增幅15%。
　　联动使用时，伤害增幅40%。
　　受白砂母矿石影响，对暗属性目标伤害提升10%。】
　　刘永望的锻造等级上来了，再次打造白砂母矿石，效果明显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点，比起顾承意之前用的雁白横刀，这次打造出的拂雪剑达到了金色品级，属性更是强出数个品级，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五十五级金品武器了。
　　顾承意手头也没有更好的，先将就着用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去永灵塔弄个顶顶好的武器来。
　　“这……这也太贵重了。”
　　方景看到属性，表情明显愣住。
　　五十五级的金品武器……完全不是现阶段的玩家所能肖想的，方景虽然有钱，但也知道这种远超现阶段层次的武器，已经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了。
　　“上次收徒时，没来得及送你拜师礼，这次正好补上。”
　　顾承意笑了笑，道：“收下吧。”
　　方景深吸了口气，没有再推辞。
　　这确实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有了这把武器，他就能大大提升实力，加快攻塔进度，有更多的把握在未来保护自己的伴侣。
　　“谢谢师父。”方景认真道。
　　谢什么谢，真要谢我就吻我。
　　顾承意心里碎碎念，轻轻咳嗽一声：“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方景并不知道对面一脸高人之相的师父的心理活动有多么不正经，他拿起这九把飞剑，看到上面的符文，疑惑片刻：“这上面刻的是……？”
　　“装饰罢了。”顾承意道，“无需在意。”
　　方景犹豫了一下，“师父，有件事我想拜托您。”
　　“什么？”
　　“我的伴侣……他是个普通人。”
　　方景道：“师父既然是修行者，修为强大深不可测，能不能……麻烦向师父讨要一张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若是永灵降临，至少可以护他安全。”
　　方景表情期待。
　　顾承意心道你想要我也没有啊……你师父从永灵塔出来乃是“净身出户”，全身最值钱的就是这剑了。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有点崩人设了，顾承意想了想，拒绝道：“不行。”
　　方景一怔：“为何？”
　　“你是我的徒弟，我赠你礼物，是应该的。”
　　顾承意淡声道：“至于其他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乱世之中，我也只能护住与我有关的人，不愿沾染过多因果。”
　　方景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顾承意起身，“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赶紧回去和我亲热，别加班啦！
　　顾承意催促着方景回去，然后随口又指点了他几句精神力运用之法，便拂袖而去。


第45章 
　　武神殿这些天很热闹。
　　白六无终于从蓝星位面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殿主没有离开他们，也没有忘记他们！
　　自从顾承意离开永灵世界后，这两年内, 虽然有白六无管理着武神殿, 但殿内上上下下, 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
　　对白六无等武神殿使徒, 以及武神殿众多将士们来说，殿主是他们绝对的主心骨, 也是他们存在的理由。
　　“别哭了。”
　　白六无有些无奈地看着霍飞鹰, “我不是说了吗，殿主在蓝星过得很好……”
　　“我知道, 我当然为殿主开心，但是……”
　　霍飞鹰吸了吸鼻子, 一向温柔冷静的他少见的露出伤心的表情，“殿主在蓝星有新的人照顾了，是不是以后就不需要我了？”
　　霍飞鹰在武神殿总是照顾武神的饮食起居，也是所有人眼中那个“妈妈桑”一样的角色，听到白六无的消息，最伤心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不会，殿主说了, 很想念你做的饭。”白六无宽慰道。
　　“真的吗？”霍飞鹰抬头, 表情明显好转。
　　“真的真的。”白六无哄完他, 转头又看着魏屠，“你又哭什么？”
　　魏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不知道……霍飞鹰一哭, 我也想哭了……”
　　白六无：“……”
　　穆眉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以为又有什么八卦了：“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关你的事。”白六无没好气道：“你不是去下层参加什么永灵一年一度八卦茶会去了吗？”
　　“本来是要去的, 但是刚出门，就碰到萧舜君了。”
　　“谁？”白六无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舜君。”
　　穆眉正了正脸色，“小白，出事了。萧舜君带来了个坏消息，林惑心疑似加入了阴浊龙的阵营，并且已经吞噬了两个十劫的领域，世界屏障正在被他加速打破的进度……”
　　白六无一怔，表情凝重起来。
　　……
　　异务局。
　　伴随着一道道指令下达，此时的异务局已经彻底忙碌起来。
　　无数人在异务局内进进出出，协调，统筹，脚步一刻没有停歇。
　　会议室内，阎尚英开启了视频会议，和异务局分部的所有部长，以及高级政府要员进行沟通。
　　“尚英，你说的是真的吗？”
　　阎尚英的这份紧急会议申请来得突然，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在接到紧急会议通知的时候，不少人心中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没想到，消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坏的多。
　　“根据我的情报，应该是真的。以目前的趋势和进度，大概九天的时间，永灵世界便会彻底降临。”
　　阎尚英表情严肃，“这和我们预想的时间点相差太多了，没有把握，我不会开启这次的紧急会议。元首们，我们现在的时间不多了。”
　　视频会议正中间的几个老人目光凝重且不安，“尚英，你有什么计划？”
　　“好消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已经搜集了不少有关永灵塔的情报。”
　　阎尚英深吸一口气，“据我所知，永灵塔高层的统治者，也就是九殿，内部并不和，甚至有不少都是敌对状态。并且，对高层世界来说，蓝星的资源对他们吸引力并不强。”
　　夏正阳的前世，也并非屏障一打开，整个永灵世界的生物就全部降临的，在很九殿眼中，蓝星只是一个比较特殊一些的秘境而已，哪怕因为规则原因而对玩家产生敌意，远远没有到不管不顾任何后果也要毁灭蓝星的地步。
　　况且，高层永灵生物十分依赖领域，在领域内，他们不死不灭，但一旦脱离领域降临蓝星，就意味着可能会死亡的风险，这对于高层生物来说，为了进攻蓝星而承担这样的风险，是十分不划算的。
　　所以一开始，降临蓝星的生物力量不会很强，大多都是一些下属层，只有当玩家的实力增长到能够威胁上层生物时，他们才会考虑出手。
　　这算是个好消息，可问题是，现在玩家的整体水平还远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哪怕降临的只是三十层以下的生物，对他们而言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一，发布战时警报，从现在开始，我需要完整的战时指挥权，以及战时资源分配的权限。”
　　“第二，现在修建庇护所已经来不及了，所有进度未过半的庇护所全部停工，转而改造已有的防空洞等设施，确保一周之内，容量能够比现在扩大两倍左右……”
　　“第三……”
　　阎尚英的能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会议画面中的首脑们对视一眼，同意了他的方案。
　　……
　　整个世界风雨欲来，但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生活还是照常进行的。
　　哪怕阎尚英并没有发布公告，依然有消息灵通的人得到了一些内幕，富豪们开始抛售资产，通过自己的渠道购买庇护所的门票，股市动荡，几乎在一夜之间风云变幻，空气中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氛围。
　　“庇护所的门票已经涨到天上去了……我们几个合作伙伴都在明里暗里的问我们有没有渠道，我听说永灵世界的降临好像要提前了……”
　　张子安忧心忡忡地汇报。
　　从昨天开始，整个风向都开始转变，连他都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种明明知道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无法探知具体情况的未知感，如同一朵乌云压在心里，叫人喘不上气来。
　　“嗯，你猜的没错。”
　　方景没有抬头，继续处理着面前的文件，轻声说道。
　　他现在除了是方氏的总裁，还是攻塔队的队长，消息比一般人更加灵通。
　　天将明攻塔队成立虽然不久，但已经是玩家界相当有名的存在了，方景同样收到了来自异务局的通知，让他们在两天之内接洽异务局的工作人员，所有攻略进度达到四层以上的攻塔队队长都需要集合召开会议，加上一些风向的转变，方景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些端倪。
　　好在他已经提前将一大部分的产业转手变卖，并且提前通过自己的渠道拿到了庇护所的门票，否则的话如果等到今天才做这些事，恐怕就已经晚了。
　　“子安。”
　　方景叫住准备离开的张子安，打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张信封，递给他。
　　张子安诧异接过，打开，是一张庇护所的门票。
　　“这是……”张子安愣住。
　　“现在庇护所的门票没有开放，就算是我也弄不到那么多。如果消息是真的，在永灵塔降临之前，庇护所肯定达不到收容大部分人的规模。”
　　方景说，“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保护身边重要的人罢了。你跟了我这么久，帮了我那么多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老板……”
　　张子安有些感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
　　方景朝他点点头，“今天别工作了，也没有那么多事，趁现在有时间，回去陪陪身边的人吧。”
　　……
　　这话既是对张子安说的，也是对方景自己说的。
　　回去的路上，方景看到街道上的人似乎少了一些。
　　放学的高中生凑在一起，兴奋又忐忑着讨论着最近关于永灵塔的话题，往日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所覆盖，变得不再那么真实。街道上的人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话题总是围绕着那些未经证实的传言。
　　商店的橱窗里，商品依旧琳琅满目，但顾客却比往常要少，偶尔有人驻足，目光在货架间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能够给予心灵慰藉的物品。社交媒体上，各种猜测与预言如病毒般迅速传播，真假难辨的信息让人心绪难平。
　　人们渴望得到确切的答案，却又害怕那个答案太过沉重，无法接受。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等待着、准备着，去迎接那个未知而又不可避免的明天。
　　方景是个不那么容易受到影响的人，一旦他有自己的目标，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可即便是他，在面对那么多未知和即将到来的恐惧，察觉到整个世界笼罩的诡异氛围，心情也不可避免的低落下去。
　　他回到家，如往常一样，家里的灯亮着。
　　推开门，像是来到了与冰冷的外面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客厅里的灯是暖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散落的手办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周边，到处都是有人在一起生活的痕迹。空气是好闻的，电视开着，但声音被调得很低，零食和奶茶的香味飘过来，即便是有些凌乱的地面，看上去也让人感到温暖。
　　“阿景！”
　　沙发上的顾承意看到方景回来，因为排位连跪而不爽的心情瞬间雀跃。
　　看到顾承意，方景不安的心静下来几分，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奶茶，“我回来了。”
　　顾承意放下手机，走到他面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阿景，今天心情不好？”
　　方景一怔，“这么明显吗？”
　　“眉头都皱起来了。”
　　顾承意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紧蹙的眉头，“坏了，你这样以后肯定老得很快。”
　　方景失笑：“那完了，以后你该嫌弃我了。”
　　“不会。”
　　顾承意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了蹭，“就算是老的阿景，也是老帅哥阿景。”
　　他拉着方景到沙发上坐着，把自己的小毯子分给他一般，问：“所以今天是因为什么事不开心？”
　　客厅一侧的壁炉有火光跳动，是温暖而明亮的火光。
　　方景沉默了一会，“我觉得我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怎么会。”
　　顾承意说，“我觉得你很厉害，很多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
　　“……是吗？”
　　“当然。”顾承意扣住他的手：“你又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不需要为了别人的事情不开心。”
　　方景叹了口气，“可是，世界上终究是有很多人的。”
　　“很多人又怎么样，我觉得只需要在意最重要的那个就好了。”
　　方景觉得顾承意到底是个单纯的人，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在席卷所有人的危机面前，两个人又怎么能如顾承意想的那样，过着普通平淡的日子呢？
　　但他也没有反驳。
　　灾难，危机，危险……这些事情，他都不想让顾承意操心，他连自己组建了攻塔队这件事，也没有告诉顾承意，这些天因为忙着攻塔队和永灵的事，都很晚回来，用的也是加班的借口。
　　爱情这种东西，方景以前不懂，但在认识顾承意后，他对这次词汇才有了具象化，而且这种具象化能够在生活里反反复复被验证。
　　比如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顾承意发消息给自己，哪怕是大段大段的语音，他都会点开，不会觉得烦，哪怕听到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题，也只会觉得开心。比如方景以前并不喜欢懒散不上进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人，他都更喜欢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奋斗。但这种他不喜欢的事，出现在顾承意身上，好像以往的喜恶标准全都没有了意义，不管顾承意做什么，他都觉得有趣。没什么工作的时候，哪怕只是和顾承意靠在一起发呆，都觉得时间是充足而有意义的。
　　家里有一个人在时刻想着自己——每当方景意识到这件事，都有一种无法表达的安心。世界纷纷扰扰，每一秒都有无数的烦心事，唯有面前的人，是他宽慰的解药，所以不论如何，不论他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希望面前的人可以不受伤害，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直到世界毁灭掉的那一刻。
　　正因为顾承意单纯，善良，脆弱，像一枚易碎的透明水晶，所以他才要拼尽全力去保护。
　　“噔噔噔。”顾承意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像风铃一样的物件，造型很别致漂亮。
　　方景没见过这个，疑惑道：“这是什么？”
　　“在一个小展上买的。”顾承意说：“在剧里，这是爱神风铃，只要心中有所爱的人，以所爱之人的名义向他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方景笑道：“这么神奇？”
　　“当然。”顾承意道：“我买回来后还没用过，本来想用你的名义，许愿我以后打游戏把把晋级的……”
　　方景：“……”
　　好独特的愿望。
　　“现在把这个愿望让给你了。”顾承意把风铃放到他面前，“许吧。”
　　方景想了想，闭上眼，道：“我希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顾承意拦住他，“不是这样，剧里的设定是，要在心里诚心的想，神灵才能听得到。”
　　方景睁开眼，望着顾承意说：“那你可要认真听。”


第46章 
　　永灵塔内发生的事情, 阎尚英他们并不知情，但并不影响他们此时此刻的紧迫感。
　　比起夏正阳的上一世，这一次一定发生了某些变化, 才导致永灵降临的进度被大大提前。
　　降临的节点近在眼前, 却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来, 这种未知让人抓狂。
　　不断有人察觉到正在蔓延的氛围, 异务局的官方电话几乎每一秒都在占线，但异务局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在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之前, 直接放出永灵降临的消息, 无疑会让整个世界陷入混乱，让秩序在一瞬间崩坏, 除了让所有普通人陷入彻底的焦虑和疯狂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还会给现在的准备工作带来更大的麻烦。
　　另一边，方景参与了异务局组织的攻塔队会议。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整个中海市包括周边城市的攻塔队队长都聚集了起来，由异务局总队长阎尚英直接主持。阎尚英用简短的发言描述完现在的情况，虽然没有用什么悲观性的言辞，只是用最简单直接的客观描述，但在场的所有攻塔队队长，表情都是阴云密布。
　　有人担忧, 有人绝望, 有人迷茫, 有人面如死灰，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方景的表情算是最平静的了, 毕竟他已经提前察觉到了一点风声，这次异务局召开的会议，无非就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避免，在座的各位都是玩家中的精英，也是最有能力保护我们的世界的人。”
　　阎尚英表情平静，扫视了一眼全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全力以赴。”
　　不知道为什么，方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阎尚英在看向全场的时候，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因为S级天赋提供的大量精神力增幅，方景现在对于旁人的注视十分敏感，所以应该不是什么错觉。
　　可是，他好像跟阎尚英并没有什么接触吧？方景的公司虽然和异务局有诸多合作，但都是和相关负责人打交道，对于阎尚英本人，方景也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见过面。
　　阎尚英继续发言。他的情绪很稳定，即便是现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他也没有表漏出焦虑的情绪，虽然阎尚英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但他平静的情绪还是感染到了很多人，这种时刻就像主心骨一般，安抚了众人的绝望与不安。
　　“两天后，前期的准备工作就绪，我们计划在两天后，发布全星预警，彻底进入战时状态，包括各个城市的避难所，也会开放。”
　　阎尚英道，“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这是不可避免的，希望大家能够协助……”
　　正如阎尚英所说，灾难降临，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能够进入这个会议的，本身就是玩家群体中的中坚力量，在玩家圈子里有着巨大的号召力，有玩家协助，异务局推进相关事务的时候就会顺利许多。
　　“方队长。”
　　打完预防针，即将散场的时候，阎尚英叫住了方景，两个人单独到阎尚英的办公室里谈话。
　　方景有些意外，“阎队认识我”
　　“当然。”
　　阎尚英笑了笑，“这段时间玩家圈子里最知名的，相信就是方队长了，我怎么会不认识。方队长成为玩家的时间很短，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组建了天将明这么顶尖的团队，而且我听说，许多队伍都有你的投资和布局，方队长的能力有目共睹。”
　　方景笑了笑，“阎队过奖了。”
　　天将明毕竟成立时间尚短，要说硬实力，整个中海市人才济济，现阶段比他强的玩家并不是没有，况且，他的成就应该也不至于到让阎尚英单独找他谈话的地步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景和阎尚英是十分相似的两个人，都有着属于上位者的敏锐和冷静。
　　“阎队特意留下我，是因为我师父真霆的事吗？”方景想了想，问道。
　　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这个“真霆”徒弟的身份了吧。
　　“方队长果然聪明。”
　　阎尚英不置可否，道：“是有这部分原因。”
　　他在说话的时候，也在关注着方景的表情和反应。看起来，方景并不知道顾承意的真实身份，如果方景知道自己的伴侣就是武神，以及“真霆”这个马甲的真面目，肯定不是现在这种淡定的反应。
　　“我师父他的确很强，不过为人行事都和神秘，就连我都很少和他有接触，除非他主动找我。”
　　方景说，“所以异务局如果想从我身上找突破口的话，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不，你们应该是天天都在接触才对……
　　阎尚英在心里默默地想。
　　“真霆固然是个强大的助力，但他身上的不稳定因素也很多，异务局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阎尚英说完，话题一转，“方队长结婚多久了？”
　　“快两年了。”方景诧异于他话题的跳跃程度。
　　“两年了吗……”
　　阎尚英笑笑，“听说方队长的伴侣，也在我们异务局工作，是攻略组的成员之一，我和他也有一些工作上的接触，是个很优秀的人。”
　　方景有些不知道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阴阳。
　　以他对自家老婆的理解，想必跟世俗意义上的“优秀员工”没什么关系吧……
　　“永灵降临之前，方队长有什么打算吗？准备如何安置你的伴侣？”
　　“我昨天已经和异务局的负责人接洽过了。”
　　方景正了正神色，“感谢异务局这段时间对我伴侣的照拂，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不适合冲锋在第一线，我准备先将他送到避难所。”
　　“是中海市附近的那个S级避难所吗？”
　　“是的。”
　　“那你呢？”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或许也会选择在避难所里度过危险吧。”
　　方景想了想，说：“但我既然成为了玩家，组建了战队，就必须要承担一些我需要承担的东西。送他去避难所后，我会带着自己的队员应对永灵降临的危险。”
　　“我听说过一些你的事。”阎尚英道，“方队长虽然身居高位，但并不冷血，相反，我认为你是一个有坚定的内心秩序的人。”
　　在黑水滩裂隙事件中，方景救过一个女孩。在梦魇秘境里，他也是第一站出来帮助小顾离的人。包括这些天，方景也做了很多事。
　　“阎队有些谬赞了。”方景说，“我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想做些理所能及的事情。就像你说的，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虽然我的梦想是和伴侣一起过平静的生活，白头到老，安稳一生，但如果世界都混乱了，我的梦想也不过是奢望罢了。我的努力不光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和我在意的人。”
　　“如果遇到无法处理的危险，甚至危及生命呢？”
　　“所以我说我没有那么伟大。”方景笑道，“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种事，我想我还是会先选择保全自身的吧。”
　　方景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有一些事情，但为了世界的安危而牺牲……他还不至于。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选择和顾承意一起，度过毁灭前的最后一分钟。
　　冷静而不冷血，善良而不愚昧。
　　这是阎尚英对方景的评价。
　　他有些庆幸，还好武神来到蓝星后，遇到的是方景。之前和顾承意在办公室对话的时候，阎尚英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顾承意对于蓝星的很多事情，都是一张白纸，就像一个尚处于青春期的小孩子，对于世界的看法以及相处的方式，都是从见到的人身上“学”来的。
　　也唯有被爱，才能成就顾承意现在这种性格吧。
　　……
　　碎苍溜到厨房吃罐头，吃饱喝足的时候，出来和顾承意撞见了。
　　顾承意显然刚睡醒，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即便是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也好看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跟美化滤镜一样。
　　可惜碎苍长了个无法欣赏人类美貌的猫脑，它撇了一样幽幽走到冰箱前掏饮料的顾承意，“你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不清楚，不在乎。”
　　顾承意打了个哈欠，低头看它，“你最近在干嘛呢？好几天没出现了，又杀谁的全家去了？”
　　“哼哼。”
　　想到自己最近做的事，碎苍得意起来，“你知道【迹】吧？”
　　“什么巴？？”
　　顾承意一愣：“大早上这么刺激吗？”
　　碎苍：“……”
　　好肮脏的人类啊。
　　“不是那个意思！！”
　　碎苍怒了：“老子杀了你！！”
　　“行行行。”
　　顾承意噗嗤一声打开可乐拉环，开始吨吨吨：“然后呢？”
　　“我已经想到征服世界的办法了。”
　　碎苍摇晃尾巴：“所谓征服，就是要让所有人身心臣服于我，光用蛮力，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在危机时刻拯救所有人，才能让人信服，尊敬，爱戴，成为信仰！皇帝总会陨落，唯有信徒心中的神明，才会永垂不朽！”
　　顾承意听着有些不对：“……谁告诉你的？”
　　“迹之前的首领啊。”
　　碎苍说：“哦，现在是我小弟了。这都是他告诉我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之前考虑的不太周到，果然，征服世界这种事还是很有难度的，除了力量，还得有头脑才行。”
　　“……”
　　怎么觉得这家伙被忽悠了呢？
　　“而且现在迹的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信徒，这就是我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碎苍瞟了顾承意一眼：“我现在每天都有人给我洗澡，睡得窝也是最软的，每天还有吃不完的罐头，这都是信徒的供奉。”
　　“那你要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用做。”碎苍得意道：“作为赏赐，有时候我会给他们摸一下。”
　　“……”
　　完全是被当成宠物了吧？
　　顾承意欲言又止，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高兴就好。”顾承意说完这句话，开始翻衣柜。
　　碎苍也没有马上就离开，“你在干嘛？”
　　“出门准备约会。”
　　顾承意拿起一件新衣服，在身上比了比：“这件怎么样，好看不？”
　　“一般。”
　　“这件呢？”
　　“丑。”
　　“这件？”
　　“难看。”
　　碎苍总结：“穿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都要被方景脱掉。”
　　顾承意沉吟片刻：“有道理，那我穿一件不带扣子的吧。”
　　这样好脱一点。
　　碎苍：“……”
　　骚死你得了。


第47章 
　　……
　　“你说, 顾离现在不在永灵？”
　　萧舜君瞪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蓝星位面？他去那里干什么？？”
　　“……”
　　白六无其实也答不上来, 想了想, 道, “殿主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你们就由着他去了？”
　　萧舜君无奈, “你们也知道现在永灵的情况，林惑心图谋深大, 而且他既然已经开始吞噬其他十劫的领域, 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再这样下去, 所有人都会遭殃的，难道武神殿就能独善其身？”
　　白六无沉默不语。
　　萧舜君表情严肃了一些, “生死存亡之际，作为武神，顾离有义务站出来。”
　　“但是殿主在蓝星过得很开心。”白六无说。
　　“……开心就行了？”
　　“嗯。”白六无道，“殿主开心，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萧舜君更无奈了，“你们还真是……难道顾离真打算什么都不做，就任由林惑心这样扩张下去？”
　　以他对顾离的了解, 这不是对方的行事风格。
　　“我见到殿主的时候, 他已经猜到背后有林惑心的手笔了。”
　　白六无想了想, 说，“殿主肯定有所打算的。”
　　“他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不知道。”
　　“……”
　　萧舜君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对顾离要做什么还没底, 但萧舜君毕竟跟顾离认识这么久，两人也算是要好的朋友，当初顾离游历永灵时, 萧舜君也在追求更强力量的路上，二人不打不相识，性格也很合得来。
　　当年阴浊龙现世，永灵世界还处在一团混乱之中，各方势力并没有团结一心，反而各有各的打算。萧舜君清楚记得，是顾离第一个站出来，召集了九殿十劫的所有人联合对抗阴浊龙，之后在和阴浊龙那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武神也一直冲锋在第一线。
　　他的强大与果断，给永灵世界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了无数永灵生物心中最值得尊敬的十劫。可以说，如今永灵世界上下能够如此和平，九殿之间也相安无事，不像之前那样混乱无序，战争四起，武神顾离绝对能占一半的功劳。
　　前段时间武神企图复苏阴浊龙的那段影像随着天音传遍永灵塔，换做别人，早就被口诛笔伐了，但直到现在，武神殿都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一方面是因为武神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叫人不敢造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是武神会做出来的事，认为这件事背后必定另有隐情，各方争论不休，哪怕有影像佐证，立场双方也是五五开，没有形成压倒性的舆论。
　　“不过，我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林惑心会加快打破世界屏障的进度了。”
　　萧舜君沉思片刻后，道：“我一直没想明白他对蓝星为什么那么感兴趣，既然你说顾离在蓝星，结合林惑心推动的对武神的通缉，我猜，林惑心大概率就是冲着他去的。”
　　“林惑心为什么要针对殿主？”
　　“还不清楚，我想可能和天外天有关。”萧舜君提出猜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对劲，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阴浊龙到底复苏没有，如果复苏了的话，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顿了顿，萧舜君又道：“我已经让白屿去召集其余十劫了，按照现在屏障瓦解的进度，我有一种预感，几天之后，或许我们就要和林惑心正面对上了。”
　　白六无点点头，“武神殿会做好准备的。”
　　萧舜君的猜测和白六无所想的不谋而合，林惑心的一系列举动，明显都和殿主有关系，如果是其他人，白六无懒得管，但一旦涉及到顾承意，他就坐不住了 。
　　……
　　顾承意知道这段时间方景很忙。
　　即便是在家里的时候，方景也一直在处理各种事务，他原本以为两人的纪念日已经没有机会再过了。可即便是这样忙碌的时刻，他还是听到了方景的约会邀请，这让顾承意十分意外。
　　“还记得这里吗？”
　　方景带着顾承意来到这里，笑着问。
　　顾承意说：“当然。”
　　这里是一座游乐场。
　　两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相遇的。
　　那个时候的顾承意刚刚离开永灵，对未来迷茫，对陌生的世界充满防备。在这座即将废弃的游乐场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方景。
　　“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顾承意环顾四周，说。
　　“嗯。”方景点点头，“我把它翻新了。”
　　当初方景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来谈收购这座游乐场的事情。
　　原本这座游乐场计划是改造成商业中心，毕竟现在这个年代，游乐场这种场所已经很少人去了，也产生不了多大的收益，但两年之后，这座早已被收购的游乐场并没有按照原计划那样，成为一座繁华的商业街，而是保留了原本的样子。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夜幕初临，游乐场的大门在夜色下微微泛着光，门楣上雕刻的童话场景依然栩栩如生。
　　一条由五彩斑斓的小灯串装饰的步行道引领着视线深入，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如同银河落入凡间，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梦幻。
　　各种游乐设施琳琅满目，每一匹旋转木马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似乎在等待着笑声和欢呼。过山车高耸入云，轨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城堡周围的喷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比起两年前那个破旧，斑驳的地方，这里好像经历了一次新生。
　　“好漂亮。”
　　顾承意喃喃道，“我以为你已经把它卖了。”
　　他听张子安说方景卖掉了旗下很多产业，为永灵降临做准备。在这个动荡的时间点，很多产业对于方景来说没有收益，反而是累赘，卖掉是最好的选择。而游乐场这种地方，更是所有产业中最不值得投资的，如果要变卖，它首当其冲。
　　但方景还是留下了它。
　　“我不想卖。”
　　方景摇摇头，牵起顾承意的手，“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很特别的。我一直想找机会……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
　　“当时我说，比起拆掉重建，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方景笑着道，“给它一个新的开始。你看，它现在就有了新的开始。”
　　他们牵着手，慢慢地走在这座没有人的游乐场里。
　　两年的时间，对武神漫长的生命而言，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眨眼。但很神奇的是，过去的数百年时光，对顾承意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好像每天都是重复的东西，即便现在回想，也找不出什么可以品尝的回忆。
　　但来到蓝星这两年，却很不一样，虽然每天依然重复，平静如水，但和方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让顾承意印象深刻。
　　夜色霓虹，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小路上行走，直到停在那个旋转木马前。
　　“它有电吗？”顾承意好奇地问，表情跃跃欲试。
　　方景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旁边的一个设备旁，拉下电闸。
　　下一秒，梦幻的旋转木马开始转动。木马的顶部装饰着一串串璀璨的彩灯，身上被涂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红的如火，蓝的如海，绿的如林，黄的如金……它们随着旋律起伏，开始缓缓转动。
　　“好漂亮。”顾承意赞叹，问：“这座游乐场以后会开业吗？”
　　“不知道。”方景说，“我希望它会。也努力让它会。”
　　当永灵世界的威胁消失的那一天，平静生活真正来到，这座游乐场会迎来它真正的游客。
　　“坐坐看？”方景邀请他。
　　“好啊。”顾承意欣然应允。
　　两个人坐上了同一匹木马，顾承意在前，以一个被方景搂在怀里的姿势。旋转木马的轮廓柔和，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与周围的灯光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面。
　　当初方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顾承意的时候就觉得，在这样一个快乐的地方，不该是愁眉苦脸的。如今他们再一次来到这里，顾承意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和两年前判若两人，这对方景而言，就像是完成了一场心愿。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印象？”方景看着顾承意脸上好看的笑容，柔声问。
　　“一个奇怪的人。”顾承意笑道，“不过，长得很帅。”
　　方景也笑了，“还好我那天收拾了一下，没有不修边幅。”
　　顿了顿，方景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
　　方景带着顾承意下马，然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顾承意打开。
　　里面是九把造型漂亮的飞剑，是顾承意以真霆的身份送给方景的东西。
　　顾承意愣住。
　　“你经常上网，肯定知道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
　　方景说，“这个是很厉害的武器，有了它，如果遇到危险，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用它保护自己。它很贵重，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处理不了事情，也可以把它作为筹码送给其他玩家，他们会保护你的。”
　　顾承意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方景疑惑，随后有些明白过来，“我自己也有武器可以用的，比这个更好，就算有事，也可以保护自己，你不用担心我。你也知道，我很厉害的。”
　　“我也不会用啊。”顾承意笑着问他，“而且，你会不在我身边吗？”
　　“不会。”方景说。
　　“嗯。”顾承意轻声说：“所以，我也不会。”
　　霓虹灯在夜幕下闪烁漂亮的星点，斑斓的色彩映在两人的侧脸。
　　“阿景。”
　　“嗯？”
　　顾承意说，“给总裁打个报告。我想亲你。”
　　方景伸手，拂起他额前的发丝，“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也这么想？”
　　“我才不管你怎么想。”顾承意靠近他，“我现在就要亲。”
　　他们互相对视，紧紧相拥，头顶是短暂的属于他们的星空，安静的游乐场是梦幻的旁观者。
　　在他们的唇即将触碰的那个瞬间，整个中海市的警报响了起来，刺眼的红光以远方的异务局总部为中心，各个街道的警报灯闪烁，同一时间，所有电视和手机投放画面都被替换，向所有人宣告永灵世界即将降临的消息。
　　像一枚炸弹投入湖面，世界在这一瞬间不再平静，警报声在全城响彻，盖过了这座游乐场的宁静。
　　一片仿佛末日的喧嚣中，不管是顾承意还是方景，都没有管。
　　世界在沸腾，他们在拥吻。


第48章 
　　……
　　“本台报道, 昨日晚上19点整，世界各地拉响了最高等级灾难警报，降临蓝星的永灵塔进入了最后倒计时, 各国政府与科技机构启动了应急预案, 加强合作, 同应对这一灾难性危机……”
　　“事态进入不可控状态？就在昨天晚上, 永灵塔即将降临的消息开始发酵，导致全世界各地的秩序受到强烈冲击, 为何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是异务局的失职, 还是有意为之？”
　　“今日下午四点，本台开启特别栏目, 邀请灾难应对专家组做客，指导普通人在这种全球性危机下要如何保全自身……”
　　“股市近日震荡原因已找到, 永灵塔即将降临，各地金融产业出现剧烈波动，黄金价格一路飙升……”
　　“避难所名额开放！首日申请人数爆满，避难所申请页面出现短时间瘫痪！”
　　“各大购物场所遭民众疯狂抢购，生活必需品等物资价格飙升……”
　　昨晚的警报一拉响，整个蓝星世界就已然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中，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有睡觉的大有人在, 各种各样的消息喧嚣尘上, 有真有假, 让人难以分辨，国内最大的论坛上, 也同样一夜之间炸开了锅，无数的人在里面讨论，分享, 猜测，互相寻求安慰与力量。
　　【这才多久？永灵世界就要降临了？】
　　【我还以为起码还有一两年呢……完全猝不及防，本来还定了下个月去旅游的机票，昨晚一看到消息，当场就把机票退了】
　　【别提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1，我最近没怎么关注永灵的消息，有没有知道情况的出来说一下？如果永灵降临了我们会怎么样，现在那些玩家有能力抗衡吗？】
　　【我姑姑是第一批成为玩家的，昨晚她就跟我说了。我只能说，非常不乐观。】
　　【何止是不乐观，我就是玩家，现在圈子里攻略进度最快的，也就不到十层而已，如果永灵世界降临，第一批来到蓝星的怪物起码都是二三十层的等级，玩家根本没有能力应对！】
　　【感觉以异务局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拉响最高等级的警报吧？】
　　【我真裂开了，我还在备战考研呢，突然就告诉我末日降临了？？？】
　　除了各种猜测，也有分享见闻的。
　　【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超市里看了，好家伙，全都是人，一袋米都抢不到……】
　　【避难所不是开了吗，为什么不去避难所？】
　　【楼上在说什么傻话，避难所只能进那么多人，现在申请的也都是抽签，你就能保证一定抽到你？】
　　【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进不去避难所的吧，除了那些有钱人和权贵……唉】
　　【听我一句劝，家里有地下室的，就买点物资，躲到地下室里吧，没有的话，也尽量找个低层的地方，运气好说不定就波及不到】
　　【我家附近有个防空洞，前几天听说在改造避难所，我下午就带家人开车过去】
　　【过去有什么用，没门票也不会放你进去啊】
　　【管他呢，大不了一堆人一起冲进去，命都快没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还等下午，我一大早就已经去了，但是去避难所路上的交通已经全部挤到不行……黑压压的都是人，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多人】
　　【早上听说我们小区有个人是做生意的，搞到避难所的票了，然后被人堵住，想抢他的门票】
　　【报警了吗？】
　　【报了，没用，现在乱成一团，根本管不过来】
　　【唉，感觉跟电影里的末日情节一样，现在避难所的门票那么难抢，一张票比黄金还要贵】
　　【emmmmm，其实我也有一张，但是我根本不敢跟亲戚朋友说】
　　【都是网友，只能跟你说财不外漏吧，自己低调一点，到时间了偷偷去避难所就好了】
　　【是啊，我感觉如果我知道身边的人有票，我可能也会搏一把，都这样了，谁还能管得了那么多，活命最要紧】
　　……
　　警报拉响后，异务局也同样收到了影响，中海市的异务局总部门口聚集了一大批人抗议，指责异务局没有提前放出消息，直到永灵塔降临之际才拉响警报。
　　事情发生的突然，普通人根本不相信异务局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的，许多人心中有着大量的怒气和怨怼，不知向哪里发泄，只能将矛头对准异务局。
　　在阎尚英的指挥下，全世界能够调动的力量都被他动员起来，他很清楚，消息刚发布的这几天，最大的麻烦并不是来自永灵世界，而是蓝星内部的诸多矛盾。除了异务局本身的防御力量，包括攻塔队也同样被阎尚英拉来，负责安抚情绪，疏散群众，力求在两天之内让这波声浪平息下来。
　　另一边，方景也在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降临事件。
　　他组建的天将明战队规模已经扩张到三十二人，每一个都是精英级别的玩家，一部分是方景在散人精英中招募的，一部分则是从其他攻塔队跳槽过来的，这是天将明战队的核心力量。
　　永灵塔降临，玩家也需要思考自己何去何从，寻找大战队抱团，无疑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并且在乱世之中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因而这几天下来，各大顶尖攻塔队的人员都出现了一波大变动。
　　“队长，又有很多玩家联系我了。”
　　一个年轻的女生到方景面前，手里是一大叠申请表，道：“八级以上的精英玩家有四名左右，六到七级的玩家有十五名，六级以下的普通玩家有上百。”
　　这个女生名叫山雀，在玩家群体中很出名，是个极为出色的火系术士玩家，之前在黑水滩裂隙事件中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表现。
　　山雀虽然自身实力很强，但之前所在的攻塔队却算不上顶尖。蓝星上有很多这样的队伍，里面有一些个人能力很突出的玩家，但因为现实中的各种人情关系没有选择往更大的攻塔队靠拢。山雀就是其中之一，她之前的队伍是大学同学们一起组建的，除了她和另外两个人，其余队友实力和天赋都只能算平庸，之前进塔的时候，几乎都是山雀他们在带着其他人一起通关。
　　这样的队伍关系很难长久，因此在收到方景抛出的橄榄枝时，山雀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带着另外两人加入了方景的攻塔队，成为了天将明战队的一员。
　　攻塔队的资源有限，顶尖的攻塔队都不会盲目扩招，而是保持者小而精的风格以及合理的人员配置。纵观现在国内的诸多第一梯队攻塔队中，天将明是后起之秀，不仅有着雄厚的财力支持，队长方景更是目前国内屈指可数的S级天赋，前途明亮，而且还是神秘大佬真霆的唯一徒弟，想加入的玩家如过江之鲫。
　　方景接过山雀手中的申请，扫了一眼，沉思片刻后，道：“八级以上的玩家通过审核后可以吸纳，下面的玩家可以补充到二队以及三队去，这一块是你和哨火一起负责的，你们决定就好。”
　　天将明战队目前这三十二个人，方景不打算动，也没有打算吸纳更多的玩家，不过比起其他小而精的战队，方景的想法显然和其他战队的队长不一样。
　　他想组建的是一个类似联盟的存在，以天将明战队为中心，围绕着方景目前投资的几个战队为二队和三队，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队伍，以此结成联盟。
　　这一点和方景的商业逻辑是一样的，某个公司即便其中一项业务再大也会有局限性，而形成集团后，则可以通力合作，资源互补，并且一旦形成稳定的联盟，则会吸引更多的玩家加入其中，因为一个可靠的联盟可以带来巨大的安全感和秩序感，这在大厦将倾的末日危机面前，反而是大部分人所迫切需要和追求的东西。
　　这也是山雀佩服方景的地方，她接触过不少的攻塔队队长，却少有人能够像方景这样，时刻都有着冷静的规划和全局的思路，不管是多么混乱的局面，都能用自己的节奏把握住，有条不紊地向着目标前进。
　　难怪能够被神秘的真霆大佬看中……在山雀看来，永灵塔降临，不仅是灾难，有时候也意味着机遇，世界的秩序会因此而重组。未来拥有能对抗永灵生物，并且能通过永灵世界来提升自己实力的玩家，必然会成为蓝星的支柱，而像方景这样的人，绝对会成为一方大佬。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这两天就交给你们了。”
　　方景给战队重要的核心成员交代好事情后，起身，“我回去一趟，这两天可能不会出现，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就好。”
　　“队长你要去干嘛？”山雀疑惑。
　　这么重要的时候，方景居然不全程在场，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大计划？
　　“避难所已经开了，我得带我的伴侣去那边一趟，安排那边的事情。”方景说。
　　“诶？”
　　山雀知道方景结婚了，伴侣还是个男人。毕竟方景是方式集团总裁的事并不是秘密，他的婚姻前两年还是中海市津津乐道的重点话题。她一直以为像方景这样的人，会一心扑在事业上呢……
　　“好的，队长，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山雀点点头，保证道。
　　……
　　永灵塔出现之初，方景预料到了未来的风起云涌，但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永灵塔，成为玩家。前端时间因为黑水滩裂隙事件，萌生了成为玩家的想法，并在短时间内创建了天将明这个在玩家界名声斐然的攻塔队，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因为顾承意。
　　顾承意是方景迄今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当方景安排好一切，重新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的顾承意。
　　好像波涛骇浪的海啸中唯一那一艘不受影响的平稳小船，外界混乱而疯狂，只有这一处小小的地方，始终静谧而安稳，这里的空间和住在这里的人，就是方景心中的乌托邦。
　　方景轻轻关上门，走到顾承意身边，“起来了？吃饭了吗。”
　　“吃啦。”
　　顾承意放下手柄，伸着修长的脖颈，在方景脸上落下一吻，“现在才中午，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也不是，就是有点事情。”
　　方景摸了摸鼻子，想着要如何跟顾承意说。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落在顾承意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方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么安稳平静的一幕了，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顾承意，像是要把他牢牢地刻在灵魂里。
　　“老婆，我们离开家一段时间，好不好？”
　　过了半晌，方景终于开口，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温柔地要化出水来，“去避难所待两天，等到安全了，我们再回来，好吗？”
　　顾承意愣了一下，停下手柄，抬头看着方景。
　　他的眼睛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黑曜石，深邃，明亮，纯净，方景很害怕因为他这句话，这双眼睛里会出现不安和害怕的情绪。
　　但没有。顾承意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是全然的信任，和能让方景轻易感受到的爱意。
　　顾承意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顿了顿，顾承意说：“我能把我的手办收拾一下吗？放到保险柜里，我搜集了很久的。”
　　方景心都化了。
　　“嗯，我们还有时间，不着急。”方景柔声道，“我帮你一起收。”


第49章 
　　方景名下的房产很多, 其中不乏中海市最顶尖的豪宅，如今他和顾承意住的这一套，虽然处于中海富人区的昂贵地段, 但在他的诸多房产里, 只能算是普通。
　　他想让顾承意住得更好更舒适, 奈何架不住顾承意喜欢这里,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边离经常举办漫展和游戏展的会展中心更近, 隔一条街就是美食城, 点奶茶最快只要五分钟就能送到。比起豪宅和庄园，这样的条件无疑更吸引顾承意。
　　结婚到现在, 在这个小别墅里住了一年半，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零食柜, 游戏室，影音室，漫画架，手办柜……很多东西平时的时候没有留意，直到要离开时，才会发现不知不觉中，在这里留下的回忆已经如此之多了。
　　“这是什么？”
　　方景看到顾承意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玩偶, 看着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手办, 做工甚至有些粗糙, 是个穿西装的卡通小人。
　　“去年在漫展上看到的，觉得很像你, 就买了。”
　　顾承意说，拿着玩偶放到方景脸旁边比对一下，满意道：“果然很像。”
　　“像吗？”方景看着玩偶那张Q版又板正的小圆脸, 疑惑道。
　　“你学一下它的表情。”
　　方景乖乖照做，抿起唇，板起脸，摆出了一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呆懵的表情。
　　顾承意看得哈哈大笑，“好像啊！”
　　方景扬起嘴角。
　　算了，老婆开心就行。
　　“这个也要吗？”
　　他看到顾承意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叠游戏光盘。
　　“要啊，这些我还没打通关呢，有存档的，不然以后还得重新打，很麻烦。”顾承意说。
　　方景眼睁睁看着顾承意收拾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玩意，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房一整面的保险柜里，那是方景定制的保险柜，造价相当高昂，顾承意的这些手办、玩偶和光盘加起来可能还没保险柜价值的十分之一。
　　但方景不仅没有说什么，相反还十分享受这种和顾承意一起收拾东西的过程，仿佛这两年来一起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也一起保存了进去。他把自己原本放在保险柜中的重要文件等东西放到一角，剩下的巨大空间都留给了顾承意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顾承意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跑到他俩的卧室，从里面拿了半盒没用完的套，也一并放了进去。
　　“……”
　　方景：“这个……就没必要了吧。”
　　顾承意扬眉，“以后还要用的呢。而且，这怎么不算宝贵回忆呢？”
　　他看着方景欲言又止的模样，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微妙地道：“还是说你想现在就用完？”
　　方景对顾承意的提议有点心动，奈何时间不等人，他想了想，还是惋惜地放弃了这个提议，轻轻咳嗽一声：“算了。”
　　收拾完所有顾承意觉得值得保存的东西，拍了拍手，笑道：好了！”
　　方景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握住顾承意的手掌：“会舍不得吗？”
　　“还好。”
　　顾承意说，“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不是吗？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
　　方景点了点头，轻轻搂住他，“会回来的。”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自家老婆这种有些天真的，好像长不大的性格，或许会很难适应，但对方景而言，他觉得只要自己在，就不会让顾承意受到一点伤害。这句话他既是对安慰顾承意，也是对他的承诺，他会拼尽全力，尽其所能，让世界恢复到正常的轨道，让顾承意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好这一生。
　　把东西放进保险柜之后，方景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要带的行李，其实也就两个背包，装了些食物、水以及换洗的衣物。他们要去的S级避难所是中海市仅有的两个特殊避难所之一，这种避难所其实跟官方关系不大，属于几家顶尖集团和官方及异务局合作打造的项目，目标群体就是各种富豪和政要群体。不仅防御等级极高，有私人武装，同时里面还有丰富的储备资源，即便和永灵世界的战争要持续十几二十年，也能供应里面的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出门的时候，方景正好接到了避难所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是方景方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我是S级避难所的接待人员，您在我们这边有两张门票，看登记，是您和您的伴侣一起的是吗？”
　　“对。”
　　“是这样，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在今天派遣私人直升机去接你们过来的，但今天早上异务局发布了禁空指令，除了异务局管辖的无人机和直升机之外，私人飞行物全都不允许进入中海市领域……”
　　工作人员说：“因为你们那边距离我们避难所的位置比较远，如果不用直升机的话，我们可以沟通另一家S级避难所，和你们交换名额，规格与安全等级和我们这边是一样的……”
　　中海市的两个S级避难所都是同一个项目，名额也是可以共通的。方景买的这两张避难所的门票位于中海市北郊还要远一些的位置，严格来说并不在中海市辖区内。
　　而他们在的别墅区是中海市南边，距离在一百公里左右。
　　工作人员的意思，就是如果直升机无法起飞的情况下，把他们的名额转移到另一个S级避难所里，这个避难所距离方景他们的位置更近，只要二十多公里就能到达。
　　方景沉吟片刻，道：“不用转移名额了，我们可以自己过去。”
　　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方景是这个决定，“可是，你们的位置离避难所的距离……”
　　“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方景说。
　　距离他们更近的避难所靠近市区，以方景这几天对于异务局动向的分析和自己掌握到的消息，那个地方大概率会成为两个世界第一次接触的主战场之一，安全性大打折扣。S级避难所虽然防御等级很高，但一旦有高层生物降临，这种防御力量和没有几乎毫无区别，所以方景更倾向于去北郊那个避难所。
　　至于距离的问题，有方景护着，把顾承意送到那边没什么问题。他是天将明战队的队长，还有S级天赋，配合真霆老师送的金色品质武器，哪怕是在玩家群体中，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没有几个，普通人就更别说了。
　　挂掉电话，方景一回头，看到顾承意已经换好衣服，背上背包，站在后面正安安静静地等自己打完电话，乖巧地像是准备出门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他心一软，声音都不自觉放轻，完全没有了刚才打电话时的平静冷硬的态度，温声道：“老婆，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收好了。”顾承意点点头，“走吧。”
　　他们出门。
　　平时这片别墅区是很少看见人的，大部分时候方景晚上回到家，周围都很安静，邻里之间隔得很远，也没什么交流。可是今天出来后，却大不一样，小区内的石板道上能看见许多人三三两两地出现，提着大包小包装车，一看就是同样准备出去避难的人。
　　除了居住的小区后，情况更是糟糕，原本清净的街道挤满了人，身上都带着行李箱和背包，宽敞的街道都变得十分拥挤，后方的车流被挤压着，车与车之间的缝隙都塞了人，动弹不得，每个人的声音都交错在一起，嘈杂不堪，震得人耳膜发疼。
　　顾承意锐评：“比展子的人还多啊。”
　　方景：“……”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找到出去的地方，于是带着顾承意原路返回，从地下车库离开。
　　车库的出口连着小区的另一边，因为不是主干道，人明显少了很多。两人上了车，方景开车驶向北边城郊，路上依然还能看到两旁带着行李的行人，恍惚间有种莫名的电影感，好像末日题材电影中的大逃亡和大迁徙，每个人脸上都能看见焦虑与慌张，在这样的氛围下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时不时就会互相之间发生冲突。
　　秩序似乎在悄然崩坏。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去往北郊，最快的就是走城内高速，但是快到天桥时，果不其然，过不去了。
　　城内高速入口挤满了车，围得水泄不通，中海市在平时是个人口大市，繁华无比，但到了这个时候，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不安全，每个人都想往外跑，导致今天所有的道路和公共交通全部被人流挤到瘫痪，哪怕城市的执法者来了也毫无办法，人流中间的交警举着喇叭大声说话的音量都被盖住，车喇叭一刻不停地想起，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好像这才能缓解焦虑一样。
　　方景原本也安排了过来接应的保姆车，但即便他做了准备，情况还是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许多，别说保姆车了，哪怕电动车在这种地方都开不动。
　　“他们都是去逃命的吗？”
　　顾承意从车窗往外看，问道。
　　平日看多了各种末日电影，不过镜头中的画面和真实看到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精心设计的镜头，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蔓延的真实的恐慌，比任何电影镜头都更具冲击力。
　　方景语气冷静，安抚着顾承意的情绪，他当然是不意外这种情况的，只是担心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顾承意会被吓到，“没事的，出了这段路就好多了。”
　　“嗯。”顾承意点头，乖乖应和。
　　方景下了车，准备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重新规划一下路线。
　　“咦，这不是方总吗？”
　　他刚下车，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转头一看，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身上同样带着行李，看到方景后惊讶出声，上下打量，既有些讶异，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随即又掩饰下来，“方总怎么会在这里？”
　　方景奇怪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谁。
　　“陶闻雨？”


第50章 
　　陶闻雨是方景大学时代, 同一个社团的同学，两人在大学时并没有很多交集，所以方景对他印象并不深刻, 能够想起他的名字, 主要归功于方景的记忆力太好。
　　他虽然对对方没什么印象, 但明显, 陶闻雨却记得他。
　　“方景？”
　　“那个是方景吗？好多年没见了。”
　　陶闻雨身后站了几个人，和他年纪相仿, 听到方景的名字后也纷纷惊呼出声。
　　方景看向他身后的那几人, 目光疑惑。这些人他就没什么记忆了，毕竟他当时二十岁就已经提前毕业, 和旁人鲜少有往来。
　　“方总，你也去避难啊？”
　　陶闻雨看着方景, 目光揶揄，“这么巧，大家都是同学，我们正好也要去北边那个避难所，要一起吗？”
　　“对啊，方景，要不一起吧。”
　　“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身后几人纷纷劝说。
　　方景摇摇头, “不用了。”
　　“听说方总事业做得很成功, 我在国外都听过你的名字了, 年少有为的企业家。”
　　笑道，“不过现在都这种时候了, 有钱好像也没什么用，方总家大业大，现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往避难所跑。”
　　身后几人都听出了陶闻雨话语中的意思，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尴尬。
　　他们前几日刚刚同学聚会，因为听说陶闻雨认识避难所的人，所以今天才跟他一起同行的，真要说互相之间有多熟，倒也说不上，毕业后这几年，都没什么联系。
　　陶闻雨之前人在国外做些小生意，听其他人说混得还不错，回国内也是因为永灵塔的事情。目前整个蓝星世界，在应对永灵塔的成果上的确也是国内做得最好。因为有异务局牵头，玩家和攻塔队并没有如其他一些国家那么猖獗，俨然有种已经变成另一个阶级的感觉。加上永灵这款游戏最先也是一款中文游戏，异务局掌握的游戏信息最多，还有专门研究游戏的攻略组，攻塔进度上也是世界领先。
　　比起国内还算是比较有秩序的环境，国外不少国家都已经乱作一团，永灵塔即将降临的消息一出，陶闻雨跑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方景，你是一个人吗？”
　　见气氛有些微妙，一个女生先站出来，缓和道：“陶闻雨认识避难所的人，现在避难所的门票不好搞，他有这层关系，说不定我们可以……”
　　“阿景，他们是谁啊？”
　　说话间，方景身后的车里，顾承意探出脑袋来，见方景正在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谈话，好奇问道。
　　交谈被打断，几人纷纷朝方景身后看去，待视线接触到顾承意的脸时，呼吸几乎同时一滞。
　　第一个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就是：我草，真有人现实里长这样？
　　也就是顾承意平时不爱出门，偶尔出去逛展子还喜欢带个帽子，不然的话，在如今这个互联网时代，早就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饶是如此，偶尔还是有一些路人的抓拍时不时就会在网上引起一阵讨论，最近的一次就是刚开始去异务局上班的时候，路上就被人拍了侧脸，虽然很糊，但依然在微博上小红了一阵，除了质疑P图之外，也有好事者想挖当事人的身份，但被方景很快公关掉了。
　　不得不说，当这样一张只存在于游戏中的堪称完美的建模脸出现在现实中，那种迎面而来的冲击力与扑面而来的虚幻感，总会让第一次见到的人神情恍惚。
　　“他……他是……”
　　顾承意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陡然安静了几秒，有人结结巴巴地看着顾承意，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方景转身，温柔地摸了摸青年的脑袋，低声说了句什么。全然没有和他们说话时的陌生和冷硬，表情中的温柔和亲昵，完全和平日财经新闻中看到的方总裁判若两人。
　　随后他们看到方景和青年说完，青年“哦”了一声，乖乖把脑袋缩了回去。
　　“是我伴侣。”方景回头，对几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早就听说方总裁结婚了，而且对象是个男人，因为顾承意几乎没有露面，外界猜测众说纷纭，他们还以为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是所谓的家族联姻，现在看来……
　　“方总还真是好福气。”
　　陶闻雨收回目光，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他在学生时期就一直把同社团的方景视为竞争对手，那时候的方景也确实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得帅，运动好，而且天赋惊人，刚入学就得到学院顶尖教授的赏识，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原本陶闻雨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但跟方景一比，却和普通的路人没什么两样了。
　　之前在学校，他就明里暗里地和方景在各方面竞争过，只不过在方景看来，连竞争似乎也算不上，每每他和方景说话时，对方对他的态度和旁人无异，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竞争一样，让陶闻雨气得牙痒痒。
　　毕业后他也在关注方景的消息，总想着自己能在未来某一天超过他，不管是事业还是别的什么成就。后来在国外听别人说方景跟一个男人结婚了，听到时他着实有种恶劣的暗自得意感，觉得方景那好像完美无瑕的履历上，终于多了个污点。
　　然而……
　　亲眼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方总的“老婆”，他又觉得嫉妒了。
　　长成这样，是男是女的，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啊……
　　听到陶闻雨这么句带着酸溜溜语气的话，方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想了想，方景还是礼貌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自己可以到避难所。”
　　毕竟是久经商场的总裁，方景对别人的情绪还是足够敏感的，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为好。
　　方景自己倒是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对方真的有什么歹心，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身边带着顾承意，自家老婆毕竟是个普通人，方景要杜绝一切不稳定因素。
　　“阿意，我们走。”
　　方景打开车门，叫顾承意下车，伸手替他整了整因为靠在座椅上而有些皱巴巴的衣领，“前面人多，车开不过去，我们得走一段路了。”
　　“哦，好。”
　　顾承意站定，像个精致又昂贵的SD娃娃，任由方景摆弄衣服上的褶皱，方景看他这副乖乖仔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抬起手指捋了捋顾承意露在帽檐外的发丝，“走吧。”
　　说罢，礼貌性地朝陶闻雨等人点了点头，在一片汹涌拥挤的人潮中，两人牵着手离去。
　　世界被慌乱和恐惧笼罩，逃亡的茫茫人海中，他们十指相扣，像是大雨滂沱里最微妙的两束阳光，周遭的喧嚣似乎与他们隔绝。
　　他们是乱世中的一抹静谧。
　　……
　　通往北郊的城内高速能看到很多行人，几乎都是拖家带口，带着大包小包，连车都看不到一辆。
　　方景牵着顾承意走了半个多小时，回头问道：“累吗？”
　　方景现在是玩家，玩家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已经不是一个基准线了，况且即便不是玩家，常年健身的方景连续徒步几个小时也没什么感觉。
　　但顾承意不一样，他平日里几乎不运动，方景有时候带他出去旅游，没走一会儿就嗷嗷喊累，体力显然比普通成年人还要差一些。
　　不过……旅游的时候走不动路，逛展子的时候却能一口气逛一整天不带停，回来依然精神抖擞，方景觉得自家老婆这个体力水准，有时候也挺迷的……
　　顾承意摇摇头：“不累。”
　　不知道为什么，方景总觉得顾承意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格外的……怎么说呢，乖巧？
　　顾承意平常的时候虽然也很乖，但在家还是挺活泼的，但今天好像不同。方景觉得应该是顾承意被吓到了的原因，这种世界末日一般的危机氛围中，哪怕是心理素质很强的人也会不可避免的出现恐慌害怕等情绪，更别说比较宅男的顾承意了。
　　又走了几分钟，路过一个服务站的时候，方景牵着顾承意走到旁边一个花坛边缘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拧开，递给他，“喝点水，我们休息一会儿。”
　　看着顾承意喝水的样子，方景有些心疼。比起大部分普通人，顾承意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路上既没有抱怨，也没有不满，像一个依赖他的小企鹅一样，乖乖跟着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喝完了水，又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方景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和顾承意就这样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从旁边路上接连走过的一个个人。
　　顾承意倚着方景，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阿景。”
　　“嗯？”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顾承意问。
　　方景笑道，“当然了。”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跟你想的样子不一样呢？”
　　“我可从来没想过你是什么样子的。”
　　方景的手覆上顾承意的手背，“明明天天都能见，为什么要想？而且，不管你什么样子，你不都是你吗？”
　　“如果我不是我呢？”
　　方景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电影？”
　　顾承意：“唔，最近确实是看了一部丧尸电影，被咬了就会变成丧尸，怪刺激的。”
　　“……”
　　在世界突遭变故的当下，确实很容易胡思乱想，方景想了想，回头看着顾承意。因为青年靠在他的肩膀上，方景一回头，两个人几乎是面贴着面，就连对方的呼吸都能轻易感受到。
　　方景认真道：“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哪怕你被咬了，也没关系。”
　　“为什么？”
　　“大不了我也被你咬一口。”方景笑着说，“做一对丧尸夫妻好了。”
　　顾承意被他逗笑。
　　片刻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天空。
　　方景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怎么了？”
　　顾承意抿了抿唇，“没什么。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
　　“世界屏障要打开了。”
　　永灵世界，白屿看着脚下翻腾的云海，道。
　　九殿十劫所融合的永灵核心是永灵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因此和世界有关的大变故，对九殿十劫而言更加敏感。她能够感受到屏障的力量正在飞快消亡，以及下层无数已经蠢蠢欲动的生灵的气息。
　　“你不是去找其他十劫了吗，他们怎么说？”萧舜君站在她旁边，问道，“林惑心的力量已经扩张到极高的地步了，我甚至感觉再过一段时间，他甚至敢直接冲击我们的领域。”
　　“他们不敢。”
　　白屿淡声道，“他们没有信心对抗吞噬了两个领域的林惑心。当年有顾离在，他们能联手，如今顾离身处蓝星，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冒险的人。你说顾离已经察觉到林惑心的动作了，他会出手吗？”
　　“呃……如果按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会吧。”萧舜君挠了挠脸，“但是根据白六无和魏屠对他现状的描述……我又有点不确定了。”
　　他也两年多没见到顾离了，在白六无和魏屠口中，顾离现在好像完全换了种性格。
　　可是，不管性格再怎么变，武神，始终都是武神。
　　……
　　“那是什么！”
　　“快看天上！！”
　　“天哪……”
　　城内高速，路上的人突然一阵嘈杂，所有人纷纷看向天空，发出惊恐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混乱连成一片，恐慌迅速蔓延，察觉到人群的动静，方景也抬起头。
　　天空中，一道道黑线出现，突兀地和蔚蓝天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随后，这些不规则的黑线飞快扩大，好像完整的画布被割开了数道口子，幽深的裂隙洞口向外扩散不祥的气息。
　　永灵塔降临至今，偶尔会有裂隙出现，这是永灵世界和蓝星的通道。这数个月来，出现裂隙的次数寥寥无几，而如今一眼看去，天空中视线所能及的裂隙，足足有十几道之多，仿佛横亘在天际的深渊。
　　方景目光一凝。
　　永灵……终究是降临了。


