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说的对[重生] 作者:汐若东篱 文案: 江洛云死的时候,大师兄夜玄凌还是公认的掌门继承人,虽然冷了点,骨子里却十分温柔。 他被复活的时候,大师兄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君、人族叛徒。 一群长老跪(wei)求(xie)他拯救人族,于是江洛云一脸懵逼的走上了和大师兄谈谈人(恋)生(爱)之路。 夜玄凌:“剑宗那些人碍了我的眼,灭了吧!” 江洛云:“师兄说的对!不过,剑宗产的竹米很好吃啊!灭了就没得吃了!” 夜玄凌:“我要取天鼎的天心石!谁也不准拦我!” 江洛云:“师兄说的对!可是天心石不好看又体积庞大,有点碍眼啊!” 自己总是赞同师兄的做法,这样对吗?江洛云有些苦恼:“你们说,我这样惯着大师兄会不会不太好?” 众人:我的祖宗哟!你这哪里是惯着!你是哪有逆鳞往哪撩啊! 夜玄凌:百年前,那个蠢货为了所谓大义以身祭剑,断了他初开的情窦……百年来,他最恨的就是所谓的故人,提醒他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幕!而今,这个最该恨的故人,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回来了!该……杀吗? 所以这是个重生的蠢萌受,遇上已经黑化的boss攻的故事。期间有其他重生人士出没。 修真等级:闻道期、开光期、灵智期、消融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灵虚期、玄灵期、渡劫期 灵器品级(由高到低):天、地、玄、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异世大陆 重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洛云,夜玄凌 ┃ 配角:白渊,崇元 ┃ 其它: 第1章 回魂重生 江洛云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懵。 他恍恍惚惚,隐隐约约,晕晕乎乎地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以这么“正常”的方式醒过来。 毕竟……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江洛云还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当时人妖两界之间的结界破了,妖族大举入侵空云城,崇明宗以大师兄夜玄凌为首,派出了数万弟子,抵御妖族。妖族公主姬玉灵祭出了散魂鞭,散魂鞭素有恶名,凡丧生于散魂鞭下的三界生灵,都将魂飞魄散。当时散魂鞭困住了不少弟子,江洛云自知力量低微,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拼着身上的那块龙魂玉,就以身祭鞭,给同门制造了突围的机会,丧生散魂鞭下。 就算有龙魂玉在手,江洛云明确的知道自己最后并没能留住完整的魂魄,毕竟龙魂玉的力量用来抵抗散魂鞭尚不足够,根本没有余力保护江洛云的魂魄。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没死绝,在过去的不知道究竟是多久的时间里,江洛云一直处于混沌之中,有时候觉得自己看见了海,有时候是荒漠,但仔细去想,却没法集中精力,更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所以当他完全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崇明宗年岁最大的长老,崇阳长老的天清宫中,一间炼丹房里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是大梦未醒:哦,这是自己是手。哇,自己的脚竟然还能走路呢,真神奇! 意识里,自己已经太久不是一个人的姿态了,以至于江洛云从床上起来,走到地上的时候,左脚成功的绊住了右脚,然后直接摔了一跤。 “咚”一声巨响,闹得江洛云自己都觉得应该很疼,不过对于“疼”这个概念,自己还需要再适应一会儿。 就在江洛云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有天清宫才有的淡青色木门,就在眼前“吱呀”一声打开了。江洛云可没忘记,淡青色算是天清宫门徒独爱的颜色,为此还特地找了绝色坊要了青色的染料,硬是把天清宫所有的门都染上了青色,所以江洛云一醒来,就想起了这件事。 从门外进来的就是江洛云刚还在惦念的崇阳长老:长到胸前的大白胡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垂在两边的长眉,还有那头绑着道髻的银白色长发,脸皮已经像松树皮一样又糙又干,只剩挺拔的身子可以看出这是个道法极高的长老。要知道,踏入元婴期的时候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外貌了,大部分人都选择的是自己壮年的时候,唯独崇阳长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挑了一副老态龙钟的姿态。崇字辈的长老都是在崇明宗开山立派的时候就在了的,没想到平时见不到的大长老竟然来看自己了。 在崇阳长老的身边还站着崇明宗的另一位长老,鹤发童颜的暮雨长老,暮雨长老在崇明宗一向人气最旺,深得众弟子喜爱。 能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真是的太好了呢! 还没从地上起来的江洛云对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见牙不见眼的那种。 “完了完了!”崇阳长老苦着一张脸,脸皮更皱了,“这次招过来的魂魄竟然是个傻子。你这圣魂丹的效果越来越差了。”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傻子呢!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还说,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 江洛云不服气地想要表示抗议,然而因为魂魄刚入体的关系,江洛云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一些“啊啊呜呜”无意义的声音。 崇阳长老更悲伤了:“脑子有问题也就是算了,怎么还是个哑巴。” 长老呀,人家不是哑巴,真的!江洛云真的很想表示抗议,然而刚收敛成型的神魂还未稳定,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用还圣魂术前前后后已经招来了十几个无主的死魂,现在全都已经放出去,围着那个魔头转,至今未有成效。这条路怕是根本走不通的。”暮雨长老十分不赞成地说道。 江洛云觉得自己果然还没有清醒,要不为什么听不懂两位长老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招无主的死魂?还一招就是十几个?招魂术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若是修得元婴,被杀之时魂魄完好,便可用招魂术将魂魄送入元婴之内,获得重生。若是死时恰好魂魄附着在养魂的器物里,便算是机缘了。但是死魂不一样,生机已断的死魂是要入轮回的,传说此界之外另有一方大世界,死魂入轮回,便是要回归大世界,是此界不可逆的法则。魔界倒是有研究召回死魂的方法,但是崇云宗向来是正派之首,当不至于去做这种违背天意的事。 更奇怪的是,面前的这两位长老倒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江洛云自认虽然在宗门里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是好歹也算是大师兄身边的头号随从,跟着在众人面前混了个眼熟。要知道,大师兄一向被当成掌门继承人来培养,虽然性格温和,但也端着点高冷的气质,相对而言,自己就比较好说话了。门里的师兄弟甚至长老们找大师兄有事的时候,通常是愿意让自己带个话什么的。崇阳长老和暮雨长老当年和自己也算是熟人的。 这样想想就觉得好失落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几年了,竟然就这么被遗忘了。 “哎,到底是不甘心。哪怕是有一丝机会,能让夜玄凌那个大魔头放松警惕,给我们可乘之机除之后快,也算是为我人族争取一线生机了。” 咦?刚还在念叨大师兄,就听到了大师兄的名字! 可是他们在说什么呀? 还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洛云顿住了,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夜玄凌和“大魔头”这三个字如果会产生联系的话,不应该是“夜玄凌又一次斩杀大魔头一枚”这样的吗? 暮雨长老从进屋开始,就一直盯着在地上挪动的江洛云,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弯下腰来,抬起了江洛云的头,凌厉的双眼,仔仔细细地将江洛云审视了一番,有些狐疑的说:“崇阳,你绝不觉得这次圣魂术招来的这个人,长得有点像洛洛?” “哎哟,让我看看。”崇阳长老走到江洛云身前,蹲下身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江洛云的脸,而后感慨道,“哎哟,你还别说,长得确实挺像洛云那小子的。一晃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我都快记不清那个孩子的样子了。当年他在夜玄凌身旁跟前跟后的,成天傻乎乎地,夜玄凌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反驳。你说,那个大魔头还记得他的样子不?”崇阳长老这样一说,竟然有点心怀期待的意思,好像看到了江洛云就看到了什么成功的希望。 江洛云倒是挺感动的,没想到自己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没想到两位长老其实还记得他的。 “他能记得什么?”暮雨长老冷笑道,“掌门当年收留了他,崇云宗更是倾尽资源培养他,这样天大的恩情还不是说忘就忘。一个他身旁的小喽啰,还指望他会记得?到此为止吧,崇阳,别再折腾你这些有的没的。该杀还是得杀。我崇云宗杀此叛徒,问心无愧!”说罢,脾气一上来,广袖一甩,暮雨长老愤而离去! 若大师兄真的变坏了,江洛云倒是很能理解暮雨长老的,毕竟暮雨长老那么喜欢大师兄。以前大师兄被罚的时候,暮雨长老还总是偷偷给大师兄带好吃的。这份喜爱有多深,当遭受背叛之后,愤怒便有多深,毕竟爱之深责之切的嘛。 崇阳长老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嘀咕道:“倘若我崇云宗问心有愧呢?” 崇阳长老一转眼,就对上了一双大而明亮的双眼,双眸中略带了些许疑惑,却难得的澄澈而干净,就好像雨后初晴,透过彩虹,窥见了碧蓝的天空一般,让他不由的就着蹲下的姿势,摸了摸江洛云的头:“只有心怀善意之人才能受老夫圣魂术的召唤来到此间,不论你来自何方,接下来,老夫会送你到夜玄凌的身边去。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此去定然万分凶险。但是老夫还是希望你能以善心感化于他,莫再妄造杀孽。” 崇阳长老看到护山神兽昆图的时候,也是这种摸头方式的!连慈爱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江洛云的思绪就这么突然被这一摸带跑了,想起了那只化身幼崽,陪自己上山采果子的小昆图。 就在江洛云想着后山上独产的美味碧珠果时,崇阳长老放在江洛云头上的手,开始发出幽蓝的光。 江洛云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认出了这是崇云宗用于洗脑的幻神术。以江洛云的修为,自然是抵挡不过的,但是他下意识地知道,这个幻神术对自己应该是没有用的。于是干脆的闭上眼睛,往地上一躺装死了事,任由崇阳长老将一丝神念放入自己的脑中。 第2章 混沌记忆 崇阳长老的那一丝神念正在清洗自己醒来时的记忆,江洛云将记忆锁进了思维深处,呈现出了毫无防备的表象。而后,那丝神念开始在江洛云的识海中呈现幻象。 在幻象中,江洛云看见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出生在一个庞大的修真世家之中,是不受看中的庶子,到了七岁还未觉醒灵根,母亲由于不受宠,时常拿他出气。后来,家中天赋异禀的嫡子因为目中无人,得罪了一个灵虚期的高人,灵根被废。家主为了救自己的嫡子,将这个孩子作为交换,送给了一个炼药世家做药人。 在做药人的三年中,这个孩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忍受一次血髓被生生抽取,浑身伤口溃烂泡在药池之中的痛,最惨的时候,甚至全身上下没有一张完整的皮,而后又肌骨重生。 江洛云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个孩子遭受非人虐待,那双眼睛从懵懂无知到愤怒怨恨,最后变得平静阴沉。那个孩子在这三年中越长越好看,五官开始棱角分明,凤眼一抬,哪怕是默然的扫视,也让人心中微颤。 这孩子好看得让江洛云觉得害怕,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幻象里的主人公是谁!等这孩子再长大个十岁,唇角不那么冷淡而是会微微上钩,眼里再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神态……那活脱脱就该是他最喜爱的大师兄——夜玄凌! 拿夜玄凌试药的人开始慢慢的不太敢对他下手,这样一个明明没有反抗力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让试药的人觉得害怕,怕到想将他杀了,以免夜长梦多。然而那人还来不及做什么,不到一年之内,夜玄凌就引诱了这个家族中的嫡女,离开了炼药室。而后不到一年,这个制药世家的人一夜之间全部癫狂,互相撕咬杀戮,整个庄园成了尸山血海。谁也没注意到,夜玄凌就这样突然从人间蒸发不见了。 后来,夜玄凌辗转在各地流浪,为了掩盖容貌一直蓬头垢面,没有盘缠没学过赚钱的营生,一路过的并不光彩,遇上的也是些蝇营狗苟的人物,受尽人间冷暖,并未被善待。 再后来,崇明宗四海公开收徒,收拾得一身整洁的夜玄凌上了崇阳明山,以不知何时觉醒的水火双系灵根,且悟性超然,被崇明宗宗主收为徒弟,开始慢慢地变成江洛云熟悉的模样。而后妖族破了结界来袭,夜玄凌率领众弟子迎战,许多同门师兄弟惨死在妖族术法之下。 江洛云眉心一跳,看到了自己以身祭鞭的那一幕。在江洛云的记忆中,这一幕必然是十分精彩的,想想大敌当前,妖族公主威压之下,自己挺深而出,形象该是又高大又帅气的,然而在这一段里,自己也和其他弟子一样,不过是人妖之战大背景下,一只随随便便就没了的小蝼蚁。 这一战在幻象中自然也只是匆匆闪过的画面,那一战回来后,夜玄凌却突然从元婴期跨越两个大境界,直接入出窍期又至灵虚初期。这在能人辈出的修真界也是十分罕见的,且令人担忧的。修真分为闻道期、开光期、灵智期、消融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灵虚期、玄灵期、渡劫期,讲究的是心境和修为,越到后期,心境就比修为更为重要,修为够了,但是心境不到,是无法突破的,若是心境到了,修为就算不足,也能很快弥补上来。 夜玄凌在大战中心境有了巨大突破,但毕竟修为不足,若是慢慢弥补,自然称得上大喜事,但是在突破之际,却隐现红光,却是入魔的征兆。最后堪堪守住灵虚初期的境界,却也变得危险起来,原本在宗门稳下的性情,开始变得捉摸不定。 在这之后的幻象开始不那么清晰了,似乎捕捉不到夜玄凌的后续动作,大体只能显示出,夜玄凌开始嗜杀,被宗主关入后崖反省,而后夜玄凌出身的家族里的那名嫡子,也来到了崇明宗,因资质出众,颇受门内看中。虽比不得夜玄凌,却也地位超然。 那名嫡子不自量力的闯入后崖,羞辱夜玄凌,而后被入魔的夜玄凌重伤。夜玄凌面对师门重责,斩杀数人叛逃,其中就有两名长老,十几名门中核心弟子。 夜玄凌随即在修真界掀起了腥风血雨,人魔妖三界完全不挑,想杀谁就杀谁。偏偏在杀戮中,又从灵虚期跨入了玄灵期,再往上一步都该到渡劫期了。偏偏渡劫期的老祖们都一心想要渡劫成仙,不管凡间诸事,而同为玄灵期的,大多都是宗门之主,也没有击杀夜玄凌的必然把握。 幻象就此结束,江洛云从幻象中醒过来时,本来已经混沌的脑子倒是更迷糊了。 自己“死”了百年,人间这也算是沧海桑田了吧?! 所有的变故加起来都没有“大师兄是坏人”这一条的杀伤力大。 江洛云当然知道,大师兄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世间待他有诸多不平等,这些经历才是最终到账大师兄入魔的罪魁祸首。江洛云也知道自己在幻象里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真实,幻境是崇阳长老造的,自然不会灌输太多崇明宗不好的地方,看起来就是夜玄凌以怨报德,因自身经历养成瑕疵必报的性格,叛逃师门,妄造杀虐。 这不是江洛云认识的大师兄!至少不是全部! 江洛云到崇明宗时,差不多十一岁了,资质不好不坏,当个外门弟子倒是没什么问题,想入内门却并没那么容易。当时是夜玄凌看到了他,把他领进了内门,江洛云知道是为什么,当年夜玄凌沦落街头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世家小少爷,傻乎乎的在街上拦住他,要带他回家,爹爹拗不过自己,就让夜玄凌进了家门,后来又给了他盘缠去参加崇明宗选徒。 夜玄凌其实可讨厌江洛云了,爱哭、胆子小,又成天笑得没心没肺的,江洛云不止一次见他对自己露出嫌恶的表情,说自己蠢。然而就算是这样,就算江家只是给了他可有可无的几顿饭,他还是帮了江洛云。 所以江洛云不免会傻乎乎的想,大师兄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要理清这些事情,必须得见到大师兄,还要大师兄还认得自己才行啊! 想到这个,江洛云就有点蔫了。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叫苏瑞的少年,是玄云宫的附属十二部,其中的羽部进献给玄云宫的,修为是金丹期。 不得不说,崇明长老还是颇费了点心思的。玄云宫正是夜玄凌所建,每年各部都会进献一些面容姣好,修为尚可的少年少女,供夜玄凌驱使。一个被部族送给主上的礼物,是最有机会接近夜玄凌,又不会引起怀疑的。况且这个叫苏瑞的少年自小就是个孤儿,除了依附于羽部,刻苦修炼,颇得主家喜爱之外,没有任何的牵扯。有了这个身份,就算再努力的讨好夜玄凌都不奇怪,毕竟各部族专挑年轻貌美的,未必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没错!崇明长老招来江洛云的魂魄,塑造成肉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江洛云接近夜玄凌,用善心感化他,阻止夜玄凌再造杀戮。而且从崇明长老与暮雨长老之前的对话来看,江洛云或许是最后一个,但绝不是唯一一个。 江洛云再次醒来的地方已经不是天清宫了,而是在玄云宫提供给这些少年少女住的小院。若不是江洛云抵御了崇明长老的幻魂术,还记得之前的那一段记忆,那么现在理应是他死后第一次醒来。 崇明长老留下的那丝神念,显然也默认了这样的状况,在江洛云的脑中播完那段幻想之后,就开始和江洛云说话了。 “恭喜你获得重生。作为回报,请完成一个任务。让夜玄凌脱离魔道,回归正途,免于杀戮,拯救此界苍生!” 那丝神念的声音无波无澜,且语气平淡,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 这不像崇明长老会说的话! 江洛云对这丝神念表示应有的好奇:“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我不打算这么做,会怎么样?”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欠了我因果,完成任务,就是偿还因果,很公平。如果选择不做,那么我能令你复生,也能重新要了你的命。”那丝神念冷淡地威胁道。 “你不能的。”江洛云微讶,“杀了我,你的主人也是要染上因果的。” “不会。”那丝神念道,“你是死魂,死魂在此界是不应存在之物,没有因果。” 这就是要用死魂的原因呐。 那丝神念在江洛云脑中一动,江洛云突然感到整个身体僵住了。一丝灵虚期的神念要杀掉一个仅有金丹期的孩子,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在威胁完江洛云之后,那丝神念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能被招到此界的必是大善之人的灵魂,在看到夜玄凌的遭遇之后,难道你无所触动吗?倘若不能感化他,令他悬崖勒马,终有一日,他将与世界为敌,最终死于正义的剑下。可始终,是这个世界有负于他。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魂魄,但相信你能够理解并愿意为此而努力,让他知道,世间还有美好的事。” 崇明长老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 江洛云试探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魂魄,如果我完成任务,我能回去吗?” 那是神念道:“大道至简,终可归一。若有一日你能踏破虚空,自然大千世界来去自如。” 这果然不是崇明长老的神念!! 这是掌门崇元的!! 第3章 当个随从 人生真的不要太惊喜! 自己在一百多年后复活了!大师兄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王!自己成了一名叫苏瑞的少年,是被献给大师兄当礼物的!掌门的神念在自己识海里!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没?来,一起来!江洛云破罐子破摔的表示自己还能接受。 更离谱的事情暂时是没有找上江洛云,不过和江洛云现在的身份,也就是和苏瑞一起从羽部进献上来的另一名少年清羽,找上了门来。 准确来说,那名叫清羽的少年,才是羽部真正要送到玄云宫的,而苏瑞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玄云宫附属的十二部迫于玄云宫威压,不得不每三年送上几名族中颇受看中的青年才俊。这些人到玄云宫来,就是给夜玄凌当奴隶的,然而毕竟都是世家公子小姐,哪里受得了苦,自然是要多派个小厮,负责伺候这些娇贵的公子小姐。不过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带上仆人,于是最后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挑选一些长相还不错,又不至于压过正主,还心甘情愿听使唤的随从,同样以进献的名义送往玄云宫。 玄云宫的规矩,是送来的人骨龄必须在三十岁以内,达到金丹期以上。苏瑞也算是个天才,现在骨龄二十岁,修为金丹后期,已经无限接近元婴期了,性格和善,为人机敏,羽部便将他派来,给清羽当随从。 “苏瑞,苏瑞……”那名叫清羽的少年呼喊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江洛云来到隔壁房间,那名叫清羽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此刻正披头散发,浑身衣衫凌乱的站在床前,对着镜子,颇有些不耐烦。见了江洛云进来,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可算是醒了。说昏迷就昏迷,这都快两天了。我还以为喊你,又听不见呢!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快来替本少爷更衣梳头。这些衣服真是烦死人了。” 清羽是羽部族长的小儿子,从小受着宠的,族长定了是他大哥,更没有他什么事了。修为是比苏瑞稍微差一点的金丹中期,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所以性子难免骄纵一些,又是被伺候惯了的,这会儿连穿个衣服都搞不清楚里衫外衫。 江洛云以前也是个世家公子的,自然知道独自在外,突然要学着自己打理一切,确实有些无所适从的。然而后来家中出了事,他独自一人上崇明山拜师,很多事情也就顺手了。再加上,从前那阵子跟着大师兄,也是替大师兄梳过头,穿过衣服的,此刻做出来,倒也不为难。 江洛云替清羽穿好了衣服,又拿了根簪子,替他束冠。 “你个笨蛋!别全束起来,跟个道士似的不好看。”清羽对着镜子嘟囔道,“今日可是要见宫主的,不打扮得好看一点,被宫主嫌弃了你赔得起吗?” 江洛云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这才从识海里翻出一些苏瑞的记忆来:夜玄凌是清羽的头号偶像! 本来羽部想送到玄云宫的人选并不是清羽,耐不住这名少年小时候见过夜玄凌一次,从此就心心念念想进玄云宫,奈何三年前修为还不够,不被玄云宫所接纳,直到去年,终于突破了金丹期,才央着羽部族长,把他送了上来。 大师兄不管在哪,都是魅力无穷啊。 江洛云欣喜地想。他不觉得有人仰慕大师兄有什么不对,相反的,不喜欢大师兄的人,一定是没有眼光的人。 江洛云又忍不住问识海中的那一丝神念:“前辈,您不觉得清羽其实更适合执行任务吗?”江洛云见那丝神念并没有要与他交心的意思,自然也不好直白的告诉他,自己也是崇明宗的弟子,已经认出了他。或许掌门会害羞的,还是暂且叫“前辈”吧。 “可惜他没死啊!”神念冷淡地说。一心想要接近夜玄凌,又带着崇敬之意,确实很适合,然而这样的人更容易被夜玄凌所影响。他需要的是心志坚定的大善之人。 “也是哦。”江洛云并不知道神念的想法,只想到,事情真的十分凑巧,苏瑞意外死亡,然后崇明长老动用了圣魂术,恰好招来了自己刚刚修补好的魂魄,意外复活了自己,这苏瑞的性格,又和自己有点像,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机缘吧! “小少爷。”江洛云边给清羽换了个发型,边打探情报,“今天我们就能见到玄云宫主吗?” 清羽给了江洛云一个“你这个笨蛋”的眼神:“我不是刚和你说过了吗?见不见得到宫主要看宫主心情的。各部每次送上来的人,宫主通常都会抽空见这么一次。只有小部分能入了宫主的眼,到内殿伺候,其他人只能在外围干些杂活。”清羽说着,眼神中透出“我一定要让宫主看上我”的坚定。 “小少爷加油。”江洛云微笑着给清羽鼓劲,“你可以的。” 这少年有些娇纵,带着点刺,却没什么心机。江洛云直觉的认为这是师兄能忍受的类型。嗯,所以他比自己还有机会。 相反的,自己这样性格柔顺的,恰恰是师兄最不喜欢的类型呢。以前仗着自己对师兄有过恩情,才勉强被留在身边。现在却什么也不是,肯定,更被嫌弃了。 这可怎么办呢? 江洛云挠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时觉得有些为难。 玄云宫,浮云殿。 玄衣黑发,软榻之上,夜玄凌凤眼半敛,松松散散地半躺着,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慵懒中带着点对无聊日子的厌烦。 进来汇报的下属已经在塌前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却好像被遗忘了一样。不仅不能开口提醒,还要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以免打扰了主上。这些年,主上的修为精进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性情也是越发的不可琢磨了。 “何事要报?”夜玄凌低沉的声音饱含磁性,又透着点漫不经心。 “白渊那边传书过来,表示一切进展顺利,准备半个月后回宫述职。天鼎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下属不敢拖沓,以最快的速度汇报了一些事情进展和情报,而后提醒道,“依主上吩咐,之前十二部送上来的人已经放出去了一些,今年新送上来的已经在外殿等候。主上是否抽空见一下?” “不见。”夜玄凌并不敢兴趣地冷哼了一声。 下属踟躇了一下,只这一下,便被夜玄凌发现了。 “怎么?谁又给你递了什么话?”夜玄凌瞥了下属一眼。 这一眼,眼角微勾,自是绝世风华,那下属却被吓得直冒冷汗,忙伏下身子:“主上明见!属下一心为主,绝无二心!不过是羽部族长那边递了话,让属下帮忙说项一二。属下哪有那个胆子。” “羽部!”夜玄凌嗤笑一声,并不放在眼里,“今年是送了什么人?” “是羽部族长嫡出的小公子,另外,风部嫡出的大小姐,今年也送来了。其他各部,今年照旧。”下属挑拣着夜玄凌或许感兴趣的人说。 “都是平日里护的紧的,舍得了?”夜玄凌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淡淡地道。 羽部的小公子清羽,自己倒是有那么点印象,嫉妒自己的大哥被族人看重,就蠢兮兮的端着架子有样学样,学得来皮毛学不到办事方法,愚不可及。风部的大小姐风溪也是有点印象的,长得差强人意,追捧的人倒是不少,眼高于顶,像什么来着,一只高傲的孔雀?说孔雀都是抬举了,起码孔雀开的屏还是美的。 夜玄凌翻着记忆,就这么把人都嫌弃了一遍! “为主上做事,是他们的荣耀!”下属回道。 一个两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些人什么心思,他会不懂吗? 夜玄凌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 这是……依旧不打算见? 下属没敢多加猜测,也不敢多做停留,就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浮云殿很远,才有人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龙大人,主上怎么说?” 龙宇已经收起了再夜玄凌面前的谦卑姿态,皱着眉道:“此事怕是不成。早和你说过,没人能左右主上的决定。” 恭敬说话的那人,正是羽部的族长。他叹了口气道:“也是为难龙大人了。只是我那小儿,一心痴迷主上,怎么说都不听。我也不是盼着主上能收下他,只是让小儿死心也好。” “风漠要有你这么识趣就好了。他倒是一心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入了主上的眼,最好能……再上一步。”再上一步是哪?那就是宫主夫人了!龙宇对此倒是有些不齿的。自己的主上修为虽然高,但年纪却比他们这些下属小了上千岁,那风部的大小姐风惜瑶,虽然看着年轻貌美,修为精进也还算神速,如今已近元婴期,但谁不知道,她的年纪比主上大了几十岁,此次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硬生生将骨龄压至三十岁以下。 “不说这些了,我请龙大人喝酒去吧。”羽部族长邀请道。 “不了,主上不喜我们与十二部有多余的交情。”龙宇直接拒绝。 两人互相告了辞。 正无聊的放任神念在整个玄云宫游走的夜玄凌,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中依旧无波无澜。这些无所谓的小事,并不能给他无趣的人生增添哪怕一点色彩。 他很无聊,无聊到……觉得该给这过分安静的三界制造点儿麻烦。 “小少爷,你别生气啊!她是故意气你的,认真你就输了。” 就在他准备收回神念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糯糯的,和声和气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令人觉得十分舒服,又不至于太过显眼,声音的主人眉眼弯弯,天生带笑,眼神清亮,仿佛藏着世界最美好朴质的模样。 夜玄凌蓦地坐了起来,手中的玉佩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发出“啪”一声脆响,一丝红光从他的眼中闪过。 突如其来的有了一股怒气,夜玄凌牙一咬,眼里有恨:“谁敢!” 谁敢碰触他的逆鳞,送来这么一个东西! 一阵狂风从浮云殿深处翻涌而出,带着磅礴之势,却在冲出殿门的一刹那,突然散了。 殿内的人拂袖站了起来。 “来人。” 第4章 宫主召见(上) “小少爷,你别生气啊!她就是故意惹你生气的,认真你就输了。” 江洛云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大师兄的神念,刚刚已经从他身上扫视过,并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此刻他正忙着安抚怒气冲冲的清羽小少爷。适才他陪着清羽出去走走,熟悉环境,不期然地遇上了风部的大小姐风惜瑶。 十二部同属于玄云宫,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多,两人也算是认识的,就算风部和羽部向来不对付,也不能闹到明面上来,所以清羽见了风惜瑶,也是要先问好的。 清羽虽然不高兴,也乖乖的喊了声“惜瑶姐姐”,而风惜瑶却冷傲着张脸,看也不看清羽一眼,就问旁边跟着她的一名年轻男子:“羽部已经没人了吗?玄云宫最低要求是金丹期,就真眼巴巴地送来了两个金丹期的废物过来。” 那名年轻男子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可不是嘛!看看其他部送来的人,最少也是元婴初期的。” 清羽气不过,上前就想动手,江洛云一时没拦住他,却是被玄云宫的侍卫拦住了,还被训斥了一顿,警告他:玄云宫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准随意动手! 而后,清羽被勒令回自己的院子里呆着,暂时不准外出。 谁都知道,玄云宫的侍卫是夜玄凌御用的,就算是十二部族长来了,多少也是要听从安排的,清羽自然不敢反驳,憋屈地回了院子,一肚子火没处使,只能胡乱发泄一通。 江洛云也有些闹不明白的,风惜瑶这个风部大小姐,向来比其他部的来的风光,风惜瑶完美的遗传了她母亲的出色容貌,又向来不吝于展现自己的魅力,在众多追求者之间游刃有余。这样一名注定会不平凡的女子,怎么也没必要去为难一个被宠得有点小天真的清羽呀!还做得如此明显,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拦着回了院子就开始发脾气,乱摔东西的清羽,从他手上救下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的,免得回头自己还得收拾。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清羽发泄过了,才往还完好的椅子上一坐,红着眼对江洛云说。 江洛云已经拿过来一块湿帕子,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手:“知道你还生气?” “可是我忍不住嘛。”清羽委屈地一撇嘴,任由江洛云帮他擦手,“风惜瑶和大哥他们一样,从小就很厉害,我连和他们比的资格都没有的。我听说风惜瑶也是宫主的爱慕者,又那么出色,可是她明明年纪已经不适合了,风部还把她送来。我,我比不过,怎么办?” 所以是……争风吃醋? 江洛云脑袋上冒出了一堆的问号。他以为清羽只是仰慕大师兄,想跟在他身边学点什么,原来还有别的意思。可是……他大师兄,不喜欢男的……吧!? 这样说也不太确定,毕竟那时候大师兄身边虽然也围着众多仰慕者,但是也没见大师兄对谁动心啊,待谁都差不多的样子。不过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大师兄要是开始喜欢男的,也不奇怪的吧。修真人不讲究传宗接代的,所以伴侣是男是女倒也随心。 若是师兄真的喜欢男的——江洛云别扭地想——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我觉得,”江洛云安慰清羽道,“不管你和风惜瑶谁比较厉害,在大……宫主眼里应该也没太大差别的。”大师兄都已经玄灵期了,一个金丹期和一个元婴期在他眼里,有什么分别吗? “可我听说,风惜瑶最近好像又突破了,现在是出窍初期了。”清羽不无羡慕地道。 “所以呢?”江洛云反问。 清羽抬起头来,嗤笑道:“果然也不如何的吧。宫主才不会喜欢这种高傲自大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哼!”自己这个随从说的十分有道理!若是宫主愿意的话,跨过几个境界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是不是恢复得有点快。 江洛云对这个羽部小少爷的情绪转化能力,简直叹为观止。不过,总算是好了啊。 江洛云不由笑了一下。 清羽突然偏着头,凑过来看江洛云,说:“苏瑞,我突然发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相貌清秀,长相不会太出挑,但在耐看,眉眼带笑的模样,不由让人觉得亲切。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侍从长得挺好看的,笑起来还……有点勾人!? “不好看,没小少爷好看。”江洛云忙道,在玄云宫中,这小少爷可是看谁都是情敌。 “嗯,我也这么觉得。”清羽得意洋洋地点头,不再纠结于此。 这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清羽朝江洛云点了下头,江洛云就自觉地向外走,开了门。 门外赫然是一名眉目如画的青衣女子,看穿衣打扮,正是玄云宫的侍女,修为远在江洛云之上。 两人互点了头致意,那名青衣侍女才说明了来意:“主上有令!请十二部新晋来客,即刻前往噬心阁面见宫主。” 江洛云左手握拳于右胸口,点了下头:“羽部听令!” 而后有笑着问:“我叫苏瑞,有幸得了族长的眼,才有机会来这儿。不知道仙女姐姐怎么称呼?” 是个有礼貌的!若裳暗自点了点头,便也答了:“奴婢若裳,公子直呼其名即可。”莫看这些人都是十二部的精英,到了玄云宫,便什么也不是。现在称公子小姐只是这些人还没正式入玄云宫,还是客人,自当客气一点。 “若裳姐姐。”江洛云给了个大大的笑容,问道,“我们初来乍到,路也不认得。敢问若裳姐姐,噬心阁要怎么走?” 