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格犬受益者联盟》作者:阿列夫零
  文案:
  周隐是个杀手。
  某个礼拜日,他捡到一只凶猛的三花奶狗(纯血比格),后来这位狗变成了人。
  专克比格的精神病1x邪恶但绝望的比格0
  *第一人称主狗/受,真是狗,狗变人,周隐是攻,完全架空的abo联盟背景,ao短篇
  →坏人坏狗,贱人忍狗,狗坏人更坏,狗好人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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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比格好狗
  01
  我是狗。这点毋庸置疑。
  我的饲主是人。此事有待考证。
  02
  周隐发现我能变成人是一个早上。
  窗帘拉着。我趴在他小腿边,他慢悠悠掀开眼皮,和我对上视线。
  沉默长达十秒。
  我以为他死了,拱了一下他的腿以示敷衍的悼念。
  但很可惜。
  此人赤着精壮修长的上半身,下身套着条松垮的裤子,绷带乱缠的左臂抻开,撑着床半坐起来。
  心跳很慢,声带还在震动,对着我拖长音发出一声感叹。
  “——哇。”
  我困得翻白眼,背对他一屁股盘腿滑坐在地上。脑袋昏昏沉沉点了两下,沉着嗓子骂他。
  “…哇你个头。”
  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人声,和当狗时很不一样。声线微沉,质感偏冷。
  我愣了一下。周隐显然也是。
  他新奇地凑过来,从后面扯住我脖子上皮制的黑色项圈。
  装饰锁链当啷当啷响了两声。我皱起眉被迫仰头,他额前微乱的发垂下,露出一双纯黑带笑的眼。
  “…你是我的狗吧?”
  我被他的头发搔得想打喷嚏。
  他就这样反过来看我的五官,上下打量三遍,甚至有些悠闲,最后义正言辞地笃定。
  “是我的狗。”
  和精神病建立不良好的饲养关系,仅有的好处悉数体现在今天。
  作为一只狗生人养的比格,我观察人类这个种群至今已经两年零八个月。确信没有一只狗会大变活人,也不会有一条人能大变活狗。
  但周隐似乎接受得毫无芥蒂。跳过质询阶段,他兴致盎然,俯身贴近,撩起我耳畔的碎发。
  “这位狗,”他疑惑且郑重地发问,“我大耳朵呢。”
  ……我咬死他。
  没咬到。
  此人躲得飞快,我只来及叼住他左手的绷带,哗啦啦扯开一大截。
  密实的窗帘遮住大半强盛的日晒,电子闹钟这时候响了两声。周隐随手摸了一颗纽扣丢过去,屏幕被砸成凹面,定格在联盟时间早上七点,零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笑得很没素质,起身时背脊微躬,流畅精悍的肌肉附在骨上,牵狗绳一样扯着绷带将我拖近,然后垂下眉眼,故作深沉,有些纵容地抓了抓我的吻部(下颌)。
  “绷带是你昨晚帮我缠的吧。”
  周隐偏了偏头,看我瞪向他时半露的眼白,然后对我这样一条狗笑得近乎温存,简直没心没肺。
  “好狗狗。”
  像我一样有种的比格犬会为有仇必报奋不顾身。
  我把绷带吐出来,在周隐兴致盎然地视线下怒变回英勇的狗,几小时前我从他衣柜里摸出来套上的衣服瞬间散了一地。
  好在我两个半月大时就停止狗身的发育,阴影兜头盖下来,成为我绝佳的掩体。
  周隐罕见慢了半拍。
  趁此精神病不备,我摇着尾巴钻出来,一口咬住他柔软的裤脚,极尽凶猛地拖拉拽扯——
  “靠。”周隐摔了个四脚朝天,愉悦地嘶了一声。
  “wer!wer!”我狞笑,如是说。
  03
  我是狗。
  犬科犬属,学名米格鲁猎兔犬(比格)。公的,两岁八个月整,肩高十七公分,爪子大而健美,职业是英俊的家犬。
  我没有名字。周隐通常尊称我为“这位狗”,有时也叫“我的狗”。我比较喜欢前者,体现人类对我的敬重和畏惧;后者对狗来说太肉麻,我听了浑身三色酷毛都要炸出十里地。
  我的饲主大体算人类。
  灵长目,男的,alpha,二十八岁(可能),有十一个我这么高(经实践得出的数据),曾用名多得记不清,现用名周隐,迄今使用时长二十四个月(破了他的最长记录),和他拎着耳朵把我捡回家(并且把他家拆得片甲不留)的时间大体相符。据说拿过临床硕士学位,目前是个医生。
  说到“拎着耳朵把我捡走”这件事。
  周隐美其名曰对我开展人语训练课程,在我变人的第一天,第八次扯着项圈温柔地问我:“能再讲一次我把你带回家的故事吗?”
  我狗中男中音的磁性嗓子已冒烟,反手把他摁进枕头里试图闷死这个人中自恋狂。
  “…滚啊。”
  04
  有点累,晚上变回狗了。
  我挂在周隐肩膀上,周隐坐在床沿,两手向后撑在床上沉思。
  他玩我的粉色爪垫,说,这位狗,给你取个名字吧。
  名字。
  我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掀起只耳朵,睁开同侧的一只眼偷看他。
  “周联,怎么样。”周隐两只手各司其职地撩起我的耳朵,作鸟翅膀状态扑腾起来,“联,耳朵打开了。——耳朵又关上了。”
  比震怒。
  于是比一跃而起。
  比一口咬住他的头。
  “哇,嘴张得真大…*&¥…好狗狗,别磨牙。”
  05
  第二天周隐凌晨两点才回家。
  我闻到他的味道,从床上翻滚下来冲去开门。
  屋里没开灯,他站在门外冲我微笑,白大褂半边溅了血。别人的。
  夜色深沉,月光铺了半面。他用虎牙咬着脱掉皮质的手套,把沾了暗渍的半侧碍眼碎发拨到一边。
  “晚上好——我回来了。”
  变成人,我和周隐就只剩短短五厘米的身高差。我穿着他的衬衣,他的裤子,他的鞋,在他的颈间嗅了嗅,哼哼两声后偏过头,一如往常地舔了舔他的脸。
  他整个人倒过来,懒洋洋地把头歪在我肩膀。
  下一秒,我颈间的皮肤被什么微冷的东西贴住。
  一张联盟发放的、崭新的、合法的身份卡被我饲主用冰凉的手指塞进我的项圈。
  【……性别:男/omega 年龄:18周岁 户籍地:联盟首都x路x栋】
  我有名字了。
  姓周。周联。


第2章 坏人周隐
  06
  今年是联盟现任总统继任的第三年,各项重大政策的废改大刀阔斧,联盟政府面貌焕然全新。
  不久前总统办公室签发了《市民枪支持有审查条例新编》和《联盟居民身份识别卡新规》,各州州长积极响应。
  前者意在缩限枪支的市面流通份额,后者旨在肃清边境非法越线的偷渡客和黑户,因此身份卡从申办到审核再到发放,各项流程极其严密。
  ……电视上是这么说的,但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顺利拿到身份证件是在我能变成人的第二十七个小时:联盟总务办电子印章、虹膜数据审核通过的标记、防伪标识,以及签发官员签名,样样俱全。
  我讨厌拍照。身份卡上的二寸免冠照还是周隐昨天晚上出门前抓住我的链子,把我拎上家里的白墙,他松松散散地站着,举相机把我困在夹缝之间,笑说:“来。请立正。”
  稍息。
  我一只脚迈出去:“我不。”
  周隐双腿一并,我牢牢被他被夹住。但这招我熟,我随机应变,立刻上身靠墙滑下去,企图从他腿间钻出去跑路。
  他看都没看就牵住我的颈圈,轻而易举单手把我一只狗变的人拎回来,然后俯身冲我笑,笑得十分愚蠢。
  “这位小狗先生,请向我学习,三二一,微笑。”
  咔嚓咔嚓。记不清拍了几张,气得我怒啃相机带磨了半小时牙。
  周隐烧了弄脏的白大褂,轻哼着歌进了浴室洗澡。
  我故作深沉,叼着他脱下来的手套一起丢进火桶,听到水声哗啦啦响起,才冷漠地五步并一滑铲地冲到阳台,借月光看清我的证件。
  照片里的人……是我。
  刘海有点乱,比格里常见的下三白,平着嘴角,显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冷酷和睥睨,鼻梁上有颗痣,颈侧一道七公分的疤异常狰狞。
  不熟。陌生。
  家犬擅长发呆。我盯着照片开始走神,周隐走路没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他头发擦了半干,贴过来蹭了我一耳朵水。
  他的脑袋从我肩上探出,端详过后认真评价:“这么帅啊。眼睛真大。”
  照片上我的脖子处有一圈明显的色斑。我晃脑袋甩水,撞他的太阳穴:“这是什么?”
  像回想某段并不重要的记忆,他半晌才啊了声,略显遗憾:“谁说的来着……戴项链拍不能盖章,说什么都不行,只好p掉了。”
  他勾勾手指,我项圈上细细的银锁轻响。
  “真没品。”他低声,“挑了一个多小时呢,多好看。”
  看看照片。又看看项圈。
  我和周隐难得达成一致。齐齐点头,以示赞同。
  07
  我(比格版)遛周隐的时间:
  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半;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半。
  我(比格版)遛周隐但周隐没睡醒:
  “werwerwer!——嗷呜呜呜呜!”
  “。”
  “werwerwer——”
  “1”
  周隐被我(比格版)叫醒,我遛他,偶遇邻居时他:
  “早啊阿姨。…对,长不大但耳朵大…猎犬,风一样的速度……不说了,我狗急了。”
  看到我(比格版)以百米七秒的速度遛周隐时,邻居:
  “…?。!”
  嫉妒也没用。
  毕竟全世界像我一样如恶魔般迅猛的比格只有一只,周隐以外的正常人很难再遇到。
  08
  我抱膝坐在周隐两腿中间的地毯上,电视里十八岁的人类全在上学。
  今天周隐下班很早,看样子挂普外看病的伤残人类不是很多。他叼着根棍一样的夹心饼干,下巴有事没事磕在我头顶,口齿含糊地突发奇想:“比哥,想去学校玩玩吗。”
  “我有名字。”我嫌他烦,伸手折断他嘴里的朱古力饼干。
  周隐大惊失色,两只手交错捂死我的嘴:“不可以狗不可以吃巧克力。”
  我又不傻。
  我冲他翻了白眼,比一个中指插他鼻孔。
  周隐漫不经心地完美避过,手指顺势滑下去摸我的喉结和颌骨,极其自觉地用我的体温给手取暖,侧过头叼走我手里的半截狗界砒霜。
  嘎嘣嘎嘣嘎嘣。人中败类啃的饼干渣淋了我一头。
  “想…上…学…吗?……爸爸…送…你。”
  ——半分钟后,我扯着他嘴角,他揪着我耳朵,有如此艰难的一问。
  …还是得上学。
  有这个念头,起因是电视剧里的omega经常指着alpha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小白脸身上的什么不是我给你买的你还敢跟我横”。好长一句台词,我倒带看了三遍,最后深思半晌,趁精神病去给别人治病的时候翻了一下家里冻干和冻肉。
  扫码一看价格。
  狗日的,不是,我日的。
  冷汗挂了我一后背。
  做狗时没觉得,当了人才有代入感,原来我竟然是一条小白脸狗。(尽管我是三花)
  不可以,我也要指着周隐的鼻子冷漠地告诉他“你也是我养的一位小白脸人”,这样才对,这样才酷,不然很没面子。
  眼珠一转,上网搜了一下怎么赚钱。
  好像要先读书。
  09
  联盟军校的特训班不需要笔试,我背着周隐投了报名表。
  审核通过的邮件几天后发到周隐八百年没用的邮箱,我趁他睡着打开,偷偷记下考试时间。
  ……然后第二天提早到六点把人拖下床遛他。
  面试当天周隐刚好早班。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开始室内行窃。
  周隐此人一向喜欢随手乱放。电视机柜里有解剖刀和钱,床头柜里有消音器和银行卡,橱柜里有弹夹和各种颜色的宝石……哦,还有保险柜。保险柜里有我用过的食盆。
  摸了几张钞票揣兜里出门,到地方才发现军校考核比填报名表简单。
  结束后就我一个狗站着,脚边倒了几排人,拧开校场边的水龙头,我冲了把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矮我半个头的人类omega,兴冲冲叫我。
  “同学,你好厉害!”