第51章 
　　……
　　“中海市区域出现六道裂隙, 等级预估在B4区间！”
　　“淮铵市出现四道裂隙，等级在C6-B1区间！”
　　“南拓市区域出现三道裂隙，等级在……”
　　世界屏障破裂, 当数量惊人的裂隙出现在各个城市上空的瞬间, 异务局总部就已经监测到数据的变化。
　　虽然知道永灵世界大概率会在这段时间内降临，但这个时间却还是比异务局预估的节点提早了两天,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异务局上下在这一刻快速运转起来, 行动部门与玩家攻塔队在异务局的指挥下，根据危险等级前往各个区域支援。
　　“天将明战队负责哪一片区域？”
　　指挥室内, 阎尚英面色凝重，看着屏幕上闪过的各种数据, 问道。
　　“报告阎队, 天将明战队在中海市西区A5区域负责守卫。”
　　手下道, “目前大部分地区的平民还未撤离完毕, 因为事发突然，很多交通要道已经全部堵塞……”
　　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 按照计划, 大部分平民的撤离会在这一两天内完成, 但是因为永灵世界的提前降临，全盘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如今的形势可以说是十分严峻, 如今这种人群大规模聚集的情况, 一旦永灵世界向各个城市发起攻击，造成的伤亡绝对比预料中的要多很多。
　　“天将明战队的队长呢？”
　　“您是说方景？”
　　手下一愣, 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方景队长并不在天将明队伍里，他提前安排了队伍的山雀和我们沟通, 山雀的说法是方队长需要一两天左右的时间处理事情，处理完之后就会归队帮助我们对抗永灵世界降临的危机……需要联系他吗？”
　　“能联系到吗？”
　　“好像不能。裂隙大规模出现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通讯信号，现在除了连接卫星的特殊频道之外，民间正常通讯大部分已经都不能使用了……”
　　阎尚英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道：“那先不管这个了，我们先争取撤离时间，武装部的武器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完毕。”
　　“那就按计划来。”
　　阎尚英点点头，“是时候让永灵世界的人感受一下蓝星的反扑了。”
　　……
　　“看……看那里！”
　　方景和顾承意所在的服务区内，因为大量裂隙出现的缘故，很多在路上的人都躲到了这片建筑当中，原本略显空旷的服务园区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上空。
　　突然有着指着天上，大喊出声，其他人纷纷看去。
　　天际间的裂隙中，出现了一团团乌云……
　　不是乌云，仔细看去，和当初黑水滩裂隙一样，是由怪物组成的密密麻麻的大军，因为距离太远，看上去就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点，因为太过密集而让人错看成乌云。
　　原本蔚蓝的天空被这样的怪物大军占领，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感在人群中蔓延。
　　方景搂住顾承意的肩膀，将他护在怀里，同时抬头看上空。他的眼力在属性强化下变得十分敏锐，这么远的距离，依稀还能看见天空那些小点的形状。
　　裂隙中出现的怪物群，有一些他见过，有一些他从来没有印象，但是从精神力触角感知到的力量场域来看，大部分都是十到二十层左右的怪物，应该属于永灵世界的先锋军。放在半年之后，这种先头部队，大部分玩家都可以很好应对，但在目前这个阶段，即便是十几层的怪物，对玩家来说也是威胁巨大的存在。
　　就在方景思考要怎么办的时候，下一秒，他听到了空气中出现的颤鸣，像是有物体飞快撕裂空气发出的声音，随后，从异务局的方向飞来数道红色的弧线——那是导弹的尾焰在半空中留下的轨迹。
　　经过测算的导弹以精准的轨迹飞快掠过天空，随后迎上黑压压的“乌云”，方景似有所感，赶紧捂住顾承意的耳朵。
　　——轰！！！
　　半秒后，恐怖的爆炸声响起，比跨年的烟火晚会更加声势浩大，火光飞快在天空中蔓延，转眼间便形成一颗偌大的火球，宛如黄昏的一朵朵火烧云，震耳欲聋的声音两秒后才传到所有人耳朵里，隆隆震响叫人耳膜发麻，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而后爆炸产生的气流传导过来，碎屑四飞，种在街道边的绿植开始摇晃，一副台风过境的场面。
　　这种只有战争电影才会出现的画面真实呈现在每个人眼前，用震撼都难以形容的场面叫人目瞪口呆，也让每一个人都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
　　——战争打响了。
　　异务局的反击来得迅猛，像是想给所有降临蓝星的永灵生物一个声势浩大的下马威，这几发导弹不仅用上了大当量的K907麟火药，还加入了异务局针对永灵生物开发的前端科技，即便是二十层的永灵生物吃上一炮，也吃不消。
　　紧接着，下方的人们就看到裂隙中冲天的火光里，乌云般的怪物大军被霎时轰开一个口子，一个个被炮火轰成黑炭的怪物如雨点般下落，原本被绝望气息笼罩的民众们看到这一幕，瞬间被鼓舞到了，甚至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原来我们是有能力反击的！
　　方景的表情却不太乐观，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目前露头的这批裂隙中的生物只是二十层以下的先锋军，永灵世界中的高层生物还没有真正出现，最重要的是，永灵塔内的世界生灵无数，很多种族有些特殊能力，这种现代化的武器对它们的打击力有限。
　　就方景知道的很多种族生物中，比如常年生活在熔岩中的火焰族，就完全不惧怕导弹爆炸的高温，即便是核弹爆炸瞬间产生的数千万摄氏度对它们也没什么威胁。阎尚英此举只是为了震慑，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果然，爆炸过后，全城警报再次响起，因为常规通讯在大规模裂隙影响下无法使用，异务局只能通过全城广播来发布消息。
　　“特级警报，特级警报——”
　　“永灵世界裂隙入侵，请所有民众迅速撤离，不要在街道上停留，在建筑物中躲避——”
　　“行动队与攻塔队开始清扫永灵生物，请持有避难所门票的民众迅速前往避难所——”
　　全城广播接连不断的响起，还在发愣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
　　“快走快走。”
　　“赶紧离开这里！”
　　异务局的轰炸不可能覆盖全部的裂隙，怪物最密集的地方遭到打击，但依然还有很多永灵生物通过裂隙开始往下方城市进入，这里并不安全，回过神的人们飞快行动起来，有的连行李都来不及拿了，互相推搡着开始往避难所的方向跑。
　　“别怕。”
　　方景仅仅牵住顾承意的手，轻声说。然后顺着人流，拉着顾承意继续往北郊避难所的方向跑。
　　这句温柔又坚定的别怕，让顾承意怔了一下。
　　顾承意被拉着向前，他看到方景的背影，后脑勺的每一根发丝，以及拉住他的手掌上的每一根青筋，和手上传到过来的温度，突然有些感慨。
　　他其实很理解，为什么在梦魇秘境的时候，那么多的玩家，为什么年幼的顾离唯独会相信方景。
　　年幼的顾离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人，而方景恰恰是一个很能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性格，不管是刚刚认识的人，还是和他相处了两年的顾承意，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家村的那一晚过后，顾离被迫走上了武神的道路，接受了武神的传承，之后为了复仇，为了很多东□□自开始在广阔的永灵世界冒险，修炼，在武神殿所有人眼里，武神才是那个能够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人，包括当年的阴浊龙现世，也是顾离率先站出来，让原本关系并不和睦的九殿十劫联合起来，与阴浊龙对抗。
　　对顾承意来说，被方景保护的这两年，其实是他最放松的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要维护，更不需要保护这个，守卫那个，作为一个被保护的角色，顾承意可以真正什么都不想，每天只是吃零食，打游戏，看各种肥皂剧，这种“虚度光阴”的无意义感，是顾承意过往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他很着迷于这种感觉，以至于他感觉自己有时候已经产生了依赖感和惰性。
　　阴浊龙，林惑心，永灵世界里发生的一件件不同寻常的事，风起云涌的局势，灾难降临的不安……对“武神”来说，这些事情是他的使命，也是武神这个名号应该承担的东西。顾承意有时候固执地认为，以前那个自己只是游戏创造出来的“人设”，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哪怕是想要“做自己”，也不可能和武神这个身份切割，因为他依然有这样的力量，依然有过往的影响，依然还会在进入梦魇秘境的时候，因为小顾离和方景所做的努力而动容。
　　正如阎尚英那天和他说的一样，有灵魂的人，独特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做出选择。
　　现在，就是他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顾承意抿了抿唇。
　　方景并不知道身后顾承意的心中所想，他冷静地在前面开路，拥挤混乱的人流中，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身后的人，天空中不断有火光炸起，有怪物的嘶吼和咆哮，灼热的气浪时不时席卷而来，他们像在末日炮火中并肩行走的爱人，穿过人潮，前往彼岸。
　　人群中，不断有人在中途走散，也不断有人往其他方向离开，通往北郊避难所的这一段路相当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力气跟在后面的，到达下一个服务区时，方景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精神力足够敏锐，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危险。
　　那条通往避难所的路上，有数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停在那里，身上有着焦黑的痕迹，异务局的导弹波及到了它们，但对于这种等级的妖魔来说，似乎并不能对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怪……有怪物！”
　　“完了！”
　　“快跑，快往回跑！”
　　人群们一阵骚乱，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前方怪物们的注意。


第52章 
　　是二十层的怪物……
　　方景看着出现在前方的面目狰狞的怪物, 心下陡然一沉。
　　这几只怪物长相如同神话中的妖魔，三米高的庞大体型，身躯覆盖着粗糙坚硬的黑色鳞片, 四肢粗壮有力, 指尖生长着尖锐如钩的利爪，周身环绕着无形的黑气, 距离它们最近的人已经瘫软了身体, 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可怕存在，动弹不得。
　　“有职业者的气息？”
　　为首的妖魔眯了眯眼, 看向人群，目光停留在方景身上, 嘴角撕裂至耳根, 露出两排参差不齐、锋利如刀的獠牙, “好香啊。”
　　它好像闻到了什么香甜的气味, 露出开心的表情，随后跨前一步, 明明是极为庞大壮硕的身躯, 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站在方景面前的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只妖魔撞开。
　　方景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下一秒, 长着尖锐指甲的爪子就已经迎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心下一跳, 方景迅速把顾承意向后一推，同时自己身后的背包里绽开白芒, 九柄金色品质的拂雪剑霎时在身后展开，以闪电般的速度迎击而上。
　　铛的一声巨响，妖魔后退一步, 惊讶地看着自己爪子上出现的伤口，绿色的鲜血滴答流下，但又很快愈合。
　　方景摆出攻击架势，九把拂雪剑在精神力的控制下围着他旋转，这一幕就像是仙侠剧中的剑仙降世，周围的民众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景。
　　这是……玩家吗？
　　“这武器……白砂母？”
　　妖魔先是诧异，随后大喜，“老大！”
　　另外几只妖魔本不在意这群人，但看到方景的武器后，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顾承意送给方景的这几把剑，毫无疑问是超出当前版本的东西，相当于五十五级的金色品质武器，眼前的妖魔不过二十级水准，这种武器对它们而言同样也是宝物，白砂母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七十层以下的生物，就没有不心动的。
　　顾承意被方景推开，后退了几步，察觉到妖魔的目光，眯了眯眼。
　　我送的东西，你们也敢抢？
　　顾承意想上前，方景却低声道：“阿意，别过来。”
　　“我……”
　　顾承意知道面前的妖魔不是方景现在的水平能对付的，就算有武器也不行，方景目前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就算有金品武器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他刚说一个字，身后有人把他的胳膊拉住。
　　顾承意一愣，回头看去。
　　竟是陶闻雨。
　　陶闻雨也在这群去北郊避难所的队伍里，被方景拒绝后，也一直没上来搭话，免得自讨没趣。此时见顾承意想上前，赶紧拉住他，“你别去啊，很危险的！”
　　他虽然把方景当竞争对手，嫉妒方景的成就，但也算不上什么低劣之人，看到方景居然是玩家，陶闻雨心中挫败感愈盛，他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上忙，也就只能帮方景看好他老婆了。
　　方景余光看到这一幕，朝陶闻雨点了点头，算是道谢，下一秒，面前的妖魔便围了上来，恐怖的气息瞬间包围，方景不敢再分心大意，控制着飞剑专心应对。
　　顾承意那边，陶闻雨身后那些朋友也赶紧过来，把顾承意护在身后，同时拉着他不让他上去。
　　“你冷静一点……”
　　“是啊是啊，别冲动，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的。”
　　几个女生把顾承意护着。看到妖魔出现的时候，本来他们都绝望了，但没想到方景居然是玩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她们能做的也就是把方景的老婆保护好。
　　顾承意有些哭笑不得。
　　说话间，方景和妖魔的战斗就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周围的都是普通人，根本帮不上忙，只能远远看着。事实上，即便他们是玩家，这种情况同样忙不上任何忙，和数只二十层的怪物正面交锋，除了拥有超越现水平武器的方景，也没有其他玩家能做到了。
　　轰——
　　方景控制拂雪剑挡住正面两只妖魔的进攻，还没等他喘口气，就感到神经一紧，身体下意识侧闪，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从他的身体旁边擦过，狠狠拍在旁边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方景如今的精神力和刚进永灵塔时不可同日而语，S级天赋不仅仅只是用精神力控制物体那么简单，精神力的强大还能全面加持他的各项身体机能，以及对危险的感知力和战斗中的判断力。
　　可即便如此，以他现在的实力同时对战这么多超等级的怪物，还是有些勉强，短暂坚持了一会，方景就已经落入了下风。他的拂雪剑虽然有着恐怖的锋利度和属性加成，但二十级的怪物的速度快得惊人，在认出拂雪剑不是凡品后，就能凭借自身的速度闪避方景控制的飞剑。
　　方景的表情冷静，观察着妖魔的行动轨迹，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并不多，必须要在这群怪物的包围中找到一个突破口，但还没等他找到，眼角余光就看到另一边的顾承意跨出人群，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坏了。
　　方景心下一惊。
　　他虽然解决不了这几只妖魔，但自保暂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顾承意过来了，他未必能够保护顾承意不受伤害，看到顾承意过来的这一秒，方景心里升起一丝后悔。
　　或许是他把顾承意保护的太好，很少让顾承意接触永灵世界的东西，以至于顾承意缺乏对于怪物危险的判断力，周围的普通人全都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敢靠近，就顾承意一个人傻乎乎的，看到他陷入危险还想帮忙……
　　没有时间多想，顾承意已经到了自己身边，方景看到顾承意伸出手，似乎想把自己拉到身后。
　　傻瓜……
　　方景既无奈又感动，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无法思考后果，在顾承意伸手的那一刻，先他一步转身，把顾承意护在怀里。
　　在顾承意诧异的目光中，方景的精神力完全展开，在自己和顾承意周身形成一面看不见的透明护盾。
　　下一瞬，妖魔的攻击接憧而至——
　　砰！！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袭来，精神力护盾收到冲击连带着方景的意识也像是被巨锤猛地撞了一下，而后他连同怀里的顾承意一起被轰飞出去，撞到另一侧的建筑中，水泥块散落，烟尘四散——
　　“啊——”
　　附近的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惊叫声，在场唯一一个玩家都不敌眼前的怪物，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尖叫声中，人们纷纷溃散，推搡着往外跑，想要离这个地方远远的，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惊慌失措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妖魔皱了皱眉，被另一个为首的妖魔拦住，“一群蝼蚁而已，省点力气。”
　　说完，看向方景摔进的建筑物位置，目光贪婪，“拿到白砂母要紧，有了这个，老大肯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的……”
　　……
　　顾承意看着抱着自己的方景，神色复杂。
　　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方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在受到冲击的那一刻，将八成的精神力都覆盖到了他身上。此时方景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昏迷，身上盖着废墟的碎石，而他却毫发无损。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从认识到现在，顾承意一直知道方景对自己很好，结婚时他所承诺的要保护自己的誓言，没有一刻食言过。
　　可是，为什么呢？
　　在所有人眼里，顾承意都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死宅，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连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求上进，混吃等死。在方景眼中，他不是玩家，只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脆弱的普通人，在这个末日降临的节点，他的存在只是一个累赘和麻烦，如果没有他，方景肯定不会落到现在的境遇。
　　即便自己受伤，置于危险，也要让顾承意活下去。
　　顾承意抿了抿唇，突然愧疚起来。
　　方景为他做了这么多，几乎倾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来保护他，来爱他……可是，顾承意自己呢？
　　什么都不做，甚至逃避于自己本该有的责任，在面对夏正阳和阎尚英的请求，他用“这是你们的世界”作为借口，合理化自己袖手旁观的行为。
　　夏正阳和阎尚英在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家，所以这是“他们的世界”。
　　顾承意以前没有家，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和想要为之努力守护的东西。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明明也是有家的。
　　感受到怀抱里的人身体传来的温度，顾承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顾虑。害怕真实的自己和方景喜欢的那个“顾承意”相差甚远，害怕一开始他们的见面就源自于顾承意的谎言，害怕方景知道了他的过去后会敬而远之……
　　……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身后，妖魔的脚步声渐近，粗壮有力的后足在水泥上踩踏发出的动静，让方景的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入目是建筑废墟的残骸，方景恢复清醒后，第一时间就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在对上顾承意同样望向自己的漂亮眸子后，才松了口气。
　　“有受伤吗？”方景紧张地问。
　　顾承意摇头。
　　“阿意，你听我说。”
　　方景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气息，快速道：“现在不要任性，一会我拖住他们，你直接走，到北郊的避难所去，去找张子安……”
　　他快速交代着，从口袋里拿出避难所的门票，放到顾承意掌心里，认真地看着他，“乖，我没事的，我过会儿就去找你，你别怕。”
　　顾承意垂眸，还是摇头。
　　方景有些着急，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他没有时间再说下去。
　　他起身，将顾承意护在身后，面对着面前站着的妖魔。
　　无形的恐惧气场自它们身上散发，双眼如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深渊，粗糙坚硬的黑色鳞片，每一片都像是从地狱之火中锻造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光泽。
　　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身后的青年轻轻拍了拍。
　　“乖，让一下。”
　　清冽的嗓音像一汪温润的泉水，又带着陌生的凛冽与冰冷的漠然。
　　方景一怔，回过头去。
　　身后，青年发丝在空气中轻扬，空气中响动着隐隐的雷鸣之声，电弧闪烁，在他周身起舞，碎石也在磁场的作用下仿佛行星环绕般漂浮起来。
　　那张昳丽至极的面容此刻带着让方景陌生的表情，平静又冷漠地看向前方。


第53章 
　　和顾承意结婚之后, 方景有一次因为工作的连轴转而生过病。
　　因为工作很重要，自己吃了一点药，强撑着把事情都处理完, 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直到现在，方景还记得当时顾承意的样子。
　　那时候意识有些模糊, 从厨房里飘来浓郁的药味, 沙发上，他躺在顾承意的腿上, 身上没有力气。青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垂眸看着他, 牵着他的手。
　　微凉的骨感, 手心, 指腹, 细腻的皮肤触感，淡淡清冷的香气围绕。顾承意伸手探他的体温, 好像说了什么, 方景没听清, 大脑晕晕乎乎的，他只记得顾承意那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眸子，泛粉的、杏仁般漂亮的指尖, 还有一张一合的形状好看的唇。
　　朦胧的像画一样的记忆, 但在方景心中却刻印得极为清晰。
　　那一刻的顾承意像一种微妙的图腾，是方景平常很少见过的样子, 也是他年少时一直梦想着要追求的东西。
　　安稳的幸福感，连时间的流逝都像是能停驻。
　　而此时此刻，在方景面前的顾承意, 也是从未见过的样子。
　　和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一种顾承意都不同。
　　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冷漠而强大，让人无端想到垂悯人间的神明，不论信徒如何祈祷也始终高不可攀，那张让方景不论看了多少次都会着迷的漂亮面孔，透着疏离的陌生，但是却……
　　更好看了。
　　方景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天空中出现的黑色裂隙，远处冲天的火光，火烧云一般飞快蔓延，面目狰狞的妖魔，隆隆作响的炸鸣，跳动雀跃的雷光，以及那个雷光中站立的青年……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荒诞陆离的梦境。
　　顾承意上前的时候，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
　　从这一秒开始，之前那个在方景心中普通又脆弱纤细的顾承意已经没有了，顾承意释放自己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准备。
　　他看不出方景惊讶表情背后的其他意义，也不知道方景心中有没有满腔的不解，和被欺骗的愤怒。
　　罢了。
　　顾承意垂眸，转过头，不再看方景，而是朝着面前的妖魔走去。
　　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方景拉住。
　　方景的表情依然是掩饰不住的诧异，甚至此时此刻很难组织出语言来和顾承意对话，他没有说话，但手掌却坚定地拉住顾承意，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起，好像生怕面前的人踏出这一步后，就不会再回来。
　　没有后退，也没有惧怕，更没有愤怒，只是就这样拉住顾承意。
　　其中的意味哪怕不用言语，顾承意也感受到了。
　　真好。
　　顾承意笑了笑，伸手将方景的手指轻轻松开，“等我一会儿。”
　　说完，武神转头，敛去笑意，看向妖魔。
　　狂风四起，看不见的气流随着武神力量的涌动仿佛飓风般旋转，在妖魔呆滞的目光中，蓝紫色的雷霆随着顾承意的脚步而绽开，狂烈的压迫感塞满每一寸空气，冲天而起的杀意骇人心魄。
　　“挺有胆子啊，你们。”
　　顾承意微笑着，对着面前几只妖魔说道，笑意未达眼底，那张昳丽鲜艳的脸上分明是凛然煞气，“有什么遗言吗？”
　　阴浊龙之战后，武神身居武神殿，几乎从不出现，可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永灵世界的生物依然不会忘记他，他的名号就如夜空中的皎月般生辉，即便不知道武神的长相，那身具有浓烈压迫感的武神之力和足以粉碎一切的雷霆却做不得假。
　　妖魔们表情呆滞，完全想不到在他们眼中蝼蚁遍地的蓝星位面，居然会有武神存在。
　　武神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妖魔早已没有了威风，在武神的威压下像是风中残烛一样瑟瑟发抖，丝毫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啪地一声，膝盖发软，不自觉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武神……是武神！”
　　“武神饶命，武神饶命！！”
　　“我们……我们不知道您也在啊，武神大人！”
　　“武神”这两个字进入方景的耳朵，终于让他回过了神。
　　……谁？
　　他进入过武神的梦魇秘境，经历过顾家村的屠村之夜，也见过幼年的武神顾离，那个天真又坚强的孩子让他印象深刻，在了解过很多有关武神的消息后，对于那样一个孩子未来能成长成举世无双的武神，方景偶尔想起，也倍感欣慰。
　　可是，如今现实却告诉他，顾承意……就是顾离？
　　是武神？
　　他们结了两年的婚？
　　方景的脸上出现了他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来不会出现的表情，自诩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强大心理素质在这一刻直接崩塌。
　　不是。
　　你是武神，那我老婆呢？
　　我那个软萌可爱又乖巧的老婆去哪了？？？
　　……
　　武神的力量迸发的瞬间，惊动了许多人。
　　不只有异务局内负责监控异常能量浓度的工作人员，还有距离中海市数千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白屿和萧舜君两人同时抬头。
　　“顾离？”
　　白屿一脸惊讶，看向远处传来波动的方位。
　　“果然在蓝星！”萧舜君先是惊讶，而后一喜，“他是不是出手了？”
　　“应该是。”白屿道，“不过蓝星……还有值得他出手的人吗？”
　　难道林惑心已经到了？
　　“管他呢，先过去找他。”萧舜君没管那么多，带着白屿就飞快往能量出现的地方赶。
　　与此同时，另一个国家境内，负责处理和应对永灵世界危机的军队们看着天空中出现的那群人，满脸绝望。
　　天空中赫然伫立着一支队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支军队，黑压压的一片足有近万之数，从永灵裂隙降临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上空，既没有任何交流，也对他们的喊话毫无反应。
　　而所有强大的武器轰击上去，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一丝威胁，根据能量监控的数据显示，出现在这里的这支军队……至少是八十层以上的等级。因为超过八十层的等级能量，他们就已经无法监测到具体数值了。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没有人会想到永灵塔只是降临之处，就会出现这种等级的怪物。但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兴趣，直到现在，也只是在天上静静待着，不清楚目的，也没有什么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殿主！”
　　上空，察觉到顾承意露出来的气息，魏屠大喜过望，“殿主在那边！”
　　世界屏障一消失，包括白六无在内的武神殿四使徒就带着武神军团出现在了蓝星位面，但因为不清楚蓝星的地理情况，导致他们一直找不到殿主所在的位置。
　　“距离有点远。”
　　白六无闭眼感受了一下，道：“飞鹰。”
　　“我带你们过去。”
　　霍飞鹰点点头，道：“魏屠，你带着军团在原地待命。”
　　魏屠有些委屈：“为什么？我也要去找殿主！”
　　虽然一脸不甘心，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象征性的反抗一下，就泪盈盈地站在一旁生闷气不说话了。
　　“六无，穆眉，抓紧。”
　　霍飞鹰道。他是武神殿中比较稀少的法系方向，战斗力在武神殿四使徒中是最弱的，但辅助能力却是最强。因为他们降临的地方离中海市太远，霍飞鹰也不能带着近万的武神军团都传送过去，只能先带白六无和穆眉去找殿主，留魏屠和军团在这驻守待命。
　　白六无和穆眉点头，一人抓住霍飞鹰一只手，数秒后，随着霍飞鹰闭眼释放术法，三人的身影飞快消失在空中。
　　……
　　顾承意身后，那几只妖魔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对二十层的妖魔来说，蓝星上的人类弱小如蝼蚁，但换个位置，在顾承意的眼中，它们也是一样。
　　在蓝星上没有领域，死亡不会复活，当即消亡。
　　处理这几只妖魔根本不花顾承意什么力气，他低头看着脚下这几具妖魔的尸体，却没有回头。
　　有点不敢回头。
　　“好了吗，阿意？”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方景，身后就已经传来了方景的声音。
　　顾承意定了定心神，回身，却看到方景已经站在身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然后伸手，给顾承意整了整衣领。
　　顾承意怔愣一下，观察方景的表情，“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我都替你想好台词了。”
　　顾承意道：“比如说……‘我该叫你顾承意，还是尊敬的武神大人？’，‘欺骗我这么久，你究竟有何居心’，‘呵，耍我好玩吗，我这些年付出的东西又算什么？！’……诸如此类吧。”
　　方景眼底划过笑意，“这又是哪部剧的台词？”
　　比起刚刚那个冷漠疏离的武神形象，现在的顾承意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很多剧都这样演的。”
　　顾承意轻声说，抬眸看着方景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嗯。刚刚它们不是叫你了吗。”
　　方景点头，“武神顾离……是叫这个名字吧？”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觉得顾承意好听一些。”
　　“我有点担心。”顾承意说。
　　“担心什么？”
　　“你会觉得我骗你。”
　　“有吗？该不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方景笑着问，“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才偷偷接近我，还是说我是什么转世，你要报恩？”
　　“……那倒没有。”顾承意心想你看的剧都过时了，剧情有点土。
　　“那不就行了。”
　　方景牵起他的手，“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秒都是真实的不是吗？”
　　“我只是担心。”
　　顾承意认真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武神，应该也会知道我在永灵世界经历的事情，那些属于顾离的过去。你会喜欢那样的顾离吗？”
　　刚开始的时候，顾承意只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但现在不一样。
　　“为什么不会？”
　　方景反问，“不管是顾离还是顾承意，那都是你不是吗？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才会喜欢，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是什么样子的都可以。”
　　顾承意抿了抿唇。
　　“而且。”
　　方景认真道：“你刚才的样子，老实说……”
　　更有魅力了。
　　顾承意get到他的意思，扬了扬眉，“哦，你想草我。”
　　方景：“……”
　　他哭笑不得，摸了摸顾承意的头，余光看到自己刚才放在顾承意口袋里的两张避难所门票的一角，苦笑道，“我还在担心，永灵降临你会不习惯，会有危险，现在看来，我的担心还挺多余的。”
　　“不会，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顾承意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所以，作为回报，我也会送你一个礼物。”
　　方景一怔：“什么？”
　　顾承意认真道：“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第54章 
　　“好像快到了。”
　　霍飞鹰感受着先前气息传来的位置, 说道。
　　远距离传送要耗费的气力巨大，在蓝星位面，没有武神领域内提供的增幅, 霍飞鹰带着两个人稍显吃力。但为了早点见到殿主, 霍飞鹰还是火力全开，短时间内用了数个传送,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一想到即将见到殿主, 霍飞鹰的心情就无比激动。
　　终于，他带着白六无和穆眉赶到了先前气息传来的位置, 是一片颇为空旷的地方，周围是和武神殿截然不同的建筑, 地面狼藉一片, 俨然有着战斗过的痕迹, 属于武神的气息愈发浓郁。
　　“在那里！”
　　穆眉眼尖, 很快就在区域内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殿主，而另一个……
　　也应该就是白六无所说的, 殿主在蓝星找到的“手下”了吧……
　　而方景的精神力也同时捕捉到了突然靠近的强大气息, 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这次来的气息可比方才那几只妖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不等他反应，下一秒, 三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伴随而来的，还有两声激动的大呼。
　　“殿主！！”
　　顾承意回首, 撞见穆眉和霍飞鹰激动的表情，“好久不见。”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顾承意, 霍飞鹰的心情难以言表，站在原地从上到下把顾承意打量了好多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主，你瘦了。”霍飞鹰抽了抽鼻子，对顾承意说道。
　　白六无：“……”
　　你认真的吗？
　　恐怕在老母亲眼中，自家殿主只要不是胖成个球连路都走不动，都算是“太瘦”的范畴。
　　方景看着顾承意和曾经的手下说着话，站在一旁也不插嘴，只是看着顾承意显然雀跃起来的表情，脸上浮现出笑意。
　　他当然也听说过永灵世界关于武神的很多传说，各种说辞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乖张暴戾，有人说他冷漠强大，但这些都和方景看到的相差甚远。和顾承意朝夕相处两年，方景是最了解顾承意的，他只相信自己过去这两年里，对顾承意每一分每一秒的了解。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在今天才知道顾承意是武神身份的。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两个人已经有了身后的感情基础，因为互相信任，在两人之间建筑起了安全的灯塔，相信对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因此而改变。如果是当初刚认识的时候知道这些，或许才难免会有猜忌。
　　同时，方景想到了他经历过的梦魇秘境。那是武神的童年，也是真实在顾承意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梦魇秘境里因为玩家和顾承意的出现，顾家村才免于屠戮，存活了下来，可是在真实发生的过去里，显然没有这样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方景的心抽动了一下，有些心疼起来。
　　“怎么了？”
　　察觉到方景的情绪变化，顾承意中断了和霍飞鹰的对话，回头问道。
　　方景看着他，笑了笑，道：“没事。”
　　“不用在你面前隐瞒什么东西了，突然变得很轻松。”
　　顾承意与他对视，说，“其实我现在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不过，这两年我已经休息得太久了……有些事情，我得去做了。”
　　“我知道。”方景说，“我也一样。”
　　顾承意作为武神，需要处理永灵世界发生的事情，而他作为玩家的一员，也同样有自己的责任。
　　即便如此，但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他们的生活平静下来，如他们当初约定的那样，一辈子在一起。
　　霍飞鹰和穆眉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殿主跟这个男人，关系有点怪怪的？
　　不是手下吗？
　　只有白六无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他还见过他们啵嘴呢，殿主在蓝星找的男宠而已，大惊小怪。
　　“飞鹰，穆眉，六无。”
　　顾承意对手下们道：“武神殿的人来了吗？”
　　白六无点头：“殿主，武神军团已经抵达，随时听从号令。”
　　这一幕让白六无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和殿主一起征战的日子，武神殿安静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仗可以打了，白六无心中开始兴奋。
　　穆眉说，“可是，我们还不确定林惑心的位置。”
　　“无所谓。”顾承意不在乎道：“既然他的目标是我，总会出现的，大不了杀到他的领域去。”
　　方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承意。比起以前的乖巧，如今的他更多了一些方景所没见过的……甚至可以说是狂妄。像一团鲜活的燃烧的火，灼热逼人，张扬又肆意。
　　这样的顾承意，真的很有魅力。
　　“对了，殿主。”
　　白六无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空间袋，从里面拿出一枚戒指，递给顾承意，“我带来了这个。”
　　顾承意一怔。
　　戒指是武神的装备，将神识探入其中，顾承意两年不见的“老朋友”赫然静静躺在里面。
　　极夜铠，无蕴神座，还有他熟悉的佩刀，“雷烬”。
　　顾承意赞赏道：“贴心。”
　　白六无被殿主一夸，脸上表情显而易见地变得雀跃。
　　“我先走一步，去找林惑心。”
　　顾承意对白六无等人道：“照顾好他。在我回来之前，顺便帮我照顾一下这个位面吧。”
　　因为永灵世界提前降临，如今的人类一方即便是抵抗第一波怪物都有些勉强。有武神殿的人在这里，蓝星的局面就不用顾承意担心了。
　　他承诺了方景，要送给他一个他想要的世界，有了目标，顾承意就有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听到顾承意的话，穆眉有些惊讶。
　　没有脱离永灵世界的枷锁，穆眉身上依然有设定留下的痕迹，她对于蓝星没什么好感，对于蓝星上的人类也同样没有好感，只是因为他们是高层生物，会被【玩家与NPC敌对】这种基础设定影响，但不会被设定控制，所以体现的不是很明显罢了。
　　虽诧异于顾承意的决定，但殿主都做了决定，穆眉也不会说什么。对武神殿的人来说，武神的话，才是他们的“最高设定”。
　　白六无倒是一点不惊讶。之前来蓝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虽然殿主没有明说，态度上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但白六无明显能感觉到，殿主对于蓝星这个位面，明显态度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即便永灵塔内世界无数，却没有蓝星这么璀璨的文明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白六无有些不太明白。
　　顾承意对手下们交代完，又回过头，看着方景。
　　方景也看着他，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无需用心探寻，也能轻易感受到的爱意。
　　没有因为武神的身份而改变他们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顾承意静静看了方景一会儿，过了片刻，道：“等我回来。”
　　方景点头，视线勾勒着顾承意的轮廓，像是要把对方永恒地印刻在脑海和灵魂中。
　　“嗯，我等你。”
　　他说
　　……
　　顾承意离开后，穆眉疑惑地打量不远处的方景。
　　“这是殿主在这个世界的手下吗？”
　　穆眉问，“我怎么感觉……”
　　“蓝星位面好像就是这样的。”
　　白六无道，“而且他们的风俗也很奇怪，对手下有个奇怪的称呼。”
　　“什么称呼？”
　　“叫老公。”
　　“……”
　　穆眉以为自己听错了：“叫什么？”
　　“老公啊。”
　　白六无理所当然，“怎么了吗？”
　　穆眉：“？？？”
　　什么怎么了吗。
　　你妈的，通了，全通了啊！！
　　怪不得她刚才就一直就觉得殿主的态度怪怪的，一直觉得两个人之间萦绕着一股子莫名其名的气氛，明明他们才是殿主最亲近的手下，却总有种插不进话的感觉。
　　靠，殿主居然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方景站在原地，准备去往天将明战队所在的地方，下一秒，却看到顾承意的那个女手下投来奇怪的目光。
　　方景：“？”
　　穆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方……方景是吧？”
　　“嗯，是我。”方景点点头，道。
　　面对穆眉的目光，方景莫名有些紧张。
　　怎么说呢……有种面对老婆的娘家人的感觉？
　　“你和殿主感情挺好的？”
　　穆眉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冷静一点，殿主平时在武神殿内，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夫妻，什么是伴侣呢？
　　平时她跟殿主说些永灵世界的八卦时，殿主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在穆眉眼中，武神一直都是那个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存在，神明素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么可能和一个凡人结婚？
　　就算长得还可以……嗯，还挺帅的。哪怕见多了永灵世界各个种族的俊男美女的穆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我们殿主，显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也是，殿主在武神殿内无聊久了，来蓝星一趟，被这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玩心大起，想要多待一会儿，很正常。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生活的殿主大人，估计是把“结婚”这种东西当成一个游戏了，于是偶尔体验一下，也可以理解。
　　神明游戏人间，见到好玩的东西，总是会留恋一下的。保护蓝星位面对武神殿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作为殿主的左膀右臂，殿主让他们替他保护一下他的游乐场，也是合理的。
　　穆眉想通了。
　　一通百通，对顾承意说的话，以及让他们保护蓝星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正当穆眉为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点赞时，看到了方景身后的飞剑。
　　白砂母？
　　很罕见的一种材料。
　　在下层生物眼里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对武神殿而言，白砂母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看来，殿主对于这个所谓的“老公”，也没有多好嘛。
　　穆眉嘴角勾起，刚想说话，下一秒，又注意到飞剑上刻着两行字。
　　是天人族的文字。穆眉来武神殿前，就喜欢四处游历，自然认识天人族的文字。
　　上面好像刻着……
　　穆眉皱起眉头，定睛看去。
　　【于万千人海中与你相逢，如星辰遇见夜空】
　　【顾承意赠亲亲老公小礼物一枚】


第55章 
　　“怎么了？”
　　方景见面前的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的飞剑看, 露出疑惑的表情。
　　穆眉：“……冒昧的问一下，顾承意，是殿主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吗？”
　　方景点点头, “嗯。”
　　穆眉：“……”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穆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像白六无一样什么都不懂，常年混迹于永灵八卦圈的她可谓见多识广, 各个种族的狗血轶事穆眉都略知一二,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吃瓜居然能吃到自家殿主身上。
　　这个世界真的疯掉了。
　　……
　　“阎队, 西区T6号界缝失守！”
　　“东部战线失守！”
　　“周边部分国家已经坚持不住，向我们发出支援请求！”
　　异务局内的指挥室, 所有人都已经乱作一团, 永灵世界的降临, 攻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猛烈。
　　第一波永灵生物的降临, 在阎尚英的指挥下利用人类的武器以及异务局的科技占到了上风。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论娱乐和文明程度，永灵世界远不及蓝星, 但永灵世界内长年征战, 下层为了争夺生存空间, 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大小小的战争，因而在应对战争场面上，永灵世界的熟练程度完全不逊于蓝星位面。
　　作为先锋的二十层生物吃了亏后, 很快, 身处熔岩世界的火焰一族就投入了战场，它们的身体完全由火焰构成, 蓝星上的热武器对它们几乎没有效果。
　　“通知各个地方的攻塔队队长加入战场。”
　　阎尚英沉声道。
　　面对这种棘手的生物，科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只能用玩家的力量来制衡了。
　　永灵世界的种族众多, 能力各不相同，导致战局千变万化，没有人能够提前预料到所有情况，做出布防，只能根据现在的情况随机应变。
　　其实现在还没有要到玩家群体出手的地步，玩家的普遍等级现在还不高，面对二十层生物，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但是阎尚英有自己的考量，二十层生物是永灵世界的先锋军，压力可以说是最小的一波攻势。他必须让玩家尽快投入战场，趁着蓝星上的科技还能应对，在各种武器的辅助下帮玩家快速升级，短时间内让玩家成长起来，之后更高层的生物降临，玩家才能成为主要的战斗力。
　　阎尚英还留下了最后一条退路，当事态已经无法挽回时，幸存者躲避到避难所内，同时引爆蓝星上所有的核武器，但这样做会意味着人口大量减少，生态圈遭到毁灭性破坏，世界进入核冬天……这种几乎是同归于尽一般的做法，不到最后一刻，阎尚英不想走到那一步。
　　下一刻，他的通讯响起，另一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阎队，这边是白夜攻塔队的负责区域，中部街道降临了一批永灵生物，等级很高，我们快坚持不住了！”
　　阎尚英一怔，迅速反应过来，“我马上派人增员，再坚持一下。”
　　通讯中说的区域是中海市市区内的一个A级避难所，周边还有两个临时改造的避难所。因为靠近市区，区内人员最密集的一个地方，里面有大量的平民，其他地方可以先不管，但是这里一定要守住。
　　“调出白夜攻塔队所在区域的图像，马上让周边军队和攻塔队过去支援，三级警报状态，五分钟内第一波人员必须赶过去。”
　　阎尚英飞快吩咐道，同时调出那边的卫星图像。
　　与此同时，那片区域内的白夜攻塔队的队长挂掉通讯，看着从面前压来的黑压压的怪物群，表情焦急不已。
　　附近的支援赶到至少要五分钟，但是现在的情况，五分钟他们都未必坚持的下去，所有玩家的气力药水都已经耗尽，负责协助的军队队伍的武器对这些怪物效果有限，若是他们放弃这里，就意味着身后近十万人的避难所也会沦陷。
　　怎么办？
　　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慌，前方的怪物发出嘶吼，他咬了咬牙，看着刚刚回复上来的一点点气力条，准备上去和怪物拼死一搏。
　　但下一秒，他的脚步顿住，他看到从侧面街道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长相漂亮的青年。
　　虽然传送过来的图像有些模糊，但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阎尚英就认出来了。
　　顾承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经过几次试探后，阎尚英对这位热衷于过家家的武神已经没有再寄托希望，他的计划里也排除了顾承意出手帮忙的可能，对他而已，武神只要不加入攻略蓝星的战场，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然而此时看到顾承意出现，阎尚英的大脑飞速运转，有些摸不清情况。
　　白夜攻塔队的队长看到有人出现，以为是来不及撤离的平民，飞快上前，“这里很危险，别过来，你快离开……”
　　还未说完，通讯响起，是阎尚英打来的。
　　队长接起来，似乎听到阎尚英说了一句什么，犹豫一下，将通讯递给顾承意。
　　顾承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是阎尚英的声音。
　　“武神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阎尚英声音低沉，“你不是说不插手蓝星位面的事么？”
　　“原先是这样说的。”
　　顾承意笑着说，“不过你不是告诉过我，有时候要做出选择吗，我现在做出选择了。”
　　“选择？”阎尚英一愣，“你……”
　　顾承意没听他后面的话，将通讯还给面前的队长，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着街道前方走去。
　　前方是黑压压的怪物群，几乎占据了每一寸街道，骇人的嘶吼与凶悍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年一个人踱步走过去的身影在这样的场景中格外显眼，周围已经在绝望等待的玩家和军队的军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有人不明所以，有人着急的想喊住顾承意，有人想上前拉他。
　　通过卫星画面看着这里的阎尚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敛了敛。
　　他从来不信什么救世主之说，拯救世界从来不是靠一个人，而是靠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对人类一方而言，千百年来所有度过的灾难皆是如此。
　　但这一秒，阎尚英意识到，或许所谓的救世主……
　　……有一个人就够了？
　　顾承意面对着黑压压的怪物潮，手腕轻轻一翻，一把刀出现在他手中。
　　那是一柄细直的长刀，宛如天际间最桀骜不驯的一道闪电，上刻蜿蜒的雷电纹路，带着无尽的力量与美感。
　　熟悉的气息与顾承意融为一体，他看着手中的【雷烬】，低声道，“好久不见。”
　　雷鸣的前奏隐隐响起，成群的怪物咆哮声中，顾承意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刀。
　　很普通，也很轻的一刀。
　　如清风拂过，而后万籁雷霆乍鸣，在顾承意身后的所有人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视线看到的所有景物似乎都模糊起来，只看得到那个挺拔的持刀的身影，其余所有一切皆被吞没。明明只有一瞬间，却像是度过了漫长的永恒，待到狂风散去，雷霆将歇……
　　所有怪物的咆哮声都消失不见，从极躁到极静，天翻地覆。
　　空气中黑色齑粉飘落下来，洋洋洒洒，面前街道澄清一片，怪物好像从未出现过。
　　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人类的力量吗？
　　不对，这分明是神明才有的手段……
　　异务局的指挥室内，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们看不清画面中那个身影是谁，但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那个人……是谁？
　　顾承意挥出一刀，然后走回刚才那个队长身边，拿起他的通讯，“阎队长。”
　　阎尚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我在。”
　　“你做的糖还挺好吃的，之后有空，给我留点。”顾承意图穷匕见。
　　“……”
　　阎尚英嘴角抽动，半晌后道：“我很荣幸。”
　　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时此刻，阎尚英最想感谢的人……其实是方景。
　　他大概能够猜到，顾承意是因为什么才出手的。除了方景，整个蓝星，还有什么值得武神亲自守护的理由吗？
　　……哦，也可能是奶茶和肥皂剧？
　　顾承意挂断通讯，下一秒，他面前的空中也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以极快的速度从远方赶来，在顾承意面前落下。
　　“我就知道是你。”
　　萧舜君一落地，就对着顾承意一顿叭叭：“他妈的，出去两年也不知道写个信回来，你知道老子找你多久了吗？老子把永灵塔都快翻了一遍了，你躲在这里潇洒了？我真是……”
　　顾承意抠了抠耳朵。
　　好吵……
　　白屿倒是平静一些，她看着顾承意，问：“你知道林惑心的事情了？”
　　顾承意点点头，“弄这么大一出，林惑心不就是想让我现身么？如他所愿，我现在出来了。”
　　白屿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顾承意：“去找他。”
　　萧舜君终于冷静下来，他看到顾承意手里的佩刀，“白六无帮你带出来的？”
　　“嗯。”
　　“没给你带极夜铠？”
　　萧舜君看着顾承意一身蓝星风格明显的休闲装，“穿的什么破烂。”
　　“……”
　　顾承意心想我这是老公给我买的定制品牌限量款，你个土狗你懂个屁，“你的话真的很多。”
　　“你该不会是……”
　　萧舜君狐疑地看着顾承意，“极夜铠现在穿不下了吧？”
　　五分钟前尝试穿上极夜铠却失败了的顾承意：“……”