若裳见江洛云长得讨喜,又嘴甜,就笑着指了条路:“从这儿过去,过那座桥。桥头有个乔老头,见人过桥就要讹上一笔,主上也不爱管他,你们要当心了。” “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我们可以备着的。”江洛云好奇地问。 “你这小孩,还是第一个这么问的。”那侍女笑着,点了点江洛云的额头,似乎颇喜欢江洛云这样实诚的性子,“乔老头也不爱金,也不爱银,更不喜欢灵丹妙药、玉石翡翠,就好一口精致的吃食。” 通常刚来玄云宫的人都自视甚高,瞧不起他们这些侍女,也不会多问,侍女们自然也不爱多说,难得碰到个乖乖巧巧的,告诉一声也无妨。 “谢谢若裳姐姐。姐姐忙,就不请姐姐进去坐了,我们这就去准备出发。”江洛云又一次谢过了若裳,又往她手里递了瓶中品混元丹,便转身回院子里,去同清羽回话。 若裳望着手中的混元丹,这混元丹是用来巩固神识的,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却是她确实用得上的。若裳不由地笑了下,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送礼的态度自然得好像这只是一种礼节性的教养一般。想着这少年只是陪族中少爷一起来的,主上定然是看不上的,到时候倒是可以让他跟着自己,给自己打个下手。这样边想着,边往下一个院落走去。 等江洛云将清羽从院子中拖出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这小少爷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心目中的玄云宫主,亢奋得不行,一套又一套的换衣服,摆造型,不停地问自己,看起来好看不。最后清羽提醒他,迟到了可能会被宫主嫌弃,这小少爷才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广袖云袍,不是很满意,但也还凑合的跟着江洛云出来了。 其实说紧张,江洛云也不遑多让的,他的一死一生,不过一瞬之间,死之前还是跟在大师兄身边的,所以对于他而言,不过才几天没见到大师兄,但是对于大师兄来说,却已经是一百多年后了。江洛云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好奇这么多年以后的大师兄,是什么样子的。 沿着鹅卵石小路,就走到了小河边,河上架着一座桥。玄云宫这河不一般,上面凝着结界,分出外殿和内殿,除非修为高过玄云宫主夜玄凌,否则除了过桥,没别的方法,如今已经有好些人被拦在桥头过不去,正吵吵闹闹的说着话。 “你这老头,这可是玄云宫!我们是玄云宫请来的客人,你这样对待我们,要是让宫主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一名青年男子骂骂咧咧地道。 那瘦瘦的乔老头,翘着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哦,那你去告状啊。” “这位老人家,请您让我们过去吧!宫主召见,去迟了,宫主怕是会不高兴。”一名女子温和地道。 然而还是没用,那乔老头嘴一撇:“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要过去,就得给我老头留点见面礼。” “我连狐玉都拿出来了,你也不要。”之前呛声的那名青年男子有些愤慨地说。 “一块破玉,怎么能算数?”乔老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我要的是你们最好的东西。” 第5章 宫主召见(下) “这可怎么办?”清羽皱了眉。 江洛云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走:“我问过了……我们去试试。” 两人来到桥前,江洛云松开清羽的手,恭敬地朝乔老头行了礼,说道:“老人家!我们想从这桥上过去,身上的玉石丹药您怕是看不上,我这有份市井里买来的果干,不知道您老人家有没有兴趣尝尝。”修仙之人大多选择辟谷,不吃凡间食物,只偶尔嗑个丹药。幸好这个身子的原主喜欢凡间的小食,空间袋里带了些果干糕点。 乔老头这才正眼瞧他们,从江洛云手中抢过果干,忙不迭地往嘴里扔,满意地笑道:“好!好!好!这才上道,你们想让谁过去,老头我就放谁过去。” 说着就给江洛云和清羽让了路。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头要的只是吃的,也没人有带食物的习惯呀!一时都看向两人。 “少爷?”江洛云有心要帮忙,不过毕竟自己现在是清羽的随从,不能随便行事。 清羽对江洛云的细心很满意,给自己大大长了面子。于是点点头道:“大家同是玄云宫下属,自然能帮则帮。不过风大小姐就不必了,想必也不稀罕。” 江洛云询问地看着乔老头,乔老头啃着果干,觉得相当满意,于是回答起来也很果断:“你们想让谁过桥,老头我就让谁过。” 于是除了依旧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的风大小姐,其他人也都跟着两人过了桥。 江洛云本想让清羽息事宁人,却无意间瞥见,风惜瑶望向清羽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江洛云心中膈应,顿时觉得她是配不上大师兄的,便也没再多言。 倒是过了桥后,临走前,从空间袋里多了拿了一包糕点,递给乔老头:“也没什么好吃的,希望您会喜欢。”江洛云这人就是这样,别人对他好,他就想翻着倍的回报。 乔老头乐呵呵地收了,拆开油纸,往嘴里丢了块糕点,含含糊糊地嘀咕了句:“洛洛真的越来越上道了。” 江洛云顿了一下,疑惑地去看乔老头,乔老头已经没事人一样又坐回桥头,翘着二郎腿啃糕点。 “苏瑞,快点儿。” 听到清羽的催促,江洛云没再多做停留,忙跟了过去。 一群人很快进了噬心阁。 所有人都在楼下大厅等候着。主厅为首的地方有一铺着兽皮的软榻,底下整齐的排列着两排座椅。然而所有人都选择站着,没有人敢坐下,也没有人敢高声说话。 风大小姐在一会儿后,也匆匆的赶来了。 众人又等了一阵子,才听到一名侍卫说道:“迎驾!” 所有人都单膝跪了下去,右手握拳,放在左胸的位置行礼:“恭迎宫主!” 一阵可怕的力量袭来,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甚至有些扛不住的,直接趴在了地上。那是来自高位者的威压,甚至可能不到三成,已经让所有的人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就好像死神的刀正搁在自己的脖子上。 江洛云就跪在众人中间,墨色镶着银边的长袍的衣角,沿着地面,从眼前拂过,衣服的主人在翘首以盼中,已在软塌上入座。 夜玄凌坐在主座上,并未收起威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跪在人群中的少年,觉得有些荒谬,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来与他开这种玩笑。 他是亲眼看着江洛云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的!那个心肠软得像团棉花,骨子里却一股子狭义的傻子,和妖族过个招而已,就用性命给自己冠了个“慷慨就义”的好名声,还是连魂魄都一起灰飞烟灭的那种死法。他花了好些年,才证实了那个傻瓜算是真的玩完了,连投胎转世的可能性都没有。 然而现在,正跪在下面,跃跃欲试地想挣脱威压,抬头来偷看自己的蠢货又是哪个? 夜玄凌当然知道,这个人不可能会是江洛云。妖族的散魂鞭是黄级灵器,灵器由高到低依次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天级灵器可以瞬间诛杀一名灵虚期以下的大能,并令其魂飞魄散。虽然当时使用这件灵器的妖族少主只有出窍期,但是当时夜玄凌也不过堪堪爬到元婴初期,就算是被灵器的器风锋扫过,也是救不回来的。何况自己亲眼看着那个蠢货正面迎上,身损不说,被称为“第二条命”的元婴也被打散,灵魂更是直接消散在天地间。 夜玄凌能够清清楚楚地回忆江洛云死时的每一个细节,就是过了一百多年后的现在,偶尔还会调出那段记忆的幻象,一遍一遍地看着江洛云在自己面前“死”了一遍又一遍,看着一旁的自己……瞬间崩溃的跪倒在地上,被一个境界低微的小妖一剑戳穿了胸膛。 那一段经历刻骨铭心到连自己都震惊的地步,震惊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人而浑然不觉,震惊自己竟然能够容忍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而现在……只不过是像而已,神识只不过扫过了一个和江洛云相像的人而已,自己竟就乱了方寸,并迫不及待的赶来了,竟然用的还不是□□,而是本尊。 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比认识江洛云的时间还要漫长三倍有余,自己竟然还没忘吗? 江洛云全然不知,自己在努力适应威压的时候,已经被大师兄在心底祭奠了一番。体内的金丹在急速地运走,直至身体在重压之下开始有了喘息的空间,这才有些余力,小心翼翼地,偷偷地,微微抬起了头,偷看了夜玄凌一眼。 一身墨色长跑,绣着银色魔纹,黑色长发只有一个精致的紫金玉簪束起,透着点慵懒。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唇有艳色,狭长的凤眼自然流露着些许张狂,好看得让整个屋子的俊美少年少女都失去了颜色。偏偏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戾气,彷如一把出了鞘渴血的凶器,哪怕是稍稍靠近一步,就会遍体鳞伤。 与江洛云在崇明宗里遇见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截然不同。然而江洛云却有一刹那的明悟: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兄!不拘泥于世俗,不屈服于规则的大师兄。在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偶尔与他独处时,大师兄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那么点张狂的气息,江洛云便从中初见了端倪。 也许并不是大师兄变了,是他们不知道大师兄本来的样子,或是不适应这样的大师兄。就像现在的自己,好像前天还在被那个严谨克己的大师兄鄙视进境太慢,才过了几天就骤然看见一个放飞自我的大魔头师兄,完全不能适应的好吗? 江洛云只是悄然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了,暗自嘀咕着:这么感觉刚刚那一眼好像有和大师兄对上?应该是错觉吧?大师兄明明在整理衣袍的袖口。 夜玄凌袖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袖口,又看了一眼那个酷似江洛云的少年,才收起了威压,淡淡地道:“起来吧。” “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两旁。 江洛云发现,无论是原本就仰慕大师兄的清羽,还是那位风惜瑶风大小姐,亦或是在场的其他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夜玄凌。这画面好像爹爹带自己去见泗水国的国王,上百个后宫嫔妃等着国王临幸时的场景。 大师兄这是在挑侍从呢,还是在挑后宫啊。 江洛云有些别扭地想。 他不知道的是,在很外人眼里,整个玄云宫就是夜玄凌的后宫。毕竟能入玄云宫,得夜玄凌青睐的只有俊男美女,连听候夜玄凌差遣的灵虚期暗卫,这种在整个修真界都极其缺少的顶级人物,也都是些长相好看的,放出去能迷倒一片的。夜玄凌组建这样一个玄云宫,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夜玄凌的目光扫过众人,却更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样,淡淡地道:“本座的浮云殿缺几个人。” 浮云殿?! 众人的目光立即灼热了起来。 玄云宫内宫有三殿七阁,唯有浮云殿是夜玄凌的私人住所,能进浮云殿的除了少数在夜玄凌身边伺候的人,就是心腹重将了。这些年无数人为能进一次浮云殿,不惜任何代价。而现在,他们刚到玄云宫就有这样的机会,此时不把握更待何时。 风惜瑶深吸了一口气,率先走了出来,向夜玄凌盈盈下拜:“风部风惜瑶请愿!必为宫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被抢了先机了! 清羽也立即站了出去,伏身下拜:“羽部清羽请愿,求宫主成全。” “炎部炎锋请愿……” “煌部…… …… 清羽给还愣着的江洛云打了个眼色,有点不满意自己这个随从怎么突然这么不识趣。 江洛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跪下的人越多,自己身上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其实内心里也是想请愿的? “快去!”识海里,掌门的神念催促道。 “羽部苏瑞请愿。”江洛云出列跪下。 苏瑞? 夜玄凌正轻点着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莫名的觉得没了兴致。 他站起身来,点了名:“风惜瑶、清羽、苏瑞、苍原。” 说完,便不在停留了,直接从噬血阁消失了。 竟然有苏瑞?另外三人被点名并不奇怪,毕竟都是这三部中的重要人物,但是苏瑞只是个随从啊!在心中默默嘀咕的人不止是本来打算将苏瑞讨来的花裳。众人自然想到,适才是这名叫苏瑞的少年帮大家过了桥,但更多的是想着,莫非主上近来更看重羽部? 更多的质疑却是不敢的。 在浮云殿听任,此刻负责此事的花裳站了出来,对众人道:“没被点到的客人,请回归住处,稍后会有人安排你们在外殿的职务。请被主上点到的四位贵客,随奴婢来。” 第6章 相认有风险 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所有人都默认浮云殿是不放新人进来的。从夜玄凌运五灵之石,造玄云宫以来,凡是入了浮云殿的,都是经过多番考验之人。只是十二部送来人,历来是放在外殿种花养草猎兽,做些杂事,稍有些能力或来历的,就发放到其他殿去,给众殿主打打下手。 这是还是第一次,新人直接入了浮云殿。对于宫主的决定,倒是没有人有胆子提出异议,倒是十二部知道后,不少人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次送去的人有机会留在宫主身边,人选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四人一路走来,身旁都是看着不动声色,却都用神念传声的讨论声。 那些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影响到江洛云,因为他还沉浸在刚刚见到大师兄的画面里。 他觉得大师兄好像比自己死的时候高了很多,不管是真实身高还是本身的形象。也比以前好看了,大师兄当时可是宗门内,大多数女弟子的梦中情人,现在更多了一股子轻邪之气,看起来挺勾人的。还有大师兄可能应该大约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苏瑞的样子和曾经的自己多像啊,若是大师兄还认得自己,怎么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也是啊!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比自己和大师兄真正相处过的日子还要多上十倍不止,大师兄不认得自己也是正常的。 然而若是说自己不觉得伤心,那绝对是假的!自己这一死一生,人间竟然早已物是人非。现在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唯一熟悉的人又不认识自己,原本不怎么熟悉的掌门倒是放了丝神念在自己的脑子里,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不会被利用了。哎!想想也是真的很头疼的。 “这是你们以后的住所。若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话,认了路,就回各自的院落去,收拾好行李过来。” 在江洛云发呆的功夫,花裳已经将几人引到了浮云殿偏院的住所里。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正中间是主厅,两旁各有两个还算宽敞的房间,房间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牌子,分别写着四个人的名字。 只有四个还算宽敞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分别写着四个人的名字。风惜瑶和清羽的房间在左边,江洛云和那个叫苍原的屋子则在右边。 “这院子是不是小了点?”风惜瑶有些不满意的蛾眉轻敛。 “在浮云殿,我们都只是宫主的仆人婢女,住的地方自然比不过你们做主子的时候!”花裳淡笑地道:“适才已经说过了,若是你们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的话,大可就此离去。宫主对十二部的人一向宽容,必然不会责罚的。但是一旦决定住进这个院子里,就表示你们服从安排。浮云殿有浮云殿的规矩,在这里,所有人都要忘记自己之前的身份。” “也就是说,我不能把随从带进来,还必须和这个小鬼住隔壁?”风惜瑶不满地说着,又轻视地看了清羽一眼。 “倒是委屈风大小姐了。”清羽讽刺地说。 “惜瑶姑娘说笑了。”花裳耐着性子微笑道,“从十二部入我玄云宫的,都是细心挑选的天才魔修,何来的随从?”这话透着点警告的意味。十二部给这些小姐公子安插随从的事从不摆在明面上,说穿了,就不好看了。风惜瑶自然也明白,就没有多言。 清羽皱了皱眉,有些困扰的看了江洛云一眼。无论是风惜瑶还是清羽,可能还有身边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苍原,都是从小被人伺候的命,哪里懂得伺候别人!但是这可是浮云殿啊!别说是当仆人了,就是当禁奴,很多人也是乐意的,可万一搞砸了,宫主一怒之下,尸横遍野,可不是说说而已。 作为一个曾经在大师兄身边打过多年下手,还算是会看人眼色的江洛云马上明白了清羽的意思,扬起了讨好的笑,对花裳说:“花裳姐姐,不知道我们能为宫主做些什么?” 说是讨好,却又不亢不卑的态度,花裳满意地对江洛云露出了点笑容,耐心地回答他:“自然是你们擅长的事情了。至于不擅长的,该学还是得学。不如你们先告诉我,你们能做些什么吧!万一主上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清羽出自羽部,在漂浮术上颇具功底;风惜瑶可以风里塑柳叶风刀,伤人于百米之外;来自苍部的苍原善于借力,可以借用同等及以下境界的修真者,所使出的所有招数;至于江洛云…… 感觉这些人只是说出了擅长的范围,并没有说出自己隐藏的招数,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厉害了。江洛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招数,想了想道:“我会收拾房间、洗衣、做饭……”自己是来当仆人的,会这些总没什么错吧? 清羽可能觉得这个苏瑞给自己丢人了,于是半捂着脸。 花裳倒是颇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吩咐他们回各自之前的院落,收拾好东西,就来入住。 江洛云跟着清羽往原来的院子走的时候,还在想着是不是和师兄相认一下比较好,毕竟师兄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欺骗自己。然而很快的,发生了一间事,让江洛云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这还要从他们出院落的时候说起。 当时清羽正带着江洛云要过桥,走到桥头的时候,一名玄云宫的黑衣护卫,正拖着以为鲜血淋漓的修士模样的人,也要从桥上过去。 乔老头拦着不让过桥,理由是那人身上全是血,太脏了,会弄脏自己的桥,很难洗干净的。 清羽显然不太喜欢见血腥,臭着张脸,撇开头不去看那护卫和显然被收拾了的人。 江洛云倒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个被拖着的人相貌周正,一身广袖白袍,一看便是人界正道之人。然而明显内丹被废,就剩吊着的一口气在。内丹被废有多痛,江洛云是不知道的。但是当时自己元婴被废,那种从灵魂上彻底被撕裂,分割成尘埃大小的无数块,真的是太痛了!痛到哪怕现在稍微一回忆,都觉得难以忍受,怀疑自己当时到底哪来的勇气往剑上挡。这样一想,不免还有些同情这人。 “太脏了!太脏了!不准从桥上过!”乔老头不高兴地说。 “哎,乔老头,我们也不乐意的。”那黑衣护卫叹着气说,“你回头引些河水洗洗不就好了。” “洗洗!洗洗!”乔老头跳脚,杨起巴掌就往黑衣护卫头上拍,“你们这群人,一点都不尊重我这个死老头,总拖脏东西从我的桥上过。”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近些年来,宫主身边总是来来去取好几个不怕死的人,大放厥词说要拯救宫主,让宫主脱离魔道。”黑衣护卫感慨着说,“咱们宫主是魔界的骄傲,怎么可以随便就脱离。再者说,魔界怎么了,魔界可比那人界逍遥多了。喏!这不是又来了个不怕死的,非说自己是宫主的旧相识,从那崇明宗来的。整个玄云宫谁不知道,宫主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来攀关系的,所谓的旧相识。向来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不,抓了这么一个,都跑浮云殿来了,幸好没惊动宫主就让我们给废了。按理说,不是我玄云宫的人都不该过你这桥。现在人是在浮云殿被我们抓住的,乔老头你包庇罪犯,宫主知道了,说不定要罚的。” “得得得,你过,你过。”乔老头最后不情不愿地让了路。 那边江洛云听得有些后怕。没想到大师兄现在那么讨厌旧相识啊。刚刚看那人是生面孔,估计是在自己之后进的崇明宗。从认识的角度来说,人家日期还比较近,大师兄都不想认了,自己这样要是上赶着和大师兄相认,有可能会被剁了。 想着刚刚那人内丹被废的模样,江洛云就怂了。 那边,乔老头大方的给江洛云和清羽放了行, 清羽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黑衣护卫与乔老头的对话,这会儿倒是和江洛云聊了起来。 “那位就是太遭人惦记了。”清羽有些敬畏地不敢说出夜玄凌的称谓,“我之前听父亲说过,这些年有不少人都在试图接近那位。之前就有一个,魔族的少年,听有些能力的,也给办过几件漂亮的差事。那位本来是有重用的意思,经常把人带在身边。后来玄云宫准备拿某个世家开刀,那人却突然哭闹着让那位不要杀生,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开玩笑的吧?我魔族向来以杀修魔,随心所欲,哪能容他说什么是什么。于是最终还是惹怒了那位。据说那名魔族少年到了最后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宠了。” “那……那名魔族少年后来怎么样了?”江洛云小心翼翼地问。 “据说被顺手扔进了千年寒潭,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估计就算没死,没有大造化也无法从谭底再爬上来了。”清羽无所谓地耸耸肩。 江洛云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决定自己还是应该闭紧嘴巴!重生一次也是不容易啊!大师兄固然重要,保命也是要紧的。寒潭什么的,还是太冷了啊。 第7章 三殿七阁 花裳让四人回去收拾东西,事实上,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身处于修真界,又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就算是只依附于羽部的苏瑞身上,都随身带着储物空间。 储物空间属于炼器的一种,同样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在修真界稍微有点修为的,都会给自己准备一个空间储物器,随身带些秘籍、丹药、法宝。比较普遍的是“黄”级储物空间,大多是做成荷包,挂在腰间或藏进衣服里,储存空间大概也就一两平米。达到“玄”级的储物空间,要么大到百平米,要么就是可以滴血认主。至于“地”级的储物空间,通常掌握在宗门或大能手中,拥有空间特性。“天”级储物空间就更少了,那都是能装下天地灵脉的灵器。 原主苏瑞倒是得到了一枚玄级的储物空间戒指,那枚朴素无华的银色戒指还是这次要入玄云宫之前,羽部族长特地赏赐予他的。只有十来平米,但胜在可以滴血认主。可以滴血认主的储物空间,对于苏瑞这样没有太过强大的资源的修真者而言,已经算得上相当丰盛的奖励了。众所周知,不可认主的储物空间是任何人都可以打开的,而能够认主的储物空间,在认主之前和普通储物空间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随意被打开的,而一旦认主,除非主人死亡,否则谁也无法取出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储物空间相比于灵器还是有区别的,储物空间并不消耗主人的精血,而灵器认主却是有限制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绑定诸多的储物空间,却不能绑定过多的灵器。 重要的东西都在储物空间里装着,四人是犯不着跑这一趟的,花裳的意思,应该是让四人回来同各自的部族交代一声,在此之后,除非夜玄凌有吩咐,否则四人必须与十二部暂时完全斩断关系。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四人,连同一起送来的其他十二部的人,也是同样的待遇。不被宫主选中,并不代表着他们可以回去,或是没有别的好处。这玄云宫中,除了浮云殿,还有二殿七阁呀! 对于玄云宫的三殿七阁,江洛云只从苏瑞的记忆中得知,三殿七阁正是世人畏惧玄云宫之处,却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现在身处玄云宫,自然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于是江洛云便开始缠着清羽恶补常识。 苏瑞这个随从是临行前父亲塞给自己的,清羽没能带上惯用的人,本来是有些不满意的,不过这两天发现自己这个随从会看眼色,脑子也机灵,倒是用得挺顺手的,知道他之前在族内也不过是个散养的修士,对玄云宫不了解也是正常的,加上接下来他要同自己一起进浮云殿,若是行为出错,那也太丢自己面子了!所以也就耐着性子,为苏瑞做了一番详解。 修真界各宗门大多是分内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享受更好的资源,可以拜入内门长老门下,是宗门代表,而外门弟子皆为储备力量,为宗门干些杂货,有能力的才能入内门。这种情况,在玄云宫,却出现了偏差。 从表面上看,十二部算是玄云宫外门,而玄云宫内的三殿七阁算是内门。然而玄云宫作为一个百年来新兴的魔族门派,并且宫主还是半路入魔,不算正宗的魔族,自然就和其他门派不一样了。在魔界,倒是不存在排斥新兴魔族的现象,相反的,魔界以强者为尊,只要你够强,就有人服你。夜玄凌初入魔界,就被闲得发慌,又好奇心满满的众魔挑衅。夜玄凌也是来者不拒,从小喽啰一路收拾到魔尊级别的魔物,这样以暴制暴的性子,没有在魔族倒是不会积怨,反而深得众魔欣赏,后就有原本发展得就很不错,又被夜玄凌收拾了一顿的魔界家族前来投靠,也就是现在的十二部。本来会有十三部、十四部的,但是十二部的人觉得够了!征得夜玄凌的同意,将新要加入的部族赶了出去。 后来夜玄凌集齐“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孕育的五行灵石,引一洲灵脉入地基,化混元五行阵,又耗费了诸多天材地宝构建了现在的玄云宫。耗费这么多这样建起来的玄云宫可是不一般啊!五行自动运转,无需再耗费人力物力,还可引日月星辰之力,化为灵气,生生不息。 玄云宫出世,一些魔界中的贵族老祖就闲不住了,死皮赖脸的往玄云宫凑——“死皮赖脸”这个词是清羽用嫌弃的语气强硬的加上的——单打独斗的话,夜玄凌自然是不怕的,但是这群人为了能入玄云宫享受天地灵气,硬是不要脸的联合在了一起,最后不知道对夜玄凌许诺了些什么,不胜其扰的夜玄凌大手一挥,就有了现在的三殿七阁,分别是:浮云殿、诛魔殿、离殇殿、琼玉阁、噬血阁、通天阁、艳幽阁、魍魉阁、逆转阁、烈焰阁。这三殿七阁内所住之人,随便放一个出去,都是能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之人,所以即便这些祖宗们只是跑玄云宫来养老的,在外界看来,夜玄凌的形象无疑更诡谲莫测起来。 所以十二部被要求隔几年就送一批人来,倒不是夜玄凌要拿这些人来要挟十二部,而是三殿七阁偶尔也需要些人打个下手什么的,外宫也需要些人修修树枝扫扫地。没点能力的普通奴仆在玄云宫里呆着,随便哪棵老树掉个灵果下来,都能把人砸死,长得不好看的进了玄云宫,哪天碰上身为魔族还给自己的殿取名叫“诛魔殿”的老祖看到了,一个不高兴就给灭了。所以十二部想不上点儿心都不行。 不过送人来也不是全没好处的,要是被这个殿那个阁的随便哪个看上了,哪怕只是跟在身边一阵子,对于修行都有天大的好处。秉着往里“送魔而不是送魔头”的原则,十二部送去的都是各部精英,当然,除了自家继承人。毕竟继承人要继承家中魔道典籍,还要管理偌大一个家族,在退下来之前,不宜枉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没被宫主看中的人也不见沮丧,毕竟机会还有那么多,完全可以其他一殿七阁碰碰运气的嘛。你说还有一殿?算了吧!“诛魔殿”根本不是魔应该去的地方,去那就是给诛魔老祖送魔头的。 知道得越多,江洛云越是觉得现在的大师兄就是那“美人如月隔云端”,可望而不可及。而这个看起来这么漂亮的玄云宫,听起来又那么危险,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哎! “也不必如此沮丧。”掌门的那丝神念说道,“你能这么快就进入玄云宫的最难进的宫殿,已经是迈进了最难的一步。本……本人甚是满意。”要知道,有些还没开始行动,就死在半路上了。 啥?掌门师尊刚想说的是“本座”吧?还有自己真的不是要来感化大师兄的啊!自己……自己暂时也是不知道要做什么的。 “我觉得大……大宫主现在这样挺好的,有那么大家子要养活,应该没空出去祸害人间。为什么一定要感化他呢?”江洛云不解的问。世间之魔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大师兄? “你不熟悉他,所以还懂。”掌门的那丝神念,用一种与小朋友说话的语气道,“世间众生,有善必有恶。有人享人间极乐,有人救众生之苦。但有一种人,无善无恶,全凭一时喜恶,偏有天妒之资,足以轻易踏破虚空,这种人不死不灭,成善成恶全在一念之间。当他拥有大无畏的力量,这一念是善还是恶,就关乎天下苍生。” “你认为夜玄凌是最后一种人?你认为他有可能会毁天灭地?所以要算计他?”江洛云从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来,“你不怕,正是这种算计,在最后一念之间,把他推向恶吗?”他已经从幻境中看到了大师兄一路走来经历的事,就算掌门师尊说的是真的,那算计也只会火上浇油,于世无益。 本来一直对掌门师尊保有敬意的江洛云表示,从今天开始,不喜欢掌门师尊了! “我如此说,自然是因为我知道。这已经是最无奈的一种办法了。”掌门的那丝神念叹息着,没有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江洛云也不想在和掌门师尊说话了,自己对大师兄的印象并不会因为这几天所见所闻而有所动摇,别人说的是别人眼里的大师兄,自己要凭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判断。 还在和羽部另一名一起进玄云宫的人说话的清羽,突然被气呼呼的随从拖着就往浮云殿走。 “蠢奴才!你没看见我正和我族兄聊天吗?”清羽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们赶紧去浮云殿吧!花裳姐姐不是说,收拾完就过去吗?说不定还能见到宫主。”江洛云说。他就是突然迫不及待想见见大师兄。 这个说法深得清羽的心。他满意的点点头说:“说的对,我们快走吧。” 第8章 师兄毛病多 大师兄现在是宫主了,哪是那么好见的啊!就算是同在浮云殿,但是浮云殿也是很大的,大殿和大师兄的寝室他是去不了的。 江洛云正坐在小河边的一块较平整的石头上,右手支着下巴,左手熟练的打着一个又一个的浣水诀,宽大的木桶中瞬间水波汹涌,将一堆衣服带水卷起,又打着圈儿落回桶中,又重新卷起,就这样周而复始。 没错!江洛云在洗衣服。 修真之人,哪有几个衣服是用洗的,大部分修真者要么潜心修道,要么忙着四处找人打架,衣服脏了,大都是捻个洗尘诀就解决了,干净又整洁。但是宫主大人不喜欢呀!宫主大人的衣服一定要用河水洗涤,阳光晒干。夜玄凌初建玄云宫时,负责洗衣的仆人偷懒,用了洗尘诀,硬是被宫主大人发现了,直接一掌杀了,从此再没人敢在这件事上偷懒。光是要人工洗净晒干还不够,还不能是女孩子洗,嫌弃女孩子身上有香味,洗的人不能直接用手碰衣服。总之怎么龟毛怎么来。 大师兄这毛病其实很早就有了,但是也没有现在这么夸张。每次都是拧着衣服往自己手里塞,让自己帮他洗,有时候自己忙着练剑没空,顺手打个洗尘诀,他也就冷哼一声,虽然不怎么高兴,也不会那么多要求。许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想要求多一些,也是没人敢拒绝的。 “好呀,洗个衣服还偷懒。”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一旁响起,“小心我和花裳姐姐告状哦!” 江洛云吓了一跳,手中动作却是没乱,只直起身来,转过头去看,那是名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孩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饱满的小嘴,眉眼清亮,一笑起来,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声音好听的像百灵鸟。 江洛云认得这个女孩,这是浮云殿里的奴婢,名唤“花衣”,昨日,花裳带四人见过的。这浮云殿里,可以直接见夜玄凌的只有五名奴婢,以“云想衣裳花想容”来命名,又剔除了“浮云殿”的“云”字后,分别是:花想、花衣、花裳、花花、花容。据说现在其他人都出去办事了,宫里只剩下花衣、花裳两人。 “花衣姐姐!”江洛云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没偷懒。” 花衣蹲在江洛云面前,抬眼,好奇的将江洛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有……哪里不对吗?”江洛云低头看了看自己。 “哪里都不对。”花衣点点头,认真地道,“我们浮云殿是比较缺人,因为宫主讨厌人多,这次宫主一次招进来四个人。你知道其他三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江洛云回答道:“清羽是羽部族长的小公子,风惜瑶是风部族长的长女,苍原来自苍部。” “苍原是苍海那个老头的私生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几日前,苍海才求到我这儿来,想让苍原进宫里学点儿东西,这事各部还不知道。”花衣直言不讳地道,然后继续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江洛云。 江洛云明白了。这三个人进浮云殿虽说意外,但也并不是太过稀奇的事情,唯独自己这个羽部排不上名号的人,才是特例。这样一想,不免心中微荡了一下:难道师兄认出自己了? 可是想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你有什么特别的吗?”花衣继续盯着江洛云看。 江洛云自己也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从小出身修真世家,一路走得很顺,直到家中发生变故,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或许应该愤世嫉俗,励志复仇,可是这一切变故的主因,皆是父亲年轻时造了虐,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那个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人,比自己更可怜,细想来也无仇可报。而后,自己又顺顺当当的进了修真正统的崇明宗,刚要开始经历外门的坎坷,就被报恩的大师兄直接带进了内门,然后跟着大师兄吃香喝辣,直到人妖两族大战,自己魂飞魄散,然后又在一百多年后,重生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那大概是命特别不好,但运特别好? 江洛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起来,还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我相貌普通,修为普通,性格又绵软不抢眼。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运气好?” 花衣“噗嗤”一笑:“难怪花裳喜欢你,你就是特别实诚。” 江洛云闻言,也是不由笑了,没想到是得了这么个评价。不过不算太奇怪,以前在崇明宗的时候,长老们就常说他是个“老实孩子”。 阳光透过树缝,落下点点斑驳的光晕,照出了树下的清隽少年和明艳少女,两人相视而笑,溅起的水花波光粼粼,这样一幅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 浮云殿内有人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前一秒还笑着和江洛云说话的花衣,脸色突然白了起来,慌乱的站了起来,而后恭敬地对着主殿的方向鞠了一躬:“奴婢遵命。” 