  我没理,抓了抓打湿的刘海,他看清我的脸,脸刷一下红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beta吗,但你又戴着,”他有些羞赧,比划一圈脖子,“是alpha的抑制颈环吗?好特别的款式。”
  还是幼犬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类这个社群和动物不同,他们生来就有个腺体,发晴要戴抑制环,交/配了公的也能生孩子。自然的异类。
  omega靠近时带起薄荷的辛辣,我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后撤一步,不耐道:“不是。”
  哨声响起,考官催促考生离场。
  我转身往校门外走,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停下。omega本来悄悄跟在我身后,被我一个急刹逼停,愣怔得两眼迷茫。
  他后知后觉,视线慢半拍循着我的目光向不远处追去。
  校外路旁一众接孩子放学的商务四轮车,只有边上停了一辆现代复古的摩托。
  车身漆黑,像一团无氧也能燃烧的暗火。周隐单手拎一杯冰美式,百无聊赖靠坐一侧。
  风从对面吹过,黑发被掀动,视野尽头是他狭长而深邃的双眼,面孔很年轻,神色松散得近乎无情,陌生又熟悉,送来一阵我无需辨别的、甜美的香草气息。
  10
  好多人类。
  太多了。
  他们最开始看我,后来看他。
  11
  我有点烦。
  12
  周、联。
  他轻易锁定我,笑起来,无声地叫了我的名字。


第3章 以诺书
  13
  开学第二周,战术训练课上又遇到那个薄荷omega。
  他想到什么,有点好奇,换上训练服问我:“周联,那天来接你的是谁啊。是你哥哥吗?”
  我站定,一言不发地对上他的眼睛。
  14
  ……
  我八个月大时被周隐拎着耳朵带回家。
  他没养过狗。
  我也没养过人。
  周隐凌晨五点在快餐店窗口买了杯可乐,人蹲在旅馆后门的水管边,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微微歪着头,和勇敢的我无畏地对视。
  “这位狗,你耳朵好大啊。”用刀尖挑了挑我的右耳,他发表重要讲话。
  “wer!werwer!”我连退三大步,足足九公分!
  嘘。嘘。刀尖一转,水银般的流光投在他漆黑的眼,他用血迹还没干全的刃轻点唇侧,笑意不走心的温柔,低声说:“小声一点。前台不准狗进房间,被发现就麻烦了。”
  我耳朵抖了两下,边留意正门的动静,边压下嗓子闷闷地威慑他。
  “你果然能听懂我说话……”周隐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我顿时警惕,尾巴夹紧屁股。
  “…真厉害。”他惊叹。
  尾巴翘起来。
  “不过。”
  尾巴夹紧。
  “你耳朵这么灵活,能不能直接飞上去。房间在五楼,五零七。”他无辜,“我可以帮你开窗。”
  “wer!!!”
  我跳起来,用耳朵抽了他一个巴掌。
  15
  周隐买了套房。
  他开的门,我第一个钻进去。
  16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好——大——啊。
  拆了。
  ……
  又拆了。
  17
  我第一次咬周隐是因为他回谁消息的时候看见一条新闻推送。
  #中小型家犬的最佳绝育时间#
  此精神病半夜十二点一言不发把我揣怀里,拿着车钥匙就要带我去做绝育。
  我跳起来咬了他的下巴。
  18
  …他垂眼看我。
  我不知道人类的虹膜颜色是不是都像他的一样沉。比我闭上眼看到的世界还要安静,似乎能将时空扭曲,吞噬一切色彩和亮面,像望不见底的黑洞。
  本能让我忍不住发抖。
  他单手把我拎起来,就好像我只是一片没什么重量的羽毛。
  我终于想逃了。从他怀里。
  19
  ……周隐可能不是人人怎么会咬狗呢人都害怕狗咬可是他真的咬了一口我的耳朵。
  他冷笑,问躲在大衣里的我怕了么。
  “werwer!werwer!”
  下次还敢。
  20
  我第二次咬周隐是在一个零下八度的冬天。
  前一天下过冰雹,路面结冰,灾害天气他带薪休假,在家里闲得没事和我玩大富翁。
  为什么会有坏人这个词,因为人真的很坏,不然为什么不叫坏狗坏猫坏老鼠。
  好一个大富翁,这都被他发现比格不会算数。
  我怒把他的棉拖咬成真空,他盯着我寻思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随手摸出两个宝石坠子,给我扎辫…扎耳朵。
  绑完后此人看我原地疯狂转圈直出残影,笑得极其没有素质。
  甚至拿相机狂拍了一小时。
  我自知白天斗不过他。天黑了才是我的战场。
  周隐睡得很快。
  我拱了他两下,看他没动静,于是整只狗凶猛地坐在他左胸上。
  新闻里说了。有个倒霉人类半夜被自己的狗压断了三根肋骨。三岁的阿拉斯加可以,两个半月大的比格为什么不可以?
  周隐真能睡,睡了五个小时。
  他睁开眼,看见我,又闭上了。
  什么意思。
  我咬咬他的鼻子。
  “狗。”
  “wer.”怎么。
  “请睡觉。”
  我盘在他胸前踩了踩,然后闭上眼。
  “wer.”好的。
  21
  我见过穿白大褂的,很多。周隐带我去除虫的时候也见过几个,给动物治病的。
  周隐也穿。
  他甚至收到过一面锦旗:
  【你他x的(划掉)缝针的时候能不能别给病人雕花。此致,不敬礼。病人家属王春华携第三医院普外李主任厚赠王八蛋周医生】
  后来他塞给我当尿垫…%@&*…我会自己上厕所!
  22
  我第三次咬周隐,
  ……
  我第三次咬周隐之前,他告诉我他今晚有工作,要晚点回家。刚过零点,密码锁响了,但门没开,我立起来,听到两声节奏微缓的敲门声。
  我闻到什么,狂吠了好几声,冲过去又急停,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跃上鞋架,去抓门把手。
  好高。
  怎么这么高。
  我不停冲下去又跃起……一次助跑后,我撞断了一根指甲,终于将这该死的把手摁下去。
  门开了,周隐穿一件薄薄的高领黑色毛衣,正懒散地倚在门边。他看见我,先是笑说“我的狗会开门了”,而后咚一声,在我面前直直栽下去。
  ……
  好沉。怎么会这么沉。
  周隐个子很高,显眼程度不亚于精神病立于正常人群,但看起来很薄,肩膀宽腰窄……可我拉不动他。
  我为什么没有长大呢。
  我太小了。
  千辛万苦把周隐拖进来一多半,我才在惊恐之余分辨出来:他身上溅了好多、好多人的血,在那些驳杂气味之外的是…他的味道,他的血的味道。
  我围着他转了好多好多圈,最后嗅出伤口在手臂。
  “呜—”
  我慌乱地凑过去舔他,舔他的脸,舔他的鼻尖,又舔他的颈动脉和手心。他很安静,和我所见过他身上曾有过的任一种安静都不同。
  让我讨厌。非常讨厌。
  23
  我始终没忘记周隐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捡回来的那个晚上。
  姓曲的一家是上任总统的走人,明面上早是被最高法院处以枪决的五具尸体,实际却在富氧的庄园活得逍遥自在。
  庄园修在郊区半山,对面就是某个教会。管家从豢养斗犬的商贩手里低价将我买回时我刚四个月。因为身上有疤,品相不佳,勉强只能算隔壁笼子里那只狼犬的赠品。
  院子里的狗舍很大,狗很多,有的比我小,有的比我大,大非常多。
  偶尔也有像狗一样的人。里面人狗互咬,外面拍手叫好。
  一开始我只被当作其他狗的玩具或饲料,所以哪怕管家那个红头发的儿子三番五次解开我的绳索,踩断我的前后肢和尾巴,姓曲的alpha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隐是在omega主人预产期那天来的,混在一行医生里。
  他进门时太阳正落山,然后大火烧起来,西山顶的云被镀上层近血的色泽。
  先是尖叫,后是几不可察的破空声。有人从正门逃出来,爬出十几米,突然定住,下一瞬迎面倒地。
  对面的教会信伪典*,礼赞小耶和华的前奏如流水响起。
  周隐的风衣只有衣角还是白的。他黑发黑眼,步伐轻而稳,神态悠闲地抬手,又放下。
  火势一路从住宅区烧到犬舍。
  一条咬穿过我小腿的比特犬的环扣被烧断。它真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脱身后猛地朝那个背影扑去。
  子弹打穿比特的肩部前,我冲上去,卡住它的喉管,泄愤般的将这位昔日的对手咬断了气。
  -“The words of the blessing of Enoch, where with he blessed the elect and righteous, ……when all the wicked and godless are to be removed.”
  -“以诺所祝的福是给选民和义人的,那些将在苦难的日子中活的人,在那日子里藐视神的和属恶魔的都将被除灭。”
  周隐停下。
  他有些好奇,垂眼看我。
  -“And he took up his parable and said,Enoch a righteous man, whose eyes were opened by God……but for a remote one which is for to come.”
  -“以诺用他的寓言告诫,他的眼乃神所开才看见了天上的异象,从天使那里我明白我所见的,不是在我们这一辈,而是在遥远的将来。”
  狗舍后的杂物柜门发出一声轻响。
  我立刻抖了抖耳朵望去,管家儿子那只纹了身的左手刚来及像筛糠一般颤动地收回柜子里。
  我仰头看向周隐。
  周隐没什么反应,冰冷的抢口搭在嘴边,哄小狗似的,漫不经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位幸运儿不在名单上……我下班了。”
  -“And all shall be smitten with fear……and great fear and trembling shall seize them unto the ends of the earth.”
  -“一切都将被震撼,都将感到恐惧,就连守望者也将被震住,这巨大的恐惧和战栗将围绕他们直到这世界的终结。”
  他离开了。
  我却跟上去。
  只有两步。他发现了我,又停住,我却在这一刻本能般往后退了退。
  直到他在似乎能将一切焚尽的安静的火中矮下身,安静地蹲在我面前,和我对上视线。
  我同事说那些养比格的已经申请成立受害者联盟了。他自言自语般说完这句话,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火光映红他一半的面孔,像戴冠冕的魔鬼,又像重生的先知。
  -“the ‘Enoch’!”
  -“小耶和华!”
  “喂,小狗。”
  他声音很低,带点笑意,有近似温柔的诡异错觉,
  “…你要不要跟我走。”
  -“And behold! He cometh with ten thousands of His holy ones!”
  -“看!他带着他的一万个圣者来了!”
  唱诗班的歌声越来越远。
  周隐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捡回家那天,我终于看清他枪侧暗色的刻字。
  Enoch.
  ——以诺。
  ……
  24
  我边狂叫,边焦急地舔着周隐的指尖。
  楼道里吠叫的回声高亢,却没有其他任何生物予我回应,就像永远只有周隐存在的我的世界,封闭而宁静。
  ——直到他摔出去的手机骤然响起。
  如果我当时认字,就能念出那个名字。
  梅謇。周隐的熟人。
  我前爪打滑地扑过去,用鼻子费力拱开接听键。对面人类开门见山,问,你在哪儿。我想告诉她他就在家,可我是狗,我说不出人话。
  哼哼唧唧werwer狂吼了半天,对面叹了口气。
  “算了,我过来了。”
  电话挂断,楼道中很快响起脚步声。
  女人一身便装,步伐稳而静,在门口站定时忽明忽暗的顶光投下道长长的影子。
  周隐的小腿还搭在门槛外,我警惕地冲过去拦她,冲他拱起背低吼,直到女人开口。
  她像是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低声:“这次算我对不住你。没想到白聪已经被你吓破了胆——十七个改造后的精锐,皮下全部植入针对研发的腺体自爆装置。难怪连你都会被震晕。”
  她弯下身,握住周隐的脚腕,轻松地把人往外拖。
  大概这会儿才看清周隐的伤势只在手臂,她沉默两秒,没忍住骂了句:“怪物。”
  我一直在狂吠,咬她的裤脚,在她脚腕留下咬痕,奋力扯住周隐的手腕却被拖出去好远。
  女人仿佛一直没怎么注意我。
  等到周隐被几个beta架上车,她才蹲下打量了我一会儿。
  “回去吧。”她嗓音清冽,“会还给你的。活的。”
  25
  ……
  omega被我盯得愣了愣,以为我没听清,又提了一次:“周联……我刚刚是想问,那天接你的是你的谁呀。你的入学登记册上紧急联系人叫周隐,好年轻,是你哥哥吧?”