第56章 
　　武神的极夜铠是武神执掌九十七层时, 器精一族举全族之力，花费八年时间打造的神器，使用了极地之寒铁为主要材料, 拥有美学之妖精称谓的花妖一族亲自设计, 并加入了多种顶级的刻印与法纹，其强大程度比起他的佩刀雷烬也不遑多让。
　　不过, 有着可怕防御力和多项增幅能力的极夜铠却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
　　它没有延展性。
　　换句话说, 从设计出来，器精一族的工匠就没想过武神会变胖这件事……
　　毕竟, 武神乃是永灵世界执掌武道尽头的神明，每一寸肌肉与每一根身体线条都代表了完美的力量感与流畅感, 即便过上千百年, 完美的身体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变化, 也只有这样, 才能与同样完美的极夜铠相契合。
　　……当然，这只是【设定】。
　　脱离了永灵世界的武神, 成为了真实存在的人, 自然也就没有“不论如何都能保持完美身材”的设定了, 以顾承意这种胡吃海塞，毫不运动的生活习惯，只胖这么一点, 已经算是天赋异禀那一挂了。
　　顾承意掩饰表情的尴尬, 正色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和林惑心交过手了吗？”
　　萧舜君被他轻而易举地转移走了话题, “算是交过手吧。”
　　白屿严肃道：“不止是交过手而已，我差点就死在他手上，风雷王和炎帝的领域已经被他吞噬了, 他现在强大得难以想象……”
　　“风雷王和炎帝？”
　　顾承意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事，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下棘手了。”
　　白屿叹了口气，“就算是你，没有领域的话，现在恐怕也不是林惑心的对手了。”
　　领域是九殿十劫最强大的武器，但领域不是可以随身携带的武器，而是和永灵核心绑定在一起的，林惑心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傻乎乎地进别的十劫的领域，而领域之外，他们又不是现在的林惑心的对手……
　　的确很难办。
　　顾承意听到这话，奇怪地看了白屿一眼。
　　“怎么了？”白屿不明所以：“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顾承意想了想，掠过这个话题，“林惑心在惑竹林吗？”
　　“不在。”白屿摇头，“我已经让双子星观过星了，惑竹林内没有林惑心的气息，他应该在别的地方……会不会也在蓝星位面？”
　　“不会。”顾承意说，“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哪里？”
　　顾承意顿了顿，道：“天外天。”
　　“天外天？！”
　　白屿和萧舜君同时惊呼出声。
　　天外天对于整个永灵世界而言，都是一处神秘的地方，比任何秘境都要神秘，至少目前为止，他们也只见过顾承意一人上过天外天，至少天外天内是什么样子的，藏有什么秘密，也只有顾承意知道。
　　“天外天是如何进入的？”白屿有些好奇。
　　“两个世界交错之时，便是天外天打开之际。”
　　顾承意笑了笑，“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林惑心那么想要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在两界交汇的瞬间，登天之梯方可降临。”
　　“难怪。”
　　萧舜君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道：“可是，现在屏障已经消失，两界交汇的节点已经过去了，难不成我们要等屏障自我修复后的下一个交汇时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怕是要几百年吧！”
　　“常规手段是不行，但还有一个别的办法。”顾承意说。
　　“什么办法？”
　　白屿和萧舜君同时问道。
　　……
　　“救命啊！”
　　“救……救命，好多怪物，好多怪物来了！”
　　“大家不要到处跑，冷静一点！”
　　中海市某个街道上，人们惊恐地看着眼前出现的怪物，乱作一团，四散而逃，负责驻守在这里的玩家和军队一边和怪物交战，一边维持着秩序。
　　由于这片区域不是主城区，这里的人撤离地太晚，等到想要逃往避难所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突然降临的怪物让这块区域极短时间内陷入恐慌。由于人手不足，支援过来的玩家和军队数量也很少，面对怪物大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间，人们尖叫着想要逃离，互相拥挤推搡，凌乱的脚步声，求救声和怪物的咆哮声混在一起。
　　就在玩家的队伍们马上就要坚持不住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一批人，他们训练有素，面对怪物的经验极为丰富，同时装备精良，身手了得，短短十分钟时间，就帮助这里的玩家们把控住了局面。
　　“这些人是……”
　　原本在这里的玩家愣住，看到突然出现的这群人，目光疑惑。
　　这群人配合默契，明显是同一个组织出来的，就连身上的装备也比大部分玩家都强好几个档次，至少是第一梯队的玩家攻塔队级别，但是排名靠前的攻塔队伍，玩家群体中几乎都认识，从来没见过这批人啊？
　　“你们是谁？”
　　见局势逐渐被控制，负责这片区域的军队小队长朝着他们问道：“也是玩家吗？谁是队伍的队长或者负责人？”
　　被问道的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在那里。”
　　军官一愣，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你就是队长？”
　　那个男人看着很年轻，穿着一件铆钉外套和破洞牛仔裤，看上去有点像玩摇滚的朋克青年，肩膀上还站了一只黑猫。小队长在异务局那边提前得到了所有参与这场战斗的攻塔队的名单，却从未见过此人，疑惑道“你们是哪只攻塔队的？”
　　“我们是【迹】。”
　　朋克青年笑着道，“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首领。”
　　“迹？！”
　　小队长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旁边听到这个名字的玩家就已经惊呼出声：“原来你们就是【迹】！”
　　全部由精英玩家组成，但不是以攻塔队的形式活动，而是以组织的形式自行发展，没有和异务局合作，在玩家眼里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在异务局眼中是不知目的和底细的怪异组织，在异务局内部被判定为具有A级不稳定威胁的地下组织。
　　“你不是首领？”小队长看着他，皱眉，“你的人明明说是你……”
　　“它才是。”
　　朋克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小队长更奇怪了。
　　这不是只猫吗？
　　“没错，我就是【迹】的首领。”
　　所有人疑惑间，那只黑猫开口说话了，只见它抬起了自己的胸脯，从朋克青年肩膀上轻轻一跃，灵活地跳到一处高台上，它尾巴轻轻一甩，张开嘴，声音不大，却能传进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永灵降临，危机已至，世界陷入混乱，秩序陷入崩坏，唯有信仰，才能拯救迷途中的人！”
　　黑猫张开前爪，做了一个拥抱天空的动作，“想要活下去吗？想要新的秩序吗？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安稳的生活下去吗？那就信仰我吧！追随我，便是你们无上的荣光，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统治者，那么毫无疑问，便是你们眼前的我，来吧，我的子民们，臣服我，向我献出你们的忠诚！”
　　“……”
　　所有人面面相觑。
　　虽然做的是拯救我们的事没错，但是怎么听上去……不像什么好组织该说的话啊？
　　接受一只猫的统治……感觉怪怪的。
　　“碎苍大人，千秋万代！”
　　“碎苍大人，千秋万代！”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些【迹】组织的人就已经朝着高台上的小猫伏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台词也十分统一。
　　……这该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所有人脑中都浮现出这个念头。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荒诞，不管是会说话的黑猫，还是这群行迹诡异，奇奇怪怪的迹组织的人，都给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不过灾难中，很多人面对怪物，心里都已经快要崩溃了，不理智的人一抓一大把，碎苍说的这一通话虽然给人一种二流电视剧反派的感觉，但依然有人相信了，上前一步，学着迹组织的人那样跪在地上，问道：“碎苍大人，我可以追随你吗？”
　　碎苍满意地点点头，“当然了，我的子民。”
　　“碎苍大人，你一定很强大吧？”
　　也有人试探性地问道：“能够让我们活下来吗？”
　　现在这种情况，别的都是其次，能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这里很多人都没有获得避难所的门票，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都是被放弃的人，想要自救，自然要找一切能够依靠的。
　　“看来你还是对我不了解。”
　　碎苍的语气高深莫测，“我乃是王者之星象，生来便是统治世界的王，你们献上的信仰与忠诚，都会使我更加强大……”
　　为了加深自己话语的真实性，碎苍又举了个例子，“你们可知道九殿十劫？”
　　普通人一愣，但周围的玩家却点了点头。身为玩家，自然知道永灵世界最强的统治者是谁。
　　“哪怕是那九殿十劫的武神顾离，见到我，也要礼让三分。”
　　碎苍用爪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始扯大旗，“这一切，都源于我高贵的血脉，还有……”
　　话没说完，碎苍的脖子就被人提了起来。
　　“喵！！”
　　竟敢有人对尊贵的碎苍大人大不敬，碎苍愤怒地喵了一声，转头看去，表情瞬间惊悚。
　　顾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它身后，一把将它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你在干什么！”
　　“快把碎苍大人放下！”
　　“放肆！！谁让你这样撸我们碎苍大人的！”
　　迹组织的人勃然大怒，纷纷呵斥，那个朋克青年也赶紧起身，但在看到顾承意的长相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显然，他是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是谁的。
　　“顾……顾离？”
　　碎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心想我草老子就吹个牛，你怎么好死不死就出现了？
　　平时不见你人影，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又莫名其名跑出来！
　　碎苍一下子怂了，小声道：“你想干嘛？”
　　“有事找你。”
　　顾承意也没计较它的话，提溜着碎苍走到那个朋克青年面前，“碎苍我带走了，找它有点事，一会还给你。”
　　朋克青年看了看顾承意，又看了看碎苍，表情犹豫，“武神大人，这……”
　　“你认识我？”顾承意诧异。
　　“嗯。”朋克青年点点头。
　　顾承意也没放在心上，估计是碎苍这个大嘴巴说的，道：“我不会用太久。”
　　“什么叫‘用’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碎苍听到如此大不敬的用词，在顾承意手里扑腾起来。
　　朋克青年知道面前的武神已经很给面子了，这番话看似商量，实则只是通知，能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就已经够友好了。他抿了抿唇，“好吧。”
　　顾承意掂了掂手里的碎苍，感觉沉了一点，“你平常给它喂什么？”
　　“进口罐头。”朋克青年老老实实道。
　　“别给它吃那么好的。”顾承意说，“这死猫是器灵，本来就消化不了罐头，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会拉不出屎的。”
　　“顾承意！！”
　　碎苍在手下面前丢尽了脸，还要被蛐蛐便秘的事，顿时羞愤难当，“我杀你全家！！”


第57章 
　　“这是……猫？”
　　见顾承意离开后拎了只猫回来, 白屿和萧舜君都是一脸疑惑。
　　“没礼貌。”
　　碎苍被顾承意拎着后颈吊在空中，前爪环抱，一脸睥睨的表情, 不屑道：“叫我碎苍大人。”
　　“它是器灵。”
　　顾承意解释道：“我从天外天带出来的, 非要跟着我，甩都甩不开。”
　　“什么叫我非要跟着你？”碎苍不满, “没有我, 你都出不来天外天，不知感恩的家伙！”
　　“天天偷吃厨房的罐头, 不知感恩的是你吧？”
　　“谁让你把罐头放在那里的，不就是勾引我吃吗？”碎苍理直气壮, “而且你自己吃得少了？胖了多少斤自己心里没数吗？”
　　“……”
　　萧舜君和白屿看一人一猫就这么吵起来了, 有些懵逼。白屿赶紧打断, “都冷静一点……顾离, 你特意把它带过来是……”
　　顾承意道：“天外天通道想要开启，条件十分苛刻, 除了我之前说的, 两个世界交汇之际, 会出现登天梯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它。”
　　“哦, 原来是有求于我。”
　　碎苍一听这话, 顿时架子就摆起来了，“早说不就好了, 你现在这态度，让我很难办啊。”
　　“很难办也得办。”
　　顾承意伸手扯它的耳朵，“天天偷吃罐头, 我都没找你算账，你还摆谱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做猫肉火锅？”
　　“你什么态度！”
　　碎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顾承意态度傲慢，道，“武神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吗？告诉你，开启天外天通道是很费能量的，我这两年好不容易才攒回来这么一点能量，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让我妥协？没了能量，耽误的征服世界的大计，你承担得起吗！”
　　顾承意：“……”
　　真是给你脸了。
　　若是之前，顾承意高低要好好收拾这么不知好歹的死猫一顿，但现在时间有限，他也懒得磨蹭了。
　　“碎苍大人，快显露一下神通给我们开开眼吧。”顾承意说：“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你一定可以的。”
　　“那是自然。”
　　碎苍骄傲道，“那你以后还敢对我大小声吗？”
　　“不敢了不敢了。”
　　“那我以后吃你的罐头，你还有怨言吗？”
　　“没有了没有了。”
　　顾承意一脸真诚：“碎苍大人能吃我的罐头，是我的荣幸呢。”
　　碎苍终于满意了，“这才对嘛。让开点。”
　　三言两语被顾承意哄成智障的碎苍跳到地上，摇了摇尾巴，“让你们看看碎苍大人真正的力量！”
　　说罢，它深吸一口气，身上能量涌动，身后涌现出透明的虚像，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形法相，手中持剑，在虚空中划上一剑——
　　随后，几人面前就出现了一道裂隙，和普通的黑色裂隙不同，这道裂隙是湛蓝色的，里面隐隐有光华透出，巨大的能量在裂隙内翻涌，即便是九殿十劫的神识也无法探入。
　　白屿和萧舜君第一次见到这种量级的裂隙，惊讶地后退一步。
　　“呼……”
　　碎苍撕开这道裂隙后，长出了口气，看向白屿和萧舜君，“惊讶什么，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对了，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征服世界的计划……”
　　话音未落，就被顾承意一把提了起来，“好了，你可以滚了。”
　　碎苍：“？？”
　　你丫变脸怎么这么快？
　　“我的罐头……”
　　碎苍还不死心，刚张开嘴，就见顾承意一脸嫌弃地道：“哄你两句得了，还想吃罐头，吃屁去吧。”
　　说完，抓着碎苍的尾巴丢铅球似得往远处一甩，“自己上一边玩去。”
　　白屿和萧舜君：“……”
　　好阴险的武神。
　　白屿表情复杂地看着顾承意，定了定神，“林惑心就藏在天外天里面吗？”
　　“八九不离十。”顾承意说。
　　“那你进去找他，这里怎么办？”
　　白屿说的“这里”指的自然是蓝星位面，从顾承意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对于蓝星位面的态度还是很不一样的。而蓝星位面上的人类力量孱弱，如同蝼蚁，武神不在，他们明显不可能挡得住永灵世界的攻击。
　　“好办。”
　　顾承意笑了笑，“借剑仙的扬音石一用。”
　　白屿察觉到了顾承意要做什么，她想了想，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一枚白色的晶石，递给顾承意。
　　扬音石和永灵世界的“天音”功能差不多，只是没有天音那种可以跨越整个位面向每个永灵生物的灵魂发送“公告”的能力，但覆盖一整个世界，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承意接过扬音石，神识探入，斟酌了一下措辞，随后道：
　　“吾乃武神。从此刻起，蓝星位面由武神殿执管，为武神殿下属位面，擅入者即视为挑衅。”
　　“吾乃武神。从此刻起，蓝星位面由武神殿执管，为武神殿下属位面，擅入者即视为挑衅。”
　　神念越强，扬音石传播的范围就越广，在武神的神念加持下，这句话几乎与系统公告无异，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蓝星位面，不止是永灵生物，包括蓝星上的人也同样能够听见。
　　“……武神？”
　　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愣神，正在和怪物战斗的玩家们惊讶的发现，在这道声音出现时，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似乎愣了一下，表情皆有些畏惧，进攻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异务局内，阎尚英听到顾承意的喊话，同样也是一愣。
　　“阎队……这是什么情况？”
　　手下惊讶道：“武神？是九殿十劫的那个武神吗？他这是什么意思？武神要亲自进攻蓝星吗？”
　　阎尚英摇了摇头，“你们不用管，现在怪物分布情况如何？通知各个区域的玩家和行动队，趁着怪物分神，一鼓作气加大反击力度。”
　　“是！”
　　另一边，带着队伍抵抗怪物的夏正阳也猛地抬起头来。
　　顾承意？
　　这声音……是顾承意没错，他完全没想到，顾承意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听这意思……顾承意是准备保蓝星了？
　　虽然气力已经几乎耗尽，精力也所剩无几，但夏正阳心中还是涌出一阵狂喜。
　　——果然宅男武神关键时候还是能靠得住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九殿十劫的名字，何况武神本就是十劫中最神秘的那一位。对于大部分普通民众来说，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懵逼，但也不妨碍他们在一瞬间就记住了武神的名号。
　　“这样有用吗？”
　　白屿站在一旁，听顾承意发完这道传音，“武神殿这么明目张胆地介入，会让局势变得更复杂吧？”
　　“能让它们安分几天就行。”
　　顾承意不在意地道。
　　武神殿虽然是永灵塔的统治者之一，但和下层世界的联系并不深，他的这番话顶多只能起到短时间内的震慑作用，还远远达不到让下层生物违反【设定】的效果。
　　不过这也够了，顾承意搬出自己的名号，让这些永灵生物投鼠忌器，安分个几天，等他从天外天出来，就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蓝星位面的事了。
　　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承诺了方景，要给他一个他想要的世界，顾承意就会做到。
　　“走吧，去天外天。”
　　顾承意轻出了口气，对白屿和萧舜君说道。
　　萧舜君狐疑道：“你真的有把握？”
　　顾承意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跨入了面前的蓝色裂隙，身形很快消失。
　　白屿和萧舜君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天外天，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危险，但既然顾承意都去了，他们也只能跟上。
　　随着三人身形消失在蓝色裂隙中，裂隙也迅速关闭，周围又陷入安静。
　　……
　　“殿主的气息消失了。”
　　白六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顾承意消失的那个方向，“他应该是进入永灵世界了。”
　　方景问他“那你们呢？”
　　“当然是替殿主守好这里了。”
　　白六无认真道：“既然殿主都说了，在他回来之前，让我们替他保护好这个世界，我们自然要做到。”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一旁的穆眉自己消化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跟我们殿主……是结婚了吧？”
　　方景点头：“嗯。”
　　白六无：“什么是结婚？”
　　“……你上旁边去，听不懂就别听了。”
　　穆眉没好气地让白六无去一旁待着，转头看向方景，思忖片刻，道：“我话说得直接。殿主身为武神，是执掌永灵的权柄，虽然他对你的态度和其他普通人不同，但……武神的脚步，从不会为某一个人而停下的。”
　　即便有着顾承意的命令，可作为永灵生物的他们，对于人类依然没有好感，一想到殿主会和一个人类结婚，穆眉心中就升起浓烈的不满。
　　他话说的委婉，但里面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方景听出了穆眉的言外之意，只是笑了笑，说：“我从来不想让他停下脚步。他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和顾承意相处的过往一幕幕都是真切而美好的，不管顾承意是不是武神，在方景心里都不会有所改变。
　　穆眉皱了皱眉，“殿主能因为你而选择保护这个位面，已经是他的仁慈了。永灵世界是他的家，我们武神殿才是殿主的归宿，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武神殿的。”
　　方景说：“那我就等他。”
　　不管多久。
　　……
　　“这里就是……天外天？”
　　进入裂隙，眼前的场景变换，看到眼前景象，白屿惊讶出声。
　　她无数次想象过天外天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直到亲自进入这里，才发现这里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眼前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分不出天地，是什么都没有的荒芜。
　　不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周围的空气里环绕着蓝色的光带，如同氤氲的雾气充斥在这片巨大而广阔的空间中，蓝色的光带似乎由什么东西组成，白屿定睛看去，竟是一个个神秘的咒纹，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掺杂着各种她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顾承意认得这些咒纹，严格来说，它们在蓝星上叫做……代码。
　　漆黑的虚无空间，无数代码组成光带在四周飞舞。顾承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但这一次，他没有初来天外天时的无措与迷茫，表情显得十分平静。
　　他抬起眼，看向远处那个站在无数代码中的人影。
　　“林惑心。”
　　顾承意叫出他的名字。
　　那个人影从代码中缓步走出，一脸的书生儒雅，正是九殿十劫之一的幻客林惑心。
　　林惑心微笑地看着顾承意，“你来了，顾离。我等你很久了。”


第58章 
　　“林惑心！”
　　白屿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林惑心, 一双眼睛几乎也要喷出火来。
　　林惑心没有回应白屿，只是微笑地看着顾承意。
　　“他不是林惑心。”
　　顾承意打量着他，缓缓开口, “我该叫你什么, 阴浊龙？”
　　一旁的萧舜君一愣，“阴浊龙？你说他是阴浊龙？”
　　他知道阴浊龙有复苏的迹象, 种种线索都表明所有事情背后都有阴浊龙的影子在作祟, 但他从未将阴浊龙和林惑心联系在一起。九殿十劫融合了最高层级的永灵核心，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阴浊龙怎么可能夺取十劫的身体？
　　如果阴浊龙有这样忽视规则的能力，那当初哪怕他们联合起来, 也不会是阴浊龙的对手。
　　“绕过规则的能力当然有。”
　　顾承意面无表情, 这句话是对萧舜君说的：“我不就是个例子么。”
　　萧舜君和白屿同时一愣, 听到顾承意这话, 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东西：“星河印？”
　　当初在梦魇秘境，风雷王就曾通过时间穿梭的能力和顾承意交过手, 白屿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顾承意在天外天得到了星河印。
　　传说中……天外天的星河印拥有修改法则的能力, 但因为从未有人得到, 所以也仅仅只是个传说而已。
　　“不愧是你，武神。”
　　林惑心笑着在武神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猜的很准, 但还不够准。你再猜猜, 我引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我身上这半块星河印，难不成是为了找我叙旧的？”
　　顾承意嗤笑, “多说无益，星河印就在我身上，拿不拿得到, 就看你本事了。”
　　林惑心看着顾承意，“这些年你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顾承意觉得林惑心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却也没放在心上，他上前一步，手腕轻翻，雷烬出现在手中。
　　在他跨出这一步的那刻，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幻，流窜着无数蓝色代码的虚无空间被一片火红所吞没，空气陡然灼热起来，每一口呼吸都烫人无比，头顶上由火焰构成的火龙在天空盘旋，地面流淌着滚烫的火红岩浆，如同沸腾的怒海，汹涌澎湃，赤红的火焰相互交织、缠绕，仿佛要将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火焰领域？”
　　白屿脸色一变，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炎帝的领域？”
　　此处明明是天外天，不在永灵塔的任何一层内，为什么林惑心可以使用领域？
　　这让白屿想到了当时和风雷王去往铸剑谷时，也是像现在这样，不知何时就被林惑心拉入了他的幻术领域当中。领域无法移动，这是常识，在领域范围之内无法发动领域，更是铁律，为什么林惑心可以……
　　白屿和萧舜君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领域之内，除了领域所有者，其他任何生物进入其中皆是蝼蚁般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与焦灼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肺中点燃了一把烈火，白屿想要反抗，但下一秒却惊讶的发现属于她的力量也被灼烧点燃，体内涌动的属于自己的力量开始焚烧自己的身体。
　　同为九殿十劫，没有人比白屿和萧舜君更清楚领域的恐怖，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内也是神明般的存在，自然知晓当对手身处其中，不管什么样的反抗都是徒劳。
　　完了……
　　白屿和萧舜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难怪林惑心有恃无恐，难怪风雷王也会死在他的手下……拥有领域随时外放的能力，整个永灵世界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退后一点。”
　　绝望之中，他们听到顾承意的声音传来，似在耳边，清晰可闻，又仿佛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
　　下一秒，那股焚尽万物的恐怖热量陡然一松，眼前场景再次变幻！
　　汹涌的岩浆被另一股力量覆盖，消失褪去，整片空间被另一股力量覆盖。
　　这是一片荒凉的沙海平原，黄沙轻起，枯骨遍地，举目望去，一座座残破的堡垒与雕像伫立，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战鼓的轰鸣与战马的嘶鸣，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充满着战斗痕迹的刀剑枪戟等兵器，它们或长或短，或锋利或厚重，这些兵器皆是由武神意志与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每一把都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荒凉，厚重，肃杀，骸骨，斑驳……是这片空间的主旋律，与炎帝的火焰领域截然不同，没有那股炙热的气息，但身处其中，压迫感却更加强烈！
　　是武神领域……
　　过往经历的所有事都及不上今天的震惊，萧舜君和白屿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他们将目光看向了前方，那里，顾承意的身影静静站着。
　　那是和刚才的顾承意截然不同的模样。
　　青年手中持着雷烬刀，站在漫天黄沙之中，他一头黑发此刻已经变成纯白，雪白的发丝在狂风中翩舞，仿佛神话中神明形象的具象化呈现。
　　神秘的咒纹如流沙一般，在顾承意的身上流淌，他本就瑰丽完美的五官在此刻超凡脱俗，脸庞在雷光的映照下，更显棱角分明，深邃立体。肃杀凛冽的双眸平静，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像是从苍穹俯瞰。
　　属于武神的极夜铠，此时也已经覆盖在他的身上，当武神领域展开，规则的力量涌现，顾承意也重新拥有了规则中武神的神躯。
　　被方景精心养出来的小肚子和微妙的肥肉消失不见，圆润的下颌此刻也变得锋利，线条完美的极夜铠仅仅贴合他的身躯，每一寸都量身打造。
　　顾承意的身体线条，在这漫天黄沙与雷光交织的背景下，被勾勒得格外清晰而有力，身躯挺拔如松，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种内敛的力量感。雷烬刀握在他的手中，与他手臂的线条完美融合，双腿修长而结实，踩在黄沙中，狂风猎猎，巍然不动。
　　宛如一尊行走在人间的雕塑，是力量与美感的极致。
　　这才是武神真正的样子。
　　“难怪……”
　　白屿喃喃自语。
　　难怪顾承意离开永灵，什么也没有带，星河印能够将领域外放，那这些雷烬神器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也难怪顾承意听到林惑心吞噬了两个十劫的领域，也没有多惊讶，原来他早就知道，另外半块星河印在林惑心那里……
　　空间被领域切割成两块，一边是火焰漫天，一边是枯骨黄沙，分庭抗礼。
　　领域具有排他性，萧舜君和白屿也从未见到过不同的领域相互对抗的场景，规则的挤压碰撞带来的强大气场，让同为十劫的二人也压力倍增，好在身处顾承意的领域之中，被领域的力量保护着，他们才没有大碍。
　　“我果然没看错你，顾离。”
　　林惑心站在火海之中，哈哈大笑，儒雅的笑容此时竟显得有些癫狂，“我就知道你可以，我就知道你能得到星河印的承认！”
　　他踏前一步，手中同样出现了一把刀，“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成长。”
　　白屿讶异，林惑心是幻术师，什么时候会用刀了？
　　顾承意面色冷冷，“你也配试我的刀？”
　　两人相隔遥遥，各自向前一步。
　　领域挤压碰撞，就连整片空间都出现摇摇欲坠的架势，两个领域互相对抗，而领域的主人也互不相让，二者领域分界线边缘，顾承意与林惑心的刀光碰在一起！
　　轰——
　　地裂山崩！
　　让白屿和萧舜君都不可思议的是，林惑心的刀居然真的能和顾承意打成平手？！
　　顾承意出刀，林惑心也出刀，顾承意翻转刀锋，上步劈剁，林惑心居然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至简至利，武神的刀理应如此，但林惑心是幻术师，幻术才是他擅长的东西，又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同样的疑问也在顾承意心中升起，在领域之内，他的力量增长无数倍，是真真正正神明般的存在，他从未想过林惑心也有这样的能力。
　　一瞬间的分神之际，林惑心的刀近在咫尺！
　　顾承意飞快收回心神，身后的领域大风四起，随着顾承意的刀一同咆哮起来，星河印的力量加持，和林惑心对上一刀，刹那间空间几乎开裂，两人周遭的领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缝，天外天的蓝色代码泄露进来，又迅速被领域绞杀——
　　是幻术吗？还是……
　　顾承意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看着面前微笑的林惑心。
　　“这样都没有认出我吗？”
　　林惑心笑着问他，“我还以为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能知道我是谁呢。”
　　顾承意以为眼前的林惑心，是被复苏的阴浊龙夺舍的林惑心，但一番交手下来，他感觉面前的林惑心不像是阴浊龙，倒像是……
　　隐隐的猜测浮现在眼前，顾承意表情惊疑，片刻后，缓缓开口：“……老师？”
　　能和他在刀法上持平，那熟悉的和他如出一辙的刀路，以及对他的了解，一切种种，都指向了某个猜测。
　　当初顾家村屠村之夜中，将年幼的顾离从阴浊龙手下的手中救出来，并带他走上修炼之路，给予他武神传承，也是带领着顾离成为武神的，那个他生命中最敬重的人、
　　上一代武神，沈非黎……
　　“顾离，小心幻术！！”
　　萧舜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大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意识到面前的林惑心竟然就是沈非黎的那个瞬间，顾承意心神巨震，被沈非黎抓住机会，幻术沿着武神领域碰撞产生的裂痕涌入，将顾承意的心神包围。
　　刹那间，顾承意眼神恍惚片刻，再清醒时，面前已经是夜幕中的顾家村。
　　血液斑驳，刺鼻的行为混杂夜晚的凉意，残躯落地，门扉破败，怪物扇动翅膀，满目疮痍的惨烈。
　　又是顾家村那一夜。
　　阿柴，小智哥，白叔，栗婶等人浑身是血，站在顾承意面前，脸上的表情满是恨意。
　　“阿离……”
　　“阿离，你为什么没死？”
　　“顾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顾离啊……”
　　“顾离！”
　　萧舜君大喊出声，冲过去想要把顾承意唤醒，但顾承意意识沉入的那一刻，武神领域消失，属于林惑心的领域覆盖萧舜君和白屿，让他们无法动弹。
　　“亲自种下的花，总要亲自采摘，这才叫有始有终，不是吗？”
　　沈非黎走到顾承意面前，喃喃道，他伸手抚向顾承意失去焦距的脸，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将手中的刀刺入顾承意的胸膛。


第59章 
　　感受着身前顾承意的身体被刺穿, 沈非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辛苦你了，阿离。”
　　沈非黎轻声说，“这些年, 你做得很出色, 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当初在顾家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将来你一定能替我得到星河印……”
　　他的力量如同四面八方的触手一般伸出, 将面前的顾承意包裹，要将属于星河印的力量抽丝剥茧般从他的身上剥离出来。
　　白屿和萧舜君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想上前帮忙，可虽然同为十劫, 在天外天展不开领域的他们在沈非黎面前和蝼蚁无异, 沈非黎甚至没有抬眼, 就将两人弹飞出去。
　　沈非黎目光停留在顾承意的脸上, 越看越是满意。
　　他在顾家村带走顾承意，教给他武神之路的传承,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 顾承意会成长成如今这副出色的模样。除了他梦寐以求的星河印, 还有强悍无匹的武神领域，展开后甚至能和已经吸收了两个领域的他相抗衡，还有这一身完美的神躯……
　　若是能占为己有, 这世间他便再无对手。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下一秒，他看到顾承意睁开了眼。
　　“什……”
　　沈非黎惊讶出声, 不等反应，顾承意就已经抬手抓住了刺入他心脏的刀，猛地用力拔出来, 鲜血飞溅间，一双墨色的眸子凛冽。
　　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从顾承意身上席卷而出，逼得沈非黎不得不后退一步，“怎么会？”
　　他自认是最了解顾承意的人，从将他带离顾家村的那一天，就将他精心带在身边培养，顾承意的喜好，成长轨迹，梦想，以及一切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除了顾承意离开永灵的这两年。
　　顾承意登上天外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甚至已经在天外天等待，就等顾承意得到星河印后出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承意得到星河印后，竟没有回到永灵，而是径直飞升离开而去，消失了两年。虽然有些超出计划，但两年的时间，对沈非黎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不知道多久，又怎么会在意这两年？
　　这道幻术也是他精心为顾承意准备的，顾家村的那一夜是他永恒的梦魇，以此为模板，足以让顾承意堕入其中。
　　可是……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承意冷冰冰地说，“老师，两年时间，是多少个三秋了。”
　　林惑心的幻术领域的确强大，连他都一样中招了，差点沉溺于幻术中醒不过来。
　　只是沈非黎算漏了一点。
　　顾家村……已经不再是顾承意的梦魇了。
　　自他在梦魇秘境挥出那一刀，他就已经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不论是方景对年幼顾离说的那句“不是你的错”，还是幼年顾离对他所说的话，从那一刻起，顾承意已经和曾经作别，真正开始向前走。
　　沈非黎脸色微变，下一秒，他周身的火焰领域一变，化作漫天星海，星移斗转。
　　“是时间领域！”
　　萧舜君大喊出声，“他要倒转时间！”
　　风雷王的时间领域之棘手，有无数的容错率，让所有九殿十劫都要头痛，作为风雷王的对手，顾承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没有给沈非黎机会，在时间领域展开的瞬间，顾承意的武神领域就已经强势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仿佛天崩地裂，整片天外天的空间都震颤起来，两个领域的强烈对冲让领域本身都开始开裂，无数蓝色的代码从领域缝隙中涌出，时间领域中的万千星河也在一瞬间扭曲倒转——
　　但相比之下，顾承意的武神领域受到的冲击更为严重，他的领域在十劫中绝对算是最顶尖的，但可惜沈非黎融合了炎帝和风雷王的领域，加上占据幻客林惑心的身体所拥有的幻术领域，足足三个领域的力量加持，比起顾承意更加强大。
　　萧舜君看得心急，耳边却传来顾承意的声音。
　　“你们先走。”
　　萧舜君一愣，见顾承意说完这句话后就转头和沈非黎继续交锋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白屿拉住他，“天外天快要崩塌了，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没有领域，他们根本在这种领域间的战斗中发挥出什么作用，站在这里反而拖了顾承意的后腿。不如先去九殿，找另外几个还活着的十劫帮忙，沈非黎现在的强大已经难以想象，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承意余光看到萧舜君和白屿离开，重新转头，看向沈非黎。
　　被沈非黎刺了一刀，虽然在领域作用下伤势在修复，但顾承意还是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浊气在身体里窜动，他抿着唇，问：“你想复活阴浊龙？”
　　“顾离，你还是不懂。”
　　沈非黎摇了摇头，“阴浊龙，风雷王，炎帝……都不重要，他们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而已，我用他们的力量，不过只是为了达成的我目的。”
　　“什么目的？”
　　“星河印。”
　　沈非黎笑了笑，“唯有星河印，才是游戏的真正权限。掌握了星河印，便是掌握了真正的权柄，阴浊龙这种东西，想要创造多少，就能创造多少。”
　　顾承意表情沉下。
　　“空有宝藏却不知道如何使用，顾离，在这一点上，你还有的学呢。”
　　沈非黎说完，领域再次展开，将顾承意吞没进去。
　　顾承意自然不会如他的愿，武神领域催发到极致，手中雷烬朝着沈非黎迎面砍去——
　　天外天隆隆震动，在碰撞中摇摇欲坠，俨然有快要倒塌的趋势。
　　三重领域的力量的确难缠，时间，火焰，幻术……不同力量变幻，即使是顾承意也有些招架不住。
　　“必须快点结束战斗了。”
　　沈非黎笑道，“武神的领域难缠得很，战得越久，力量越强，愈战愈勇，百战不退，再和你拖下去，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作为顾承意的老师，沈非黎对他的了解比一般人更多，武神传承本就强大，拥有武神领域的顾承意在这一点上更加棘手。只要顾承意不死，在武神领域中战斗下去，他的实力会随着战斗推移成倍增长，且战且强，直到胜利。
　　所以沈非黎不打算给他时间了。
　　可就在沈非黎变幻时间领域的一瞬间，顾承意突然暴起！
　　无蕴神座被召唤出来，极夜铠覆盖在顾承意的躯体上散出银色光华，同时手中雷烬刀在顷刻间炸出怒意雷霆！
　　三大神器同时加持，星河印被催到极致，朝着沈非黎抢攻过去！
　　风雷王的时间领域虽然强大，但也是有薄弱点的，顾承意和风雷王做了那么久的对手，很了解时间领域的弱点在哪里，这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机会。
　　沈非黎一愣，下一秒，他的时间领域在顾承意强攻之下轰然炸裂，无数时间碎片四散，时间扰流疯狂在空间中流窜，顾承意的面容从青年变成老年，又变成幼年，最后又回到少年的面孔——
　　时间领域炸裂产生的后果难以预料，但现在顾承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全力一刀加上星河印加持，在沈非黎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击击碎了他的领域。
　　终于找到突破口，顾承意没有一点犹豫，整个人化作流光，从时间领域的缝隙中逃了出去，并瞬间进入天外天的裂隙。
　　顾承意前脚刚刚离开裂隙，瞬间回头，一刀将裂隙通道砍碎！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超出沈非黎的预料，以至于沈非黎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天外天通往外界的入口被砍碎，通道霎时关闭。
　　在通道关闭的最后一刻，顾承意看着沈非黎错愕的表情，嘴角轻轻勾起。
　　“愈战愈勇，百战不退……谁说武神非得战斗到死了。”
　　电视剧的反派往往都是因为头铁，明知情况不对还要硬刚，所以才失败的，顾承意才没有那么傻。
　　现在打不过，他还不能跑了吗？
　　死战不退是武神的设定，又不是他顾承意的铁律。
　　天外天的通道在沈非黎过来之前，被顾承意砍碎，通道破裂产生的扰流带来一场巨大的爆炸，轰然向外扩散，顾承意伤痕累累的身体被掀飞出去，如同流星般向下坠落。
　　……
　　“小孩，小孩？”
　　呼唤声响起，顾承意艰难地睁开眼。
　　他第一时间睁开眼，查看自己的状态。
　　武神领域在碰撞中产生缺损，身体内部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好在星河印还在，正在缓慢修复自己的伤势。
　　顾承意松了口气。
　　还好他聪明。
　　估计沈非黎也没想到堂堂武神居然会用这种“打不过就跑路”的招，他对顾承意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殊不知现在的顾承意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天外天的通道被破坏，沈非黎被暂时困在了里面，顾承意知道估计困不了他太久，以沈非黎的力量，有三重领域加持，想要重新打开天外天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必须找到其他办法……
　　顾承意心中想着，抬起头，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经不一样了。
　　他身处一个城市之中，只不过这个城市颇为破败，周围到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就像是经历过战争后的样子，一眼望去杳无人烟，举目荒凉。
　　他的周围站着几个人，正奇怪地打量着他，看他们的装束，身上都是带属性的装备，应该是玩家。
　　“你没事吧？”
　　带头的人是个男人，见顾承意醒来，问道：“跟队友走散了？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顾承意摇摇头，“没事，这里是……”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有点不对。
　　他的声音……
　　不是原本的嗓音了，变成了带着点清冽山泉般清澈的少年声线。
　　“有镜子吗？”
　　顾承意问。
　　旁边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人一从昏迷中醒来就要镜子的？这人长得倒是好看……但也不至于这么自恋吧？
　　这么想着，还是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了面小镜子，递给顾承意。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承意叹了口气。
　　果然。
　　时间领域炸裂产生的影响不可预料，他现在的长相竟然退回了以前的样子，看着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模样，眉眼间能看得出长大的痕迹，比起青年时期的模样，少了一点分明的轮廓，多了一点稚嫩的青涩。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健康而有光泽，双眼明亮，霎是好看。
　　还好只是回到了少年，要是被时间领域影响，变成了老年武神或者三岁武神，那顾承意才是不知道上哪说理去。
　　力量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顾承意当时被自己的武神领域护着，时间领域再强，也不可能突破同级别领域的保护，否则的话风雷王的力量就有点太超模了。
　　“请问一下，这里是蓝星吗？”
　　顾承意想了想，问旁边的人。
　　带头的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狐疑道：“对啊……你该不会是从永灵塔里出来的吧？”
　　“发生了一点意外，跟同伴走散了。”
　　顾承意随口敷衍，心里松了口气。
　　还在蓝星就好，他好歹是回来了。
　　虽然外貌有点影响，但是别的地方都正常，也不知道等方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是惊讶呢，还是……兴奋？
　　顾承意想了一下方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惊讶的样子，有点偷笑。
　　“永灵塔那么危险，能从里面出来也是万幸了。”
　　“是啊，你是哪个队的，要不要给你联系一下队友？”
　　旁边的人纷纷说道，其中一人道：“正好我们要回天阙城，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空年攻塔队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天阙城？”
　　顾承意突然有点懵。
　　蓝星上有这个地方吗？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围的人也有点懵，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什么叫什么时候？
　　“呃……下午三点半。”有人看了眼时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承意摇头，焦急道：“现在……距离永灵塔降临那一天，过了多久？”
　　“……四年啊，怎么了？”
　　顾承意：“……”
　　坏了。
　　他心想。


第60章 
　　在天外天里一架打完, 出来后就已是四年过去，毫无疑问，肯定是风雷王的时间领域造成的。
　　顾承意最后用全力撞开了沈非黎的领域封锁, 导致时间领域破裂, 时空碎片到处乱飞，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可控的, 除了自己的外貌有所变化, 领域内的时间流逝也出了问题。
　　四年时间……蓝星位面已经发生太多变化了。
　　见顾承意表情变得震惊，周围空年攻塔队的人面面相觑, 都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些奇怪，一般人哪会问这些问题？
　　“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先回天阙城吧, 一个人在外面挺危险的。”
　　想了想, 队伍中一个女生出来说道, “从这里到天阙城也不远, 你跟着我们，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如今这个时代并不太平, 如果碰见的是身份不明的人, 他们肯定不会管。
　　但眼前这个少年……怎么说呢, 长得太漂亮了，即便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也盖不住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带来的冲击感, 以至于让人升不起什么防备心。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伤, 实在让人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顾承意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答应。
　　他从地上站起来, 身上的衣服都差点滑下去。
　　极夜铠已经自动收起，顾承意现在穿的是当时从蓝星位面离开时的那套休闲服，当时自然是合身的, 只不过现在对于少年体型的他来说就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就连牛仔裤都大了一整圈，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我以前有这么胖吗……
　　当宅男的时候没觉得，现在顾承意终于开始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吃太多了。
　　“我这里有个带子。”女生从包里拿出一根长条的绑带递给顾承意。
　　顾承意用带子在牛仔裤上穿过，绑了一圈，总算不往下掉了。
　　女生羡慕地看着顾承意：“你好瘦啊。”
　　“……谢谢？”
　　这么久以来首次听到不是“圆润”的评价，顾承意莫名有些感动。
　　在跟着这支攻塔队去天阙城的路上，顾承意也找机会打听了一下如今蓝星的现状。
　　事情没有顾承意想得那么糟，但情况也并没有太好。
　　一切要从蓝星降临那天说起。
　　顾承意以武神的身份警告了降临蓝星的永灵生物之后，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永灵世界的确安分了一段时间，这也给蓝星带来了喘息时间，让异务局和当时的玩家们有机会快速提升等级。
　　但这样的安稳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顾承意离开蓝星去往天外天的一年后，因为武神迟迟没有出现，导致永灵生物又开始蠢蠢欲动，开始了一些试探性的进攻。
　　毕竟，永灵入侵蓝星本就是设定，这种根植于灵魂的命令并不是顾承意一句话就能消弭的，下层生物忌惮武神的存在，但他们不像武神殿的人那样，只听命于顾承意，只要让他们找到机会，还是会按耐不住想要进攻蓝星位面。
　　顾承意一开始也没想着自己一句话就能保住蓝星位面，他当时想的是只要让永灵世界的人安分几天就够了，等他从天外天把麻烦解决，出来后就能腾出手来慢慢处理永灵世界的事，只是没想到一去就是四年……
　　永灵降临一年后，永灵世界生物再次进攻蓝星位面，只是这一次蓝星就没有第一次降临那么仓促应对了，经过一年的安稳发育，蓝星上的玩家数量普遍增长，大部分等级也到了三十级左右，第一梯队的玩家更是能达到四十级，而某些个别的顶尖玩家，等级更高一些。
　　玩家的成长速度极为迅速，这一点顾承意很早就知道了，永灵生物如果知道这一点，肯定也会坐不住吧？
　　想到这里，顾承意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
　　队伍中的人点了点头，“还好有武神殿。”
　　“……武神殿？”
　　原本没有将蓝星位面放在眼里的永灵世界意识到了玩家的成长速度超出想象，一些高层生物终于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高层生物也同样会受到威胁，于是一部分高层生物集合起来，想要趁武神没有消息，玩家没有成长起来的阶段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武神殿在白六无的带领下站了出来，以武神殿的强悍武力震慑了这些蠢蠢欲动的高层生物，另其投鼠忌器，不敢大举进攻。
　　直到现在，武神殿也没有离开蓝星位面，回归永灵，而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镇守在蓝星，成为了“守护者”一般的角色。
　　听到这里，顾承意愣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离开之前，对白六无他们说，“在我回来之前，顺便帮我照顾一下这个位面吧”。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被白六无他们贯彻直到现在，即便顾承意离开了很久，他们也依然在执行着顾承意的要求。
　　武神殿对蓝星没有感情，甚至因为设定的关系，对蓝星位面以及上面的人类是抱有厌恶态度的，他们不喜欢这里，却能因为顾承意的一句话，守护了这里四年，这让顾承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永灵世界降临的第二年，整个世界的局势也发生了其他的变化，主要是蓝星位面上的变化。
　　高层怪物被武神殿威慑，但下层生物武神殿却没有管，他们只负责守护蓝星位面不受毁灭，但不是保姆，玩家们自己能够应付处理的危险，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由于永灵生物的不断降临，为了整个族群的发展以及应对环境的变化，经过两年时间后，整个蓝星逐渐不再以国家和城市为单位，逐渐成为了以玩家攻塔队为首的城市群。
　　比如他们现在要去的“天阙城”，掌权者就是天阙战队。
　　顺便一提，天阙战队就是顾承意去异务局上班第一天，遇到的那支因为攻略组提供的攻略不对而去异务局发难的那支队伍。
　　时间来到现在，经过四年的发展，如今的蓝星位面格局已经基本确定，各个以攻塔队和其他势力为首的城市分布在世界各处，形成人类世界的聚集地，而在这其中，又以七个城市最为特殊，被称为“七星城”。
　　天阙城就是七星城之一，天阙战队本就是国内最顶尖的攻塔队之一，永灵降临后，发展得也极好。
　　武神殿也是七星城之一，位于东南方向，也就是永灵之初，武神殿降临的那个小国家，现在已经成为了武神殿的领地。
　　但武神殿比较特殊，里面只有武神殿的人，玩家是不让进去的，武神殿内的人也很少出来，只是在有玩家处理不了的高层生物偶尔降临时，武神殿使徒才会带兵出来，平时的时候很少见到人，也很少听到消息，因为其特殊的“守护者”地位，也被列为七星城之一。
　　此外，七星城还有“迹苍城”，前身是一个名为“迹”的神秘组织，在永灵降临之初崭露头角，广为人知，实力同样强大，也是很多人向往的安全性极高的聚集地之一。
　　只不过，每个进入迹苍城想要定居的人，都要先进行一个奇怪的“拜苍仪式”，宣誓信仰碎苍大人，并高呼“碎苍大人千秋万代”，才能获得进入资格……
　　除去武神殿这个特殊的存在，七星城的其他六城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综合实力最强的，当属“景意城”……
　　“你等下……”
　　顾承意听到这里，表情奇怪地出声打断，“景意城？”
　　“对啊，怎么了？”
　　说话的人正滔滔不绝，每说到一城还点评了一下，像是酒桌上喜欢对着世界局势指点一二的中年男人。
　　“没事，你继续……”顾承意欲言又止，停了几秒，让他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个景意城，那就很不一样了。”
　　那人继续道：“景意城的城主，是以前天将明战队的队长，方景……”
　　果然。
　　顾承意心道。
　　听这名字他就觉得不对，果然是方景。
　　“方景不仅是玩家中最强的存在，个人实力在玩家中绝对是独一档的，很多人猜测他的等级，根据我的小道消息，方景的等级很可能已经达到了……50级！”
　　队伍里的其他人在路上也没别的事，同样跟顾承意一起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不少人惊呼出声，“五十级？他怎么做到的？！”
　　“方城主这么强的人，五十级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人挺了挺胸膛，好像五十级的人是他一样，“而且，方城主不止是实力强，在头脑和布局方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其他的城市大多以某个战队为核心，但方景却不一样，他在永灵降临之初就整合了大量资源，打造了一个由各个顶尖战队共同利益体的集团，所以景意城的高级战队在所有七星城里是最多的，看似鱼龙混杂，但方城主却牢牢把控着主动权……”
　　他骄傲地说完，余光看到旁边的少年竟也一脸骄傲得意的表情，顿了顿，道：“不是，你骄傲什么，又不是说你。”
　　“……”
　　顾承意心想你说的是我老公，还不让我骄傲一下了？
　　不过说到方景，顾承意心中还是愧疚的，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一架打完就是四年过去，一想到方景在这个世界等了他四年，顾承意都有些不敢想方景这四年是怎么过的。
　　“方城主也太厉害了吧……”
　　其他人听到这里，也有些惊叹。
　　“永灵之初，我本来也想大展宏图的，啧，可惜没那个本事，机会来了也抓不住，现在咱们这三流小队也只能到处混混。”
　　队长耸耸肩，“要有机会能加入景意城就好了，我听说景意城现在的入城条件还蛮苛刻的，攻塔队平均等级至少要三十八级才有资格进去……”
　　先前说话的人道，“没准有机会呢，我听说过两天方城主要来天阙城一趟，到时候我们好好把握一下。”
　　“方景要来？”顾承意一愣。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景意城那边没有消息，但是我看这几天天阙城的动作，应该八九不离十了。”那人小声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方城主应该是秘密来访，要是传出去了，查到我头上，我们队可就倒霉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顾承意道：“方景来做什么？”
　　“我听说……我也是听说嗷。”
　　那人先叠了个甲，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方景这次来天阙城，是为了联姻的事……”
　　顾承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联什么？”
　　“联姻啊。”
　　顾承意：“……”
　　一出来就听到老公要联姻的事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第61章 
　　一边听着队伍里的人介绍着如今这个世界的变化, 一边往天阙城的方向走，时间过得很快，差不多到傍晚时分, 他们就抵达了天阙城。
　　永灵降临后, 蓝星的城市格局也发生了变化，很多降临前的繁华城市已经废弃。天阙城作为七星城之一, 以永灵降临前的北山市为原型, 在这基础上建造扩张，城市规模比降临前的超一线城市还要大。
　　和平年代, 人们分散在世界各地，但如今这个时代, 人们更倾向于抱团, 建造安全的壁垒。若是没有实力强大的玩家和攻塔队坐镇, 零散的聚集地很容易就被怪物攻破。
　　天阙城的整体风格和永灵降临前差别不大, 依然是现代化的都市风格，只不过玩家的元素更加明显。
　　之前顾承意在蓝星的时候, 除了永灵塔前的那一片区域有很多玩家摆摊, 其他地方都是正常世界的生活, 各种服装店，饮品店，美食街之类的遍地都是。
　　但如今在街道上一眼望去, 这种店面已经少了一半还多, 取而代之的是和玩家息息相关的产业遍地开花，装备打造, 装备回收，材料生产，采集冶炼……琳琅满目。
　　街道上行走的最多的, 也基本都是玩家打扮的人，穿着各种等级的铠甲与布甲，身上背着不同的武器，这让人有一种真正进入到游戏世界的感觉……
　　“话说，这小孩要怎么办啊？”
　　“把他带到天阙城，已经够义气的了，其他的我们还是别管了吧……”
　　“我感觉他不是跟队友走散了，而是被队友抛弃了吧？”
　　“这么年轻一小孩，我有点不放心啊……”
　　将顾承意带到天阙城，空年攻塔队本想就此离开，但看着一脸好奇打量周围的顾承意，又觉得就这样把他丢下，有点不放心。
　　这一路过来，他们对顾承意的性格也有一点了解。现在这个有些混乱动荡的年代，人人互相之间都有防备心，为了利益大打出手，互相谋害的人也比比皆是，四年来，空年攻塔队的人不知道见了多少类似的事情。但顾承意却好像没经历过这些似的，在外面遇到了陌生人，什么也不问，就乖乖跟他们走了……
　　怎么说呢，有一种好像不属于现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单纯？
　　得亏是遇到他们，要是遇到了不怀好意的人，那不得倒大霉了？再坏一点，遇到那种专门在野外伏击抢劫玩家队伍的盗贼团，恐怕小命都没了。
　　这小孩长得也好看，被坏人直接卖到风月场所去，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可不比和平年代，各种地下黑市产业横行，虽然还有法律存在，但对玩家的约束力却不高，七星城还算好点，听说七星城之外的一些城市，都快成某些队伍的一言堂了，乱的很。
　　“要不……再看看情况？”
　　队长听着其他人的意见，犹豫了一会，“实在不行，这几天我们照顾一下也可以……”
　　说话间，余光看到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朝某个方向看去。
　　“怎么了？”
　　队长疑惑，也跟着停下来，顺着顾承意的目光看去。
　　入目赫然是个奶茶店。
　　队长：“……”
　　奶茶咖啡这种东西，在永灵降临前随处可见，但是由于现在供应链和生产链都出了问题，现在这些可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一般人都喝不起。
　　“你想喝这个？”队长问道。
　　他们空年攻塔队又不是什么大战队，这小子不会这么没眼色吧？
　　顾承意点了点头：“嗯。”
　　“……”确实是没眼色。
　　看出队长的犹豫，顾承意拍了拍胸脯，“放心，我自己有钱。”
　　他高低也是个有钱人，喝杯奶茶算什么？
　　队长：“……没看出来。”
　　顾承意有心给他们炫炫富，径直走到奶茶店前，点了几杯全糖加冰芋泥。
　　“多少钱？”顾承意问。
　　“五十六金灵币。”店员微笑着说。
　　“……”
　　顾承意掏卡的动作停住了。
　　金灵币……是啥？
　　永灵降临，秩序重组，原本由各国政府发行的货币自然也就没用了，现在的金灵币是各个城市以永灵世界的资源为锚点使用的通行货币，刚从天外天出来的顾承意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
　　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去了小半天，半天前还掏钱刷卡买了一堆好吃的呢，怎么半天后出来，钱就不能用了？
　　换句话说，永灵降临前还是富甲一方的总裁夫人，四年后，顾承意就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哦，也不贴切，方景当初转移到顾承意那里的名下产业，其实现在很多也还在，只不过，顾承意也不知道去哪里去找谁卖这些产业……
　　见少年掏钱的动作顿住，队长叹了口气，任命道：“……我来吧。”
　　……
　　五分钟后，顾承意叼着吸管，喝着手里的奶茶，“我会还钱的。”
　　队长看着自己的钱包，不是很抱希望，敷衍道：“嗯嗯嗯，知道了。”
　　大出血给每个人都买了杯奶茶，队伍下个月估计是要吃土了……
　　不过队员们都还停高兴的，其中一个女生喝着手里的奶茶，一脸怀念，“好久没尝到这个味道了，下个月的事情下个月再说嘛，队长，开心点。”
　　看着没心没肺的顾承意和队员们，队长只觉得心累，也跟着喝了一口奶茶，甜甜的口感让他一怔。
　　只是四年时间而已，但感觉好像跟曾经的生活已经隔了一个世纪了……这种永灵降临前他都嫌甜腻高热量的饮品，如今喝起来居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队长轻轻出了口气，也不去想钱不钱的事情了，问顾承意：“你现在有地方去吗？”
　　“唔，暂时没有。”顾承意老老实实道。
　　去找武神殿，或者找方景，其实都可以，但顾承意现在身上还有伤，没法像之前那样直接满位面乱飞。星河印虽然在自动修复他的伤势和领域，但估计也得小半个月才行，这段时间他还是尽量别用武神力量为好。
　　果然。
　　队长心下了然，之前猜测少年被队友抛弃的事得到了证实。他也不戳穿，而是道：“那你这几天先住我们这吧，明天在天阙城熟悉一下，我带你去找点活干。”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空年也不是什么有钱的队伍，你住一两天可以，但是长住不行，还是得工作的。”
　　顾承意点点头，“好。”
　　……
　　空年攻塔队住的地方是在天阙城租的一个小平层，租金不便宜，房间只有三间，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有些拥挤。
　　顾承意第一次住这样的地方，有点不太适应。这个不太适应倒不是环境的问题，只是因为方景不在，周围都是陌生的气息，让顾承意有些不自在。
　　队长观察着顾承意的表情，问道：“住不习惯？”
　　顾承意诚实道：“有点。”
　　队长心想我们这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那么差吧……他问：“你之前住在哪里？”
　　“别墅。”
　　“啊？”
　　队长一脸惊讶，能在这个时代住得起别墅的，可不是一般人，绝对非富即贵，“你自己买的？”
　　“不是。”顾承意摇头：“我对象的。”
　　“你对象？”
　　队长打量了一下顾承意，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几分，“你会生活技能吗？锻造啊，炼药什么的。”
　　“不会。”
　　懂了。
　　原来是个被大佬养着的小金丝雀。
　　队长了然。
　　也是，他们遇到顾承意以后，这孩子就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外界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都要问他们，可想而知平时一定不怎么接触外界。而且在如今这种动荡的年代，还保持着这么天真的心态，身上明明没钱，还理所当然地想喝奶茶，这哪是一般人的心态？
　　况且，这少年长成这样……
　　队长的视线在顾承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同时也有点同情他。
　　可能是大佬玩腻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把他给抛弃了……唉，还好是遇到他们，不然这小子肯定活不下去。
　　“睡吧睡吧。”
　　队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你还年轻呢，未来还有很多机会，慢慢来吧。明天我带你去找个工作，就别想以前的事了。”
　　“嗯。”
　　顾承意点了点头。
　　打工这种事，顾承意还真没经历过，异务局攻略组的工作算是顾承意干的最正式的一份工作了，只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清闲得很。
　　武神来蓝星这两年，刚来就认识了方景，之后就是结婚当宅男，还从未为生活发过愁，偶尔能在电视剧里看到主角打工的情节，反正在顾承意看来，应该也不难。
　　……
　　“我不干了。”
　　顾承意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抹布往老板脸上一甩。
　　这完全就不是人干的活！！
　　第二天，队长带顾承意找到了个当服务员的工作，然后就离开了，顾承意只干了小半天，就忍不了了。
　　各种脏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推，一会搬东西一会擦桌子，一秒钟都不让闲下来，还有颐指气使的老板和一脸刻薄的同事，最关键的是，钱给的还少，一个月的工资连喝两杯奶茶都不够。
　　这是什么苦日子？
　　老板扯下脸上的抹布，大发雷霆，“你不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我告诉你，这条街的老板我都认识，你敢走出这个门，我保证你在天阙城找不到别的工作，你信不信？？”
　　顾承意淡定地看着他，“哦，你随意。”
　　说完，甩了甩手，径直出门，将老板的咆哮甩在身后。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顾承意站在街边，开始思考。
　　果然还是当米虫的日子比较爽。
　　从未感受过人间疾苦的武神终于被生活痛击了一手，但挫折并未让武神大人发愤图强，而是让他怀念起了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
　　要不，去找方景？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顾承意又有些犹豫。
　　之前队伍里的人说，方景要联姻，这个消息让顾承意有些不安。从理智来说，这只是小道消息，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顾承意对方景很了解，知道对方不是这样的人。
　　但情感上，顾承意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果断，毕竟他从天外天出来，已经是四年了。
　　四年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很长了。顾承意和方景结婚，不过也就两年而已，比起初来蓝星的时候，两年时间顾承意自己都变了很多，从以前的武神变成现在的死宅，不也就是两年吗？
　　两年尚且如此，四年就更不好说了，方景一直没有等到他回来，也许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所以想要另外找一个伴侣？退一万步说，就算方景没这个想法，但是四年见不到顾承意，再见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是怀念，喜悦，还是埋怨，又或者冷漠？
　　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算了，不是说方景几天后就会来天阙城吗？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就是了。
　　至于现在……
　　顾承意想了想，比起打工，还是选个来钱更快的方法吧。
　　比如，去找天阙城里面的有钱人，用一点点武神的力量，找他们“借”一点钱……
　　再不行，就威胁天阙城的统治者，不给点钱，就弄点混乱浅浅威胁一下，这钱不就来了吗？
　　武神本来就没什么道德感，骨子里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顾承意，之前被方景养着还好，现在没了方景，要靠自己打工生活，各种心思就冒出来了。
　　况且，顾承意若是不以武神的名义保住蓝星，现在的蓝星早就在第一波永灵降临的时候就毁灭了，哪有现在？从这个角度来说，顾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搞点钱”，合情合理。
　　顾承意被自己说服了，自顾自点了点头。
　　难怪当初碎苍说要不是方景把武神半路截胡，它跟顾承意早就成蓝星位面的统治者了……
　　顾承意打定主意，起身准备行动。
　　此时迎面走来一伙人，为首的男人身后簇拥着一群人，看着地位很高的样子，似乎是来视察这条街的。
　　为首那人扫视周围，余光突然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的长相在人群里很是出挑，即便不需要特意去看，一眼扫过去也能轻易发现。
　　目光停留在少年的脸上，那人突然一愣。
　　“像。”
　　他喃喃自语：“这也太像了……”