江洛云猜,应该是夜玄凌突然给花衣递了什么指示。不过,这不是自己能够打听的,也就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低头打了个手诀,将洗好了的衣服从桶中提了出来,手一抓,衣服瞬间干了大半,沐浴着阳光,悬浮在半空中。 江洛云做得十分认真,以至于做完这一切之后,回过头,发现花衣还站在一旁时,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花衣的表情和江洛云其实也差不多,既好奇又惊讶。 花衣对江洛云道:“你忙完了吗?忙完的话,先跟我走吧。” “去哪?”江洛云问。 “去主殿。”花衣边说着,边侧了身让开道,示意江洛云同行,“我们边走边说。” 江洛云打了个手诀,清理好自己衣服上的水渍,这才跟上花衣的脚步。 花衣笑意盈盈地对江洛云道:“没想到你对生活技能的一些术法,倒是挺熟练的。” 江洛云略有些腼腆地道:“觉得挺实用的,就学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法术,真正能平山填海的大术法,却是学艺不精,贻笑大方了。”这一点,还真的是,无论自己是江洛云,还是苏瑞,都是完全一样的。 “叠衣、穿衣、束发,你会吗?”花衣问。 江洛云觉得这话问得奇怪,这不是最基本的技能吗? “看来是会了。”花衣稍微松了口气似的道,“主上适才传音,令我去狐族走一遭。我原是跟在主上身边,替主上束发更衣的,通常不怎么出任务。你知道的,主上不太喜欢人,所以浮云殿人少,这次出去,需要有人先顶上我的空缺,我适才就觉得,你挺合适的。” “我?”江洛云有些惊讶。 “怎么样,就帮姐姐一把吧!”花衣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洛云,配上原本就可爱的外表,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极具杀伤力的,何况江洛云还只是个少年,拒绝的话,真的是完全说不出口。 “花裳姐姐说,我是要帮宫主洗衣的,除非她允许,否则不能随意接受其他人的调遣。”江洛云有些抱歉地道。 “没事,没事,花裳那边我去说就好了。”花衣有些催促地道,“这会儿主上正午睡完快起来了,你先跟我到主殿去,试着做一下,如果宫主满意了,花裳说不定还得谢谢你。走嘛,走嘛。” “那……那好吧!”江洛云点了头。 花衣松了口气,忙拖着还有些一头雾水的江洛云往主殿疾行而去。 花衣说的当然不全是实话,她是接了主上的吩咐要出去办事没错,但是让这名有趣的少年暂时顶替自己,却是主上点名的。还要求自己不能实话实说。这名有趣的少年,说不定还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有着非凡的运气!主上可是少有点名让谁伺候的时候,何况是还是名新人。 江洛云没想过,为什么花衣刚接了个传讯,就突然萌生了让自己替代她工作的念头,又那么刚巧,主上午睡起来了,可以去试试。这一切来的突兀,也没有任何值得江洛云深想的地方,毕竟大师兄现在当自己是陌生人呀!就算是大师兄认出了曾经的自己,那也应该要么相认,要么相杀,要么把自己赶出去,不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操作。 江洛云几乎是被花衣推着,踏进了江洛云的卧室。 卧室的门槛有点高,江洛云踏进去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踉跄了半步,以至于连屋内的东西还没看清,就忙着收拾自己凌乱的脚步。 “花衣,这么蠢的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一个熟悉又有些冷漠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 花衣一脸惨不忍睹地看了江洛云一眼,心中默默地吐槽,想说:主上,这么蠢的人,不就是英明神武的您点名要的吗? 江洛云闻言,倒是没觉得受伤,只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丢脸了,微微有些羞愧地抬眼去看夜玄凌:“抱歉,失礼了。” 多年以前,那个在街上撞了自己的小孩,也是这样一副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明亮得好像容不下一丝人间烟火的双眼,歉意地看着自己,说着:哎呀,失礼了! 花衣扯了扯江洛云的袖子,示意江洛云行礼。江洛云刚要跪下,就听到大师兄说话了。 “你来,替本座更衣。”夜玄凌声音冷淡,不起一丝波澜。 第9章 试探 夜玄凌一身素色内衫坐在床边,墨色长发披散,神情冷淡地看着江洛云。 江洛云曾经设想过这样的场景的!在未来的某一天,大师兄升任了崇明宗掌门之位,还是那样英俊好看,他会一口一个“本座”的支使着自己为他更衣束发,而自己,可能因为修为不到家,等到大师兄成为掌门的那一天,自己已经白发苍苍,就像现在的崇阳长老一样。然后他给大师兄更着衣,听着大师兄数落自己这做的不好,那做得不对。 现在大师兄已经一口一个本座了,却和自己设想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江洛云走了过去,拿起了架在一旁用银色丝线绣着魔纹的黑色长袍,来到夜玄凌面前。 花衣没想到主上会直接让江洛云上手,而自己这一路上还没来得及和江洛云讲解要注意的事项,一会儿要是主上怪罪下来可就糟糕了。主上虽然不至于喜怒无常,动辄要打要杀,但也不是什么和善好相与的,做错的向来往重了罚。若是这少年犯了忌讳,主上是不会因为少年是新手就轻轻放过的,罚了也必定连带着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着,花衣的脸色不由得白了白,想出声提醒,却因为当着主上的面而不敢随意出声。 江洛云伸手要将还坐在床边的夜玄凌拉起来。花衣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想着,这下子完了完了! 却意料之外的没听到主上的怒斥声,相反的,主上他他他……他还配合着站了起来,还朝自己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 花衣立即吓出了一声冷汗,慌忙跪了下来,低头不敢再看,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还是说,主上只是一时来了兴致,想逗他玩?不管是哪种情况,显然,由不得他人置啄。 正在专心为夜玄凌更衣的江洛云自然什么也没发现,他熟练地为夜玄凌罩上了外袍,又整理好了衣领,开始为夜玄凌系上银边腰带。夜玄凌配合的半张着双手,任由江洛云施为。江洛云整整比夜玄凌低了一个头,替夜玄凌整理衣物时,整个人更好像是被夜玄凌虚抱在怀里似的。 那双张着的手始终张着,夜玄凌低头看着江洛云的发旋,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底,略有红光波澜而过,却又趋于平静。 江洛云替夜玄凌整理好腰带,又熟练地帮夜玄凌将衣服整理得宽松些。世人皆以为崇明宗新一代高徒夜玄凌是个严谨律己的翩翩君子,却不知夜玄凌天生就不喜欢束缚,又要端着首徒的端庄,于是在穿衣上就动了些小心思,外表看着严谨,其实内里宽松,当时人人都称赞,门中就只有大师兄穿衣最好看,广袖清风,飘飘如谪仙。 “好了。”江洛云抬头对着夜玄凌一笑,却见夜玄凌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糊里糊涂的好像又一次被拉回了现实。大师兄已经不是那个大师兄了呀! 江洛云忙收起一瞬间露出的落寞神色,说道:“主上请坐,容属下为您束发。” 夜玄凌却自己取了根簪子,往一旁的软榻上随性地一靠,一手揽起自己的长发,一手拿着发簪,随性一盘,就束好了发。只是简单的动作,由夜玄凌做起来却十分地写意。 “你可以走了。”夜玄凌说。 咦? 江洛云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大师兄让自己走,那……那就只好走了呀! “属下告退。”江洛云行了礼,往外走。 才发现花衣不知为何已经跪在门边,半身伏在地上。自己满脑子都是疑问,却又不好多问,只能先出去了。 夜玄凌目送着江洛云离开,半天才开口:“他是谁?” 花衣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忙答道:“他叫苏瑞,骨龄二十岁,实际年龄也只有二十三岁,父母是羽部管辖下的一对普通农民,七岁觉醒了水系灵根,就被收进了羽部。父母在一次打斗中不幸丧生后,就一直留在羽部修炼生活。上等资质,虽然没有得到太多的资源,却凭自己的能力修到了金丹后期,再积累一阵子,就可以突破元婴了。” 花衣说完,微抬起头,见夜玄凌的手指还在敲打着扶手,知道主上想听的不止这些,忙接着道:“入宫之前,属下已经探查过了,苏瑞为人胆小谨慎,和羽部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咸不淡。这次羽部族长穆羽会送他来,一方面是他的资质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他无根系牵扯,能为自己所用。” 敲打的手指并未停下,花衣紧张得直冒冷汗,忙又道:“听羽部的下属说,刚入宫那会儿,苏瑞突然昏迷了,据说没多久就醒了。花裳去探过,发现确实是入宫前有些奇遇,从金丹中期,跨越到金丹后期,基本上到达元婴期的临界点,但也不算稀奇。经此奇遇,似乎性格也比之前开朗了不少。属下几番观察,觉得,此人并无异常。倒是先前,主上召见时,众人要过桥,只有苏瑞给乔老头送了点心。乔老头不仅放了行,还准他随意带人过河。” 夜玄凌敲打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花衣这才松了一扣气。 “你说那桥,他过的?”夜玄凌问。 “是。但据奴婢所知,那是因为唯有苏瑞一人事先问过了花裳,已经知晓乔老头喜欢什么。”花衣道。 “你说,他在奇遇之后,性格有变?”夜玄凌又问。 “这个奴婢不敢肯定,平日里与苏瑞交往的人并不多,应该只是比较健谈而已,单看羽部小少爷清羽那边,似乎并没有觉得苏瑞有异。”花衣道。 “很好。”夜玄凌微点了点头,“明日起,让他搬到偏殿来,你去花想那边报到。退下吧。” “奴婢遵命!” 花衣略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喧嚣了片刻的寝宫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了夜玄凌一人。他墨色的长袍垂地,松松散散地透出些随性来。江洛云忘了,夜玄凌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在人前端着庄严的崇明宗宗主首徒了。现在的夜玄凌,就算是穿着外袍,也常是不系腰带的。 修长的手指勾着衣袍的一角,夜玄凌看着被系好的腰带,看得有些入神了,想松开腰带,又不知为何,懒得动弹。就好像春日午后的阳光突然照进了屋里,晒了一小会儿,就懒洋洋地不想动了。好一会儿,夜玄凌才启了薄唇。 “羽部……崇明宗……水灵根……奇遇……”夜玄凌慢悠悠地说着,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脉络在脑中勾画,唇角慢慢的勾起,却是笑了,“还有你,江洛云!”那不自觉勾起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浸染双眼,就被抿起的唇压了下去,那笑容的主人蹙了蹙眉,忍不住对自己冷哼了一声。 江洛云离开夜玄凌寝宫时还有点不在状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来。 他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正想得入神,不知从哪扔来了颗果子,正朝着他的脑门砸来。 江洛云反射性地伸手,抓住了果子,困惑地抬头,正见清羽坐在一棵樱桃树上,朝他扔果子。 “小少爷。”江洛云露出了笑来。 “别!现在我们一样的,你还是叫我清羽就好了。”清羽不高兴地说,“要是让花裳听到了,又该训我了。”说着从树上飘了下来,手上还拿着个装满了樱桃的果篮。 “你这是?”江洛云看着清羽手上的篮子,有些不确定地问。 “摘果子。走吧,一起回去。”清羽便说着,边问道,“听说你被分去为宫主洗衣服了?花裳还真的是物尽其能。你说你会洗衣清扫,就差你去洗衣。我说漂浮术不错,就让我上树摘果子。苍原的功法奇特能模仿,就让他去给侍卫们当陪练。你知道风惜瑶做什么吗?” 江洛云摇摇头,表示自己还真不知道。 清羽嗤笑了一声:“听说她求着要去给宫主当贴身宫女,被花裳给拒绝了,说她还不会伺候人。她不是说她能御风吗?这不,让她去殿门口扫大门去了。据说最近门口落叶多,不好扫。”清羽的话里,多少透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反正他和风惜瑶是完全不对付了。 “可惜了。”江洛云真挚地说道。风惜瑶原就是天之骄女,何必让自己受这种罪呢!不过,也许人家有更高的追求,不像他这样,随意而安得,让大师兄都嫌弃他是条翻不了身的咸鱼。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宫主。现在在浮云殿,机会应该更多了吧!”清羽话语里透着的渴望,让江洛云完全说不出口告诉他,自己刚刚才从夜玄凌的寝宫里出来。 “还是苍原好,给侍卫们当陪练,最起码能增长武艺。我可没听说过摘果子可以涨修为的。”清羽叹息着说。 但很快的,在他们见到被侍卫们抬回住所的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苍原之后,从小没受过苦的清羽果断的选择闭上了嘴,不再多话。好像突然发现摘果子其实还是一件蛮有建设性的工作。 当然,那是在花裳来住所之前。 花裳来到住所,带走了一个人,说是主上要他去伺候饮食起居。 那个人,就是江洛云。 第10章 不详的预感 离开时,清羽看他的表情,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庆幸的是,花裳并没有给他道别的时间,直接就带着他离开了。 “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洛云在识海中郁闷地道。虽然他也没有想掌控什么现状,但事实就是重生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点儿脱轨。换句话说,虽然他是想接近大师兄,但是好像自己还没开始行动,就莫名其妙地被推到大师兄身边去了。 “不祥的预感?并没有啊。”掌门的那丝神识冷静地道,“夜玄凌并没有对你产生杀念,你做得很好。” 这样的表扬一点儿也让人高兴不起来好?自己根本什么都还没做。江洛云虽然以前和掌门不熟,但也听宗门内的长老们偶尔说起过,说掌门一心修道,并不怎么管宗门琐事,当时同意接任掌门之位,也是因为师兄弟几人都不想接任,最后抽签决定了。所以掌门这人,闭关修道的时间更多些,有些古板,遇事冷静客观,有些不通情理。 换句话说,就是:掌门的某些判断是完全不可信的。 对此,江洛云决定还是自救吧。 “花裳姐姐,”江洛云嘴甜地笑着问,“为什么会突然调我去服侍宫主?” “不是你做了什么吗?”花裳反问江洛云。花衣忽然匆匆来找自己,说主上要让苏瑞暂时替代她的工作,又匆匆离去,说是奉了主上之命,去濛都找花想。华裳心中警觉:这个苏瑞只是刚到玄云宫,才没几天的功夫,先是从众骄子中脱颖而出,入了浮云殿,侍从房还未住热,又马上被主上钦点,就近伺候。要知道,主上虽是魔界新贵,性情已经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就是他们这些从玄云宫初建就跟进来的老人,在主上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一点出错。最开始的时候也想用新人,但是新人往往不知主上脾性,哪怕稍微有一点儿触了主上逆鳞,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不知轻重,又惹主上不快,所以就算主上本人,也不愿意用新人的。 乍一听花衣告诉自己,主上要让苏瑞就近服侍,花裳就生了警惕之心,觉得这个人一定不单纯,说不定之前表现出的老实乖巧都是骗人的。能入得了主上的眼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单纯之人。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江洛云被花裳的话吓了一跳。 江洛云自认为人低调,表现得也不突出,没有哪里能够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除了苏瑞的相貌与江洛云相似,而江洛云是玄云宫主夜玄凌的师弟。不过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师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认出自己的样子。如果真的认出自己,不是应该直接和自己相认吗?如果不是……难道……只是因为苏瑞长得和自己相像,所以大师兄想就近观察? 想到这种可能性,江洛云就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如果大师兄还记得自己的话…… 这样一想,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是之前在桥头上看到的那个鲜血淋漓的“旧人”。金丹破碎呀!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的金丹期!他是有想过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接近大师兄,然后和大师兄说出实情的。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机会,唯一一次机会还是今日午后见到大师兄的时候。想想那个旧人,在想想被扔了寒潭,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的那个曾经得宠的魔族少年,再想想自己好像还是颗别人安插来算计大师兄的棋子……这样一对比,好像认不认回大师兄也没那么重要了!大师兄明显现在过得很好,而自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 江洛云那副“我也很意外,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的神情,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你什么都没做?”花裳狐疑地问。 “没有啊。”江洛云老实地说,“我听从花裳姐姐的安排,在洗晒衣服,然后花衣姐姐就来了,聊了几句,花衣姐姐就说她有事要出去,让我暂时接手她的活计,还领我去见了宫主。” “你见了宫主?”花裳惊讶地道。 “是!”江洛云继续说道,“宫主刚午休醒来,我替宫主更了衣,宫主就让我走了。然后,我就等到了你,你说让我搬到偏殿。花裳姐姐,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两个人都带着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在一刹那间,江洛云似乎看到了花裳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讶,然后态度自然地转开对视的目光,声音有点颤抖地说道:“主上既然这么决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只是下属,不应质疑。你快跟我来吧。” 江洛云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却一时想不出来,只觉得花裳似乎也有点不太对劲。 咦?自己为什么要用“也”呢? 待要细想,花裳已经开始和他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了:“……主上有事喊你,要随传随到,绝对没有主人等仆人的道理……晚上窗帘不能放下,对着月亮的那扇窗要打开……主上不喜欢房间里有花,不要在房间里摆弄花花草草……” 江洛云一边惊讶,一边叹息,惊讶大师兄真的越来越难伺候了,叹息自己竟然对大师兄保留下来的某些习惯感到十分熟悉。 就这样一路聊到了偏殿,花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有点担心江洛云没记住,会惹出什么麻烦了,或是……那位怪罪下来就…… 然而江洛云已经有点晕乎乎了,花裳再说下去,自己可能要开始记不住了!这比被逼着背心法口诀还要复杂!他需要的是一枚记忆玉珏,自己可以在遗忘的时候随时翻阅,然而对此花裳是拒绝的,也许大概可能是因为,宫主大人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这么难伺候!当然,后面这个猜想来自于江洛云。 花裳只送他到门口,朝寝宫主殿的方向拘了一礼,就对江洛云道:“你自己进去吧!这间偏殿以后由你自己打理,偏殿里的传音灯要随时点着,宫主那边,必须随传随到。我与你交代的话,也要记住。” 之后的,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花裳在心里说。 江洛云点点头,知道花裳肯交代这么多,也是为了自己好。 江洛云送走花裳,独自一人进了偏殿。见到偏殿的样子时还是愣了一下。在崇明宗当弟子的时候,外门弟子的待遇,与浮云殿侍从的待遇相当,几个弟子一个院落,有各自的房间。内门弟子则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分配一小块灵田,用于种些灵药、灵食。撇开掌门长老们各有一座山谷不说,就属大师兄当时的待遇最好,他的院落,比其他人的大上十倍,特别是灵田,要雇佣十几名外门弟子,才能管理好那些灵田。。 现在自己进的这个偏殿,比起大师兄当初那个也是不遑多让,广阔的灵田绵延数亩,新翻的赤金土上还未种上任何灵植。 这么多的地,让他怎么办?浮云殿缺人,狂缺!但是宫主不让招啊!刚刚在路上花裳已经小小的抱怨过了。整个玄云宫,灵气比外界更充沛百倍不止。这里的灵田,哪怕是一小块,都足够让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 还有赤金土。这种纯属性的土壤,是少有的能培养出天级材料的土壤,多少人趋之若鹜都难一小撮,在这里却是成亩成亩的存在。 然而就这么空着呀,什么也没种的空。 才刚踏进偏殿的江洛云,就觉得忧心得不得了。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坐在一座巨大的金银灵宝山上,愁人的是,宝藏太大,宝藏的主人似乎觉得这不过是一堆石块,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花。大师兄简直太浪费了! 院子里已经如此了,屋子里不会更离谱吧?带着担忧的心情,江洛云快走几步,踏入了屋子,然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屋子倒是还好的,除了建房子用的材料是万年东青木,床有水火两种极温属性之外,倒也没有太离谱的东西。 江洛云四处看了一下,才发现床边挂着的传音灯。那是一盏兔子形状的小灯,灯光白玉般透亮,衬得那只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显得十分憨态可掬。 传音灯一般用于修真者之间互相传递消息,到了这里,倒是成了夜玄凌召唤他人的工具。放在此处的传音灯是单向的,里面注入了主人的一丝灵气,能够向拥有者传递主人的意愿。据说能得到夜玄凌传音灯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个直接服侍夜玄凌的人之外,也就只有夜玄凌十分器重之人。 其实大师兄完全可以放出神念,直接召唤他人的。以前大师兄要招自己做什么事的时候,可是从来不用传音灯的。江洛云如是想。 江洛云又检查了一下,确认灯下的柜子里放着充足的二级灵石,才松了口气。 往传音灯上的凹槽里又扔了两颗灵石,江洛云这才坐在床榻上,撑着下巴,开始认真的盯着传音灯小兔——发呆。 第11章 大师兄的花 大师兄什么时候才会传唤自己? 不对,大师兄万一传唤了自己,自己该说些什么? 自己是这是要就近伺候大师兄的。说紧张吧,倒也不至于,毕竟之前还蛮习惯跟在大师兄身边忙里忙外的。但是,花裳又告诉自己说,不能随便和大师兄聊天,江洛云想着,两个要朝夕相处的人,却不聊天,那多尴尬呀!大师兄这是入魔后遗症吗? 这样想着,不由有些担心地蹙起了眉。 “别怕。”识海里的那丝掌门神念说。他见江洛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以为他是怕了。也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异界灵魂到了这个世界,能够那么快的进入角色,又接近目标,已经实属不易了,现在要和目标朝夕相处,又见到了之前那些实践者不太理想的下场,被吓到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么能不怕呢?”江洛云自然而然地答道。据他从掌门给的幻象中看,大师兄入魔入得有些突兀,说不定还带了不少的后遗症,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夜玄凌虽心有魔念,行事乖张,现今却还不是嗜杀成性之人。我引你们的魂魄入世,虽算不得什么善意,却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来送死的。”掌门的那丝神念道。 “你们”这个词已经曝露了被复活,送往夜玄凌身边的不只自己一个了,掌门前辈!而且“现今”这个词似乎也有待商榷。 “现在不是,以后是啊。”江洛云唉声叹气地道,“我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棋子,蜉蝣撼大树,哪有那么容易?” 掌门的神念却不开口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是已经发现了江洛云在试探。 待江洛云再要开口,桌上的传音灯却突然闪了闪。 夜玄凌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你来。” 低低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让江洛云从床上立即蹦了起来:“主主……主上叫我了!” 有点紧张的江洛云还是捕捉到了传音灯中的位置信息。 “去吧,莫怕。”掌门的那丝神念,如同一名合格的长者一般,安慰江洛云。 不是怕,人家只是紧张。 之前见夜玄凌的时候怎么没那么紧张?因为之前都有人陪同呀!而这次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自己要独自一人面对黑化的大师兄了! 江洛云到时,夜玄凌背对着江洛云,临湖而站。 湖水深不见底的黑,湖中间是一堆白骨累起的假山,假山之上,长着一棵嫩绿的小树。这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湖,那棵看起来很鲜嫩可爱的小树苗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植物。 江洛云没有犹豫的跪下行礼:“主上!”江洛云表示跪一下大师兄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回想被大师兄支使来支使去的历史,回回都给跪了,现在不过是真跪,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 大师兄身上还披着自己之前给穿上的墨袍,只不过腰带已经不见了,松松散散的,黑色的长发披下,几乎垂到了地面,和那黑黢黢的黑湖几乎连成了一体。此刻的大师兄看着不似之前见到的那般慵懒,反而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茶。”夜玄凌冷淡地开口。 江洛云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见一旁的玉制的桌几上,已经放好了精致的茶具和茶叶等一应物品。 他走过去,熟练地摆好杯子,打了个手诀,将水烧开,洗杯子、放茶叶,沏茶。内心暗叹,果然,学好生活小法术还是很有必要的。 恭恭敬敬地奉上茶,夜玄凌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微微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恶来。 哦!看来这茶是还算满意了。 在江洛云眼里,他大师兄只要不挑剔,基本就表示满意了。 “去,给葬骨花浇个血。”夜玄凌朝白骨上的小树苗抬了抬下巴,示意江洛云去做。 什么?浇水还是浇血?江洛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夜玄凌。 “血。”夜玄凌不容拒绝地朝一旁点了点。 江洛云往刚才没注意的草丛里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个浇花用的壶。凑近要去拿,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飘散了出来,空气中弥漫出铁锈般的锈甜气息。 “这是什么血?”江洛云拿起装着鲜血的水壶,警惕地看向夜玄凌,忍不住问。 夜玄凌也在看他,如墨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倒是没有拒绝回答:“人血。” 江洛云拿着水壶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不赞同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直勾勾的看着夜玄凌。 “嗯?”夜玄凌不容拒绝地看着他,又像是在等他发表什么高见。 江洛云没什么想说的,因为他大师兄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不想人问。于是抿着唇一脸不高兴的提起水壶……不,是血壶! 那潭墨色的湖水,看起来深不见底,距离湖中心用白骨堆积起的假山,还有个几米的距离。江洛云脚尖点地,一个轻旋,如同一朵慢慢飘起的云,轻身飞起,上了白骨假山。 “你会纵云梯?”脑内的掌门那缕神识惊讶地问。 江洛云前脚刚踩上一块头盖骨,被掌门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脚底一滑,差点连人带壶一起摔到湖里去。江洛云一个旋身稳住了身形。 哎呀!他不小心忘了,纵云梯是崇明宗的内功心法,而且貌似还是掌门崇元首创,苏瑞是不应该知道的,他作为一个“外界来的灵魂”也是不应该知道的。江洛云偷偷的回头看,发现大师兄正忙着喝茶——应该可能大概是没有看到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江洛云对着掌门的那丝神念装傻充愣,“可能是你说的那什么纵云梯太出名了,苏瑞偷学的,也有可能你看错了,这只是类似的功法。反正我是不会的。” 掌门的那丝神念似乎信服了,提点道:“你最好不要在夜玄凌面前使用纵云梯,纵云梯是崇明宗的基础心法,夜玄凌在入魔之前是崇明宗的核心弟子,你要知道,他现在对于故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若是被注意到了,可能会认为你是有意接近他。” 我可不就是有意接近他吗? 江洛云心想着,之前被派来接近大师兄的人是都打着旧人的名义吗?要不大师兄为什么对旧人如此反感。 江洛云在白骨堆积的假山上爬了几步,就感觉出了不对劲来,这些白骨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坚硬,反而有点软。骨头算得上是十分坚硬的东西,最多就是干了碎掉,也没听说过会变得像泥一样软呀!江洛云不信邪地弯下腰来,用手指戳了一下面前的一个坚硬的头盖骨,手指瞬间就陷进去了。然而,他眼看着一条嫩绿的根须,从白骨中探出头来,巍颤颤的抖动着翠绿的根须,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可爱——这就是大师兄说的葬骨花吗?还只是幼苗啊!还远不到开花的时候吧! 咻—— 又一条嫩绿的根须从旁边的骨头里探出来。 咻咻咻——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无数条的根须从骨堆里蹭出来,那些白骨柔软如泥,丝毫没有被破开的痕迹,根须更好像是从白骨上长出来一样。 一条根须突然从骨堆中抽长,成了一条藤鞭,瞬间朝江洛云抽了过来—— “小心身后!”掌门的那丝神念忙提醒。 江洛云迅速弯身绕过,顺手打过去一个定身法诀,那条藤鞭迟缓了两秒,又扬鞭抽了过来。于此同时,在江洛云旁边的另一条根须也从骨堆里伸了出来,跃跃欲试,还有第三条、第四条…… 要糟! 江洛云往左边一闪,藤鞭落下,整片白骨假山都塌了一边,江洛云见缝就蹿,躲得十分狼狈,头上又一道鞭影落下…… “火诀!”掌门的那丝神念还在旁边不靠谱的添油加醋。 江洛云简直给跪了!忍不住对着掌门的那丝神念吐槽:“我要是把这葬骨花给弄死了,信不信夜玄凌能把我和之前那个倒霉家伙一起扔寒潭?”这株植物看起来就是大师兄的心头好,连人血都弄来了,要是自己不小心给弄死了,估计大师兄得生气。大师兄生起气来已经不是闹着玩的了,何况还是入了魔的大师兄。 江洛云迅速抓过一条藤鞭。 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嘶……这棵看着软萌的植物一点都不好惹。 江洛云忙着松手,御起风诀,迅速飞起,手中沉甸甸的血壶,提醒了他。江洛云躲着藤鞭,纵身到了白骨山的顶端,提起血壶,劈头盖脸的朝那株摇曳着嫩绿的枝叶,看起来单纯无害的植物倒去。 渴血的葬骨花被血淋到的那一刻,终于镇定了下来,享受地吸收着新鲜的血液,所有伸延出的藤蔓慢慢的缓了下来,绕着江洛云周围晃了晃,似乎同意饶过这个喂养人,这才缩了回去,将根须藏进了白骨里。江洛云似乎看到了葬骨花原本寥寥无几的叶子旁,又噌地冒出了一片新叶。 “你被骗了!”掌门的那丝神识说,“这些不是人的血,只是荒兽的血,应该都是七级以上的荒兽。” 所以这是被大师兄给骗了吗? 江洛云撇撇嘴,纵着风,提着空了的壶,飞回了岸上。 岸边,夜玄凌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似乎这才有空看过来,对着衣衫凌乱,显得略带狼狈的江洛云道:“太慢了。” 江洛云放下了壶,看了看凌乱的自己,十分诚恳地点头表示同意:“嗯,主上说的对。” 第12章 身份有异 被骂了丝毫不觉得生气,还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来。真的是……乖得让人没办法下手! 夜玄凌的视线扫过,看见了江洛云左手手心,被葬骨花的根系灼伤的那道伤口,顿时心生了不悦:“过来。” 正蹲在湖边洗手的江洛云有些疑惑,自己是太慢了惹大师兄生气了吗?不过还是听话的站起身来,走到夜玄凌面前:“主上?” 夜玄凌不由分说地抓过江洛云手上的左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江洛云无法挣脱:“这么笨,哪来的?” “啊?”江洛云慌张地道,“我……我从羽部来的。” 哎!虽然不算对大师兄撒谎,但也算是隐瞒了,江洛云紧张得咽口水。 夜玄凌的指尖在江洛云的伤口处点了点,一道黑色的气缠上了江洛云的伤口。 “啊——”江洛云忍不住疼痛的喊出声来,脑子瞬间炸裂了一般,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伤口。那道黑色的气息比葬骨花灼伤更加疼痛,带着刺骨的寒气从伤口处钻入体内,仿佛要冻伤并撕裂自己一样,他脚一软,就要倒下。 夜玄凌似乎也吓了一跳,马上收了手,揽住江洛云,手腕一转,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样的物体,“啪”一下拍入江洛云的掌心伤口处。 一股暖流从伤口处钻入,江洛云的身体迅速回暖,体内的黑色气息也瞬间消弭。 江洛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夜玄凌搂着怀里,左手还被夜玄凌握着,伤口已经消失痊愈了。 这个姿势有点囧,但是大师兄正一脸不悦的瞪着自己,江洛云表示自己一动都不敢动。一遇上大师兄就怂这种事,他没办法的,大师兄每次看到自己都很不悦,他也是没办法的。 “你不是魔族。”不悦的大师兄说。 “什么?” “什么?” 江洛云同脑中那丝掌门的神念同时惊疑地发出声来。 夜玄凌视线挑高,准确无误地盯着江洛云的脑门,好像要透过躯体看穿他的灵魂一样。 江洛云并没有发现夜玄凌的凝视有什么不对,相比之下,他更惊讶于自己不是魔族这件事。或者说,苏瑞不是魔族?不对啊,从自己接收的苏瑞的记忆来看,苏瑞应该是一个原生的魔族少年才对。 原生的魔族和人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魔族的生存环境要比人族更残酷一些,魔族做事风格更张狂无忌。人魔妖三族的修炼方式同样靠的是天地灵气,但是内心功法各自不同,人族是正气、魔族是邪气(又叫魔气)、妖族是妖气。苏瑞自小修行的就是魔气,若他是人族,应该不至于自己不知道啊。 江洛云转念一想,就明白大师兄并没有骗自己,适才他是想用魔气帮自己修复伤口,但是却起了相反的效果。自己是人族,只能用人族的治愈术,若是用的魔气,自然要借着葬骨花残留的魔气,一同侵蚀自己的身体。最后反而是那白色的光球救了自己。 “所以……”夜玄凌对着江洛云露出了一点笑来,“你还要在我身上赖到什么时候?” 啊啊啊!这是见大师兄以来,大师兄第一次露出点笑!可是这笑怎么看着那么好看,那么邪气,那么……危险。 危险! 江洛云迅速从夜玄凌的怀里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对……对不起,那个……谢谢主上帮我疗伤。“ “怎么蠢成这样?”夜玄凌冷哼道,“连自己是魔族还是人族都搞不清楚。”不肯对自己说实话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陷害了还不自知。这么愚蠢的人类,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死个十次八次的,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要捡回来放在身边? 