  我没理他,径直打开更衣室的柜门。
  内侧镜面上映出侧后方军校二年生的背影。
  男性alpha,红发断眉,原来不算高,也算不上健壮。他狞笑,在教训一个同年的人类beta,手臂扬起又落下,露出左手背上一块纹身清洗后泛白的皮肤,轮廓形似一只各处钻洞的鼬鼠。
  “啪。”
  他甩了beta一个巴掌。
  “砰。”
  我关上柜门。
  ……找到了。
  26
  周隐是我的主人。
  是比耳朵更重要的、是类似火的、让我恐惧、又让我靠近的。我的哺育者、兄长,我的亚父。


第4章 《弗兰肯斯坦(下)》
  27
  联盟军校综合格斗竞赛一年一次,我报了名。
  决赛抽签结果刚发布,同班的beta就靠了声,愁眉苦脸和我搭话:“不要这么倒霉吧!你怎么抽到了吉恩学长做对手啊?”
  薄荷o也凑上来,皱眉问:“不会是那个红头发的吉恩吧?”
  beta点头:“是他。吉恩·哈文·弗兰肯……周联,你,你要不弃赛吧,你能进决赛我们全体一年级已经非常引以为豪了。”
  我瞥她一眼:“为什么。”
  她忧虑道:“你不知道吗?他在军校很出名的。听说他的alpha父亲去世之后,beta父亲改嫁给弗兰肯家族当权的alpha,那可是弗兰肯家。”
  联盟军校的学生一半是达官显贵;另一半,用她的话来说,是“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惹不起总躲得起。
  弗兰肯。电视上听过。
  扶持上任总统的老贵族,日薄西山后投诚新总统,总有一份体面。
  军校竞赛,重伤害以下有特殊的免责条例。omega小声提醒:“最可怕的是,上届他拿了冠军,但对手重伤退学。校方明明严禁携带锐物进场,可伤情鉴定报告上写……”
  话到一半,他像被夹了尾巴的猫,突然闭紧嘴巴。
  beta也收起手机,轻咳两声,不自在地站直身体,叫人:
  “学长好。”
  我靠在水台边,揉着手腕,扫了一眼来人。
  身后跟了几个小弟,吉恩弗兰肯轻飘飘地打量我,最后嗤笑一声。
  “你就是周联?原来是个omega。”吉恩走近,挑起嘴角,“长得像你这么拽的o还真少见。这样,你好好求求我,我开心了,冠军送给你也无所谓。”
  omega敏锐嗅到什么,脸色变了变。他捂住腺体,悄悄扯住我衣角,想拉我往后退。
  后颈确实像被蚂蜂蜇了一口。
  不疼,但很烦。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
  我眯起眼,盯住他火红的发尾,两步走近,单手钳住他的下颌。他挣脱不开,面目瞬间扭曲,惨叫一声,被我摁扁在了墙上。
  “你太臭了。”
  28
  赛前体检。
  校医非主流,是个粉毛omega,穿白大褂和淡黄色高领毛衣。
  看到我颈侧的疤痕,他呆了呆。
  “怎么。”我问。
  他鼻子一皱,边疯狂抹眼泪边狡辩:“没有没有我没有哭T T同学记得补交一份体检报告给我好吗谢谢你呜呜T T”
  “……”
  29
  箫勉(薄荷o)说了三遍校医穿白大褂真漂亮好可爱。名字也好听。
  不记得叫什么。
  忙着翻墙翘课去找另一个穿白大褂的。
  30
  第一次进人类的医院。
  身份验证,排队。
  自助挂号机,排队。
  等叫号,排队。
  好烦。全是人类的味道。
  31
  遇见医闹。病人家属举刀要砍护士。
  我坐在墙边的长椅上无所事事。有人抱着一束粉得很艳俗的花经过,家属砍偏了,斩飞几片花瓣。
  阿嚏。阿嚏。阿嚏。
  有花粉,我痒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再抬头,花瓣纷飞。意欲二度挥下的那线雪亮的刀刃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响彻二楼。
  “乱玩什么刀,你砍到我的花了。”这人语气寻常地说,“我记住你了。”
  “你神经病啊你!滚开!——”
  血顺着哪里落了两滴在地上。
  护士带着哭腔开口:“周医生!你的手!”
  操。
  31
  我拨开拦路或逃跑的看客,一脚把医闹的家属踹飞五米。
  然后一把揪住周隐的领子,愤怒中寻找他的手。
  “哎!这位先生你干什么!”“放开周医生!”护士和上楼的保安同时惊叫。
  周隐勾住项圈,从我发顶摘下一片花瓣。
  “你犯什么病!”我满腹怒火,低声质问。
  周隐把花瓣凑到我鼻子底下。
  “阿嚏!你!阿嚏!操!阿嚏!……”我的头打喷嚏打成老虎机摇杆。
  耳鸣了。
  “…没事…我家属。”模糊间听见周隐笑着开口,对同事和保安,“我是他…”
  32
  “…他爸爸。”
  我一头槌把周隐撞飞。
  33
  办公室里,周隐仰头止住鼻血。
  护士刚送来碘伏和纱布,关门前偷看了我和周隐好几眼。
  我蹲在地上,想去扯他的手。
  他本来在仰坐在办公椅里,空间不大,两条腿长得无处安放,把我夹在中间。察觉到我的意图,轴承“吱呀”响了两声,他主动把受伤的右手递过来,一同靠近的是他可恶的脸。
  “谁的狗,怎么这么乖。”他就这毫无人性地哄我这样一条凶猛的恶犬,勾了勾我的项圈,黏黏糊糊地喂了一声,“给你买了花。”
  我讨厌人类,更讨厌人类的血。其中尤其讨厌周隐的。
  伤口不深,于他而言或许比我咬上一口还要更加无需在意。
  我捧起他的手,低头,静静地舔了会儿他的掌心。
  他突然不说话了。
  我抬眼。周隐在看我。
  毫无含义的一眼,沉静、专注,以及他惯常有的近乎哄骗的缱绻,用以掩盖最深的、比野兽还要接近自然的“天性”,暗含置身于人类之外的某种旁观般的漠然。
  他的呼吸很缓,只在这种时刻带有人类独有的体温。
  我仰面凑上去,舔了舔他的嘴角。
  34
  花叫狗尾巴花。
  我怒咬绷带和周隐拔河一小时零三分钟险胜。
  35
  最后还是周隐带我去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完全看不出我是一只狗。
  腺体检查排在项目表末尾,我坐在窄小的检查床一侧等待人类医生,结果隔离帘拉开,周隐走进来。
  “嘬嘬。”
  滚。
  宝宝离我近点儿。他改口。
  我慢半拍才往后挪:“你怎么来了。”
  周隐轻笑,完好的那只手从后探过来,没用什么力气地按住我的喉结和下颌,卡着我的项圈把我向后揽了揽:“…今天怎么这么乖。”
  帘内的世界异常狭小静谧,橙红色的夕光从被风微微卷起的窗帘边缘渗进,像一隙鲜红的血线钉穿我和周隐重叠的影子。
  香草味变得很浓,浓到甜腻。
  器械冰凉,但他的手更冷,玩笑般摁着我的颈椎一节一节记数。
  一次性床单被我直接扯下半面。我喉结滚了滚,蹭过他指腹时闭上眼睛,无措地叫他,周隐周隐周隐周隐周隐。
  “我在啊。”
  周隐站在我身后,一路从最后一节骨头摸到下颌拐角,手掌摊开,冰凉的指腹压着颈部,将我的脸向上托。他却低下头,垂着眼,鼻梁蹭过我后枕的发间,最后微凉的鼻尖点在我的后颈。
  人类的吐息比有形的触摸更危险。这一点电视从没告诉我。
  我被某种十分陌生的本能攫住,酥麻感顺着脊骨攀缘,喉间挤出我幼犬时期都鲜少发出的呜咽。
  他在闻我。深深的。
  我无力地去找周隐按在我颈间的手。他不为所动,反而一根根的,强硬地揉进我的指缝。
  “之前我就在想…”他在我耳后低低地笑,“我的小狗会是什么味道。”
  我回不了神,下意识想叫。
  可他扼紧我,另一只手从后方撑上检查床的一瞬间,他夸奖我,不遗余力的:“…好乖。”
  周隐似乎半垂着眼,以一种让我迷惑的、近乎迷恋的姿态埋在我的颈窝。
  什么在燃烧,要将我化成灰烬。
  我动不了了。
  恶魔在我耳畔低语。
  他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36
  “周医生,检查结束了?…我看看报告单,奶油味的omega,挺少见。受检人员去哪了,已经走了吗?”
  周隐把我藏在怀里,摁住我紧张到猛摇的尾巴,无辜道:“是啊。去哪儿了呢。”
  37
  晚上七点,我(比格版)以百米七秒的速度遛周隐,小区的其他狗/猫:
  “汪汪,你的主人好帅啊!”
  “你的主人体力真好,不像我的,两步就喘汪。”
  “……人类好蠢。”
  “你跑得好快啊比哥呜呜呜等等我我喜欢你嗷!”
  晚上十一点,我(比格版)继续以百米七秒的速度遛周隐。这次没狗了,小区巡逻的保安抽出电棍:
  “谁在那里?!站住!!!”
  38
  竞赛当天,台下座无虚席。
  吉恩的家长坐在校董事会席位。
  大吃小,强吞弱,是条亘古不变的生态链。我当众将吉恩碾倒在擂台,连身体都无法蜷缩,像只快要死掉的老鼠。
  放过右腿,是一种恩赐。
  “……你要记住。”
  ——他当年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在狗舍里。
  而我只是,悉数奉还。
  骚动像瘟疫般卷过整个赛场。
  校医抬担架把半昏迷却还在咆哮的吉恩抬走,他的beta父亲在众目睽睽下/体面尽失,目眦欲裂、双眼赤红地让我偿命。
  我没看他,同样无视数千道从观众席投来的惊骇视线。
  有点累。脑子很空,仅有令狗恶心的麻木,我沿着安全通道向外走,直到阿比盖尔·弗兰肯从高台走下,带着一众校董在我身边短暂停留。
  “小子。”她根本没看我,西装得体而优雅,笑容很冷,“敢甩弗兰肯家族耳光,你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插着兜靠墙,告诉她:“随你。”
  39
  场馆清场。
  通道尽头传来一阵轻而缓的脚步。
  我耳朵动了动。
  几秒后,周隐拎着一块只有奶油的奶油蛋糕,蹲在我面前。
  他笑着,歪了歪头,神情很纵容。
  “怎么了。”
  我撑起前爪和后爪站起来:“…&(@%……”
  “谁惹你不开心了。”
  “…wer.”没有。
  “是吗。”周隐笑得漫不经心,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他朝我伸出手。又一次。
  我碰了碰他的指尖,然后爬到他手掌上,像一片羽毛,被他抱进怀里。
  40
  吊灯是顶光,睫毛在眼下垂了一片浓稠的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挠了挠我的下巴,笑说,
  “那我就只能…看着办了。”


第5章 有周隐这样的主人今晚不回家
  41
  刚到家就收到处分通知。
  停课一周,等人醒了再开听证会,监护人也要出席。
  周隐心情大好,真诚发问:“宝贝给你开家长会要穿正装吗?”
  我怒伸出前爪扒拉他脸。
  结果爪垫被此羊癫疯病人顺手玩儿了。遂咬之。
  42
  庆祝我打废了第二名,成为联盟军校史上第一个当场吃处分的无冕之王,周隐从衣柜里翻出瓶红酒。
  刚被周隐洗了一遍,我身上的毛毛吹了九成干,最后在厨房螺旋猛抖。
  …靠。撞到门了。
  看见四个周隐。
  四个周隐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四把蝴蝶刀,单手把酒塞撬了。
  酒爆了。浇我一身。
  “哇。”周隐幸灾乐祸。
  “…&¥*#…”误喝两大口,狗晕了。
  狗喝醉会吃蛋糕。
  我一头扎进周隐拎回来的奶油小狗蛋糕里。好吃。好吃。好吃。
  周隐喝醉了会吸狗。
  他两只手各拎一条后腿把我从奶油底儿里拖出来,埋我肚子。
  这种姿势让狗很没尊严,怒变成人!