第62章 
　　在异务局的时候, 天阙战队和顾承意就见过几次面，那时候的顾承意虽然在攻略组里只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但天阙战队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一方面是因为顾承意的能力, 在攻略组内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 很多高难度的副本都有顾承意的攻略参与，另一方面, 就是因为顾承意的长相了。天阙战队也是到后面才知道, 这位攻略组里极为特别的新人，居然就是方景传说中的结婚对象。
　　来这条街上视察的便是之前天阙战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名为周袁，原本是以管理者的身份代表天阙来这里查看几个项目的进度, 却没想到在这里发现了意外之喜。
　　虽然时隔四年, 但周袁还是一眼发现了不远处的那个少年。
　　实在是顾承意的长相实在出挑, 让人印象深刻, 以至于即使过了四年，还是能一下子想起来。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顾承意, 喃喃道：“真像……”
　　“周老大, 什么真香啊？”
　　身后的街道管理者面面相觑, 小声道：“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周袁没有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盯着顾承意的方向。
　　应该不是一个人，这一点周袁十分肯定。四年前的顾承意应该是二十三四岁左右, 已经是一个青年了, 如今过了四年，怎么也有二十八岁左右了。而眼前这个少年, 不仅比之前的顾承意矮了一截，五官长相上也明显更稚嫩一些，带着青涩的少年气。
　　一个人总不可能越活越年轻了吧？
　　他越看越觉得像, 简直就是年轻版本的顾承意，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对身边的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少年，道：“查一下他的信息。”
　　……
　　“方景到哪里了？”
　　天阙城的城主厅内，天阙战队队长柳兴华从厅外快步进来，问道。
　　“我们的人已经在跟景意城那边联系了。”
　　一旁的手下赶紧道：“方城主他……还没出发呢。”
　　“还没出发？”柳兴华皱眉，“什么意思，他这是不来了？”
　　“说是方城主最近比较忙，所以来的话可能会晚一阵子……”
　　手下讪讪，“我感觉，景意城可能是看出来我们这里比较着急，所以想要拖我们一阵。”
　　“肯定的。”柳兴华嗤笑，“方景这个老狐狸……”
　　话是这么说，但柳兴华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
　　根据他们的情报，以及天水城那边提供的消息，天阙城近期周边会出现一个高等级裂隙。自从永灵降临后，裂隙就出现地愈发频繁了，不过随着玩家等级提升，以及有武神殿坐镇，大部分裂隙对他们都没什么威胁，只不过这次出现的裂隙等级有些高，整个蓝星位面，估计也就只有方景创立的景意城才有能力抗衡。
　　——顺便一提，天水城的前身就是异务局，城主便是前异务局总队长阎尚英。虽然现在异务局已经没有了，但天水城还是履行着异务局的义务，很多原本异务局的人也都在天水城。因为继承了原先的人才和科技设备，天水城对永灵世界的能量监控水平遥遥领先，一有什么风声，都会提前通知其他城市。
　　眼看裂隙降临的时间点越来越近，柳兴华难免焦虑起来。
　　在永灵降临前，作为国内顶尖战队的天阙，其实有些看不上方景创立的天将明战队，之后天将明战队有几次尝试想要和天阙这边接触，达成一些合作，也都被天阙战队拒绝了。
　　那时候一个是老牌顶尖攻塔队，一个是后起之秀，地位悬殊。如今风水轮流转，方景带领的天将明战队成立了景意城，坐上了一方霸主的位置，整体实力断崖式领先，虽同为七星城，但柳兴华也知道，从各个角度来说，天阙城对于高级玩家的吸引力都比景意城要小上很多。
　　“方景是想逼我们把之前拿到的资源吐出来。”
　　柳兴华也很清楚方景这么做的原因。
　　一个月之前，在攻略四十八层永灵塔的时候，天阙城和景意城起了一些冲突。永灵降临之后，永灵塔内的攻略资源成了各个城市争夺的主要资源，里面产出的材料，装备等等物品，都是吸引高级玩家的资本，也是让城市立足于如今这个混乱时代的基石，从这一点上来说，如今城市间的竞争有点类似于游戏中不同公会的排名争夺。
　　柳兴华为了拿到四十八层的资源，中间耍了一点小花招，让景意城吃了个暗亏，为此柳兴华还得意了好一阵子。能在方景手里抢到肉吃，讨到点好处，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得意多久，即将到来的裂隙危机就让柳兴华垮了脸。
　　他现在有求于方景，又不想把自己拿到的资源就这么吐出来，此时陷入了纠结，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景意城那边的态度也很明显，说是要帮忙，但一副悠哉悠哉的姿态，就吊着他们，又不明说想要什么，让柳兴华主动开口，搞得柳兴华这几天觉都睡不好，一闭眼就是方景那张冷静又英俊的脸，让他气得牙痒痒。
　　明明是夫妻，怎么方景跟顾承意差别就那么大呢？
　　柳兴华在攻略组那里跟顾承意的接触不少，对方景这位伴侣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人长得好看不说，还很好说话，该给攻略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帮天阙搞定了好几个高难度副本，却从来不像其他人一样，巴结过来开口要什么东西，还是柳兴华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之后送了顾承意一套限量版的手办。
　　想起顾承意，柳兴华就叹了口气，心道一句可惜。
　　“城主！”
　　正商量着对策，外面又走进来一个手下，对着柳兴华耳语了一番。
　　柳兴华疑惑，听完汇报后，表情有些惊讶，“真的？”
　　“真的，我特意去找人去调查了，非常像！”
　　手下拍着胸脯道，“除了年轻了一点，其他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柳兴华眼睛一亮。
　　这叫什么？
　　天无绝人之路啊！！
　　……
　　景意城。
　　“队长，天阙城那边又发来消息了。”
　　山雀对着面前的男人道，“催着我们快点动身呢……”
　　方景垂眸，看着眼前的报告，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不急。”
　　山雀笑着道，“我们是不急，柳兴华那边可是要急疯了。”
　　方景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对天阙城那边的消息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翻看着眼前的文件，报告是天水城那边发来的，景意城每个季度都会和天水城展开大量的合作，直白点来说，就是给天水城送钱。以景意城的体量，这点资源不算什么，方景之所以这么做，要求也很简单，只需要天水城将和裂隙波动有关的数据随时和他分享。
　　特别是天外天。
　　一眨眼已是四年过去，四年来，方景每天都会看天水城发来的报告，企图在上面找到一点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
　　很可惜，一次都没有找到。
　　山雀作为方景的助手之一，很了解方景现在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
　　都已经四年了，队长还是没有放弃么……
　　天外天是永灵世界的人口中，最危险也是最神秘的地方，说实话，足足四年没有一点消息，再有毅力的人也该放弃了，虽然山雀不想说，但她心里明白，方景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大概率是……
　　回不来了。
　　“对了，队长。”山雀想了想，道，“之前住所那边的线路有点异常，我找人去修理了一下，那个房间里还有几个老化的物件，要不要处理……”
　　话未说完，面前的方景抬眸，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他冷冷道，“谁让你进那个房间了？”
　　山雀一愣，“我……”
　　“我好像不止说过一次了。”
　　方景静静看着山雀，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迎面而来的压力还是让山雀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山雀抿了抿唇，“是我疏忽了。”
　　“自己去领罚。”方景淡声道。
　　“……是。”
　　山雀不甘心地离开后，方景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报告。
　　这份报告，他今天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他看着报告最后面那一段关于裂隙波动的描述，视线停留在“天阙城外有异常波动，根据波长与能量活跃情况来看，并未被记录过，初步测算，有40%概率为未知秘境，有60%概率与天外天有关，具体波长还需进一步测算……”上。
　　方景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
　　四年来，其实类似这样的报告他看过不少，每天都有大量裂隙出现在各处，未被异务局记录的异常波动也不是没有，方景的一次次希望最后总会变成失望。
　　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放弃。每一次异常波动的出现，都代表着可能出现的他期待的那个结果。
　　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个相框，里面是顾承意很少有的照片。顾承意不喜欢拍照，这一张还是他们四年前的纪念日去游乐场里，方景给他拍的。
　　照片里的青年笑得很开心，漂亮的眉眼比周围的斑斓霓虹更加耀眼。
　　方景不知道第几万次用视线勾勒照片中的青年，过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我很想你。”
　　他低声道。
　　……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空年攻塔队的住所里，队长看着面前的少年，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么弄没了？”
　　顾承意摊了摊手，“真干不了。”
　　队长道：“现在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啊，不是高级玩家的话，其他人都是这样干的。而且，现在你又不是……”
　　他有心想数落，又怕话说得太重，斟酌了一下，道：“又没有别人养着你，你也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啊……那个老板挺有人脉的，你这么一弄，以后那条街上估计都没人雇你了，你以后生活怎么办？”
　　顾承意倒是很看得开，“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
　　队长实在拿他没办法，这小子油盐不进的，一点累都不想吃，也不知道之前那个大佬到底怎么养的，能在这个动荡时代养出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出来……
　　“好了好了，队长，别生气啊。”
　　“是啊，他也是第一次嘛，哪有一上班就能适应的？”
　　“我之前去外面打工的时候也是这样啊，都有个过程嘛！”
　　其他队友纷纷帮腔，队长无奈，“合着我是坏人是吧？”
　　还不是为了他好！
　　正说着，住所的门突然被敲响，众人停止七嘴八舌的争论，上去开门。
　　“……周老大？”
　　见到来人，队长先是疑惑，待看清面前的人的样子，表情一下紧张起来。
　　天阙战队的核心成员之一，周袁，队长还是认识的。同为玩家，但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天阙在城里一家独大，他们空年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喽啰队伍，怎么会来这么尊大神？
　　“我来找人。”
　　周袁笑了笑，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里面的少年。
　　“听说，你在找工作？”
　　周袁单刀直入，“我这里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第63章 
　　……
　　“……服侍大人物？”
　　顾承意听周袁说完来意, 表情有些古怪，“谁啊？”
　　“绝对是你想不到的大人物。”
　　周袁笑了笑，“我也不瞒你, 你要接待的人, 就是当今第一玩家，景意城城主, 天将明战队队长……方景。”
　　顾承意心想方景现在这头衔还挺多, 都快赶上我了。
　　他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接待不了这么多人。”
　　周袁：“……”
　　不是哥们儿, 你真的假的，方景不认识？
　　“没有很多人, 我说的这些头衔都是方景。”
　　周袁表情诡异, “你不会不知道方景吧？”
　　不仅知道, 连床单都滚了两年了呢。
　　顾承意心中暗道, 嘴上说：“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方城主了。”
　　听周袁说之前, 他其实心里隐隐就有点猜测, 毕竟来之前还听空年攻塔队的人说方景要来天阙城, 周袁这番话，无非就是佐证了他的猜想。
　　至于找上他的原因，那还用问吗？
　　当然就是顾承意现在这张脸了。
　　周袁见顾承意不说话, 还以为他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也是，以方景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蓝星位面的普通人哪有机会接触得到？震惊是必然的。
　　周袁轻轻咳嗽了一声，对顾承意道：“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们找你自然是有道理的。实话告诉你, 你长得……非常像方景的伴侣，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惊讶了很久，除了年纪之外，你们在各个方面都太相似了。”
　　“伴侣？”顾承意明知故问，“方城主既然已经结婚，那还找我干什么？”
　　“那是之前的事了。方景的这个伴侣，四年前永灵降临那一天就已经失踪了，这四年来，方景也一直在找他，但始终一无所获。”
　　周袁道，“所以，别的不说，就凭你这张脸，在方景心目中，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好家伙，你们挺会玩啊，替身梗都玩上了。
　　顾承意在心里啧啧两声。
　　他去往天外天之前，以武神的名义警告过永灵世界降临的生物，并没有对所有人暴露顾承意就是武神这件事，大部分人甚至连武神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知道这件事的，在蓝星上也就夏正阳和方景这两个人。
　　很显然，他去了天外天后，方景和夏正阳也并未公布，否则的话，周袁就不可能用“方景的伴侣”这种称呼来提及顾承意了。
　　顾承意有些庆幸，自己在蓝星上的的马甲捂得还算严实。
　　毕竟，沈非黎还在天外天里呢，顾承意不知道能困住他多久，但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正面对上沈非黎稳赢的方法，只能暂避锋芒。要是大家都知道武神就是方景的伴侣顾承意，沈非黎出来后自然也能知道，到时候他直接找上方景的麻烦，为了自家老公的安全，顾承意不出面也得出面了。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
　　见顾承意陷入思考，周袁以为他还在担心，宽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还在找工作不是么？若是方景看上了你，对你而言绝对是一步登天的好事，你也知道，外面多少人想要巴结方景而不得，就算方景对你没兴趣，到时候我们也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工作，待遇也是天阙城数一数二的，这对你来说，左右都不亏。”
　　他找人简单的调查了一下顾承意的来历，只知道顾承意是刚刚跟着空年攻塔队来天阙城的，因为身上没钱，到处在找工作，再之前的事情就没怎么调查了，毕竟天阙城之外的地方也不归他们管，调查起来费时费力，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目前很缺钱就是了。
　　如今这个年代，生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问题，若能接近方景，就是飞上枝头，周袁相信眼前的少年不会拒绝。
　　顾承意当然不会拒绝。
　　他还想着方景来天阙城的时候，要怎么找机会接近他呢，这下机会不就送到眼前了吗？
　　顾承意对周袁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等等。
　　顾承意突然想到，之前空年攻塔队的人说方景来天阙城是为了联姻的事的，现在这么一看……
　　联姻的对象该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这叫什么？白月光替身竟是我自己？
　　……
　　“他们……让你去接待方景？”
　　回到空年的住所，队长听到顾承意说完，表情既是震惊又是古怪。
　　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就相当于出卖色相吗？可想要开口劝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的确是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周袁走之前给了顾承意一些“定金”，顾承意把这些钱都给了队长，当是昨天收留自己的谢礼。
　　队长看着手里的钱，嘴唇动了动，半晌后才道：“你……自己小心点吧，要是有什么事，再过来找我们也可以，反正你也知道我们住哪。”
　　顾承意笑了笑，“好。”
　　之后的几天，周袁专门找了几个人，负责培训顾承意。
　　培训的内容主要就是方景的喜好、习惯，以及如何讨他欢心之类的。
　　“方城主饮食上比较偏好甜口的，这一点你要注意……”
　　面前的人一本正经地拿出一大本厚厚的资料，记录着天阙城找到的各种和方景有关的信息，包括这四年来的一些传闻，以及永灵降临前的部分报道等等。
　　“……”
　　顾承意听着面前的人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这些，表情怪异起来。
　　其实方景并不喜欢甜口的，只是因为顾承意喜欢吃甜的，方景和他生活在一起，迁就着他的喜好和习惯而已。
　　虽然都是误解，但顾承意也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听着面前的人说着关于方景的事，在心里一点一点拼凑起方景四年来的经历。
　　方景没有放弃找他，整整四年从未停止搜集和天外天有关的消息。
　　“方城主应该是个游戏爱好者，永灵降临后，他花高价从不少人手里收购了各种游戏盘，搜集起来。”
　　那人又接着说，“你是年轻人，在这方面应该跟方城主有很多共同话题，到时候可以多谈谈游戏方面的东西，说不定他会很感兴趣……”
　　方景对游戏根本就一窍不通，连以前跟顾承意联机玩最简单的双人游戏时，都是死的最多的那个，每次都是顾承意操控着游戏角色去救因为各种操作失误掉到坑里的方景。
　　顾承意嘴上嫌弃地说他菜，又乐此不疲地去救他的时候，方景总是温柔地笑，夸顾承意厉害，把顾承意夸得心花怒放。
　　这些永灵降临后高价收来的游戏盘，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顾承意听着这些和方景有关的东西，既是感动，又有些心疼。
　　他原本还担忧四年时间太长，方景会不会已经忘了他，如今听到这些，至少心里悬着的部分放下了。对顾承意而言，见不到方景只是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但对方景来说，已经是整整四年，顾承意代入一下，自己要四年见不到方景，而且还是生死不知，都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他捏着手里那堆记录着方景各种喜好的纸，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快些见到方景。
　　……
　　几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景意城的人还是来了。
　　天阙城的裂隙事关重大，两城之间虽然有些矛盾，但总体而言，七星城也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要是天阙城真的因为裂隙而覆灭，对任何一城都没有好处。
　　拖延了天阙城几天，方景还是带人赶到了，也并未大张旗鼓，大部分天阙城的人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方城主已经到来，包括顾承意。要不是有周袁提供的消息，顾承意也不知道方景这么低调地就来了。
　　“感谢方城主抽空前来，有失远迎。”
　　在城主厅里，柳兴华笑着起身，迎了上去，表情十分友好。
　　“柳城主哪里的话。”
　　方景淡淡地笑道，“天阙城这些日子发展得这么好，我来不来，其实影响不大。”
　　柳兴华知道他这话是在点自己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天阙城用小花招拿到了永灵塔的资源，讪笑道：“方城主说笑了……有一城的人要养，有些事也是没办法的。”
　　“就不闲聊了。”
　　方景收起笑容，道：“这次裂隙的等级很高，周边的城市也会受到影响，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说是这么说，但方景这次来得这么低调，连人都没带几个，让柳兴华心中有些没底。
　　这到底只是做做样子，还是真心想要帮忙？
　　“稍安勿躁。”
　　柳兴华顿了顿，道：“方城主大老远赶来，风尘仆仆的，不如先休息一下。现在天色晚了，正事可以等到明天再议，我特地准备了一场晚宴接待，还希望方城主赏脸……”
　　方景不置可否，“倒也不用大费周章。”
　　“不费周章，应有的礼仪而已。”柳兴华笑道。
　　……
　　晚宴设在天阙城最繁华的区域中心的酒店里，除了天阙战队的管理者外，还有不少天阙城的富豪也花心思得到了邀请函。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但很明显柳兴华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整个晚宴的规模都相当隆重，酒店内奢华而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精致的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期间还有精彩的表演穿插其中。色泽诱人的香槟和精心布置的绿植，每一处都显着雅致与格调。
　　每个宾客的脸上都写着餍足，只有方景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在想着天外天的事情，这次来天阙城，解决裂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为了天阙城附近的天外天的波动。
　　“方城主是不是有心事？”
　　柳兴华一直观察着方景的表情，“是对晚宴不满意吗？”
　　方景回过神，看了柳兴华一眼，轻轻摇头，“没有，柳城主诚意满满，怎么会不满意。”
　　晚宴进行中，两个主座上的人正在交谈时，顾承意也在后台那里透过门的缝隙看着这一幕。
　　“那个就是方景吧？”
　　“好帅啊。”
　　“之前就听说方城主长相出众，没想到真人比我想的还帅……”
　　旁边是一脸兴奋讨论着的服务生，顾承意同样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看着不远处身处晚宴中心的方景，表情复杂。
　　变化……这么大吗。
　　对于顾承意来说，他只经历了几天，上一次见到方景，也是几天前的事，虽然知道过了四年，但对这个时间的流逝没有太多实感。
　　但见到现在的方景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真切感受到，四年的时间是有多么漫长。
　　和二十五岁的方景比起来，二十九岁的方景在外貌上并没有太多变化，玩家等级提升后，生命力也会随着等级增长而变得旺盛。二十九岁的方景依然显得年轻英俊，但周身的气质却和顾承意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更成熟，更深邃，挺拔而修长的身形坐在中心，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稳重。四年的岁月沉淀后的方景像一壶更醇的酒，从容不迫的风度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气质，是那个让人只敢远观的实力与权势皆是滔天的方城主，却和顾承意印象中那个始终带着温柔笑意的方景相差甚远。
　　顾承意看得有些怔神。
　　错过了四年，虽然是意外，而非顾承意的本意，但此时看到四年后的方景，顾承意心中的愧意慢慢涌了上来，他原本还是带着一些恶趣味的心态来的，想知道四年后的方景能不能认出他来，如果认出来了，他就可以笑着拥抱对方，说“我回来了”。
　　但现在，他又有些害怕方景认出他来了。
　　四年时间，用这么轻飘飘的“我回来了”就可以带过吗……
　　“想什么呢？”
　　旁边的服务员戳了戳顾承意，“该我们上去了。”
　　顾承意回过神，抿了抿唇。
　　……
　　前菜上完，表演结束，到了上正菜的时候了。
　　柳兴华一直在注意方景的表情，但方景的脸色一直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喜怒，导致他也拿不准方景在想什么，不过没关系，他还准备了另一个杀手锏。
　　余光看到从前厅鱼贯而入的服务员，目光捕捉到里面最显眼的一个人，柳兴华目光扬了扬，心道果然太像了。
　　顾承意有些罕见的忐忑，往中间走的这几步，对他来说比登上天外天的登天梯还长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端着盘子，慢慢走到方景面前，将精致的菜品放到方景面前，低声道：“请慢用。”
　　方景还在思考自己的事，没有抬头，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端着白色磁盘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虎口的地方有一颗并不明显的痣。
　　方景一愣。
　　直到头顶传来清冽山泉般的少年嗓音，方景抬头，视线撞进一张漂亮的如游戏建模般的脸。
　　他瞳孔微颤，一时间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第64章 
　　顾承意在对上方景的眼神时, 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从后面等着上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方景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真到了这一秒, 他又发觉自己好像看不懂方景的反应。
　　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只是用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在翻涌着什么厚重的情绪，顾承意从来没有在方景眼里看见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包含了很多他没有感受过的东西。
　　什么意思, 这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顾承意不确定方景这是认出他来了，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和以前的顾承意长得太像才勾起了对方的情绪波动。
　　“这……”
　　一旁的山雀也看到了穿着服务生衣服的顾承意, 在瞧见少年相貌的瞬间，她也呆愣了片刻。
　　怎么会这么像……
　　她用疑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柳兴华。柳兴华看似在交谈, 实则注意力一点没有在方景身上松开过, 虽然方景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当了四年的竞争对手, 柳兴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方景此时的动摇？
　　果然，对方景来说, 顾承意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哪怕是长相相似的人, 也足以让他动容……
　　柳兴华心中暗道，举起酒杯，脸上摆开笑容, “方城主, 我们……”
　　话音未落，他就见到面前的方景突然站起来, 牵起少年的手，往外面走去。
　　柳兴华笑容一僵。
　　这啥意思？
　　顾承意猝不及防地被方景牵起，表情同样有些懵逼, 就这么有些傻傻的被方景牵着，跟在后头。
　　“山雀，这里先交给你。”
　　方景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顾承意径直离开。
　　“……是。”
　　山雀下意识应道，随即又觉得不对，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吧？方景直接离开了，她在这里算怎么个事儿？
　　果然在和顾承意有关的事情上，队长就变得有些失态了……话说回来，柳兴华去哪找的长得这么像的人？
　　“柳城主。”山雀定了定神，准备应付面前的柳兴华，“不好意思，我们城主他……”
　　柳兴华却是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当然理解。”
　　话虽这么说，柳兴华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感觉自己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一笔。
　　……
　　顾承意被方景牵着手向外走，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方景的背影。
　　手心里的温度依然是熟悉的温度，只不过那双经常牵着他的手掌，多了一些薄茧和旧疤粗糙，应该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开口，方景也没有出声，但顾承意能感受到牵着他的这只手掌似乎在隐隐颤抖，好像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方景的手掌力度不大，抓起来不疼，但却异常坚定，顾承意尝试动了动手掌，刚刚有所动作，就被方景以一种更坚定的姿态牵住，像是怕一不留神，手里的人就被风吹走了一样。
　　两人来到会客厅的上层，应该是柳兴华招待方景准备的地方，是酒店顶层的套房，距离刚刚举办宴会的地方不过一两分钟的路程。
　　这一两分钟对顾承意来说，却相当漫长。
　　方景关上门，没有开灯，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投下月光与城市灯光交织的颜色，带着微妙色彩的银白光华透过玻璃泼洒进来，映着两人的侧脸。
　　像是某种被压抑的情绪此时打开水龙头释放出来，顾承意直到这一秒才看清楚方景脸上的表情。
　　方景的唇抿成一条线，眼睛沐浴在月光里，眼眶是微红的，那双让顾承意称赞了很多次很英俊的深色眸子盛满了各种情绪。
　　震惊，疑惑，不可置信，犹疑，恍惚，难过，喜悦，有被抛弃的责备，又有释然和庆幸……
　　明明是矛盾的情感，却能同时交织在方景的眼里。
　　顾承意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说，包括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去四年，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以及其他的很多东西。
　　可这一秒，顾承意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么在房间里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到方景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两颗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在黑暗中回荡。
　　足足二十二秒。
　　他们对视了足足二十二秒，然后在下一刻，好像沉寂已久的火花炸开，被压抑的火山喷发。
　　电光火石的默契，两人在黑暗中开始激烈地拥吻。
　　顾承意和方景吻过很多次，温柔的，小心的，浪漫的，缱绻的……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激烈地像是火药一般，唇齿相碰间，方景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袭过来，充满侵略感，攻城略池般企图占据他每一寸空间。
　　“唔……”
　　足足五分钟，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拥抱亲吻，好像把所有语言都化成了身体的接触和碰撞。
　　顾承意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被亲的上不来气，堂堂武神差点窒息溺毙在这里。
　　良久后，唇齿分离，方景低着头看着顾承意。
　　顾承意喘了口气，问：“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方景再次抱上去，但没有像刚才一样激烈，将下巴抵在顾承意的肩膀上，手臂紧紧环着顾承意的腰。
　　他的声音有些闷，“第一眼。”
　　顾承意笑了，“就不怕认错人？”
　　方景说：“不会。”
　　与其说是认出来，倒不如说是冥冥中的感应，哪怕换成另一个长得和以前的顾承意一模一样的人，是与不是他也能一下子分辨，这是一种微妙又奇特的感觉，像磁铁的阳极遇到了阴极，灵魂的反应比身体更加迅速。
　　顾承意能感受到方景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便看不到方景的表情，他也知道方景心中此时此刻并不平静，这个拥抱对他而言并不算久，但对方景来说，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了。
　　顾承意的心一下子化了下来，他搭上方景的手臂，想了想，轻声问：“你不想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吗？”
　　方景点点头，但又很快摇摇头，“先抱一会。”
　　答案什么的，在此时此刻并不那么重要。
　　像是漂泊的旅人隔了半个世纪再回到记忆中最熟悉的港湾，满身的疲惫卸下，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只想让这一瞬间拉长，最好是永恒。
　　……
　　另一边的宴会厅，方景带着顾承意离开后，厅内众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表面上觥筹交错，但心中却各有心思，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
　　有很多天阙城的富豪们虽然都知道方景，但对永灵降临前的方景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方景的过往，只看到方景见到那个长相漂亮的少年后，突然就带着他离开，步伐匆匆的样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传闻不是说方城主向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吗？那么多想要飞蛾扑火般朝他那里跑的人，里面也不乏永灵降临前的各种大明星，也没见方景如此失态过啊？
　　如今看来，传闻似乎也没那么准嘛……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方景去而复返。
　　他手里依然牵着之前那个少年，从外面回来，一进入宴会厅内，里面的气氛微微一滞，无数双暗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看到他们互相牵着的手掌，然后视线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顾承意和方景都有些发红的嘴唇上。
　　柳兴华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方城主回来了，快入座。”
　　一旁的山雀表情怪异。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是方景身边的人，对自家队长再了解不过了。这四年来，方景对顾承意这个失踪伴侣的思念，身边哪个人不知道？方景当上城主后，往他身边扑的人一个接一个，从来没听过，长得像顾承意的其实也不是没有，但方景从来没给过任何好脸色。
　　眼前这个少年，确实长得很像方景失踪的那个伴侣……但是，年纪这么小，怎么看也不会是那个人。难不成队长他改变想法了？对那位失踪的伴侣彻底死心，想要找一个……替身？
　　这个想法可谓荒唐，但除了这个理由，山雀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自家队长的行为了。
　　她看着方景和顾承意有些发红的嘴唇，表情怔愣。
　　方景当然能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但他没有在意。
　　顾承意和他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天外天，包括沈非黎，他也知道了顾承意如今的样子和四年时间的跨越，都是因为时间领域的混乱导致的。
　　老实说，方景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遇到了危险，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时间交错……至少，对顾承意来说，并没有经历四年的漫长等待，这让方景有些庆幸。他知道这四年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时间有多么难熬，毫无音讯，无时无刻都在怀疑和心慌中度过，最起码，顾承意不需要经历这样难捱的过程，对方景来说是个好事。
　　沈非黎还未从天外天出来，他一旦出现，第一件事一定就是要找顾承意，因此方景也没打算说出顾承意的身份，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会被扣上“找了个替身”的帽子……但方景并不在意旁人的评价。
　　只要顾承意还在身边……其他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柳兴华目光转向顾承意，满意道，“看来，方城主挺喜欢你的，这很难得，你这几日，可得好好照顾我们方城主啊。”
　　顾承意低下头，一脸害羞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景，声音娇娇的，“嗯……方城主，是个很好的人。”
　　方景：“……”
　　还是那个喜欢随地大小演的老婆。
　　山雀看着顾承意，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噎到了：“……”
　　这人怎么一脸狐媚子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队长不会真被他迷住了吧？


第65章 
　　……
　　顾承意睁开眼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方景的眸子正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视线从头到尾地打量，眼底的温柔像是大海般将顾承意浸入其中。
　　顾承意眨了眨眼, “你没睡觉？”
　　方景摇摇头。以玩家现在的身体素质, 几天不睡觉也不是什么问题，天知道这一晚上对方景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忐忑又担忧地看了顾承意一整夜, 生怕自己一闭上眼，再醒来时面前的人又不见了。
　　顾承意感知到了方景的不安, 他伸手，手掌覆上方景的手背, “担心什么, 我又不会走了。”
　　方景低声道, “我知道。”
　　他的手腕一翻, 握住顾承意的手，动作小心翼翼的,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更确切的说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 生怕这是一场泡沫般的梦境, 醒来后一切消失，自己再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哪怕是梦, 也希望它能坚持地更久一点。
　　顾承意看他这个样子, 忍不住又心疼起来。
　　他离开蓝星的时候，从未想过再次相见的场景是这样的。他那时候只是轻飘飘的说一句“等我回来”, 便转身去了天外天，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就让方景等了四年。
　　两人在被窝里缠绵了一会, 顾承意听方景说着这四年来发生的事，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方景一下就注意到了，“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顾承意想了想，还是问了：“那个，我走的这四年……龙王归来完结了吗？”
　　“……”
　　方景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完结了。”
　　“太好了。”顾承意眯起眼睛，“那最后男主到底回来没，打脸了没？男主师父还活着不？”
　　他其实不喜欢被剧透，不过现在这环境下，恐怕也很难追剧了，只能问问大结局。
　　“我没看。”
　　方景老老实实道，又怕顾承意失望，马上说，“不过我找人搜集了全集的光盘，放在你那个房间里了，过两天回去后，你可以看。”
　　不止是龙王归来的光盘。
　　永灵降临后，顾承意爱看的电视剧，动漫之类的，很多都断更了。不过因为武神顾离对着蓝星位面发布的宣言，降临后的前半年这段时间，蓝星还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秩序，这些剧集陆陆续续更新完了。之后蓝星进入动荡和秩序重组的时期，直到现在，很多城市还在为物资发愁，很多人饭都吃不饱，工作也找不到，这些娱乐生活更是逐渐销声匿迹。
　　方景知道顾承意爱看这些，他让人找到了这些剧集的光盘，收录起来，放到了景意城专门给顾承意准备的房间里。甚至是一些没有完结的剧集，他也找到了当时剧组的导演组，买下了已经剪辑完但是还没有发布的剩下的内容。
　　此外，还有一些周边手办，游戏光盘等等，这些年他也在陆陆续续的收集。
　　外界传闻方城主品味独特，喜好这些狗血剧和娱乐产品，身边也有人想劝他，顾承意都不一定还活着，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搜集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
　　但对方景而言，这是一种特殊的念想，看到给顾承意准备的房间里琳琅满目的这些东西，方景就会想象如果顾承意回来了会是什么表情，这种信念和画面便是顾承意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让方景坚持下去的理由之一。
　　方景看着表情雀跃的顾承意，想了想，问：“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变得回来吗？”
　　虽然说顾承意什么样他都不介意，但见惯了青年模样的顾承意，如今自家老婆成了个小毛孩，还是让方景有些不习惯。
　　“嗯？”
　　顾承意一愣，回答道：“可以啊，等我的领域修复完，就变回去了。”
　　时间领域的影响并不是永久的，毕竟武神和风雷王是同等级的存在，如今只是因为顾承意的领域受损，暂时无法将时间领域碎片的影响抹消而已，等到星河印修复完他的全部伤势，武神领域自然而然就会将他的身体恢复到巅峰水准。
　　“那就好。”方景松了口气。
　　顾承意扬了扬眉，坏笑道：“要试试吗？这可是武神的限时限定皮肤，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试什么？
　　顾承意的话题跳跃得很，但方景还是马上就get到了。
　　他有些意动，不过目光在顾承意那张带有稚嫩的少年脸庞时，又顿了顿：“……还是等等吧。”
　　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你确定？”
　　顾承意一边说，一边换衣服，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腰身。他低头看着自己平坦劲瘦的小腹，啧啧两声，“这可是能出形状的肚子哦……”
　　方景：“……”
　　顾承意平时都在看什么东西啊？
　　他轻轻咳嗽一声，按住了搔首弄姿的武神大人，“别闹了，好好穿衣服。”
　　……
　　山雀也是一夜没睡。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从见到那个和顾承意长得很像的少年后，队长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山雀虽然以前没接触过顾承意这个自家队长的伴侣，但这四年来方景做的种种，以及在张子安那里听到过的和顾承意有关的事情，也知道队长和他的伴侣感情很好，种种细节都让山雀有些感动。
　　但因为那个少年的出现，以及队长的反应，让山雀在讶异的同时，心里也有点替那个未曾谋面的队长的伴侣开始鸣不平。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原来队长……也是这样的人？
　　明明都已经等了四年，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呢？万一顾承意并没有死，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呢？
　　好吧……四年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她有时候也挺心疼队长沉浸于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等待中，一眼望不到头，但是……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
　　山雀有些纠结。一方面觉得站在常人的角度来说，方景等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似乎也合常理，作为手下，更不该对队长的决定有意见。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家队长有些不地道，要说喜欢上别人也就罢了，但明明跟那个少年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明显是天阙城准备的“替身”，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队长怎么就……
　　正想着，见方景和少年从房间中走出来，山雀愣了一下，赶紧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走上前去。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方景带着顾承意出来，问道。
　　“天水城和迹苍城也派人来天阙城了，柳城主说等您醒后，邀请您去议事厅商量解决裂隙的方法。”山雀低头回答。
　　“天水城和迹苍城？”
　　方景一愣，“是柳兴华邀请来的吗？”
　　“不是，他们似乎是自己过来的。”
　　山雀道，“我觉得，这次的裂隙应该有些不一般，不然也不会惊动天水城的人。”
　　“我知道了。”方景思考了一会，“我过去看看。对了。”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顾承意：“帮我找一套他的衣服。”
　　以前结婚的时候，除了一些定制修身的衣服外，方景和顾承意的衣服很多时候都混着穿的，不过现在顾承意整个人都缩水了，方景的衣服自然是穿不下，只能让山雀另外再准备几套。
　　山雀：“……是。”
　　“我一会儿去找你吧？”
　　顾承意看着方景，道：“一个人挺无聊的。”
　　方景温柔笑笑，手掌抚上顾承意的脑袋，“好。”
　　山雀：“……”
　　议事厅是各城代表商量重要事务的地方，这种地方能是这个少年随便进的吗？
　　队长未免也太纵容他了吧……只是昨晚刚见面而已，就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样想着，山雀看向顾承意的眼神里多了些警惕。
　　方景先离开去了议事厅，山雀打量了一下顾承意，掩下眼中的情绪，“走吧。”
　　顾承意乖乖跟在山雀后面。
　　走了半道，山雀还是没有忍住，酝酿了一下后，道：“柳兴华送你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顾承意眨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装了。”
　　山雀根本不信，嗤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只是和队长的伴侣长得像，就能取代他的位置吧？”
　　好标准的替身剧台词！
　　山雀这句话一下子调动起了顾承意的肥皂剧DNA，他垂眸，一副羞涩的模样，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谁……方城主是个很好的人，能把我带在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顾承意想学电视剧里清纯小白花的样子，可惜演技不到位，这句台词说出来反而像一个心计极深的做作娇弱白莲花。
　　“……”
　　山雀忍住心中的不耐，寒声道：“你根本不懂。”
　　“姐姐，你见过方城主的伴侣吗？”顾承意问。
　　山雀皱了皱眉：“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比不上他呢？”顾承意甜甜一笑，“我相信，只要互相喜欢，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的。你觉得呢？”
　　山雀：“……”
　　这家伙果然目的不纯。
　　山雀沉下脸，心中暗道。
　　山雀心里怎么想的，顾承意不知道，反正他是演爽了，心想我演贱人果然还蛮有一套的。
　　……
　　另一边，方景进入天阙城的议事厅，见到了柳兴华，以及天水城和迹苍城派来的代表。
　　都是他认识的人。
　　天水城的代表，是前异务局的监塔组组长，也是如今天水战队的队长，夏正阳。
　　而迹苍城的代表，则是碎苍的“御用铲屎官”，迹组织的前首领，也就是顾承意当初在碎苍旁边见到的那个朋克青年，名叫云乐逸。
　　“好久不见。”
　　方景见到这两人，也有些诧异，朝二人点了点头。
　　“方城主，好久不见。”
　　夏正阳率先起身，打了个招呼。
　　再次见到方景，夏正阳有些感慨。因为各种事情产生的蝴蝶效应，这一世发生的事情轨迹，其实和夏正阳的上一世已经有了很大的偏差。但方景依然和夏正阳曾经经历过的上一世一样，崭露头角，成为了一方大佬。
　　两人这四年间因为景意城和天水城的联系，还是有不少接触的。
　　“方城主，昨晚睡得可还好？”柳兴华笑着问道。
　　方景还没开口，夏正阳就率先笑了笑，道：“柳城主未免有些太不了解方景了。”
　　别人不清楚，夏正阳是最了解不过了。在旁人眼里，顾承意和方景只是永灵降临前一对普通的夫妻，但夏正阳知道更多。
　　撇去顾承意武神的身份不谈，两人的感情也是夏正阳少见的深厚。这四年来，方景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顾承意，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替身，而移情别恋？
　　他知道顾承意肯定还活着，整个永灵世界，还有谁能对武神产生威胁？若方景真的因为一个替身移情别恋了，等顾承意回来，那才叫一个大灾难呢。
　　所以夏正阳是不相信方景真的会做出那种事的。
　　没想到方景听到柳兴华的话，却是笑了笑，道：“嗯，睡得很好。”
　　没有厌恶，也没有抗拒，方景此时的状态之好，夏正阳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
　　夏正阳：“……”
　　不是哥们，你等等……


第66章 
　　天塌了！！
　　时隔四年, 夏正阳再一次有了天塌下来的感觉。
　　老实说，夏正阳一直觉得，如今的蓝星位面能够活到现在, 有大半都是方景的功劳。四年前永灵降临之际, 武神会出手，可不就是因为方景吗？上一世蓝星覆灭, 可从来没有武神这一出。
　　夏正阳不止一次庆幸, 方景和顾承意结婚，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为民除害”了……当然用词不太准确,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后来顾承意不知所踪，从顾承意带来的那只名为碎苍的黑猫处得知, 顾承意去了天外天, 那是永灵世界最神秘的地方, 估计是被困在那里了。不管是夏正阳, 还是阎尚英，都觉得以武神的能力, 从天外天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如今的蓝星很混乱, 内部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分化竞争, 外部又有永灵世界的全面入侵，但天水城对未来还是抱有乐观态度，武神不在, 群龙无首 , 永灵世界的生物们才如此猖狂，待武神归来, 主持大局，如今的混乱局面短时间内就能平定。
　　但是现在……
　　夏正阳看着方景的表情，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千算万算, 他都没有算到，方景居然……找了个替身，移情别恋了？！
　　这不全完了吗？
　　夏正阳都能想象到，当顾承意解决完天外天的麻烦，回到蓝星，准备找自家老公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时候，发现方景身边居然有了其他人的表情……到时候别说什么守护蓝星了，武神怕是一个人都能带着武神殿把整个蓝星给厥了。
　　“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柳兴华爽朗的笑声，“看来方城主也是性情中人啊，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天下之大，又何必执着于过去的感情呢？以方城主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人生得意须尽欢，遇到喜欢的，尽管喜欢便是，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柳兴华完全不觉得方景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方景什么都好，有手段，有谋略，有实力，是他既惧怕又敬佩的对手之一，注定要成为一方枭雄的存在，可惜就是在对待感情方面，有些过于轴了。都四年了，等了这么久，什么感情也都该放下了，以方景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伴侣找不到，何必执着于从前呢？
　　方景面色冷静，只是礼貌笑笑，并不搭腔。
　　你可闭嘴吧你！
　　夏正阳额头冷汗都快下来了，恨不得上去给柳兴华一拳。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方景和顾承意的关系可以说是维系蓝星位面和平的纽带，要是出了问题，可不只是方景自己的问题，跟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息息相关的。
　　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他站出来说什么好像也不合适，方景如今是一城之主，未必会听他的，而且天水城擅自插足方景的感情生活，好像也说不过去……
　　要不，通知阎尚英，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正当夏正阳焦头烂额之际，议事厅外走进两个人，正是山雀带着顾承意过来了。
　　见到顾承意的第一眼，夏正阳愣住了。
　　……好像。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武神，五官和顾承意如出一辙，但是更加年轻，也更……
　　苗条。
　　在和顾承意对视的时候，夏正阳差点以为是武神回来了，但仔细看去又明显不是，这年龄差显而易见。
　　话说，世界上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吗……该不会是柳兴华这家伙为了拉拢方景，特意找到一个有易容技能的玩家搞出来的吧？
　　顾承意在见到夏正阳和云乐逸时也是一愣，心道这不是老熟人么？刚想打声招呼，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合适，于是微微低头，摆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道：“你们好。”
　　方景起身迎了上去，牵着顾承意的手回到位置，让顾承意坐在他旁边，维护的姿态显而易见。
　　柳兴华很是满意，毕竟顾承意是天阙城送给方景的“礼物”，方景越是喜欢，对他们而言得到景意城的帮助度过裂隙危机的概率就越大。
　　他也没对方景带无关的人参与会议的事表达意见，只是笑道：“既然都到了，那不如正好坐下来商议一下裂隙的事情？”
　　他不清楚顾承意的身份，但在座的其他人，不论是夏正阳还是云乐逸，都是知道方景那位消失的伴侣的真实身份的人，见到方景的态度和场中明显弥漫着粉红泡泡的气氛，表情瞬间诡异起来。
　　“先等等。”
　　夏正阳率先起身，“我突然有点事，稍等我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也出去一下。”云乐逸同样起身。
　　柳兴华：“？”
　　啥意思这是？
　　……
　　“什么？”
　　接到夏正阳电话的时候，阎尚英第一时间还没听明白，他怔愣片刻，“什么叫……替身？”
　　不看肥皂剧的阎队长自然不知道永灵降临前风靡一时的替身梗，夏正阳只好用简单的话解释了一遍。
　　“意思就是，柳兴华为了拉拢方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跟顾承意长得很像的少年。”
　　夏正阳说，“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景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少年。”
　　“不可能吧。”阎尚英下意识道。
　　他跟方景打的交道不少，永灵降临前，他还特意调查过方景和顾承意的感情状况，而且还特意和方景当面聊过，他很确定，方景是很爱顾承意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
　　“我亲眼看到的。”
　　夏正阳语气笃定，“可能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像，或者是方景等了四年，实在坚持不住了，也有可能……总之，重点是，如果方景真的变心了，等顾承意回来后，那怎么办？”
　　阎尚英听着夏正阳的语气，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
　　另一边，迹苍城。
　　碎苍正晒着太阳，眯着眼睛，舒服地打着呼噜，猫爪子拿起旁边的卫星电话，在听到云乐逸汇报完情况后，整只猫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
　　“你说谁？方景？”
　　碎苍不可思议地听云乐逸说完，胡须一跳一跳的。
　　“我早就说过了，蓝星的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嘟囔了一句，随后心想要是顾承意回来了，该不会迁怒它吧？
　　方景你可真行，武神你都敢绿啊……
　　“准备一下，我要去天阙城一趟。”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阙城里鱼龙混杂，耳目众多，消息传得很快。
　　武神殿也知道了这件事。
　　虽说武神殿平日里很少管蓝星位面的事，但也安插了一些眼线在各个城市内，以便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能够及时应对。
　　“方景疯了？”
　　听到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消息，穆眉先是疑惑，随即震惊，然后表情愤怒：“他怎么敢！”
　　白六无则是冷静得多，“消息属实吗？”
　　“回使徒大人，我们也是确认过很多遍，才敢汇报上来的……”
　　“武神殿久不露面，莫不是以为我们都死了？”白六无同样脸色难看，“竟然这样对待殿主……”
　　武神殿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武神的“毒唯”，容不得殿主受半点委屈。四年时间，对人类而言很长，但对武神殿的人而言，不过是眨眼时光，顾承意对方景的好，整个武神殿上下有谁不知道？为了方景，殿主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名义庇护这个位面，结果人还没回来，方景倒是先变了心。
　　“好，真是好得很。”
　　穆眉气急冷笑，在心里忍不住为殿主感到不值，“我看方景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腾的一下起身。
　　“你去干嘛？”白六无诧异。
　　穆眉目光冷冷，“去干嘛，当然是去天阙城了。”
　　……
　　恐怕柳兴华都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已经不知道惊动了几方人，消息一出，各方风起云涌，各路人马紧急赶往天阙城，就连久不问世的穆眉都带着武神殿将士杀了过来。
　　他还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招呼着面前的众人。
　　天水城和迹苍城也派人过来了，有这么多人坐镇，看来这次天阙城的裂隙危机，引起了不少重视啊……
　　去而复返的夏正阳同情地看着柳兴华。
　　先别管什么裂隙不裂隙的事了，柳城主，你怕是要遭老罪咯……
　　不过，方景知道顾承意就是武神的事情吗？
　　夏正阳突然有这个疑问。
　　永灵降临时，异务局都在忙着处理危机，并没有怎么关注武神那边的事，永灵降临之后，他和方景也很少有私底下的接触，所以一直没问。
　　会不会是方景已经知道了顾承意的身份，所以才突然转变了态度？
　　夏正阳代入进方景的视角，自己相爱两年的伴侣居然是永灵世界的统治者之一，瞒了自己这么久，之后突然不知所踪，一去就是四年。如果是他的话……大概率会以为自己不过是武神闲来的消遣，被欺骗玩弄了感情，最后又弃如敝履，一走了之，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想到这里，夏正阳恍然大悟。
　　难怪方景态度突然转变，恐怕就是因爱生恨，明明还喜欢着顾承意，但是又心有怨恨，于是找了个长相相似的替身，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走出上一段感情，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报复顾承意……
　　夏正阳越往下想，越觉得逻辑合情合理，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景，糊涂啊！
　　“方城主。”
　　夏正阳起身，叫了一声方景，对面的方景和顾承意同时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借一步说话。”
　　夏正阳忽略掉方景身边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我有事要和你说。”
　　心急之余，夏正阳又有点荒唐的感觉。
　　——全世界都在为你俩的夫妻感情操心，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67章 
　　夏正阳把方景单独叫出去, 来了一番苦口婆心的促膝长谈。
　　他话说的委婉，但想表达的意思，其实不用说方景也知道。
　　“我知道四年的时间对你来说很长, 但既然都已经等了四年, 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么……”
　　夏正阳努力组织着措辞，“我的意思是, 万一哪一天, 顾承意回来了，见到现在的情况, 难道不会觉得伤心吗，你们好歹也是合法伴侣, 都一起走了那么久了, 也得为他考虑考虑啊……”
　　见方景只是微笑不语, 夏正阳朝议事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开始拉踩，“而且你看那家伙, 长得跟顾承意那么像, 又是柳兴华送过来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肯定有阴谋啊！我都怀疑，他是玩家易容的，就为了欺骗破坏你们的感情。”
　　放在平常, 夏正阳肯定不会说这么越界的话, 如今也是心里着急得很，都开始往顾承意身上泼脏水了：“看他说话的样子莲里莲气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正经人谁这么做作啊！”
　　方景：“……”
　　议事厅里的顾承意幽幽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耳力好得很，夏正阳不会以为这种悄悄话他听不见吧？
　　听着夏正阳还在蛐蛐他, 顾承意起身，往他俩的方向走去。
　　见顾承意往这里靠，夏正阳立马收了声。
　　顾承意也没理他，走到方景旁边，拉住方景的胳膊，用极其绿茶的语气，娇滴滴道：“方城主，我有点饿了，想吃点零食，可不可以给我买呀？”
　　方景低头，无奈又宠溺道：“好。”
　　顾承意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夏正阳，又娇声道：“我也好想喝奶茶哦……”
　　“嗯，一起买。”方景笑着道。
　　旁人觉得顾承意这副模样做作，落在方景眼里，只觉得可爱。
　　一旁的夏正阳：“……”
　　你踏马谁啊，上来就吃这个喝那个的，脸怎么这么大啊！
　　而且，你模仿顾承意也模仿的太明显了吧，喝奶茶吃零食，这种人设你也抄？
　　夏正阳简直无语了，这种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绿茶作风，连他这个24k纯直男都能一眼看穿，方景怎么跟被下了蛊一样，一脸笑得不值钱的样。
　　看着方景和顾承意手拉着手离开，夏正阳扶额，心中长叹一口气。
　　得，这下真完了。
　　……
　　柳兴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他好不容易才凑成了这个局，等着解决天阙城的裂隙危机呢，但从开始到现在，他却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一会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夏正阳又拉着方景说话，让他有一种被忽视的愤怒。
　　但柳兴华也不敢发作，忍了又忍，好不容易等方景和夏正阳再次回来，连忙开腔：“都处理完了吗？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我……”
　　话未说完，又被夏正阳抬手打断。
　　夏正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看着虚虚的，他摆了摆手：“柳城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裂隙的事，等明天再谈吧，我先去休息一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景的事，哪有空管柳兴华，整个蓝星眼看着就要被武神厥了，小小一个天阙城又算什么？
　　“……”
　　柳兴华一愣，刚想开口，另一边的云乐逸也同样一脸焦虑地站起身，“我也是，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下。”
　　夏正阳和云乐逸心事重重地离开，方景见状，也站起身，对柳兴华道：“那今天先这样吧。”
　　说罢，带着顾承意离开，买奶茶去了。
　　“诶，不是……”
　　柳兴华在原地风中凌乱。
　　什么情况？
　　他感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云乐逸和夏正阳那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好像其他人心中都揣着秘密，唯独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里发慌。
　　“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柳兴华见几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
　　“他们应该去通知天水城和迹苍城了。”
　　方景牵着顾承意，走在天阙城的街上，轻声说道。
　　顾承意点头，“当然，夏正阳和云乐逸都知道我的身份，看到你找了个小绿茶，肯定坐不住了。”
　　说完，他揶揄地看向方景，“被人当成移情别恋的渣男啦。”
　　方景无奈，拍了拍顾承意的手：“无妨，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天阙城的裂隙是个机会。”
　　顾承意道，“现在的蓝星，太乱了，永灵世界也是，两边互为对手，打得停不下来，这样的局面不是我想看到的。”
　　真正的威胁不是玩家，不是永灵，而是沈非黎。顾承意很清楚这一点。
　　拥有三个领域的力量加身，同时还有另外半块星河印，沈非黎已经强大到让顾承意都无比忌惮。
　　而且沈非黎的底牌还不止这些，阴浊龙的力量同样被他夺取了，顾承意不知道沈非黎吸收了多少阴浊龙的力量，因为他和沈非黎战斗的时候，他并未使用阴浊龙的浊气。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沈非黎从天外天出来，绝对是一场席卷蓝星和永灵两个位面的大灾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永灵和蓝星居然还在打得不可开交，着实让顾承意头疼。
　　不过这也没办法，两个世界的敌对是设定所致，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你想怎么做？”方景问。
　　“一杯芋泥波波，全糖加冰加小料。”
　　顾承意没回答，走进一家奶茶店，已经开始点上了。
　　“又是你？”
　　店员认识这个孩子，上次来买奶茶的时候没钱，还是让其他人帮忙付的，狐疑道：“这次有钱了？”
　　“有了啊。”顾承意拍了拍胸膛，“我老公有钱。”
　　店员：“？”
　　随后就看到站在少年身后的俊美男人上前，递来一张卡，店员扫了一眼，表情顿时惊悚。
　　这是张极其稀有的黑金卡，全七星城能拥有这种等级的卡的人屈指可数，地位自不必说。
　　突如其来的贵客把奶茶店的店长都给吓到了，不多时，店长亲自捧着卡出来，送还到方景手上。
　　“店长，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啊……”顾承意走后，店员偷偷说：“我好像见过他……”
　　“眼熟什么眼熟？”店长瞪了他一眼，“这种人的事情是你能打听的吗？干你的活就好了。”
　　顾承意手里拿着奶茶，喝了一口，又是一脸绿茶表情，说道：“哎呀，我买这么贵的奶茶，老公不会生气吧……”
　　方景看着顾承意灵动的表情，失笑，“那怎么办？”
　　“生气也没办法，我们干替身这行的，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顾承意哼哼一声，“你就乖乖当冤大头吧。实在不行，就拿身体抵债咯。”
　　还是当米虫的生活快乐。
　　顾承意说完，顿了顿，又道：“具体怎么做，其实我还没有想好。但至少，以现在这个局面，想要对抗沈非黎，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他看着方景，“你知道当初阴浊龙现世，我是怎么做的吗？”
　　方景点头：“嗯，我知道。”
　　自从顾承意马甲暴露后，这四年时间，方景搜集了很多和武神有关的消息，随着永灵世界降临，人们对于永灵世界的接触越来越多，和武神有关的许多过往也都随之被了解。
　　当年阴浊龙出现的时候，永灵世界其实并无九殿十劫的说法，那时候的永灵还是一片兵荒马乱，各大势力互相争夺地盘，打得不可开交，和现在的情况其实有些相似。
　　即便危机当头，也并没有让所有人团结一心。蓝星位面尚且如此，拥有无数个小世界的永灵更是如此。
　　最后关头，也是武神顾离站了出来，以雷霆手段带着武神殿军团一路镇压过去，哪怕是与他同级别的存在，武神也丝毫不虚，短短一年之内，便以一己之力将永灵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有人说武神是野心家，有人说他是不计后果的疯子，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武神这番姿态，最后九殿十劫也不会站在一起，带领着整个永灵世界共同抵御阴浊龙的威胁。
　　“人就是这样，哪怕危险在眼前，也觉得不关自己的事。”
　　顾承意耸耸肩，“等我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关他们的事了。”
　　“昨晚我隐隐约约有个想法。”
　　顾承意喝着奶茶，“既然世界是个游戏，那么在游戏里，真正能够解决BOSS的，其实不是我，而是……”
　　方景若有所思：“玩家？”
　　“对，玩家。”
　　顾承意点点头。他在蓝星上玩过的游戏很多，比起其他的九殿十劫，思路要开阔得多，“你知道在永灵世界，一个正常水准的永灵生物，想要从一层爬到五十层的水平，需要多久吗？”
　　顿了顿，顾承意道：“至少八十年，而且还是在天赋不错的情况下。而玩家没有瓶颈，只需要经验达到了。就能升级，虽然在力量的运用上，因为不是自己修炼的能力，所以实际战斗会弱一些，但数量可以弥补质量。”
　　方景见到的顾承意，大部分时候都是比较懒散的，贪吃的，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面前的顾承意终于展现出武神本该有的魄力的冰山一角。
　　“沈非黎现在被困在天外天，迟早会出来，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晚。”
　　顾承意抬眼，“如果我们只是在这里等着，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方景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想……”
　　难怪顾承意明知道替身这件事会引起多个势力的注意，会把局势变得更混乱，却仍要这样做。
　　顾承意笑着道：“拯救世界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武神殿的事。既然蓝星和永灵不能站在一起，那我就帮上一把，让他们坐上同一条船。”