江洛云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夜玄凌的鄙视,只能露出无辜的表情来。 他在脑中询问掌门的那丝神念:“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确定你找的躯体没问题?”、 脑内掌门的那丝神念却好像不存在一样,安静的一句话都没说。 “前辈?前辈?”江洛云又多问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回答。 见江洛云已经在自己面前发呆了,夜玄凌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往江洛云的额头点了一下:“犯什么?去,本座要沐浴。” 江洛云捂着被戳的额头,傻愣愣的回道:“哦,好。”过去一百多年了,怎么大师兄还是喜欢戳人的额头。 这样想着,就听话的一溜小跑去为夜玄凌准备沐浴要用的东西, 夜玄凌望着江洛云跑远的背影,搓了搓刚刚戳过江洛云的手指,目光有些幽深,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夜七。” 一道黑影飘下,跪在夜玄凌身前:“在!” “我要日辉精魄,越多越好。”夜玄凌命令道。 “是!” “另外……”夜玄凌停顿了一下,才道,“在我的寝宫里,放一朵般若花。” “是!” 尽管今天的命令有些奇怪,夜七也不敢多问,接了命令,就迅速离去。 远在玄云宫地界之外,临近崇明山的一个小山庄里。 一个穿着灰色带兜帽斗篷的身影,从旮旯小巷里穿梭而过,迅速闪进了一栋别院里。 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衫,银色长发束在脑后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院中。这是一名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子,几乎可以用“温润如玉”来形容,之所以没有用上这个词,是因为男子含笑时,隐隐有些不怀好意。他负手而立,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有人要来,正在耐心等待。 进来的人迅速地在银发男子面前站定,脱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刚毅的男人的脸,左脸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侧的眉心处,一直划到左边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吓人。 “主人!玄云宫的人已经找到附近了,我们该走了!”戴着兜帽的男子恭敬地道。 “一株凝魄花而已,玄云宫竟然为此追寻了几十年。”银发男子轻笑着,似乎觉得颇有趣,“我真是好奇,那位血煞魔主到底想复活谁?” “主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戴着兜帽的男子问道,“既然那位血煞魔君需要凝魄花,而我们有正好有,为什么不能以此为礼,和玄云宫交个好,以后也方便行事。”他并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要因为一朵凝魄花,躲躲藏藏这么久。 “这凝魄花,得来也是个巧合。”银发男子轻笑着说道,“也许也是天意,我尚且年幼之时,曾引一己私怨,害了一名无辜的孩童。那是个很好的孩子,明是非、懂谦让。说真的,见惯了黑暗的人,见到这样干净的孩子……”若不是想保护他,就是想好好看着他,看他经历了人世黑暗后,能成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总之……欠了些因果,于修行不利。”银发男子简单地略过道,“既然得了那株凝魄花,也算是天意让我偿还因果,顺手就用掉了。至于那位血煞魔君,听说他的下属最近在苍黄海那已经找到了一株,应该不至于与我们为难。” “主人,用掉了?”戴着兜帽的男子倒是吓了一跳。要知道,凝魄花虽然是传说中的天级上品灵药,但是若想用,不仅要有足够的天材地宝,更重要的是自身的修为必须在玄灵期。据他所知,主上的境界应该还在灵虚期,与玄灵期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要知道,或许一个金丹后期能够打得过一个元婴初期甚至中期,但是越到后期,跨越境界越是不可能的事情,灵虚期到玄灵期的巨大鸿沟在于,十个灵虚后期都不见得打得过一个玄灵初期的修真者。然而,自己的主人,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表示做到了。 “的确是难了点。”银发男子淡淡地笑着,依旧透着股不可捉摸,“也是我要复活的这人命不该绝,恰逢有人用了圣魂术,而他本身有奇遇,竟在此处将魂魄凝聚得差不多了。”他说着话,手指却敲了敲腰间的一条黑色长鞭。 那是一条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黑色长鞭,鞭柄上刻画着妖族符文! 如果夜玄凌在这里,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当年抽杀了数万人族,更让江洛云丧生其锋下的妖族圣宝——丧魂鞭! 戴着兜帽的男子并不认得此鞭,正想发问,突然插进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恩公?” 戴着兜帽的男子闻言望去,只见一名少年从屋内走了出来,逆着光,看不太清楚长相,只能听出少年怯怯的声音。 “怎么?”银发男子微笑着回头问。 “恩公是打算要走了吗?”那名少年问道,“可要带我一起走?” “自然是要一起走的。”银发男子点点头答道,“你除了和我走,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还是说……你反悔了?” “不!我们魔族向来说到做到。”少年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你救了我,我答应让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反悔。” “既然如此,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银发男子说着,笑着喊出了少年的名字,“苏瑞!” 第13章 同眠 还在纠结苏瑞为什么不是魔族的江洛云,正忙着给夜玄凌温酒。 夜玄凌想要沐浴,倒是不用烧水、准备浴桶什么的。浮云殿内殿中,有夜玄凌独属的天然温池洞府。江洛云一进洞府,就感受到了比其他地方更浓厚的灵器,甚至自己金丹后期的修为,隐隐有了浮动,似乎要突破瓶颈,再上一层。这归功于这条不知何处引来的温泉池,以聚灵阵法搭造的石碓将整个池子围了起来,池底铺满了药玉与火焰石,引一条灵力充沛的活水由洞府深处而来。 这洞府门口常年有药童驻守,一方面守着火焰石,确保温度适宜,另一方面,也是随时为玄云宫主的驾临做好听任差遣的准备。 江洛云要做的,只是拿好换洗的衣服,再温一壶陈酿,放在池边。江洛云想了想,决定给大师兄多备一些点心。江洛云本身是个小吃货,最爱各种人间美食,所以也是当年崇明宗内少有的一个为了口欲不肯辟谷的典范。崇明宗都是修士,倒是有个膳房,却是少有开灶的时候,膳房内有一常年不出山的崇能长老,据说和掌门崇元同辈的,平生没啥大追求,就喜好自己做些美味的小吃。吃货和吃货总是很容易有共同话题的,于是江洛云很快地和崇能长老“勾搭”在了一起,没事就找他学些小食,顺道还学了几门术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崇能长老算得上江洛云的师傅了,只差个拜师仪式而已。 不知道崇能长老听说自己的死讯时,有没有伤心到。 江洛云突然想着,然后转而又想起刚刚没有回应的,脑中的那丝掌门神念。 “前辈!我不是魔族吗?”江洛云试探地问。 崇元的那丝神念沉默了许久才道:“应当不是。”崇元分出这丝神念,主要是用于监督这些受召唤的魂魄。虽然召唤的都是些大善之人,但也指不准其中会不会藏匿一些经历过死亡后产生邪恶想法的灵魂。崇元分出自己的神念,在每个异界魂魄的身上都留了一丝,旨在若是这些受召唤的异界魂魄做出有损此界稳定之事时,将其抹杀。自己只是分出了神念,真正召唤魂魄入死体之事,却是崇阳与暮雨二人做的。此间是不是出了何种变故,他却是不知道的。 崇元的这丝神念进了玄云宫内宫之后,就与本体暂时失去了联系,他有预感,本体察觉之后,定然是派出了新的神念企图进入玄云宫内宫,但是却进不来的。 夜玄凌现在的境界是玄灵期,修为远低于自己,照理说就算来的只是自己的一丝神念,夜玄凌应该也拦不住自己的,然而这玄云宫必然有些诡谲手段,能够将自己牵制其中。更令崇元的这丝神念在意的是,刚刚自己在夜玄凌面前同这少年说话时,夜玄凌好像瞬间察觉了,有一刻,崇元的这丝神念,几乎以为夜玄凌竟然通过识海看到自己了。 “你们做事真粗心!”江洛云在那边客观地评价道,“连自己选的躯体是魔族还是人族也搞不清楚。作为一个人族,在满是魔族的玄云宫,可是很危险的。”而且还被宫主发现了,大师兄没有直接杀了自己或是扔出去,已经算他幸运了。 “是我们的过失。”崇元的那丝神念平和地认了错,“我希望你能接近夜玄凌,改变他,并不希望你为此送命。”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召唤异界人的魂魄,是为了不负起此界的因果,但并没有要让他们送命的意思。 江洛云没想到掌门还对他道歉了,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在指责你,我只是觉得应该更谨慎些。” 江洛云没有再得到那丝神念的回复,可能是因为夜玄凌来了。 夜玄凌从洞外缓步而来,脚下却是踏着虚空,不曾着地。 夜玄凌走到温泉池边,江洛云自觉地走了过去,惦着脚,替他宽衣。 长发被放了下来,解下外套,而后是中衣,然后只剩下里衣了。 江洛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紧张,他的手有些僵硬的解开了夜玄凌里衣的腰带,正要帮他脱下时,夜玄凌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心微热,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江洛云疑惑的抬头,只看到夜玄凌棱角分明的下颔,和微薄泛红的嘴唇。 “可以了。”夜玄凌看着他,神情在雾气之下显得更加莫测,他说道,“去替我把床铺好。” 大师兄这是害……羞吗? 江洛云偷偷的想着,然后听话地回了声“好的,主上”,就踏着小步伐,向着温泉洞府外面走去。 出洞门前微微侧头回看,透过洞府中袅袅的雾气,似乎看到了大师兄脱下了里衣,后背闪过一抹红艳的光……一定是错觉吧。 夜玄凌的寝宫与上次来时并没有太大区别,有些空旷的屋子,摆着一张大床,床边一侧有个软塌,临着一个雕花小窗,塌边有个茶几。屋内简单的几个装饰物,便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了。 江洛云替夜玄凌铺好床铺,正想着应该在此处等着大师兄,还是到温泉洞府去给大师兄更衣,视线就被床边的一株白色的花吸引住了。 这花刚刚在这里吗? 江洛云朝着花瓶走了过去,玉色的花瓶里养着一株雪白的花,形状似莲花一般,花瓣却是细小的白,透着点莹莹的光。 “…………主上不喜欢房间里有花,不要在房间里摆弄花花草草……” 花裳之前交代的话语从自己脑中闪过。 不是说房间里不能有花吗?咦?这花透着股沁人的清香,江洛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股香味儿,就好像冬雪初化,阳光洒下,嗅到了来自春天的气息…… “这是般若花,小心……” 江洛云好像听见脑中,掌门的那丝神念正在对自己说话,然而已经听不到了,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倦意,眼皮缓缓地阖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不远处,泡在温泉中的夜玄凌缓缓地睁开了眼,从温泉中站起身来。若是江洛云此刻就在这里,定会被夜玄凌的样子吓一跳。此刻,夜玄凌的双眼呈现出诡异的红,脸上、躯体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血红色的伤疤,每一条伤疤上,都像被岩浆烫过一样,狰狞可怖地冒着火炎。长发无风而动,很快的去了水汽,披散在背后,遮住了所有的伤疤。 他一步一步地从温泉池中走出,身上的伤口就好像突然被附上了一层伪装,瞬间消失不见了,眼中的血红也沉淀了下去,依旧如同子夜的天空一样濯黑。 勾了勾手指,衣服就穿在了身上,依旧是松松垮垮的模样,透着股慵懒。 他身形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寝宫中,沉默地望着依旧躺倒在地上的人。 记忆中的江洛云,和现在的模样,其实差不了多少:阳光少年,透着点天真,却又执着而善良。在某些时刻,他就像一道光,照进黑暗里,瞬间让自己觉得有了被救赎的可能。 然而……救赎?自己需要吗? 从来很讲究的夜玄凌在江洛云的身边席地而坐,袖长的手指,抚摸过他的眼、鼻,慢慢的滑过脸颊。 “你来得有点晚了。”夜玄凌轻声地说着,手指慢慢地抚摸着江洛云的脖子,轻轻的,似乎在想着,从哪下手,比较合适。 崇元的那丝神念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夜玄凌是真的有了杀气!就在他以为自己带来的这个少年就要成为下一个丧生者时,江洛云动了。 他转过头,在夜玄凌的手上蹭了蹭,如同一只毫无防备的小宠物,正在想自己全身心依赖的主人撒娇,还呢喃了一声:“唔……师兄说得对。” 夜玄凌的心一颤,手不受控制地顿住了:这人……只怕不仅抓住了自己的七寸,还随时都可以使劲儿往下掐,而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可……糟糕得很! 那边,江洛云又砸吧砸吧嘴,嘟囔了一声:“好吃!” 夜玄凌不由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洛云的额头,蹦出了一个字:“猪!”自己在这人心里的地位,大概和食物也差不了多少。 而后……有些认命的伸手,将江洛云整个抱了起来,转身走到自己的床前,慢慢地将人放在了刚铺好的丝被上。 看了看睡得有些入神的少年,夜玄凌手一抓,那个装着般若花的花瓶就被拽了过来,安稳地落在夜玄凌手中,而后化成了一道幻影,消失不见了。 要让一个修士昏迷的方式有很多种,少有的几种不仅不会伤到道体,还能清理体内经脉,有助于提高修为的,般若花就是其中的一种。 做完这一切之后,夜玄凌也翻身上了床榻,迟疑了一下,便伸手将江洛云抱在了怀里,头与头靠在了一起。 夜玄凌听着江洛云轻轻浅浅地呼吸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的脸庞,缓缓地闭上了眼。 还能怎么样呢?先……这样吧。 第14章 突破元婴 江洛云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气流转,迅速的钻进体内,缠绕住丹府内那颗浑圆的金丹,金丹迅速的旋转吸收灵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整个丹府撑涨起来,最后承受不住的,整颗金丹碎裂开来,化作了粉末,从丹府内冲出……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金丹碎裂的过程如此的熟悉。果然,很快的金丹碎化的粉末在丹府外,化作了一颗莹莹灵丹,上冲至中宫位置,瞬间霞光满室,遍体生白。很快的几个周转,腹内叠起了层层莲台,灵丹归于灵台中心元神处,需养命胎,进而胎化元神。 元婴期! 江洛云从沉睡中醒来,入眼的是雕花木床的床梁,白色的纱帐垂落,上挂着个小巧的饰品,红色的缨穗垂落,一个铃铛被风一吹,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正是在自己现在住的偏殿中。 “呀,这是元婴期了。恭喜恭喜!” 一个轻笑的声音传来,江洛云忙从床上翻坐起来,见是花裳正给他打了盆水进来,拿了块毛巾给他。 “花裳姐姐。”江洛云忙唤了一声。他听得出花裳是真心实意地恭喜他的,自己虽然进阶到了元婴期,境界依旧比她低了不止一点半点。江洛云隐隐觉得,在夜玄凌身边的人,至少也有接近灵虚期的修为。在崇明宗,为数不多的几个灵虚期,都是宗内德高望重的长老。放眼整个修真界,人、妖、魔三界,也不过万人。 “修为到了也不当心,怎么伺候着主上,就突然入定,突破境界了!”花裳指责道,语气里更多的是好笑,少有严厉的意思。 江洛云自己也有点恍惚,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在主上屋里看到了一盆花,然后嗅着花香就突然突破了境界? “花裳姐姐,你不是说宫主不喜欢在室内养花花草草吗?”江洛云问道,“为什么我在主上的卧室中,看到了一盆白色的像莲花一样的……” “不可能的。”花裳肯定的摇摇头道,“主上生平不爱花花草草,除了院外种的那株葬骨花,就只有一直派人出去寻找的凝魄花,入得了主上的眼。你说的那什么花,没人敢往主上的房间里放的。” 咦?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吗? 江洛云想到遇见花的时候,掌门的那丝神念还准备提醒自己来着。于是在脑海里又问了一遍。 “你看错了!”掌门的那丝神念肯定地回答道,“并没有什么花,你只是修为累积到了巅峰,夜玄凌的寝宫内气息浓厚,触发了你体内晋升的契机。” 江洛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不过,掌门和花裳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啊! 总之突破了是件好事,虽然离前世的巅峰修为还有一定距离,不过在玄云宫里,灵气这么丰厚,相信自己的修为一定能突飞猛涨的。 这样想着,江洛云也就不再纠结于夜玄凌寝宫中有没有花的问题了。 “花裳姐姐,主上那边?”江洛云问。 “恰巧今日花容回来了,带来了主上一直在找的凝魄花,也算是你运气,主上心情好,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先调整好状态,再去主上身边候着。” 江洛云谢过了花裳,花裳似乎也只是来传达意思的,说完也走了。 从金丹期突破至元婴期,江洛云觉得自己身上的污垢都厚了一层,于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相对于心大的江洛云,江洛云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夜玄凌曾是他的关门弟子,这个弟子是宗门内的长老们集体向他推荐的,他说不得喜爱,却也不讨厌,该给的一样不少,该教的也毫不吝啬。他的这个弟子呀,曾经温文尔雅,睿智谦逊,担得起新一代的表率。那次斩妖行动后归来,却突然性情大变,乃至之后以杀入魔。自己一直觉得,定然是夜玄凌道心不稳,被战场上的妖气影响了心性,后来自己窥万世因果,见末日之兆,知夜玄凌的尘世过往。他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了,却还是为昨日发生的那一幕费解。 夜玄凌对这个少年……究竟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又缘何如此? 在江洛云询问的时候,崇元选择了隐瞒。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并不是好事,这少年似乎对于夜玄凌的心思毫不知情。这样也好,太多牵扯,难免最后手软。 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洛云高高兴兴地去洗了个澡,这才踏出了偏殿。 他前脚刚踏出偏殿,就听到脑中的那丝神念说话了。 “这附近有其他的受召唤者。”掌门的那丝神念说。崇元分出的每一丝神念,都是独立跟随一名受召唤者的,神念之间能互相感应,却无法相互召唤,能召唤神念的,只有主体本身。很久之前,起因是很久之前的一名修真者,分裂自己的神念,到最后,部分神念被其中一丝变异的神念所召唤,得到了强于本体的能力,而后杀死了本体,得到了属于本体的力量。所以后人皆以此为戒。 “咦?”江洛云发出了好奇的声音。除了自己以外的重生者!也就是,其他世界来的人咯! 浮云殿的主殿内。 夜玄凌坐在主位上,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椅背上,望着某一处似乎在走神。 下方,花容手中捧着一株散发着紫色光芒、花芯却是深紫色旋涡的凝魄花,正激动地跪下:“属下不负主上所望,终于将凝魄花带回来了!” 只在传言中,从不出世的凝魄花!玄云宫的人都知道这花对于夜玄凌的重要性!寻找这朵花是夜玄凌建立玄云宫时,对所有玄云宫人发布的第一道命令,也是永久性的命令!谁能找到凝魄花,并把花完整地带到他面前,就能要求他做一件事。这个承诺不仅限于玄云宫内部的人,同样适用于外界。如果得到了凝魄花,就能同夜玄凌交换一个条件。 撇开玄云宫本身的实力不谈,夜玄凌自己被世人称为血煞魔主,是三界绝无仅有的旷世奇才,以百来岁就修成了玄灵境,并有再往上的趋势,他的能力和身上的功法,又怎能不令三界之人趋之若鹜? 然而就算是这样,过去近百年了也没有人能将凝魄花带到他面前。 知道一个月前,两株凝魄花竟然同时出世,这才令众人有了争抢的机会。 夜玄凌转过头来,伸手招了招,那株凝魄花从花容手中旋转着飞起,落在了夜玄凌手中。 惑人的幽香,带着丝甜得发腻的气息,就好像从遥远的冥河飘来的味道。嗅得多了,甚至能感觉到魂魄的震荡。 凝魄花啊! 夜玄凌一手拿着面前的凝魄花,令一只手,从怀中勾出了一枚时常在手中把玩的玉佩。那枚琥珀色的龙形玉佩,上面布满了细碎的裂纹,好像是被摔成了千万块后,被细心的重新拼接起来的。 那人魂魄若有一丝尚存……必然只能在这龙魂玉中。 不过,时至今日……倒有些多余了。 “这花本座留下了。”夜玄凌说着,一扬手,两样东西都被收进了随身空间里。 夜玄凌的反应有些出乎花容的意料之外。为了得到这株凝魄花,她费了极大的功夫,耍了不少心计,甚至几度命悬一线,最后还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才在众多抢夺者中脱颖而出,带着完整的凝魄花回来。 她以为宫主这么多年不放弃的寻找凝魄花,自己若是将花带到宫主面前,宫主定然会欣喜若狂,对她大加赞赏,然后…… 然而宫主的反应似乎有点……平淡!? “本座说的话依然算数。”夜玄凌道,“从今日起,免去你的奴籍,不用再在我浮云殿中服侍本座……” 花容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不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离开他身边,她…… “……同时,本座许你一个愿望。”夜玄凌接着道,“你有何需要,尽管提。” 对!对!她还有一个心愿。 花容迅速地镇定下来,而后再次伏身下拜:“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能跟在主上身边,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求主上成全!花容不想离开浮云殿。” 夜玄凌转过来看她:这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女子,有魄力,也有……野心。 “你若想,就在浮云殿先做个主事,浮云殿内外大小事,先由你管着。”夜玄凌说道。 花容的眼中闪过欣喜:“谢主上成全!”这正是她想要的!也是她来这里这么久,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浮云殿的主事! 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到不到的位置,不说浮云殿众仆都不是普通人,管着他们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单说这浮云宫的现状……宫内未设管事,自己是第一人……而且……宫主,还未娶妻。 这样想着,偷偷望向夜玄凌的眼中,稍稍露出了一些爱恋的神色。不多,足以让看见的人明白,也表现了自己的克制。 然而夜玄凌的视线却一直在主殿之外,说了一句:“如此,你便下去吧。”也不知是看见没看见。 “是!”花容顺从地退了出去。 出了主殿,便见一少年踩着轻快的步伐朝主殿走来,身上穿着的,是浮云殿内奴仆专用的衣服。 这大概就是最近浮云宫新招进来的人吧。 花容并未放在心上,倒是那少年见了她,露出了友好的笑来。那笑容好像从眼神里就透出来一般,一点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自己也曾是这样的人啊! 花容这样想着,倒是朝少年点了一下头。 就见少年礼貌的从自己身边走过,进了主殿。 这新来的少年……被主上召唤了? 第15章 心有邪念 “那位姐姐真漂亮啊!一定是花裳姐姐说的花容吧,果然是花容月貌。”江洛云感慨地对脑中那丝掌门的神念八卦道。巧笑嫣兮,美目盼兮,当得起“美人”二字。 崇元的这丝神念此刻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在忧心另一件事。就在刚才,那名女子路过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另一丝神念,然而令他觉得不安的是,那丝神念似乎被封锁在女子的脑中,并不能与他交换信息。这是很糟糕的事情,大凡此界之人,修为大多远低于他,就算是夜玄凌,也是凭着玄云宫内宫独特的阵法才能隔绝自己的神念,而那名女子,似乎轻轻松松地封住了自己的那丝神念。 崇元放在江洛云识海中的这丝神念,觉得应该让江洛云去试探一下那名女子,看是不是有什么变数在里面。来自异界的人,随不牵涉因果,却难免招来带有奇异能力的人。 然而此刻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为江洛云正踏进夜玄凌所在的主殿之中。不管其他人如何,这些受召唤者本质上都是为夜玄凌而来,在受召唤的同事,就会不自觉地倾向于围绕着夜玄凌转,所以夜玄凌才是最大的变数。况且,他这个徒弟……也是极不简单的。 江洛云入主殿时,夜玄凌依旧保持着花容离开时的姿势不便,靠着椅背,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把玩着那枚长满碎痕的琥珀色的龙纹玉佩。 江洛云远远的见了,只觉得这玉佩有点儿眼熟,待要仔细看时,夜玄凌已经五指一拢,收进了储物空间内。 “主上!”江洛云走到夜玄凌面前,就要跪下,却被一道视线扫过,瞬间僵硬在原地。 江洛云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膝盖好像被什么锁住了,完全不能动。他当然知道,这是夜玄凌做的。 “准你见本座不跪。”上方的人俯首看着自己。 “咦?”江洛云顾不上自己的双脚,有些傻乎乎地抬头去看。 “怎么?你很想跪?”夜玄凌挑了挑眉问。 “不是,不是。”江洛云连连摆手,又想起这样说好像不好,亡羊补牢道,“我的意思是说,给主上行礼是应该的,若是能不跪,当然也很好。” “倒是油腔滑调。”夜玄凌嗤笑了一声。 要说“主上说的对吗”?江洛云眨眨眼,决定闭嘴了。 夜玄凌一手搁在扶手上,支着下晗,另一只手随意的往角落一指,朝江洛云抬了抬下巴道:“我这宫殿有点脏,去,给我打扫干净了。” 江洛云低头,忘了眼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照的地板,又望了一眼夜玄凌。 “有意见?”夜玄凌冷冷地问。 不敢有!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洛云依旧很没骨气地怂了,挽起袖子,准备打扫寝宫,干活之前还不忘给了夜玄凌一个大大的笑:“好的,主上。” 崇元的那丝神念默默地想着:这少年是真纯良还是装的?笑得那么灿烂真的不是企图挑起夜玄凌的负罪感吗? 那边,江洛云已经驭起水诀,准备大干一场。而夜玄凌……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坐在主座上,盯着少年看。一时向来寂静的浮云殿主殿,令人错觉地好像多了些生气。 这边江洛云在卖力干活,那边来了玄云宫几天的风部大小姐风惜瑶,可就有些做不下去了。 她是风部的大小姐,出身显赫,在过去的一百五十多年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其他十一个部族的人,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平日里出门,身边围着的都是魔族最尊贵的青年才俊,其中甚至还有一位两百来岁就已经接近灵虚期的精英。风惜瑶以为,魔界最优秀的男子也不过就这些了,还不是任由自己挑选。 直到她见到了夜玄凌。 十几年前的那一次十二部聚首大会,风惜瑶随父亲一起参加了聚会,当时传说中的血煞魔主,比她还年轻的玄云宫宫主夜玄凌难得的露了一次面。 她随父亲叩拜,只偷偷看了一眼,就惊为天人!才知道自己身边的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与宫主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身为骄傲的风部大小姐,她怎能屈就呢! 她主动为宫主献舞,表现得落落大方,却没有换来宫主哪怕一个眼神,反倒是羽部的那个叫清羽的小孩儿,不过是给宫主端了盘糕点,就得了赏赐。 她恨得牙痒,却完全没有办法。 她央着父亲送她进玄云宫,却一次次的被拒绝了,唯一可以进玄云宫的机会,就是玄云宫每隔几年从十二部挑人的时候,然而虽然百来岁的年纪在修真界算是年轻的了,但是根骨却骗不了人,尽管风惜瑶努力修缮,根骨也只能堪堪停留在三十五岁。 幸运的是,族中有一女子出门游历,获得了机缘,得到了一枚雪灵珠,她从那女子手中抢到了雪灵珠服下,令自己的根骨一下子缩减了十岁,就这么进了玄云宫。 她原想进了玄云宫后再徐徐图之,哪想天上掉馅饼,宫主竟然亲自挑人,将自己挑进了浮云殿。 风惜瑶为此欣喜若狂,然而现在……她却被分配来扫大街。 风惜瑶这样想着,握着扫帚的手捏紧,露出不忿的表情来。 同进浮云殿的人只有四名,自己却是境遇最差的!那个叫清羽的羽部小少爷,只是摘个果子。苍部那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此次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也进了浮云殿,能给浮云殿的侍卫当陪练,简直是无上的荣耀了。而自己呢,做的却是最脏最累的活儿。 起初自己以为只是扫个落叶,而自己又能掌风,只要催动风诀,就能将落叶聚拢到一处去烧毁掉。然而这样想的自己简直是太天真了。浮云殿里都是些上万年的老树,枝繁叶茂,每日的落叶根本就数不胜数,在此处,她就没有一刻可以歇着。那边刚扫干净,回个身,又是满地的落叶。 更可气的是那个被带去贴身伺候宫主的苏瑞!羽部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杂碎!看着天真无害的样子,其实是个狐媚子吧!才进玄云宫没两天,就被送到了宫主身边! 凭什么? 哪个少年有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正当她愤恨不平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走来的窈窕身影。 花容。 风惜瑶认识花容,她曾是魔族独来独往的厉害女子,杀人不见血,又出了名的温文而婉。近些年来,花容时常代宫主之令,游走于十二部,替宫主办事。风惜瑶见过她几次,也知道她的厉害。 风惜瑶忙收了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善起来,她低头扫着叶子,直到花容走得近了,才惊讶地抬起头,笑着给行了个礼:“是花容前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花容前辈。” “惜瑶?”花容倒是认出来风惜瑶了。 “是我,风惜瑶。”风惜瑶笑意盈盈地应道。 “我出去有一阵子了!倒是不知道,进来浮云殿好像热闹了不少。怎么,最近招进来了不少人吗?”花容问。 “只有四人。”风惜瑶将进来的四人报给花容知道。 “倒是不多的。浮云殿一向缺人,宫主却不爱太多人吵他。”花容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你们四人中,被宫主召见的是哪一个?”她想起了刚刚那个笑起来十分阳光,一点也不像个魔族的少年。 “是羽部那个侍从,叫苏瑞。”风惜瑶说着,也有些疑惑地道,“听说之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侍从,后面也不知道羽部怎么想的,将难得的名额给了他。一进玄云宫,就被宫主挑中进了浮云殿。然而,又很快被派遣到宫主的身边,听花裳前辈说,是顶替了花衣前辈的位置。” 风惜瑶见花容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感慨地笑着道:“也只有他能见到宫主,我们哪有那个福气啊!”语气里满是小女生的羡慕之情,反倒是没有嫉妒之心一般。 苏瑞!?花容暗暗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决定去花裳那边探探这个少年的底。宫主身边的人多,自己也倒不至于要管,但是如果这人如此接近宫主,又来得如此突然,就不得不稍微探一探底子了。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宫主用了也便用了,自己自然不能多加阻拦的。 花容点了点头,笑道:“宫主看中,也是他的福分。今日风尘而归,我先回去了。既然有缘在浮云殿内相见,有空就到我的花容苑里去坐坐。” “多谢前辈!”风惜瑶忙盈盈一拜,喜气外露。 花容点了点头,便款步离开。 风惜瑶在她身后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了些笑:哼,我就不信,你不防备那个叫苏瑞的。 两厢各怀了心思,身旁的万年老树又抖了抖身子,撒下更多的落叶来。 第16章 浮云殿主事 大师兄真的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江洛云伸着筋骨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偏殿。他从擦得锃亮的主殿离开的时候,要不是凭着自己的一身修为,及时刹车,早就在光滑的地板摔上一跤了。想想刚重生那会儿肢体不协调跌的五体投地,老脸都红了。然而刚刚那惊险的险跌,还是换来了前大师兄,现玄云宫主无情的嘲笑。 若不是现在他是主,自己是仆,那是肯定要造反的。 幸好大师兄这个玄云宫主当的还算识趣,自己离开的时候,还送了自己一袋赤炎果。这赤炎果通常生长在悬崖之巅,且数量极少,周围伴生着赤炎鹰群。赤炎鹰与普通的鹰并不一样,他们通常会选择在有赤炎果生长的地方群居,雌鹰在怀孕时会吃下数颗赤炎果,这样诞生下来的小鹰通常内结金丹,稍一培养就会有类似于金丹期修士的杀伤力,成年的赤炎鹰,通常都有元婴期修为,群鹰之首,则能达到出窍期。这赤炎果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虽不能像在赤炎鹰身上那样起到强大的作用,却也能增进修为,休养元神,特别适合像江洛云这样刚到元婴期修为的人。 重要的是这赤炎果甜脆可口,适合各种灵根的修士,不会像丹药一样还需要服用后入定,提取精粹而排出杂质。就因为这强大的功效,所以赤炎果在外面千金难求。江洛云不由感慨,不愧玄云宫啊!赤炎果都论袋随便送的。 江洛云一手抓着一颗苹果那么大的赤炎果慢慢啃着,一手环抱在胸前,盯着眼前的一大片灵地,思索着不能浪费呀,应该种点什么。 翻了翻苏瑞的空间袋子,连颗种子都没有,这大概就是苏瑞和自己很不同的一点。苏瑞显然不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可是他喜欢呀!江洛云平生最大的愿望,也是最没出息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在崇明宗开个峰,当个像崇能长老那样的,没事养养花草,做做好吃的,给当上掌门的大师兄送送丹药和糕点什么的。 现在,自己是不是可以改一改自己的愿望。改成……在玄云宫养老? 唔……不过玄云宫是魔族的天下呀!自己不知道适不适合呢。总之,再看看情况,在规划以后的事情吧! 江洛云这样想着,顺手将吃剩下的赤炎果的核,埋进了土里,习惯性地掐了个唤生诀。可惜这果子只能在悬崖顶上种,还要有赤炎鹰的守护,要不养不成的。 正当江洛云思考着从哪弄些种子时,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凝聚起一个个绿色的光点。 这些绿色的光点在面前组成了魔文,上面写着:“浮云殿众人,速至无妄门前,要事通告”,落款是“主事花容”。 咦?花容是浮云殿主事?江洛云一直以为是花裳来着。 “且去看看。”掌门的那丝神念在识海中说。 “好!”江洛云点头。 江洛云慷慨赴死的时候,掌门崇元就已经在渡劫期了。若不是因为崇明宗无人能接管,崇元早就避世修炼,追寻大道,等待渡劫飞升了。作为修真界最顶级的实力之一,江洛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或法宝能够困住掌门的一丝神识。当然,附在江洛云识海中的掌门神念并未对江洛云说实话,他只说和他一起监督受招者的同伴被困了。 额……未免掌门尴尬,自己还是不要坦白的好吧? 江洛云来到无妄门前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原来看起来空荡荡的浮云殿其实有不少人。 二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侍卫,数名丹童、药童、灵童,还有花裳、清羽、风惜瑶、苍原等,加在一起也有上百号人。江洛云还注意到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双生子,一男一女,姿态亲昵地靠在一起说话,其中的那名女子还朝江洛云抛了个媚眼,于是江洛云还收获了男子的瞪视。 无辜躺枪的江洛云默默地移开了眼。 众魔聚集,实力又都在江洛云之上,没有人刻意释放出威压,但也没有人收敛些微魔气的外放,这多少让江洛云觉得有些不适。