  落点没选好,裹着浴袍面对面坐上周隐大腿。
  “哇。”他醉醺醺地掂了掂我,“好大一只。”
  “…哇你个头。”周隐好香。我坐不稳,抓他肩膀但手一歪,最后滑坐到他胯骨。
  周隐单臂就轻松环住我,用手掌丈量我的腰背,唔了一声:“怎么长这么大了?”
  骂不动了。周隐好香。我叽里咕噜地埋头咬他的鼻尖。
  他愉快地嘶了一声,半仰起脸,抬眼看我。
  两双醉得神智不清的眼对在一起玩321木头人,最后是周隐先开始笑。
  “啊。”他眉眼微微压下去,轻笑从喉间溢出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我不明所以,问他:“…&¥#…?”
  周隐就这样一瞬不移地看着我,双手忽然揽住我浴袍下的大腿,将我往他身上带了带。我眼前一花,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
  呼吸间带出红酒的醇辣。我身上很烫,他的手也是。
  “宝宝头低一点…”他勾住我的项圈。
  因为醉酒,语速慢慢的,声音有些黏糊,近乎诱哄。
  哦。
  周隐真的好香,我迷迷糊糊地被带着垂下脑袋。
  他食指和中指伸进我嘴里,去摸我后排尖锐的齿,我被他玩得发不出声音,口水快流出来,只能像幼犬那样抱他的手腕,没什么威慑力地咬了咬他的指根。
  手指退出去,唇舌却落在我嘴边,他舔掉我嘴角的奶油,非常不礼貌地答谢:
  “…谢谢。”
  43
  喝大了,控制不住又变回了狗。
  八点了,我咬着狗绳下楼遛周隐。
  楼梯重影,于是我和周隐一致决定坐电梯。
  44
  周隐抢了辆儿童车,把我抱进去。
  没看见台阶。
  车翻了,我耳朵乱飞,自转三周半落地。
  人即将被狗咬死。
  45
  我坐秋千。
  人类家长插队,他同样暴怒狂吠的儿子一脚把我踢下去。
  周隐刚买完冰激凌回来,转头就摁了小孩一脸。
  孩子又哭又尿。
  然后当爹的被扔出十米远。
  46
  “周医生,遛狗啊?我家史宾格超级喜欢你家小比,特想找他一起玩。”
  “别喜欢了。”
  “……?”
  “喜欢也没用。我的狗。”
  邻居骂了周隐一句,走了。
  无语。
  我边狂奔边甩耳朵边想。
  周隐又没说错。
  47
  走偏了,撞草丛里了。
  48
  周隐也进来了。
  49
  梅謇派人拆锁是第三天中午的事。
  阳光普照。
  甩掉蒙在眼睛上的耳朵,我在客厅地上醒过来。梅謇的身影正堵在门外,她抱臂站着,并不进门,像一座巨人的雕塑,观赏一人一狗昏成一滩软泥。
  “你醒了?”她问我。
  “wer.”我竖起尾巴,轻叫一声以示回应。
  周隐闻声也半睁开一双眼。
  他在地板上翻了个面,单手把我搂进怀里,小小一个,又不动了。
  “位置三天没变,我还以为你死了。”梅謇淡淡道。
  周隐半睡半醒答:“…就当我死了吧谢谢。”
  梅謇不语,掏出把亮银色注射器发射枪,对准周隐脖子就是一下。周隐似有所料,眼都没睁。针头钉进皮肉,淡蓝色液体飞速推进他后颈。
  “wer!”什么东西!
  我瞬间从周隐怀里蹿出来,拦在他身前,朝梅謇垂尾拱起背脊。
  周隐在我身后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
  梅謇也不恼,抱膝蹲下和我对视:“你闻闻。”
  我犹豫片刻,凑上去嗅了嗅。
  味道有点熟悉。
  “是抑制剂,”梅謇趁乱摸了我一把,然后起身提醒周隐,“你最近心率和激素水平很不稳定,信息素浓度远超你的平均值,数据异常等级直逼a1。需要我一个beta提醒你么?你的易感期要到了。”
  周隐单手撑着地板,姿态悠闲地坐起身,边打哈欠边拔了注射器,往前一探又把我捞进怀里。
  “是吗?”他嗓音带宿醉后的沙哑,语气却轻快,“说话就说话,别摸我狗。”
  梅謇:“……”
  梅謇:“有事儿找你。”
  周隐说:“不去。我要陪我的狗休年假——”
  梅謇竟然点头:“好,那冻你工资卡。”
  周隐和我齐齐一僵。
  “wer!werwer!”我努力挺起腰板,冲梅謇叫了几声。
  梅謇显然比周隐智商高,飞快意会了:“放心,不危险,只是有点麻烦。”
  “有多麻烦?”周隐捏捏我的吻部,起身抱我去浴室。
  梅謇看一眼手表,转身走了:“最多三天。楼下等你。”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又停下。
  周隐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给小小的我裹上大号浴袍。
  他再垂眼看我时,我已经变成很高挑的人类,把胳膊伸进浴袍里,两条腿支在浴缸边缘,抬眸盯他。
  “喂——”周隐微微侧躬着身,单手撑在浴缸边,他好像有些无奈,这张一向余裕的面孔鲜少露出此刻的神情,“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我没说话,只恶狠狠地攥住他的毛巾。
  周隐笑了笑,礼貌地问:“要亲一下吗?”
  他就这样靠近我,无辜得令狗无从质疑:“亲一下吧。”
  50
  他把我摁浴缸里亲了十分钟。
  舌头麻了。
  梅謇打来三通电话,他第四通才接。
  周隐解释:“你没狗,你不懂。”
  51
  吉恩醒了,在周隐出差的第三天晚上。
  听证会的出席函在次日一早准时送到家里,我出现在学校时,校内气氛相当诡异。压抑中暗含躁动,克制下全是探究。
  最恐怖的是有omega竟然冲过来和我表白。
  “周联别认输!我们喜欢你!!!”
  我挑眉,一字一顿地问:“你们?”
  十多个alpha、beta、omega挤在一起,拉了条横幅上书“周联后援会”,红布差一厘米盖到我脸上。
  人类。
  讨厌人类。
  弗兰肯家族出行排场很大,会议室外立了两个佩枪的保镖。
  搜完身进门,回字形长桌差不多坐满。
  主管行政的副校长、军校赛事仲裁委员会、瘫在轮椅上像粽子一样挂吊瓶的吉恩和他的父母,还有几个证人,箫勉和同班的beta已经吓懵了,僵成两只鹌鹑。
  仲裁委主任见到我,皱起眉:“你监护人呢?怎么不到场?”
  我拉开椅子坐下,反问:“到时间了么,催什么催。”
  主任将吉恩的电子验伤报告投到墙面上。
  多处开Ο性Ο折,Ο关节ΟΟ性Ο折,伴牙折三Ο和软组织ΟΟ。
  都什么,不认识。
  投影的灯光惨白。主任叫我的名字,说,周联,你这样的学生我见过很多,家庭不幸,人格不健全,有反社会倾向,经赛事仲裁委的手移交联盟监狱的情况也时常会有,你做好心理准备。
  “接到匿名举报,赛前你就曾对吉恩弗兰肯施暴。”他问,“周联,在竞赛场上凌辱同窗在你眼里一定相当有趣吧?你以之取乐,并乐此不疲。”
  此刻人类环伺。
  “不。”我百无聊赖,如实相告,“很没意思。”


第6章 《弗兰肯斯坦(上)》
  52
  “被诉学生监护人缺席,本场听证会正常召开。”
  “现在公开竞赛现场视频证据:”
  “现在公开吉恩·哈文·弗兰肯赛后就医视频记录:”
  “现查验‘被诉学生赛前对同窗公开施暴’举报内容的真实性,五位在场证人请发言——”
  “属实。”“属,属实。”“是真的。”
  “根本不是这样的!”“什么啊,是吉恩学长和他们三个先挑事,周联只是……”
  “禁止喧哗,注意会场秩序。…证据不充分,驳回后两位证人证言,请证人按序离场。”
  ……
  “因被诉学生手段残忍、情节严重,委员会一致决定向联盟总检提交羁押申请,移交首都拘留所,听候处理。”
  “监护人监护不力,将向其工作单位首都第三医院提请停职处分,承担连带责任。”
  53
  阿比盖尔·弗兰肯神态倦懒,点了根烟:“诸位没有异议吧。”
  ……
  门从外面推开,皮鞋踩出两排近乎暗色的脚印。
  周隐真诚地笑了笑,说:“有啊。”
  54
  不速之客,弗兰肯一家的两位近身保镖立刻举枪瞄准。
  阿比盖尔点了点烟灰。
  “哪位?”她眯了眯眼,问。
  西装外套拎在手里,衬衫袖口挽起,周隐穿这类正装显得轻熟,看上去并不风尘仆仆。他不疾不徐走到我身后,温存且礼貌。
  “周联的主人。”
  “……”
  “……”
  沉默震耳欲聋,仲裁委主任冷斥:“监护人先生,不要扰乱会场秩序,听证已经结束了!”
  “是吗。可是我有异议,怎么办?”周隐问
  保镖走近两步,朝周隐点点枪口:“不要动。手举起来,按例搜身!”
  会议室的投影灯底色惨白。
  周隐不紧不慢地抬手。
  轮椅上的吉恩本来毒蛇似的盯住我,但扫了两眼周隐,转瞬即逝的愣怔后,视线很快凝住。
  他起先疑惑,后来仿佛猛然想到什么,整个人便如过电般疯狂抽动起来。
  他喉咙干涩,发出骇人的干咳:“咳咳,是,是他!咳咳,爸爸,是他!是他!——”
  吉恩的beta父亲不明所以,心惊胆战抱住他:“吉恩!你别激动,医生!医生!”
  会场在混乱中躁动成一片,直到一声响——
  砰。
  众目睽睽下,保镖无声痛叫,捂着手腕软倒在地。
  死一样的寂静在瞬息间像潮水般将空间吞没。
  投影的黑色字体平而直地映在我和周隐的侧脸,像某类怪诞的刺青,或几串扭曲的咒文,象征一种状似寻常的不祥,将我们同为异类的身份无声诉之于口。
  手枪枪身漆黑,于我身侧泻出幽微的冷光。
  周隐学他也点点枪口,笑了声:“看吧,举了你又不开心。”
  55
  刺耳的尖叫声骤起,人群四散后又抱头一起躲在墙角。
  有人吓尿了。
  吉恩·哈文·弗兰肯被周隐吓死了。真死了。
  56
  乱成一锅粥,趁热喝了吧。
  57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现任总统受过勋的贵族!”
  阿比盖尔躲在保镖身后,甩了发出尖锐爆鸣的beta丈夫一个巴掌,脸色难看到极点。她眉宇间的阴沉如有实质,厉声警告周隐。
  “你今天敢动我一根头发,都绝无可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校仲裁委主任六神无主,跟着点头:“对,对!你,你不要乱来!惹了弗兰肯家族,你,还有你的这位同学,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这样吗。”周隐偏了下头。
  主任捣蒜般点头。
  “受过勋…”周隐闻言,认真想了想,叫我,“宝宝,拿一下我手机。”
  “你没手吗。”我翻个白眼,掏他西服内袋。
  会议室的空气近乎凝滞。周隐单手接过,滑开锁屏,漫不经心竖起屏幕晃了晃。
  “打个电话,介意吗?”
  他礼貌得有点随意,主任竟然下意识接了话:“你,你打。”
  号码拨出去,手机被周隐夹在肩膀和右耳间,嘟声数到第三下就通了。
  “是我……给孩子开家长会遇到个家长…别挂…”
  他甩手,眼都没抬地开了一枪,趁机突袭的保镖抱膝惨叫倒地。
  “…对了,她说认识你…要跟她聊聊么?”