第68章 
　　原地坐以待毙没有意义, 想到办法就去做，在这一点上，顾承意向来是个行动派。
　　攘外先安内, 蓝星目前这种混乱如散沙般的局面, 没有办法凝成一股绳，而玩家又是顾承意的计划里重要的一环, 所以要做的第一步, 就是把蓝星的问题先搞定。
　　“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顾承意和方景说完，问道。
　　方景点头, “简单粗暴，但是短期内确实是最直接的办法了。”
　　“你和阎尚英应该也想过吧？”顾承意好奇地问, 见方景点头, 又道：“然后呢, 失败了？”
　　“嗯。”
　　以方景和阎尚英的聪明, 当然知道眼下这种局面无法长久，但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永灵降临, 秩序混乱, 原本的那一套社会的运行逻辑已经行不通了, 加上玩家大量崛起，无数普通人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随着混乱时代的到来, 自然也就有了另外的心思。
　　七星城建立之后, 阎尚英和方景都想过将七星城的力量联合起来，但这难度太高了。
　　一方面, 七星城已成气候，各个城市的城主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资源，自然不愿意拱手让权, 另一方面，不管是阎尚英所处的天水城，还是方景所在的景意城，都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阎尚英想要快刀斩乱麻，和方景联合起来，先把蓝星位面的所有资源整合起来，共同对抗永灵。但方景却有不同的意见，永灵降临，裂隙四起，这种情况下蓝星还要先内战一番，势必会经历大震荡，不仅许多人会遭殃，还会大幅削弱蓝星方面的力量，反而会让永灵世界趁虚而入。
　　就连阎尚英和方景在这方面都理念不合，于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维持现状。
　　——归根结底，阎尚英和方景都是蓝星人，哪怕方景的等级领先，也只是个体能力的强罢了，其他人或许会忌惮他，可绝不会听命于他。乱世出野心，谁都想成为那个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人，都是蓝星人，谁比谁高贵？
　　武神殿或许能做到，毕竟武神殿本就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可惜，武神殿并不关心蓝星位面，也不在乎他们内部是否混乱，他们只是局外人，只听武神的命令。
　　现在顾承意回来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其实我不喜欢这么麻烦。”
　　顾承意叹了口气，“管一个武神殿，我都已经够心累的了。”
　　很多人都以为武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事实上这是误解，真正的情况截然相反。即便是在脱离永灵塔之前，武神殿下属层也仅仅只有两个，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顾承意并不喜欢做一个掌权者。
　　方景问：“那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顾承意看着他，“想做咸鱼。”
　　方景：“……”
　　“是真的。”
　　顾承意认真道：“搞那些阴谋诡计很累，管这个管那个也很累……我一直觉得，在蓝星的那两年，是我最舒服的状态，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只是追剧吃零食，累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你……这就很快乐了。”
　　其实最早那个顾家村的小顾离，就是一个很爱玩的人。
　　没心没肺，贪吃又贪玩。
　　如果不是因为那双无形的手拨动着命运，让顾离走上了属于武神的复仇的道路，那个小顾离长大后，或许就会是现在顾承意的样子。倘若真的有那个“真我”的灵魂，顾承意觉得那个顾家村的小顾离，就是他的“真我”。
　　“抛去武神的力量，可能碎苍说的没错。”
　　顾承意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喜欢当‘娇妻’的咸鱼吧。”
　　方景却摇了摇头，“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方景不喜欢“娇妻”这个说法，顾承意分明有着征服世界的力量，他有无数种选择，或许每一种都可以给世界带来巨大的改变，但他偏偏选择了最无害的一种。
　　人的野心会随着力量而膨胀，永灵降临以来，方景见过无数个这样的人，因此才更知道顾承意这份看似微不足道的想做咸鱼的梦想，有多么难能可贵。
　　他一直觉得顾承意剔透如水晶，即便知道了他武神的身份，也依然秉持着自己的想法，没有改变。
　　“我之前说，要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顾承意笑着道：“其实是有私心的，因为那个我们住在一起的普通又平凡的世界……本来就是我想要的。”
　　方景低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翘起，摸了摸顾承意的头发，轻声说：“我想要的世界，是有你在的世界。”
　　经历了四年的离别，这是方景的真心话。
　　哪怕他现在比永灵降临前更富有，更有权势，方景依然觉得，那个在别墅里跟顾承意坐在小沙发里，看着他打游戏的方景，才是真正的方景，而不是方总裁，方城主……
　　“好巧，这句话我也说过。”
　　顾承意牵起他的手，“那等世界恢复正常了，我想要个更大的游戏室，可以吗？”
　　方景握紧他的手掌，“当然可以。”
　　……
　　既然决定先把蓝星位面这一团乱麻的局面解决掉，自然要所有人都到场才行。
　　顾承意可不想带着武神殿一个个推过去，那样虽然简单粗暴，但太费时间了。
　　方景找替身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天水城，迹苍城和武神殿应该很快就会到，但七星城还有三城还在观望。
　　于是方景再次找人向另外三城传流言，大概意思就是柳兴华为了自己的野心，利用替身蛊惑了方景的心智，准备和景意城合作，扫荡七星城，形成统一的局面。
　　至于顾承意这个“替身”，则是被传成了被柳兴华秘密培养的拥有特殊天赋技能的玩家。
　　不仅如此，即将降临天阙城的裂隙，也在方景的授意下开始散播流言，被说成一个充满宝藏的秘境。
　　消息真真假假，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却很有效。
　　这个消息放出去，果然，另外三城都有些坐不住了。
　　天阙城的动向他们一直在关注，先是方景出现在天阙城内，而后又传来所谓替身的消息，根据他们的情报，方景对那个“替身”的确非常在意，几乎是言听计从，跟被下了蛊一样，这让不少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所谓“拥有蛊惑天赋技能”的流言一下子就合理了。
　　更重要的是，天水城、迹苍城和武神殿的确都有所动作，特别是武神殿，如果仅仅只是替身之说，完全不能解释武神殿的异常，武神殿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
　　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有说天阙城和景意城即将合并组成联盟的，有说武神殿也已经被说服，加入联盟的，有说方景其实是装的……各种猜测不断冒出来。
　　很快，七星城的另外三城也开始动作，藉由共同商议天阙城裂隙的借口，纷纷带人往天阙城赶。
　　一时间，风起云涌，原本就不算平静的蓝星位面，更加混乱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瞄准了天阙城。
　　……
　　“哈？”
　　柳兴华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脸懵逼。
　　“什么跟什么啊，我和方景要联盟？”
　　柳兴华不可思议道:“哪来的消息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现在外面都在说……”
　　手下低着头：“而且，武神殿那边，确实也有动作。”
　　柳兴华忍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
　　说他送给方景的“替身”，其实是他秘密培养的玩家，这种说辞完全是无稽之谈。
　　苍天可鉴，他分明是想向景意城求援，又怕方景因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正好手下找到了个跟方景的伴侣长得很像的少年，于是便给方景卖个好，方景要喜欢最好，要是不喜欢，他还有别的条件可以开给他。
　　至于结盟的传言就更离谱了。
　　不过……
　　柳兴华想起昨天的时候，夏正阳和云乐逸那明显异常的言行……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至于把武神殿都惊动了么？完全解释不通啊。
　　难道传言是真的？即将降临天阙城的裂隙，真的是什么特殊秘境，有宝藏的那种？要知道武神殿可是九殿之一，什么宝藏没见过？若是连武神殿都垂涎，那得是多珍贵的秘境啊……
　　这样一想，倒是能合理地解释这一系列异常。
　　“七星城都派人来了？”
　　柳兴华再次确认道。
　　“是的，七星城的城主都在往天阙城赶，并且给我们发来了消息，最晚的一个，应该三天之内也能到。”
　　三天？
　　时间有点紧迫。
　　柳兴华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行，来就来吧，有武神殿在，他们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
　　最晚的三天才能到，但来得快的，今天就已经到了。
　　第一个到达天阙城的，自然是武神殿的人。
　　傍晚时分，天阙城的民众们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便看见头顶的天空来了一批人，浩浩荡荡，宛如神话中的天兵天将腾云而来，一路逼近城主府。
　　“是武神殿！”
　　有人认出了为首的穆眉，惊呼出声。
　　武神殿在蓝星的地位特殊，从某种角度来说，蓝星之所以能到现在还存在，而没有覆灭，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有武神殿镇守在此，但武神殿并不属于蓝星，而是来自永灵，因而在大部分心中，武神殿都是让他们又敬畏又惧怕的存在。
　　得到消息的柳兴华连忙赶出来迎接，“原来是武神殿使徒大人……”
　　七星城是蓝星规模最大的七座城市，按理来说，别的城来七星城拜访，这种没有过境函就擅自进入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挑衅了，但武神殿显然不会管这些烦人的规矩，自顾自就闯了进来，柳兴华虽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表情依然恭恭敬敬，甚至称得上惶恐。
　　“少说废话。”
　　穆眉脸色冷冷，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柳兴华：“方景人呢？”
　　柳兴华一愣。
　　怎么是来找方景的？


第69章 
　　武神头号毒唯驾到的气势不容小觑, 隔着八百里远都能感受到穆眉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势。
　　武神殿虽久不入世，但武神殿使徒的名号响亮，之前蓝星位面还未形成七星城的时候, 柳兴华作为天阙战队的队长, 就亲眼见过穆眉出手。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作为九殿之一的武神殿有多强大。
　　此刻穆眉面色冷硬, 低头看着柳兴华, 被她注视着的柳兴华就连大气也不敢喘，额头早已冷汗直冒。
　　“我问你话呢。”
　　穆眉表情杀气腾腾, “方景在哪？”
　　“方……方城主在城中的酒店中住着呢……”
　　柳兴华小声道，“使徒大人, 是有什么事……”
　　穆眉只是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搭理, 便带着人往酒店的方向飞去。
　　她这次并没有带很多人, 身后不过百名武神殿军团的将士，带在玩家眼中, 随便拉出来一个武神殿军团的将士, 都抵得上永灵塔的一个高层大BOSS了, 威慑性直接拉满。
　　说到底，穆眉对蓝星上的人并不感冒，她之所以在蓝星位面待着, 只是因为顾承意临走前说的话罢了, 因为殿主在意的人在这，所以武神殿愿意为殿主守护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
　　方景都移情别恋了，这蓝星对于武神殿来说，又有什么价值？
　　穆眉一边往酒店赶, 一边在心里为殿主感到不值。
　　她早就跟白六无他们吐槽过，蓝星上的人靠不住，殿主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蓝星人？
　　若是殿主喜欢，永灵世界那么多长得好看的各族王子公主，还不是随便殿主挑……
　　明明得了殿主的喜欢，却还不感恩戴德，区区四年而已，人类的感情和耐心就这么不值钱么？
　　天阙城内阴云密布，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武神殿的人释放出的威压。
　　山雀也察觉到了，连忙走出酒店，一抬头便愣在原地。
　　“使徒大人？”
　　山雀惊讶道：“您怎么……”
　　“闪开。”
　　穆眉只是轻轻一眼，无形的力量便将面前的山雀弹开，随后转身，对着身后武神殿将士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方景。”
　　山雀一愣，挣扎着起身道：“使徒大人找我们队长是有什么事吗？”
　　穆眉冷冷一笑，“什么事？我来取他的狗头。”
　　说罢，抬腿便踏入酒店之内。
　　无需指路，以穆眉的感知力，踏入酒店的这一刻，就能轻易感知到方景所在的位置。
　　她一路向前走，同时手掌轻轻一摊，一把长剑便出现在手中。
　　酒店中还有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愣了神，几个酒店服务员想要上前询问阻止，穆眉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径直向前，无形的力场将拦路的人全部弹开。
　　她一路走到方景所在的房间，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四年前，在蓝星见到殿主时的场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在蓝星的殿主，和在武神殿时完全是不同的形象，不再冷硬，不再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在殿主身边那么久，穆眉不是没有见过他笑，可即便是开心的时候，殿主的笑容也是很淡的。
　　穆眉很喜欢听永灵世界的各种八卦，以及各族秘辛，碰到有趣的事情，就会跟殿主分享。不过殿主每次都是无奈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偶尔会感兴趣地听一耳朵，但大部分时候，殿主好像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关心。
　　穆眉总觉得，殿主像是外面裹了一层壳，她总觉得那个不是真正的殿主，但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的时候，殿主却只是笑笑，说，“我一直是这样的，穆眉。”
　　一直是这样的吗？不是的。
　　在蓝星的时候，她见到的殿主可不是这样的，好像终于把外面那层壳卸了下来，露出里面柔软的跟小孩一样的笑容，他看向方景的眼神充满爱意，会暗戳戳地在送给他的礼物上刻蓝星人看不懂的情话。这样的殿主，是鲜活的，真实的，她所没有见过的。
　　穆眉很羡慕方景，也很嫉妒他。
　　她也想要殿主对她露出那样的笑容。
　　当时有多羡慕，如今就有多恨。那样好的殿主，把自己那样鲜活的一面给了他，拥有了武神的喜爱，为什么却不懂得珍惜？
　　她知道或许殿主回来后，会不满她的自作主张和冲动，甚至会责怪她，这对穆眉来说比任何惩罚还要严重。可是……她克制不住，她现在只想走到方景面前，让这个明明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却不懂得珍惜的人付出代价。
　　穆眉沉下眸子，伸出手，带着满腔浓烈的杀意与怨恨，推开了面前的门。
　　“我又赢啦！”
　　门内，少年光着脚踩在沙发上，捧着手里的游戏手柄，大笑出声，拍了拍方景的肩膀：“怎么样，服不服？这套连招我可是练了很久的！”
　　一旁的男人无奈又温柔地笑着。
　　这样的一幕撞入穆眉眼中，让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停止了思考。
　　她看到沙发上的少年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眸子眯起，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穆眉，你来啦。”
　　……
　　丸辣，全丸辣！！
　　接到消息的夏正阳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他的消息昨天刚刚传给天水城，阎尚英还在赶路呢，怎么武神殿的人就先到了？
　　这也太快了吧！
　　夏正阳满脑子都想着等顾承意回来，看到方景移情别恋，可能会把蓝星给撅了，却忘记了武神殿这一茬。
　　顾承意对蓝星还是有感情的，就算方景做出了这种渣男行径，看在往日情谊的份上，武神不一定会翻脸，但是武神殿……那才是武神最大的毒唯聚集地啊！！
　　都不用等到顾承意回来，就武神殿那群只拿顾承意当神一样供起来的家伙，想要掀翻整个蓝星位面，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果不其然，夏正阳刚刚想起这茬，就接到了武神殿的人抵达天阙城的消息。
　　夏正阳还在吃晚饭呢，一听到这个消息，筷子都吓掉了，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就往方景所在的酒店赶，企图在武神殿的人砍死方景之前周旋一下。
　　结果刚到酒店，就看到门口兵荒马乱，一排排武神殿军团的将士如同雕像一般站在街道上，周围是一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人群。
　　夏正阳飞快上前，扶起地上的山雀，“什么情况？武神殿的人进去了？”
　　山雀面如死灰：“嗯，进去了……她去找队长了。”
　　夏正阳眼前一黑，“来的是谁？”
　　武神殿四使徒，夏正阳也颇为了解，魏屠性格偏软，耳根子也软，能听劝，好忽悠。白六无和霍飞鹰虽然不好忽悠，但是性格冷静，没那么容易冲动，至少会顾及顾承意的面子，不会把事情弄得无法收场……
　　“是穆眉。”
　　得到的答案让夏正阳直呼天塌了。
　　偏偏来的是穆眉！！
　　山雀见夏正阳要进去，赶紧说：“我和你一起去!”
　　夏正阳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我去给方景收尸，你也一起吗？
　　叹了口气，夏正阳只能带着她一起。
　　路上，山雀表情迷茫又恐惧：“为什么武神殿的人要来找队长，队长明明没有招惹过他们啊？”
　　“还没招惹？”
　　夏正阳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他边跑边说：“你知道方景的伴侣吧？就是那个永灵降临后消失四年的那个，顾承意。”
　　山雀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队长找替身这件事，她还挺替顾承意鸣不平的。
　　“你知道顾承意是谁吗？”
　　山雀摇头。
　　“武神殿殿主，武神顾离。”
　　夏正阳道：“他俩是同一个人。”
　　山雀感觉自己头皮炸开了。
　　难怪！
　　这么离谱的消息，她竟然没有觉得怀疑，反而是第一时间想通了很多事。
　　难怪身为九殿十劫的武神，居然会选择站在蓝星这一边，难怪顾承意消失后，武神也不知所踪，难怪……武神殿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方景。
　　“你就说方景这一出头不头疼吧。”
　　夏正阳苦笑道：“本来武神找了个蓝星人老公这事，就已经够惊悚的了，现在这个蓝星老公还把武神给绿了，这就算了，偏偏来的还是最毒唯的穆眉，你们队长这下是死定了。……哦，不止是他死定了，咱们也要完蛋了。”
　　“我就知道那个替身有问题！”
　　山雀说：“看来传闻是真的……那个替身，果然是有蛊惑技能，不然的话，队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嗯，我信，但是你猜穆眉信不信？”
　　夏正阳摇头，“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信了，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就会放过方景？”
　　夏正阳叹气，“你可能不了解穆眉，这家伙完全就是武神的狂热信徒，对信徒来说，不管是不是出自方景本心，只要有渎神之举，她就不会姑息一点。看似好说话，其实整个武神殿最不讲理的就是她了，我之前见过她两面，光是跟她对视，我都心里发怵……”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方景所在的房间门口。
　　“不对劲。”
　　夏正阳停下脚步，“好安静……”
　　山雀同样惊疑。
　　确实安静地有点过分了……
　　夏正阳闭上眼，侧耳倾听了一会：“你听到惨叫声了吗？”
　　山雀摇头：“没有。”
　　“有力量波动吗？”
　　“没有。”
　　“那完了。”
　　夏正阳闭眼，“方景已经噶了。”
　　山雀：“！！！”
　　不愧是武神殿唯粉头子，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直接快刀斩乱麻了，方景怕是连解释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正心如死灰，面前的房门开了。
　　刚刚还被描述地如同杀人不眨眼、性格无法捉摸的女魔头穆眉听到动静，打开门，站在他们面前。
　　穆眉打量两人，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你们好。”
　　夏正阳和山雀：“……”
　　这是什么临死前的幻觉吗？


第70章 
　　“你……你真的是顾承意？”
　　夏正阳看着沙发上的少年, 两眼发直，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是你爹。”
　　顾承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原本夏正阳还有些怀疑, 听到顾承意这个语气, 顿时深信不疑。
　　这种欠揍的态度……包是那个死宅武神没跑了!
　　一场堪称蓝星位面毁灭大灾难的危机就这样被解除，夏正阳长长的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进入这个房间的前几分钟, 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最坏的结果。万幸，这些坏结果都没有发生。
　　“我就知道。”
　　夏正阳擦掉头上的冷汗, “方景这么专一长情的人，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呢？我早就该想到的, 明明长得那么像……”
　　“是吗？”顾承意幽幽地看着他。
　　夏正阳正色道：“当然, 见到你的时候我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毕竟一般人可以模仿你的长相, 但那种特殊的气质，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顾承意面无表情：“特殊的气质？是指莲里莲气的气质么？”
　　夏正阳：“……”
　　他听到了！
　　昨天在议事厅外, 他劝说方景的时候, 就蛐蛐了顾承意一顿, 那时候的他急火攻心，为了让方景回心转意，把顾承意这个“替身”说成了祸国殃民的绿茶婊, 嘴里可是一句好话都没有。
　　一旁的穆眉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听到顾承意这话，原本平静祥和的脸色顿时一变, 不善地看向夏正阳。
　　莲里莲气，是说我们殿主吗？！
　　还没擦干净的冷汗再次渗出，夏正阳忙道：“我那不是为了你们着想吗, 方景要真找了个替身，那不就成渣男了？我说这些话是为谁出头？还不是为了你！”
　　他越想越气，想着这两天自己的心惊胆战，连白头发都凭空长了好几根，“靠，我在那边着急的不行，你俩倒玩上替身play了！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老子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你俩的事，我真服了，你俩谈个恋爱，整个世界都跟着操心……等等。”
　　说到一半，夏正阳盯着顾承意：“你不会把我们都当成你俩play的一环了吧？”
　　顾承意抬头看天。
　　误会确实是真误会，但这两天看着夏正阳等人的反应，顾承意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顾承意跟夏正阳也算是老熟人了，在蓝星上第一个认出顾承意武神身份的便是他，所以顾承意和夏正阳说话的时候，也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这对另一边的山雀来说，冲击力就很大了。
　　山雀脸色复杂，看着沙发上那个懒散又随意的少年，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武神吗……
　　对于蓝星位面的人来说，武神绝对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人，是九殿十劫，是永灵的统治者之一，同时也是庇护蓝星的伟大存在。山雀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武神，但也听过诸多武神的传说，在她心中，武神的形象高大伟岸，宛如电视剧里的世外高人一般。
　　如今亲眼见到武神，再回想起顾承意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以及几乎随时随地贴着方景摆出撒娇姿态的样子。
　　山雀：“……”
　　感觉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
　　误会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在听到顾承意的计划后，夏正阳诧异道：“你要把蓝星位面重新……整合起来？”
　　“整合”是个委婉的说法，按照顾承意的计划，不客气的说，顾承意就跟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一样，准备统治蓝星。
　　不过夏正阳心中反而是长出一口气。
　　换做任何一个人提出这个想法，夏正阳都会反对的，但顾承意不一样，甚至可以说，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这个问题他和阎尚英也讨论过，以蓝星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阎尚英认为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手段，将变成散沙的各方实力全部整合起来，而顾承意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他足够强大，几乎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想要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顾承意没有野心，身为武神，更不会沉溺于人类世界的权柄。
　　“没错。”
　　顾承意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不管是蓝星还是永灵，真正的威胁都不是对方，而是沈非黎，你们在这里互相争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有共同的威胁，才有合作的可能，只不过当初顾承意和沈非黎在天外天，并且因为时间领域的关系，直接跨越了四年，否则的话，四年前蓝星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这四年因为武神和沈非黎消失了，才导致蓝星和永灵的关系失去了武神的调平，野蛮生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好在为时还不算晚。
　　“但是蓝星现在形式复杂，各个城市互相有利益冲突，而且不少城市之间完全是敌对关系，想要整合起来，不是一般的难。”
　　夏正阳说道。
　　但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这个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果然，顾承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在乎他们有什么冲突吗？”
　　顾承意说。
　　该说不说，顾承意此时这副模样和语气，实在太像一个反派了……
　　人生如戏，当初夏正阳在烤肉店里第一次认出顾承意的时候，就对顾承意严防死守，生怕武神会变成反派，企图征服世界。如今夏正阳倒是巴不得顾承意统治世界的人之一，最起码顾承意有这个能力，让蓝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让所有人的生活步入和平的正轨。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阎队。”
　　夏正阳认真道：“阎队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那个，先不急……”
　　顾承意抬手道，随后轻轻咳嗽一声：“其实，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们一下。”
　　“什么？”夏正阳一愣。
　　山雀也同样一怔，身为武神，还有什么事需要拜托他们的吗？
　　穆眉倒没什么表情变化，对她来说，顾承意想做的事情，武神殿上下所有人都会帮他完成的。
　　只有方景抽了抽嘴角，他太了解自家老婆的性格了，顾承意还没开口，他就隐隐猜到了顾承意想做什么了。
　　顾承意其实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却透着兴奋和期待。
　　他想演这段已经很久了！！
　　……
　　“……什么意思？”
　　柳兴华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穆眉，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什么叫接刀祭？”
　　武神殿突然来到天阙城，这完全超出了柳兴华的预料，而且一来就要找方景，一副兴师问罪，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柳兴华一阵惧怕。
　　他本以为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穆眉代表武神殿表示之前只是一场误会，并且找到了柳兴华，道出了武神殿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你没有听错。”
　　穆眉面无表情道：“殿主大人离开蓝星位面后便没有再出现，武神殿久无首领，如今需要选出一位代理殿主……”
　　理由其实不好找，顾承意想了半天，想破头才想出一个颇为蹩脚的理由。
　　大致意思就是因为武神离开了四年，武神殿群龙无首，根据“设定”，需要选出一个新的代理殿主。
　　于是武神殿带来了武神临走前留在蓝星的佩刀“雷烬”，所谓“接刀祭”，便是能够拔出佩刀雷烬，得到神器认可之人，便可代替武神成为代理殿主，执掌武神殿……
　　柳兴华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展开？
　　“只要能拔出雷烬，就能成为武神殿新的首领？”
　　柳兴华深吸一口气：“真的么？那雷烬的归属？”
　　穆眉点点头：“自然是属于拔刀之人。”
　　柳兴华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方景之所以成为玩家最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武器，五十级的金品武器，即便在现在也是超水准的存在，身为玩家，谁都知道装备的重要性。
　　方景的拂雪剑固然很强，但是和武神的佩刀一比……简直跟破铜烂铁差不多了。
　　那可是武神的佩刀，传说中诞生于远古秘境的上级神器！
　　若是能得到这把刀，加上代理殿主的位置……毫无疑问，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谁就能成为蓝星位面绝对的领袖，制定自己的规则。
　　既是武神的权柄，也是通天的坦途……
　　巨大的消息降临，将柳兴华的理智都冲乱了，他甚至无法去思考这个消息背后的真实性，毕竟说出这件事的是穆眉这个武神殿使徒，以武神殿的特殊地位，压根没有必要骗他们。
　　“两日后，七星城的所有城主都会来到天阙城。”
　　穆眉看着他，道：“届时接刀祭便会进行，所有四十级以上的玩家，都有资格进行拔刀的考验。”
　　柳兴华深吸一口气，掩下心中的狂热：“我知道了。”
　　这个消息柳兴华瞒不住，也不可能瞒住。
　　很快，这个杜撰出来的“接刀祭”便传了出去，在整个蓝星位面掀起了巨大的惊涛骇浪，正在赶往天阙城的各个城主们听到这个消息，皆是一愣，在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后，也和柳兴华一样，难掩疯狂。
　　谁都想成为那个拔刀之人。
　　众城主们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提前察觉到风声，往天阙城赶了，难怪天水城，景意城和迹苍城的人都出现在了天阙城，看来也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这件事，所谓的裂隙不过是个幌子……
　　柳兴华，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消息一出，举世瞩目。
　　唯有阎尚英看着手里的报告，眼神陷入片刻的迷茫：“……”
　　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了呢？


第71章 
　　只要是殿主想做的事, 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
　　穆眉看着手里的“台词本”，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尴尬地脚趾抠地。
　　“殿主, 真的要说这些话吗……”
　　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加油, 你可以的。”
　　顾承意充满鼓励地看着她。
　　此时的顾承意还是少年形态，穆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殿主这个样子了, 她最早加入武神殿的时候, 顾承意差不多就是这么大。后来的武神虽然变得更强大，更成熟, 但偶尔的时候, 穆眉还是会怀念当初那个还是少年的武神。
　　即便只是因为时间领域的关系而改变了外表，穆眉看着眼前的少年武神，眼神有些恍惚，随后变得坚定起来：“好，我能做到的。”
　　殿主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武神殿陪他玩一次怎么了？
　　况且……丢人也不是她一个人丢。
　　穆眉心中暗想，打定主意一会得把白六无他们也一起拉进来。
　　……
　　另一边, 山雀和夏正阳站在一起，两人看着手上自己被分配到的台词, 无语凝噎。
　　“武神阁下他……”
　　山雀欲言又止：“平常都在看什么东西啊？”
　　“这还不明显么？”
　　夏正阳抽了抽嘴角：“都是看肥皂剧看的。”
　　等蓝星恢复正常秩序，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拍脑残小剧场的剧组都给一锅端了！
　　……
　　随着“接刀祭”的消息传播越来越广，整个天阙城都陷入了特殊的氛围。
　　七星城的城主陆陆续续抵达，自永灵降临后，蓝星就很少有过这种多方势力齐聚一堂的画面了。
　　待到所有城主到齐, 所谓的接刀祭也如约开启。
　　地点是在天阙城的城主府内。
　　为了在武神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也为了在其他城市的城主面前展露实力, 柳兴华这次也是下了大功夫, 亲自操办起这场特殊的盛宴。
　　华丽的灯光透过精致的金色雕花窗棂，洒在铺满红毯的大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柏香气，每一处细节都尽显奢华。为了这场由武神殿的名义举办的盛典，各方城主也是费劲了心思，能够进入这个会场的，皆是非富即贵，是各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对大部分人而言，武神殿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就连武神殿所在的城市，蓝星位面的人都是进不去的。武神殿久不入世，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新闻，让在场的人在惊叹的同时，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代理殿主……人人都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不仅能获得武神的神器佩刀，而且若是能够号令武神殿，便能轻而易举地一统世界，甚至于结束蓝星与永灵的战争，成为永垂青史的英雄人物。
　　“阎队，好久不见啊。”
　　华廷城的城主在宴会中见到了阎尚英，脸上堆着笑容，打起了招呼：“阎队也对接刀祭感兴趣？看来这代理殿主的诱惑力，果然够大啊……”
　　阎尚英虽是天水城的城主，但因为异务局在玩家里的名声太大，大家见到阎尚英，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一句“阎队”。
　　阎尚英诧异回头，见到打招呼的人后，只是微笑着应了一下，也不作声，表情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
　　他来天阙城，是为了方景的事来的，但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了什么“接刀祭”的消息。
　　阎尚英对武神殿的了解可比一般人要多，武神殿中的人各个对武神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搞出个什么“代理武神”来？况且，高傲如武神殿，也不可能接受蓝星人的领导。
　　可是这件事到处都在传，没有武神殿的授意，柳兴华除非是疯了，不然哪里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到了天阙城后，阎尚英第一时间就去找方景了解情况，却被夏正阳拦了下来。
　　“你就先别管了，阎队。”
　　夏正阳说：“反正，现在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老老实实等两天，等接刀祭结束，你就全知道了。”
　　回想起夏正阳说这句话的表情，阎尚英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以夏正阳的性格，应该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看来，天阙城内一定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阎尚英也只能按耐住自己心中的焦虑，静观其变。
　　当然，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碎苍。
　　碎苍踩在云乐逸的肩膀上，进入了宴会，打量着周围的情况，道：“你是说，武神殿因为方景的事，穆眉亲自带人杀到天阙城，扬言要找方景，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是这样没错……”
　　云乐逸挠了挠头：“具体情况我也没搞懂，反正还挺乱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接刀祭，武神殿之前有这样的先例吗？”
　　“当然没有。”碎苍道：“我反正从来没听说过。不过……”
　　碎苍眨了眨眼：“祭典，传承，神器……我怎么感觉这些元素有点眼熟？”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过类似的剧情发展……
　　阎尚英和碎苍认识顾承意，所以觉得不对劲，但对于其他城主来说，一切如常，整个宴会内洋溢着狂热的氛围，城主们暂时放下了原本的恩怨和各自的利益，脸上摆起笑容寒暄起来。
　　“刘城主，你怎么也在啊？”
　　“哈哈哈哈，看来今天这里熟人不少啊。”
　　“那是自然，武神的神器佩刀，谁会不想要呢？只是不知道这个幸运儿会是谁。”
　　“如果真的有人能成为武神殿的代理殿主，蓝星目前的局势，恐怕会迎来巨变吧……”
　　宴会另一边，空年攻塔队的队长带着自家队员站在角落，一边吃着宴会上的美食，一边观察四周。
　　“好多大人物啊。”
　　队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空年也能进来，看来我们真是好起来了……”
　　“和咱有什么关系啊，队长。”
　　队员翻了个白眼：“不是那孩子给我们发的请柬么，要谢也是要谢他好吧。”
　　“唉，没想到他还真的被方景给看中了。”
　　队长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还挺好的，也是，能够跟在方景身边，不管是安全性还是生活，都有保障了。”
　　只是，像方景这种大人物，恐怕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那孩子聪明一点，趁着得宠的时候能多弄点好处，跟着方景的天将明战队混混经验，把等级升上去也行，这样以后也有保障。实在不行，回头来空年攻塔队，虽然他们不是什么有钱战队，但多一双筷子，应该还是养得起的……
　　队长也是操碎了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方景和顾承意进来了。
　　全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两人身上停留。
　　阎尚英看到顾承意，表情一怔。
　　……他以为“替身”只是个形容词，没想到居然跟顾承意长得居然那么像？
　　碎苍还在吃着盘子里的东西，见周围气氛不对，抬头一看。
　　草。
　　看到顾承意出现的瞬间，碎苍就明白过来了。
　　作为器灵，碎苍不像别人那样用视觉分辨人，它能够看到灵魂的波动，从而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伪装。
　　你妈的，这不就是顾承意吗！
　　难怪它感觉整个事情透着一股眼熟的套路……什么神器，庆典，接刀祭的，这tm不就是龙王归来里面的剧情吗！
　　在场的城主们在见到方景旁边的少年时，互相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接刀祭的事情人尽皆知，但在此之前，关于方城主的八卦也流传甚广，都说方景找了个小替身新宠，喜欢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今日一见，果然长相出众，难怪方景喜欢。
　　没想到方城主平时不苟言笑，还挺会玩的……
　　众人心照不宣，也有人嗤笑两声，对那个长相漂亮如画的少年没什么兴趣，只想着快点见到接刀祭。
　　半小时后，柳兴华终于出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大家都等急了吧？”
　　柳兴华笑着走出来，身后跟着武神殿军团的两个将士，将士手中捧着一个玉石盒子，见此一幕，所有人呼吸都屏住。
　　“得武神殿授意，今晚在天阙城举办【接刀祭】。”
　　柳兴华朗声道：“按照规矩，所有四十级以上的玩家，都有资格前来拔刀，凡是能拔出武神佩刀，获得武神神器认可之人，便可成为武神殿代理殿主，执掌武神权柄。”
　　居然是真的！
　　此言一出，全场呼吸粗重起来。
　　武神殿的人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假，原本心中还有怀疑的人顿时放下了心中猜疑，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兴奋。
　　“大家也知道，如今蓝星位面并不平静。”
　　柳兴华扫视全场，道：“永灵降临已经四年，各处裂隙虎视眈眈，是蓝星生死存亡之际。在这里，我提议，若是有人能拔出武神佩刀，成为代理殿主，那便推举成为七星城城首，将所有人联合起来，共同抗击永灵，如何？”
　　“柳城主，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个城主起身，笑着道：“谁知道你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这些不过是漂亮的场面话，大家都是聪明人，哪怕真成了代理殿主，估计大部分人心里也会不服的。”
　　“是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地里已经拔出过佩刀了？”
　　“要真有人拔出刀来，掌握了武神殿权柄，恐怕不少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刀给抢过来吧……”
　　“确实，还是赶紧开始吧。”
　　柳兴华摇了摇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佩刀我可从来没拔过，连我都不知道，这把武神的佩刀会选择谁……算了，别的不多说，既然人都到齐，那便开始吧。谁先来试？”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出来。
　　“我先来！”


第72章 
　　台上, 一柄修长的蓝色长刀静静地躺在那里。
　　幽深的墨蓝色，宛如夜空中最深邃的雷鸣前夕，又似深渊之下静静燃烧的幽火, 散发着既冷冽又炽热的气息。
　　刀脊如峰, 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细腻如云纹般的纹路攀覆其上, 如同火焰与雷霆交织的龙卷, 既美丽又恐怖。
　　武神佩刀，雷烬, 举世闻名。在永灵世界, 它是武神的战斗之刃，每一次挥舞，都在永灵的历史上留下了雷鸣咆哮的传说，这把刀本身，更是不可磨灭的神话。
　　见到雷烬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我来！”
　　身形高大的男人第一个率先开口，在玩家群体中, 他是个很有名的攻塔队的战士职业，十分有名, 等级达到了四十一级，这次来参加接刀祭，也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而来的。
　　他信心满满的上前，看着面前的雷烬，眼中满是渴望, 他深呼吸了片刻, 伸出手掌, 朝雷烬抓了过去。
　　所有人都紧盯着台上, 有人期待奇迹发生，也有人希望他千万别成功。
　　下一秒，雷烬的刀鞘闪过幽幽暗蓝光芒，空气中隐有雷鸣之声涌动，在男人即将碰到这把刀的瞬间，无形的力量涌来，随后他的身形便被飞快弹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哗——
　　众人惊愕。
　　怎么连刀都没碰到？
　　柳兴华也同样愕然，看向身后的武神殿将士。
　　殿主的刀……凡人也想触碰？
　　简直做梦……
　　心中这样想着，将士表情却不显露，掩下心中的嗤笑，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这……”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刚刚上去的那个玩家，已经算是玩家里第一梯队的等级了，却连刀都没碰到就……
　　这把刀的能拔起来吗？
　　众人心中犯着嘀咕，虽说代理殿主的诱惑很大，但此时此刻，还是有人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要如何才能度过这个挑战。
　　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挑战，但结果无一例外。
　　众城主们表情凝重，打量着台上那把佩刀，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方景正坐在下方，表情没什么波澜，倒是他身边坐着那个少年，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台上。
　　所有玩家里，等级最高的无疑就是方景了，有传言说他已经到了五十级，如果武神的佩刀是根据实力来决定谁有资格，那么毫无疑问，方景就是那个最有希望拔刀的人。
　　但方景一直没有动作，搞得一些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莫非方景对代理殿主没兴趣？
　　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接触到雷烬，但随着上去拔刀的人越来越多，后面来的人，似乎距离雷烬越来越近了……
　　像是有什么特殊的结界被消耗，第一个人只能靠近雷烬一米左右，之后这个距离便越来越近，直到能够靠近半米……
　　难不成？
　　在场聪明人很多，迅速就观察到了这个现象，按捺住心中激动，静观其变。
　　随着最后一个人在指尖即将触碰雷烬时被弹开，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也被消耗殆尽。
　　机会来了。
　　柳兴华一直在身后观察着，见此情景，上前一步，“下一个就我来吧。”
　　“柳城主，且慢！”
　　另一城的城主飞快起身，“按顺序，下一个应该到我了吧？”
　　“哪来的什么顺序，你们摘星城已经去过一个人了，这次应该到我们了才对。”
　　“大家给我个面子，下一个就让我来替大家试上一试。”
　　“都别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里装得若无其事，有意思么？”
　　有人一语道破：“看来玩家的力量会消耗佩刀上残留的武神的力量……按照这个情况，下一个上前的人，或许就是拔刀之人。”
　　前面的人不过是开胃菜，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竞争开始了。
　　象征着武神权柄的雷烬……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按照实力说话，也轮不上你吧？方景还没发话呢。”
　　一人似笑非笑道：“就你这样，也想当代理殿主？”
　　“方景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谁不知道，他能成为玩家第一，还不是靠以前的真霆留下的武器？有一把强大的武器，谁不能成为第一？”
　　既然撕破脸，大家也就不装了，另一个七星城的城主起身，矛头对准方景：“武神佩刀，谁不想要，今天这个代理殿主，我势在必得，要是不服，那就开战呗？”
　　“谁怕谁？”
　　“开战就开战，老子早就忍你们焚香城很久了，上次抢了我们裂隙资源的帐还没跟你们算呢！”
　　柳兴华见气氛不对，连忙起身：“大家安静一下。”
　　然而不少人都已经吵开了，根本没人听他说话，而另一边武神殿的将士毫无反应，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吵闹一样。
　　柳兴华有些头大，看着另一边不为所动的方景，赶紧转移了一下众人的注意力：“方城主怎么看？”
　　此言一出，果然大家安静了不少。毕竟方景是如今玩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在场想要拔刀的人，也都将他视为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我？”
　　方景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兴趣。”
　　不少人松了口气。
　　“不过……”方景环顾四周，又说道。
　　不过什么？
　　见时机差不多了，顾承意站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对这武神的佩刀挺感兴趣的。”
　　“什么？”
　　方景没说话，他身边的人倒是说话了。众人仔细看去，这不是方景旁边那个少年么？
　　这种事情……轮得到他么？
　　一直观察着局势的阎尚英愣了一下。
　　“不如，让我试试？”顾承意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众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怎么没有想象中的反应？
　　顾承意轻轻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夏正阳那边。
　　在武神的目光下，夏正阳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把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
　　夏正阳像是念教科书一般的语气：“不过是方景身边养的宠物罢了，居然还想拔出武神的佩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呵，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一旁的阎尚英：“……”
　　顾承意不满地看着夏正阳。
　　你丫就不能带点感情么？
　　夏正阳心里也发怵啊，能对这顾承意说出这些话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没看到他刚说完，那几个本来还没反应的武神殿将士马上就用不善的眼神看过来了吗？夏正阳都怕他们当场拿刀把自己这个对武神大不敬的小喽啰给剁了。
　　不过夏正阳这番话虽然说得很刻板印象，但就像一个导火索一般，很快就让在场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就是传闻里很讨方城主欢心的那个人吧？”
　　“听说只是个替身而已……这么嚣张吗？”
　　“借着方城主的名头作威作福罢了，狐假虎威的小丑一个。”
　　“这种场合，轮得到他说话么……”
　　“方城主，你是什么意思？”
　　有人以为顾承意是在方景的授意下才说出这番话的，大声质问。
　　方景却不管不顾，道：“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他想拔刀。”
　　“简直胡闹……”
　　柳兴华有些不高兴了，他面色一沉，看向顾承意：“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武神殿的人都说了，只有四十级以上的玩家才有资格拔刀，你连要求都不满足，有什么资格？”
　　山雀提前拿了台词本，此时也开始发挥了。
　　“队长，他这是想把我们景意城推向风口浪尖吗？！”
　　山雀脚趾抠地，红着脸大声道：“只是一个废物而已，仗着你的宠爱，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到处闯祸，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你身边！！”
　　夏正阳敬佩地看着她。
　　居，居然说出来了……
　　哪怕知道是台词，但是对着堂堂武神能说出“废物”两个字，实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随着顾承意站出来，在场的玩家们先是懵逼，虽然觉得怪怪的，却也被现场的气氛带动，加上这几天方景的传言，不管是因为方景真的喜欢，还是如传闻中一样被蛊惑，都先入为主地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仗着自己拿捏了方景，居然想先其他人一步登天，拔出武神佩刀。
　　没看到方景身边的山雀都看不下去了吗，这人果然有问题！
　　想到这里，不管是众城主还是玩家，都纷纷出声，指责顾承意，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碎苍踩在云乐逸肩膀上，低声嘟囔了一句：“完了，他要装个大的了。”
　　“我有什么资格？”
　　顾承意听着周围的谩骂之声，已经完全代入进去了，他垂眸，平静一笑，“若我没有资格，谁还有资格？”
　　“什么？”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武神佩刀，神兵雷烬。”
　　顾承意抬头，“区区凡人，也配拔此刀么？”
　　什么意思……
　　旁人错愕。
　　怎么感觉气场突然强起来了？
　　只有阎尚英喝了口茶。
　　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出来了……
　　“本来想以平凡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
　　顾承意叹了口气，“换来的，却是猜忌和鄙夷。”
　　下一秒，头顶传来气浪。
　　众人惊讶地抬头看去，却看到天空中不知何时，站着武神殿的人。
　　穆眉，白六无，魏屠，霍飞鹰……武神殿四使徒以及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武神殿军团将士，如同天兵般降临，恐怖的气势自上而下碾压而过，强大的气场逼的人说不出话来。
　　白六无看着下方的顾承意，想到穆眉给他安排的台词，钝感羞耻，嘴巴张了又张。
　　顾承意鼓励地看着他。
　　快说啊。
　　在顾承意期待的目光下，白六无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武神殿全体将士在此，四年之期已到，恭请武神归位！！”
　　“四年之期已到，恭请武神归位！”
　　身后的武神殿众人也同样大声道，声浪汇聚，气势滔天。
　　顾承意心满意足，回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宴会众人。
　　“不装了。”
　　顾承意摊了摊手，“我是武神，我摊牌了。”


第73章 
　　全场安静。
　　“我是武神”这四个字从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少年嘴里说出来, 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一时间，所有人都暗自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不是梦。
　　明明是很可笑的话, 堂堂武神, 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但是头顶的武神殿朗声齐呼, 声音整齐, 震耳欲聋，那将少年视若神明般的眼神可做不得假, 一切的一切, 都证明这是真的。
　　“武……武神……”
　　柳兴华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承意：“你，你是武神？”
　　我草，我的天老爷！
　　信息进入大脑，柳兴华开始回想起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他居然把武神当成了替身，往方景身边送，让武神做了一个人类的……“小三”？
　　我完蛋了！
　　下方, 众多玩家大脑停止思考。
　　武神之名响彻于世，也是地位特殊的存在, 虽是九殿十劫之一，但在永灵降临之初，武神以自己的名义庇护蓝星位面，换来了四年的和平发展，虽然大部分人没有见过武神的样子, 但几乎每个人都想象过武神的形象, 无一不是伟岸而强大的。
　　但……这个少年？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 好像都和武神搭不上边啊……
　　顾承意轻轻招了招手。
　　雷烬像一个欢快的小孩子, 围着他转了两圈，随后落到他的手中，空气中雷鸣声涌动。
　　至此，所有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武……武神大人。”
　　先前开口指责顾承意的一个城主站出来，咽了咽唾沫，干涩道：“实在抱歉，我刚刚语气有点太冲动了……”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咳嗽两声，表明自己刚才并无恶意。
　　而后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武神大人，既然你亲自降临，那这接刀祭……”
　　“接刀祭当然有效。”
　　顾承意笑着道，没等其他人欣喜，又接着说，“不过，刀是我拔出来的，接刀祭的接刀人，自然就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
　　接刀祭不是选武神殿代理殿主的吗？
　　你一个正牌殿主，来竞争什么代理殿主，这不是有病么？
　　怕不是那我们寻开心吧？
　　不少人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疑问，不过转念一想，堂堂武神哪有必要拿他们寻开心，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和原因……毕竟，武神消失了四年，这四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何隐情，其他人都一概不知。
　　只有阎尚英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不，他就是在拿你们寻开心呢……
　　好在他没有当场揭穿顾承意的小九九，而且他大概也能想到顾承意要做什么。
　　果然，在有人问起武神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
　　顾承意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全场，道：“我是来……统治你们的。”
　　众人：“！！！”
　　夏正阳听得无奈扶额。
　　这种完全是反派的台词，顾承意是怎么随口说出来的，就算你的本意是好的，用这样的方式说出口，未免也有点……
　　实在不行，换个友善点的说法也可以啊，比如“合作”，“共进退”，“帮助”之类的词，听起来好接受多了。
　　顾承意说完，现场安静了两秒，还是有人忍不住站上前，皱着眉道：
　　“武神大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少年，道：“虽然身为蓝星人，我很感谢你四年前选择庇护蓝星，这四年来，武神殿也帮助我们抵挡了很多来自永灵世界的威胁，但……这里毕竟是蓝星，也是我们的家园，不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接受永灵世界的人的统治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如果要被武神殿统治，那跟被永灵入侵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坚持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蓝星不被永灵入侵吗……”
　　“我们有自己的尊严！”
　　“就算武神殿对我们有恩，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没错！”
　　也有人看向方景，发现方景的脸色没有变化，好像一点不为顾承意的话惊讶一般，再想到前几日方景和少年的亲昵，忍不住想：方景该不会已经被武神殿招安了吧？
　　难怪这几天突然传出接刀祭这么一出，武神殿这是想把他们这些七星城的核心成员都召集起来，然后一锅端了啊……
　　“大家好像误会了。”
　　顾承意扫视四周，笑了笑，说道。
　　分明是少年的面孔，带着几分稚嫩的五官，但当顾承意切换成武神的状态时，身上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压。
　　“误会？”
　　众人一愣，“难道不是统治？”
　　“不，我的意思是……”
　　顾承意说，“我不是来和你们打商量的，各位。”
　　话音刚落，上方武神殿军团的人齐齐抽刀。
　　整齐划一的声音自天际传来，来自九殿之一的压迫感自上而下碾压而来，即便武神殿军团没有说话，那恐怖的气势也叫人冷汗直冒。
　　在场所有人，包括方景，最高等级不过五十级而已，而武神殿军团的人，平均等级都在九十级以上，随便一个人拉出来，在蓝星位面都是BOSS一般的存在，其中还有顾承意这样，已经无法用等级来衡量的存在，几乎等同于神明了。
　　或许是武神殿此前四年，太久没有干涉蓝星上的事，只是那么存在着，却没有多少存在感，以至于众人都快忘记了武神殿在永灵世界中，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这也太不讲理了……”
　　有人讷讷道。
　　心中大有不服，愤慨万千，但此时此刻，在武神的气场压迫和武神殿的武力威胁面前，谁都不敢再大声说话，更不敢指责了。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力……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顾承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可以给你们时间考虑……嗯，就一天吧。”
　　“……”
　　“一天的时间，愿意归从武神殿者，便留在天阙城，明日我会召集所有城主。”
　　顾承意说，“不愿意归从武神殿的人，便可以离开天阙城。”
　　有商有量的，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
　　“离开天阙城，不会遭受武神的报复吗？”有人壮着胆子问。
　　“想什么呢。”
　　顾承意叹气，“当然会了。”
　　众人：“……”
　　“穆眉，六无。”
　　顾承意抬眼，对上方道：“让武神殿包围天阙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活人不得离城。”
　　顿了顿，他又道：“死人可以。”
　　明晃晃的威胁。
　　“是。”
　　穆眉和白六无点了点头，随后各自率领武神殿军团分散离去，去守天阙城的外围了。
　　“天色很晚了，宴会还在继续呢。”
　　顾承意对众人笑道：“你们在这好好商量吧，吃好喝好，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等你们的回复。”
　　说罢，转头看向面色苍白如纸的柳兴华，“柳城主，好好招待大家。”
　　今天之前，柳兴华对方景身边带着的这个少年的态度是有些蔑视的。
　　但此时此刻，依然是那张漂亮如画的脸，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柳兴华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然从脸上滑了下来。
　　“……是。”
　　柳兴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吐出这么一个音节。
　　“那么，再见。”
　　顾承意礼貌微笑告别，拉着方景的手，准备离开。
　　“武……武神大人，等等。”
　　有人连忙道：“这么大的事，我们得一起商量一下才行，方景是景意城的城主，不应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商量么？”
　　顾承意抬眼看他，思索片刻，说：“哦，他是人质。”
　　“……”
　　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顾承意也没管周围恐惧忌惮愤怒悲哀等复杂的目光，径直带着方景离开了。
　　众人也不敢作声，只能默默看着顾承意离开，待武神走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还真是……”
　　阎尚英坐在吵闹的人群中，叹了口气。
　　还真是简单粗暴。
　　也是，以顾承意的能力，本就没必要大费周章，搞什么这个那个的阴谋。
　　不过……对武神而言，蓝星并不是什么多富饶的地方，顾承意突然改变主意，要成为蓝星的“统治者”，肯定不是因为所谓的野心。
　　是遇到了什么事么？还是说……和他消失的那四年有关？
　　阎尚英在思考顾承意的用意，不过另一边的碎苍就比较直接了。
　　“死宅男。”
　　碎苍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承意离开的方向：“自己没有梦想的吗？”
　　征服世界明明是它的梦想，这家伙怎么还抄别人梦想啊！
　　碎苍忿忿不平的同时，又羡慕不已，这种虎躯一震，八方拜服的场面，才是它追求的终极大场面啊！
　　而在角落里，空年攻塔队的众人早已停下手中的食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发展。
　　“我应该没听错吧？”
　　队长回头，看向自家队友：“那孩子是……”
　　“是武神。”队员生无可恋，“我们都听到了，队长。”
　　队长心有余悸：“我们对他……还挺好的吧？应该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你还把武神送到餐馆里面当服务员了呢。”
　　队员无情揭露：“哦，你还说他是大佬的金丝雀。”
　　队长：“……”
　　“好歹我还请他喝奶茶了呢。”
　　队长嘟囔道：“算了，机会难得，先吃饱再说。”
　　众队员们点点头，又开始埋头干饭，一副乐天派的模样，和宴会中的压抑气氛格格不入。
　　……
　　顾承意和方景一离开，那一副霸气侧漏的武神模样顿时一变，笑嘻嘻道：“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方景笑着夸他：“很霸气。怎么想到的台词？”
　　顾承意羞涩道：“都是平时的一些小小积累罢了。”
　　“不过。”
　　方景有些疑惑：“既然你并不打算给他们说不的机会，又为什么要给他们一天的时间？”
　　所谓的让他们思考一天，其实没什么意义，毕竟顾承意显然不是来商量的，武神殿军团一上阵，玩家们根本没有反抗的空间。
　　在夏正阳的上一世，即便玩家们等级已经到了后期，也是主动进入永灵塔的，对九殿十劫而言，蓝星位面还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进攻，而现在这个时间点，武神殿的出现，已经完全是世界级的boss降临新手村，属于是降维打击了。
　　“因为……”
　　顾承意顿了顿：“我的伤快好了。”
　　这几天以来，星河印一直在修复着顾承意的武神领域，作为天外天的真正宝藏，星河印的力量毋庸置疑，领域受损对任何一个九殿十劫来说，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星河印却可以将其修复，足以证明它的强大。
　　不过顾承意虽然拥有星河印，但其实并不能完全掌控它，至少和沈非黎相比，他对星河印的运用还粗浅得很。
　　方景一时间有点没明白顾承意的意思，眨了眨眼。
　　“我的意思是。”
　　顾承意轻轻咳嗽一声：“等明天，我的领域修复完毕，时间领域对我的影响就会消失。”
　　也就是说，明天就没有限量款少年武神皮肤了。
　　方景懂了。
　　但他故意装作没懂，“那不是挺好的么？”
　　“确实是挺好。”
　　顾承意说：“不过，现在难道不好吗？”
　　方景垂眸，明知故问，“好在哪里？”
　　“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承意扬眉：“我都回来几天了，咱们就光亲嘴了，也没点别的项目，我还以为你压根不想我呢。”
　　方景喉结微动。
　　毕竟顾承意变得年轻了，外表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让方景还怪不习惯的，虽然武神的年纪不知道是自己的多少倍，但看着这样的顾承意，总让方景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方景定力过人，面对顾承意的几次暗示，还是想等他伤势好了再说。
　　但架不住顾承意这都已经明示了。
　　方景轻声道：“当然想。”
　　“我当然知道你想我了。”
　　顾承意笑着道，视线下移，“但是不知道它想不想。”
　　“……”
　　方景眸光渐深：“你想知道？”