于是默默的退了几步,站到了脸色略微发白的清羽旁边。想着如果待会儿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大发威压,真的瑟瑟发抖的话,起码有人会陪着自己。 清羽瞪了江洛云一眼。 江洛云看向清羽,清羽的个子比江洛云还稍微高一点点,清羽长得好看,略带些清冷,而江洛云长得偏秀气阳光一些,两人站在一起,给人一种略有点像兄弟的感觉。 “你生我气吗?”江洛云有些小纠结地问。难免也有点雏鸟情节,带有利用目的性的长老掌门们不算,清羽算得上他重生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了。                                             “不该吗?”清羽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江洛云。江洛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号版的大师兄。 “我什么也没做,真的!”江洛云举起四根手指头,觉得从某方面而言,自己还是无辜的,虽然自己有接近大师兄的想法,但还没付诸实践。 “什么都没做?那昨晚我去找你,你为什么不见我?”清羽问。 啊!昨晚清羽去找自己了吗? “我昨晚突然突破了,什么都不知道啊!”江洛云解释道。 “突破了?你现在是……”清羽显然也很惊讶,正要说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串清脆的铃声。 原来是花容与花裳来了。 花容面对着众人,站在首位,花裳站在身侧,手中拿着一串银铃。 “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情。”花裳放下手中的银铃,笑着道,“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主上下了令,即日起,花容就是浮云殿的主事了!” “就这点儿事,通知一声就好了,犯得着把人都招在一起吗?”双生子中的女子不满地道。 “乔老头我玩得正高兴了,就被你们叫来了!生气!”乔老头也撇撇嘴。 花容倒是报以了笑容,说道:“我也是说,知会一声就好了,不需要打搅大家。不过花裳觉得,还是要正式通告一声比较好。” 花裳点点头承认道:“是我说的!主上有言,浮云殿诸事可报以主事商榷,还是要正式通告大家比较好。”边说着,边把一块令牌递给了花容,说道:“这是主事令牌,不止是浮云殿,玄云宫三殿七阁皆可来去。” 花容接过令牌。 众人还是躬身道了句:“参见主事!” 花容唇角含笑,落落大方:“虽说花容有幸接了主事之位,毕竟常年在外,少在玄云宫内走动。以后,少不得要麻烦诸位了。不过大家放心,浮云殿一切照旧,花容不会过多打搅的。” 众人满意地点点头。倒是那对双生子窃窃私语,扫过花容的余光都带着不怀好意。 花容让大家散了。 觉得没自己什么事的江洛云转过身,跟着清羽走。边走边问:“你昨天真的去找我了?” 清羽哼了一声:“没有!我只是迷路了,恰巧路过而已。” 江洛云笑了:“我真的不知道。而且这两天一时有点晕,也没有去找你,你别生气呀!” “哼!谁生气了!”清羽不懈道,“你当我看不出你不是刻意的吗?”语气中透着“以你这样的智商,想不出这么有用的办法”的意思。 江洛云也不生气,觉得清羽没有对自己心生芥蒂真的太好了。 “我说你,长点儿心。”清羽抬了抬下巴,示意江洛云往那边看。 江洛云回过头去,正见风惜瑶跟在了花容身边,有说有笑的。 清羽小声道:“昨天花裳让我去办点事,我去了外宫,发现之前一起进玄云宫的几个青年境界跌落,被送出了玄云宫,巧的是,这几个人与风惜瑶都有过暧昧。”边说着,边和江洛云一起往外走。 江洛云被吓了一跳,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我魔族多的是邪恶诡异的功法,我怀疑风惜瑶练了其中一门。”清羽道,“她既然有意要接近宫主,你现在离宫主这么近,就有些危险了。” 江洛云自然感激清羽的提醒,他道:“我没想那么多,不过防备之心还是有的,修真界那么危险。” “那个花容也是不简单的。我就不信了,有几个人对宫主没有点想法。”清羽哼道。 江洛云深有同感啊!大师兄那么厉害!不过…… “我觉得吧!”江洛云从空间里掏出了一颗赤炎果塞到清羽手上,自己掏出了一颗啃了一口,“清羽,你最好不要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这些女孩子身上。” “为什么?”清羽意外的问。 “你想困守在浮云殿这四方天地吗?”江洛云转过头问。 清羽疑惑的看着他。 江洛云道:“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强大的男人身上,有两种人,一种想逐鹿天下,一展抱负。另一种,陷于后宫宅斗,死于勾心斗角。听说宫主最近可能会出宫,我挺想出去看看世界的,你想吗?” 醍醐灌顶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感觉,江洛云实在让他十分的意外。 受不了清羽这样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生物的目光,江洛云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没错!”感觉更像是他自己错了。 清羽无奈地拿着手中的果子,啃了一口。然后怔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千金难求,艳色如火的果子:“这是什么?” 清羽用的是惊叹的语气。 江洛云却没听出来,他道:“赤炎果呀,我这有一袋呢!” 第17章 霸道宫主 江洛云再次收获了清羽诡异的目光,眼光里有羡慕妒忌恨,又有说不清的觉得不应该去妒忌江洛云,毕竟并不是他的错,于是杂糅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凶狠。 江洛云又不会读心术,自然读不懂清羽的眼神,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赤炎果虽然难得……不过,像玄云宫这样高手如云的地方……应该不至于很难收集到……吧!?”江洛云十分不确定的问,然后在清羽的又一个瞪视中确定了真相。 “玄云宫的确高手如云,而一个赤炎鹰群也不过是十几只元婴期,两三只出窍期。”清羽十分客观地说,但是想想自己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完全不够给赤炎鹰群塞牙缝,就觉得清羽的“不过是”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重要的是!”清羽认真地看着江洛云,企图给他补点常识,“七八年前,我玄云宫的诛魔殿主以自己的同修人喜欢吃赤炎果为由,横扫了大半个大陆的赤炎果,同时斩杀了数以万计的赤炎鹰群。大家都知道,赤炎鹰是赤炎果的伴生动物,没有赤炎鹰群,赤炎果也就无法生长,而赤炎鹰群经此一难,想要恢复生气,恐怕没有个几百年都不可能。所以赤炎果现在是有市无价,哪怕是……这么一颗。”清羽捧着手中无比珍贵的赤炎果说。 江洛云被震惊到了!诛魔殿主,不就是传说中隐藏在玄云宫中的渡劫期老祖,身为魔族,却天天喊着要杀尽天下魔头的那个吗? 还有,既然赤炎果七八年前被销毁大半,就算江洛云被困在混沌世界里不知道,苏瑞的记忆里怎么也没有?赤炎果对于出窍期以下的修为都大有好处,几乎每个这个修为阶段的修士都会渴望来那么几颗,那么大一件事情,苏瑞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没听说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师兄就这么顺手给了自己一袋。 江洛云咽下了口里的赤炎果道:“我这是……宫主赏的。” 诛魔殿主毕竟是玄云宫的人,收罗了那么多赤炎果,给宫主送几麻袋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可能宫主又刚好不喜欢吃?江洛云反正不记得大师兄喜不喜欢吃赤炎果了。自己以前倒是吃过三颗,两颗还是大师兄赏的。 “只能说你命好!”清羽有点咬牙切齿的又瞪了江洛云一眼,“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江洛云觉得这件事情上,自己有点无辜,于是同情地道:“要不……你好好努力?” 清羽直接翻了个白眼:“我算是看清你了!也许……”自己这个侍从,其实是有点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吧!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比其他人来得讨喜。 “也许什么?”江洛云好奇地问。 “没什么,不用你说,我也会努力的。”清羽说。 “嗯!”江洛云回了个笑,然后又拿出了几颗赤炎果,塞给清羽,“我多给你几颗吧!需要再找我拿。” 清羽望着被推到面前的两颗赤炎果,刚觉得自己被施舍了,正要不悦的斥责,抬眼却看见江洛云笑盈盈的双眼,怎么看都像是小时候非要把糖果分给自己的隔壁家小胖墩。于是没了脾气,说道:“这是宫主给你的,我不要!” “可是我一个人吃不完!”江洛云说,“赤炎果的功用并不是无限的,只有前几颗有点用处。”然后剩下的,就只是满足口腹之欲了,虽然江洛云很喜欢吃赤炎果,不过对于朋友,他向来是不吝啬的。 拗不过江洛云的清羽硬是被塞了几颗赤炎果,收进了空间里。 正当两个人说着话往清羽住的地方走,花容却匆匆赶来,停站在两人身旁。 两个自以为就算在人数不多的玄云宫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愣了一下,忙行礼。 “主事!” 花容点了点头,而后带着温和的笑对江洛云道:“你是最近刚到主子身边的苏瑞?” “是我!”江洛云回道。 “主上寻你,命你去烟雨亭。”花容笑着传达了命令。 花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上任,主上的第一个命令会是这个。 江洛云也一样不明白,自己好像刚从夜玄凌身边离开没超过一个时辰,而且夜玄凌看起来明明是准备休息了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江洛云还是辞别了两人,就往烟雨亭而去。 清羽目送江洛云离开,而负责来通知的花容主事,却一副并不打算马上离开的意思。 “我陪你走走吧!”见清羽看她,花容笑着道。 清羽虽然平日里被亲爹和亲大哥宠着,嚣张跋扈了些,却也是懂得分寸的,风惜瑶他还惹得起,眼前这个,却是惹不起的。于是还是礼貌地让了道:“花主事,请!” “浮云殿很久没有新人了,最近进来了你们四人倒是热闹了不少。”花容同清羽说了些闲话,清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路过一棵老松树时,花容话音一转。 “苏瑞是你带进来的吧!”花容笑道,“他之前就是羽部的人吗?” 果然还是来了。 清羽回道:“父亲知我处事不稳重,特地让苏瑞陪我一起进宫里来。”言下之意就是那个给他塞果子的没有背景的愚蠢少年,并不是自己的侍从,是被羽部族长派来监督自己言行的陪同者,懂? 花容继续笑着道:“倒是个有趣的人看起来颇得宫主的喜爱!” 清羽指了指天,严肃地说道:“我只知道苏瑞是因为尽职,被花衣花裳两位前辈看中,到主上身边服侍至于主上是不是看中苏瑞,清羽并不知道,不知花主事知道不?” 花容自然知道清羽手指指天的意思……整个玄云宫都在宫主夜玄凌的神念笼罩之下,任何言论,只要他想,都会被听到。那么她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浮云殿主事,有权利揣测宫主的心思吗? 花容笑意微僵,而后道:“我的确不知道,宫主深谋远虑,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清羽暗自嘲讽:虽然说宫主深谋远虑没什么错,不过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花容又说了两句就推说有事离开了。 想必是发现在自己身上探查不到什么信息吧! 清羽略微不悦地哼了一声,自己本来就不善于与人虚与委蛇,得罪花容也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脚踏进了居所,就看见苍原一条死鱼一样的瘫在院子里的石板桌上。 “喂,你又被揍了?”清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了过去。 刚刚在无妄门看他还好呀!才走没多久,怎么又一副快断气了的样子。 苍原要死不活的瘫在石板上,绷着张死人脸说道:“训练过度……喂,帮忙上个药吧!”说着指了指桌旁的药瓶,又艰难的指指自己的背:“够不着。” 清羽“切”了一声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又倒退了回来,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药瓶:“就当小爷我今日大发慈悲。” 清羽这头在为苍原涂药,相隔不远的地方,江洛云正站在一棵桃花树下。 这浮云殿到底有多大,他还没走明白。不过,这烟雨亭前的桃树还是大得吓人的,四个江洛云环抱还不一定抱得住的树干,古木参天,枝叶扶苏,绿荫如盖,上面是硕果累累,几乎压弯了枝头的大桃子。 宫主大人,夜玄凌大师兄站在桃树下朝江洛云扬下巴:“去,给我摘几颗桃子。” 大师兄!宫主大人!其实你招招手,桃子就会自己落下来的,想要几颗就几颗,完全不需要特地派人去叫人来摘的。 江洛云对这样的场景可谓是十分之熟悉的,有时候江洛云会想,到底是大师兄太懒了,还是自己太好使了?! “是!”江洛云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身体本能地想用最熟悉的崇明宗的纵云梯,最后还是决定中和一下,用修真界大部分都会的风诀。 招一缕清风,就踏风而起,很快的跃上了桃树之巅,为夜玄凌摘了十来颗看起来卖相很好的桃子。 直到装满了一盘,夜玄凌这才点了头,又命江洛云去洗干净。 等江洛云洗好了桃子,摆在烟雨亭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旁的夜玄凌满意地拿起了一颗桃子,咬了一口,用空着的一只手,递了个绣着锦绣魔纹的漂亮袋子给江洛云。 “什么?”江洛云好奇的接了过来,打开袋子来看。 这只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普通空间袋,袋子里有几十个一平米大小的空间格子。重点在于,每个格子里面都装满了江洛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种子!”江洛云惊喜道。还是几十种不同类型的种子!大师兄终于意识到浮云殿内的灵田空着是在浪费了吗? “你可以去找花容要两个灵童。”夜玄凌淡淡地道,“别大惊小怪的,丢我浮云殿的脸。” “哦!哦!”江洛云点着头,急不可耐地翻着袋子里的种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夜玄凌说话。 这是苍梧树种、这是牧云花种、这是止血草的种子,啊,这是红莲的…… “还有!”夜玄凌压下江洛云手中的袋子,吸引回了江洛云的注意力,才道,“我送你的东西,不准给其他人!任何人!” 啊?! 第18章 魅女之体 江洛云觉得自己虽然不世故不圆滑,但也不是个傻子。大师兄对自己……或是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身体之前的主人,若是没有那么点不一般的意思,他就不姓江了! 主上与我,可是旧相识? 不不不,不能这么问,据说那些攀关系的旧相识都死得很惨。 那……问主上是否对我有意思? 如果答案是没有,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江洛云抬着眼看夜玄凌,脑中转了千遍万遍,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试探合适。 “可有异议?”夜玄凌看着江洛云,语气凌厉,透着“你有意见可以提,但最好是没有,本座并不想听”的意思在里面。 “没有!”江洛云识趣地摇摇头。 “那便去吧!本座还有事,不要随意来打搅。”夜玄凌说着,松了适才握住他的手,示意江洛云可以退下了。 并不是我要打搅你的好吗?我也是被你传唤来的! 这样纠结着小心思,忍不住在回去的路上,就找了个商量的对象。 “前辈,你说,夜玄凌对我……那个……或许是对苏瑞,是什么个意思啊?”江洛云问。 崇元留在江洛云脑中的那丝神念也在疑惑,他所知道的信息里,夜玄凌与这少年的原身苏瑞并没有任何关系。而这具身体现有的灵魂……本就该不属于此界。夜玄凌对这少年的态度,却是处处透着诡异。 “能有什么意思?”崇元的那丝神念道,“他不过是逗你玩,取乐子而已。何为魔?大多是心有恶念,做事只凭自己高兴,你与他相处,万事都要谨慎,不可轻信。你只知有一名少年,因劝导夜玄凌从善被扔下寒潭,却不知在他之前,曾有一名女子,与他举案齐眉,堪称佳配,却在新婚之前,被他一掌打回了原型。” 不!大师兄不是这样的! 大师兄他…… 大师兄他从来都讳莫如深,不爱与人深交。自己真的曾经看透过他吗? 江洛云!你敢说自己完全清楚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在重生之前,自己甚至连大师兄曾经经历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都不曾了解过。 适才从心底里浮现出的,那丝关于大师兄的异样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就被懊恼压制了下去。 “前辈!我明白你的意思!”江洛云礼貌地道,“但我还是觉得,夜玄凌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坏!”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判断,就算这个人是他们崇明宗的掌门。 “我更希望,你是对的。”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回道。 而很快的,江洛云便触到了关于他所不认识的夜玄凌的冰山一角。算起来,对于江洛云而言,那还算是一场无妄之灾。 风惜瑶在浮云殿过的并不如意。 身为高高在上的风部大小姐,此刻沦为扫地的仆人暂且不提,在花容接任浮云殿主事之后,自己也因为费力讨好,得了她的眼缘,被调到了她身边来当个助手。 她原想,接着花容这个台阶,自己就能见到主上,进而有机会,让主上看到自己。 然而她发现,不止是自己想见到主上不容易,就是花容自己,没事也是不能在主上面前出现的。反倒是那个叫苏瑞的,在主殿里进进出出的更多。那个叫苏瑞的少年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自己倒是想过和他打个交道,然而一来他来自羽部,自己与羽部向来关系不睦,二来一个无权无势的玩物也不值得自己拉下脸去攀交情,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苏瑞似乎有意避开自己。 另外,令她不满意的是,进入浮云殿后,她修炼的速度反而变慢了。按理来说,玄云宫内丰沛的真气足够让她的修为飞速增长,但是她修炼的功法却极为特殊。 很少有人知道,风惜瑶的母亲是魅女一族的人。魅女一族是天生的魅惑体质,修炼的魔功自然也与旁人不同。风惜瑶遗传了母亲的魅惑之体,需要吸取足够的阳气才能在修为上有所进益。说白了,就是需要男人,而且最好是修为比自己高,又不至于高出两个以上境界的男人。 在玄云宫外,作为风部大小姐,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修为低于她的人,根本耻于在她面前出现,而那些被称为精英的魔界男子,大多都是任由她挑选。试想,一个平日里冷傲的风部大小姐,到了床上却成了百依百顺,任凭摆布的尤物,加上风惜瑶原本就出众的容貌,哪个男子能逃得过? 除了风部内部,她被她爹下了死命令,不得下手之外,其他部族的男子,也多的是想往她床上爬的。那些男子自然不知道,在与风惜瑶欢好之后,自己的修为就会不着痕迹的慢慢转移到风惜瑶身上。正是靠着这样的手段,风惜瑶的修为在这一代的十二部族中,算得上是极好的。不过这已经是她刻意控制的结果了,若是精进太快,被发觉了就不好了。 所以被风惜瑶抛弃的男子,大多以为是自己贪于享乐,不思进取,以至于被努力修炼又聪慧过人的风惜瑶甩到了后面,自然也就被抛弃了。然而带他们想进一步时,却发现自己的修为遇上了瓶颈,极难再突破。 风惜瑶是冲着玄云宫主夜玄凌来的,一方面是她觊觎于夜玄凌出尘绝艳的容貌以及无上功法,另一方面,在他眼里,唯有夜玄凌才是真正值得她献出魅魂的人。没错,有魅女之体的人大多靠吸食男子的功法修炼,但如果遇上值得倾心的男人,她们能够发动魅魂,助心仪之人打开更宽广的修真大道,越是修为高强的人,越能从魅女们身上获得好处。她的母亲选择了风部的族长,而她,选择的人,就是夜玄凌。 然而她现在没有机会向夜玄凌展示得到自己的好处,而眼看着其他人的修为都有所精进,而自己却停滞不前。 风惜瑶的骄傲不允许她的修为进展得比别人慢。所以她使了些小手段,勾搭上了一名出窍后期,油腔滑调,长相平凡的浮云殿侍卫。 风惜瑶看着那个脱光了衣服,伏在自己身上,做着最亲密的事的男子,心中暗自觉得恶心。想她以前碰触的对象,无一不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到了浮云殿,却要委屈自己委身于长相这样平凡无奇的男人。她努力的想象着,面前的男人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发出娇嗔的低吟声。 待那个粗鲁的男人发泄完了从身上起来,她才起身,套了一层薄纱在身上。媚眼含春地送他到窗口。 “没想到唐唐风大小姐,尝起来这么带劲儿!”那男人猥琐地在她的胸前又捏了一把。 风惜瑶拍掉他的手,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却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答应我的事,可要说到做到。” “行行行!”男人满口答应,笑着道,“你都开口了,我能不去做吗?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当心点儿说。”男人意有所指地道。 风惜瑶自然知道,这浮云殿里,只要是宫主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一件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但是庆幸的是,她有雪灵珠在手,片刻骗过宫主的眼睛还是可以的。更何况……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宫主根本丝毫不将她看在眼里,更不会费心窥探她这里发生的事情,这也是她敢大胆作为的缘故。 “知道了!”风惜瑶道,“让你去就去,别废话!” “啧!还真是用完就丢啊!”男人啧啧称奇,而后指着自己的脸说,“亲老子一口,老子就去。” “你——”风惜瑶有些发怒。 “做都做了,还怕亲?”男人一脸戏谑地看着风惜瑶。 风惜瑶揪着他的衣领,往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嗔怒地抛了下媚眼,说道:“你被欺负奴家!” 男人被这一下,弄得身子都酥了,恨不得把她给办了。不过他也清楚,这风部的大小姐,怕要的不止是一夜风流那么简单,自然也没再做停留,就从窗口离开。 风惜瑶看着他离开,这才准备关了窗,把体内吸收的真元消化一下,却在关窗时,看见了转角处闪过的灰袍的一角。在浮云殿,所有的仆人,穿的都是灰色的长袍。但是风惜瑶却认出了其中的不同,就在白天,她看见了清羽从树上摘了果子下来时,被伸出的老树枝划破了一角。只是一小道口子,风惜瑶却隐约记住了。 糟糕!被清羽发现了。 风惜瑶心里一慌,想着若是清羽去告发了自己。虽然男欢女爱不至于惊动宫主,受到重罚,但是想要接近宫主,却再无可能了。 这样想着,心里越觉得厌烦!这两个来自于羽部的人,处处惹自己不舒服!若是能一不做二不休,都解决了就好了!对这两个来自羽部的人有意见的,可不止是自己。风惜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个法子。 第19章 一条灵脉 夜玄凌给的灵植种子种类齐全,江洛云却也没有一下子全种了,而是挑了几株易养活的,先松了土种上。又去找花容主事讨了两个灵童。 花容倒也没有为难江洛云,客客气气地让他从芳草园中领走了两名灵童。 江洛云挑选了两名看起来比较机灵又乖巧的,领回了自己的偏殿,交代了注意事项,又给了几种常见的灵植种子,让两名灵童帮忙看管,定时松土浇水。灵植与普通植物不同的地方,就是要定时施加一些辅助系法术。江洛云从旁观察了一会,对两个灵童的表现十分满意,不愧是玄云宫培养出来的,许多该注意到的细节都注意到了,还有一些植物生长时发生的微小偏差也能及时注意到。江洛云想着,如果这几株灵植能够成功收获的话,他就可以尝试种植一些更高级的灵植,尤其是以前临死之前心心念念没种完的那几株。 然而此刻江洛云更为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的手上有几株夜玄凌给的红莲和御灵水仙,这两种灵植都是他现阶段所需要的。然而红莲和御灵水仙都属于水生类灵植,他这院子里又只有灵土,没有灵水。如果种不了的话,是不是只有拖花裳帮忙从宫外采买了? “可以去找乔老头。”听到江洛云的嘀咕生,其中一个灵童说道,“乔老头守着的正是玄云宫最大的灵河。” “乔老头轻易是不给灵河的水的,不过我们听说,乔老头挺喜欢你的,说不定是愿意给的。”另一个灵童跟着说道,“只要你能给乔老头带些好吃的。” “对!对!乔老头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美食,尤其是凡间的那种。”先前说话的灵童点着头,笑着补充道。 江洛云自然没有忘记和自己一样,喜好各种美食的乔老头。只是先前并无太多交情,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要到灵泉,且去试试吧! 说做就做。江洛云出发前,先去了趟浮云殿的厨房。是的,浮云殿是有厨房的,厨房里分类放置着丰盛的食材,用空间储物袋装着,还是时间静止的那种高级储物空间,所有的食材都维持着放进去时的新鲜状态。这个厨房,平日里是不会有人进来的,倒不是被设为禁地,关键还是大多修真之人并无口腹之欲。江洛云会知道,还是那天和清羽闲聊时,清羽说起的,就算是清羽,也是听那个叫苍原的家伙说的。苍原一直与浮云殿中的侍卫混在一处,知道的东西,自然要多一些。而江洛云,对于这么一个地方,当然是额外记忆深刻的,权当是意外之喜。 江洛云在厨房里意外的翻出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可惜都是些没有灵气的普通食材。也是!若是这些食材里有像赤炎果一样有神奇功效,这个厨房也不可能无人踏足了。 说是许久不做,其实对于江洛云而言,也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所以做起来倒也容易。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一份简单的绿豆糕,再沏一份清茶来配。 “你会做糕点?”江洛云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难得的问道。在此之前,这丝神念从来都只关心与夜玄凌有关的问题,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从未问过江洛云本身的,江洛云连坦白承认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并不想承认就是了,毕竟他还是有所顾忌,怕掌门会对大师兄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尽管师门对于每个修真者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甚至是归属感,可是在江洛云本心里,他入崇明宗,一直照顾他的人是大师兄。尽管大师兄总是对自己一脸嫌弃,但是很心软的。他一直逃避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于掌门,也是不想给掌门利用自己的机会,尽管不知道自己在大师兄心里,是不是还有点印记。 或许……是有的吧?!而且可能,不止一点。 “会的!”江洛云笑着道,“有机会可以请前辈尝尝。” “本……我不好这些俗物。我一朋友倒是喜欢摆弄些吃食的。”那丝掌门的神念道,“若有机会,领你与他认识。” 咦?尽管知道掌门说的可能崇能长老,却没想到掌门会有替他引荐的意思。 “多谢前辈。”江洛云礼貌地道,真心觉得,掌门虽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掌门,但是除了对大师兄的看法有失偏颇之外,对其他人依旧还是十分可观的啊! 将做好的茶点,先留了一份藏进储物空间里,准备一会儿给大师兄。然后带着其中一份,去找乔老头。 乔老头似乎总是守着那座桥,日夜不休,只有前几日,花容升任主事的时候,去晃了一圈就一脸与己无关的表情又回到桥上,对那些所谓的主事侍从访客,依旧不假辞色,让不让过桥,全凭心情。江洛云见他没几次,倒是都记得打个招呼,乔老头对他总是格外的和善。不知为何,他也觉得乔老头有些亲切。 乔老头正坐在桥墩上钓鱼,哼着曲儿,晃着双腿,似乎只是过个瘾。都知道,灵河里其实并没有鱼。 江洛云还没走到乔老头面前,乔老头已经吸着鼻子转过头来,看见了江洛云就咧嘴笑:“娃儿,你身上藏了什么好吃的?快!分老头一份!” “就是给您带的。”江洛云走到乔老头身边,往外拿茶点。 乔老头将鱼竿往旁边一扔,就从桥墩上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去拿糕点,边往嘴里扔边说:“自从被夜玄凌那娃儿抓到这儿来,老头我就没吃过几次好吃的。嗯!这个好吃,我再来几块!” “被抓来的?”江洛云有些意外,之前听清羽说,三殿七宫十二部的人都是上赶着跟随大师兄的,没想到还有被大师兄抓来的。 “哼!若不是被抓,谁能让我离开美食遍地的大好人间!”乔老头哼哼道,“不过近来尘世纷扰,离了也好。” 凡间之乱,从未停过的。就是他们修真界的人妖魔三界之战,也并未停止过。 “娃儿,你给我送了好吃的,我就许你个愿望啊!你想要什么?想过桥就不必了,凭我俩的交情,这桥你随便过,别客气。讨点别的。”乔老头满足地喝着茶,吃着糕点,为了不浪费,还用舌头舔了舔手中的渣。 江洛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请人家吃了顿普通的茶点,就要带走一脉灵泉,未免也太坑人了。 “直说直说!”乔老头呵呵笑道,“和我客气什么呀!” “我想在殿内种些水养的灵植。”江洛云涩然道。 “哦!这个简单,我给你一脉灵泉呀!别都没有,这个老头我多的是!”乔老头说着,猛的又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要不这样,你把灵植种在灵河里,老头我帮你照顾,怎么样?” 不怎么样!会引起众怒的! 江洛云忙道:“不用不用!劳烦您给我一脉灵泉就好,我自己种。” 乔老头显得有点儿失望:“啊!没人陪我玩啊!” 江洛云闻言倒是笑了:“不是天天有人陪您玩吗?”想要从桥上过,就要答应乔老头一个要求。乔老头一个不高兴,就把人丢灵河里去。灵河没有浮力啊,修为多高都得往下沉。可是乔老头有办法,乔老头拿根绳子吊着你。 “他们没意思!没意思!”乔老头连连摇头,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手往水面上伸,一个招手,灵河里跳出了一条鱼! 一条通体透明的蓝色的鱼!像水一样的灵鱼,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到灵鱼体内的有水波流动。 江洛云惊讶地看着那条灵鱼在乔老头的指引下,游到了自己怀里。 他忙伸手将灵鱼抱住!这就是一条灵泉之脉了!只不过,在江洛云印象中,修真者取灵泉脉,都是要动用功法,将灵泉之脉引出,降服之后,硬生生抽取灵脉,将它引入想要放置的地方,然后以道法封印。灵脉属于天生之物,修真者抽取灵脉原本就是违反自然定律的,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人,也不能招招手,就让灵脉跟着走。 对于乔老头,江洛云更是惊疑。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法力高深的修真者。现在想来应该不是!或许……或许,乔老头本身就是地生天养的天地宝材,比天极灵物更高级别的…… “仙灵!”掌门的那丝神念在江洛云脑中惊诧地道,“竟是流落到人间的仙灵!” 仙灵? “小白,你要乖一点知道吧!”乔老头还在对江洛云怀中的小鱼碎碎念,“这是个好娃儿,乔老头我也很喜欢的呢!” 那条灵鱼游动着,往乔老头的手里蹭了蹭。 “去吧!去吧!”乔老头挥挥手对江洛云说。 江洛云向乔老头道了谢,就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在花容主事身边任职的风惜瑶。 他还记得清羽的警告,就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错过了风惜瑶看向他怀里的灵鱼时,闪过的妒忌的神色。 第20章 一只火狸猫 江洛云没想过讨条灵脉会如此顺利,而且还直接把灵脉给“抱”回来了。 水蓝色的灵鱼看似被江洛云抱着,其实是虚浮在江洛云怀中,能感觉到灵鱼四周飘散出的微凉的气息。他“抱”着灵鱼站在院中,努力寻找适合的位置。 最后,那条灵鱼从江洛云怀中游了出来,自己找了一靠近主屋后窗的位置,游进了土里。随着灵鱼入土,地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平米的小湖,凑近了看,还能看见湖底里涌出了活水——竟是一条接通了地底灵河的水灵脉! “噗”一声,湖里溅起了水花,竟是那条瘦小了一圈的灵鱼跳出水面,同江洛云打了声招呼似的在湖面上跳跃了两圈,然后摇着水蓝色的尾巴,融进了湖里。 “辛苦你了!”江洛云站在湖边,欣喜地对灵鱼说道。 这下子,红莲和御灵水仙算是有了着落了!在这之前,他还得先把茶点给大师兄送过去!不过大师兄没有传唤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儿宫主大人他肯见自己不。 提着个装着食物的空间袋子去见大师兄是可以,但是去见堂堂玄云宫主肯定是不妥的。江洛云细心地将茶点装在好看的小碟子中,用托盘托着,送去给大师兄。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大师兄这会儿应该在主殿发呆……额……不对!应该是冥想! 果不其然!江洛云来到主殿之外,正见花容就守在殿外。 “你来主殿做什么?可有主上召唤?”花容见江洛云走来,便问。 “花主事!”江洛云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老实答道,“我做了些茶点,想给主上送过来。” 花容微皱了眉,不赞同地道:“你若想在浮云殿里好好的呆着,就不要去费这样的心思。主上并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那个闲功夫,不如好好提升修为。” 江洛云怔了一下,想她是误会自己,觉得自己是想用些媚上的雕虫小技。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刚到浮云殿的小小侍从,主上没传召,怎么能说送点心就送点心呢。顿时心下有些黯淡,差点忘了自己和师兄现在是云泥之别了。 “是我思虑不周,不懂玄云宫里的规矩。”江洛云真诚地笑道,“不过,我做的小茶点味道还不错的。花主事不妨尝尝吧!” 花容微笑着点点头:“也罢!你放下吧!我不会和主上说这件事的,你以后安分守己就好。” “是!”江洛云放下了茶点,行礼就要告退。 突然想到了掌门的那丝神念之前说的话,按那丝神念的意思,掌门有一丝神念,应该就被困在花容的体内。 于是又笑着道:“之前就听花裳姐姐说,您是主上身边最漂亮的一位,先前见了,就想,岂止是漂亮,更是身上有其他姑娘没有的魄力。” 对于江洛云的夸奖花容倒是受用的,笑着回道:“我也听花裳说,你是个会说话的。” 江洛云倒是不好意思了:“没有!花裳姐姐这是笑话我呢,什么都不懂,经常要请教她。不像你们,可以一开始就跟在主上身边,又什么都会。” “前面几位姐姐倒确实是一开始就跟着主上的,唯有我不是。这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努力了很多年,才有一点资格为主上办事的。”花容似乎并不想多说,“只要你们对主上衷心,自然会有机会。好了,你去吧!主上还在殿内,不宜打扰。” “是!”江洛云这才转身离开。 “探不出来。”江洛云有些懊恼地对脑中那丝掌门的神念道,“你能感受到自己……同伴的气息吗?”花容和花裳不一样,花裳就算对你心怀揣测也是坦荡荡地表现出来,而花容,看起来随和,却是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完全没办法更进一步。 “能的,但是很弱!”掌门的那丝神念说,“只能以后等待机会看看了。” 江洛云有些惋惜。更惋惜的是他的那一份茶点。倒不是他舍不得送给别人,而是错过了一次机会。他原想,绿豆糕是大师兄难得可以接受的一两种茶点,没准、也许、可能他吃到了自己做的糕点,会想起旧人来呢?毕竟,要是真的被遗忘了,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花容望着被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茶点,有点为难。她早已辟谷,不爱这些吃食,但毕竟接了过来,总不能丢了。毕竟主上就在殿内,若是神念无意识地从自己身边扫过,见自己扔了仆人送来的东西,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正在踌躇间,就听见点殿内传来了声音:“花主事,主上命你将桌上的茶点拿进来。” 花容怔了一下,有些欣喜适才主上的神念真的从自己身边扫过,又有些疑惑主上怎么会突然想要这份糕点。 “是。”她忙应着,端起了盘子往殿内走。 浮云殿主殿之内,夜玄凌还是老样子,一袭墨色长袍坐在主位之上,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凤眼斜过,正看着花裳怀里抱着的,一只浑身红色,长得十分漂亮的八级荒兽火狸猫,那只火狸猫看起来还是只幼崽,大眼睛,身子小小的,似乎慑于夜玄凌的威压,正在花裳怀里瑟瑟发抖。 