  不知道谁被这声“砰”吓晕,摇晃的身体撞翻投放ppt的电脑,某个常用功能按键“啪”得被击响。
  联盟官方新闻网站弹出,屏幕自动跳转进首页的直播回放。
  投影从阐述我罪状的ppt,毫无预兆切成现任总统半小时前就突发的【Xenophanes集团及下属实验室非法开展生物实验案】,召开的发布会视频。
  周隐摁开免提,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冷淡,离奇地平复了会议室里的混乱:
  “我仅代表联盟政府,感谢你的家族和Xenophanes集团过去数十年对联盟的贡献,不过,到此为止了…”
  墙面投影上,干练冷淡的现任总统穿深色西装,三十三岁,素面朝天、眸光摄人。
  电脑音箱传出的音色,逐渐与周隐手机扬声器里的女人重合。
  ——通话那端的梅謇语气很淡,叫阿比盖尔的名字。
  “…阿比盖尔·K·弗兰肯女士。”
  像被摁下暂停键,这群人类的面孔在我眼前停滞般僵住。
  面色瞬间由白转灰,阿比盖尔如遭雷击。
  所有人看周隐,看我,看手机,看墙壁,脖子像锈住的齿轮,又顿顿望向阿比盖尔和她如丧家犬般瘫坐的丈夫。
  “…司法部大臣五分钟前签发了对弗兰肯家族全部成员的批捕令,必要时批准当场击毙,请你配合。”
  梅謇顿了顿,补充:“还有,不要欺负小动物。”
  我:“……”
  周隐:“……”
  58
  通话结束。
  会议室的门被我推开,阿比盖尔·弗兰肯像一座断腿的雕塑般跪摔在地。
  周隐冷下脸:“她下次再摸你我就报警。”
  无语。我:“……报你个头。”
  59
  和周隐下楼的时候联盟警署的人刚好带队冲上去。
  我问他晚上吃什么,他深沉地冷笑:“她再摸你我一定报警。”
  忍。
  我已经不是八个月的小狗了。
  养我这样好脾气的比格周隐真是命好。
  忍不了。扯领带怒咬。
  60
  。
  被周隐亲了。
  回家之后又亲了。
  没吃饭呢又又亲了。
  睡前他又又又凑近,我立刻立马立即变回一只狗。周隐蹲在地上和我中眼瞪大眼,对峙片刻后突然咦了声。
  你好请问你的嘴筒子怎么肿了?
  比格在嘴疼到极度无语的时候也会冷笑。
  “……”你说呢。
  62
  第二周回去上课,午休被人类围观,收到六封情书。
  手写体,看不懂。
  翘课去后山的草坪躲清静,扫到一顶粉毛藏在草里。我不动,它也不动。我动,它还不动。
  所以我叫他:“校医。”
  omega僵了一下,慢慢扬起脸:“周,周联同学,”他故作惊喜道,“好,好巧呀~!”
  “巧吗?”我坐起来,“你跟我一整天了。”
  校医整张脸由白变粉:“你,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回答它:“我是狗,嗅觉和你一样灵敏。”
  校医缓缓瞪圆了眼:“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呜呜呜天呐小比T T!”它眼泪毫无预兆滚出来,比蓝莓还大颗,“你认出我了?呜呜呜呜你怎么认出来的呀?”
  63
  ……
  联盟上任总统白聪立志改造世界。
  类人形武器和人形武器,是他背后财团致力投资的两大科研领域。
  前者用动物做实验,给满二十八天的幼崽人工植入或人工促发腺体,使动物变异成有人形特征的攻击型野兽,甚至和人类拥有相近的寿命;后者则直接对人类下手。
  我是不完全成功的极少数前者,一年多前偷袭周隐的十七人是后者。
  观察室里的动物因为排异反应陆续死了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十几只。
  实验室被炸的那天我刚满三个月。
  那个晚上第一个跑出去的是匹天真过头盲信人类的非主流白马,最后一个是我,难缠的勇猛比格。
  也只有它,和我。
  当然能认出来。
  淡黄色高领毛衣遮不住的长疤,蜜桃味的omega。
  这个世界除我以外如果还有第二只能变成人的动物,只会是这匹先我出逃的天青眼睛粉鬃毛、奶油白的矮脚马。
  64
  “咴!咴!小比小比,听证会那天我看见你的主人了——”校医变回小矮马,把我驮在背上在湖边梳毛。
  我wer了声,后腿冷酷地挠挠脖子。
  小马的皮肤像开水壶一样骤然变粉,它跪下猛吸一口水:“咴!咴!我还看见他,他,他亲你了——!!!”
  我被它一口喷得湿淋淋:“…&%*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讲话!”
  小马哭了:“对不起!!”
  我就地一滚,落到草坪上猛甩耳朵。
  小马边哭边咦了声,抬蹄拨了我一下。
  什……
  转体两周,我扑通一声栽水里。
  “咴!咴!对不起对不起!小比对不起!但素你刚刚好像一只旋风小陀螺捏,电视里明明都是这么抽嘟对不起呜呜呜呜——”
  救。
  救。
  我。
  家养比格。
  不会。。
  游泳。。。
  65
  周隐,我想你。你听到了吗。
  三秒没来救我我将会半夜坐晕你。
  66
  周隐没来,最后还是马把我驮上来。
  眼泪鼻涕像水龙头一样飞出来,还要给我做马工呼吸。
  我拔腿就跑。
  怕它一蹄子把我踩死,救命我只是一只奶比。
  结果小矮马轻松追上来了:
  “咴!咴!小比,你的腿好短哦!”
  我:“……”
  变成人两把扯住它的粉毛。
  小马“咴”一声老实了。
  67
  “咴!咴!小比,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不要爱上人类比较好喔!人类很好,但素他们可以同时养很多只小狗和小马,可一只小狗和一匹小马只会有一个主人呀!
  “还有喔,你的主人虽然好好看,但素我有点害怕他TT你了解他吗,他是什么人呀?
  “小比小比你肿么不说话?你不说话那我继续讲喔——”
  68
  我和你不一样。
  我讨厌人类。
  周隐不会养其他狗,除了我不会有狗受得了这个精神病。
  如果真有和我一样的蠢货愿意被周隐饲养,我会为了占有我的人类走进角斗场。
  周隐是个杀手。出道十六年,同行讳莫如深地叫他“Enoch”,把他每次行动尊称为“礼拜日”,成为都市怪谈,传得神乎其神。
  周隐是梅謇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同在组织里受训长大。上任总统白聪的父亲曾经妄想改造他,然后他们都消失了。
  周隐是人类,是不像人类的人类。
  周隐是我的主人。
  69
  周隐在一个“礼拜日”把我捡回家,从那之后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
  我爱上他很轻易,人爱上狗却很复杂。
  所以我只要这个。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再想。
  70
  我在听。


第7章 好比格拯救坏人类
  71
  事关总统,听证会上的情形半点风声都没走露,但并不妨碍吉恩·哈文·弗兰肯的死(不是我干的)让我在校内名声大噪。
  后援会成员人数据说由十几飞速发展到九百。萧勉已潜入内部,午餐时刷论坛刷得津津有味。
  “红烧牛肉呢?”一连几天都空盆,我质食堂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挥挥铁勺,答:“全卖完啦,明天早点来吧!”
  又是这样。
  萧勉呲牙一笑:“你不知道了吧。你只吃红烧牛肉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粉丝们最近抢着吃呢。”
  “……”
  满肚子火,我撂下空盘,抬头又看见十几个项圈从眼前飘过。
  萧勉更乐了:“他们觉得你的抑制器很酷,定做了几批,我还见过粉色呢!”
  “……”
  几分钟后我撞进校医室,矮子马正趴在床上边打呼噜边流一枕头口水。我在它办公室愤怒地狂踩了八圈,又焦躁地后爪蹬地,跳上它办公桌。
  它迷迷糊糊睁开眼,我正三腿摁住他的硬质病历本壳磨牙。它吸溜吸溜:“小比,你怎么来啦?”
  “嗷wer!”
  “夏伊医生,在吗?”门外有学生敲门,它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坐回办公椅,把我请进胸口裹住,胳膊擦擦嘴角说请进!
  学生推门而入,第一时间就瞥见它白大褂下不自然臌胀的胸部:“……啊?”
  又、是、项、圈。
  “…&*¥…”我气得蹬腿转圈。
  白大褂胸口撑出被我俩腿的形状。
  学生:“啊???”
  这马结结巴巴,又要哭了:“这个,那个,这个,呜T T”
  72
  “咴!小比小比,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呀?”
  “…wer.”
  “是呀!项圈这么重要,他们怎么能随便模仿呢?那可是主人送的,独一无二呢!”
  “wer!”
  “我想想怎么办喔。”小马沉思半晌,扬蹄咴了声,“小比!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wer?wer?”
  “我在农庄里见过刻了涂鸦的马蹄铁,我可羡慕了T T小比,你也可以把你最重要的东西刻在上面,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项圈啦!”
  73
  马说得有理。
  刻了,在项圈内侧,好在周隐并没有发现。他今天有点奇怪,没亲我,但缠着我不肯撒手。
  我走路,此人黏在身后死死裹着我,和我同脚同脚地走;
  我洗完澡换衣服,此人不让我穿我的睡衣,听不懂狗话一样边点头边拿出他的卫衣套我身上;
  我想吃饭,结果此人坐了我的椅子,散漫地岔开腿,把人形的我勾进怀里整个包住。
  餐桌前他一手抱我的腰,贴我的颈侧深嗅,发出一声近似轻笑的叹息:“怎么这么香。”
  “…*%@¥…”说什么呢听不清。耳朵烫得快要聋了。
  74
  “你说,‘我是周隐的小狗,周隐想怎么闻就怎么闻’。”周隐从背后整个搂住我,下巴卡在我肩窝里,漫不经心地哄我,“你快点说啊。”
  我:……能不能先把你摸我腹肌的手拿开再演,谢谢。
  75
  第二天放学,在校门口被辆四轮车拦了。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类自述是梅謇的二秘,让我上车说话。
  人类。我靠在车边通知他:“你下来。”
  “……”秘书讪讪下车,“是这样的小周先生。老板让我转达你,暂时先不要回家,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她郊区的住所留宿,她准备了,呃,很多玩具和,呃,什么什么咬胶?”
  “狗咬胶。”
  秘书很尽责,费解但点头:“对,是。就是狗咬胶。”
  我没理他,抬腿就走。
  秘书追上来:“小周先生,您别让我难做。”
  我看了他一眼。
  秘书以为我松口了。
  我抬手就把他劈晕了。
  76
  动物的第六感敏锐,我几乎确认周隐出事了。
  把人塞回车里。
  我用百米六秒的速度极速狂奔回了家……却打不开门。
  密码锁外被谁加装一套外置的电子环锁。我在梅謇发给周隐的邮件里见过这东西的图纸,最高加密,远程操纵,没有钥匙。
  我根本挣不开。
  该死的!
  又怒踹了两脚无果,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焦躁地沿着门缝边缘反复深嗅。
  只做小狗的两年零八个月里,我人工觉醒的腺体尚在发育。
  我所熟稔的、有关周隐的气息,从来无关他的信息素,只源于他的脉搏,源于他的皮肉血,源于他常用的洗发水沐浴露牙膏和拥抱我时的体温。
  所以无需辨认也异常清晰的是:房间里有周隐的味道。
  好重。
  太重了。
  意识到浓到发腻的香草香气早悄然混入前,我已经不受控地跪下去。
  后颈臌胀,令人费解的通电感从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里挤出,瞬间将我的五感和身体麻痹。
  ……回不过神。
  听到了。房间里有声音,像周隐的脚步。可我动不了。
  膝盖发抖,口水流出来,尾骨痒得像要钻出条狗尾巴,然后尖锐的爆鸣从突然崩析的电子锁内部炸响。
  门从内被强制破开。
  锁芯被腰斩,亮蓝的电光爆闪后熄灭,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香草气息,几乎将我杀死。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
  ——直到周隐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让我发现。
  “怎么蹲在地上?这么可怜。”
  除了像镣铐般扣在他颈间的银质抑制器,他和往常别无二致。漫不经心着混蛋,流于表面的温柔,他向我伸出手,把我拉起来,像记忆里每个寻常不过的午后。
  微微回神,我叫他的名字:“周隐。”
  “汪——”
  “……”
  他问,怎么离我这么远?