第74章 
　　事实证明, 即便是武神，有些人也是惹不起的。
　　特别是已经忍耐了四年的男人……
　　第二天，当顾承意醒来的时候, 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身体散架的感觉。
　　察觉到身边的人醒来, 方景也睁开了眼，看到顾承意的样子, 表情微怔。
　　顾承意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随着武神领域被星河印修复完成，时空领域加之于身体的影响也被抵消, 比起少年模样的顾承意, 此时的顾承意才是方景所熟悉的样子。
　　……不对，准确来说，还是有变化的。
　　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身材了。
　　在天外天的时候，为了和沈非黎战斗，顾承意重新开启了自己的领域，在领域内, 武神的设定回归，其中自然包括了属于顾承意的“完美的武神之躯”。
　　此时的顾承意没有穿上衣, 松软的棉被像蜕下的蝉蜕，虚虚堆在腰际。晨雾漫过纱帘，日光沿着脊椎的沟壑蜿蜒而下，胸肌如同被春雪重塑的山脊，随呼吸起伏时泛着冷兵器般的釉色, 顾承意的手臂垂在床沿, 小臂肌肉流畅又漂亮, 血管在晨光里化作青玉雕琢的藤蔓……
　　顾承意原本被糖霜与碳酸饮料模糊的轮廓, 此刻在晨曦中纤毫毕现。
　　方景即便到现在还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成为玩家后，身材比以前也更好了。但此时面对着武神的身躯，方景怔愣片刻，竟有些恍惚起来。
　　明明脸还是自家老婆的脸，但线条变得更加锐利，少了圆润时的可爱，攻击性变得更强，连脚踝都生出凌厉的弧度，特别是他肩背的肌理，舒展开来，恍若神祇在黎明前最后一次振翅，暗金色阴影沿着脊柱两侧流淌成液态的战甲。
　　“愣什么？”
　　顾承意眨动睫毛，这个习惯性小动作让神性躯壳裂开俏皮缝隙。他撑起上半身时，背肌在晨光中铺开山脉棱角，却故意用撒娇语气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昨晚可没见你怜香惜玉。”
　　方景回过神，察觉到顾承意有些沙哑的嗓音，顿时紧张了一下：“弄疼你了？”
　　四年不见，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亲热的机会，方景确实有些没轻没重了。
　　“你说呢。”顾承意垂眸，抽了抽鼻子，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方景连忙道：“哪里不舒服？”
　　顾承意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骗你的。”
　　其实爽死了。
　　方景有些无奈，不过下一秒落在顾承意身上，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晨光如融化的蜂蜜滴在顾承意的锁骨凹陷处，连笑起来都好看的很。
　　昨夜蜷在他怀里的顾承意，一早醒来舒展成一把出鞘的唐刀，锋芒逼人，又魅力十足。
　　顾承意当然察觉到了方景的眼神变化，夫妻这么久，只需要一个微妙的眼神就能瞬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咧了咧嘴，“不过，我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要不……你检查一下吧？”
　　这样说着，顾承意的膝盖往前，顶进方景胯下，大腿外侧的肌肉如淬火钢刃擦过丝绸。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方景心口，沿着胸肌下缘刮过，方景暗着眸子，说：“武神大人知道我现在的心跳有多快吗？”
　　顾承意眨眨眼，“要是你动起来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方景低笑，眼底腾起躁动的火焰，虎口卡着爱人腕骨按在枕上时，腰腹绷出攻城的投石器弧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顾承意倒是乐不思蜀，但在外面，一夜未眠的众城主们早已经急坏了。
　　中午的时候，众城主就已经集合在天阙城的议事厅，武神的统治宣言来得突然，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哪怕说给了一天的时间考虑，所做的事情很明显也是并没有给他们拒绝的空间。
　　众城主们战战兢兢地在议事厅坐好，等待着顾承意出现，但其实大部分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决断。
　　作为景意城的城主，方景很明显已经倒戈，和武神“鬼混”到了一起。紧接着就是天水城的阎尚英，也宣布加入了武神的阵营，然后就是迹苍城……
　　七星城作为蓝星位面最大的势力，这些城主们的态度，自然也会影响到其他小城主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顾承意终于姗姗来迟。
　　顾承意红光满面，显然是搞爽了，回归武神之躯的一大好处就是不至于被方景整的下不来床。当他出现在议事厅时，所有人看到他的样子，皆是一愣。
　　大部分人没有见过顾承意原本的样子，都以为昨晚那个少年才是武神的真身，但议事厅中，还是有能认出顾承意的人。
　　“是你！”
　　柳兴华第一个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意，“你是……你是顾承意？”
　　顾承意……居然就是武神？
　　这个答案显然让柳兴华猝不及防。
　　听到顾承意这三个字，其他人也是怔愣了片刻。
　　顾承意……好耳熟的名字。
　　对，方景那个失踪四年的伴侣，好像就是叫这么名字……
　　刹那间，不少人恍然大悟。
　　难怪！！
　　难怪方景这么快就倒戈了，难怪明明追寻了失踪的伴侣四年，却会因为一个所谓的“替身”移情别恋……
　　方景顶着众人的目光，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在议事厅的空位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众人看着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佩服。
　　该说不说的，不愧是玩家的第一人……实力强就算了，居然把武神都给泡到手了……
　　面对柳兴华的震惊，顾承意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在议事厅的主座上坐下，双手叉起，扫了一眼众人：“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城主，考虑的怎么样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顾承意也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而且，比起武神这个身份，多了“方景的伴侣”这个名头，这些城主们也更好接受一些。
　　果然，在知道了武神的另一个身份后，一些人的脸色有所缓和。
　　武神的实力强大，他们无法抗衡，即便是屈服，也只是无奈之举。但知道了武神竟然是方景的伴侣后，似乎心里就好受多了，最起码在这一点上，武神和蓝星上的人结了婚，也算半个“自己人”，比起被一个来自永灵的神秘强者统治，前者显然更不让人排斥。
　　“考虑清楚了。”
　　一个城主起身，叹了口气道，“武神大人庇护了蓝星这么久，我相信武神大人不会做害我们的事情，如今蓝星这种形式，确实应该团结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现在大势所趋，谁也不敢说反对的话，在绝对的实力压迫面前，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这个时候带头反抗，毕竟……武神殿的军团，此时还包围着整个天阙城呢。
　　不顺从，难不成还真出来跟武神对着干？都混到这个层次了，每个人都很惜命。
　　……
　　“所以，你离开了四年，是因为时间领域的关系？”
　　离场后，顾承意喊住了阎尚英和碎苍，在听完顾承意说完后，阎尚英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是真遇到了什么问题，被困在天外天四年了呢。”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顾承意：“还是说，你这四年是去减肥了？”
　　顾承意：“……”
　　你礼貌吗？
　　“意外而已。”
　　顾承意叹了口气，又狐疑地看着阎尚英：“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阎尚英微笑，“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会以为你之前隐藏地很好吧？”
　　“……”
　　顾承意撇了撇嘴。
　　老奸巨猾。
　　“我只是比较意外，你说的沈非黎的事情。”
　　阎尚英道，“照你这么说，沈非黎的立场，其实和永灵并不一致？”
　　“阴浊龙本就是永灵世界共同的敌人，沈非黎夺取了阴浊龙的力量，自然和永灵的立场相悖。”
　　顾承意点点头，“只是我也没想到，他潜伏了这么久……”
　　如何对付沈非黎，顾承意还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思路，他知道玩家的力量是可以利用的，但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在这一点上，阎尚英比他要厉害的多，这也是顾承意特意把阎尚英找过来的原因。
　　“你知道沈非黎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阎尚英想了想，问：“既然沈非黎可以使用阴浊龙的力量，那就代表当年顾家村的事，背后或许就有他的手笔，也就是说，顾家村之所以会受到阴浊龙的手下袭击，你之所以会成为武神，大概率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从那么久就开始布局，他至少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
　　顾承意摇了摇头，“他把武神传承交给我之后，就在永灵世界消失了，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能够成为永灵世界唯一一个脱离游戏，拥有自我意识的人，自然是有你的特殊之处。”
　　阎尚英陷入沉思，道：“所以沈非黎才会找上你……你当初是怎么离开永灵世界的，可以说一下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
　　顾承意耸了耸肩，“我登上了天外天，从天外天离开的，碎苍也是我那时候在天外天遇到的器灵，因为我得到了星河印，所以它就一直跟着我了。”
　　“嗯？”
　　碎苍从旁边抬起头，没好气地说：“cue我干嘛？”
　　它心里还憋着气呢，原本还准备实施着自己一步步统治世界的计划，顾承意一来，立马就泡汤了，碎苍现在别提有多郁闷了。
　　碎苍虽然是从天外天得到的器灵，但跟顾承意并非主从关系，顾承意当初离开天外天时，也询问过碎苍的来历，不过碎苍却没有之前的记忆，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阎尚英疑惑地看着碎苍，若有所思。
　　天水城和迹苍城接触很少，四年来阎尚英仅仅只是听说过碎苍的名字，却是第一次见到真身。
　　碎苍朝阎尚英龇牙，“看你爹干嘛？小心我杀你全家。”
　　阎尚英：“……”


第75章 
　　超雄猫显然给了阎尚英一个震撼, 阎尚英噎了半天，抽了抽嘴角，转头问顾承意：“它一直是这样的吗？”
　　“向来如此。”顾承意道：“不用在意, 这家伙只会口嗨而已。”
　　阎尚英定了定神, 问：“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去永灵一趟。”
　　顾承意说：“蓝星跟永灵本就不应该敌对，至少目前, 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就是沈非黎。”
　　用武神的力量将蓝星的各个势力整合，下一步顾承意准备将永灵世界一起整合起来, 不过永灵世界同样过去了四年, 目前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但是即便解决了沈非黎，永灵和蓝星的敌对状态依然不会缓解。”
　　阎尚英皱眉道：“你不是说了么，这是【设定】，两方只要存在，就势必不可能站在一起。”
　　“有办法。”顾承意说。
　　“什么办法？”
　　“星河印。”
　　顾承意看着惊讶的阎尚英，“以前我并不清楚星河印是什么东西, 但是在蓝星的时候，我接触了很多游戏相关的东西……如果说天外天就是永灵这款游戏的核心服务器, 那么星河印就类似于【管理员权限】一样的东西。”
　　“管理权限……”
　　阎尚英喃喃道：“你是说，修改【设定】？”
　　“嗯。”
　　顾承意点头，“九殿十劫无法在领域之外使用领域的力量，阴浊龙的力量也无法占据林惑心的身体，多个领域无法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这些都是类似于设定的东西, 但是在沈非黎身上都失去了效果, 这大概就是他身上另外半块星河印的效果了, 只要有星河印, 就相当于拥有了游戏的管理权限，修改这些设定并不是不可能。”
　　“沈非黎身上有半块，你不是也有么？”
　　阎尚英疑惑道：“你做不到这一点？”
　　“我之前一直把星河印当做一个增幅器使用。”
　　顾承意耸耸肩，“而且我得到星河印这么久，除了能够在领域之外使用领域，好像也没发现它的其他作用……”
　　沈非黎当时在天外天对顾承意说“空有宝藏却不知道如何使用，顾离，在这一点上，你还有的学呢”。
　　说明顾承意虽然在天外天获得了星河印，但却不知道如何真正发挥它的效果，即便是现在，顾承意也是一头雾水。
　　阎尚英点了点头。如果按照顾承意说的，那么只要打败了沈非黎，获得他身上的另外半块星河印，那就相当于拥有了整个游戏的控制权，相当于开了修改器，不管想要修改什么设定都易如反掌，类似“怪物和玩家互相敌对”这种设定，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到时候两个世界，说不定真的能够和平相处……
　　“我会用异务局的数据库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搜索到和星河印有关的信息。”
　　阎尚英道：“如果你能掌握星河印的用法，面对沈非黎胜算就更大了。”
　　……
　　顾承意的时间不多了，沈非黎被困在天外天，随时都有可能出来，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抗衡的办法。
　　将蓝星的事情先丢给方景，毕竟七星城发展到现在，各方势力纠葛不清，现在虽然在顾承意的强压之下答应归顺，但落实到具体的细节，还是有一堆麻烦事，而这方面的事情，方景比顾承意擅长得多。
　　顾承意一回来，武神殿就有了主心骨，有武神殿的白六无他们在这里镇守，帮方景处理那些不安分的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知道顾承意要暂时离开，去永灵位面，方景满是不舍，心里更是有些忧虑。
　　上次顾承意说要暂时离开一下，结果一去就是四年，方景很害怕这次他一走，又会是很长时间。
　　“真的很快。”
　　顾承意捏了捏方景的手：“上次是个意外，这次我保证，速去速回，我还等着回来看完结的剧呢。”
　　“……”
　　方景不满道：“就只是看剧吗？”
　　顾承意笑着说：“好吧，回来跟你在一起更重要。”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顾承意说起情话来还是信手拈来，三言两语就把方景哄得服服帖帖的。
　　“蓝星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方景认真道：“去吧。”
　　顾承意点点头。离开之前，他在门口看到了云乐逸。
　　“你来找碎苍？”
　　顾承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碎苍在里面吃罐头呢。”
　　“不是。”
　　云乐逸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统治蓝星什么的，你真的没兴趣吗？”
　　顾承意扬了扬眉，“你看我像有兴趣的样子吗？”
　　云乐逸观察着顾承意的表情，“武神在游戏里，就是征服者的设定，每一代武神都有着巨大的野心……”
　　包括上一代武神沈非黎。
　　顾承意笑了笑，“你都说了是设定……我现在都不算是游戏里的人了，管那些设定干什么？当个统治者麻烦事那么多，操心这个那个的，哪有窝在房间里打打游戏舒服。”
　　顿了顿，顾承意又道：“不过感谢你照顾了碎苍这么久，这死猫一点不靠谱，你要不养着它，指不定它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不客气。”
　　云乐逸似乎有些意外顾承意会这么说，“碎苍大人挺好的。”
　　和云乐逸的对话只是个小插曲，顾承意也没有放在心上，去找了一趟白六无，交代了一些事情后，顾承意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永灵世界。
　　放在之前，顾承意要去一趟永灵还挺麻烦的，只能通过永灵塔的入口进去，但是现在永灵降临，到处都是裂隙，顾承意随便找了个裂隙就进去了，一点不费事。
　　他进入的裂隙是属于花精族的领地，然而刚一进去，顾承意就皱了皱眉。
　　好浓烈的浊气……
　　沈非黎虽然被困在了天外天，但永灵世界并没有因为沈非黎的消失而变得和平，比起四年前，永灵世界受到浊气侵蚀的现象似乎愈发严重了。阴浊龙的神魂被沈非黎夺取，曾经属于阴浊龙阵营的麾下七鬼也同样活跃了起来，在顾承意不在的这四年里，不知道已经浸染了永灵世界的多少区域。
　　比起顾承意，沈非黎才更像是那个贯彻了武神设定的人，巨大的野心，恐怖的破坏力，将两个位面搞得一团糟。
　　不过从设定上来说，武神本就不是什么善良阵营的人……
　　顾承意打量了一下花精族的领地，满目都是黑灰色的浊气，空气中弥漫着邪恶与混乱的气息，这一幕和当年阴浊龙现世时的混乱几乎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多看，而是直接徒手撕开了通往上层的通道，向着九十层以上的世界走去。
　　……
　　一路向上，顾承意越来越绝对不对劲。
　　他从天外天出来也就几天时间，这几天一直待在蓝星，对永灵世界的变化了解不多，这次一进来，就发现大部分区域似乎都已经被浊气侵蚀，变得满目疮痍，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生机。
　　不对劲……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他一路来到九十四层，也就是萧舜君所在的层。
　　进入影殿，里面却空无一人。
　　萧舜君呢？
　　顾承意疑惑，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九殿十劫……也挡不住浊气侵蚀吗？
　　他神识散开，向周围探去，下一秒，他脸色微变，飞快回身，雷烬出现在手中，朝着身后斩去！
　　铛的一声脆响，一道阴影被震飞出去，身躯被漆黑的暗影覆盖，出手无声无息，就连武神的神识都察觉不了他的靠近。
　　拥有这样的能力……大概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了。
　　“萧舜君？”
　　顾承意开口喊道。
　　那个阴影身躯一顿，待到看清来人，覆盖在身上的阴影褪去，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顾离？！”
　　萧舜君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他和白屿提前从天外天出来了，离开的时候，沈非黎的时间领域还没有破裂，自然也就没有受到时间碎片的影响。
　　因此在萧舜君和白屿的视角中，他们从天外天离开后，同样度过了四年的时间。
　　四年没有见到顾承意，他理所当然得认为顾承意已经死了。
　　“你还活着？”
　　萧舜君先是疑惑，随后戒备地打量顾承意，“这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我死了你才高兴是吧？”顾承意翻了个白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永灵世界的浊气侵蚀这么严重？”
　　“说来话长。”
　　萧舜君收起武器，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刚从天外天出来么？”
　　“算是吧。”
　　顾承意点头，“沈非黎还没出来，被我暂时困在天外天里了。”
　　“沈非黎不在，但是他唤醒的阴浊龙的麾下七鬼还在。”
　　萧舜君道：“风雷王和炎帝已死，林惑心被沈非黎占据了身体，你又不在，十劫仅剩六人，根本不是七鬼的对手……现在永灵世界的情况，非常不乐观……话说。”
　　顿了顿，萧舜君疑惑看向顾承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明明看到沈非黎他用刀刺穿了你的心脏……”
　　从天外天离开前，萧舜君和白屿看到了沈非黎用幻术控制住顾承意，然后拿刀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幕，现在看到顾承意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不免惊讶。
　　“哦，因为我那时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承意不合时宜地搞起了抽象。
　　萧舜君：“……”


第76章 
　　萧舜君原本还有些怀疑, 但是现在顾承意一张口，满嘴抽象死宅的味盖都盖不住，毫无疑问是本人没错了。
　　听完萧舜君说完, 顾承意才对现在永灵塔的情况有了一点了解。
　　永灵降临时, 沈非黎虽然人在蓝星位面，但在永灵世界, 他也同样布了局。夺取了阴浊龙的神魂后, 曾经阴浊龙的麾下七鬼也一并复苏了。
　　作为永灵世界曾经最大的威胁，阴浊龙的强大毋庸置疑, 它的麾下七鬼是阴浊龙藉由自身浊气创造出的爪牙, 拥有阴浊龙赐予的鬼器，论战斗力，七鬼能和九殿十劫相抗衡，加上阴浊龙的本体，可想而知当年九殿十劫赢得这场战争，是何等的不容易。
　　“七鬼想要重新创造阴浊龙的躯体？”顾承意皱眉问道。
　　萧舜君点头：“是的。”
　　沈非黎获得了阴浊龙的神魂，但阴浊龙的身躯在当年那场战争中已经被九殿十劫破坏, 想要重新塑造阴浊龙的身体，就需要大量的生灵之力作为养料。
　　在沈非黎和顾承意离开的这四年里, 七鬼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们将浊气散布，逐步侵蚀永灵塔的各个世界，吸收世界的生灵之气，大量永灵生物在浊气的影响下被浊化, 顾承意来找萧舜君时经过的花精族的领地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发现了浊气的扩散, 但是无法阻止。”
　　萧舜君叹了口气, “七鬼的厉害之处你也知道, 你的武神领域可以对付，但我们的领域只能局限在自己的世界，一旦踏出领域，面对七鬼的鬼器，很难对他们造成威胁。”
　　浊气散布之处，萧舜君和白屿等几个仅剩的九殿十劫也尝试着想要阻止，但收效甚微。如今九殿十劫仅剩六人，顾承意这种正面战斗力最强的武神也不在，导致萧舜君等人节节败退，最终只能护住残存的几个世界，并且为了避其七鬼锋芒，躲进了自己的领域中。
　　永灵世界的情况比顾承意想象的还要坏，这让他眉头紧皱起来。
　　难怪蓝星这四年，虽然裂隙大开，但并没有太过强大的存在出现，以蓝星普遍四十多级的玩家水准，随便来一群六七十层的永灵生物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顾承意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武神殿驻守，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而是因为永灵世界如今也自顾不暇了……
　　“阴浊龙的躯体修复到什么程度了？”顾承意问。
　　萧舜君摇头，“不清楚，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七鬼也销声匿迹了，我猜他们已经搜集到了大量的生灵之力，开始修复阴浊龙残躯了……”
　　阴浊龙的躯体一旦被修复完，等到沈非黎从天外天中出来，夺取阴浊龙身躯，加上他拥有的三领域之力和星河印……整个永灵世界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敌人，哪怕九殿十劫全部都在，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
　　一想到这个后果，萧舜君就忍不住毛骨悚然，他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可如今这种局面，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破局之法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顾承意说。
　　“什么意思？”
　　萧舜君一愣：“你有办法？”
　　哪怕顾承意是武神，又有星河印加身，但也远远没到超脱十劫层次的地步吧？
　　“你们呐。”
　　顾承意摇摇头，“整天在永灵张口就是规则规则的，难道从来没想过利用一下规则？”
　　萧舜君更疑惑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什么叫做……利用规则？
　　“永灵降临是规则，九殿十劫的存在是规则，领域无法涉足是规则……”
　　顾承意缓缓道：“永灵塔出现在蓝星位面也是规则，而玩家的存在，同样是规则。”
　　“……怎么一回来就神神叨叨的。”
　　萧舜君抽了抽嘴角：“你有什么计划，不妨直接说就是了。”
　　他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现在看到顾承意并没有露出绝望的表情，这让萧舜君不免有些期待。
　　如果是武神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毕竟和顾承意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萧舜君从来没见过顾承意失败过，在永灵世界，武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战无不胜。
　　顾承意：“你知道玩家吧？”
　　“你是说蓝星上的那群人类？”萧舜君点点头，“知道，不过……据我所知，那群叫做玩家的家伙，实力实在太弱了，他们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永灵世界和蓝星位面的冲突，作为统治者之一的萧舜君当然知道，只不过这四年他一直在焦头烂额七鬼和浊气扩散的事情，完全没空管下层的战争。
　　以玩家现在普遍四十多级的力量，其实在永灵世界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但在萧舜君眼中，依然和蝼蚁差不多。
　　“所以说平时多玩玩游戏还是有好处的。”
　　顾承意笑道，“起码思路可以开阔很多。”
　　萧舜君：“？”
　　听不懂，但总觉得在嘲讽他的样子……
　　“我们先去找白屿他们。”
　　顾承意说，“现在形势严峻，得把所有能用的力量全部集合起来才行。”
　　……
　　除了萧舜君外，其余几个九殿十劫也差不多，在意识到无法阻止七鬼的脚步后，白屿等人也各自躲在了领域之中。
　　好在九殿十劫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只不过很多年没有使用了，顾承意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通过秘术向仅存的几个九殿发出了召集申请。
　　接到来自武神的召集申请时，其他十劫的反应大差不差，先是惊讶，而后又是疑惑，紧接着又变成怀疑……
　　犹豫再三，十劫们还是接受了顾承意的邀请，将自己的神识通过灵魂投影出现在了【神议碑】秘境之中。
　　神议碑是个特殊的力场秘境，类似于蓝星电影里的虚拟投影，可以接收高纬度的神识投影，跨越屏障将来自不同层的存在集合在特殊的神议碑空间之中。
　　不多时，剩下的十劫的神识投影也陆陆续续出现在神议碑秘境中。
　　除了顾承意，萧舜君和白屿这三个老熟人外，还有许久未见的十劫也在其中。
　　【雪女】囚曼霜，【撼山鬼】童千军，以及在梦魇秘境中见过的【双子星】，半符和半咒。
　　“顾离？”
　　童千军是个身形矮小的干枯小老头，脾气暴躁得很，一见到神议碑里的武神投影，当即就瞪圆了眼睛，骂道：“杀千刀的东西，你终于舍得出现了？这几年你躲得挺安逸的啊？”
　　当初武神夺取阴浊龙神魂的那份投影，白屿和萧舜君已经替他解释过了，童千军对顾承意的不满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同为九殿十劫，顾承意居然直接消失神隐，毫无责任感。
　　囚曼霜也皱着眉，看向顾承意的方向：“好久不见……武神。你召集我们来神议碑，有什么目的？”
　　顾承意摸了摸鼻子，“敌意别这么大啊……这段时间消失也不是我的本意。”
　　说罢，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有萧舜君和白屿两人佐证，解释起来并不复杂。
　　“你把沈非黎困在天外天了？”
　　童千军瞪大眼，“那……沈非黎岂不是出不来了？”
　　“那你太小看他了。”
　　顾承意耸肩，“沈非黎有三领域加身，手中还有半块星河印，要强行打开天外天的出口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这个时间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快。”
　　童千军干枯的脸颓了下去，“那……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他们如今连七鬼的浊气都挡不住，一旦沈非黎逃离天外天，获得修复的阴浊龙之躯，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囚曼霜盯着顾承意，“武神，你既然把我们召集过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坏消息吧？”
　　“雪姐还是那么聪明。”顾承意笑道。
　　这声雪姐一出来，囚曼霜都显而易见地怔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里，武神好像不是这么个性格吧……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感觉武神整个人都……跳脱了不少。
　　“沈非黎的威胁近在眼前，永灵世界现在也混乱一片，如今的局势下，你觉得永灵和蓝星位面的战争，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顾承意笑了笑，反问众人。
　　十劫们微微一怔。
　　他们想着武神可能会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没想到他一张口，竟是提到了蓝星位面。
　　囚曼霜皱眉，“听说武神之前消失，是因为在蓝星位面生活了一段时间，四年前，武神殿也在你的指示下开始驻守蓝星，看来武神对蓝星位面的感情，不太一般啊。”
　　同为九殿十劫，他们无法干涉顾承意的决定，而且蓝星和永灵的战争，对于十劫而言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事情。话虽如此，但顾承意这种维护蓝星位面，带着武神殿对抗永灵世界的举动，在他们看来也有一种微妙的敌对意味在里面。
　　由于设定的存在，即便囚曼霜他们不关注蓝星位面的事，但对于上面的人类，也依然会有厌恶情绪。而武神却和他们厌恶的人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有意见。
　　顾承意表情不变，“沈非黎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大可以继续坐视蓝星和永灵的战斗一直打下去，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你不会以为，沈非黎获得了阴浊龙之躯，拥有三领域和星河印，你躲在自己的领域里，就能独善其身活下去吧？”
　　童千军沉默不语。
　　囚曼霜不解：“你的意思是说……让两个世界合作？”
　　顾承意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囚曼霜疑惑又惊讶地看着顾承意：“作为武神，你对蓝星位面未免太过偏袒了。”
　　顾承意微笑道：“当然了……因为，我老公就在蓝星啊。”
　　？？？
　　此言一出，宛如一颗重磅炸弹，囚曼霜愣住，童千军等人也同样傻了。


第77章 
　　武神, 结婚，老公……
　　明明每一个词都认识，怎么放在一起, 就这么让人觉得陌生呢？
　　就连白屿和萧舜君都被冲击到了, 萧舜君知道顾承意在蓝星呆了两年，一直以为他只是在这里瞎玩, 却还不晓得他结婚的事情。
　　“你你……”
　　萧舜君说话都结巴了, 指着顾承意：“你跟蓝星的人类结婚了？”
　　“对啊。”顾承意理直气壮，“那咋了？”
　　“……”
　　萧舜君等人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么一想, 很多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难怪顾承意对蓝星这么在意，甚至还派出武神殿驻守，而且还提出两个世界合作的想法，换做以前的武神，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童千军冷哼一声：“堂堂武神……居然跟一个弱小的蓝星人类结成伴侣，简直是自甘堕落。”
　　顾承意扬眉，“我年纪轻轻风华正茂, 难不成像你这个小老头一样单身几百年？”
　　童千军：“……”
　　好强的攻击力。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提出合作的么？”囚曼霜问。
　　“不完全是。”
　　顾承意说：“永灵和蓝星的对立不过是游戏的设定, 因为这种东西而被无形的力量摆布，这是你们想要的么？”
　　囚曼霜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重要。”
　　顾承意看着她，叹了口气，“总之, 我说的合作, 并不是因为我的伴侣这个理由。而是如今的情况, 想要战胜沈非黎, 的确只有合作这一条路可以走。”
　　“蓝星上那群人类弱小如蝼蚁，恐怕连六十层的世界都无法战胜，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么？”
　　童千军嗤笑，“你的借口很拙劣。”
　　“你这种老登思维就是固化。”顾承意毫不客气，“难怪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
　　“先别吵了。”
　　囚曼霜抬手制止，看向顾承意，“你真的有办法解决浊气入侵的危机，战胜现在的沈非黎？按照你的说法，你之前和沈非黎战斗的时候，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顾承意笑着反问：“反正你们现在也无计可施了不是吗？与其缩在自己的领域里等死，不如信我一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九殿十劫的一员，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们？”
　　囚曼霜沉默，内心有些松动。
　　说出这句话的如果是其他人，囚曼霜肯定不敢赌。
　　但如果是武神的话，其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武神在九殿十劫里，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即便是和武神一直对立的已经死去的风雷王东方御，对顾承意有万般不爽，也不得不承认顾承意在这种时候，是最靠得住的一个。
　　当年阴浊龙之战，也是顾承意第一个站出来，将所有人联合到了一起。时至今日，九殿十劫互相猜忌，互相敌对，但对于武神这个人，心中都是有一定的信任存在的。
　　“好，我信你。”
　　囚曼霜轻出了口气，看着顾承意：“说说你的计划吧。”
　　……
　　顾承意从永灵位面回来时，蓝星才过了三天。
　　不过这两天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有武神殿的鼎力支持，加上顾承意的武力威胁，原本以为很难推进的蓝星势力整合工作变得异常顺利，在方景和阎尚英两尊大神的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接管了七星城的权柄，大势所趋，即便有个别人心中不乐意，也无法反对，掀不起什么风浪。
　　方景他们已经不在天阙城了，众势力整合后，景意城就成了七星城的首脑，为了整合工作更加顺利的推进，七星城以及其他中小型城市的城主也都被方景“请”到了景意城内。
　　美名其曰是为了大家更方便合作，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方景防止他们搞小动作罢了。
　　即使心里有怨言，众城主们也不敢说出来，毕竟方景此时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景意城城主那么简单，还有“武神的老公”这一光环，后者可比前者有震慑力多了。
　　顾承意如今伤势恢复，从天阙到景意城这中间的距离，不过几分钟就能抵达。
　　景意城其实就是永灵降临前的中海市，来到景意城，虽说很多地方有了变化，但大部分还保留着原来中海市的样子，让顾承意感觉十分熟悉。
　　神识向外一探，很快就找到了方景所在的城主府的位置。
　　另一边，方景还在处理着大量资源整合的事务，突然耳边传来轻轻的敲窗声。
　　抬头一看，顾承意正趴在窗外，用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笑盈盈地看着他。
　　方景飞快起身，打开窗，语调惊喜：“你回来了？”
　　说完，伸手给顾承意整了整领子，“外面风那么大，怎么不走门？”
　　“走门还得通报，麻烦死了。”顾承意伸着脑袋往方景的肩膀上贴了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马上就想见你。”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方景担忧地上下看他。
　　“有啊，两天见不到你，这可是大危机。”
　　顾承意笑着说，然后在方景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好了，危机解除。”
　　顾承意亲完，察觉到些许不对劲，转头一看，方景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连着视频，阎尚英在视频的另一头，眼睁睁看着顾承意和方景大撒狗粮，欲言又止。
　　这哪有武神的样啊……
　　阎尚英表情复杂，轻轻咳嗽一声，“你们好好聊吧，方城主，我们刚才讨论的方案，明天再继续探讨……”
　　“阎队也在啊，那正好，我刚想找你呢。”
　　顾承意毫不在意，自从身份暴露后，他是一点包袱没有了，“先别挂。”
　　“找我？”阎尚英意外道。
　　“嗯。”
　　顾承意正色道，拉着方景坐下。
　　方景的椅子不算大，坐一个人还行，坐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不过顾承意倒不在意，直接坐在了方景腿上，支着脑袋道，“我去找了一趟九殿十劫。”
　　阎尚英看着两人过于暧昧的坐姿，心想这是一点不拿我当外人啊……
　　不过毕竟是异务局的总队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阎尚英表情不变，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说服了。”
　　顾承意道：“永灵世界现在手里也没有别的牌了，对他们而言，除了合作之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阎尚英有些诧异于九殿十劫居然这么好说话，但是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
　　比起夏正阳上一世的结局，可以说这个世界线最大的变数，就是顾承意了，有武神作为中间人，永灵和蓝星的矛盾似乎也没有不可调节，在共同的敌人，也就是沈非黎的威胁下，双方能够坐上谈判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阎尚英这两天也没有闲着。
　　“我建立了专门的团队，这两天一直在分析沈非黎的数据。”
　　阎尚英正色道：“以你的属性面板作为基础模板，分析了领域对于属性的加成方式，设计出了大致的扩张模型……”
　　说完，阎尚英向方景的电脑传输了一连串的数据。
　　上面是基于现有信息和顾承意提供的模板，估算出的沈非黎的数据。
　　既然是游戏，自然很多东西都可以用数据量化，顾承意也是一样。
　　自从顾承意获得了玩家模板之后，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角色面板看到他的属性。
　　他的常规状态下，各项属性平均值在八万左右，加上星河印的话，能够达到20万，再加上武神领域的加成，以及佩刀雷烬，极夜铠，无蕴神座等各种上级神器……
　　最终得出的数据量化之后，能够达到八十万。
　　以此为基准，就能够通过数据模型大致推算出沈非黎的数据，这一点正好是异务局的专业范围，两天的时间，阎尚英除了和方景一起完成势力资源整合外，也在推进这方面的事。
　　此刻阎尚英向方景发送的数据表格上，撇去上面那些复杂的计算方式，直接拉到最下方的结论，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沈非黎的预估参数。
　　七百五十万。
　　“三领域的力量加持，星河印的指数加成，阴浊龙的神魂……”
　　阎尚英道：“如果沈非黎能够成功融合阴浊龙复苏的身躯，还得再算上这方面的加成，另外，不排除沈非黎可能有武神领域这个底牌，毕竟你的武神传承就来自于他……把这些可能性综合起来，我认为一千万是保守数字，全盛时期的沈非黎，或许可以达到一千五百万。”
　　非常夸张的数字。
　　顾承意已经算是永灵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了，也仅仅只能达到八十万的战斗力数值，这个数字和一千多万比起来，根本就毫无可比性，也难怪九殿十劫都如此悲观。
　　“很棘手，但不是没有办法。”
　　顾承意仔细看了一眼数据表格，道。
　　阎尚英：“怎么说？你的底牌来自于哪里？”
　　“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承意笑着说，“其实……我也是玩家。”
　　“你也是玩家？”
　　阎尚英诧异道，“……也是，既然你已经脱离了永灵独立存在，那么在游戏的判定中，你不属于游戏NPC，也是可以拥有玩家面板的……那你有天赋吗？”
　　“有。”
　　顾承意点了点头，“是一个C级天赋。”
　　说完，他将自己的面板亮了出来。
　　属于顾承意的玩家面板上，撇去上面那一串让人难以置信的上万数值，下方的天赋栏中，显示着顾承意成为玩家后觉醒的专属天赋。
　　【呼朋唤友（C级）：根据友军对你的好感度，获得一定属性加持。】
　　顾承意说：“这就是我的底牌。”


第78章 
　　“呼朋唤友……”
　　阎尚英目光扫过技能的那一行描述, “看上去好像……”
　　不是很强？
　　只是C级的天赋，描述也比较模棱两可，阎尚英在异务局这么久, 见过不少高级天赋的玩家, 顾承意的这个天赋技能在里面确实算不上出彩。
　　“根据友军对你的好感度，获得一定属性加持。”
　　阎尚英默念：“应该是有限制的吧？”
　　“有。”
　　顾承意点了点头, “属性加成的目标, 必须是玩家。”
　　这一点是顾承意在方景身上发现的，因为之前方景的属性并不高, 所以带给顾承意的加成几乎感受不到。这一次从天外天回来后, 方景的等级来到了50级，顾承意终于能够感受到面板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从字面意思来看，“友军”当然包括武神殿的人，武神殿军团上下对顾承意的好感度绝对是爆表的，而且每一个军团成员的属性面板都在九十级左右，但是并没有给顾承意提供属性加成，从这一点来看, 顾承意推测这个天赋应该只取玩家作为对象，作为原住民的“NPC”则不在范围内。
　　“至于友军的定义……”
　　技能描述上的另一个条件, 则是“友军”。
　　什么样算是友军？
　　反正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蓝星上虽然因为之前武神庇护蓝星的举动，很多人对于武神有好感，但还远远达不到友军的定义，因而并没有给顾承意提供任何属性加成。方景算一个, 这是因为他们的伴侣关系, 不论从各种意义来说都是站在一起的“友方”。
　　总不能顾承意找人一个个结婚吧？
　　“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一起并肩作战的友好关系, 算是友军。”
　　阎尚英分析，说到这里时，愣了一下，“所以你前几天是想……”
　　“对。”
　　顾承意点点头，“如果玩家属于我的【手下】，那总是友军了吧？”
　　要不他花那么大力气，又搞出什么接刀祭，又把各城城主召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阎尚英不禁对顾承意刮目相看了。
　　他还以为顾承意之前搞那一出，纯纯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呢……
　　……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顾承意又重新召集了各城城主。
　　“成为……手下？”
　　众城主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武神跳脱的思路了，面面相觑。
　　“这有什么意义吗？”
　　一个城主起身，问道：“武神大人既然已经整合了蓝星的资源，何必多此一举？”
　　在武神殿的高压武力下，他们想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各个城主手中的权利已经在逐步移交当中了，从明面上来说，顾承意如今已经是蓝星的“统治者”了，至于当不当手下，又有什么意义？
　　“我当然有我的计划。”
　　顾承意没有把自己的天赋技能说出来，毕竟这个技能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还有待商榷。
　　几个城主有些犹豫，“这……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
　　他们觉得武神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个举措背后肯定有什么目的……出于对武神的忌惮，他们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先拖延一下。
　　顾承意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道跟这群鸟人沟通真够费劲的。
　　“你们想考虑就考虑吧。”
　　顾承意摆了摆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那么，在场的其他人，有愿意并入武神殿的么？”
　　阎尚英率先起身，道：“天水城愿意并入武神殿，成为武神麾下一军。”
　　方景也笑着站起来，表示愿意将景意城并入武神殿内。
　　在两人宣布将各自城市并入武神殿，成为武神手下军团的一员时，顾承意的面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果然可行……
　　至于其他人，顾承意也不着急，他还需要慢慢摸索自己这个天赋技能的具体数值加成。
　　“那其他人慢慢考虑吧。”
　　顾承意迫不及待起身，“我先跟我的‘手下’们商量一下别的事情。散会。”
　　众城主：“……”
　　所以你特意把我们喊过来是为了什么？
　　单纯遛我们一下？
　　顾承意把方景和阎尚英留下，把其他人赶了出去，阎尚英看顾承意的反应，就知道大概率是成功了，“有加成吗？”
　　“有。”
　　顾承意点点头，“各项属性提升了十万。”
　　阎尚英沉吟片刻，“有点少。”
　　武神排除各项加成，自身的属性也就七万出头，一下子提升了十万，已经可以说是非常恐怖了。
　　“天水城所属的玩家数量在三十万左右，平均等级差不多在35级。”
　　阎尚英转头，问方景：“景意城那边呢？”
　　“下属玩家数量五十五万，平均等级三十七级。”方景道。
　　加起来八十多万的玩家，给顾承意提供的加成只有十万……
　　这个比例确实有点低了。
　　呼朋唤友这个天赋技能从某种意义来说，非常变态，不过放到任何一个普通玩家手里，作用都不会很大，毕竟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像顾承意这样，直接以雷霆手段成为蓝星位面的统治者，将数以十万计的玩家纳入“手下”的范畴。
　　顾承意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才仅仅加成了十万的属性，平均一个35级左右的玩家，给顾承意提供了不过0.12的属性值……
　　顾承意思索了一下，道：“是不是好感度不够的原因？”
　　“肯定有这方面的因素。”
　　阎尚英说：“按照技能描述，根据好感度，获得一定属性加持，也就是说，好感度越高，提供的属性就越多。”
　　“我的加成是多少？”方景好奇地问。
　　“你的属性加成是8。”
　　顾承意道：“你的等级高，而且好感度肯定是拉满的。”
　　至于普通玩家，对武神最多只是略有好感，甚至一大部分玩家对武神抱有警惕的心理，加成自然不够。
　　“所以我们可以从两方面入手。”
　　阎尚英分析道，“一是好感度，只要玩家们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上来了，加成自然也就高了……”
　　“怎么提升？”顾承意挠头：“要不……我去出道当个偶像？”
　　阎尚英：“……那倒不至于，时间也不够。但是只要宣传得当，这一点还是很好解决的。”
　　有武神的名号，只需要顾承意释放出善意，然后动用宣传资源运作一下，好感度这一块还是比较容易提升的。他们刚才的试验表明了“呼朋唤友”这个技能的确能够给顾承意带来加成，接下来只要思考怎么把这个加成最大化就好了。
　　“好感度这一块我可以成立专门的项目组来负责。”
　　阎尚英思考了一下，道：“还可以召集一些永灵降临前，各种营销公司的人才来规划一下，短时间内把你的名望提升上去。”
　　“还有等级。”
　　方景也出谋划策：“除了好感度，等级也会影响加成，玩家实力越强，属性越高，对你的加成也会越大。”
　　“没那么多时间。”
　　阎尚英叹了口气，“现在的永灵塔，等级越高，攻略进度也就越长，按照目前的进度，一个月能攻破一层都算是快的了，想要短时间内大量提升玩家的等级，难。”
　　“不难啊。”
　　顾承意眨了眨眼，道。
　　阎尚英一怔：“什么意思？”
　　“思路开阔一点。”
　　顾承意说：“你好歹也是异务局的总队长，怎么脑瓜子这么不灵光呢？玩家要提升等级，主要途径是什么？”
　　“……攻塔。”
　　“对了。”
　　顾承意点点头，“所以，你以为我刚刚跑到永灵塔里，和其他九殿十劫商量对策，是为了什么？”
　　阎尚英按着顾承意的思路思考下去，表情一下子变了。
　　永灵塔内的生物能够给玩家提供经验升级。
　　只要永灵核心没有破坏，永灵世界的生物即便死亡，也可以无数次复活。
　　这个逻辑和大部分mmo游戏逻辑是一样的，玩家的攻塔行为，其实就是刷副本，副本内的生物可以复活，就意味着一个副本可以无限通关，玩家通过击杀副本内的怪物获得经验和装备，然后继续挑战更高难度的副本……
　　如果……假设顾承意搞定了永灵世界，让永灵世界的生物和玩家达成统一阵线。
　　那是不是意味着，玩家就可以不需要“攻略”，也不需要漫长的摸索战术，解决副本机制，可以直接平推副本，大量刷经验？
　　顾承意敲了敲桌子，笑着道：“懂我意思了吧？”
　　阎尚英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操作。
　　玩家和游戏内的怪物天然敌对，越高等级的怪物，就越难对付，更别提高层BOSS了，那是玩家们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甚至以生命为代价，才能攻略的存在。
　　而现在，永灵世界最大的BOSS，不就是自己人么？
　　一旦玩家和怪物合作，就可以绕过副本的各种机制，直接刷经验，别说是四五十层的怪物了，哪怕是九殿十劫都能刷，一个个怪物排着队送经验，然后在规则的作用下，重新复活，继续送经验……
　　阎尚英瞳孔微颤，看着面带笑意的顾承意。
　　——这tm不就是卡bug吗！


第79章 
　　玩家这个群体, 别的本事说不准，找bug的功夫绝对是一流，估计就连永灵这款游戏最初的设计者都没有想到, 这游戏居然还能有这么离谱的升级方式。
　　说干就干, 为了验证刷分的可行性，方景和阎尚英各自从城中筛选出了一批精英玩家, 组成临时的攻塔队, 由顾承意带队进入永灵塔。
　　因为还在试验阶段，阎尚英等人并没有公开这一趟进塔的目的, 包括跟着顾承意一起进永灵塔的人, 也都不知道这一趟的目的，只当是一次普通的攻塔行动。
　　“这位就是这次行动的临时队长。”
　　阎尚英向着面前众人介绍道，“他就是……”
　　顾承意打断阎尚英，道：“叫我顾队长就好。”
　　阎尚英：“……”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演了？
　　下方站着二十几个人，都是天水城和景意城中的精英玩家，此刻都在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这次的攻塔行动来得突然，他们也是临时接到消息, 便匆匆赶来。天水城和景意城虽不是敌对关系，但以前几乎没有过合作攻塔的情况, 这次居然让两城的玩家合并成一队，似乎有些奇怪……
　　莫不是真像传言中的一样，景意城和天水城已经投诚，加入了武神殿麾下？
　　消息的传导是需要时间的，武神降临天阙城以雷霆手段成为蓝星统治者这件事才过了几天, 此时才刚刚在蓝星位面中传开, 很多普通人仅是刚听说此事。毕竟这段时间风起云涌, 真真假假的消息漫天乱飞, 让人难以甄别。
　　这些精英玩家消息虽然灵通一些，但知道的内幕也有限，很多人只知道武神顾离现在已经掌握了蓝星权柄，却并未见过武神真容。
　　因而他们第一眼看到站在阎尚英旁边的顾承意，脑子里浮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莫不是个关系户？
　　“什么情况……这人哪里冒出来的啊？”
　　“我听说我们方城主的伴侣回来了，这个不会就是他吧？”
　　“景意城的城主夫人？他不是失踪四年了吗？”
　　“好像是回来了，这几天城里都在传呢，这个节骨眼，方城主能让我们协助他攻塔，肯定关系不一般啊。”
　　“我怎么听说……方城主的伴侣就是武神顾离？”
　　“哪里听到的消息？我朋友前段时间在天阙城晚宴上可是见过武神本尊的，他说武神分明就是少年模样，跟面前这个肯定不是一个人啊！”
　　下方窃窃私语。
　　由于消息混乱，很多人只是知道个大概，方景的伴侣就是武神顾离这件事，目前也就参加了会议的各城城主知道，在场的精英玩家们还未得到确切消息，只能凭着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揣测议论。
　　“这次的攻塔是景意城和天水城联合发起的，之后的一切行动，你们听顾队长的命令就好。”
　　阎尚英开口道：“他是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
　　“明白！”
　　下方玩家们停止议论，齐声应道，但看向顾承意的目光依然带着疑惑和探究。
　　“阎队，你忙去吧。”顾承意摆了摆手，“后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你别把他们给玩坏了。”阎尚英显然不太放心，但在顾承意的催促下，还是无奈地离开了。
　　……
　　原本方景也要参加这次行动的，只不过方景现在手上的事太多，顾承意便没让他来，对顾承意而言，这不过只是试探永灵塔规则的一次简单行动，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
　　“顾……队长。”
　　阎尚英走后，一个景意城的精英玩家壮着胆子开口，表情略带八卦，“那个，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不是……方城主的……伴侣啊？”
　　顾承意点头，“嗯，我是。”
　　得到顾承意的肯定答复，众人恍然大悟。
　　这就说得通了。
　　果然传闻中的消息是正确的。方城主那个消失四年的伴侣的确回来了，这么说来，面前这个长得极其好看的青年，就是他们的……城主夫人？
　　“您之前失踪了那么久，是因为什么啊？”又有人开口好奇地问道。
　　“哦，在界缝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
　　顾承意笑着回答，“出了点意外，前几天才刚回来。”
　　难怪这次要组建一个特别的行动小组……谁都知道方景对这个伴侣喜欢得很，消失四年都念念不忘，这次大概就是让他们这些精英玩家带着“城主夫人”练级，让他有自保能力吧。毕竟四年时间，大部队都已经四十级了，顾承意的进度肯定落下了不少。
　　不过这种事情，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对于眼前这个“城主夫人”，景意城的玩家还是比较有好感的，至于天水城的玩家，心里就有些意见了。
　　天水城又不是景意城的下属城市，带城主夫人练级，有必要把他们也喊过来吗？
　　现在这个节骨眼，未免有点公器私用的嫌疑了吧……
　　简直是胡闹。
　　天水城的玩家心中意见颇大，但毕竟是阎尚英的命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态度多少有些冷淡。
　　倒是景意城的玩家对顾承意十分好奇，在等待裂隙开启的功夫，围着顾承意就聊了起来。
　　“顾队长，你跟我们城主感情肯定很好吧？”
　　“这不是废话嘛，感情不好的话，方城主至于苦苦等了四年嘛！”
　　“就是，这问的什么问题。”
　　“顾队长，前段时间不是有谣言，说方城主找了个替身什么的……”
　　顾承意：“嗐，都是误会。”
　　“顾队长，你见过武神吗？”
　　“听说武神长相狰狞，青面獠牙，一出场就把所有城主都给吓到了，真的假的啊？”
　　顾承意：“胡说，武神长得很好看的。”
　　“比顾队长你好看吗？”
　　顾承意谦虚：“半斤八两啦。”
　　在场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性格颇为开朗，见顾承意聊天的时候一点架子没有，还愿意跟他们分享八卦，顿时好感大增，很快就聊成一片。
　　一个玩家看着顾承意，说：“我觉得武神肯定没有顾队长好看。”
　　其他人应和：“我也感觉。”
　　这倒不是恭维，瘦身成功后的顾承意，比起之前更是魅力大增，堪称完美的建模脸放在现实里完全是老少通吃的水准。
　　哪怕是心里对这个空降过来的“顾队长”有意见的天水城玩家也不得不承认，长成这样，难怪会让方景四年来念念不忘。
　　顾承意突然察觉到自己的面板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属性增长，虽然很少，但面板确实是有一点变化的。
　　“……”
　　是因为好感度变化的缘故吗？唔，可是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顾承意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一个天水城的精英玩家站出来，对顾承意道：“顾队长，虽然阎队让我们听你的指挥，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离开四年，现在的永灵副本跟以前难度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了……一会进去之后，为了你的安全，你就在队伍中间，不要乱动，也不要乱用技能，我们会确保你安全回来的。”
　　景意城的玩家也道：“对啊，城主夫人……哦不是，顾队长，你就跟在我们后面，放心，我们都是第一梯队的玩家，副本安全性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尽力保护你的周全，有我们在，几天就能升好几级，轻松跟上落后的进度！”
　　或许是顾承意的外表太有欺骗性，玩家们都已经忘了阎尚英刚才的交代，把顾承意真的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对象，纷纷拍着胸脯，表示绝对能带顾承意狂吃经验，飞快升级。
　　顾承意回过神，扫了一眼面前的玩家，露出腼腆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们啦。”
　　……
　　“真的没问题吗？”
　　夏正阳有些担忧地回头，看着顾承意那边的方向：现阶段的玩家，应该还搞不定八十几层的副本吧？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阎尚英：“武神都亲自去了，能有什么问题？放宽心吧。”
　　夏正阳转念一想，也是。
　　两人一路回到基地，阎尚英推开会议室的门，会议室内已经有十几个人等着了。
　　这是阎尚英临时组建的营销小组，从景意城和天水城内紧急召集了一些永灵降临前广告策划方面的人才，负责商议如何短时间内提升顾承意好感度的方法。
　　见阎尚英出现，众人纷纷起身。
　　“有什么头绪吗？”
　　阎尚英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们这边整理出了几个方案。”
　　带头的小组长道：“一个是采用地推+渠道宣传的方式，将武神刻画成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形象，逐步消除人们对武神的抵触心理……”
　　阎尚英翻看着对方递上来的方案，摇头：“时间周期太长了。”
　　武神毕竟是永灵世界的生物，和永灵世界抗争四年，很多人对永灵世界已经有了敌对印象，而且武神的背景故事中，武神更倾向于“战争之神”的形象，想要让人相信“武神是救世主”这一点，需要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宣传，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第二个方案，就是大量宣传沈非黎的反面形象，将人们对永灵世界的抵触心理转移到沈非黎这个人物上。”
　　小组长说：“武神消失的四年，就是为了守护蓝星上的人，在秘境中与沈非黎展开旷日持久的大战，突出武神默默守护的奉献形象……”
　　阎尚英皱眉：“还有吗？我需要一个更快更直接的方案。”
　　“我们这还有另外几个方案，您看看……”
　　“你们到底会不会营销啊？”
　　小组长话音未落，会议室的角落里响起一个不满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长发男人站起来，把手里的几个方案丢到一边，一副嫌弃的模样：“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什么默默奉献，拯救世界……这种人设早就落伍了好吧？”
　　“段宏朗，你别胡闹……”
　　小组长赶紧上前制止，但被阎尚英拦住。
　　阎尚英看着长发男人，“你有什么想法？”
　　“明明守着金山银山，却放着不用，尽去旁边挖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了，舍本逐末。”
　　名为段宏朗的长发男人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海报，往桌子上展开，“你们自己看。”
　　众人定睛一看。
　　海报上是顾承意在和众城主开会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
　　画面中的顾承意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分明是慵懒倚坐的姿态，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掌控感。画面中的城主们表情或畏惧，或本能退避，在同一帧画面中，显得中间青年的姿态更为自如写意。
　　顾承意支着下颌，那建模般被系统精心计算过的骨相轮廓，在现实维度中呈现出令人眩晕的侵略性——鼻梁折角比雪刃更薄，唇峰却像被春泉浸润的绯玉，矛盾的美感化作实质化的威压，眼尾上挑的弧度与虹膜里流动的光影形成完美共振，下颚线切开空气的刹那，是被具象化的美学震颤。
　　“一群顶级建模师都未必能够复刻的颜值，掌控一切的抖S气质，慵懒和压迫感和谐统一的矛盾美学……”
　　段宏朗敲了敲桌子，“就这样一张脸，还需要什么人设吗？美貌营销才是硬道理！”
　　顿了顿，他又道：“哦对了，cp营销也是不错的选择，天下无敌的武神大人与平凡人类的绝美爱情，神明为人类驻足，不惜与永灵故土对抗，走上守护蓝星之路……”
　　众人：“……”
　　不是哥们，你这营销方案也太野了！
　　这可是武神啊！
　　阎尚英嘴角抽了抽，“冒昧问一下，你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段宏朗撩了撩长发，“哦，我是开爱豆经纪公司的。”