花容在花裳的示意下,将托盘放在了夜玄凌面前的桌子上。想着,主上这是打算将这盘糕点喂这只火狸猫吧!这种荒兽算是杂食的物种,什么都吃,成年之后的杀伤力十分惊人。难得的是,如果从小豢养的话,火狸猫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被驱使,成为家养的战斗兽。许多修真世家为了保护还未成长起来的幼子,都会花重金买一只,养在身边。 夜玄凌扬了扬手,示意花容下去。 花容躬身退出了主殿,心里是有些嫉妒的。虽然自己已经是浮云殿的主事了,浮云殿内大小事情也做的了主。但唯独想站在主上身边这一点,依旧毫无进展。相比之下,主上似乎更信赖常年留在浮云殿中的花裳,有什么事情,也会直接越过自己,吩咐花裳行事。而这样的事实,自己就算不认也不行。 夜玄凌拿起了一块绿豆糕,放在面前看了看,说道:“你觉得,花容如何?” “花主事一向做事果断认真,有魄力,而且能坚持。”花裳客观地评价道,她正在给怀中的这只小小的火狸猫顺毛,这只小小的火狸猫天生能感觉到危险,而且被主上吓得不轻,却努力的抑制本能,瞪大了眼睛望着主上,或许就是这种明明害怕却依旧要看清楚自己的敌人的样子,让主上留下了这只火狸猫吧! 花裳望着被夜玄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的那块糕点,考虑着是不是要自己接过来喂比较好。 “希望她在浮云殿能多留些时日,否则……少了很多趣事。”夜玄凌微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糕点扔进了口中,吃了。 花裳眼睛望向火狸猫,努力抑制自己的惊讶,自己在主上身边已有近百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主上吃甜点。她与花容想的一样,以为主上要这盘甜点,是要喂火狸猫的。 显然,主上对那名少年……岂是自己能猜测的,主上觉得好便好吧! 花裳低眉顺眼,倒没多说,对于主上关于花容的评价,也暗暗记在心里,有机会,不妨提醒那名少年,莫与花容走近,主上似乎,有些无聊想找事情做了。 别人无聊无所谓,玄云宫主若是无聊……定然不会只是简单的小打小闹的。 夜玄凌又给自己倒了杯托盘中的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花裳怀中的那只火狸猫。 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而后,那只火狸猫瞪大了眼睛,漂浮了起来,一直飘到夜玄凌的面前。火狸猫惊恐地胡乱滑动着四肢,企图逃离,却只能乖乖的停留在半空中,供夜玄凌观赏。 夜玄凌点了点火狸猫的额心,火狸猫的额心冒起了一丝白烟,火狸猫却好像没感觉一样,还在努力挣扎着想离夜玄凌远一点。 “你也是!希望你在浮云殿中活的久一点!”夜玄凌难得地伸手,摸了摸火狸猫的后背,火狸猫却像受到了什么威胁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如果,他不喜欢的话……我也不会很喜欢的,明白吗?” 火狸猫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夜玄凌,显得十分无辜,并且似乎完全听不懂夜玄凌的话。 “夜七。”夜玄凌轻声道。 一道黑影飘了进来,跪在地上。 火狸猫半空中漂浮着,落到夜七的面前。 “去,把这小东西送进偏殿里。”夜玄凌说道,“轻点儿声。” “是!”夜七听令,带着火狸猫从主殿离开。 行动迅速而果断!尽管,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收到了一个古怪的命令。 “花裳!”夜玄凌道。 “在!”花裳忙回道。 “嘘!”夜玄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花裳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就是闭嘴。 第21章 来点果子 玄云宫里能养宠物吗? 江洛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的偏殿里突然多出了一只可爱的火红色小狸猫,毛发锃亮富有层次,根部红艳,毛尾却带着点淡金色,在阳光下就好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一般。 此刻,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火狸猫,正在窗外的一棵小树上,偏着小脑袋,瞪着一双圆乎乎的褐色眼睛看着他,发出一两声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江洛云慢慢地伸出手,要去摸它,小火狸猫却像受了惊吓一般,抬起肉肉的爪子就是一拍,拍掉了江洛云的手,然后急促地跳到另一根树枝上,警惕地望着江洛云。 “吓到你了!”江洛云忙收回了手,“你别怕,我不摸你!” 小火狸猫也没有就此离去,踏着小碎步在树枝上走来走去,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江洛云看,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好奇和打量。 江洛云也在盯着小火狸猫看。这只看起来还十分幼小的火狸猫,毛发被梳理得十分干净整洁,连锋利的爪子都被修剪过了,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人豢养了。然后刚刚出现时的神情有几分慌乱,倒好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好一会儿,小火狸猫主动从树枝上跃了下来,站在窗台上,左右来回踏着步,又停在江洛云的面前,冲着江洛云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江洛云又试着伸出手,这一次,小火狸猫直接跳进了江洛云的怀里。江洛云连忙接住小火狸猫,任由它在怀里蹭了蹭。 能养吗? 江洛云满足地给小火狸猫顺了顺毛,默默地问。老实说,他一向挺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不过不敢养。因为大师兄也喜欢小动物,能吃的那种。 江洛云从空间袋里拿出了顺手做的一些小饼干,饥饿的小火狸猫忙蹭过去,舔着吃。江洛云看他这么饿,就又跑了趟厨房,给它弄了点牛奶喝。 小火狸猫吃饱喝足了,才摇晃着尾巴,跳到江洛云的床上,在他的身边温顺地趴下了。 这只八级荒兽还太小了,还不具备对人类的防范心和攻击性。 江洛云想着,伸手给小火狸猫顺了顺毛,问道:“你是谁养的?怎么跑来了!” “喵喵喵……咪……”小火狸猫似乎在回应一般,一边享受着江洛云的抚摸,一边喵喵喵地开口。 浮云殿里也没听说过谁养了宠物,很可能是其他二殿七宫里跑来的。 “也许我应该去问问花裳姐姐,帮你找一下主人。”江洛云自言自语道。 “喵!”小火狸猫闻言噌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慌乱,哀求似的蹭着江洛云,“喵喵……咪……喵喵喵……”完全一副打算赖着不走的样子。江洛云判断,这只小火狸猫更像是从养它的人那里自己逃出来的。 “你是不是被你的主人吓到了?”说不定是想养它的人对它不够友善,也有可能是它的主人惹了这只小火狸猫,于是它出逃了,到这里来寻求庇佑。 “喵!”小火狸猫支起两只前爪看着江洛云,然后爪子拼命的拍打着床铺,很生气的发出:“喵喵喵——喵喵——”的声音,好像是在指责抗议什么。 江洛云听不懂,默默地猜想,莫非是在吐槽自己的主人吧!想想就觉得可乐,看到小火狸猫这么精神,也觉得很高兴。 御灵水仙和红莲都种进了灵泉,江洛云还有各种事情要处理,便没有再逗小火狸猫,进进出出地忙去了。 小火狸猫倒像是赖上了江洛云一样,跟前跟后。 见江洛云给一旁的灵植浇水,还喵喵喵地瞎指挥一通,最后还跑去灵泉边喝了几口水,被灵泉里跳出的灵鱼喷了一脸的水渍。 小火狸猫打了个喷嚏,要跳下去和灵鱼拼命。 一旁的江洛云忙拦腰将小火狸猫抱了起来。 “喵喵……喵喵喵……” 江洛云给小火狸猫顺了顺毛道:“我要去看清羽,你去吗?”他也要去问问看,小火狸猫是从哪跑来的,总要物归原主才是。 小火狸猫于是安分地被江洛云抱着,走出了浮云殿偏殿。 出了偏殿的门,小火狸猫往一旁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躲在江洛云怀里装死。 看来,这只小火狸猫也怕大师兄呀!江洛云如是想。 不远处,风惜瑶正随花容回住所,正看见江洛云抱着小火狸猫走过。 “咦?”花容发出疑惑地声音。 “主事,怎么了?”风惜瑶随着花容的目光看过去,见江洛云手中似乎抱着一团小火球。 “这只火狸猫竟然在他手上!”花容有些惊讶地道。 “火狸猫?八级荒兽吗?”风惜瑶道。八级荒兽只是中高级别,常人或许少见,他们这些贵族出身的,就是想要,也不是难事。 “早先才在主上那看到,这会儿倒是跑到偏殿来了。许是主上托为照看……”花容望着江洛云的背影喃喃道,这个少年,还真是幸运。 “您是说,这只火狸猫,是主上的?”风惜瑶问。 花容浅浅一笑:“是我多言了,一只小兽而已,自然不应该让主上费心。苏瑞若是能将小兽看顾好,也是该赏的。” 风惜瑶眼神闪了闪,也笑着道:“先是乔老头那送了条活生生的灵脉给他,后又替主上养了只八级荒兽。这种幸运,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呢!”这野小子,又是何德何能!定然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若是能给她机会见到主上…… “若是行为没有偏差,浮云殿自然是喜欢能干的人。”花容笑着道,“走吧!该回去了。” 哦!那,若是行为有偏差呢? 风惜瑶心想着,那个男人答应送来的药,也该送来了! 江洛云自然没有注意到刚刚“又”偶遇了风惜瑶和花容,他带着小火狸猫一路到了清羽住的地方。 其他人都出去了,此刻就剩了清羽在院子里等他,石桌上还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皱着眉,有点忧虑。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江洛云问。 “别叫我小少爷了,你现在又不是我的随从。”清羽哼了一声,一抬头,便看见了江洛云怀里抱着一团小火球,火球上还有两褐色的大眼睛,问道,“这又是哪来的?” “不知道!刚刚跑我院子里来了,我正想出来问问,是谁家丢的。”江洛云回答着,站在石桌旁,低头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丹药,有疗伤的、补气的、清神的……什么丹药都有。 “玄云宫里通常不养灵兽的,要有,也只是几只战斗兽,大多也是十级以上的,八级的还真没听说过。”清羽说着,倒是没有分太多注意力给那只小火狸猫。 “你是受伤了还是怎样?拿这么多药出来。”江洛云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并且稍微远离了石桌,避免小火狸猫拿爪子去够石桌上的瓶子。 “不是!”清羽有些烦躁地说,“你那天送了我几颗赤炎果……” 江洛云眼皮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出问题了!”清羽古怪地看着江洛云,然后道,“不过是好事!我觉得,我大概也要突破元婴期了。” “真的?”江洛云跟着开心道,“那太好了!” 清羽露出浅浅的笑,发现他以前的这个随从其实还蛮可爱的,至少看得出来是真的为他高兴,没有自己要追上他的不满。 “我进玄云宫时,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突破,所以也没准备辅助的丹药,这会儿觉得有点儿麻烦。”清羽如实说道,他知道苏瑞能突破元婴期,是厚积薄发,之前本来已经到了金丹末期,触发到了元婴期的门槛,所以过程还算比较顺利,只是闭了个关。自己不一样,自己因为赤炎果的帮助,实力短暂地大幅度提升了,甚至跳过了金丹中期道末期的门槛,极快地冲向元婴期。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江洛云道,“我这边有一些丹药……不过恐怕没你的好。但是我的住所里最近种了很多灵植,如果你有需要的灵植,可以先行促发。”紧急要用时,催生几株灵植,虽然会削弱药性,但是效用毕竟还是有的。 “不用。”清羽抿了抿唇笑道,“若是有需要,我会找你开口要的。” “嗯!那你千万别和我客气啊!”江洛云点点头笑道。 “得了!”清羽从瓶瓶罐罐中拿出了几瓶放在腰间,其他的全部扫进了一个空间储物袋里,“我今天叫你来,可不是与你讨东西的,是来请你吃东西的。”边说着,边从另一个空间储物袋里,拿出了许多果子。 雪白的茹果,小而红艳的朱果,大而黄澄澄的橘果……满满一桌的水果! “你从哪来的?”江洛云惊讶地看着眼前满满的水果。 “从树上摘的。”清羽理所当然地道,“你别忘了,我负责在浮云殿里摘果子的。最大的给宫主留下了,第二大的就在这了。” “啊?”可以这样的吗? “怎么?”清羽问道,“有哪条规定说我不能拿果子吗? 但是也没有规定说可以拿啊! “到底吃不吃?”清羽不耐烦地看着有些犹豫的江洛云。 “吃!”江洛云果断点了头! 管他那么多,先吃了再说!清羽都不怕,他自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 第22章 沉寒潭 窸窸窣窣的草丛里,一团火焰一样的红正在草丛中翻滚,一个扑身,向着一株缠着它的野草扑去。 突然,它顿住了身形,警惕地盯着前面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小猫咪,来,过来!”那个女人手中拿着一块带着血腥味的肉块,蹲在不远处,微笑着朝它招了招手。 小火狸猫嗅了嗅,是熟悉的食物的味道,它知道很好吃,但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能吃这个女人给的东西,于是褐色的双眼警惕的盯着女人,一步步地的后退…… “你别跑啊!乖!给你好吃的!来,快过来!”女人继续微笑着,拿着肉块又凑近了一点。 小火狸猫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信息,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带着笑容,却一点都不友善。于是,转身就跑—— 女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小火狸猫忙向着那个投喂过自己、看起来很和善的人类住的地方狂奔而去。 小火狸猫远远地嗅到了那个人类的气息,双脚后蹬,眼看着就要跃过转角,扑向那个人怀里。 “喵——” 一声喵叫声硬生生在刚出口时被捂住了。随即被捏着后颈肉提了起来,嘴里被硬塞进了难闻的液体,它想呸掉,却被迫咽了下去,而后不明情况地晕死过去。 “哼!”女人趾高气昂地带着不屑的嘀咕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往哪儿逃!” 因为传音灯亮了,正准备去见大师兄的江洛云伫立在一个拐角处,回去头去四下看了看,神情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幻听了,为什么好像听到了那只小火狸猫的叫声。 说起来,那只小火狸猫一大早就不见了,就好像出现时那么突然,在此之前,他曾试图找火狸猫的主人,但是并未有听说过谁丢了宠物,也许是小火狸猫玩够了,自己回去了吧!江洛云只能如是想。 传音灯传达的地点并不在浮云殿,他要途经逆转阁和魑魅阁,到达玄云宫靠北的一方边界。江洛云还未见过浮云殿以外的地方,于是放慢了脚步。过了偏殿,就是逆转阁。从外面看去,逆转阁只是普通的高门大院,一点也不像一个修真之所,更像是凡间普普通通的大户人家,这让江洛云有些好奇逆转阁主人的心性如何。魑魅阁与逆转阁虽离得近,却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黝黑的建筑群,长满了黑色或紫色的各种果树杂草,看起来就好像是掺了毒一般,从阁里还能偶尔传出几声诡异的叫声。 对此,江洛云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路过魑魅阁。 越往北,空气莫名地越发得冷了,直到江洛云来到了一扇看起来好像是被冻住的木门前。一道又长又高的墙,好像是用来挡住墙后的风雪,而那扇木门,就是开启风雪的最后一道防线。 江洛云从传音灯里知道,大师兄就在这扇木门后面。 真气运转,在自己身上布下了隔离寒气的结界,江洛云才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那扇冰冷的木门—— 白!无止境的白! 伴随着铺面而来的凛冽寒风,面前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白雪。在江洛云踏进这冰雪天地的那一刻,木门就在背后自动阖上,将这个冰雪世界与外界隔绝。 尽管有真气护体,江洛云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冷,他知道以自己的法力,无法在这个地界停留太久。 “宫主?”江洛云试探地喊道。 “正走七步!”夜玄凌的声音徒然响起,这声音并未被猛烈的风雪打散,而是像从另外一个空间里传来的一般,冷淡坚定,而又带着空灵之感。 江洛云听到声音,顿时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依照指示,往前踏出了七步。七步后,他看到了一条杂草铺就的小路,而自己的右边,则是一条结着冰块的小水潭。 “右二、正四、左一。”没等江洛云迟疑,夜玄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洛云毫不犹豫地依照指示往前走。 当“左一”的最后一步踏出时,江洛云吓得差点往前扑倒,幸而又生生顿住了脚步,站在了悬崖边上。 是的!在他的正前方,是无底深渊。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从江洛云脚下站的位置开始结出了冰块,一直延伸向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尽处,准确的说,便是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全结了冰。而他自己此刻,就站在深渊的边上,只要再往前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他就会掉进深渊里,万劫不复,哪怕他对纵云梯已经十分熟练了,也是一样的。 一只手搭上江洛云的肩膀,稳稳地抓住了他。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显得修长好看的手,江洛云光凭手指,就能认出这是大师兄夜玄凌。 “参……参见宫主!”江洛云半转过身躯打招呼,觉得自己冷到上下牙齿都要打架了。 “冷吗?”夜玄凌就站在江洛云的身侧,离得极近,他低头看着江洛云,眼神波澜不惊。 江洛云半转过身子后,肩膀都快碰到了夜玄凌的胸膛。他并不需要同江洛云一样驭起真气来抵挡风雪,他更像是被排除在这片冰天雪地之外。周身的雪花绕着夜玄凌飞舞,却丝毫不敢在夜玄凌身上,哪怕是衣服上落下半点痕迹。 “冷!”江洛云诚实地点点头,“快冷死了!”冻得他连礼仪性质的微笑都撑不起来了! “嗯!”夜玄凌的唇角似乎勾了勾,又问道,“那你知道,这是哪吗?” 江洛云抬头,与夜玄凌对视,而后狐疑地问:“总不能是玄云宫的冰窖吧?”东西往这一放,还要保鲜的空间储物袋做什么!直接所有东西就时间凝固了! “是寒潭!”夜玄凌揭晓答案,视线越过江洛云的肩膀,注视着森冷的寒潭,似乎可以透过深渊,看向深渊尽头,“你听说过的那个。” 就……就是那个沉了一名魔族精英少年的寒潭?劝夜玄凌向善,结果被夜玄凌扔下寒潭的那个寒潭? 江洛云觉得原本还能勉强隔绝的冷意似乎更渗人了几分。就连大师兄那只还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都浸染了寒意——到底是防止自己掉下去,还是方便一把推下去? 江洛云觉得人要看开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深想为妙! 虽然现在的大师兄看起来有点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威胁自己的意思,总之江洛云还是鼓起勇气问:“是因为他冒充了你的故人吗?” “也对,也不对!”夜玄凌冷淡地说道,“本座此生最不眷念的,便是所谓的故人,但若有一二旧友能来与本座喝酒,本座也是欢迎的。然而本座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虚情假意,最恨的,就是背叛!” 江洛云在大师兄说这句话的那一刻,某种酸涩的情绪瞬间占满了他的内心,那只感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 为什么大师兄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的人,要么是付出了就想寻求回报的,要么就是有目的接近的,要么,就是从头到尾都不想他好过的。 “扔寒潭,还是看在他昔日为我四处奔波的份上。若非如此,”夜玄凌冷哼地道,“大可把他扔给魑魅阁,自有办法让他的三魂七魄发挥些余地。” 这样的大师兄……不是有点可怕,是很可怕了好吗? 江洛云觉得寒潭里渗出的寒气,都没有大师兄的语气来得冷。 “所以,宫主传我来是?”江洛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总不会是也要被沉寒潭吧!自己才刚重生不久……而且貌似也没有要对不起大师兄的意思……如果待会儿大师兄想动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并没有让江洛云再胡思乱想下去,夜玄凌的视线直接上下将江洛云扫视了一遍,露出嫌弃的表情:“修为太差!跟在我身边的人,怎么能这么弱!从今日起,每日两个时辰,在此处修炼!” 所以是,又被大师兄嫌弃了吗? 江洛云一方面很想摸一摸自己受伤的脆弱心灵,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大师兄确实给自己找了个很适合修炼的场所,苏瑞和他一样,都是水系灵根,正适合与水有关的修炼城所,而水系用到极致,也必能成冰化雾。 “是!”江洛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只要不是扔寒潭,一切好说! 然而下一秒,夜玄凌却打破了江洛云想慢慢修炼的美丽幻想。 “那就从今日开始吧!”夜玄凌对江洛云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撤了你的护体真气。” “啊?”江洛云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撤了!”夜玄凌蹙着眉,往江洛云的肩上轻轻一拍! 原本帮江洛云隔绝风雪和寒气的结界瞬间消失! 突来的寒冷冻得江洛云瞬间浑身发抖,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冻结了。 会死人的好吗! 江洛云都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抱元守一!”夜玄凌冷静地道。 江洛云马上盘腿坐下,开始运转真气。 “两个时辰后,我来带你出去。”夜玄凌说完,便从这个冰天雪地中消失了。 江洛云猜想,刚刚见到的,大概只是大师兄的□□而已,真正的本体,说不定还在主殿里睡大觉。 当然,这只是江洛云的苦中作乐,他必须全力运转真气,才能抵制住风雪的侵袭。越是靠着寒潭边,江洛云越觉得,冷气就是从谭底溢出来的,四面八方的风雪就好像是故意想要同化他一般,他的抵抗能力多强,风雪就要比他更强一些,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的真气运转得更快! 时间在与风雪的搏动中过得飞快。 夜玄凌说到做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一到,江洛云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冰墙之外。 终于离开了冰天雪地的江洛云,感觉自己仿佛又重生了一次,终于离开了地狱,然而已经身心俱疲。 他拖着劳累过度的身子,再也没有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思,而是脚底御风,瞬间回到了浮云殿,自己的偏殿之所。哪成想,已经有一个大麻烦,在偏殿之外等着自己。 “就是他!残害同殿中人!”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指向江洛云。 江洛云不解地看着以花容为首,围在偏殿之外的一群人。 “纵容凶兽,为报私仇,祸害同殿中人!花容主事,绝对不能放过他!”一名男子指着江洛云说道。 什么凶兽?祸害了谁? 第23章 无妄之灾 江洛云倒也没避开,径自走向前去。 在自己现在暂住的偏殿门口,站着的都是浮云殿内的人,认识的只有花容、苍原、风惜瑶及自己殿中的两个灵童,另外还有几个眼熟的浮云殿侍卫及药童。此刻所有人都面带不善的看着自己,而在这群人围成的半圈之间,一个黑衣侍卫正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一团火焰一样的小东西团成一团——一只受伤的小火狸猫。 “火狸猫?”江洛云有些惊讶地看着明显被关起来的小火狸猫,“出了什么事?这只小火狸猫怎么受伤了?” “看!我就说这只小火狸猫是他养的!”其中一个黑衣侍卫指着江洛云的鼻子,对花容说道,“这人私纵凶兽,祸害浮云殿中人,扰乱秩序!花主事,你不能放过他。” “是啊!花主事!他还只是浮云殿新人,就仗着在宫主面前露过脸,就如此猖狂,未免也太不知收敛了!” “应该把他驱逐出浮云殿,量予重刑!” …… 指责声,一声比一声严厉的砸过来,砸得江洛云有点猝不及防。 “苏瑞,你可知错?”花容凌厉地看向江洛云。就连平日里见面还点个头的苍原,也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表现出了不满的意思。 江洛云虽然有点懵,却并不想背这个锅!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可能认同别人的构陷,只能说,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什么人,被人陷害了! 这样的场景江洛云并不陌生,同样的情形曾经发生在江洛云还是崇明宗外门弟子的时候。崇明宗每年会有十来个指标,可将外门弟子接纳入内门,当时的江洛云虽然不算是最优秀的,却在修道上有些慧根,一时成了考核入门的热门人物。外门弟子为进内门,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排除异己的不入流方式,而当时的江洛云尚且年幼,又是温室里孕养出来的花,未经人世险恶,也看起来软弱可欺,于是就这么被盯上了。 那日他被无数人推向了风口浪尖,也入今天这般,被众口指责,为进内门不惜残害外门弟子。他只能煞白了一张脸,接受所有人的指责,口里只会念着“不是我”,却苍白得连一句争辩都不会。幸而,夜玄凌来了!镇压住了喧闹的人群,把他带离了是非之地,从此留砸羽翼之下。也因此,夜玄凌对于江洛云而言,始终是特别的。 而如今的江洛云,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任人拿捏的软豆腐了。 “回花主事的话,在下何错之有?”江洛云礼貌地对花容行了礼,而后道,“承蒙主上召见,我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此处,此时方归。还未踏入院门,便受到了众人的指责。我倒是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告知发生了何事。若是我的错,我也好赔礼道歉,将功补过!” 见江洛云说的真切,花容也不那么咄咄逼人,只问道:“这只火狸猫是不是你代为看护的?” “我前日在偏殿中见到了这只小火狸猫,见它可爱,确实给过几顿吃食,但并无看护之责。”江洛云说道。 “胡说!玄云宫内并无此荒兽!这还是这几日,我在此处巡逻时,见你带在身边的!”一名相貌普通的侍卫愤然说道。 江洛云倒是见过这个侍卫,之前还围着风惜瑶转。 想到此处,不由的看了风惜瑶一眼,而那皮相依旧好看的女人却正和所有人一样,用指责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就是凶手! 江洛云想起了清羽的提醒,而清羽此刻并不在现场,这时已经明白了几分,他说道:“这小火狸猫并非为我所有,在此之前,我也四处打听过小火狸猫的主人,这一点浮云殿中自然有人能够证明。倒是刚才我听众人指责,所有小火狸猫行凶,敢问到底是何人受伤?”江洛云已经猜到了,却不能直接说出清羽的名字,否则只怕自身难保。 “是与你一同出自羽部的羽部小少爷清羽。”花容说道,“今日是清羽闭关突破的日子,早在昨晚,就往花裳那请了假,禁止任何人入屋打扰。然而巡逻的侍卫,却听见了呼救声,进去的时候,清羽已经被这凶兽咬得鲜血淋漓,不用说突破元婴期了,就是金丹都差点被这凶兽吞入腹中。幸而侍卫及时抢救,才保住了清羽的命。” 事实却比江洛云想的更为糟糕,他是知道清羽要突破的,他都已经准备好了祝贺的礼物,现在却听到清羽重伤。 “清羽现在如何了?”江洛云忙问道,却没人想要回答他,他只能将视线移向了苍原。 “境界跌落,情绪不稳,已被接回羽部休养。”苍原简单地说道。 “呵!”一声冷笑响起,却是一直在一旁的风惜瑶开了口,“别装做一副关心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和清羽同来自羽部,之前就听说清羽作为羽部嫡家小少爷,曾将你呼来喝去,随意使唤,你怀恨在心。一进浮云殿,就处心积虑讨好和接近花裳、花衣。在短短不到几天的时间,就在主上身边任职,还取代了花衣。这会儿,终于在主上面前露了脸,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报复清羽,并下此毒手!” “说话要讲凭证的。”苍原蹙着眉,望向风惜瑶说道,“清羽与苏瑞感情一向不错。” “那只是假象而已,你年纪尚轻,又刚被苍伯伯接回来,难免不知世道险恶。”风惜瑶说道,“这人不过是巧言令色欺骗了清羽。可怜我的清羽弟弟,竟然着了他的道。” 这会儿就叫“清羽弟弟了”,早些时候的争执,当所有人都没看见吗? “我那日看见这位……”那相貌普通的侍卫指着江洛云道,“带着这只小火狸猫,进了那名叫清羽的少年的院落,隔没两天,这只凶兽就残害了那名少年,如果说这之间没有关系,哎呀,我还真不信了。” 风惜瑶一脸“果然如此”地看向清羽,而花容也露出了审视的表情。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纵容凶兽伤人。那么好,即便是如此,这只小火狸猫也只是一只幼崽,牙都没长齐,就算碰巧误入了清羽的修炼之所,也不应该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江洛云觉得简直离谱。 “那就是你的怨毒之处了!”风惜瑶冷笑道,“你借着偷取灵泉,在灵泉里种了御灵水仙。谁不知道,御灵水仙的花瓣未经稀释,就制成药液,有催生的效果。你将一只幼崽硬生生催生成了凶兽,放入清羽房中。难怪你舍得这么对一只幼崽,原来你并非这只七级荒兽的主人。” 那只小火狸猫似乎听到了这话愤怒地撞击困住撞击的笼子,却因为气力全无,并未造成太大的声响,只让江洛云心生不忍,想上前抚摸,又生生顿住了。自己必须先解决眼前的状况。 “竟是如此!”那名相貌普通的侍卫,吃惊地说。 江洛云见对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早已不悦:“我院中虽有灵泉,那是乔前辈送的,并非偷取之物。而御灵水仙,也是日前方才种下,并未成熟,你却要诬陷于我。” “主……主子……”站在人群中,江洛云日前讨来的其中一灵童颤巍巍地说道,“御灵水仙……今早……开花了!而且,少了一朵!” 江洛云预计还有半个多月才能成熟的御灵水仙,竟然于今日开花了!怎么会如此巧合!到底是谁处心积虑想将自己和清羽一网打尽。 “整个浮云殿唯一的御灵水仙,就在你的住所之中!旁人出入浮云殿,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禁止私带!现在证实,陷害清羽的正是此花与此凶兽!苏瑞,你还有何话说。”花容严厉地看着江洛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洛云冷笑道,“我今日一早便找不到小火狸猫,也一早就离开了浮云殿。难道就不能是有人抢了小火狸猫,在偏殿中,偷了我的御灵水仙吗?你们说我行凶,有谁看到了吗?” “你说你不在殿中,又有谁可以证明你不是偷偷出去犯下了恶事,又伪装成自己受主上召唤的假象。”风惜瑶咄咄逼人,“你说你去见主上,又有谁可以证明?” 江洛云不怒反笑道:“你是说,要我去请宫主为我证明吗?那我可不可以说,至始至终,一直针对清羽的人正是风大小姐你,从清羽踏入玄云宫开始,也是你处处设法为难,你比我更有可能做伤害清羽的事。那么,风大小姐,你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风惜瑶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软弱可欺,却是牙尖嘴利的,一时恼怒,“你这是找不到证明你的人,才在这血口喷人!”风惜瑶认定了宫主大人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小小的侍从出头,凭着花容对自己的信任,还有她布下的这一局,她今天定要在此处,铲除这根心头刺! 花容蹙着眉道:“苏瑞,如果你没办法证明自己,那我只能将你先行关押——” “如果,本座可以证明呢!” 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却是玄云宫主夜玄凌。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慌忙全体跪了下去,有几个人的心里瞬间咯噔了一声。 唯有江洛云还站着,有点意外地看见夜玄凌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有如神谛降临,墨发披肩,眼神冷漠,唇微抿着,有些不悦。 夜玄凌并不看跪着的众人,而是朝江洛云招了招手。 “洛云,过来!” 第24章 本座的人 江洛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傻子。现在想想……或许自己在修补灵魂的过程中,可能还真的丢了些智商。 自己以为自己重生成了一个叫苏瑞的少年,所以大师兄并没有认出自己。但是事实上,从大师兄见到自己开始从来没有叫过“苏瑞”这个名字,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大师兄对这个叫苏瑞的少年可能有些好感。 不用说啦!肯定又是大师兄的恶趣味,看着你着急,还乐得将你耍得团团转。 江洛云很想吐槽,但是说白了还是自己蠢!现在大师兄都伸了手要充当保护者了,光看那危险的眼神就知道,此刻不寻求庇佑,以后就要坐冷板凳的。反正自己蛮习惯被大师兄保护的。 江洛云毫无节操地选择抱大腿,在冲过去抱大腿之前,还跑去抢走了侍卫手中,装着小火狸猫的笼子,然后抱着笼子,小跑几步,站在大师兄身边,还抬头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喊了声:“大师兄!” 夜玄凌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扫了眼江洛云手中的笼子,却也没说什么。 他负手而立,对还跪着的人说:“起来!” 跪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生怕惹了宫主不高兴。 “花容,接着审!”夜玄凌朝花容抬了抬下巴。 “是!”花容心中略有些忐忑不安,然而想着自己刚才不过公事公办,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就暗自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有宫主作保,苏瑞就有了不在场证据,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大家若有什么其他发现,可以说出来。” 风惜瑶又一次见到了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虽然目前的情形可能会影响做自己的计划!但是没关系,自己用了雪灵珠屏蔽了窥探,一定不会被发现的。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比除掉这个碍眼的羽部走狗更重要的机会,能让接近夜玄凌的机会! “宫主!”风惜瑶盈盈一拜,声色娇柔,目中含情,“惜瑶也是见清羽弟弟伤得那般严重,一时心中忿忿,才对苏瑞有些言辞激励。只要查清御灵水仙的药液出自何人之手,定能查出真凶的。” 御灵水仙自然是她偷的,但是并未被人发现。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是让那名与她有露水之缘的侍卫,帮她带一瓶能扰乱心神的毒,她知道清羽突破在即,每日固定会从仓房里拿丹药份例,她准备将毒掺入清羽服用的丹药里,并利用发放丹药的单童骗苏瑞,让苏瑞亲自拿给清羽,这样一来,这两人一定会反目。然而在她无意中发现了那只小火狸猫以及苏瑞院中的御灵水仙已趋于开花成熟之后,出于嫉妒心理,她很快的更改了计划,全程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做,不会让别人发现,就更加安全了,所以她也相信,这些人都不会发现的。 花容见风惜瑶的作态,自然知道,这人也和自己一样,爱慕主上。不过无所谓,爱慕主上的女人十有八九,只是以后防着点就行了。 “惜瑶!以后无真凭实据,不可信口开河。”花容教育道。 风惜瑶没想到花容会拆自己的台,暗自记了仇。 “自然无真凭实据。”苍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跪在了夜玄凌面前,“宫主!属下近来与清羽走得近,清羽曾与我说过,他说他看到了风惜瑶半夜私会殿中侍卫,若是自己最近出了事,一定是风惜瑶做的!” 