  没有。我下意识迈去一步。
  腰被揽住。
  撩开我稍被汗水润湿的刘海,周隐露出一个甚至有点孩子气的笑。
  “梅謇想保护你,可我知道你会回来。”他语速很慢,几乎像在向我撒娇。
  门下一秒缓缓合上。
  我像提线的木偶,被他带进怀抱。
  屋里没开灯,衣服乱铺在衣柜里,叠起座似巢的温床。等等……我的安抚玩具怎么也在里面。
  “……我一直在家里乖乖等你。”
  咔嗒。
  半拥住我,他侧身在身后落锁。
  周隐在黑暗中缠住我,固定我的每一个关节,像某种软骨的爬行动物。在我耳畔诱骗我,左脚、右脚,一步一步,最终跌坐进我衣服筑起的柔软王座。
  他从身后钳住我的下颌,逼我仰起头和他对视,笑眼黑而沉,迷惑性的纵容,像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大型野兽。温热的指腹摁过嘴角,抑制器的红灯不停闪烁,他问:
  “现在可以亲你了么…主人。”
  77
  轰隆。
  我操。
  亲,亲亲亲,亲死你。
  78
  说亲还真就只亲。
  周隐被我啃得直乐,我正恼怒,手机这时候响了。
  梅謇的电话,周隐压/着我的舌头接吻,把我亲到窒息,然后接得毫无芥蒂。
  那边字字清晰,对他说:“把电话给你的小狗听。”
  周隐被迫开了公放,于是声音在衣柜里响起,自带混响。
  “Enoch进入易感期了。”梅謇淡淡道,“我在门口放了把枪,有需要就设他。”
  我:“……”
  周隐离开我的嘴:“?”
  梅謇:“他第一次易感期时拆了整座医院,但他不会伤害你,我知道。”
  我:“.”
  梅謇直接:“他想标记你。”
  我:“。”
  梅謇:“他没良心,也没有人性,别挑战他的底线。想跑就开枪,对你他不会还手。”
  周隐:“0.0”
  我:“……”
  梅謇:“周隐。”
  周隐无语里夹杂一丝礼貌:“在。请讲。”
  “狗不问,所以我替它问。”梅謇语气一如既往冷淡,“你过去一直用抑制剂强压易感期,这次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心里一动,没说话,耳朵却立起来。
  周隐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梅謇微顿:“什么?”
  “以前那些人怎么看我的来着。”周隐漫不经心玩起我的指关节,“‘最接近神的人’……你说这话你只认一半。”
  梅謇愣了愣。
  “你说我很强,但在你眼里,我不算是一个‘人’。”
  梅謇没出声。
  “‘人类的心跳是会无规律加速的。’你告诉我的。”
  周隐将他的手指强势且暧昧地嵌进我的指间,和我十指相扣。
  他把交叠的手贴上他颈侧的动脉,偏过头问我,“它变快了吗?”
  79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80
  梅謇笑了,我第一次听见她的笑声,很动听。
  你长大了。
  她似乎这样对周隐说。
  “是吗,”
  我去吻周隐,静静的。
  周隐笑了,这样问她:“…我的狗也长大了。这么巧,你说……他是不是天生就该和我谈恋爱?”
  81
  周隐一个alpha却不急/色。
  可我是狗,我急。
  我立刻想把他上衣剥了。
  没剥下来,气得上嘴直接撕了。
  周隐还笑,笑得很没素质。
  “好了。”
  他起身,单臂把我捞起来,抱着我倒在我小时候睡的沙发床上,然后不紧不慢地将牵引绳挂上项圈,他将我反过身,哄我半跌着跪下去。
  我做狗的时候觉得沙发好大,这时候才发现对人类来说沙发很小。我一时无措地爬了两步,又被他扯住脖子拉回去。
  “当时还以为买大了。第一次遇到你,你就这么小一点。”周隐沉思道。
  咔嗒。
  银色抑制器从周隐颈间脱落。
  家里隔音差,他让我叼着,别吵到邻居,我根本无法思考,因为浓度恐怖的甜美香气让我瞬间瘫软,对身体失去全部控制。
  如同某种骤然被点燃的、致幻的危险品,昭示着谁的本质。
  从前我是它的猎犬。
  起初很温和,让我习惯它,习惯它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句话——
  “是有点挤,”
  ——可现在我是他的猎物。
  牵引绳被慢条斯理地收紧,轻微窒息中,周隐从背后将我一点点揽进怀里。
  他指腹揉上后颈最柔软的一块皮肤,语气愉悦到轻缓,“所以你得乖一点了。”
  82
  我是比格。
  我从不服从。
  &…*%¥…
  沙发咬烂了。
  …@%#…
  茶几掀翻了。
  …*#&……
  衣柜塌了。
  哭了,周隐更兴奋了,操。
  别哭了,我求我自己。
  83
  周隐终于摸到了我的项圈内侧,他抽空咦了声,问这是什么。
  我红着脸,掐他的脖子让他自己看。
  E、n、o、c、h.
  你的,名字。
  周隐好几秒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死了。
  我面上的红色褪去一些,无所适从地别开脸。
  “你。我听那匹马说……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东西要…”
  说不出口。
  操。
  直到周隐半坐起身,垂着眼吻我。
  …唔。
  他松开我时我忘记怎么呼吸,于是他再次给我氧气。
  最重要的东西要怎么办?要刻下来,烙在项圈上,想每天都看到,又不想被无关的生物发现。
  可还不够。
  我抓他的头发,让他只能看我。
  很用力。
  他吃痛,但笑得纵容。
  “最重要的东西,”我恶狠狠地告诉他,“要拴起来,锁住。要留在身边。”
  84
  ……
  周隐刚把我捡回来那会儿我经常叫。有邻居投诉,周隐就给家里装了隔音材料。
  咬了电线,被电了。第二天还咬。第三天还咬。第四天,周隐洗着澡突然问我怎么停电了。
  抢周隐午饭的第一天,没抢过。抢周隐晚饭的第二天,没抢过。抢周隐早饭的第三天,好消息,抢到了,宝来宝见宝吃掉;坏消息,周隐加了芥末。
  偷看周隐搜索记录:狗一直蹭我是喜欢我吗;狗一直叫是喜欢我吗;狗一直咬我是喜欢我吗;比格犬受益者联盟(未创建…申请中);
  新搬来的邻居怕狗,想毒死我。在家门口放罐头的时候周隐刚好回家。周隐问他喜不喜欢海岛上的集体宿舍,他没听懂,问什么意思。后来此人再也没出现过,去哪了不知道。
  小区花园里有很多狗,我被一只大狗咬过耳朵,第二秒我就咬回去了。“汪!比放心我没有狂犬病汪!”“…我也没有。”
  ……
  大狗说,我认你做大哥吧,你是我见过最小最英勇的比哥!
  我说,能不能把“小”去了。
  大狗问,你为什么长不大?
  我冷酷答,别问你不该问的。
  大狗汪了声,说,哦,那能不能讲讲你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汪,我们都可喜欢聊这个了。
  中狗小狗们听到关键词,立刻齐齐汪汪汪汪凑过来,拦都拦不住。
  我实在被烦得受不了了,只能挤开某只暗恋我的博美,坐在它屁垫上简单说两句。
  ……
  85
  如果周隐当时能听懂狗语,我为了避他耳目,大概会故意把故事的开头定位在教会吟诵《以诺书》的那个赤红的傍晚。
  那是他已知的与我的初见,带有某种宿命性,伴随他某刻毫无道理的好奇与突发奇想,让命运偏了轨,促成我和他荒诞而悠长的以后。
  幸好愚蠢的周隐听不懂智慧的狗叫,所以我讲了另一个版本。
  第一次见到周隐我刚满三个月。实验室的器械很冰,药很难吃,刀口很痛,十二小时不间断的电击让我烦躁,越来越少的动物,和越来越多观察我的白衣人类,构成了我从种狗子宫诞生后的全部记忆。
  实验室爆炸前两分钟,通风口突然放出用以销毁生物证据的毒气,观察箱里的小型动物陆续倒地。
  粉红马竟然撞翻箱子仓鼠踩轮一样跑了,被尊称为“克塞诺芬妮*基地编号D19魔童”的我正躲在角落怒火中烧、但半死不活。直到有人放了一枪。
  只有一枪。
  玻璃炸开,毒气瞬间冲淡。我艰难吠了两声换气,立刻不管不顾滚下试验箱,拼尽全力向外奔逃。
  外面很乱。碎玻璃,弹壳,信号弹的余烬。
  我本能朝有草木气息的方向逃去,半路却被疯魔的试验员发现。他掐住我脖子,说要带我一起去死。
  然后又是一枪。人类手腕深处的血溅到我脸上,却带给我氧气。
  “——别欺负小动物。”
  他手一松,我就地狂奔。研究员惨叫声中,有人信步靠近,轻缓地叫人。
  “说你呢…steve对么。这儿,看我。”
  ……
  “我跑出来了,方向是对的,外面就是森林。爆炸前我回了一次头,他穿不太合身的白色研究服,挂着其他人的通行卡,枪上有刻字。我只记住了他的背影。”
  狗们叽叽喳喳:“哇!他就这样把你带回家了吗?”
  我冷血地否决:“不,那就是下一个‘英雄比格拯救人类于比特犬之口’的故事了。”
  狗们星星眼:“哇!给我们讲一讲吧!!”
  “下次再说吧。”我尾巴摇成螺旋桨,挺胸抬头,结束了这个无聊的话题。
  ……
  86
  原来人类是这样的生物。
  周隐从后面按住我,手指卡进我的指缝,咬穿我的后颈时尾巴也冒出来,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世界纯白,感官被剥夺,我彻底变成周隐的安抚玩具,他拥抱我我就忍不住像架起桥梁那样抬起腰,抚/摸/我我就流泪,吻我我就发抖。
  他标记了我。
  过程漫长,梦到很多从前,醒来的时候狗很恍惚。
  周隐的味道有点变了。
  这是第三天的清晨,他坐在床边,日光暖暖地照进来,身上全是我的咬痕。他让我亲他的脸,然后像在做人语练习,对我说,早上好,我爱你,你呢。
  87
  狗爱上人很轻易,人爱上狗好像也不复杂。
  于是我红着脸坐在他的腿上,用额头抵住他的,咬住他的鼻尖以回答他的问题:
  “嗷呜。”


第8章 puppy's ()
  88
  第四天,周隐说他易感期没结束;第五天,周隐说他易感期还没结束;第六天,周隐说他易感期还是没结束;第七天…我不行了,十米零点五秒的速度怒变回狗。
  跑太快,耳朵咣当咣当扇到自己嘴筒子,周隐不紧不慢拦住我的去路:“这是谁的小狗啊?”
  “wer werwer!”有本事你就继续咬我,一嘴毛!
  周隐竟然像是听懂了,笑笑:“你当我不敢是不是。”
  “wer——”哇靠。
  吓得我四条狗腿齐软抱耳鼠窜。
  操。人精神病发作比狂犬恐怖我说真的。梅謇,梅謇梅謇梅謇!
  89
  半夜坐周隐试图压死他。
  最后他说宝宝动一动。
  90
  周隐上班忘带手机,去医院给他送。路过护士站,听说上次医闹那个家属被扒光了挂在桥墩子上晾了四十八小时,吓尿了,淋了路过的清污船船长一头才被发现。
  我嘴角抽了抽。护士看见我,哎了一声。
  “是你啊,你是周医生的儿子吧?”
  “…………嗯。”
  91
  周隐说不是他动的手。
  我想也是。太猥琐了,人类。
  92
  周隐叫我宝宝我就忍不住想亲他。他最近发现了这一点,并熟练遥控。
  比如现在,他拿到手机说谢谢宝宝。我都走了又拐回去,拽他领口亲他,结果护士敲门进来,刚好看到。
  我:“。”
  护士:“??!!”
  后来医院里传周隐是我的sugar daddy,查了下翻译,好像也没错。默认了。
  93
  后来周隐闲得没事去查了查,医闹家属那事儿还真是某个没品的同行干的。
  具体因为什么不清楚,周隐发邮件去问了。
  结果同行暴怒回信:
  【你几把谁啊冒充我偶像,爸的别让我查到你地址,头都给你割下来当球踢。】
  周隐随手又发了一封。
  拒收,被拉黑了。
  94
  学校里第一个发现我被标记的是箫勉,他很严肃地问我我哥知道吗。我想了半天我哥是谁,后知后觉哦了声,说,知道。
  萧勉看起来很生气,从早到晚对我叹了三十回气。
  烦不胜烦,我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反而跳起来敲我的头:“你还说呢!那个alpha什么来路,没结婚竟然就敢标记你,要不是怕你生气,我早就报警了!”