第80章 
　　“听说了吗, 景意城和天水城好像并入武神殿了！”
　　“我也听说了，外面都在传呢。”
　　“武神四年没有出现，这一次出来, 就直接接管了蓝星的统治权,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啊……”
　　“按照游戏设定，武神本来就是个野心家, 战斗与战争之神……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城内, 杭飞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到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武神……
　　听到这个名字, 杭飞航忍不住撇了撇嘴。
　　蓝星位面对于武神的评价两极分化, 有人认为武神是庇护蓝星的救世主，因为武神殿的存在，才让蓝星得以存活到现在。也有人认为武神一定另有目的，毕竟是永灵世界的生物，对于蓝星人而言，绝不可信，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
　　杭飞航就是后者的忠实拥护者。
　　他一直对传说中所谓的武神没什么好感, 若那武神真是蓝星的庇护者，为什么这四年间就没有出现过？即便是武神殿, 也几乎不出世，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蓝星身陷囹圄，四分五裂。在杭飞航看来，蓝星不过是武神的游乐场罢了，以恶劣的心态俯视着蝼蚁般的人类挣扎, 惺惺作态的嘴脸, 令人厌恶。
　　最近七星城风声渐起, 接刀祭那晚的事情也在发酵, 即便并不关心高层事情的普通人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七星城的城主开始逐步移交权利，武神殿军团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玩家队伍被整合，很明显有大事要发生。
　　“不会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武神要接管蓝星了吧？”
　　同事的表情有些担忧，见杭飞航进来，问道：“杭哥，你怎么看啊？”
　　杭飞航看了他们一眼，嗤笑一声：“你们不会真以为武神会安什么好心吧？蛰伏四年，终于图穷匕见了，我看他庇护蓝星是假，想要做蓝星的统治者才是真的。”
　　“唉，也有道理。”同事叹了口气，“不过这种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上面的人的博弈，我们又能有什么话语权呢？”
　　“不要太小看人类的团结了。”
　　杭飞航认真道：“肯定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对武神不满，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肯定会跟永灵世界的人抗争到底的！”
　　同事们纷纷被震住，敬佩地看着他。
　　杭飞航收回目光，继续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不远处是另外一群同事，同样在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
　　“真的假的？那也太好嗑了吧！”
　　“哇，没想到武神这么浪漫……”
　　“人与神的禁忌之恋，跨越规则与位面的感情……妈呀，这个好棒！”
　　相比起上一批认真讨论蓝星风云大事的同事们，眼前这几个人似乎画风有点……不对？
　　杭飞航越听越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杭哥！”
　　其中一个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女生注意到他，“你没看吗？今天发的新闻，好多论坛都在传呢。”
　　“武神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和方城主成为夫妻了，永灵降临后的这四年，为了守护伴侣的家园，不惜进入裂隙，与反派沈非黎鏖战……为了永灵和蓝星的和平而战斗，只为了和伴侣厮守一生的承诺……”
　　“没想到武神居然是这样的……难怪我听说方城主四年来，一直在寻找他的伴侣，原来就是在等他的武神啊。”
　　“我听说的版本是，六年前武神刚来蓝星的时候，就是因为和沈非黎战斗而身负重伤，不得已逃入蓝星，结果就遇到了方城主。”
　　“方景将受伤的武神带回家，悉心照料，让原本对蓝星充满敌意的武神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用爱感化了武神冰封已久的心……”
　　“两人就在这样的情愫下结为夫妻，约定要携手走过一生，结果两年后永灵降临，沈非黎卷土重来，武神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又一次勇敢地站了出来，与沈非黎进入裂隙厮杀，一去便是四年……”
　　“四年来方景日夜盼望，即便知道希望渺茫，还是坚持等下去，因为他知道他的神一定会回来……”
　　“啊，嗑死我了……”
　　杭飞航：“……”
　　你们说的是蓝星话吗？
　　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什么意思，你们说……武神顾离跟方景是伴侣？景意城的城主方景？”
　　杭飞航一脸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对啊。”几个女同事点头。
　　“呃……这不合理吧，武神不是游戏世界的人吗？”
　　杭飞航感觉脑子有点跟不上了，“跟蓝星人都不是一个物种的，怎么结婚？”
　　“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啊，杭哥！”
　　同事长叹一声，捧着脸，看向窗外：“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即便不是一个世界，不是一个物种，也能因为爱情的力量而走到一起。武神孤身多年，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如冰一般坚硬冰冷，但却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最爱他的那个人……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爱情，从来是不讲道理的！”
　　“话说，武神长什么样啊？”旁边又有人问道：“你们见过吗？”
　　“不知道诶，不过方景我倒是见过，永灵降临前就是中海市有名的帅哥了，以前企业家大会的时候还上过热搜呢，长得可好看了。”
　　同事道：“武神应该……也长得挺好看的吧？”
　　杭飞航翻着自己的手机，终于看到了今天疯传的消息。
　　由景意城和天水城联合发布，给这个“绝美爱情故事”背书，可信度直接拉满，加上各种佐证，整个故事也很合理……
　　杭飞航眯了眯眼，“要按你们这么说的话……方城主还真是不挑。”
　　他听过一些武神的传闻，传说中武神的长相狰狞骇人，背生肉翅，青面獠牙，因为是战斗与战争之神，丑恶的面容能够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这种说法在蓝星上有一大批拥趸。
　　方景口味这么重的吗？
　　杭飞航朝窗外看去，愣了一下，“那是在干嘛？”
　　对面的大楼上，施工队正在拆除原先的广告牌，重新放了一个巨大的宣传画布，画布卷着，看不到具体内容，只能从上方透出的一个小角能看出似乎是一张人像。
　　“哦，城里今天发通知了。”
　　同事道：“说是要把广告牌都换成武神的图片……动作这么快的吗？”
　　前脚通知才刚发，后脚就已经在挂武神的横幅宣传了，看来七星城的主人确实如传闻所说，要换武神来坐了……
　　心里这样想着，杭飞航不自觉将目光定格在那张画布上，周围的同事也很好奇武神的模样，一个个都从工位上起来，扒拉着窗户向外看。
　　很快，新的宣传画布挂好，画布下拉——
　　哗啦一声，一张顾承意的照片出现在城市中心。
　　刹那间，周围的呼吸皆是一滞。
　　时代发展至今，各种游戏的捏脸系统已经十分发达了，当属于游戏中的完美建模长相出现在现实，带来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那些号称能建模出人类极限美貌的捏脸系统，在这张脸面前就像是孩童的蜡笔画。
　　画布中是一个散漫倚坐的青年，他的眉骨是工笔师蘸着子夜研磨出的弧，鸦羽般的碎发垂落时，恰巧截断山根处流淌的月光。
　　最惊心动魄的是那双眼。虹膜里养着两汪未冻的墨潭，睫毛扫下阴影的刹那，让人疑心潭底沉睡着尚未激活的星图。漆黑的发丝拂过下颌，显露出耳后一小片白得近乎虚幻的皮肤——那是整个建模里唯一泄露的非人痕迹，像宣纸上晕开的半滴鹤顶红。
　　作为坚决的武神反对派的杭飞航，竟看得有些痴了。
　　传说中武神容貌丑陋，是为了在战斗中震慑敌人，但杭飞航觉得，好像这种说法并不贴切。
　　这分明是能用美貌作为世间最顶尖武器的存在……
　　画布中的顾承意微微垂眸，慵懒与威严的矛盾和谐统一，神袛垂怜的慈悲咬合着机械降神的傲慢，上扬的嘴角弧度露出少年气的虎牙尖端……
　　杭飞航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传说中“建模级美貌”的形容何其傲慢——分明是人间万物在笨拙地模仿眼前之人的轮廓。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整个城市都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
　　阎尚英的宣传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但此刻跟着顾承意进入裂隙的玩家们却浑然不知。
　　因为他们正紧张地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怪物大军。
　　空气如同紧绷的弦，一触即发，众玩家将顾承意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怪物，冷汗不自觉渗出。
　　怎么会是七十三层……
　　在进入裂隙，发觉竟然是七十三层的副本的那一瞬间，玩家们心中一片绝望，互相对视中，眼神都是难言的冰凉。
　　七十三层的副本，对现阶段的玩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踏入的神域。
　　“完蛋了……”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哪里，虽然是跟着顾承意进入的裂隙，但只当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裂隙的传送点出错，没有人怀疑是顾承意故意带着他们进来的，毕竟谁会想不开找死呢？
　　意识到领域内踏入不速之客，面前的怪物军团齐齐发出低沉的嘶鸣，看不见的威压在空气中扩散蔓延，在人类世界堪称精英的玩家队伍此刻面如白纸。
　　“顾……顾队长。”
　　景意城的人率先回过神，“你快走……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怪物！”
　　顾承意偏了偏头，“很难对付吗？”
　　玩家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哪里是很难对付，“这是七十三层的副本，不是难不难对付的问题……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下一秒，身前浩浩荡荡的怪物大军向左右分开，一个高大的虎头人缓步走出。
　　这是七十三层副本的最终boss，虎目将军。
　　虎目将军出现的刹那，整座地宫的血池开始沸腾。巨大腐烂的虎头狰狞可怖，重甲缝隙间暴露的皮毛早已腐烂，随着他迈步，黑暗中灼烧出焦黑的空气裂痕。
　　它手持一柄名为"虎酩"的长柄斧，斧柄缠绕着剥下的完整人皮，此刻正在渗出血露，巨大的威压向外蔓延，让人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
　　“虎，虎目将军……”
　　玩家们认出了这个在永灵游戏中有名的首领级怪物，按理来说，首领怪物都是在攻略进度中后期才会出现的，怎么会一进副本就遇到？
　　这不合常理。
　　但眼下根本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如果只是一群小怪，或许他们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虎目将军一来，所有生路都被断绝，几乎是必死的局面了。
　　玩家们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等待着虎目将军的审判。
　　在这一片绝望的氛围中，他们看到虎目将军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长柄斧放下，然后跪在面前，巨大的手掌合起，竟是以恭恭敬敬的姿态说道：
　　“恭迎武神。”
　　与此同时，周围浩瀚的怪物群也一并放下武器，恭敬下跪，整齐不已。
　　顾承意笑眯眯地说，“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小猫仔呢，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
　　虎目将军挠了挠头：“那都多久的事了……武神大人。”
　　顾承意：“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众玩家目光恍惚，表情如同见鬼：“……”
　　？
　　给我干哪来了，这是七十三层副本还是过年走亲戚呢？


第81章 
　　本以为即将迎来一场战斗, 可事情反转出乎意料，大名鼎鼎的史诗级BOSS虎目将军恭恭敬敬地对着青年行礼，这一幕直接将在场玩家的CPU给干烧了。
　　“虎目将军刚才叫他什么？”
　　一个玩家脑袋僵硬地转头过来, 轻声询问。
　　“好像是叫……”
　　另一人不确定地开口, “武神？”
　　……
　　“雪女大人已经提前告知过我们了。”
　　虎目将军垂眸，表情恭恭敬敬, “还特意嘱咐我们, 不论武神大人要做什么，我们照办便是。”
　　七十三层的地宫副本隶属于九殿十劫的雪女麾下, 也是永灵塔目前仅剩的几个未被浊气浸染的副本之一。
　　不过即便没有雪女的命令, 虎目将军也不敢在武神面前造次。
　　“还挺上道。”
　　顾承意笑着伸手，摸了摸虎目将军的巨大虎头，手感还不错，“放心，只是让你们帮点小忙而已。这些玩家是我带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对蓝星上的人类有敌意，不过事关永灵存亡, 这些敌意暂且收起吧。”
　　虎目将军目光扫过另一边的玩家们，心中嘀咕。他当然知道蓝星和永灵这四年来的争斗, 对这些玩家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现在浊气危机爆发，武神为什么会和这些玩家混在一起？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冒犯，虎目将军低着头道：“是, 我知道了。”
　　一旁的地宫手下看着平日里威风不已, 唯我独尊的老大在武神面前乖巧地跟一只小猫一样, 面面相觑, 心道这还是我们老大吗……
　　“所以，武神大人需要我们怎么做？”虎目将军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
　　顾承意笑道：“你们死一下就行了。”
　　虎目将军：“……”
　　！！！
　　大哥您这说的是人话吗？
　　虎目将军心神俱震，合着这是冲我们来的？不是，我们地宫平时安分守己，也没惹过武神啊，怎么一上来打了声招呼就要取我们的性命？！
　　“哦，误会了。”
　　顾承意看到虎目将军张大了嘴，一副又恐又惧的表情，道：“不是真要你们的命，你们的领域和神魂我不会动，只要领域不灭，你们也不会真死，走个过场就行了。”
　　“……原来如此。”
　　虎目将军长长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不用真死就行……刚刚那个瞬间，虎目将军心里闪过各种念头，差点连遗书都快在脑子里过一遍了，如今听到武神不会动领域和神魂，顿感宽心，忙不迭就答应了下来。只要领域不灭，虎目将军和他的手下就能无数次复活，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不过……武神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虎目将军也不多问，九殿十劫做事向来捉摸不透，这种维度的存在，心思不是他们能妄自揣测的。
　　另一边的玩家见顾承意和虎目将军交涉后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刚刚还在跟顾承意谈笑风生，说着八卦的几个玩家缩在人群里，都不敢冒头说话了。
　　“你……你是武神？”
　　其中一个玩家胆子最大，在沉默了几息之后，试探开口。
　　顾承意点头。
　　靠。
　　玩家们脑瓜子嗡嗡的：“你……你不是方景方城主的……伴侣吗？”
　　“是啊。”
　　顾承意扬了扬眉，“方景的伴侣就不能是武神吗？”
　　顿了顿，顾承意又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说错了，武神……可不是青面獠牙，面目丑恶之人。”
　　先前在顾承意面前蛐蛐武神长相的玩家在人群里“嘎”地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坏了，武神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特地把他们带到这个副本里，准备杀人灭口吧？
　　玩家们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一时间看向顾承意的眼神都变了。
　　“动手吧。”顾承意见他们不语，开口说道。
　　真的要动手了！！
　　众玩家两眼一黑，顿时慌作一团。
　　然而许久没有动静，一抬头，见顾承意奇怪地看着他们，表情像在看傻子一样。
　　“……我是让你们动手。”顾承意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玩家一脸懵逼：“动什么手？”
　　顾承意让开一步。
　　身后，面目狰狞的怪物连同威风八面的虎目将军，正站在顾承意身后，一个个排好了队，低眉顺目，乖巧地如同一只只待宰羔羊。
　　“赶紧把这波经验刷了，还有下一个本要打呢。”
　　顾承意说：“不然的话，你们现在等级太低了，一会到了九殿，你们怕是连撼山鬼的防都破不了。”
　　玩家们一脸懵逼地点头。
　　事情的发展如脱缰野马，短短几分钟就经历了大起大落，玩家感觉整个人都要坏掉了。
　　“等下……”
　　一个玩家反应过来：“您说……一会要去哪？”
　　“九殿啊。”
　　“……打谁？”
　　“撼山鬼，童千军。”
　　玩家：“……”
　　“武神大人，您等等。”
　　众人一脸惊悚：“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这几个四十级的玩家，去打不知道多少级的……九殿十劫？”
　　顾承意：“平A会不会？”
　　玩家们呆呆点头。
　　“技能会不会用？”
　　继续点头。
　　“那就可以了。”
　　顾承意鼓励道：“去吧，把撼山鬼宰了。”
　　“……”
　　……
　　就在顾承意带着玩家部队在永灵世界如火如荼地开启升级大计时。
　　景意城城主府内。
　　“队长，迹苍城的云乐逸找你。”
　　山雀推门进入，汇报道。
　　“云乐逸？”
　　方景一愣，停下手中的工作，“他来干什么？”
　　云乐逸是碎苍的手下，也是之前迹这个组织的首领，方景和他的交集并不深。
　　想了想，方景道：“让他进来吧。”
　　山雀低头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片刻后，云乐逸推门而入。
　　“方城主。”
　　云乐逸见到方景，礼貌道，“打扰了。”
　　方景这段时间很忙，顾承意用武神的名号，以强硬手段成为了蓝星的统治者，但现实世界的权利更迭是件麻烦事儿，各方城市手下的产业与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一句话就能直接移交的，里面的细节多如牛毛，还要应对一些城主耍的小心思，这种事情顾承意做不了，自然就只能让方景来。
　　堂堂七星城最大城的城主，现在成了帮顾承意打理内务的小助手，换做别人肯定心有不忿，但方景却毫无怨言，这一点也不得不让云乐逸佩服。
　　“云先生，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方景放下手中文件，问，“是碎苍让你来的？”
　　“不，碎苍大人不知道我来城主府。”
　　云乐逸深吸了一口气，“方城主，我有事想跟你说。”
　　方景见他态度认真，察觉到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什么事？”
　　“是关于武神和永灵的事情。”
　　云乐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方景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其实阎尚英也是，但相比起方景，阎尚英更看重大局，能和顾承意合作，是因为武神的能力与目的和阎尚英的想法吻合，若是二者之间有冲突，阎尚英显然是会站在有利于蓝星的那一边。
　　而且更重要的是……方景是顾承意的伴侣。
　　云乐逸原本也想不通，作为永灵世界最高统治者之一的武神，为什么会和方景结婚，成为世俗意义上的伴侣。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相处，云乐逸感觉自己能够理解顾承意的想法了……
　　方景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有谋略，有手腕，但不冷血。相比起其他城主，方景管理下的景意城更像是永灵降临前的模式，和平，公平，并没有因为一己私欲大肆敛财，贪图享受。方景不论是对待手下，还是景意城内的普通人，总是温柔的，让人不知不觉便会信任。
　　就连武神，之所以愿意站在蓝星这一边，归根结底，不也是因为方景么？因为这里是方景的家园，是方景想要守护的东西，于是武神也愿意为方景守护这一切。
　　有时候云乐逸也会感叹，蓝星位面有方景在，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方城主……”
　　云乐逸抿了抿唇，认真道：“其实，我是云清翰的儿子。”
　　方景有些疑惑，“云……清翰？”
　　“可能你不认识他。”
　　云乐逸点点头，“但你一定知道他。云清翰……就是永灵这款游戏最初的设计者。”
　　话音落地，方景瞪大了眼。
　　永灵的设计者？！
　　自从永灵出现在现实世界，异务局就一直在追查这款游戏的设计者的下落，可惜的是，永灵这款游戏最初发布的平台是一个小平台，早已经倒闭，数据库都清空了，加上时间久远，数据驳杂，和永灵设计者有关的信息，早已流逝在数据的长河当中。
　　以至于阎尚英一直以为，永灵这款游戏或许根本就没有设计者。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可能就是神明吧。
　　如今云乐逸就站在他的面前，说他便是永灵设计者的孩子，这让方景难免震撼。
　　“永灵这款游戏，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有印象了。”
　　云乐逸抿了抿唇，“我是单亲家庭，我从小就跟着他，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很少跟我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他的个人工作室里。他是个狂热的游戏爱好者，也是个落寞的独立游戏设计师，他时常说，他的梦想就是设计出一款伟大的，能够名垂青史的游戏。”
　　说到这里，云乐逸笑了笑，“伟大不伟大不知道，至少现在，永灵这款游戏的确能够名垂青史了。”
　　顿了顿，他迎着方景震撼的眼神，道：“那时候我还小，很多东西记不清了，我对他的游戏也不感兴趣。直到我八岁那一年，才发生了一件事情……”
　　方景下意识问：“什么事情？”
　　“我生病了。”
　　云乐逸说：“绝症。父亲带着我走遍了几乎所有有名的医院，都束手无策，医生说我活不过两年，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你猜，我现在为什么活得好好的，还站在这里？”
　　方景皱眉，“因为永灵？”
　　“对。”
　　云乐逸坦然道，“就是在那一年，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我，进入了游戏的世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永灵……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第82章 
　　云乐逸那时年纪尚小, 对很多事情的记忆都懵懵懂懂。
　　他记得，自己被查出绝症的那一天，父亲抱着自己哭泣, 肩膀抽动, 像是在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年幼的云乐逸伸出手，擦出云清翰脸上的泪珠, 说：“别哭了爸爸……鼻涕都到我衣服上了。”
　　那可是过年时买的新衣服。
　　云清翰擦了擦眼泪, 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看着云乐逸, 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脸上的表情变得决绝又坚定。
　　“我一定……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乐逸。”
　　之后的半年，云清翰更加投入的工作了，几乎吃住都在他那个小小的游戏工作室里，废寝忘食地捣鼓着他的游戏。偶尔有亲戚朋友听说了云乐逸的病情，过来探望，却发现身为父亲的云清翰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云乐逸的病情, 一昧投入在他的那个破游戏里，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觉得云清翰实在是没救了。
　　但云乐逸不那么认为。
　　他偶尔会从医院偷偷跑出来，到云清翰的工作室，看着电脑上很多看不懂的东西，好奇地问：“爸爸，这是什么？”
　　云清翰转过头, 沉默了片刻, 说：“这是……奇迹。”
　　什么是奇迹？
　　云乐逸不懂。但半年以后, 他被云清翰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属于蓝星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是一片战乱的荒芜之地，到处都是连绵的火光，战士的厮杀之声，金戈铁马，漫天轰鸣。
　　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云清翰带着懵懂的云乐逸走到男人面前，云乐逸好奇地打量着他。
　　男人长相英俊，身着银色的贴身盔甲，坐在王座上不语，颇为阴鸷，却有着骇人的压迫感。
　　“云清翰……”
　　男人缓缓开口，“想通了吗？”
　　云清翰抓着云乐逸的手掌握紧，似乎在挣扎，片刻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想好了，沈非黎。”
　　云清翰盯着男人的眼睛，轻声道：“你说得对，我没有选择……我同意你的交易。”
　　……
　　云乐逸也是在长大以后，才明白他们那段对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云清翰亲手设计的游戏复苏了，身为游戏人物的沈非黎拥有了自我意识，他并不满足于作为一个游戏人物而存在，也不愿意受到游戏规则的制约。
　　于是他和云清翰提出了交易，代价就是云乐逸的病。这在蓝星位面或许是束手无策的绝症，但在永灵世界却并非难事。沈非黎可以帮云乐逸治好他的病，交换条件是……他要云清翰的星河印。
　　星河印，便是云清翰手上持有的游戏管理员的权限。
　　云清翰别无选择，他同意了。但他只给了沈非黎半块星河印，并且承诺待云乐逸安全无事，便将另外半块星河印交给他。
　　如约定的那样，沈非黎治好的云乐逸的病。
　　但云清翰并没有遵守约定。
　　“乐逸，你记住……”
　　那一晚，云清翰站在云乐逸面前，说，“永灵世界的人……不能相信。”
　　作为游戏的设计者，云清翰很清楚，他所构筑出来的人物是什么样的性格特质。作为武神的沈非黎，野心勃勃，渴望战争与征服，将星河印交由这样的一个人，不论对永灵世界还是对蓝星位面，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可沈非黎已经觉醒，游戏已经在向现实转换，即便他是游戏的创造者，也同样无能为力。
　　他只能拖延一些时间。
　　……
　　“后来呢？”
　　方景震撼地听完了这段往事，在云乐逸的叙述里，很多他以往想不通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追问：“云清翰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半块星河印交给沈非黎，对吗？”
　　“嗯。”
　　云乐逸点点头，“但是……永灵是父亲的心血，他和我说过，虽然沈非黎是野心家，但错并不在他，这个世界，是父亲亲手设计出来的，属于游戏人物中的每一个命运的枷锁，也是他亲手套上的。”
　　每个游戏人物的命运轨迹，残酷的过去，对创造者而言，只是为了“冲突”与“趣味性”，可一旦这些化作现实，对创作者而言，他们似乎就成了摆弄命运的无情之手，亲手铸就了一切悲剧。
　　“他想弥补这一切，也想给他所创造出来的永灵世界一个……机会。”
　　云乐逸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他创造了顾承意？”方景意识到了什么。
　　云乐逸点头，“准确的说，是武神顾离……他也是父亲留在永灵这款游戏中的钥匙，一个可能性。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添加任何设定的特殊角色，是父亲企图在一个虚构的游戏世界中，留下的‘真实的灵魂’。并且，父亲手里的另外半块星河印，也只有他能够获得。”
　　“所以，沈非黎才会制造顾家村惨案，把他收为徒弟，培养他成为下一代武神。”
　　方景明白了，“为的是让承意登上天外天，取走那半块星河印？”
　　“是的。”
　　“那，云清翰人呢？”
　　方景问：“他还活着吗？”
　　云乐逸摇了摇头。
　　“因为沈非黎手中有半块星河印，他唤醒了阴浊龙，整个永灵世界陷入了混乱的战争之中，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云乐逸抿了抿唇，“父亲说，永灵是因为他而诞生，因他而起，也该由他结束……所以，在我十岁那年，父亲离开了，他去了永灵世界，想要阻止这一切。”
　　结局很明显，云清翰失败了。
　　但也没有完全失败。他在沈非黎身上植入了病毒，拖延了他征服世界的脚步，这才使得当年那场战争胜利，阴浊龙陨落，沈非黎也因此受伤而躲藏起来，永灵世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和平时期。
　　“六年前，我在中海市见到了武神顾离……不对，是顾承意。”
　　云乐逸说，“他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中，如父亲所希望的那样，他脱离了游戏的世界，成为了一个真正拥有灵魂的人。而且……”
　　云乐逸看着方景，笑了笑：“还和你结婚了，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云清翰创造了顾承意，创造了一个可能性，他没有给顾承意设定，在永灵这样一个混乱的世界中，顾承意可以成为任何人，或善，或恶，像一个真实的人，在时间长河内漂流，被塑造成任何样子。
　　夏正阳所看到的那个“前世”，便是真正继承了武神之名的顾离。
　　而这个世界，顾离也同样成为了武神，不一样的是，顾离迈出了踏出永灵塔的那一步，并且在永灵塔之外，遇到了方景。
　　无数个可能性里，他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方景。
　　云乐逸一直在观察着顾承意。
　　他记得云清翰对他所说的那句，永灵世界的人无法信任，于是他对顾承意充满戒备，他不确定，作为武神降临的顾承意，究竟是何目的。
　　云乐逸想过很多种可能，顾承意或许会和沈非黎一样，有着勃勃野心，或许会如九殿十劫一样，将人类视为蝼蚁……
　　他唯独没有想过，顾承意会选择当一个……
　　娇妻？
　　不对，是宅男……
　　打游戏，吃零食，追剧，谈恋爱……就像蓝星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笨拙又努力地融入这个陌生而平凡的世界，明明有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却愿意收敛锋芒。
　　在永灵这片充满杀戮与战争的泥泞之地，真的能开出这样的花吗？
　　“其实应该感谢你的，方景。”云乐逸说。
　　方景诧异：“感谢……我？”
　　“对。”
　　云乐逸笑了笑，“你是第一个教会了武神什么是爱的人，因为遇到的是你，顾离才在温柔的爱中成长，成为现在的样子。”
　　顿了顿，云乐逸又道：“我这次来找你……除了说这些，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方景意识到了什么，“是碎苍么？”
　　碎苍是顾承意从天外天带来的器灵，和云清翰之间应该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也不是。”
　　云乐逸说：“我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后来病死了……长得和碎苍一样。它是我父亲在游戏里留给我的礼物，同时也是一把钥匙。”
　　“钥匙？”
　　“星河印是永灵世界的最高管理权限，完整的星河印需要秘钥才能开启。而秘钥，就在碎苍的身上。”
　　管理权限是属于游戏开发者的权利，但在永灵世界和蓝星位面已经融合的当下，这个权限就意味着改写世界的权利。
　　“正如我所说，我父亲对他开发的这款游戏，既热爱，又忌惮。”
　　云乐逸叹了口气，道：“他不信任永灵世界，又无法阻止游戏降临，于是他做了最后一道保险，这一点连最初觉醒的沈非黎都不知道。他在星河印中加了一段代码。”
　　顿了顿，他道：“星河印一旦完整，它的权限的确可以修改世界的规则，但父亲留下了后门，使用星河印，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死亡。”
　　云乐逸说：“修改规则的人，必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方景的心猛地一颤。


第83章 
　　目送云乐逸离开, 方景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死亡的代价……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
　　刺啦——
　　虚空传来一声轻响，而后裂隙出现, 顾承意轻轻一跃, 从裂隙中跳出，稳稳踩在地面上, 姿态轻松写意, 像是出去旅游了一圈回来。
　　他的身后，陆陆续续有玩家从裂隙中出现, 和顾承意一比, 这些玩家看起来就狼狈多了，脚步虚浮，面色疲惫，差点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
　　即便是有顾承意这条“人脉”在，裂隙中的怪物乖巧地像小鸡仔一样，排着队给玩家们宰，但毕竟等级差距太大, 血条一个个厚得离谱，站着给玩家砍, 都要杀上好一会儿。
　　特别是他们最后进的那个撼山鬼的殿中，撼山鬼不知道跟顾承意说了什么，然后往玩家面前一站，亮出血条：“来，打吧。”
　　看着厚如城墙的血条, 玩家们直接傻眼。
　　连续打了半天, 玩家输出的伤害还不如撼山鬼自动回复得多,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 玩家们只能暂时作罢，待把等级提升上来，再去找撼山鬼打木桩。
　　“别气馁，你们现在攻击太低了，破不了防很正常。”
　　顾承意难得安慰了两句，“打不了撼山鬼，可以先刷一点其他低等级的副本嘛，饭要一步一步吃……”
　　诶？
　　说到一半，顾承意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在走出界缝，回到蓝星位面的瞬间，顾承意突然感觉到身体似乎出现了一点变化。
　　他打开自己的玩家面板。
　　“！”
　　属于他的玩家面板上，属性暴涨了一大截，都是由“呼朋唤友”这个天赋技能提供的。
　　他带进去的玩家不过两个队伍，就算这次回来等级提升了，也不可能提供这么多的属性。那么就是说……是因为蓝星位面的人对他的好感度提升了？
　　估计是阎尚英那边的宣传计划也开始发力了……
　　顾承意沉吟片刻，“你们先自由活动吧。”
　　说罢，他闪身消失，去找方景他们了。
　　见顾承意径直离开，一脸虚弱的玩家们面面相觑。
　　“其实……”
　　原本还对景意城城主夫人意见颇大的天水城玩家憋了半天，才道了一句：“武神……人还挺好的。”
　　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九殿十劫在永灵世界留下了诸多传说，在玩家的认知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视人类如蝼蚁的存在。
　　但顾承意却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还会拉着他们说些八卦，当他们聊起几个城主之间的恩怨情仇时，顾承意还会托着腮在旁边认真听，时不时点评上几句。
　　在知道顾承意是武神后，最初还有些畏惧和忌惮，但一番相处下来，反倒是亲近了不少，这也让不少玩家们感叹果然传闻不可信。
　　最重要的是……武神长得好看啊！
　　当拥有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盯着自己，好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的时候，任谁能狠下心来讨厌？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都说出来，哄他开心才好。
　　“唉，方城主真是好福气。”
　　一个天水城玩家看着顾承意离开的方向，莫名有些惆怅：“武神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说什么呢！”
　　景意城玩家不乐意了：“我们方城主哪里不好了？一表人才，跟武神大人自然是天造地设，情投意合的一对！”
　　“我之前听说了很多传言。”
　　另一个玩家道：“都是说武神野心勃勃，不怀好意，现在想来，都是外界的误解。”
　　“对啊，我们这次获得了这么多好处，每个人都提升了至少二十级，全都靠武神大人的面子……”
　　“投桃报李，我们也得帮武神宣传一下，免得外界对武神有诸多偏见……”
　　“同意同意。”
　　玩家们商量了一下，纷纷点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亲自和武神接触过，知道武神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便决定好好宣传一下，扭转外界对于武神的印象。
　　“咦，那里怎么这么多人？”
　　玩家们还未行动，刚刚靠近城内，就看到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声势浩大，手里拿着横幅，看不清写的什么，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狂热或兴奋的表情。
　　走近一看，人群中的横幅和海报竟然都是同一个人，再定睛一看……
　　那不是顾承意的海报吗？
　　【数据成骨，美学为刃，恭迎武神重铸人间！】
　　【三亿次心跳公证处：武神容貌即真理】
　　【建模师毕设·人类荣光·永世沦陷，GM权限开至眼尾，人类美学终局在此！】
　　【当他垂眸，所有美学公式自燃谢罪】
　　【……】
　　“兄弟，你们刚从裂隙回来？”
　　有人发现了不远处的玩家，带着横幅上前，“要不要加入我们武神粉丝团？”
　　众玩家：“……”
　　武神粉丝团？
　　举目望去，除了这里，其他地方也都聚集了不少人，像永灵降临前才会出现的一场声势惊人的粉丝应援，还有拿着顾承意和方景同框海报的cp粉，也同样加入其中，那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现象级顶流面世了。
　　刚从裂隙回来的玩家头顶冒出大大的问号。
　　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才离开了两天吧？
　　什么情况？外面已经成这样了？
　　……
　　“城主，跟武神去裂隙的那两支队伍回来了。”
　　柳兴华住所内，一个手下从外面回来，汇报道。
　　“这么快？”柳兴华表情诧异。
　　方景和阎尚英的手段雷厉风行，这才不过短短数日，他们这些城主手里的权利差不多都快被架空了，原本属于他们麾下的玩家队伍被方景打散，阎尚英又搞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宣传计划，现在几乎整个蓝星都沉浸在一种狂热的氛围中。
　　越是动乱末世，越是缺乏信仰，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这些城主不过是有权势，可以为了利益追随他们，但想让人死心塌地，却难上加难。
　　而顾承意不一样，他是永灵世界的武神，在阎尚英的刻意宣传下，宛如降临人间的真神，与人类跨越世界和种族的禁忌之恋更是话题度拉满，有了这层关系，人们愿意信任武神和他们站在一边，加上各种颜值海报的视觉冲击，双管齐下，短短两天时间，顾承意就成了全民话题，粉丝更是狂热不已……
　　柳兴华心知大势已去，但若是宣布自己的天阙城并入武神殿，成为武神麾下的一员，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们不仅回来了，而且我们的人还看过了……”一旁的下属抿了抿唇，小声道：“回来的这批玩家，等级全部提升了二十级……”
　　“……多少？”
　　柳兴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十级。”
　　下属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样的表情：“现在他们最低的都已经到六十多级了。”
　　“我靠，顾承意带他们练级去了？”
　　柳兴华张大了嘴，“两天升二十级，坐火箭啊？”
　　天水城和景意城是最先宣布加入武神麾下的势力，不少城主都等着看笑话，认为他们加入武神殿，肯定要被武神使唤，当牛做马，没想到……
　　这下柳兴华彻底坐不住了。
　　这尼玛不是破坏平衡吗！
　　大家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升级，你顾承意一来直接带他们刷经验，等级差距直接就拉开了，这样下去，除了景意城跟天水城的玩家，他们这些七星城旗下的玩家是拍马都追不上进度了。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啊……”
　　要么加入武神殿，要么就看景意城和天水城的玩家坐着吃经验，直到把他们拉开三条街……想到这里，柳兴华飞快起身，“我去找阎尚英……不对，我去找顾承意！”
　　柳兴华承认之前他是有点装了。
　　不就是当武神殿的手下吗？
　　阎尚英和方景愿意……那我也愿意！
　　……
　　顾承意一闪身，就到了方景的房间，出现在方景身后，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低沉：“猜猜我是谁？”
　　方景身体一顿，笑了笑，“谁啊？”
　　“当然是你可爱又迷人的老婆了。”
　　顾承意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一趟累死我了。”
　　方景把位置让给顾承意坐，自己站起来，给顾承意揉了揉肩膀，“还顺利吗？”
　　“嗯，试验过了，确实可以。”
　　顾承意说：“撼山鬼他们还挺靠谱的，提前把消息发下去了，现在只需要组织好队伍，一批一批进去刷经验，很快就能把等级升起来……”
　　说着，顾承意语气一顿，回头看着方景，端详了一会。
　　“……怎么了？”
　　方景表情冷静，问道。
　　“你有心事。”顾承意说。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方景下意识想摇头否认，但接触到顾承意的眼神，却又沉默了一下。
　　“我就知道。”
　　顾承意托着下巴，和方景相处这么久，对方心里藏着事，他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出来，“是关于我的事吗？”
　　“……”
　　方景表情有些纠结。
　　“我记得你求婚的时候说过。”
　　顾承意说，“不管发生什么时，都要真诚相待的，之前我们在家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
　　他凑近了一点，看着方景的眼睛，“不会不算话了吧？”
　　方景哑然失笑，“还说我呢。你是武神这件事……之前可从来没有真诚过。”
　　“那是两码事……”
　　顾承意双标地理直气壮，“而且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嘛。”
　　方景看着他，犹豫片刻，“云乐逸昨天找过我。”
　　“说什么了？”
　　方景叹了口气，将昨天和云乐逸的对话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顾承意恍然大悟，“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云乐逸的时候，这家伙就认出我来了……我以为是碎苍告诉他的呢。”
　　说着，顾承意顿了顿，看向方景，“你该不会想着……等到需要用到星河印修改规则的时候，自己偷偷把碎苍身上的秘钥用了，代替我死吧？”
　　“……”
　　方景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电视剧里很多这样的情节。”
　　顾承意摊了摊手，“情侣之间，总是因为不长嘴而生出许多误会，默默付出，默默牺牲什么的，最后导致BE，赚到观众的眼泪……我看的时候就在想，哪有那么多隐瞒，其实只要长了嘴，主角不要自作聪明，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节了。”
　　顾承意眼角挂着笑，方景却有些难过。
　　他俯身抱住顾承意的脖颈，低声道：“但是，我不想你出事。”
　　顾承意偏了偏头，“可是如果不用星河印，就无法修改规则。我答应过你的，我要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方景认真地看着他，“我想要的世界，是有你在的世界。”
　　顾承意笑了。
　　“嗯，我也是。”
　　他说，“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呢。”


第84章 
　　从裂隙回来的第一批玩家, 如阎尚英所想的那样，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如今武神的每一步动向都会引来大量关注，武神亲自带人进入裂隙的事情, 阎尚英也没有隐瞒, 甚至刻意散播了出去。
　　待到进入裂隙的玩家们出来后，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各方势力自己便会派人出去打听。
　　而在看到这批玩家普遍都升了二十级后, 大家全都坐不住了。
　　“林城主这段时间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坐下喝茶？”
　　阎尚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表情没什么变化, 眼神却带着一点玩味，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明知故问道。
　　“哈哈，其实也不是很忙……”
　　林城主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着。
　　他一大早就来了阎尚英的地盘，前几日武神还在会议上招揽他们，想要把七星城连同周边中小型聚集地都一同纳入武神殿麾下, 然而现在，阎尚英却绝口不提这件事, 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搞得他心里焦急不已。
　　这……阎尚英不会是拿到了好处，就想着把其他城全部甩开，想要独占武神的好处吧？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一会，林城主终于按捺不住了, “阎队长啊, 其实我想问的是……活动还有吗？”
　　“什么活动？”阎尚英不明所以。
　　“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就别装了。”
　　林城主咳嗽一声, “我听说天水城的玩家跟着武神大人进了永灵，出来后每个人都升了二十级，这种好处，天水城怎么能自己独享呢？现在蓝星这种情况，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
　　“哦，你说这事啊。”
　　阎尚英笑了笑，“天水城既然加入了武神殿，成了武神麾下一员，武神帮助自己的手下提升实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顿了顿，阎尚英又反问，“前两日林城主不是还说，武神是永灵世界的人，不可轻信，不论如何，林城主也不可能投靠永灵的么？”
　　“……”
　　林城主被噎了一下，“那都是我的误解，武神大人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城市在武神殿眼中又没什么存在感，武神何必大费周章地搞那么多阴谋呢，这两日我也想通了，大家都是为了蓝星早日和平而战斗，都是同一条阵线的人，还分什么你我呢……”
　　倒是能屈能伸……
　　阎尚英眼角闪过一抹笑意。
　　他知道武神带人刷经验的事情传出去，这些城主肯定会调转风向，林城主虽然是一大早来的，但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城主比他更早。
　　“作为天水城的城主，以我的私心来说，我是不愿意把这么好的机会分享给别人的。”
　　阎尚英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武神已经搞定了永灵世界的九殿十劫，如今只要进入永灵，就能刷大量经验，升级速度一日千里，不多时，我们天水城的玩家就能把平均等级提升到八十级以上……”
　　“阎队长，这就不厚道了吧。”林城主有些着急，不满道。
　　“不过武神大人胸怀甚伟，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的同时，还特意嘱咐我，若是有其他城愿意放下隔阂，加入武神麾下，他也不会计较之前的事。”
　　阎尚英道，“毕竟危机在即，我们的敌人既不是同胞，也不是永灵，而是即将从天外天出来的沈非黎，和阴浊龙的势力，不是吗？”
　　“阎队说得对。”林城主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武神宽宏大量……”
　　林城主不是第一个松口的，短短一天时间，还在嘲笑景意城和天水城倒戈太快的各方势力也纷纷选择加入武神殿，阎尚英自己做恶人，趁机给顾承意刷了一波好感度。
　　卡bug升级的诱惑，武神殿所向披靡的力量碾压，蓝星人对于武神的狂热支持，以及即将到来的危机……多个因素下，除蓝星九成的势力都在今日宣布加入武神殿，成为武神殿麾下所属势力。
　　他们是不是真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宣布加入武神殿，在游戏规则下，他们作为“手下”，就属于“友方”的定义了。
　　……
　　当方景从床上醒来时，却并未在身边看到顾承意的身影。
　　他心里莫名一慌，想起昨天的对话，立刻从床上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出门找顾承意去了。
　　刚到客厅，看到顾承意背对着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方景松了口气，走到顾承意身边，“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往常顾承意都是赖床的那个，哪怕公布了武神的身份，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另一层次的存在，但对于这个只属于两个人的家里，顾承意和方景的相处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顾承意回头，对着方景叹了口气，举起手里的东西，“你看。”
　　方景定睛，发现他手中拿的是一个碎掉的游戏光盘。
　　“这是……”
　　方景认出来这是顾承意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之前永灵降临逃亡的时候，顾承意还特意把它收进了家里的保险箱，后来景意城建立，方景亲自去原来的别墅里把保险柜里的“收藏”都给搬了过来。
　　他记得自己把这些保存地挺好的……怎么会坏了呢？
　　“是我弄坏的。”
　　顾承意表情惆怅不已，“我的存档还没打完呢……”
　　早上一起来，顾承意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了。
　　这对武神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同一时间，七星城连同各种中小势力宣布加入武神殿，在呼朋唤友的作用下，顾承意的面板属性迎来一波暴涨，涨幅之大让顾承意始料未及，导致他一时间无法适应自己突然提升的属性，只是随手拿起游戏光盘就给捏碎了。
　　由鬼才营销提供的好感度加成，加上几乎全蓝星的玩家都成为了武神殿的“手下”，顾承意此时的属性已经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并且随着后续玩家们通过刷经验升级，提供的属性增幅还会进一步提高。
　　属性增加自然是好事，不过眼下顾承意是不敢跟方景亲热了，以免……
　　“我再去一趟永灵。”
　　武神适应不了自己的力量可是件很恐怖的事情，顾承意思考片刻，决定去永灵世界熟悉一下自己如今暴涨的属性。
　　“在家等我回来。”
　　顾承意留下这句话，然后用最轻的力气，小心翼翼地亲了方景一口，随后出门。
　　“嘶……”
　　方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有点疼。
　　现在力量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看着顾承意离开，方景突然笑了。
　　他想起几年前，自己和顾承意还在中海市的时候，每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就是这么对顾承意说的，顾承意也总是乖巧地蹲在家里，玩着游戏刷着剧，安静地等他回来。
　　对方景而言，这种感觉让他十分安心。
　　如今好像两人调换了一下，变成顾承意对他说这句话了……
　　……
　　“顾离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永灵世界中，萧舜君刚刚接到顾承意的消息，就赶了过来，不过表情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突然说要去找七鬼……”
　　“不过七鬼的威胁确实需要解决。”
　　白屿沉吟道：“继续放任不管，剩下的世界也会被他们释放的浊气侵蚀，我们的安全空间就更小了。”
　　“说得容易。”
　　撼山鬼童千军哼了一声，“七鬼要是那么容易搞定，我们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吗？我们跟七鬼打了这么多年，他们手中的鬼器能够展开浊气领域，除非七鬼强行闯入九殿，否则我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现在顾离既然回来了，我们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雪女囚曼霜道：“他毕竟是武神，多了一份顶尖战力，即便是七鬼恐怕也要忌惮。”
　　“同为九殿十劫，再强又能比我们强多少？”童千军哼了一声，“我真搞不懂他这段时间的动作，还让我们吩咐下属层的人配合他……难不成，顾离真打算靠那群玩家打赢沈非黎？”
　　正争论着，面前的空间撕裂，顾承意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来得这么快？”
　　顾承意看了一眼面前，剩下的九殿十劫都在这里了，“那正好，省得等人了，走吧。”
　　“去哪？”
　　“双子星不是观星出来了七鬼的方位吗？”
　　顾承意抬了抬眼皮，“当然是去找他们算账。”
　　“……现在？”童千军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想跟七鬼正面开战吧？”
　　“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囚曼霜道，“召集九殿的势力，还有你的武神殿，安排好战斗计划，然后再……”
　　“放心了。”
　　顾承意拍了拍童千军的肩膀，“我什么时候打过没胜算的仗？”
　　说罢，也不管一脸懵逼的童千军，便再次撕开裂口，往下一个地点走去。
　　童千军表情痛苦了一瞬：“靠……力气这么大，我有惹过他吗？”
　　撼山鬼本就擅长力量，力量全开时能轻易有搬山撼地，但顾承意拍他那两下，却让撼山鬼感觉到了不对劲。
　　萧舜君和白屿对视一眼。
　　出于对顾承意的信任，萧舜君道：“跟着他吧，反正以我们的力量，就算打不过七鬼，想跑也不是问题。”
　　……
　　根据双子星的观星测算，七鬼目前就在阴浊龙的陨落之地，也就是熔岩秘境当中，正在全力复苏阴浊龙的躯体。
　　漫天岩浆之中，七个身着黑袍的身影站在一起，浊气弥漫，繁复的咒文低语，包括当年覆灭顾家村的头领尸鬼，也在其中。
　　突然，日蚀鬼似有所察，中断了口中咒文，抬头看向某处。
　　其余六鬼也停下手中动作，唤出鬼器，皱眉戒备地望向那边。
　　下一秒，空间撕裂，修长的青年身影率先迈入秘境之中。
　　漫天阴郁浊气，顾承意的一身银色极夜铠格外显眼，这一抹色彩撕裂灰蒙的气息，闯入七鬼眼中。
　　这是……
　　武神顾离？
　　七鬼忍不住诧异，看到顾承意身后的萧舜君等人，更是惊讶。
　　浊气大肆浸染，夺取生灵生机，七鬼的鬼器吸收了大量生机，力量比当年那场大战更加强盛，萧舜君等人都得避其锋芒，七鬼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九殿十劫居然敢找上门来？
　　面对明显错愕的七鬼，顾承意轻轻伸手，雷烬从虚空中探出，雷光遁起，如雷龙般在身边游走。
　　“还看？”
　　顾承意扬眉，“砍你们来了。”