风惜瑶顿时大惊失色,她原本吃定了傲慢的清羽在浮云殿中不会有朋友,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往外说,她立即跪了下来:“宫主明鉴!奴家冤枉啊!苍原,我有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那便要问你为何要害人了!”苍原冷淡地看向风惜瑶。 “不!你们别听他胡言乱语,一个苍部的杂种,没资格质疑我!”风惜瑶有些慌不择言,“何况,你又有何证据。” “我若有证据,也不会任你构陷他人!”苍原知道自己未掌握实证,与苏瑞又不熟,无法站出来为苏瑞说话。但是也是做好打算,先将此事缓一缓,去同花裳商量,毕竟他看得清楚,花容虽看似有实权,但真正能在玄云宫站得稳的,是那个不显山露水的花裳。但此刻,直觉告诉他,这是站出来的最佳时机。 苍原接着道:“属下绝不敢妄言,只希望可以查出事实,还苏瑞清白。” 风惜瑶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她撑着镇静道:“你也知道自己空口无凭!我乃风部嫡女,你这样诬陷于我,是想与我风部为敌吗?” “莫胡说!苍部与风部同属玄云宫,何来敌对之说。风惜瑶,你虽年幼,也不应不知轻重,在宫主面前说出这种话!”花容斥责道。 风惜瑶知道花容这是有回护的意思,忙顺着台阶下,低头认错:“奴家知错!” “宫主!此事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可否容我再仔细探查?”花容向夜玄凌请示。 “呵!”夜玄凌发出了一声冷笑。 众人心里“咯噔”了一声,都觉得这声冷笑冲着自己来的。 “你!”夜玄凌往人群里点了个人,正是与风惜瑶有过暧昧的那名侍卫,“说!” 那侍卫吓得连忙跪了下去,他原本只是托了家中长老的关系,入了玄云宫,又侥幸进了浮云殿,对于宫主夜玄凌,没有谁比他们这些见过他手段的人,更恐惧的。 “属下虽然和风大小姐有过,也只知道她对那两名刚入浮云殿的仆人心有不满。但属下也只为风大小姐偷带过一次幻魂草,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那侍卫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没想到会被宫主点名,更没想到自己觉得没什么关系的一件小事,竟然会惊动宫主。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宫主亲自来管殿内的一桩小事。 “你……你胡说!”风惜瑶苍白的辩护,“我对清羽弟弟和苏瑞并无不满,我……” “闭嘴!”花容白着脸斥责道。她现在为刚才自己的回护暗自在内心扇了自己一巴掌! “其余的,本座不想知道。”夜玄凌冷漠地看着花容,“那么,如何处置?”这一句话,已经判定了此事的真凶。 花容猜想,这是主上在考验自己。风惜瑶虽然有错,但毕竟是风部族长最看中的嫡女,而清羽虽然受了伤,但假以时日也能恢复,至于站在主上身边的少年,也不过只是小小了受了些委屈,自己此刻的判定应该平衡各部才对。 “回主上!”花容暗中打好了腹稿,才道,“侍卫私自往殿内带违禁之物,应当严惩,理应废去修为,驱逐出宫。风惜瑶祸害同殿中人,又企图陷害别人,念她是风部嫡女,又未造成太大后果,废除元婴期修为,亲自上门向羽部赔礼道歉,而后禁足十年!三年之内,风部一成收益,归清羽个人所有!” “洛云,这样,你满意吗?”夜玄凌侧过头,问江洛云,神情倒也没那么冷。 “应该……可以吧?”江洛云不是很确定,毕竟受害的主要是清羽,但是如果这是玄云宫的制度,也无太大不妥。 “你可以,本座不可以!”夜玄凌冷漠地一抬手,轻轻一挥! 巨大的威压降临,除了江洛云外的所有人都因为这威压或趴或跪倒在地。而随即轰下的两道雷,生生将还跪在面前的风惜瑶和那名侍卫劈成了灰烬! 所有的事情都只在一瞬间,一个出窍初期和一个元婴后期,活生生的两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就已经从这世间消失不见了,甚至连替身的元婴都碎成了灰烬。而更深的恐惧,瞬间在剩下的人群里弥漫。 “魂拘了,送去魑魅阁。”夜玄凌淡淡地道。 夜玄凌的意思,竟然是连魂魄都不放过。 “是!”花容苍白着脸应道。 “至于你们……”夜玄凌神情冷淡地扫过面前的人,所有人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大师兄!”江洛云突然一把抱住了夜玄凌的手臂,“大师兄,你看这只小火狸猫怎么了?还有救吗?” 夜玄凌怔了一下,回过头,正看见江洛云写着信赖和求救的眼神,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心软了,不自量力的想给其他人求情。 他勾起了江洛云脚边的笼子,放在眼前。 小火狸猫如临大敌,原本奄奄一息的身体拱了起来,退到笼子的边角处,瑟瑟发抖。 江洛云不敢说话,安静的等待着。 “你喜欢它?”夜玄凌问。 “很可爱啊!我很早以前就想养一只,可惜这只小火狸猫好像有主人了。”江洛云道。 “你喜欢,你就是他的主人。”夜玄凌笃定地道。 江洛云点点头,笑着道:“谢谢大师兄。我想救这只小火狸猫。” “那便随我来。”夜玄凌说着,将笼子塞进了江洛云怀里。 江洛云和小火狸猫同时松了一口气。 “另外!”夜玄凌突然看向众人。 所有人的心都空荡荡的悬着。 “他叫江洛云,本座的人!” 第25章 人心思善 杀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不,不是这样的!话本里的恶人,大多草芥人命,动辄毒杀数万人,人们会感慨说,果然是个恶人;上位者雷霆一怒,伏尸百万,若放在历史里,不过怒斥一声“暴君”;妖族昔日入侵人族,以人族血肉为食,尤其喜爱以幼儿血肉,生于和平年代的人们,也不过愤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若你设身处地,看见活生生的人,从你面前被彻底抹杀了。除非你是个冷心肠之人,否则那种梗在心头的荒诞窒息感,都不会让你觉得好受。何况修真之人,以世间因果衡量几身,杀戮过重之人,不得天道,永不能修成正果,即便渡劫,也会找一处不伤草木生灵之地。 江洛云不是一个圣母,他相信恶有恶报,也相信人不应该无止尽的善良。所以当脑中那丝掌门的神念告诉自己,说自己的魂魄是大善之魂,才有机会被复活的,他甚至有些诧异,毕竟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些小善小恶的人,若真要说大善,可能自己一时意气,为大意而死,才被误认为是大善之人。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自己只是一个有点善良的普通人,他也不能认同大师兄的做法。在风惜瑶和那名叫不出名字的侍卫,被夜玄凌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的捏碎,夜玄凌甚至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丝的触动,他清楚的认识到了掌门的那丝神念一直在告诉自己的一件事:大师兄入魔了! 大凡上位者,皆以为自己能指掌天下,视苍生如蝼蚁,行事之间更是视天地规则于无物。江洛云还在凡间的时候,随父亲看过各种凡尘中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觉得看着别人垂死挣扎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江洛云不希望大师兄成为那样的人,若人心无敬畏,又何能为人?若心无牵念,又怎能知道世间是有能令人心生幸福感的人和物?江洛云心中的大师兄,可以对人冷漠,却不应该对人命冷漠。 江洛云突然能够明白掌门的意思:不能让夜玄凌继续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这样说起来又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不过是大师兄对自己留了一份故人之情,自己甚至摸不清这份情能有几分,经不经得起自己折腾。真折腾起来,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借着一点情分,以“我这是为你好”的名义,无耻地去左右大师兄的人生? 江洛云的一只手机械式的给吃了药,脚上还缠着绷带,此刻已经安静睡着了的小火狸猫顺毛,眼神有些迷惘地看着前方发呆。大师兄认回来了,自然很高兴,可是,似乎有些事情,让自己无法高兴起来。 “怎么,被吓傻了?”夜玄凌坐在不远处,支着下巴,看着抱着那只小孽畜发呆的江洛云,在想是不是给的刺激有点大,把这个曾经魂飞魄散过的蠢货给吓懵了。 他指的是认出江洛云这件事,也同样指的杀人这件事。世间沧桑百年,当年旧人与自己皆已今非昔比,唯有面前的小蠢货,却保持着自己最熟悉的模样。他要让江洛云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知道,对于如今的自己,这个小蠢货,是……怎么想的?最好,不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那样的话,自己还真说不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他说了江洛云是“本座的人”,以江洛云的智商,只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不会多想,就像以前,不识相的人嘲弄他是夜玄凌的走狗,江洛云也只是微笑的反驳,自己是“大师兄的人”,并不会有更多的联想。 “嗯?”江洛云茫然地转过头看夜玄凌,而后才回过神来,“是啊!吓到了!我一直在想大师兄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 夜玄凌想,这种历经了磨难,却依旧保持天真心性,又能在自己身边上蹿下跳而不被自己讨厌的,世间肯定是只有这一个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 江洛云没读懂夜玄凌的眼神,倒是夜玄凌的问话,让江洛云很快的捡回来了自己重生之后就很想找大师兄说的话。他朝夜玄凌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夜玄凌身旁,双手抱住夜玄凌的一只胳膊,就开始痛述:“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看见那个妖族少主的鞭子朝师兄弟们挥下来,我什么也没想就扑过去挡,那鞭子打在身上可疼可疼了!魂魄都碎了,我傻乎乎地想,这下子玩完了,然后一直混混沌沌的像做梦一样,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梦,却一样也记不清楚。有时候吧,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毛毛虫……” 江洛云开始吧啦吧啦的讲起自己的魂飞魄散史。 夜玄凌望着正抱着自己的一双属于少年的纤细的手,几分钟前,这双手的主人还对自己恭恭敬敬,现在却敢扑过来抱自己的胳膊。夜玄凌徒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这个小碎嘴,有点小事就会杞人忧天地在自己旁边嘟囔叮嘱,就像一只嗡嗡嗡的蜜蜂,听起来有点烦人,听得久了,竟然也自动免疫了。 领回浮云殿的这几天,江洛云虽然偶尔会问自己几句,但也都是憋着,不敢多言。现在夜玄凌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不应该为江洛云每次见到自己时“是我啊!是我啊”的小眼神心软,以至于放出了这只烦人的蜜蜂。 “……后来,我突然看见了光,所有的魂魄都向着光跑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江洛云刚要撒不住嘴说到崇明宗长老那部分,脑中的那丝掌门神念以为江洛云要提自己,发出了声警告。 夜玄凌敏锐地抬头,看了虚空一眼。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玄云宫里了,有了一具和之前长得很像的身体,以及一段属于那名叫苏瑞的少年的记忆,人世时光百年。”江洛云的眼里闪过一丝仓皇,又很快的有了笑意,“然后,我就见到了大师兄。要是大师兄记得我就好了!但是他们说,和大师兄攀关系的故人,要么被扔进了寒潭,要么被打了出去,我就……” 想到这人胆小的性子,定然是退缩了。夜玄凌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江洛云的头,权当是安慰了。 很容易被安慰到的江洛云笑眯了眼,心里暗暗地做了个决定。 这个决定,在他回到偏殿之后,便与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说了。 “前辈!” 江洛云才刚喊了敬称,掌门的那丝神念铺天盖地的问话瞬间在脑海里翻涌:“你是崇能的关门弟子,在妖族大战中以身殉道,后魂飞魄散的崇明宗弟子江洛云?丧魂鞭下的魂魄怎么可能聚齐?你既是此界之人,又怎能受召唤复生?”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是崇明宗的掌门崇元分出的一丝神念。 江洛云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反正你没自己发现,我就打死不说”的游戏,而且还打定主意要把这个游戏坚持下去。 “是的。”江洛云老实说道。 “之前为何不说?”掌门的那丝神念责问道。 “你没问啊!”江洛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掌门的那丝神念被噎到了一下,而后道:“既然你是此界之人,夜玄凌之事,你以后也就不要掺和了。” “为什么?”江洛云不解地问,“前辈是怕背负因果吗?” “因果在上,我引了外界之魂入此界,若是逆天改道,怎么可能逃得过报应?这一说,不过是自我安慰。”掌门的那丝神念自嘲地道,“但你不行,你是崇能唯一的弟子,也已经为人族受过大劫难,天地有灵,此次复生,必有大福报。” 崇能长老说过,他的掌门师弟,是出了名的护短,以前江洛云见到的掌门,总是端坐在高高的神坛之上,令行禁止。此刻突然就感受了一把掌门的护短,而且还被记得名字,江洛云想,如果能让他重来一次,他一定还会选崇明宗的。 “前辈,晚辈要说的,也正是此事。”江洛云说道,“我不能离开玄云宫,更不能离开大师兄。而且,我会依照前辈最早的意思,力求让大师兄脱离魔心。”不是魔道,而是魔心。 “你已见过他今日所为,心中不惧怕吗?”若哪日旧情念尽,又能否像今日一样护着他? “老实说,不怕!”江洛云诚心地说道,“我会努力让大师兄摒弃魔心,但我不会强迫大师兄去改变。或许,于前辈或更多人而言,他有诸多不是。可是,于我而言,他是家人啊!”是在他漂泊无依时给了他居所,在他身处险境时给他依靠的家人。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自量力,”江洛云轻轻一笑,眼里就有了光,“可是我会努力去做,我要握住大师兄手里的剑,敛其杀戮,也分担剑下的所有因果。若是上苍有罚,那就算我一份吧!” 第26章 故人照面 片片雪花锋利如刀,来势汹汹,朝着江洛云齐齐扑来,却在靠近后被一阵温柔的风吹散,慢悠悠地落在江洛云的四周。 江洛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江洛云听从大师兄的安排,这几日每日都到这寒潭边修炼两个时辰,还颇有些成效,起码江洛云不用以真气设置结界,那些张牙舞爪的雪花也近不了他的身。不过令江洛云有点囧的事实是,江洛云用以阻挡雪花时运转的心法,并不是驾驭水诀凝聚成冰,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而是御风,化万物于绕指柔。说起来,重生之后,他用风倒是比用水还来得顺手。以前入崇明宗时,曾做过资质检测,江洛云是水与风双灵根,但是水灵根强势,风灵根却极弱,于是江洛云对外重来只说是水灵根。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苏瑞,却是单属性水灵根。江洛云不由的想起了一些令人别扭的地方,比如大师兄说自己是人不是魔,但是苏瑞本身是—— “啊啾!”一个大大的喷嚏硬生生地在雪地上喷出了一个印子。 江洛云忙把刚打完喷嚏,爪子正身起来蹭鼻头的小火狸猫抱了起来,小火狸猫忙往江洛云怀里蹭了蹭,企图蹭点温度。 “这里那么冷,让你不要跟来,你就是不听。”江洛云无奈地摸了摸小火狸猫的小脑袋。 “喵喵喵……咪……”小火狸猫的两只小爪子,抱着江洛云一只手的手腕,表示跟定他了。 江洛云无奈地抱起了正在撒娇的小火狸猫,说道:“既然你要跟着我,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们火狸猫天生带火,成长后脚踏狼烟,口吐烈火。我就叫你烈焰吧! 小火狸猫手舞足蹈的喵喵叫,江洛云当它是喜欢。 “好!就叫你烈焰了”江洛云高兴地抱着小火狸猫,一起离开了寒潭。 大师兄现在应该在主殿之中,听花裳说,今日会有人来向大师兄述职,大师兄有令,让自己完成今日的修炼后,去主殿报到。 还未踏入主殿的门,江洛云就闻到了一股桃花的香气,清清淡淡的,并不惹人讨厌,倒是怀里的小火狸猫揉揉鼻子,又打了一声大大的喷嚏。 江洛云有些好奇的走了进去,见大师兄正坐在主殿的宝座之上,目光清冷,似乎在听什么令他觉得不太喜欢的东西。在他的面前,站着两名比自己高的男子。左边的男子一袭白衣,长相俊雅,眼神锐利,内藏锋芒,嘴唇偏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却微微勾着点笑,带着几分邪气。右边的男子同样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然而长袍上布满了以粉色丝线勾勒出的一朵朵枝头桃花的样式,颇有些风流倜傥,他也在笑,笑起来比左边的男子显得更和气些。 江洛云莫名地觉得,右边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大师兄!” 江洛云先向夜玄凌问了声好,又对其他两人点头行礼:“两位前辈好!”这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了不止一点半点。 “魔!”左边的男子面露不善地吐出了一个字。似乎对江洛云十分不喜欢。 江洛云一脸茫然,不由地想,自己是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了。为何他要说自己是“魔”?大师兄明明说自己是人类啊! “说什么呢?”右边的男子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对着江洛云灿烂一笑,“洛云,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都要被夜玄凌虐死了!” 江洛云的脑中立马闪现出了一个人。那是还在崇明宗的时候,崇阳长老门下有一名喜欢和大师兄作对的弟子,喜欢上蹿下跳,乐忠于打抱不平,做一些荒诞之事,常常让崇阳长老捂着心口拿出来当反面教材,为人却还不错。 “明华师兄?”江洛云之所以不那么肯定,是因为崇明宗内门弟子从来都是同样的束冠蓝袍,印象中的明华师兄长相普通,丢进人群里也不是很显眼,而面前的这名男子虽然五官依稀看得出往日的轮廓,却俊朗得多。 “是我是啊!”明华扑过去一把抱住江洛云,“怎么样?师兄我是不是变帅了,哈哈哈!” “喵——”被压到的小火狸猫烈焰直接给了明华一爪子,却被一把明华一把抓住了。 “花花,离洛云远点!”夜玄凌冷哼了一声。 咦? 明华就着抱着江洛云的动作僵住了,并接到了来自江洛云诡异的视线。 都说玄云宫主夜玄凌身旁有几大侍女:花想、花衣、花裳、花花、花容……江洛云只见过花衣、花裳和花容…… “花花,魔君喊你呢!”白衣男子补了一句。 “鸿渊你闭嘴啊啊啊!我一大男人为什么要有花花这样的名字!我叫明华!明华!皎皎如明月,潇洒自风华!”明华气得跳脚。 江洛云忙趁机脱离了明华师兄过分热情的怀抱,他们的交情有好到要搂搂抱抱吗? “还是花花比较好听!况且花花这名字又不是我们给你取的。”叫鸿渊的男子轻笑道,“要抗议应该去找你的生身父母。这不,魔君为了不让你太寂寞,还为你配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姐妹。” “鸿!渊!”明华张牙舞爪,脸都气红了,似乎被戳中了痛脚。 江洛云觉得自己应该不太喜欢鸿渊这个人,特别是他对大师兄的称呼,一口一个“魔君”。 “明华师兄,你别生气啊!”江洛云想安慰他,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名字这种事,父母要任性,也是没办法的啊! “呜……还是洛云好!”明华一脸感动的扑过来又要抱江洛云。 江洛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被一阵风卷起,瞬间就到了夜玄凌的怀里。 夜玄凌环抱着江洛云,在他耳边轻声道:“离这个疯子远一点,他是修炼成精的花妖,善于隐藏身份,浑身上下都是花毒。” 鸿渊望着夜玄凌抱着江洛云的手,面露不善,笑得温柔:“巧了,你怀中抱着的人,也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剧毒,足以……”温柔得有些虚伪。 “鸿渊!”夜玄凌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鸿渊适时停下了话题,转言道:“适才已经说过了,天鼎夜海家近日有变,暂时还未查明具体动向。有必要的话,我亲自过去一趟。大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杀了,相信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毕竟那些渣滓已经苟延残喘够久了。” 天鼎夜海家?! 那不是大师兄出生的家族吗? 江洛云脑中浮现出了刚刚重生时看见的关于大师兄的幻景,夜海家那群人拿大师兄换了另一名嫡子的命。无论任何时刻想起来,都觉得愤怒,恨不得杀之后快。即便大师兄做了什么,也是因果报应,对于这一点,江洛云还是力挺大师兄的。 “那就一起去吧!”夜玄凌冷淡地说。似乎提起天鼎夜海家,再好的心情也没有了。 “你要亲自去?”明华显得有些惊讶,毕竟夜玄凌自从建了这玄云宫,就鲜少出去,每次出去必是腥风血雨。明华不由地为天下苍生默默哀悼。虽然他只是只草木而生的妖,从来不太懂人间疾苦。 江洛云一听大师兄要出玄云宫,眼睛都亮了。 “大师兄,我也能一起去吗?”江洛云举手,双眼亮晶晶地转过头望着夜玄凌,像个课堂上乖乖提问的好学生。重生之后,他在这玄云宫中也有大半个月了,还未见过百年后的人间。 “自然是一起去的。”夜玄凌点了点头。 江洛云高兴地露出了笑来。 “这就是江洛云?单纯的像只无害的小白兔!”鸿渊毫不客气地嘲笑道,“早晚被大野狼啃个干净,连渣都不剩。” “啊?有宫主在,哪只狼不怕死敢来动洛云?”明华不解地看向鸿渊,“再不济,也有我保护洛云啊!” 明华傻,江洛云可不傻,鸿渊字里话里,都是在嫌弃自己的意思。 “那么挑拨离间的狐狸也要小心了,兔子急了一样会咬人的!”江洛云小白兔呲着嘴,露出了獠牙。 “哼!不识好歹!”鸿渊一甩袖,就往殿外走,“魔君大人做好准备吧,我们三日后出发。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这人倒是一点都不怕大师兄啊,还能甩袖走人。果然还是比自己厉害得多。 “洛云你别介意啊!鸿渊就是嘴坏了点。”明华笑眯着眼和江洛云解释,然后道,“宫主,我也先去休息了。哎,鸿渊,你等等我啊!”说着话就追了出去。 江洛云有些好奇地问大师兄:“那个叫鸿渊的是什么人,脾气好大的样子。还有明华师兄怎么也在这里。”江洛云以为玄云宫里是没有“故人”的。 “鸿渊脾气是有些不好,但是做事却是最靠谱的,以后,你自然就清楚了。至于明华——”夜玄凌说到明华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救过本座的命。” 咦? 第27章 情殇入魔 据大师兄所说,当年他离开崇明宗的时候,遭众人围堵,虽然自己当时入了魔,法力暴涨,却也抵挡不住诸多围追堵截的同门长老、隐士,差一点就命丧崇明山下,然后竟然被平日里与他作对惯了的明华所救,藏在屋内。夜玄凌自己都没想到,更何况是追捕他的人呢?后来,出了些事情,明华就干脆跟着大师兄一起离开了崇明宗。 关于此事大师兄并未多说,而江洛云也只能从字里行间,猜测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凶险。他内心纠结,在大师兄经历任何磨难的时刻,自己都没能陪在他身边,现在也只能当一个旁听者。要是当时自己不傻乎乎的往丧魂鞭下撞,现在他和大师兄会怎样?自己是不是有勇气抛弃崇明宗,和大师兄走? 他能的!没有崇明宗,他最多四处漂泊,可是没有大师兄,他江洛云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了,不知道何处何处。这一点江洛云自己知道,可是大师兄知不知道? 这种心情大概类似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能时光回溯,和大师兄同生共死。不过现在表忠心已经晚了上百年了,何况听起来一定像假的。 江洛云有点蔫蔫地想。 “你离鸿渊远点儿!”江洛云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说道。 “为什么?”江洛云疑惑地问,他虽然不喜欢鸿渊,但是对于大师兄而言,这是个重要的人,自己都打定主意要努力成长,追随大师兄了,怎么能遇到难对付的人,就选择逃避呢? “你既然出自崇明宗,就应该知道崇元吧?”江洛云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问道。 知道!崇元不就是你吗? 江洛云想着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不见得掌门也想跟着被发现,于是说道:“自然知道的,不过这与鸿渊有什么关系呢?”江洛云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善解人意地不揭穿,以至于错过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所有人都知道夜玄凌是崇元的关门弟子,但外人并不知道,早在崇元还未当上崇明宗掌门之前,就曾收过一名弟子,就是鸿渊。”掌门的那丝神念说道。 所以现在您老是要告诉我,你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前后叛逃师门,而后手拉手一起入魔族?开启反人类大业? 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 “那鸿渊为什么在这里?”江洛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问:掌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想知道。”掌门的那丝神念竟然苦笑了一声,“我以为,他会成为一名散修。” 江洛云从这句话里,能听出一堆漫长的陈年往事,就街上说书先生拍着醒木,侃侃而谈的那种——这算曾是江洛云还在人间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另一件事情,就是到家中后院的河边去和鱼说话。再后来,最喜欢的事情变成了拉着家中新来的随从夜玄凌,陪自己去听戏喂鱼。总之,都是陈年往事了。 “他的修为,与大师兄相比如何?”江洛云好奇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略逊一筹。”掌门的那丝神念问道。 “那……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他又打不过大师兄。”江洛云理所当然地道,除非大师兄厌弃自己,不然自己应该不可能会被鸿渊灭口了,已经死过一次还死得很惨的江洛云表示,死生之外无大事,除非被扔寒潭。 是我想离他远点。崇元的神念默默叹息,对江洛云道:“鸿渊此人,性格莫测且心思敏锐,离得太近了,怕他发现你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的是你啊,前辈! 江洛云一边和掌门的神念搭着话,一边想着偏殿里种着的那些灵植,灵植大部分都可以收了,自己应该再洒一些种子下去,交给灵童打理。所得的灵植可以分大师兄一些,虽然大师兄不见得需要—— 等等! “前辈!”江洛云突然顿在原地,“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掌门的那丝神念也在努力帮他回忆。 “那个……我和大师兄相认之后,大概,好像,貌似,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会成为玄云宫主?”江洛云对自己的智商有些不确定地说。没有问过大师兄为什么成为玄云宫主,就等于没问过大师兄为什么会离开崇明宗、为什么会入魔等等一系列他死后复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是他一个刚刚重生的人,不应该知道的事! 结果他表现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没有过问。而大师兄也竟然没有怀疑!真的……没有怀疑吗? 掌门的那丝神念也僵住了,感觉自己也跟着犯了个傻,有生之年难得犯这种糊涂!只怪这两个人相处得太过于自然了,让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袅袅水汽充斥着整个洞府,夜玄凌赤身站在温泉药池之中,浑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被刀剖开的,燃烧着赤焰的伤口,犹如体内充斥着岩浆,身体承受不住而崩出的裂痕,火光四溢。他双眼血红,看起来有些狰狞。胸口上垂着一枚龙纹玉佩,上面满是碎痕。 在温泉药池的旁边,坐着一名白衣男子,正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轻笑了一声:“你的星痕越来越严重了,哪天若是原地爆炸,记得通知我离远点儿。” “少说废话。”夜玄凌冷冷地道,“鸿渊,本座请你来,不是让你来看本座笑话的。” “你对你家长着獠牙的小白兔,可不是这么说话的。”鸿渊嗤笑道。 夜玄凌并不答话。 “说真的,”鸿渊说,“你确定他就是你一心想要复活的江洛云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身边,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又为什么干净利落的就进入角色,接受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的你?我猜他什么都没问吧?和之前试图接近你的那些人一样,知道一些你我都不知道的事,以为自己了解你的一切,以为自己是神。我有时候差不多能确定,那是崇元那个只知修真不通世事的天真老头派来的,只是缺了那么点证据。” “师尊对我这个徒弟有这么关心吗?”夜玄凌冷冷地道,这师尊二字却带着点嘲讽,“你别忘了,他已经历了九十九道天雷,飞升上界,不在此间了。” “若是他真的这么关心你,连成仙了都对你放心不下,那我倒是要嫉妒的。”鸿渊边说着话,边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一颗足有前头那么大、透着寒气的冰珠子,往夜玄凌手里扔。 夜玄凌接过冰珠子,冰珠子在他手里彻底融化,身上的赤炎星痕也浅淡了几分,他朝鸿渊招招手,鸿渊又扔过去了一颗。 “听说你让龙卫给你准备了许多日辉精魄?你一个魔族要日辉精魄做什么?那是给人族疗伤用的,对你,不过相当于伤口上撒盐还差不多。”鸿渊接着道。 夜玄凌并不回话。 “是为你家小白兔准备的吧?”鸿渊说着,又伸手指了指他胸口的那枚龙纹玉佩,“还有这枚玉佩,当时碎成了渣,竟让你硬生生补回来了。怎么?也是你家小白兔随身携带的东西吧?” “闭嘴!”夜玄凌血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被闹了,我的魔君大人!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修为为何停滞不前吗?”鸿渊轻叹道,“他哪里是人族,分明就是个魔!你的心魔!你以情殇入魔,相思入骨,现在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不能勘破情关,最后星痕崩裂,也难逃一死。老实说,他只是你入魔的一个契机,刚好在你濒临崩溃边缘时,他死了,于是成了压伤骆驼的那根致命的稻草,于是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但是承认吧,你与他尚未开始,何来的情根深种!就算是这百年来,你虽命人寻他,却也并未多么看重,若是真这般重要,也不至于在知道凝魄花出世之后,只派了花容等人去寻……” “别说了!”又一颗冰珠子被消耗掉,夜玄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鸿渊,你说的太多了。” “老实说,我只是觉得江洛云有点儿无辜,若你不是真情,而他后知后觉的动了真情。”鸿渊轻笑着摇摇头,“人间又一场悲剧。” 身上狰狞的痕迹慢慢消散,夜玄凌才睁开了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双眼,眼神依旧冷淡:“你不懂,鸿渊!从见他回来的第一眼开始,本座就想杀了他!然而本座发现,本座宁伤世间千万人,也绝不肯伤他一人!或许如你所言,这只是心魔,无关情爱,但是无所谓,以后如何本座也不关心,本座只知现在,你若再与他为难,就别怪本座不念旧情了!” 旧情?魔君大人的心里哪里有这种东西。 鸿渊倒是不怕,反笑道:“那么师弟,希望你继续保持这样的心态,说不定那块榆木疙瘩很快就开花了呢!” 若是所有的情感都不是一厢情愿,若是这样的情感能走到最后,就不会像他与那人一样,走到最后,真真切切的是天人永隔了。 第28章 坦白从宽 江洛云拿着大师兄的衣袍, 兴冲冲地往大师兄的寝宫里走。虽然江洛云是替了花衣, 随身伺候大师兄,但事实上, 需要他做的事情并不多,于是之前替大师兄洗衣的活儿也一直是他在做。 守在寝宫外的人是花裳,花裳通常是比花容来得好说话的。 江洛云礼貌地打了招呼:“花裳姐姐好!宫主在忙吗?我能进去吗?” 花裳见是江洛云, 微笑着点了点头:“嗯,进去吧。” 江洛云谢过花裳, 这才往大师兄的寝宫里走。 宽敞的屋子里,光线却有些昏暗,江洛云注意到床前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垂在地上, 地上放着一双鞋子。大师兄是在休息吧, 通常他休息的时候, 侍从都会将帘子放下来,这件事有时候也是由他来做的。 江洛云轻手轻脚地将手中大师兄的衣袍挂了起来, 然后站在帘子前,迟疑了。 江洛云本就内心踌躇, 不知道该不该说,现在站在帘子前, 一边想着自己打扰大师兄休息会不会不太好,另一边又觉得自己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如果今日不说, 后面就没勇气说了。 “那个, 大师兄!”江洛云还是开了口,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快速地说道,“我是来坦白的!我灵魂刚修复完成醒来,就看到了一段幻境,幻境里是大师兄的过去和我死后一百年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幻境放入我的脑中的,但是看起来并无太大恶意。总之,我要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做伤害大师兄的事的!大师兄你要相信我!” 江洛云说完话,安静的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却没有等到大师兄的任何回话。 他觉得奇怪,于是悄悄的,掀开了帘子—— 然而帘子后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床上的被子还叠的整整齐齐的,大师兄并不在里面。 刚刚问花裳,花裳只是说自己可以进来,并没有说大师兄在不在啊! 江洛云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衣服洗好了吗?我的花浇水了吗?”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江洛云忙转过头,喊道:“大师兄!” 夜玄凌依旧一身的墨色长袍,银色锈纹换成了红色,勾勒出的符文透出一股冷艳的气息,衬得夜玄凌越发得好看了。 “你我早已不在崇明宗内,这‘大师兄’三个字,以后就不必喊了。”夜玄凌看着他说道。 “那……”江洛云有些犹豫道,“是要喊主上吗?”喊“大师兄”其实是有他的私心在的,只要一日是他的大师兄,两人的牵绊,就还有一日在。然而,现在确实也不适合这样的称呼了。 “我并未当你是奴仆。”夜玄凌望着江洛云,见到了他眼里的失落,于是唇角勾出了些许弧度,说道,“你不必喊我主上,可以喊我‘兄长’,或者直接叫我‘玄凌’。你更喜欢哪一个?” 江洛云原本暗下去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我可以认你做兄长吗?”他一直将夜玄凌当成自己的兄长,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也是心满意足的。 “自然可以。”夜玄凌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其实更想他选择另一个称呼的,那样,就证明这个蠢货内心里有那么点意思,然而事实却事与愿违,果然是他想多了。 “哥!”江洛云笑眯着眼睛喊了一句。 这声简单的称呼从江洛云嘴里吐出,不知道为何,酥进了夜玄凌的心坎里,突然就觉得,这么叫也挺好的,有那么点亲密的意思在。 夜玄凌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而后说道:“那么,除了你刚刚嘀嘀咕咕半天的话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额——所以大师兄,哦不,兄长,刚刚是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原谅你。”