  搞不明白人类。
  萧勉没来及追问,因为期末考核成绩出来了。我第一,他是倒三。
  放假前班级团建,我没说去,但负责人报了全班的账,包了个别墅开轰趴。
  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活动。
  喝酒跳舞唱歌在室内打球……人类懂什么狗的本能,球一飞我就忍不住追,莫名其妙打了半场。
  晚上九点,我喝了杯饮料拎起外套要走,结果被哪儿来的alpha拉了下手臂。
  我皱眉甩开他。他和我差不多高,有点尴尬:“周联,你要走了啊?一起通宵呗,大家都在这儿。”
  滚。我是想这么说的。
  结果眼前一黑,晕了。
  再睁眼还躺在别墅沙发上,萧勉面色焦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饮料有毒。”我眼露凶光。
  萧勉呃了声:“菠萝汁混58度的伏特加,你醉了。”
  “……”我不信。
  萧勉安慰我:“我刚用你手机给你哥打了电话,他来接你,马上就到。”
  “周隐。”我看天花板,说。
  萧勉愣了愣:“对,你哥哥。”
  “…周隐。”我重复。
  萧勉看了眼时间:“他应该快到了,我带你去门口等他好吗?”
  alpha主动说:“我帮你吧。”
  走不直路,理智还有但不多,控制我没立刻变狗。
  两个人类护送我到外面的街区,满地霓虹灯光。我摔坐上长椅,萧勉想起我外套落在里面,又折回去拿。
  alpha累得长出气,坐在我旁边喊我名字,然后脸红红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没听,我盯住几十米外卖花的摊位,站起来,没站稳又坐下,再站起来,然后定定身蹿过去。
  荧光廉价的led闪烁,价目表最下端写:比格海棠,八十八一束。
  屏住呼吸,把硬币拍在桌上,我冷酷地说:“我要这个狗花。一朵。”
  两个人类追来的时候,我蹲在地上打喷嚏。
  “周联!你怎么喝醉还跑这么快啊!”alpha大喘气,“你……”
  他愣住。萧勉上气不接下气站定,也怔了下:“隐哥?”
  周隐高领黑毛衣配纯黑外衣,一朵鲜红的狗花被我夹进他的无名指和中指间。他靠坐在霓虹灯箱上,帅得有点像鬼,我蹲在他半抻开的双腿间,乖乖让他挠我的下巴。
  萧勉介绍:“这是周联的哥哥周隐,是医生。”
  alpha似乎狠狠松一口气,殷勤道:“哥哥好!我是周联的同学庞之轩。”
  周隐看他一眼,下手轻拍两下我的脸,我醉眼朦胧贴住他的手,他笑了笑,礼貌得漫不经心,说你好:“我今天开了车,要送你们回去吗?”
  打开车门,周隐单肩轻松把我扛进副驾驶问他们住哪儿。世界颠倒,我迷糊地看到两人目瞪口呆,回神后客气说太麻烦了,停在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
  路上,姓庞的视线第三次落在周隐半卷袖口露出的手臂。他第四次偷看时,和后视镜里森然凝视他的我对上眼神,他这才回神,问:“隐哥,你纹身好酷。是咬痕吗?”
  纯白一串,从小臂连到虎口。新鲜的。
  周隐说是啊,对象咬的。
  萧勉发现我脸很红,嘴好像也莫名其妙比刚出门时肿了,问我没事吧。
  我装死。周隐轻笑,像个真正的兄长,亲切却不亲密地叫我:“周联,没事吧。”
  狗送人花,还被人强吻。人坏狗好。
  红灯。我冲他比了个中指,顺手把他扔在台面上的弹夹塞进储物柜。
  睡了。睡得不沉。
  隐约察觉车速变缓,周隐出声提醒,到了。两人道了谢,庞什么应该是说了几句,我没听没理,他貌似尴尬地望向周隐,周隐笑了笑,和他对上视线却没有接话。
  我半梦半醒,换个舒适的方向歪过头。标记有某种魔力,周隐不用靠近,我就知道他在哪儿,于是顺势倒进他迎过来的手心。
  车停了。
  周隐手指漫不经心地勾住我的项圈,带一种微妙的过界,将我往身边不留情地扯了扯。他笑说:“……醒了?和同学说再见。”
  后座两人神情略怔。
  我睁开眼,他正垂眼看我。
  “宝宝。”周隐瞳色深得像没有月亮的夜晚,无辜却最恶劣,诱哄般提醒我,“该和你的同学说再见了。”
  人坏,狗好。
  于是我凑上去吻他。
  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记忆最后是周隐不激烈却缠绵的回吻,从后颈抚进发根的手指,短暂闭上眼,浅尝而意深,旁若无人的占有,不可分割的、沉溺的一秒。
  后方车门打开的动静很僵硬,人类的脚步也是。
  月光和霓虹投进车内,将我和他的面孔铺上斑驳怪诞的颜色。
  周隐偏过头,手指竖在刚接过吻的唇边,对即将离开的谁笑了笑。
  “嘘。”


第9章 @人类保护协会
  (马逼的,插播一则矮马讲故事)
  (回家路上做梦梦到马。前两天马有点不对劲,我提了桶绿油漆和毛刷严刑逼供。马吓得眼泪直流,我被砸得狂甩耳朵,最后马咴咴地尥蹄,整只马变成粉色,超大声,说它恋爱了。)
  -
  A
  三年多前小马出生在克塞罗芬尼实验室。三年零几个月……小马没记住。
  小马有漂亮的粉色鬃毛和尾巴,奶油白桃粉色偏光的亮晶晶皮肤,天青色的眼睛,饱满紧致的臀部……和短短的腿。
  负责观测它的研究员Ivan显然是视觉人类,对它很温柔,和隔壁狗箱的那个大胡子研究员很不相同。
  Ivan辞职前曾悄悄告诉小马,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跑出去。
  实验室出口在草木香气浓郁的方向,出去后沿水流跑,进入一片浆果林,多吃紫色浆果,少吃红色浆果,这样总会找到一座又大又美丽的马场。
  “……那里都是小马,当然,还有更大一些的马。”女人的声音很轻,偷偷摸它的脑袋告诉它,“它们会接纳你、保护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你是医疗型的实验动物,有办法生存的。”
  小马跑了,小马找到了马场。
  马场的同伴不懂什么叫编号H06,但它们都很喜欢偷看电视里的《小马ΟΟ》,于是边咴咴叫“天呐小马你长得好像这只黄色小飞马”边给小马取了个新名字。叫夏伊。
  后来小马变成了人:一米八的omega,粉色头发,青色眼睛,白色皮肤,薄薄的肌肉,腿和正常人类一样长,是一匹俊秀挺拔的小马人!
  再后来,小马机缘巧合获得联盟的公民身份卡,最终通过面试,成为一名光荣的校医。
  B
  柯序具体什么时候疯狂爱上小马,小马也不好说。
  柯序是军校的三年生alpha,年少成名的音乐人,最上层的贵族,兄弟会的首席,帅得阴晴不定,傲慢的俊美。
  吉恩弗兰肯活着的时候见他也要绕道,死了就更不必说。
  军校竞赛的赛前体检,小马刚认出失散两年多的朋友战斗小比,眼泪还没擦干,柯序走进来。
  小马眼泪没停住,越流越厉害。
  它边捂着嘴哭边给柯序检查,柯序有一对暗灰色的瞳仁,居高临下,瞥了小马一眼。
  那之后,小马和柯序打了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次神奇的交道!
  后来柯序频繁堵到小马家里。
  二十七平米的套间,租金只要800元,床很小,没空调,小马觉得柯序赶路辛苦,于是毅然决然将床留给柯序,自己贴墙罚站了六个小时。
  这种事至今已发生七次,奇怪的是柯序好像并不开心。
  每个离开的清晨,他的眼神总是晦暗深邃,让马琢磨不清!
  战斗小比听了表示你顶此人一顿就完事了,比从来都是这么撞飞装x的周隐,包治百病,百试百灵。
  但小马挂着黑眼圈,哭着说还是不要吧,他好帅。
  小比无语,翻着白眼走了。
  小马无比纠结,又困又饿,独自咴咴啃秃了两块草皮。
  C
  小马没来及纠结太久,因为柯序把他绑了。
  醒过来的时候小马躺在豪华大平层的客厅中央,衣服柔软而舒适,身下是一块洁白的、毛茸茸的毯子。
  脚步声响起。
  大门咔嗒一声合上,蓝光闪两下,自动上锁。
  柯序回来了。
  小马在毯子上蹭脸,幸福得两眼通红。
  它计划先说“首先我不绝对不是马”,其次说“其次我绝对不是马”,最后说“柯序你真好,你愿不愿意当我的主人,虽然我不是一匹马”!
  既能让柯序发现它不是一匹小马,还能得到一个主人,简直非常完美!
  但柯序望向他俊秀的纯真的面孔,蓬松、柔顺、微长、微卷的粉发,抬手,探进去,慢条斯理地抓住,稍稍用力,让他抬眼看自己。
  柯序居高临下,眉眼冷淡而桀骜,笑意很淡,抹掉他眼角的泪水。
  “夏伊。乖点,知道么。”
  小马:“我……”
  柯序:“没用。”
  小马:“你……”
  柯序:“别逼我绑你。”
  小马:“!!!”
  小马:“呜T T”
  D
  小马怒问小比如果人类不想拴绳牵自己是不是代表着不想当自己的主人。
  比冷酷答:不知道。反正周隐一直牵着我。(翘尾巴)(螺旋桨开摇)
  马又哭了。
  E
  打算给夏伊一个下马威。
  柯序很高,从后覆上他的背,把人困住:“别动。”
  小马开心地哭了:“我不动我不动,我就是要被人/骑的呀!”
  柯序:“?”
  F
  继续给夏伊下第二个马威。
  柯序命令他:“把衣服脱了。”
  小马立刻立即迅速把上衣扒了:“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穿衣服的呀!”
  柯序:“?”
  G
  脱掉了柔软的线衣,露出小马身上的亮亮挂饰。
  正面:一颗脐/钉、一对*钉、两颗腹/钉、两颗锁骨钉;
  后背:沿脊椎还埋了七颗;
  小马脸红红的,问他:“好,好看吗?你,你也喜欢吗?”
  H
  柯序简直***,完全***,下一秒摁住他的脸颊,想亲死他。
  结果小马反应超大,一胳膊把柯序尥飞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柯序,柯序柯序柯序……柯序你怎么不说话?柯序TT”
  I
  柯序昏迷又醒过来。
  “不能亲是么。”他问。
  小马疯狂摇头:“不是……”
  柯序懂了,很冷淡地笑了笑。
  第二天晚上,柯序甩了十几张照片在小马面前。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么。你知道那个omega在他的alpha面前是什么样子么,简直像条小狗。”
  ——全是小比和他主人的合影。
  马看了确实哭了。项圈,牵引绳,铭牌。
  比好幸福,它好嫉妒。
  “别哭了。”柯序皱眉,“再哭我就亲你。”
  小马疯狂摇头:“我,我……”
  柯序冷色更深,没什么温度地轻笑了声。揭下抑制贴,alpha苹果味的信息素瞬间把喜欢吃苹果的小马迷得晕头转向。
  柯序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上小马的唇侧,小马重重抖了起来。
  “我,我……柯序,我……”
  人类的吻落在嘴唇。柔软的、强势的、暧昧的、玩笑般的。
  小马身体剧烈颤动,像被抽空灵魂,弓着腰滑跪了下去,被柯序捞住。
  “躲什么。”柯序垂眼看他。
  小马嘴唇一直在颤,眼泪断线一样流:“我,我,我…”
  柯序咬字略重:“说话。”
  “TT我,”小马无力地让他摸摸自己的小腹,抬眼看他,“我太舒/服了柯序——呜呜呜呜你一摸我的脸亲我的嘴我就*了——对不起我忍不住我太舒/服了呜呜!”