第85章 
　　这么勇的吗……
　　不止是对面的七鬼, 就连跟顾承意一起来的萧舜君等人都被他的嚣张态度惊到。
　　手持鬼器的七鬼神色发冷，“找死来了。”
　　正好。
　　想要扫平沈非黎的阻碍，九殿十劫肯定是绕不开的一环, 七鬼如今吞噬生机, 实力大涨，自然丝毫不虚。原本撼山鬼他们躲在自己的领域内, 七鬼拿他们没办法, 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阴浊龙赋予的鬼器在七鬼手中散发出浓郁的浊气, 灰蒙的色彩将整片熔岩天地都盖住, 感受到其中的力量，撼山鬼表情一变，“小心！”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日蚀鬼就已经起身向前，手中持着狼牙大棒状的漆黑鬼器，挥舞之中，浊气森森, 天地变色！
　　撼山鬼童千军低吼一声，干瘦的小老头身躯飞快膨胀, 眨眼间便化作一尊三米高的巨人，除了脸还是那张皱巴巴的小老头样子，身躯覆盖着雄伟札结的肌肉，青筋暴起，十分可怖。
　　这便是撼山鬼的真正形态。
　　童千军握紧拳头, 手臂上的肌肉再次膨胀一圈, 他向前一步, 拦在众人面前, 身体气机流转，迎面撞向日蚀鬼，准备硬碰硬的较量一番。
　　萧舜君等人也后退一步，全身戒备。
　　就在童千军即将和日蚀鬼接触的一瞬间，身边有人比他更快，后方的萧舜君甚至没看清顾承意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只感觉到眼前一花，那个身穿银色极夜铠的修长身影就已经踏步向前，手掌一把抓住日蚀鬼的头颅，猛地下砸！
　　轰然一声巨响！
　　日蚀鬼的头颅像砸西瓜一般，被顾承意轻描淡写地摁在地上，地面开裂，周围的岩浆浸上来，将日蚀鬼的头颅泡在里面，发出咕咚咕咚的动静……
　　“……”
　　童千军的大手掌尴尬地停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举着还是该放下。
　　什么情况？
　　空气短暂安静了一瞬，身后，萧舜君和囚曼霜等人一脸惊悚地看着顾承意。
　　没有领域的波动，也没察觉到顾承意动用了其他的力量……所以，他是仅仅靠着身体强度，就把手持鬼器的日蚀鬼给压制住了吗？
　　即便是以力量著称的撼山鬼也做不到这一点，武神顾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另外六鬼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顾承意起身，拍了拍手，“不好意思，想热个身的，没控制好力道。”
　　说话的时候，头颅被按到地下的日蚀鬼身体抽动了一下，想要挣扎着起身，顾承意顺势一脚踩上去，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日蚀鬼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地面岩浆当中。
　　顾承意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继续吧。”
　　萧舜君：“……”
　　可算给你装完了。
　　他就知道顾承意不会打没胜算的战斗，敢来这里找七鬼麻烦，必定是有所依仗，但没想到顾承意的力量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和上次在天外天与沈非黎战斗时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怎么会进步地这么快？！
　　七鬼也意识到面前的顾承意不对劲了，互相对视一眼，尸鬼率先发难，手臂一张，大量浊气从黑袍从散发，与此同时，其余几人飞快念咒，空气开始躁动。
　　“他们要跑！”
　　囚曼霜心头一跳，忙道。
　　七鬼的智商可不低，当年阴浊龙之战时，这七位阴浊龙的手下就给九殿十劫带来了不少麻烦，其中“破空鬼”的瞬移能力更是难缠，一旦他们想跑，拦都拦不住。
　　此时见日蚀鬼被顾承意轻描淡写地一招击溃，剩下的六鬼飞快察觉到此时的武神似乎已经不是它们能抗衡的存在了，破空鬼手中的铁杵一挥，看不见的空间力量缠绕周身，周围虚空开始波动，明显是要跑路。
　　都是老对手了，囚曼霜自然能察觉到，下一秒，囚曼霜手臂一挥，天地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大量冰晶以她为中心开始蔓延而出，企图延缓破空鬼的动作。
　　萧舜君也同一时间动身，身躯微微一闪，化作黑影，一瞬间便来到破空鬼身后，匕首狠狠朝着破空鬼的背后扎下！
　　铛的一声，萧舜君的匕首被铁壁鬼的盾牌鬼器挡住。
　　“让让。”
　　耳边传来顾承意凉凉的声音。
　　萧舜君下意识向侧翼避让，电光火石之间，顾承意已经提刀而至！
　　突然暴涨的面板让顾承意的各项属性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举手投足间，顾承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不吐不快，面对七鬼，他也没有丝毫留手，趁着囚曼霜拖延了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七鬼身后，与此同时，武神领域也在星河印的催动下展开来——
　　顷刻间，整片熔岩空间飞快变幻，化作黄沙战场，枯骨累累，铁锈与血的腥气充斥四周，就连囚曼霜和童千军等人都感觉身体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大山压住，动作都变得迟缓了下来。
　　领域之中，便是武神的主场，所有规则由领域制定者说了算，哪怕身为友军，也能感受到领域所带来的压迫。
　　“武神领域？！”
　　尸鬼面色大变，手臂快速挥舞，下方滚滚岩浆中顿时伸出无数只黑色手臂，向上攀附，企图拉住顾承意的四肢，困住他的动作。
　　然而这些黑色手臂才刚刚出现，一瞬间便被顾承意的领域给碾碎，化作黑色灰烬飘落，顾承意的动作没有丝毫影响。
　　他的目光冷冽，极夜铠下的神躯力量奔腾，此时此刻的他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武神，雷光奔涌之间，雷烬挥出！
　　刺啦——
　　如同煌煌天威降世，恐怖的雷霆席卷周遭，距离顾承意最近的三鬼霎时被斩断，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生机便已断绝。
　　但当顾承意斩到第四鬼时，却斩了个空。
　　最后一秒，破空鬼终于摆脱了囚曼霜的控制，带着尸鬼和水鬼撕开空间通道，消失在空气里。
　　从顾承意出现在这里，到破空鬼仓皇逃窜，过程似乎复杂，但也仅仅只过了不到二十秒。
　　二十秒之内，七鬼被顾承意连斩四只！
　　要不是破空鬼反应够快，又有能和领域抗衡的鬼器护身，顾承意这火力全开，又有领域加身的一刀，便能将七鬼当场斩杀！
　　顾承意眯了眯眼，看着破空鬼消失的方向，“啧”了一声，“真会跑。”
　　说罢，他收起领域，漫天枯骨黄沙消失不见，沸腾的岩浆场景重新显露出来。
　　毕竟是刚刚获得的力量，用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早知道就应该再等几天，等彻底熟悉了新的属性面板后，再杀七鬼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就能把他们一次性砍翻……
　　还是有些着急了。
　　“你……”
　　童千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意，“你……你到底干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顾承意没有搭理他，转头对半符和半咒两兄弟道：“你们能探查到剩下那三鬼跑到哪里去了吗？”
　　双子星这时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次跟着武神来找七鬼麻烦，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结果双子星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全程光顾着震惊了，还没反应过来，顾承意就已经光速结束了战斗，速度之快差点让双子星怀疑刚刚那跟受惊老鼠一样仓皇逃窜的七鬼到底是不是本尊了……
　　双子星不约而同地看了顾承意一眼，随后闭上眼，开始观星。
　　“碎空鬼连续破了十七个空间通道。”
　　“现在还在跳跃当中。”
　　“一时半会不好锁定它们的位置……”
　　半符和半咒一人一句，说道。
　　看得出来，破空鬼是被顾承意这一刀给吓破了胆，鬼器的能力不要钱一样地施展，生怕被顾承意锁定……
　　“到底是为什么啊？啊？”
　　童千军还在缠着顾承意，伸手抓住顾承意的肩膀不住摇晃，“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你说话啊你！”
　　童千军一向以力量著称，多年来在九殿十劫中掰手腕就没输过，这次看到顾承意就连力量属性都拉了他一大截，着实有些着急了。
　　顾承意被他晃得想吐，翻了个白眼，“你就当是爱情的力量吧。”
　　童千军一愣。
　　在九殿十劫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爱情这回事，童千军更是一直在追逐力量的道路上，这一次显然是被打击狠了，心神动摇之下，居然把顾承意的话给听进去了。
　　“爱情……原来这么强大么？”
　　童千军喃喃自语，目光看向一旁的囚曼霜。
　　囚曼霜皱眉，“滚。”
　　“你这样说，他真的会听进去的。”
　　萧舜君耸了耸肩，“不过，你的力量确实涨的有些太快了……怎么做到的？”
　　顾承意：“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无法复制。”
　　“是不是跟前几日你说的计划有关？”
　　萧舜君猜测，“那群玩家？”
　　“是。”顾承意回答得也很干脆。
　　九殿十劫是游戏世界的NPC，而能够以原住民的身份成为玩家的，也就顾承意一个人罢了。
　　“有双子星的观星术在，那三鬼也逃不掉的。”
　　囚曼霜长出了口气，道：“这样一来，阴浊龙的躯体就……”
　　话音未落，囚曼霜突然怔住。
　　同一时间，连同顾承意在内的其他人也都抬起了头。
　　冥冥之中，似乎皆感应到了什么。
　　双子星脸色微变，同时闭眼，观星术再次启动。
　　“天外天……开了。”
　　双子星睁眼，肯定道：“是沈非黎。”
　　“坏了。”
　　童千军也不摇顾承意了，“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第86章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大部分人和往常一样，在城中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近日风不平浪不静, 高层权利几度变幻, 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日子还是照样过。
　　不过这几天关于武神的话题热度很高, 无聊平静的生活也多了一点乐趣, 人们津津乐道武神的各种细节，以及和方城主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杭哥？”
　　头顶传来一声诧异的呼声, 杭飞航飞快抬头, 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抽屉里，抬头平静道：“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武神的同人文？”
　　同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看错了。”
　　杭飞航摇头，“我怎么会看那种东西。”
　　“真的吗……”同事挠了挠头，“不过我最近确实挺迷这个的，论坛上好多大手子都在产粮，我都看不过来了。哦对了，好像这几天的同人文里, 武神是受的类型比较多一点。”
　　“屁。”杭飞航下意识道：“武神大人当然是攻……”
　　话未说完，看到同事玩味的眼神, 杭飞航咳嗽一声，“没事，忙你的去吧……”
　　“这有什么的，杭哥，现在都在讨论呢, 又不缺你一个。”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个人暗搓搓地嗑cp, 不如大家一起, 而且我今天早上还打听到了不少关于武神的小道消息哦……”
　　杭飞航有些意动，刚要说话，余光看到窗户，突然怔了一下。
　　“是窗户脏了吗……”
　　他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擦了擦窗户上的黑点。
　　擦不掉。
　　仔细一看，并不是窗户上留下的痕迹，而是窗外的天空。
　　原本晴朗无云的蔚蓝天空，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点，像是滴落到白纸上的墨水，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并且还在逐渐扩散。
　　是裂隙吗？
　　永灵降临四年，对于时不时出现在城市上方的裂隙，人们已经习惯了，但杭飞航却觉得，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天空中的不对劲，纷纷抬头看向天空，指指点点地讨论着。
　　虚空中，那墨点以极快的速度扩散，随后像是水泡一般被戳破，破裂的瞬间，一个身影停留在天空之上。
　　沈非黎缓缓睁开眼。
　　“顾离……”
　　沈非黎低声喃喃，“真有你的……”
　　天外天的空间和永灵世界任何一个秘境都不一样，在通道被顾承意毁掉的情况下，即便是沈非黎，想要从天外天出来也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好不容易撕开了一道裂口，从已经崩塌的天外天中离开，站在天空中，沈非黎低头看着脚下的蓝星土地，表情微怔，“这是……”
　　显然，这和他之前看到的蓝星不一样，沈非黎眯了眯眼，神识散开，很快发现了端倪，“原来如此，是时间领域的缘故吗。”
　　他垂眸，抬手在空气中轻点，“七鬼，出来见我。”
　　声音不大，但却顺着虚空的波纹向着另一个空间扩散而去，然而等了片刻，面前的空气却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沈非黎突然有些疑惑，正欲再唤，下一秒，面前的空间撕裂，手持鬼器的破空鬼和另外存活下来的尸鬼水鬼战战兢兢地从空间中探出头，小心翼翼环顾四周，仿佛受惊的老鼠一般。
　　直到看到沈非黎站在面前，三鬼这才大喜过望，“主上，你回来了！”
　　和顾承意一样，沈非黎仅仅只是被困在天外天一段时间，但对于七鬼来说，他们已经等了沈非黎四年了，这期间一直没有沈非黎的消息，要不是沈非黎吞噬的阴浊龙的神魂和七鬼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七鬼甚至以为沈非黎已经死了。
　　沈非黎看着三鬼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武神顾离！”
　　破空鬼忙道，“武神顾离他们袭击了我们的地盘，铁壁鬼他们都被武神斩了，只剩下我们侥幸逃脱……”
　　意料之中。
　　沈非黎知道顾承意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相当了解，估计被困在天外天的这段时间，顾承意已经在全力想着应对他的方法了吧。
　　他看着破空鬼，问：“我的躯体呢？”
　　他问的是阴浊龙的躯体，在进入天外天之前，他就已经给七鬼安排好了这个任务。
　　“按……按照您的吩咐，这四年时间，我们都在扩散浊气，浸染永灵世界，掠夺世界生机。”
　　破空鬼低头道：“有您的庇佑，我们的行动非常顺利，如今永灵世界已经被我们侵蚀了七成左右，您的躯体也已经温养完毕……”
　　“很好。”沈非黎笑了。
　　三重领域与半块星河印的力量并不是沈非黎的全部底牌，阴浊龙的力量才是沈非黎的真正依仗，这个在游戏背景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存在，有着病毒般的破坏力，当年整个永灵举全世界之力，也只能勉强将虚弱期的阴浊龙击败，可想而知，一旦沈非黎与之融合，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无所不能。
　　就在沈非黎和三鬼谈话间，下方城市飞上来一群玩家，遥遥看着沈非黎。
　　“你是什么人？”
　　负责守备城市的玩家戒备地盯着沈非黎。
　　这个时候出现在蓝星位面……是裂隙里的永灵生物么？
　　沈非黎并未回答问题，只是平淡地笑了笑，下一秒伸出手，最前方的玩家不受控制地被无形的力量抓取，被沈非黎抓在手中。
　　玩家下意识想要挣扎，然而他的力量在沈非黎面前却是徒劳。
　　沈非黎眯了眯眼，他的神识散发而出，侵入面前玩家的大脑，只是片刻，对方的记忆便被沈非黎轻易读取。
　　“原来如此。”
　　沈非黎喃喃道，松开手，手中的玩家如断线风筝般往下掉。
　　永灵游戏，武神顾离，七星城，异务局，以及近日来对武神宣传的动作……
　　看来，他的这个宝贝徒弟，这段时间还真做了不少事。
　　沈非黎笑着摇了摇头，带了些宠溺的嘲弄，“顾离啊……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了。”
　　明明身负这样的力量，继承了武神之路，手持另外半块星河印，却在蓝星位面找了个伴侣，企图过安稳的生活？
　　何其可笑。
　　……
　　“天外天的通道打开了！”
　　几乎是在沈非黎出现在此位面的第一时间，天水城的监控系统就侦测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消息飞快传到了阎尚英和方景的耳中。
　　“沈非黎出现了。”
　　阎尚英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方景，表情凝重。
　　“嗯，我知道。”方景同样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过沈非黎不会被困在天外天太久，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出现。
　　他们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
　　“顾承意人呢？”阎尚英问。
　　“去永灵了。”
　　方景道，“他有半块星河印，应该能够感受到沈非黎出现。”
　　“他的属性提升还不够，就算加上其他几个九殿十劫，也不是沈非黎的对手。”
　　阎尚英严肃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拖延时间。”
　　方景只是略微思考，立刻做出决断，“好在我这几天已经把手上的团队整合地差不多了，永灵那边的副本也已经沟通好，用最快的速度把玩家送进去升级，兴许还来得及。”
　　蓝星上的玩家总数如今已经接近百万，除了各个城市麾下的玩家，还有零散的攻塔队和闲散野人玩家，光是整合这批玩家就已经花费了方景大量的时间，但好在这几天方景已经差不多将这件事搞定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启刷分计划，沈非黎就从天外天出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还有，七星城和其他城主那边……”
　　方景大脑飞快运转，话没说完，山雀就推门而入。
　　“队长！”
　　山雀脸色有些慌乱，“沈非黎他……出现在景意城了。”
　　方景一顿，随后面色微沉。
　　……
　　景意城内的街道上，沈非黎和三鬼突兀地出现，城市间漫长的距离对于这种存在来说不过是眨眼便能抵达的地方，随着沈非黎出现，漫天浊气奔涌，顷刻间扩散出去，街道上的人顿时陷入慌乱，仓惶恐惧地看着这几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附近的玩家和驻守的部队飞快赶到，将沈非黎和三鬼团团围住。
　　沈非黎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打量着周围数量众多的玩家，表情露出些许嘲弄。
　　【玩家】。
　　这个词对于蓝星人而言司空见惯，但沈非黎却是第一次正面近距离接触到数量这么多的玩家，拥有星河印权限的他，自然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他们这群永灵世界的生物，被创造出来的最初目的，便是取悦玩家这个群体的。
　　游戏中的怪物被玩家击败，奉献自己的经验与财宝，本就是永灵这款游戏最原始的规则。
　　多么可笑……
　　沈非黎敛起目光，叹了口气，随后，他轻轻挥了挥手，下一秒，包围他的玩家顷刻间倒下，像是木偶人身上的丝线被扯断，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倒地，就连一点声音也无，霎时断绝生机。
　　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刺耳地几乎要穿破云霄，沈非黎却不管不顾，径直朝着景意城城主府的位置走去。
　　下一秒，周围风声涌动，从天空中窜出无数道身影，再次将沈非黎拦住。
　　是武神殿军团的人。
　　白六无和穆眉两人为首，手中持着兵器，身着青铠，挡在沈非黎身前。
　　白六无冷冷地看着沈非黎，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沈非黎身后，霍飞鹰与魏屠也接连出现。
　　顾承意回来后，武神殿便驻守在景意城，一方面是为了震慑蓝星上的各个城主，另一方面，也是为应对如今这样的局面。
　　相比起其他人，霍飞鹰看向沈非黎的脸色更加复杂。他是武神殿中资历最老的使徒，最开始便跟着沈非黎这位上一任武神，也是看着顾承意从小长大的。
　　“老武神……”
　　霍飞鹰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想到，再见老东家，竟会是这样的局面。
　　“霍飞鹰啊。”
　　沈非黎转头轻笑，语气却没有笑意，“你可真让我失望。”


第87章 
　　武神殿众人与沈非黎遥遥对峙, 与此同时，阎尚英也带着人赶到。
　　哗啦啦——
　　天水城数年来研发的专门对抗永灵生物的武器排开，瞄准了中心的沈非黎。
　　沈非黎目光轻扫, 淡笑, “蝼蚁之躯……妄想弑神。”
　　阎尚英冷冷地看着他，“开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 四面八方扳机扣动, 漫天火力朝着沈非黎倾泻而去。
　　沈非黎甚至没有动作，所有特制子弹即将落到他身前的瞬间就已融化消失, 仿佛雨幕敲打合金, 中间的沈非黎毫发无损。
　　阎尚英知道面对这种等级的存在，哪怕天水城所有玩家搭上也无济于事，但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能拖一秒，是一秒。
　　……
　　一道道命令从景意城的城主府发出，方景四年来的经营终于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也能将数量庞大的玩家以网格型的脉络扩散, 从各个裂隙节点进入永灵。
　　方景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条线安排好，下一秒,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墙壁被破开一个缺口，方景诧异抬头——
　　缺口外的天空，沈非黎正低头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沈非黎冷冷一笑, 伸出手掌, 随后方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 停留在沈非黎身前。
　　看不见的力量禁锢着他的身体, 让方景动弹不得。
　　穆眉忍不住骂了一句：“草！”，疯狂加快自己的攻势。
　　但不管是武神殿还是周围的玩家部队，都对沈非黎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甚至连阻拦他的脚步都做不到，三重领域的加持，让沈非黎周遭的空间已经完全成为了绝对领域，不论炮火与武神殿的攻势如何轰炸，沈非黎都不为所动。
　　轰炸声与钢铁交鸣声不断传来，方景和沈非黎对视，目光中却无惧怕。
　　“你就是方景？”
　　沈非黎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表情似笑非笑。
　　他自认为对顾承意了解很多，却想不通为什么顾承意会选择一个蓝星上的人类。
　　既无特殊的力量，也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顾离选择你，有什么道理？”
　　沈非黎罕见地疑惑了一瞬。
　　“哪有什么道理。”
　　方景冷静地看着他，“爱就是爱了。”
　　沈非黎一怔。
　　下一瞬，天际间传来剧烈的破空之声！
　　沈非黎诧异抬头，头顶裂隙之中，一道银色的身影如流星般轰然坠落！
　　顾承意眼中尽是杀意，目光紧盯沈非黎。
　　“我的人……你也敢动！”
　　话音未落，顾承意就已经来到方景身前，雷烬挥出，携带着滚滚烈雷，朝着沈非黎头颅当头劈去！！
　　刀上的威势与力量令人心惊，即便是沈非黎也不敢硬抗，后撤一步，避开强盛的刀光，但侧脸依然被刮出一道血口。
　　禁锢着方景的无形之力也在顾承意一刀下被清空，方景身体一松，向下掉去，还未落地，就被顾承意单手抱起。
　　银色极夜铠的触感冰凉，但铠下的神躯却火热如炎。
　　方景笑道，“英雄救美？”
　　“英雄救帅哥才是。”
　　顾承意垂眸，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杀气，却泄出一点温柔，让方景忍不住看呆。
　　“殿主！”
　　“是武神！”
　　“武神来了！”
　　随着顾承意出现，武神殿的人和周遭玩家都发出惊喜的呼声，仿佛主心骨到来，让人心中忍不住安定。
　　只不过人群中偶尔还有几个人不合时宜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就说武神是攻吧……”某个玩家得意道。
　　阎尚英耳朵尖，捕捉到这句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终于出现了，顾离。”
　　沈非黎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伤口已经愈合，“数日不见，长进不少。”
　　顾承意没有理他，将方景轻轻放下，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的杀意更盛。
　　身后的虚空中，漆黑的刀剑王座浮现，而后化作流光散开，在顾承意身后形成一道旋转的刀剑轮。
　　“无蕴神座……”
　　沈非黎眼神微敛。
　　无蕴神座是武神手中三神器中，力量最强的一个，当它从神座形态变成战斗剑轮时，就意味着顾承意要动真格的了。
　　沈非黎笑了笑，“看来这个人类，的确对你很重要，你……”
　　他话没有说话，顾承意就已经化作一道恐怖的流光袭来，所过之处，街道炸起轰鸣，地面碎石横飞，犹如急速飞驰的火车撞上沈非黎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力让沈非黎都猝不及防，身体被顾承意带着撞飞，而后便是接连的“轰”“轰”“轰”，两人以直线路径撞开沿途所有建筑，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所有人视野当中！
　　……
　　“难怪他进步这么快……”
　　囚曼霜喃喃道：“原来玩家的能力提升，也可以反馈到他的境界里……”
　　“我就说顾离不会做无用之事。”
　　萧舜君道：“让我们配合玩家，必有缘由的。”
　　“这小子运气真好！”童千军啧了一声，“若是给我这种能力，我早就……”
　　“不过，他让我们在这里等着是干什么？”
　　白屿疑惑不解，“沈非黎既然已经从天外天出来，他难道想一个人对抗？”
　　“没有领域，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萧舜君说，“他肯定有别的想法……”
　　正说着，面前的裂隙突然打开，乌泱泱的玩家们鱼贯而入，带头的山雀看到面前站着的九殿十劫，表情一愣。
　　什么情况，永灵的最终BOSS们在这里团建了？
　　两班人马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知道了。”
　　萧舜君抽了抽嘴角，终于回过味儿来：“顾离这家伙。”
　　难怪不让他们参战，而是让他们特意到七十三层的副本门口等着。
　　这是让他们当经验宝宝来了？
　　“玩家？”
　　童千军皱眉，“顾离不会想让我们给这群玩家送人头吧？”
　　他倒是无所谓，玩家的力量只能消灭他的肉身，并不能伤及神魂，身处永灵之内，哪怕死亡也能马上在自己的领域内复活，只是……
　　之前顾承意就已经带玩家们来过童千军的领地，以目前这些玩家的实力，就算童千军站着什么也不干，都无法破除他的防御，以九殿十劫的自愈能力，恐怕打上一万年都不一定会死。
　　“他们等级太低了。”
　　童千军道：“我明白顾离的意思了，他想让我们给这群玩家升级，好提升自己的属性，不过他还是算漏了，就算我……啊！！”
　　话没说完，背后就被萧舜君捅了一匕首，童千军惨叫一声，扶着自己的腰子，愤怒转头，“你干什么？！”
　　“玩家破不了你的防御，我们来不就好了。”
　　萧舜君转了转手中的匕首，“把你打到只剩一口气，让玩家收割，这不就可以了吗。”
　　“……”
　　你真tm是个天才。
　　童千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萧舜君这么一说，白屿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这样好像确实可行？
　　于是纷纷加入，一人一剑，给了童千军迎头痛击。玩家们一脸懵逼地看着永灵的BOSS们对着童千军拳脚相加，片刻后，萧舜君提着奄奄一息的童千军，走到他们面前，“来，试试能不能收割？”
　　山雀终于回过神，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萧舜君。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啊……
　　定了定神，山雀忙道：“感谢相助！”
　　说完，挥了挥手，身后的玩家迅速发动技能，各种武器与法术朝着童千军不要钱地丢了下去。
　　虽然玩家的攻击不能破防，但童千军被萧舜君等人打了一顿，早就没有了防御的力气，只是哪怕最后剩下一点血皮，也让玩家们耗了一番功夫。
　　足足输出了五分钟，童千军终于咽气，随后身体化作流光消失，回自己的领域复活去了。
　　在童千军“死亡”的瞬间，乌泱泱的玩家大军同时亮起大片大片的升级光芒，片刻不停地闪烁——
　　九殿十劫作为游戏最终的副本BOSS，能够提供的经验无法估量，以现阶段的玩家等级，越了这么多等阶击杀BOSS，还有额外加成，经验更是恐怖。哪怕玩家数量庞大，经验共享之下，也是连连升级。
　　出现在副本中的每个玩家，都提升了至少二十级！
　　真的可以……
　　萧舜君和白屿等人对视一眼，“看来这就是顾离的目的了……”
　　虽然被玩家打死有点丢人，但情况危机，沈非黎都已经杀过来了，纠结这些面子问题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你们谁来动手？”
　　囚曼霜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武器，准备主动出来当玩家的经验宝宝。
　　“没那么麻烦。”
　　萧舜君说，“我有兵解之术，能在短时间内燃烧所有气血提升攻击，教给你们就行了。”
　　萧舜君是刺客型的BOSS，这兵解之术也是他的底牌之一，若是玩家正常攻略，就会在最后阶段面对萧舜君绝对秒杀性的反扑，现在萧舜君主动使用，反倒省事了。
　　囚曼霜：“……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萧舜君耸肩，“看撼山鬼不爽而已。”
　　“……”
　　……
　　景意城外，天际轰鸣，顾承意持刀与沈非黎战在一起，天雷滚滚，浊气四溢，即便在百里开外抬头，也能看到天空中那堪称末日的场景，即便是逸散出来的些微力量，也叫人心惊胆战。
　　“顾离，你真可笑。”
　　沈非黎眯着眼，领域扩散，挡住顾承意的刀，“蓝星位面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值得你给他们拼命？”
　　这是沈非黎到现在为止也无法理解的问题。
　　顾承意不语，只是继续进攻，刀锋不断引动雷鸣，在高额的面板加持下，每一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意义？
　　起初，顾承意只是因为有方景在，才选择站在蓝星位面这一边的。
　　但顾承意觉得，也不尽然。
　　在蓝星上生活了这么久，遇到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正如阎尚英那日对他所说，真实的灵魂之所以独特，是因为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顾承意做出了选择，嘴上说是为了方景，却不完全是。
　　“其实。”
　　顾承意透过刀锋看着沈非黎的双眼，突然道，“凌晨三点的奶茶，也挺好喝的。排位就算输了，也挺好玩的。而且……”
　　他扬了扬唇角，“龙王归来……真的很好看。”
　　沈非黎：“……？”


第88章 
　　空气氤氲着灰蒙的浊气, 沈非黎看着面前的青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沈非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顾承意的时候，在被屠尽的顾家村, 站在血海中哭泣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沈非黎已经初步掌握了星河印的力量, 阴浊龙受他驱使，屠戮顾家村的尸鬼自然也是他的手笔。他发现了云清翰在永灵世界留下的“伏笔”, 于是他将年幼的顾离带走, 教导他，训练他走上武神的传承, 为的便是未来的某一天, 顾承意能够替他登上天外天，拿走那另外被云清翰封存的半块星河印。
　　顾承意的确做到了，但和沈非黎设想的情况都不同，长大之后的顾承意，俨然像一个真正的人，有着复杂而矛盾的情感与想法，让沈非黎难以捉摸, 无法控制。他甚至无法理解顾承意做出这般选择的缘由，就像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顾承意会爱上有一个人类。
　　“顾离……”
　　沈非黎叹了口气, “你真是……让我失望。”
　　顾承意手腕轻轻一翻，雷烬化作漫天电光，游走的雷龙咆哮着环绕身躯，背后由无蕴神座凝结的剑轮飞速旋转，与此同时, 他的武神领域一并展开, 漫天黄沙枯骨中, 武神修长而完美的神躯像天地间最艳的一抹颜色, 持刀对着沈非黎悍然砍下——
　　铛！
　　震颤天地的交鸣之声，这一刀来势汹汹，如煌煌天威降世，沈非黎接了顾承意这一刀，身体也忍不住倒飞几尺。
　　“这样还失望吗？”
　　顾承意张口，似在挑衅，也似在宣告自己的决心，“老师？”
　　……
　　“快，快点！”
　　就在顾承意和沈非黎展开剧烈的战斗时，玩家那边也没有闲着，方景和武神殿的人交涉，于是白六无他们也加入了帮助玩家升级的阵营当中，一批一批的玩家进入永灵世界，在武神殿的帮忙下用最快的速度扫荡永灵塔内的怪物。
　　玩家们以团队为单位进入永灵，升完级后又快速出来，下一批玩家继续进入……好在永灵内的生物也十分配合，没有任何反抗，忠实地完成自己作为经验宝宝的任务，似乎在这一刻，蓝星和永灵在共同的威胁下终于达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合作。
　　“呼……应该差不多了吧？”
　　童千军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几次了，反正每次从领域复活，他都要赶到下方的副本中再次给玩家送人头，毕竟玩家想要从下层打到九殿十劫需要大量时间，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与其等玩家过来，不如他们主动去送经验更有效率。
　　“还不够。”
　　萧舜君摇摇头，目光看向某个方向，即便隔着世界的屏障，他也能感受到那边的激烈战斗传来的气息，就连永灵世界都受到影响，出现了些许动荡。
　　后续的玩家进入永灵副本，而从副本中出来的玩家出现在蓝星后，便会受到顾承意的天赋技能影响，将自身的属性提升反馈到顾承意身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沈非黎的出现也算有好处，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合作”，当真正的敌人出现在现实中，并且展示出他无与伦比的力量时，便会给蓝星和永灵双方都带来强烈的危机感，促成真正的合作。
　　另一方面，因为沈非黎的出现，蓝星的玩家们也陷入了恐慌，特别是漫天浊气带来的末日般的场景，面对这样的情况，人们更渴望能够有一个拯救世界的符号出现，当顾承意真的站出来后，即便是原本一直坚持“武神威胁论”的人，也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顾承意身上，祈祷着他能够胜利，于是好感度再次提升，属性加成进一步提高。
　　这一点对于沈非黎来说感受尤为明显。
　　接连不断的轰鸣，雷光奔涌刺穿浊气，沈非黎发现面前的顾承意似乎力量还在不断攀升！
　　武神领域中，只要接连不断的战斗，武神的力量便会持续增长，这是武神领域的特点，沈非黎当然也明白。
　　但是……
　　这个力量增长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铛！
　　顾承意再次挥出一刀，这一次的力量更加强盛，就连沈非黎都感到心惊，三重领域的力量重叠，甚至都有抵挡不住的趋势，身形在这一刀之下倒飞出去，堪堪稳住身形，沈非黎遥遥看着顾承意，面露罕见的忌惮之色。
　　反观顾承意看上去就要好得多了，呼朋唤友的天赋技能正在源源不断的提升他的面板属性，随着玩家快速升级和好感度提升，此时顾承意的面板加成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若是有玩家能够看到他现在的属性，说不准便会被上面夸张的数字吓得昏厥过去。
　　不过即便如此，顾承意也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表情愈发凝重。
　　因为他知道，沈非黎的底牌……还没有出完。
　　果然，沈非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后，突然笑了。
　　“出乎我意料。”
　　沈非黎嘴角勾起，“热身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顾承意明显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安，被无数倍放大后，好像看不见的海啸隐隐咆哮——
　　与此同时，天水城内，负责监控裂隙异常波动的仪器设备突然报表，异常气息指数在刹那间飙升至满格，在工作人员惊恐的目光下，仪器当场爆裂，碎片横飞中夹杂着尖叫声。
　　永灵世界内，地动山摇，正在疯狂收割经验的玩家们一个站立不稳，纷纷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
　　“永灵副本……也会地震？”
　　“我怎么感觉好像要出事了……”
　　蓝星位面，各个城市的平民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天空。
　　天际之间，不断有裂隙出现，数量之多前所未见，像一块满目疮痍的画布，裂出一道道伤口……
　　漆黑的裂隙中，一个庞大的身躯在翻涌，身躯的一部分在裂隙中隐没，仿佛神话中的龙在云层中涌动，它是那么巨大，扭动身躯时，腐烂的云层便顺着嶙峋的骨刺攀爬，在天空烙下永久的溃烂疮疤。
　　它从积雨云坍缩的中心钻出脊椎骨，每一片龙鳞都凝聚着惊人的浊气，散发着灰败与不祥之气。
　　顾承意的心沉了下来。
　　作为阴浊龙之战的亲历者，他当然知道眼前从裂隙中出现的怪物是什么。即便再过去万万年，那种直面灾疫的绝望也无法忘记，只是让顾承意没有想到的是，眼前出现的这具阴浊龙，比曾经在永灵搅动血雨的那一只还要更强大，更可怖。
　　腐烂云层中，阴浊龙的头颅自穹顶伸下，虬劲躯干游弋时翻涌的龙息展开一道道如有实质的浊气环，每片鳞甲开合间都倾泻出代表恐惧的尖啸哀嚎——
　　沈非黎与顾承意站在天空中，遥遥对望，穹顶是在裂隙中翻腾的浊气巨龙，壮丽又绝望。
　　在阴浊龙复苏的那一瞬，无边无际的浊气扩散开来，从上帝视角看去，就像是灰色的幕帘拉开，将整个星球笼罩其中。
　　顷刻间，山河崩裂，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生长出惨白的珊瑚礁，所有蓝星上的生物都发出哀鸣，除了尚有余力抵抗的玩家，普通人在如此浓烈的浊气中几乎毫无抵抗能力，身躯开始崩裂，畸变，向着怪物的形态转变……
　　“沈非黎！！”
　　顾承意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下一秒，漫天雷霆疯狂蔓延，他的身体眨眼间来到沈非黎面前，毫无花哨，充满威势的一刀朝着沈非黎斩去！
　　可这一次，沈非黎却没有躲。
　　顾承意的刀劈在他的身上，却被浊气凝结的力量摊开，沈非黎毫发无损地站在顾承意面前，露出微笑。
　　“看似成长了，但实际上还是没有变。”
　　沈非黎笑着说，“顾离，你还是那个面对所有人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的顾离。”
　　顾承意冷冷地看着他，下方，连绵的哀嚎奏出了绝望的背景音，山河开裂，城市肆意畸变，恍惚中，顾承意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节点。
　　顾家村遍地的尸体，蔓延的火光，与站在尸山血海中哭泣的年幼孩子。
　　顾承意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变得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可是好像他并没有做到……
　　城市中，云乐逸在弥漫的浊气间艰难抵挡，他咬紧牙关，抬头看着天空中阴浊龙出现的方向。
　　如果世界是一串代码，那么阴浊龙毫无疑问，就是代码世界中最猛烈的病毒，腐烂、污浊、侵蚀一切，当这串病毒出现在现实中，整个现实世界也会因此而崩溃。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沈非黎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的努力与抵抗在沈非黎眼中始终是个笑话，哪怕强如顾承意，在完全形态的阴浊龙面前，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突然，云乐逸肩膀上的黑猫跳起，朝着阴浊龙的方向飞窜过去——
　　“碎苍！”
　　云乐逸一惊，想喊住它，但碎苍根本没有听，速度飞快，一溜烟就已经消失在视野当中。
　　穹顶之上，沈非黎轻轻抬手，已经凝聚成实体的浊气缠绕顾承意身躯，他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顾承意面前，伸出手。
　　“另外半块星河印……是时候给我了。”
　　沈非黎说着，将手掌探入顾承意的身体，“让永灵这款游戏进入下一个阶段，这是我的使命。”
　　“喵！”
　　话音刚落，远处闪出一道黑色的小小身影，拦在顾承意面前。
　　沈非黎的手竟被弹开！
　　他罕见地错愕了一瞬，便看到一只黑猫跳到顾承意的肩膀上，并没有对沈非黎攻击，而是转头抬起猫爪，给了顾承意的脸一下。
　　“废宅武神，醒醒！”


第89章 
　　……这是哪里？
　　顾承意恍惚地睁开眼, 惊觉自己周围的场景突然变幻，天空中压迫感十足的阴浊龙消失不见，漫天浊气也驱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空间, 与漂浮的蓝色代码。
　　这里是……
　　天外天？
　　顾承意疑惑了一瞬，随后又戒备起来。
　　难不成是沈非黎的幻术？
　　不对……他的武神领域还开着呢, 按理来说, 不应该中幻术才对。
　　下一秒，顾承意身前由蓝色代码组成的海洋中走出一个人影。
　　人影从代码中出现, 是一张看上去有些眼熟, 但顾承意却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谁？
　　顾承意皱眉，握了握手中的雷烬。
　　“初次见面，顾离。”
　　那个男人看着顾承意，礼貌地没有靠近，他的身形有些透明虚幻，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你认识我？”
　　男人微笑，“当然。准确的说, 我创造了你。”
　　顾承意知道他是谁了。
　　难怪长得那么眼熟……仔细看去，五官的确有几分云乐逸的影子在, 只不过显得更加成熟有阅历。
　　这应该就是永灵这款游戏的创造者，独立游戏设计师，云清翰了……
　　顾承意先是了然，而后疑惑，“你没有死？”
　　“死了。”
　　云清翰耸了耸肩, “在这里的我, 不过是我在碎苍身上留下的一点痕迹罢了, 而且很快就会消散。”
　　顾承意猜测：“所以, 你就是电影里面最后出场的机械降神，紧急关头出现，帮我把阴浊龙给秒了？”
　　云清翰：“想多了，我要能把阴浊龙秒了，我还至于站在这里跟鬼一样跟你说话？”
　　顾承意：“……”
　　讲话还怪难听的。
　　顾承意还以为云乐逸的父亲是个比较沉默寡言又成熟稳重的人呢，毕竟在云乐逸的描述里是这样的，结果本人的性格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云清翰叹气，“我也尝试过阻止沈非黎，可惜失败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给他注入了一点病毒，让他不得不摒弃原来的身体，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
　　顾承意忍不住吐槽道：“……还不是因为你把他设定成这样的。”
　　“我哪知道？”云清翰翻了个白眼，“那哥斯拉的导演在拍哥斯拉的时候能知道它会活过来吗？我们做游戏的把终极BOSS做成拄拐杖的老太太，你乐意玩啊？”
　　“……”
　　“不过你是个例外。”
　　云清翰看着顾承意，说：“沈非黎一旦拥有了完整的星河印，整个游戏的设定便任由他摆弄，唯有你，顾离，我在创造你的时候，没有给你任何的设定，你是我在永灵这款游戏里诸如的……唯一的可能性。”
　　他欣慰地看着顾承意，像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孩子，“是正是邪，是好是坏，是平凡还是伟大，全都取决于你。”
　　他打量着顾承意那完美的神躯与面孔，欣慰道：“看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今的你，应该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努力上进，优秀自律，又有担当和责任感的人了吧？”
　　顾承意恬不知耻地点头：“是的。”
　　“可有喜欢的人了？”
　　顾承意：“有。”
　　“不经由设定，而学会了爱与被爱的能力，这才是一个真实的灵魂应有的东西。”
　　云清翰笑了，“能被你喜欢的女生，应该也很优秀。”
　　“优秀是优秀。”顾承意摊手，“不过，是个男的。”
　　云清翰：“……”
　　好吧，果然是游戏里唯一自由而真实的灵魂，性向也很自由。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云清翰扶额，消化了自己创造了一个gay子武神的信息，随后道：“言归正传，我在碎苍身上留下的印记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想要打败沈非黎，普通的力量远远不够，必须要掌握星河印才有机会。”
　　顾承意：“你知道如何使用星河印，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云清翰当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沉默了片刻，道：“只有乐逸认可了你，我在碎苍身上留下的印记才会激活。”
　　星河印的力量只有九殿十劫这种层次等级的人，才能真正使用，但作为永灵的创造者，云清翰显然并不信任他们。顾离的存在是个变数，就连云清翰也无法预测他会站到哪里，甚至有可能被沈非黎招揽，成为他的爪牙……于是他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只要云乐逸能够认可，碎苍身上的印记才会激活。
　　“当两块星河印合并，永灵真正的管理权限便会开启。”
　　云清翰认真道：“游戏与现实融合，永灵的管理权限便是现实的管理权限，换言之，到那个时候，星河印的力量就和创世神没什么区别了……别说是永灵的生物，这样的力量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或许都是可怕的灾难。”
　　既然碎苍的印记被激活，那就说明……进入到这里的顾承意，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云清翰：“所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得到星河印的全部权限后……”
　　云清翰说：“我希望你……关闭永灵。”
　　顾承意一怔。
　　“永灵的出现本就是一场意外，因为偶然的相交，才让两个世界发生了碰撞。”
　　云清翰道：“我曾尝试阻止，但没有成功，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承受星河印的力量，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让两个本就不该相交的世界，回到各自的轨道……这就是云清翰的请求。
　　……
　　蓝星位面。
　　当阴浊龙出现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望。
　　即便当初在永灵，阴浊龙带来的破坏也是灾难性的，就连与阴浊龙战斗的那个秘境，后来也成为了活人莫敢入的陨落禁忌之地。
　　沈非黎显然不会顾及蓝星位面的死活，阴浊龙的力量肆意发散，顷刻间，如一场大型瘟疫蔓延，浓烈的浊气笼罩整个星球，灰败、腐朽、畸变……到处都是哀嚎与哭泣，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好像还是失败了……”
　　阎尚英抬头看向天空，他虽是天水城城主，但并不是玩家，因此最先受到浊气的影响。
　　此刻阎尚英的皮肤开始龟裂，浮现出类似鳞片般的凸起，四肢也像树藤般开始诡异地弯曲生长，理智也在逐渐混沌。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无法胜利的战争，蓝星上的人类在食物链顶端站得太久，变得傲慢，在面对这种超越认知的存在时竟也企图战胜。若是没有顾承意，四年前永灵降临时，蓝星就已沦为荒芜了。
　　无边蔓延的绝望中，天空又有异动。
　　“废宅武神，醒醒！”
　　碎苍一爪子拍在顾承意的脸上，下一秒，顾承意竟真的睁开了眼。
　　碎苍：“诶？”
　　这么好使吗？
　　顾承意抬手抓住碎苍的后颈，没好气道：“没大没小。”
　　沈非黎表情一愣，以他对顾承意的实力了解，不应该醒来的这么快才对……
　　短短数日，顾承意的力量变化的确很明显，但在阴浊龙面前依然不够看。重新唤醒的阴浊龙被沈非黎解除了所有规则上的束缚，比起当初在永灵世界出现的那一次更加强大，这也是沈非黎的底气所在。
　　但在顾承意醒来的那一刻，他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难不成……
　　顾承意把碎苍放到一边，抬眼看向沈非黎。
　　下一秒，他的眉心浮现出特殊的咒纹，束在脑后的长发散落开来，变得纯白，如月相般流转。这是过度压缩的能量实体，每根发梢都悬浮着破碎的晕轮，像星轨数据编织成的光瀑。皮肤下纵横交错的淡金色神经脉络显露，这一刻的顾承意，充斥着让人仰望的神性，就连天际一端的阴浊龙，似乎也瑟缩了一下。
　　顾承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沈非黎手里的那半块星河印，是修改规则与游戏运行的逻辑，那么顾承意手中这半个星河印，就像是在游戏中开启了面板修改器，他的视线里能够看到天际间流动的数据长河，仿佛只要轻轻伸出手，就能肆意操控，修改……
　　“星河印？”
　　沈非黎怔住，“你怎么会有星河印的秘钥？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停在顾承意手中的碎苍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云清翰……”
　　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吗？
　　顾承意长出一口气，碎苍却不明所以，问道：“你变强了？怎么做到的？”
　　虽然看不到顾承意的面板，但只要站在这片天地之间，就能感受到顾承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碎苍不免有些忿忿不平，怎么顾承意这家伙每每重要关头都能突然来一波大提升，要不要这么不公平啊？
　　“都是努力和汗水罢了。”
　　顾承意随口回答。
　　此时此刻，顾承意的个人面板上，每一项属性的数字都在疯狂跳动，以指数级的倍率在增长，数字跳动地几乎看不清了。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仿佛能够开天辟地般的力量，顾承意忍不住勾起嘴角。
　　好爽。
　　碎苍：“……”
　　什么努力和汗水，你这tm不就是开挂？


第90章 
　　甭管开不开挂, 至少现在的顾承意，已经切实体验到了星河印的力量。
　　他握了握拳，而后又松开, 体验不断提升的面板带来的伟力, 忍不住感叹。
　　怪不得沈非黎一副“你们都是蝼蚁”的态度呢，说实话, 这种开着修改器玩游戏的感觉, 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什么九殿十劫……顾承意感觉就算一百个撼山鬼加起来, 他都可以一拳打飞。
　　“狂妄。”
　　沈非黎眯起眼, 看着顾承意，“别忘了，你也只是有半块星河印而已，而我的手中，同样有半块！”
　　了不起只是旗鼓相当，他从得到星河印开始，就一直在研究星河印的力量, 他可以修改诸多规则，将阴浊龙收于麾下, 无视永灵的铁律，同时得到三重领域的力量，甚至于现实世界的场景，他也同样可以随意改动。
　　而顾承意只不过刚刚掌握星河印，又怎么比得过他？
　　沈非黎半是忌惮, 半是愤怒, 同时也收起了玩乐的心思。
　　他抬起手, 下一秒, 天空的云层剧烈变幻扭曲，化作一片血海，地面上，平坦的地势突兀地有山体拔地而起，通天的山柱仿佛牢笼，将顾承意周围的一片空间笼罩……
　　仿佛创世神亲临，肆意修改眼前所见的任何场景，就连碎苍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不无敌了？喂，顾承意，你打得过他吗？”
　　碎苍战战兢兢地问道，在沈非黎这样的力量面前，它说话都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顾承意笑了笑，“还行吧，小意思。”
　　不得不说，云清翰真的是个非常鸡贼的人。
　　游戏的权限被他一分为二，沈非黎手中的这半块星河印，是设计师的权限，他可以像游戏设计师一样，随意修改游戏中的建模、场景、人物，乃至NPC……
　　而顾承意手里的这半块星河印，代表的是属性权限……
　　换言之，顾承意现在就是游戏里的“数值策划”了。
　　“顾离，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沈非黎很满意自己创造的杰作，他站在弘伟如神明的阴浊龙面前，“一直以来，我在追寻的都是这样的力量……”
　　顾承意歪了歪头，“力量，什么力量？”
　　“当然是……”
　　沈非黎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突然，脸上出现了类似惊恐的表情，“怎么……怎么回事？”
　　刹那间，沈非黎发觉自己身上的力量好像一瞬间被抽空，身体变得无比的虚弱，仿佛一张薄纸，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沈非黎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承意。
　　顾承意笑眯眯地说，“唔，就是把你的属性调到1了而已。”
　　游戏设计师可以搭建场景，改变建模，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归根结底，数值策划掌握的，是游戏的平衡性。
　　顾承意迎着沈非黎骤变的脸色，上前一步，来到阴浊龙面前，伸手触碰阴浊龙那巨大如山脉的头颅。
　　下一秒，阴浊龙的身躯便直接粉碎，毫无预兆地化作漫天尘埃，比一座城市还要庞大的身躯就这样消失在天地之间。
　　“嗯，就是这样。”
　　顾承意点了点头，随意道。
　　碎苍：“……你给自己改了什么东西？”
　　“无视伤害判定、无限生命、百倍攻击力、最高暴击率、最高韧性、无视控制、异常状态免疫……”
　　顾承意简单数了数：“差不多就这些。”
　　碎苍：“？”
　　你无敌了孩子。
　　“顾离……顾离……”
　　沈非黎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挡住顾承意的脚步，“你忘了吗，是我一步步带着你，走上武神的道路的，你是永灵世界的人，理应和我们站在一边，不是吗？你若是喜欢这个位面，大可以成为这里的统治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顾承意走到沈非黎面前，注视了他片刻，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懂啊，老师。”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沈非黎老师了。
　　他其实并不憎恨沈非黎，虽然沈非黎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包括顾家村的屠戮，也是他的手笔。
　　但这是沈非黎的错吗，其实也不然。
　　破坏，杀戮，占领，毁灭……他从一开始被设定出来，就是一个反派的存在，就像每一个电影故事，都需要主角去击败一个强大的敌人，每一个游戏的最后关卡，都会有巨大的挑战等待着玩家，沈非黎并没有什么错，这也不是他能够选择。
　　那错的是云清翰吗？当然也不是，作为游戏设计者，他创造一款游戏并不是错，也无可指责。
　　正如云清翰说的那样，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永灵成为了现实，从虚幻走向真实，必然会带来不可控的结果。
　　所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顾承意垂眸，没有再理会沈非黎的长篇大论。
　　他只是简单地拔刀，出刀，而后沈非黎的头颅分离，轻描淡写到了极致。
　　碎苍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非黎的身躯坠落，一团闪烁的白色光球从他的躯体中分离，漂浮在顾承意面前，碎苍才终于回过神。
　　碎苍愣愣道：“就这么……死了？”
　　“这就是数值的魅力。”
　　顾承意伸手，将沈非黎身上剥离出来的另外半块星河印捏在手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走吧。”
　　“去哪？”
　　“回去。”
　　……
　　“阴浊龙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混乱而异变的城市中，畸变的哀嚎与哭泣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阎尚英，夏正阳，武神殿的白六无等人，还有方景……都聚集在了一起。阎尚英抬头，看着天空那让人绝望的场景，喃喃道。
　　“阎队，别说话了……专心对抗畸变，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
　　夏正阳咬紧牙关，对阎尚英说道。
　　武神殿的人，方景，还有他们这些高等级的玩家还能勉强抵抗阴浊龙的浊气畸变，但阎尚英无疑是情况最严重的那个，半个身躯都变成了非人的怪物形态，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不出十分钟，阎尚英就要彻底畸变了。
　　白六无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方景。
　　“这样的力量……恐怕即便是殿主，也无能为力了。”
　　白六无垂下了眸，“方景，其实我很羡慕你。”
　　方景愣了一瞬，“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保护你，还有你的世界，殿主第一次这么拼尽全力。”
　　白六无淡淡地笑了笑，“虽然我总是说，不知道为什么殿主会喜欢你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但其实……你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方景沉默片刻，道：“我并没有做什么。”
　　方景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特别的人，相反，他只是很幸运地遇到了顾承意，并且爱上了顾承意，仅此而已。
　　“我在武神殿那么久，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殿主。之前在你家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看到殿主原来也会笑得那么开心，也会用那么依赖的态度……”
　　白六无自嘲道：“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想做到的事，但只有你做到了。方景，爱人是一种能力，无关乎实力，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超过了所有人。”
　　方景没有回答白六无，他只是担忧地看着天空中顾承意所在的方向，随后艰难地站起身。
　　“你去哪里？”
　　白六无道：“浊气已经蔓延，在这里，我们武神殿还有余力可以护着你不被畸变影响，出去的话，你会死的。”
　　阴浊龙的浊气浓度之高，比当初那场战争还要恐怖，这里没有武神殿的领域保护，白六无他们光是抵挡浊气就已经相当艰难了。
　　“我想去找他。”
　　方景抿了抿唇，低声道，“就算要死，我也想……和他死在一起。”
　　即便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浊气的可怖，身处浊气中心的顾承意，一定更难受吧。
　　“阎队。”
　　夏正阳听着方景的话，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感受着生命力在浊气中流失，生命的前一刻，过往的遗憾与各种记忆也不禁浮现于眼前，“世界要完蛋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阎尚英虽然脸色苍白，身体还在不断畸变，但他的表情却颇有几分古怪：“我觉得……再等等吧。”
　　不知道怎么说……
　　他总觉得，这种“临死前倾诉真情”的戏码，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一直以来顾承意给人的感觉如此，虽然有时候这家伙很不着调，一点不像个正经武神，但在心底里，阎尚英一直觉得只要有顾承意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哪怕是这种末日般的氛围，也并不影响他在这一点上的判断。
　　“我草！”
　　思索间，夏正阳抬头，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被他惊到，也随着夏正阳的目光一起抬头。
　　天空中，那骇人的阴浊龙竟顷刻间消散，化作尘埃，漫天浊气也在随后逐渐清空，血红的天空与崩坏的一切突然停滞，蔚蓝的色彩渐渐重新出现在头顶……
　　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逐渐靠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身着银色轻甲的修长身影朝他们走来，肩膀上是黑猫碎苍，那张堪称完美建模的脸上带了些血渍，一头如雪般的发丝在身后散开，破开灰蒙蒙的浊气出现在眼前，宛如神明自雾中走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
　　“都在呢。”
　　顾承意抬手，打了声招呼，一张口那扑面而来的宅男味又盖不住了：“你们在这里开party？”


第91章 
　　“沈非黎, 死了？”
　　听到顾承意的话，虽然心里隐隐有猜测，但阎尚英依然克制不住地惊讶, “这么简单就死了？”
　　“一刀秒了, 有什么好说的。”
　　顾承意摊了摊手：“还好云清翰在权限上留了一手，不然的话……”
　　“那你现在已经有了完整的星河印了吧？”
　　阎尚英忙道：“既然如此, 是不是就可以修改游戏规则, 结束这一切了？”
　　听到这里，方景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他还记得云乐逸说过的话, “修改规则的人, 必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顾承意察觉到了方景的脸色，伸出手握住方景的手掌，“是这样没错。但云清翰为了防止最后胜利的是沈非黎，在星河印上做了最后一道保险，使用完整权限修改规则的人，会死。”
　　阎尚英的表情僵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 现在即便修改规则也没有意义。”
　　顾承意道：“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混乱的世界即便重铸, 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重建秩序费时费力，毁灭秩序只需要一瞬间，就像程序员设计一款游戏需要各种复杂的代码，但删除它只需要一个按键。
　　永灵和蓝星位面已经融合的太深，遍地都是裂隙, 游戏与现实的界限也不再分明, 沈非黎将阴浊龙带到蓝星, 如病毒般的浊气扩散, 开始侵蚀整个世界，而顾承意消失的这四年，永灵也已经被侵蚀地七七八八了……
　　哪怕修改了规则，千疮百孔的世界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就像堆积如山的代码出现了多如牛毛的BUG，即便手握修改权限，真要修起来，也是一番大工程。
　　最重要的是，修改规则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顾承意又不是有一万条命，又怎么修的过来？
　　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阎尚英等人原本还期待满满的表情顿时颓然下去。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往好处想……”
　　夏正阳抿了抿唇，“起码沈非黎已经死了，不是吗？最大的危机已经度过，哪怕什么都不做，有顾承意在，还有武神殿，和九殿十劫他们，至少我们可以慢慢来恢复世界的秩序，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总会成功的。”
　　顾承意看着众人讨论，没有参与，只是看向方景，“阿景，你怎么想？”
　　方景笑了笑，“你还在，这就够了。”
　　顾承意也笑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阎尚英疑惑：“什么意思？”
　　顾承意反问：“当一款游戏出现了重大BUG，大到程序员都没有办法修复，反而会牵扯出更多问题的时候，身为设计师，你会怎么办？”
　　“……”
　　阎尚英陷入思考。
　　方景只是略微一想，很快明白了顾承意的意思。
　　他试探着开口，道：“回档？”
　　回档两个字一出来，大家都愣了一下。
　　“对了。”
　　顾承意打了个响指。
　　以他现在一副神性凛然的样子，做出打响指这种流氓姿态时，也显得好看至极。
　　“虽然云清翰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顾承意说，“永灵和蓝星，本就是不该相交的两条线，只是因为意外才让它们的轨道交错，所以……”
　　让两个世界回到原来的平行，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
　　沈非黎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当众人散去，只留下顾承意和方景两个人时，顾承意看到方景欲言又止的表情，道：“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方景垂眸，轻声道。
　　顾承意偏了偏头：“人的心可是很难猜的，特别是男人的心，更是多变，就像一盒巧克力，谁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味道的呢？”
　　方景笑了，“《诀别生死恋》的台词。”
　　“你看过啊？”顾承意一愣，“我记得你以前可从来不看这些肥皂剧。”
　　“你不在的时候，我把你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全部都看了一遍。”
　　方景说，“所以……回档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回档的时间，是永灵这款游戏被设计出来以前。
　　更准确地说，是沈非黎第一次觉醒的时间节点，从那一秒开始，永灵这款游戏，才成为了真实存在的世界。
　　而那个时候，方景年纪还很小，顾承意更是从未出现在蓝星。
　　“你希望我回来吗？”顾承意问。
　　“为什么这么说？”
　　“永灵的出现，我的出现，给所有人都带来了麻烦，不是吗？”
　　顾承意目光微敛，“如果没有这些，你的生活或许会有更好的轨迹。”
　　方景喜欢平静的，美好的，简单的生活。
　　但顾承意带给他的，恰恰相反。自从永灵诞生，方景每天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情，为了顾承意，也为了很多别的东西，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忙碌，在担忧，不管这是不是顾承意的本意，他都觉得自己其实并未带给方景他想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更好的轨迹。”
　　方景认真地说，“我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愿景，我想过的生活，就是和你度过的每一秒，仅此而已。”
　　如果想让世界恢复原本的样子，代价是他要失去顾承意，再也见不到对方的话……
　　那世界就这般溃烂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顾承意定定地看着他，“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嗯？”
　　“回档以后，永灵不会消失的。它只是在另一个时空存在，不会与蓝星位面产生交错。”
　　顾承意笑了笑，“不过，作为管理者的我……也许可以给自己开点后门？”
　　“那你会再来找我吗？”
　　“会的。不是武神，也不是顾离……而是顾承意。”
　　顾承意说，“那个时候，你会再爱上我吗？”
　　方景注视着他，语气坚定又温柔：“毫无疑问。”
　　人和人的相遇总是充斥着诸多意外，无数个不可控的变量或许才会产生看似必然的感情。但在这一点上，方景觉得，不论自己再遇到顾承意多少次，在视线交错的瞬间，他都会义无反顾地陷入进去。
　　顾承意笑着走上前，伸手抚着方景的侧脸，然后亲吻。
　　气息交融后又分离，顾承意说：“嗯，我相信。”
　　而后，星河印的力量开始运转启动，白色的发丝在空气中轻轻飞扬，那些精密计算的神性数据流形成二进制的瀑布，坍缩的时空粒子闪烁，顾承意的指尖开始燃烧成星屑……
　　所有的故事在开始前的朝阳里重启。
　　……
　　……
　　“老板，文件都给你整理好了。”
　　张子安推开办公室的门，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辛苦了。”
　　办公室的男人揉了揉眉心，目光看着桌角的日历，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老板，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
　　张子安觉得奇怪。
　　“总觉得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方景疑惑看向窗外，思索片刻，“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老板。”
　　张子安耸了耸肩，“还年轻呢，没必要这么拼……对了，下午的收购案我已经谈妥了，晚点你过去签个字就行。还有，游乐园那边我也谈好了，原来游乐园的老板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去考察一下，我去约时间……”
　　“……游乐园？”
　　方景一怔。
　　“对啊，就是中海市之前那个游乐园的项目，原来的老板因为经营不善加上资金断裂，已经开不下去了，不过那边地理位置很好，可以作为后面重点开发的楼盘项目……”
　　方景垂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日历。
　　“不用另外约时间了。”
　　方景起身，“现在就可以去。”
　　“现在吗？”
　　张子安一愣，“倒也没必要那么着急……下午不是还有几个会议么？而且这个游乐园还有一些合同没有处理，预期效益的话，我们的部门还没有评估出来……”
　　方景摇了摇头，“就现在吧。”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是一种没由来的感觉，似乎这一天对他来说很重要，那种隐隐的期待与忐忑，在张子安提及游乐园的时候，似乎找到了落脚点。
　　张子安无奈，“好吧，我去备车。”
　　方景颔首，“嗯。”
　　……
　　这家游乐园，方景此前并没有来过。
　　如张子安说的那样，这家游乐园经营的并不好，半年前就已经临近倒闭了，时至今日，根本就没有游客，周围一眼扫过去，设备缺乏修缮，野草肆意生长。
　　方景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期待感从何而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游乐场的人。
　　他只是很奇怪，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这里对他来说很重要一样。
　　“这边是摩天轮的区域，不过原本的钢架已经拆掉了。”
　　旁边，原本游乐园的负责人还在介绍，对于方氏总裁的到来，负责人的表情有些战战兢兢，“但是那边的旋转木马还可以用，方总要不要去试试？”
　　他自以为挺幽默地说着，不过方景却没有搭理他。
　　方景左右看了看，说，“我自己转转，李总不用跟着了。”
　　“当然，方总随意，随意就好……”
　　……
　　这家游乐场倒闭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设施缺乏新意，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项目，一切都是中规中矩，在这个各种娱乐愈发简单和刺激的大环境下，没有顾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大概就是夕阳很漂亮。
　　温柔而绚烂的金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精心装饰了一番，太阳在天际线缓缓下沉，光线透过斑驳的彩绘，如同梦境中的幻影。
　　方景在游乐场里逛了许久，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目光落在某个长椅上，注视了片刻。
　　上面并没有人，但是隐隐的，方景觉得此时此刻，应该是有个人坐在那里的。
　　半晌，方景收回目光。
　　明明是相当漂亮的夕阳，但他心情却有些低落。
　　奇怪……
　　是不是如张子安说的那样，是他最近太累了么？
　　……还是回去吧。
　　方景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夕阳很漂亮，对吧？”
　　如同清泉般好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方景一怔，猛地回头。
　　一个青年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这片被夕阳拥抱的景致里，青年就这样站着，五官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仿佛从虚幻中走出来的真实存在，带着像是真实世界中虚构出来的漂亮，随风轻轻摇曳的衣角，与周围被夕阳染金的景色相得益彰，每一缕光线、每一道风景，都似乎在此刻定格成了画卷。
　　其实应该早点来的。
　　白六无他们听说顾承意要离开，一个个依依不舍的，顾承意好说歹说，承诺自己并不是完全离开，时不时会回来玩一趟的，这才脱身。
　　顾承意看着面前的方景，心道，还好没有来晚。
　　见方景愣愣地看着自己，顾承意忍不住嘀咕。
　　他过来蓝星之前，还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怎么方景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很漂亮。”
　　过了片刻，方景好像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
　　只是不知道说的是夕阳，还是别的什么。
　　哦，原来是故作淡定。。
　　“你也是过来玩的？”顾承意笑了，明知故问。
　　“不是。”
　　方景说这句话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紧张，“我是来考察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今天儿童节，朋友给的，……你吃吗？”
　　顾承意扬了扬眉，接过。
　　“我叫方景。”
　　方景轻轻咳嗽一声，语气平静，却不难察觉到语调中的波澜，“……你叫什么？”
　　“顾承意。”
　　顾承意笑道，“我叫顾承意。”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