  J
  【冷知识:马的口唇、后背、肋腹、‌耆甲前部,全都非常敏/感。】
  K
  柯序简直***,柯序完全*****,柯序怒把此马摸了个遍。
  马边在地上爬边哭边*,简直快晕了。
  L
  柯序给马定制了一套牵引绳,脖圈挂着枚小小的铃铛。
  小马喜欢疯了,在家里跑酷。
  柯序凌晨三点爬起来给他解开了。
  小马三点零一分又自己套上了。它狂奔到柯序床边,叫他:“柯序柯序,你真好,我喜欢你!”
  柯序冷笑一声,单手压住夏伊的喉结,完全没信:“哄我是吧。想走?”
  小马点点头:“我想出门!!!”
  柯序:“想都别想。”
  小马:“可是…!”
  柯序:“做梦。”
  小马:“呜TT”
  柯序:“……”
  M
  第二天柯序决定带粉毛出门。
  出门前再三警告五次威胁他不准跑,然后解开他脖子上的套索。
  结果马又哭了。
  它气得连锁骨都变红,完全是一个开水壶,把人整个撞进沙发里疯狂乱拱!
  “你为什么解开呀,别的主人都是牵着&¥出门的……我也要我也要!柯序你牵着我吧,你不牵着我我就不出门了!TT”
  “………………………”人差点被马拱死。
  N
  柯序牵着小马出门了。
  小马很开心地跟在他身边,遇到柯序的经纪人,他粉着脸羞涩地大声说:“你好!你好!我是夏伊!”
  经纪人:“???……!!!。。???”
  柯序沉着脸:“别问。”
  经纪人:“你???他!!!”
  柯序被迫摸小马狂蹭自己的脑袋,咬字很重:“再问跳车。”
  人把马带去录音棚。
  午休时马在休息室拱人的腿,后来被人牵去卫生间锁上门。
  ……
  柯序头皮发麻,眼前发黑,呼吸很乱,单手撑着墙面沉下嗓子,从背后死死捂住夏伊嘴唇,将他毫不收敛的叫声悉数堵住。
  “闭嘴。就*成这样?想让外面的人也听到么。”
  小马抖着流泪,疯狂点头:“唔唔唔嗯嗯嗯嗯呢!”
  柯序:“操。”
  小马脸通红,又点头:“嗯嗯嗯嗯。”
  柯序:“……”
  柯序:“…操。”
  O
  联盟各大社交平台文娱板块次日头条:
  #惊!柯序私宅疑似强制圈禁男性omega!套索、项圈、铃铛…更多独家照片稍后爆光!#
  #起底柯序:压抑的贵族,痛苦的童年#
  #柯氏父子不和真相揭秘!点击就看:#
  ……
  柯序正被小马强制从背后搂住它不能撒手:“操。”
  P
  半个月后小马终于见到小比。
  欠债校医沦为权贵掌中玩物的新闻已经在学校传遍了。
  大耳朵小比叼着一桶绿色油漆艰难逼问:“werwerwer!”
  小马吓得抬蹄就跑,马身粉粉的,咴咴两声对着湖面大喊我恋爱啦!!!
  小比看起来不太信。
  Q
  小马告诉好朋友战斗小比的是:
  一、柯序特别喜欢它;
  二、柯序打了一个舌钉,他一亲它嘴巴它就*,他不亲它嘴巴它也*;
  三、柯序打舌钉好漂亮哦;
  四、柯序发现它是马,是因为有一次*的时候人把马骑得小腿乱蹬,粉色马尾巴甩了出来,但柯序还是很喜欢它,甚至更喜欢了,还说它真是这个世上最*最可爱的小马,它的小马;
  五、柯序被马强迫,买了一条软毛鞭,小马超级喜欢;
  六、柯序给小马身上打了一个新钉子,小马比喜欢软毛鞭还要喜欢这枚银色的音符,它很像柯序的眼睛;
  R
  小马没有告诉好朋友战斗小比的是:
  一、小马第一次见到柯序是在从实验室出逃藏身的马场里,那是柯序的马场,它曾在马们的帮助下混进马群里滥竽充数,在很多个清晨偷偷观察柯序深灰色的瞳仁;
  二、小马太矮太小,柯序见过它,但不会选择驯服它,更不会骑它;
  三、小马很漂亮,柯序摸过它的‌耆甲前部、肋腹和后背,给它吃过好吃的苹果;
  四、小马变成人后跑掉了,它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医生,它希望柯序会想念它寻找它,它希望能再次见到柯序;
  五、在柯序面前变回小马时,柯序认出它了,柯序哭了,柯序抱住它,柯序叫它,小白;
  六、小马非常喜欢柯序,此刻它无比幸福;
  S
  小马得知有种死法叫“马上风”,于是哭着给柯序写遗书:
  “柯序你好,我是你的小白,我肯定会死于马下风的,但请你提前学习救助知识,将马救回——马的寿命很长,还可以陪你100年呢!”
  柯序回信:
  “你发誓。”
  小马回:
  “我发誓!”
  柯序捂住它像宝石一样青绿的眼睛,很重地亲它。
  人类流了很多眼泪,小马知道,小马不说。
  小马流了很多眼泪,人类知道,人类爱它。
  T
  小马从不会变成半人马形态,因为上身一米下身零点五米真的很丑!
  小马更不会变成半马人形态,它玩过一款叫《O湖》的游戏,有些鸟人就长这样,人会害怕!
  U
  在湖边放完马,柯序躺在草坪上睡着了。
  太阳马上落山,湖面起伏着的细波像某种碎掉的金属。
  柯序紧握金色的缰绳,软而韧,而粉色的白马并不会跑掉,它乖乖地跪下前掌,在人类脸上拱拱,眼珠亮得像夜光的萤石,发出快乐的咴咴声。
  V
  小比和它的主人周隐刚好路过。
  小比气得围着周隐的腿一直转,werwerwer地向它的主人告状:
  ——那匹马当时就这样(比划)一蹄把我抽进水里,我就这样(比划)扑通掉进去。
  周隐黑发被风吹动,俊美的面孔安静而温柔。
  径直走近。
  两脚把人和马全踹进了浅浅的水里。
  W
  “宝宝,亲一下。”坏人周隐懒懒的。
  周联一米八二的个头,被他单臂抱在怀里挂着。
  坏狗环着他的脖子亲他,帅得很冷酷,笑容很天真。
  “嗷呜!”
  -
  (醒了,吃周隐做的早餐。好吃,好吃。)


第10章 比格犬受益者联盟人数1
  95
  周隐问我是不是跟他求婚了。
  我问他人和狗能结婚吗。
  他说,你别管,你是不是求了。
  我说,萧勉告诉我ao标记了就要结婚,不然就报警抓你。
  周隐说太好了然后拎着我就闯进首都婚姻关系登记处。
  被轰出来了,要先填申请表,预约十五天后办理。
  周隐打电话给梅謇,梅謇没接。于是联盟虹湾三角政府大楼顶层总统办下午三点进入一级警戒。
  三秒又停了,总统说没事,进来个疯子,解决了。
  96
  爱是什么。我在平均年龄十二岁的少年硬笔书法班上走神问周隐。
  结婚登记申请表上所有信息都要手写,不能代笔。
  周隐陪读,单手撑脸不做表情地看我,额前的发丝垂下,年轻安静而俊美。他低声说,这位狗,请不要思考这么深度的人文问题,你当务之急是先会写我的名字。
  我看了眼作业簿,说,你的隐也是耳字旁。
  周隐说他还是比不过我的,我耳朵比他大,所以我的比划比他的多。
  ……
  十秒后我揪着周隐的耳朵他扯着我的脸,一起被讲台前年过六十的老头赶出教室。
  走廊边罚站的时候发现手上多了枚戒指。银的,能咬烂,尺寸刚好。
  我用无名指去勾卡在周隐无名指的那枚,他勾了回来。
  “请叫我老公。”
  “老公。”我手指用力,说,“该你了。”
  “老公。”他手指更用力,说,“该你了。”
  然后在走廊上拔河把书法教室后门撞烂了。
  老头让我和周隐滚。
  滚了。滚了一晚上。
  97
  梅謇和周隐不怎么聊天,为数不多的和我有关:
  E:长不大的比格还需要绝育吗?
  Ac:?
  E:狗咬我是喜欢我吗?
  Ac:?
  …
  Ac:户籍处失踪了七个官员,怎么回事。
  E:哦,有点事。
  Ac:什么事,先给我打个电话你会累死么。
  E:真的吗,你愿意给我的狗办身份卡?
  Ac:。什么?
  Ac:谁?
  E:身份卡。狗。
  Ac:…先把人放了。
  E:啊,行,不过只剩六个半了。
  Ac:什么意思。
  E:有一个之前在嗑/药,刚砍了自己一刀。
  E:身份卡。狗的。感恩。
  …
  E:你怎么有我狗的手机号码。
  E:别私联,离狗的生活远一点。
  …
  E:比格真好
  Ac:……
  Ac:嗯。
  …
  中心广场的大屏在直播联盟最高法院对弗兰肯家族的公开庭审。
  傍晚五点,长达三小时的庭审结束。
  “咚”
  法官落槌,核准弗兰肯家族核心成员的死刑,Xenophanes集团所有涉事高管即将迎来无比漫长的刑期。
  橘红的夕照下,中央大街数千双人类的眼不约而同在此刻落向屏幕,共同鉴证新政如一道惊雷,轰隆隆破开一条陈腐的旧路。
  我站在人群外围,把手机塞回周隐的口袋。
  戴上头盔,我让周隐抱紧我的腰,引擎轰鸣前,我突然有点好奇梅謇的代号是什么。
  周隐懒洋洋挂在我身上,闻言将下巴卡进我的肩窝。他说,在密教里,慈悲之心无可撼动、存智慧之光明且驾驭一切现象者称为阿遮罗曩他,比“创世纪”有趣,诸魔退避,喝醒众生。
  无动尊者,不动明王。
  “Acalanatha.”
  98
  周隐没什么人类该有的兴趣爱好,除了拍照。拍的照片都会洗出来,归档成册,放在保险箱里。
  相册外包的牛皮纸上全用漆笔写了数字,一共三十三份,序号从“8”开始,一直标记到“40”:八个月大,九个月大,到今天三岁零四个月,是我的年龄。
  前几册明显是我狗的时候,后几册应该是我人的时候(周隐亲了我一口又*了我一顿,边拍边笑并真诚地建议我别看)。
  他让我不看我就不看?
  四斤体重三斤反骨,我趁他洗澡钻进书房,狞笑着拆开。
  ……
  然后飞速折上。
  我是狗这件事毋庸置疑。
  周隐确实不算人。
  我满脸通红,怒拆了他的枕头。
  把记忆棉吐出来才发现保险箱下层还有一个牛皮纸袋。
  一样的制式,上面的数字是……“3”?
  三…个月?
  入手很薄,我咬开抽绳,里面只有轻飘飘的一页纸。
  皱皱巴巴,边角还有星点暗色干涸的液体,像从谁紧攥的手里抢出来,耐心展平,又妥善收藏。
  行行列列的白底黑字,我已经学会辨认:
  -Xenophanes集团-克塞诺芬妮总基地实验档案076页-
  受试动物信息:犬科,犬属,学名米格鲁猎兔犬(比格犬,纯种)
  出生日期:xx年x月x日
  编号:D19
  试验结果:受试动物忍耐力极高,意志坚韧,但极不配合;xx年x月x日,omega腺体促发实验成功,受试存活,申请继续观测。
  备注:第七十七天停止生长,影像资料如下——
  ……
  ……
  我冲进浴室,先把周隐亲到缺氧,再让他把我亲迷糊,然后坐在他身上,红着脸,恶狠狠地求他:“你…你再说一遍你拎着耳朵把我带回家的故事。”
  99
  累成狗了。
  趴在他胸口睡了,第二天早上忽然想到什么,我踩踩他,轻声问,werwerwer?
  我变成人的那个早上,你睁眼醒来,怎么认出那是我呢?
  周隐似乎很意外我竟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让我变大一点,然后坐起来,把我抱在两腿之间,戴戒指的两只手缠在一起,脑袋从后面探出来,卡进我的颈窝。
  他笑时声音有点黏糊,让狗也脸红: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睡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