夜玄凌简单的几个字,就将江洛云适才的纠结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说吧,还有其他什么事?” “是这个!”江洛云将手中的空间袋子拿了出来,递给夜玄凌,“我觉得应该把这些给你,虽然你可能用不上。”江洛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适才喊“哥”都没有露出这样不好意思的笑。 夜玄凌暗自冷哼了一声,打开空间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刚刚成熟的灵植,被细心的分开,还标注上了各自的用途。以数量上来看,大约是偏殿里,江洛云收获的那些灵植的六七成。 “我觉得,应该要分给哥的,希望哥不要嫌弃。”江洛云从善如流地转换了称呼,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种子是夜玄凌给的、灵田、灵泉、灵童都是,自己最多只是负责看管了一下。 夜玄凌知道,江洛云给这些并不是与他见外,不过是得到了觉得好的东西,一定要分享。 “另外一些呢?还给了谁?”夜玄凌问道。 江洛云一脸“果然还是大师兄懂我”的表情,说道,“花裳姐姐对我照顾的多,我给花裳姐姐留了一朵红莲,红莲调制好,可以美容养颜的。然后还想给苍原和清羽带一些,他俩境界与我相似,应该用得上这些辅助灵草,特别是清羽。我试过了,玄云宫内种出的灵草,药性要比外面的高出百倍不止,对清羽的伤一定是有些帮助的。虽然羽部应该不缺灵药,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另外,苍原也帮过我不少忙。然后,走之前还想做些东西给乔前辈留着吃,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乔前辈肯定会无聊的……” 夜玄凌觉得自己不该问的,这蠢货的关怀名单,基本上已经将认识的稍对他有点善意的都列进去了,连刚刚才见过面的明华都有份。 “所以呢?你自己还剩下多少?”夜玄凌问。 江洛云想了下,笑得很满意地回答道:“还剩挺多的,每一样都有百来株,刚好能炼出几种元婴期适用的丹药。而且这些灵植可厉害了,感觉自己差不多能再进步一个小境界了。” 夜玄凌几乎要叹息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魔君,为什么费心想要宠爱一个人,却发现这个人过分容易满足,而显得……没什么成就感呢? “那么这一些,我先替你保管。”夜玄凌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一些,“有需要,你再找我拿吧!” “真的?谢谢哥!”江洛云感激地看着夜玄凌。 就为了这一声“谢谢”,夜玄凌装满奇珍异宝、天地灵物的乾坤袖中,多了一小撮不起眼的、格格不入的灵植。 “那个,我还有事想同哥商量一下。”江洛云举着手,小心翼翼地道。 “说吧!”夜玄凌握住他那只每次都像个好问的学生那般举起的手,好像突然对他的手产生了兴趣。 手比自己的来得小一圈,却手指修长,显得有几分秀气,犹如他的人一样,并不是最好看的,却连手指都让人觉得这人温柔好欺负。 江洛云不太在意被夜玄凌握着的手,径自说道:“我想趁着还没出发,去羽部看一下清羽。”其实这已经是江洛云的第二次要求了,上一次,是顶着夜玄凌刚发完火的压力之下,提出然后被拒绝的。理由是清羽负伤,正在休养,不适合见客。 现在江洛云听苍原说,清羽醒了,金丹也已归位,有上好的灵药养着,再过一阵子还是可以重新突破元婴期的,就像去看一下。 “不行!”夜玄凌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出行在即,你不去安排好自己的事情,还想着往外跑。” 语气像责备自家贪玩的孩子。江洛云想说自己并不是熊孩子,不过觉得还是服从了安排,他不习惯与夜玄凌呛声的。 “好吧!”江洛云只好点点头,“那我先去找苍原,让他帮我把东西带个清羽,花裳姐姐应该会给苍原放行的!” 你都当着我这个一宫之主的面说了,谁敢不给你放行。 夜玄凌看着江洛云说着话,就兴冲冲地走了。 “我突然觉得,我该担心的人不是江洛云,而是你呢,魔君大人。”鸿渊语带嘲弄地说。 夜玄凌眼神也不给他一个,直接吐出了两个字:“闭嘴!”他近来对鸿渊好像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洛云挺好啊!有什么可担心的。”跟着鸿渊来找夜玄凌的明华奇怪地道,“他刚刚还给我送了一些可爱的灵植,其中有几种花,吃起来还蛮可口的。” “所有你们都收到了江洛云送的东西,除了我?”鸿渊语带怀疑地道。 “那大概是你这人比较惹人讨厌吧!”明华实话实说。 “我哪里比你这一身是毒的花妖更惹人讨厌?” “哪里都是!特别是你喜欢抓人痛脚,活该被讨厌!” 夜玄凌突然觉得有些头痛,这向来冷清的浮云殿,怎么好像突然热闹了起来似的。 “花裳姐姐,这个给你!” 门外响起了江洛云带笑的声音,似乎因为这样的笑,自己的周围都活了起来。 夜玄凌想,自己是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好像“活着”的气息了?! 第29章 以防万一 “花主事!” 江洛云笑容可掬地对着花容行了礼。 花容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 就看见江洛云站在院门口等自己,微讶了一下, 敛了裙摆,竟然端端正正地回了江洛云一个礼:“洛云公子!” 不出半日,整个玄云宫除了那些在闭关的魔界老祖们, 全都知道, 这个原本来自羽部的叫苏瑞的少年,其实是宫主的师弟江洛云,况且宫主还留了话, 说这是他的人。他们这些跟随宫主近百年的,尚且不曾得到宫主一句“我的人”, 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师弟却可以, 就算内心再挣扎,也定然不敢又丝毫违逆。 然而, 花容给了面子,却不代表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虽然讨厌了一点,但是从她知道的事情看来, 这个名叫“江洛云”的少年,并不能影响这个世界的发展,只有夜玄凌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王者。她不需要去做一些额外的惹人厌恶的事情, 她需要的, 只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被称为“洛云公子”的江洛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主上的车驾就要出发了, 洛云公子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花容保持着冷傲的表情,只略微露出了点笑,算作客套。 “正是为了此事。”江洛云笑着道,“此次宫主出行,花裳姐姐要随行在侧,宫内诸事要劳烦花主事。花主事前些年不在宫内,这阵子也只在浮云殿任职。宫主担心走后你在宫内行事不变,令我拿了块通行令牌,若遇上麻烦事,三殿七阁皆可便宜行事。”江洛云说着,将怀中一块黑色的令牌拿了出来。 变体透亮的黑石,上面简单刻着一个银色的符号。每个魔君都有自己的标识,这个是夜玄凌的! 花容有些惊喜,她双手接过了令牌,朝着夜玄凌车驾的方向跪拜:“花容谢过主上,一定替主上看好玄云宫!” 花容之前一直在外替夜玄凌办事,想要的就是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后做出了些成绩后,才敢借凝魄花提出留在浮云殿。她原想,夜玄凌近百年都在玄云宫内,鲜少出门,留在玄云宫,自己就会有无数的机会。然而没想到她任浮云殿主事未足一个月,主上竟然要出宫。她作为主事,自然不能轻易随行,倒是便宜了原本应该留在宫内的花裳。幸而花容清楚,花裳只是主上用惯了的侍女,对自己并无威胁,她不会像愚蠢的风惜瑶一样,不知轻重,以为铲除异己,自己就会有机会。 然而不能随同宫主出门,说不失望是假的。现在拿到了主上给自己的令牌,自然欣喜万分。起码证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主上临走前还不忘替自己想周全。 “宫主说,让花主事忙去吧!那边就不必送了。”江洛云说道,“我也要走了,要不来不及了!花主事再见!”说着,朝着花容挥了挥手,迅速地朝车驾的位置跑去。 “你这样好吗?夜玄凌不会起疑心吗?”掌门的那丝神念有些担忧的说。 事实上,那块令牌根本不是夜玄凌要给花容的,完全是江洛云自己的意思。他一直记挂着掌门的那丝神念之前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花容的事。掌门有一丝神念在花容身上,意味着花容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来者,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又和自己一样,在幻境中得到了关于兄长的一些信息,完全像出生在这个世界一样的行事,暂时也看不出是什么大善之人,却又能够封锁住掌门的那丝神念。放这样一个人在玄云宫,江洛云一点儿也不放心,又不知道怎么和兄长全部坦白,毕竟自己脑中还有一丝掌门的神念,在他看来,掌门并没有什么恶意,在这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没搞清楚之前,自己还是继续装傻充愣的好。也因此,他每次和掌门的神念对话的时候,都会注意在识海里与掌门的神念交流,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不过,既然要走了,又不能放任花容在玄云宫中做出什么,那么将花容监视在眼皮底下是最好的方式。让兄长也分出一丝神念在玄云宫,自然是最好的方式了,不仅可以监视花容,还可以威压整座玄云宫,不过,就算这么做不怎么费力,他也不希望神念不全,出门在外,还是保持最好的状态为优。况且,花容可以封锁住掌门的一丝神念,不见得兄长就能逃得了,毕竟掌门的境界其实在兄长之上。 于是,他就找兄长讨了两块令牌,确认这两块令牌的权限没有高到太离谱,又毫不客气地劳烦兄长在上面施加了可监听的法术。自己施加肯定是不行的,自己境界低,很容易被花容发现,而兄长的境界已经到了可以秒杀他们的地步,所以有很大可能性不会被花容察觉。她对神念有办法,不代表对法术有办法,若是都能掌控,也不至于要在玄云宫做一名侍女。 然后,江洛云将令牌一块给了花容,一块留在了自己身上。 “兄长不会起疑心的。”江洛云对掌门的那丝神念说,“起疑心也没关系,花容的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我怕她伤到大师兄。”若是直白的说花容有问题,说不定大师兄直接就把人杀了,后续也不知道又要牵扯出多少事情来,他是知道的,风部在风惜瑶死后,过分的安静,甚至还送了礼上羽部赔礼道歉,处处透着一股子不正常。 “一人一块令牌,一块可以监视另一块附近发生的事,还是打着你的名义送的。”鸿渊站在四匹飞马拉着的车驾扶手上,眺望着不远处,嘲笑的对车厢内的夜玄凌说,“你说,他是打算鸿雁传书、鹊桥搭讪吗?” 夜玄凌只想把说惯了的两个字再砸给他一次:“鸿渊,你不觉得你最近有些无聊过头了吗?” “是有些无聊。”鸿渊点点头,“但也好过有人头上即将飘过的一朵云,咦,这云看着好像还是绿色的。” 夜玄凌的手往身侧一张一握,瞬间一把蓝黑色闪着光芒的巨剑露出了形态。 鸿渊机警地从扶手上跳下了车驾,一个纵身,飞出了几丈之外。 恰逢江洛云紧赶慢赶的回来,正见鸿渊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落在自己面前。 “好大的架子!要这么多人等你。”鸿渊看着江洛云,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看。 江洛云不客气的哼了一声:“我兄长都没意见,轮得到你说话。”然后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往夜玄凌的车驾那边跑。其实,他决定临行前才送令牌,就是防止其他人揭穿自己。想想啊,自己给的令牌,花容肯定说丢就丢,兄长给的,花容肯定时时刻刻待在身边的。 鸿渊看江洛云昂着头走过去了,倒是露出了些许有趣的笑来,突然觉得,这趟出行,说不定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乐趣在,毕竟,这个看着温柔乖巧的小白兔,指不定主意大得很呢。 江洛云毫不犹豫地进了夜玄凌的车驾,夜玄凌早已收齐了只是凝个型,用来吓唬鸿渊的巨剑,正端坐在宽敞的车厢里,面前放着一杯已经空了的茶杯。 江洛云乖巧地拿过一旁还热着的茶壶给夜玄凌斟茶:“哥!你看,你这马车那么宽敞,就留我在这斟茶倒水,和你聊天解闷吧!”原本江洛云是被花裳安排着和鸿渊坐在一起的,然后江洛云一点也不想天天对着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友好的人。 “为兄以为,洛云对那个美人念念不忘,舍不得走了呢!”夜玄凌冷哼了一声。 “我只会舍不得师兄的。”江洛云拿着杯茶,讨好地递到夜玄凌的面前。 夜玄凌盯着他了一会儿,才接过了茶杯,冷哼了一声:“没出息!” “嗯!哥说的对!”江洛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收下了这样的评论,然后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夜玄凌对面靠窗的位置,抬起窗帘,对着窗外的明华招了招手,“出发吧!” “好嘞!”明华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随即,只觉得一阵风起,四匹飞马脚踏飞云,想着高空有序地展翅飞去,在主座的四周,跟着四座车驾,天上地下皆有龙卫乘坐飞马随行,更有牵着白鹿坐骑,三不五时从车驾旁边飞过,炫耀坐骑的明华…… 凡间众生仰望苍穹,只见东方白虹贯日,泗水国国师登上的祭坛,口成祥瑞之兆,东宫入主。又一国风起云涌。 然而这一切与江洛云尚无关系,他只一脸艳羡地看着骑着白鹿撒欢的明华。 又一次,明华从窗口经过,往窗内扔了一团火焰一样的东西。 江洛云忙双手抱住。 “烈焰?你怎么跟来了!”江洛云望着手里的小火狸猫有些惊讶,自己临行前还特地将它托给了苍原。 “这小东西一直躲在我的车驾中。”明华从车窗外探过头来,“七级的荒兽都开了灵智,既然认了你当主人,自然会一路跟着你。这只火狸猫不得了,是王族的后代,多加训练,假以时日应该等突破等级的限制,再往上走。出外是最好的锻炼时机,以后说不定能赶上我的白虹哦!”明华拍了拍自己的坐骑白虹。 “喵喵!”小火狸猫烈焰表示同意地昂起了小脑袋,一副骄傲的表情。 “谢谢!”江洛云摸摸小火狸猫的脑袋,向明华道了谢。 回过头,正看见夜玄凌略带着危险的表情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火狸猫,小火狸猫刚昂起的脑袋瞬间低了下去,被吓到一样往江洛云怀里躲。 江洛云想也不想地将小火狸猫藏到身后,转移话题:“我们是直接去天鼎吗?”天鼎远在西方,没有十天半个月到不了,但若是夜玄凌愿意,可能几个时辰就能到。 “不急。”夜玄凌道,“难得出来,就去走走吧!”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面前这家伙满怀期待的表情。 “那,我们先去哪?”江洛云有些小激动地问。 “先到白海汀州吧!”夜玄凌道。 第30章 白海汀州 说去白海汀州, 并不算是临时起意。 玄云宫悬空在玄云山顶,外围有结界在, 凡人只能见到山,看不到偌大的玄云宫。此次出行,直接以飞马腾云驾雾而去, 并未走玄云山, 第一个最合适的落脚点,便是白海汀州,一是白海汀州属于十二部中的白部, 本就在玄云宫的管辖之内,二是白海汀州有一处行宫, 据说夜玄凌在建玄云宫之前, 在白海汀州的行宫里,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从半空中俯视整个白海汀州, 江洛云突然明白了这个名字的由来。目之所及,是茫茫白水, 充满绿意的海岛三五成群地浮在白色的海面上,更有几出海水流入大陆之中, 一座座白色的石桥应景地将一处处独立的陆地嫁接起来,颇有几分曲水流觞之妙,美得像一副仙图。 飞马朝着最大的一块大陆缓步着陆。 陆地上, 早已恭恭敬敬地跪了一群身穿白衣、头顶羊角的魔族——原来是白部族长携众人来迎接宫主大驾。 受众生朝拜, 也不过如此吧! 江洛云恍惚地想着, 他盯着白部众人头上的恶魔角, 觉得自己对“玄云宫主”这四个字又多了一层认识。 “白部是土生土长的魔族,他们以长有恶魔角为傲,在白部,恶魔角就是力量的象征。不过出了自己的部族,就会做一定的掩饰,以防招惹一些以收藏恶魔角为爱好的老祖们。另外,在玄云宫内,所有的恶魔角也是不能出现的。”花裳善解人意地向江洛云解释道。 江洛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过头去问正把玩着茶杯的夜玄凌。那银色的茶杯雕刻着精美的纹理,确实值得一看,却也没必要看这么久吧! “你不下去吗?”江洛云问。毕竟下面跪了足有上百人,其中还有几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家。 “我为何要下去?”夜玄凌似乎觉得江洛云问了一个蠢问题。 “可是——”作为一方领主,去慰问一下子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想来,夜玄凌并不这么认为,在江洛云有些纳闷的时候,花裳笑着道:“外面有龙卫们解决就行了,我们先去行宫入住。若是白族有宴,自然会来请的。到时候你若有兴趣,可以和宫主请示一下,去凑个热闹。” 所以是要先摆个架子吗?高位者的世界,江洛云表示自己果然还是不懂的。 江洛云没有再问,路过白族跪拜的队伍时,瞥见了领头的人,似乎一脸忧心地望着这边的车驾。想来,这宴会一定是会有的,因为这一族族长对玄云宫主定有所求。 行宫就建在一处四面环水的小岛之上,又有四通八达的白桥连接周围的其他小岛。岛上长满了各式各样新奇的灵植,甚至有那么一些,江洛云叫不出名字的。 “这里原本还养着一些荒兽的,有低级的白鹭、莺歌,还有一些级别较高的海兽。不过宫主不喜欢这里太吵,就被全部封印在了结界外,如果你想收集点兽类,要去其他的小岛上看看。”本身就是一株灵植化身而成的花妖明华,陪着江洛云在岛上和四周收集想要的灵植。 至于夜玄凌,他似乎道白海汀州是有事要办,适才他出门前,就看见讨厌的鸿渊进了书房,摆明了两人有事商议,而且并不打算让自己参与。 “没想到,你对这边还挺熟悉的。”江洛云笑着道。 “是啊!”明华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运气不好,被宫主挟持到了白海汀州,还跟着他把整个白部打趴下了。后来技不如人,只能替他办事,这不,现在连‘宫主’都叫得十分顺口了。” 挟持? “我听兄长说,你救过他的命。”江洛云好奇地问明华。那天被夜玄凌轻描淡写地略过了,江洛云就很想再问清楚。 “你是不知道,他当时被整个崇明宗追杀,狼狈的昏倒在我面前,把我吓个半死。”明华心有余悸地说,“你也知道的,我们都习惯了他不可一世的态度,当时的状态乍看之下,就像跌落神坛一般。后来我翻过他的伤,浑身上下全是鞭痕,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每一道鞭痕又像被烈火灼伤过一样,透过焦了的血肉都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江洛云光听明华描述,就觉得心中剧痛,不知道大师兄当时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 “老实说,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让我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刚巧我历练结束,差不多可以离开崇明宗了,于是就带着宫主一起走了。”明华说着,故意装出不屑的表情,“哪知这家伙恩将仇报,一路以葬骨花要挟我替他卖命。” 葬骨花啊!莫不是玄云宫内的那一株? 江洛云觉得明华虽然话语中装出一份嫌弃的表情,但是其实看得出来,他还是挺享受现在的生活的。也不知道,魔族的生活对于一个妖族来说,是有哪些乐趣可言。 “喏,这一片灵植都很不错,你可以一样摘一些。”明华指着面前花花草草说,“我呢,先去偷个懒,白海汀州的海酒是出了名的,我去弄几瓶来。你可别跑远了啊!这儿毕竟是魔族,修为比你高的又大有人在,出了事情,我可没办法想宫主交代。” 说的好像自己是被家长送出来透透风的幼童。 “知道啦!”江洛云还是心领了,经验告诉他,所有不听长辈话的熊孩子,最后都付出了些代价。而他从来都是好孩子的。 江洛云目送明华离开,就一头扎进了植物丛中。这个不错,可以疗毒……这个也很好,能解除身体大部分的不良状态…… 世间在江洛云兴奋的采摘中飞速流转,很快的就收获满满了,他每一样都只采了一部分,留下大半部分给以后需要的人。江洛云向来是不贪心的。 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白桥附近,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另一个小岛。 正要往回走时,江洛云见到了一个翠衣少女。只所以注意到,是这名少女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短笛,还挎着一个装满了鲜花的篮子,哼着歌儿,欢乐的从另一座小岛上走过,看起来明媚而阳光,令人心生好感。 虽然已经到了该识情爱的年纪,江洛云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不想去打扰少女。 “跟着她。” 江洛云脑中的那丝的掌门神念突然说道。 “为什么?”江洛云不解地问。 “别废话,先跟上去,路上我和你解释,要不就来不及了。”掌门的那丝神念不容分说地吩咐道。 江洛云停顿片刻,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掌门的神念才慢慢地解释道:“现在我和你说一些事情,但是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事实上,对于我们掌控的这些外来的灵魂,这些话通常是不会告知他们的,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 这一说,令江洛云更加好奇了,他一边努力的躲开少女的视线,一边催促脑中的那丝掌门神念。 “我要说的事情就是,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夜玄凌的未来。”掌门的神念说道。 “怎么可能?”江洛云自然是不信的,就他所知,越是修真之人,不管妖修、道修还是魔修,境界越高,命运的轨迹线就越是不可测。 “你别停下,继续跟。”掌门的那丝神念一边指挥着,一边继续说道,“但是夜玄凌的命运轨迹与此间世界密切相连,我不能与你详说。现在我们在白海汀州,据我所知,夜玄凌来此是为了找一块皓月石。玄云宫中有人得知消息,说皓月石就在此地的一处秘境中,多方探寻,才发现有一名手拿白色短笛,身穿绿衣的女子是开启秘境的关键。夜玄凌在秘境中遭受了重创,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皓月石,总之秘境中的东西对夜玄凌十分不利,以至于夜玄凌勉强逃过一劫之后,认定白族族人与外人勾结,一夜之间杀光了所有的白族人,并一剑击沉了白海汀州。” 江洛云听得有些瞠目结舌:“所有,你让我跟着那名少女,是你怀疑她吗?不是……我觉得兄长应该不会做这么凶残的事……吧?” “那是你对夜玄凌了解得不够清楚,能成为魔君的,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白族丧生于此不要紧,但此次事件,加深了夜玄凌对此界的厌恶。日积月累,就会成为我和你说过许多次的那种人。你不是说你想救他吗?不妨去看看吧!”掌门的那丝神念说道。 江洛云知道掌门是用了激将法,不过这个激将法对自己是管用的。 他一边跟着那名少女,一边默默地嘀咕道:“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整件事情告诉兄长呢。”然而这样的想法也只适合自己私底下想想,别说夜玄凌相不相信自己了,江洛云自己都半信半疑。 所以,先去看看,若是情况真的属实,再做其他打算吧! 第31章 石碑林 翠衣女子欢快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一座石碑前。这儿的一片石碑林, 人不多也不少,少女将篮子里的鲜花在石碑前铺满,而后坐在一旁, 拿着手中的白色短笛, 轻吹了一曲。而后, 心满意足地提着空了的篮子离开。 然而江洛云并没有再追上去, 一方面是因为天已经暗了下来, 另一方面则是…… “你没告诉过我,拿白色笛子的少女有那么多。”江洛云站在原地,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远方, 实则已经呆滞了。石碑林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个花篮,握着把白色短笛,献上鲜花之后, 再吹上一曲。这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习俗。至于翠衣, 在白海汀州, 喜欢穿浅绿色衣服的人还少吗?简直不要太多。 掌门的那丝神念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愣了几秒才诚恳地道:“我的失误,我只能知道大概, 并不知道细节, 对于白海汀州的习俗也了解得不多。” “这不是重点!”江洛云有些哀伤地道, “重点是我们得想想, 我回去后要怎么向兄长交代。”临出门前已经被嘱咐了不准轻易离开行宫,现在不仅离开了行宫,走得还有点儿远,而且,离开的原因是尾随了一名清纯少女!江洛云觉得自己跳进白海里都洗不清了。 “无妨的,说你迷路了就好。”掌门的那丝神念怀着些许歉意,给出了个主意,“白海汀州的白桥长得都相似,你只是醉心于灵植,不小心走错了路。” 没对夜玄凌说过谎的江洛云表示有点儿心虚。 然而也只能这样了。 江洛云收拾了一下心情,朝着翠衣少女刚刚离开的那座石碑走去:“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吧!” 他快步走到了那座石碑前,石碑比江洛云还要高一些,上面刻着一行字:玉雪冰心,见之忘俗。 江洛云原以为这市碑林是用来纪念谁的,但是这句话看起来又更像是醒世名言之类的。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江洛云又走到了旁边的那座石碑前,石碑上刻着的是:老子天下第一。 再一座座看过去——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间风云出我辈”、“你算老几?”“愿一世安好无忧”…… 江洛云忍不住问了身旁的一名青年,这名青年刚刚“人生在世,呵呵二字”的石碑上放完鲜花,准备吹奏一曲。 听了江洛云的提问,青年呵呵的笑了两声才回答道:“你是外地来的吧?这个石碑林是我们白海学院的风俗,学生们遇上烦恼或开心的事,都会找一座自己喜欢的醒世语来洗涤自己的灵魂。这座石碑林里的每一座石碑,都是由每一年学校的魁首立起来的,他们回在这石碑林中立一座石碑,刻下自己喜欢的一句人生感悟,以供后人瞻仰。” 洗涤灵魂的方式也不知道是谁定的,反正从某一年开始,大家都习惯在喜欢的石碑前放上一束鲜花,然后吹奏一曲短笛,当然,吹奏短笛有时候也会变成一种炫耀的方式,谁吹得好了没准还能得到少女们的喜爱。 江洛云心想,当年要是崇明宗里也有这么一个石碑林,那诸峰之间说不定会更和谐一点,保不准死对头会成为同一座石碑的爱好者。 他把这想法偷偷的透露给脑中的那丝掌门神念。 掌门的神念静默了一会儿,果断地道:“不可能!” 好吧,循规蹈矩的掌门不会喜欢这种太过另类的方式的。不过江洛云因为石碑林,江洛云倒是对白海汀州有了不错的印象。 回到行宫时,天色已晚。 江洛云还在想着自己是蹑手蹑脚偷偷回自己的房间好,还是应该去和兄长报道一声。 不容江洛云踟蹰,花裳就出现在了门口,递了话,说兄长让他过去。 “花裳姐姐,兄长心情还好吗?”江洛云试探着问。 “自然是不差的。”花裳笑着回答他。 江洛云略松了口气,果断地快步前往夜玄凌住的地方。 一脚跨了进去,见了夜玄凌看起来似乎十分平静的脸色,江洛云本能地想把伸进去的那只脚再缩回来,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真的缩了,估计就真糟糕了。 “哥!”江洛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没歇息吗?我采摘灵植时不小心迷了路,回来得晚了。”江洛云深信伸手不打笑脸人,然后必须主动的找好理由,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是以前对付自家爹爹检查作业时的招数,没想到现在对夜玄凌用上了。 “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怎么,遇上钟意的姑娘了?”夜玄凌冷淡地问。 “哪有?我还等着你给我介绍呢。”江洛云笑着,双眼回视夜玄凌的目光,以表真诚。 夜玄凌倒是没打算再为难他,轻笑了一声:“我介绍的,你未必满意。” “你满意的,我肯定满意的。”江洛云毫不犹豫地说。以夜玄凌喜欢吹毛求疵的态度,能让他满意的姑娘肯定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人在他眼中基本都是“愚蠢的人类”,江洛云有时候都要怀疑,以夜玄凌这样的毛病,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别想要个嫂子了。 “如此……甚好!”夜玄凌望着江洛云的眼光深了几分。 然而江洛云并未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夜玄凌的左手边,搁着的那个银色的信简。 “白部要设宴?”江洛云好奇地问道,“哥,你会去吗?”江洛云听花裳说起过,这类的宴会,夜玄凌十有□□是不去的。 “自然是去的。”夜玄凌说道。 江洛云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眼神。 “白海汀州有一件我想要的东西。”夜玄凌冷淡地说道,“我希望白部能提供的是一些有用的线索,而不是无趣的酒席。” 也许还会附带一些请求。江洛云想起了白部族长那个忧心忡忡的表情。 “宴会具体在是时候,我能去吗?”江洛云不去问夜玄凌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毕竟他是支开自己与鸿渊密探的,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一点上,江洛云还是识趣的。 “明晚,自然是一起。”夜玄凌简要地回答后,又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江洛云一眼,“前提是你不会做一些额外的多余的事情。” “额——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江洛云弱弱地辩解道。 然而这样苍白无力的辩解还没进夜玄凌的耳朵就散了。 “嗯!”夜玄凌点了点头,继续选择无条件的信任。 江洛云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决定告退回去休息,以免一个忍不住就说了。只怕说完,夜玄凌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吧! “要回去吗?不想今晚同为兄抵足而眠?”夜玄凌支着下巴,望着江洛云淡淡地说。 和兄长同床盖被子聊天? “说起来,于为兄而言,你我已经有百年未见了……”夜玄凌有些叹息地道。 为了不让夜玄凌把自己当成是遥远回忆里的人,江洛云果断选择留了下来。 要同床共枕,江洛云倒是不觉得束手束脚,毕竟在许多年前,江洛云从街上把夜玄凌捡回去的时候,也曾经有一阵子拉着夜玄凌要给自己讲睡前故事。后来在崇明宗,也有那么些时候,两人为宗内的事奔波得累到几乎耗尽体内最后一丝真气,直接就往床上一倒了事。 江洛云自觉地洗漱完,脱得只剩里衣,才爬上了夜玄凌的床,往床的里侧滚,滚完了还拍拍身边的空位对夜玄凌打招呼:“哥,快来呀!”记忆里,夜玄凌是习惯睡外侧的。 夜玄凌站在夜明珠照亮的房间里,看着江洛云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江洛云嘴里蹦出的台词是自己期待的那一句,然而意境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个蠢货大概把这当成了一次午后茶话会。 夜玄凌微微暗自叹息了一声,对着江洛云张了张手。 江洛云识趣地从床上又翻身坐起,替夜玄凌褪去了外袍和中衣,才又退回了里侧。 旁边的床一沉,却是夜玄凌躺了上来。 两人面对着面躺着,一时无话。倒是江洛云,双眼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夜玄凌的脸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夜玄凌露出了疑问的眼神。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江洛云主动说道。 “嗯!”夜玄凌轻应了一声。倒是江洛云,从他第一次见到开始,到现在一点也没变。 “有时候觉得自己恍如黄粱一梦,醒来时已经沧海桑田。”江洛云感慨地叹息道。 夜玄凌心想,这个胆小鬼怎么可能不怕呢,不过是硬撑着乐观,卯足了一股子傻气,非要把这一切捋顺了不可。 “一样的。”夜玄凌淡淡地说,“有我在。” 是啊!算起来自己和夜玄凌坎坷的一生完全不一样,只因自己命中有贵人,贵人便是夜玄凌。 “那也不能够总让哥替我担心,我也要自己能撑起一片天。”江洛云心里乐着,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表一下态,显示一下自己并非不求上进之人。 “废话太多,休息吧!”夜玄凌有些不习惯和人这么面对面的聊天,毕竟离上一次,已经隔了那么久了。于是挥了挥手,屋内所有的夜明灯瞬间暗了下去。 说好的秉烛夜谈,聊到天亮的呢? 江洛云迷迷糊糊地想着,却不知为何,一阵困意上来,很快地睡了过去。 黑暗的房间里,有一朵般若花正悄然消散。 江洛云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唇上有了一点湿热的温度,那温度停留了许久,才慢慢散去—— 第32章 纵容 江洛云醒来的时候, 枕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说好秉烛夜谈的,结果一个说别废话快睡觉, 另一个就真的说睡就睡了, 还难得地睡得十分香甜, 还做了一个十分不错的梦, 虽然梦境中的内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江洛云觉得自己在夜玄凌身边似乎很容易熟睡。 江洛云一边感慨着, 一边翻身坐了起来。 床边不知是谁早已帮他放好了今天要穿的衣物。江洛云拿起衣服,穿戴整齐,这才套了鞋子, 出了夜玄凌的房间。 “早!”花裳端着一托盘的吃食, 笑着朝自己走了来。 “早!”江洛云回了一声,眼睛立即被花裳端着的东西吸引住了。一大早就看到美食有点犯规啊, 他还一心想着一会儿应该出去觅食,昨天跟踪那个翠衣女子的时候,在许多小摊位上看到了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食物。 “主上说, 你肯定喜欢这些凡间的吃食的, 令我为了备了些, 你是回屋吃, 还是?”花裳微笑着道。 “我带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吃, ”江洛云高兴地接过花裳手中的托盘, 连忙道了谢, “谢谢花裳姐姐, 你自己有先吃过了吗?兄长呢?要不要一起吃?” “我已经在外头尝过了,这些就是为您准备的。”花裳回答道,“主上与离殇殿主一起出去了,临走前吩咐,您今日若是想离开行宫,要带上花花。” 花花……江洛云脑中已经浮现出了明华跳脚的表情,又想起兄长说过他浑身上下都是花毒,不由得佩服能这么面不改色地叫出这个名字的花裳。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花裳很厉害,却也不太说得清厉害在什么地方。 “离殇殿主是哪个?之前好像不曾见到。”江洛云好奇地问。玄云宫共有三殿七阁,其中又以三殿为首,分别是浮云殿、诛魔殿和离殇殿,浮云殿自然是玄云宫的核心,宫主夜玄凌的住所,但被传诡异莫测的诛魔殿主和神出鬼没的离殇殿主,江洛云却是从未见过的。 “您见过的,只不过离殇殿主是我们叫法,主上是不这么叫的。”花裳笑道,“主上叫他鸿渊。” 江洛云恍然大悟,能与人人谈之色变的兄长交好,又表现得不怎么敬重的鸿渊,确实挺符合一殿之主的人设。自己没能联想到,大概是因为鸿渊这样嘴有点毒的人,和“离殇”这么哀愁的两个字感觉怎么都搭不上边。 “花裳姐姐不必对我用敬称的,你可以直接叫我洛云。”江洛云有些不习惯花裳现在对他说话还带个“您”字。 花裳颇喜欢江洛云这样乖巧的孩子,她笑着道:“这个敬称,我还是先用着吧,提前适应一下,没准……呀,我还有事要忙呢,先走了,要找花花的话,他在后院。” 适应什么?花裳卡着“没准”后面的话,倒是不说了。江洛云感到一头雾水,却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我今日不出门,昨天采摘了好些灵植,”江洛云道,“若是兄长回来了,你与我说一声。” “是。”花裳应了一声,便走了。 江洛云端着吃食,往后院要回屋去,远远的就见花花——不是,是明华——正哭丧着一张脸朝自己扑了过来。 江洛云忙往旁边一个侧身,躲开了那一扑——他没忘记明华身为花妖,浑身都是毒这件事,何况自己还拿着兄长令人送来的早餐。 “都是没良心的家伙。”明华就着扑过去的姿势,抱住了一旁凉亭的柱子,表示悲惨地回过头来看江洛云,“我昨天临走前明明和你说,让你不要离开行宫,你倒好,说跑就跑了。我明明记得你不是喜欢阳奉阴违的人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是的,我是采摘灵草时有些入神,不小心就迷了路,要回来的时候,分不太清楚那些白色石桥的区别。”江洛云解释道。既然已经撒了谎,还是要继续保持下去的。 “幸好了回来了,要不宫主非拆了我不可。”明华抽噎着,就着抱着柱子的姿势,撩起了自己的手臂,将上面的一块血淋淋的伤口给江洛云看,“你看,只不过是我自己回来的时候没带你,宫主就对我割肉取血。” 泛着紫色毒气的伤口,就这么血淋淋地对着江洛云。 江洛云瞬间蹙了眉,也不怕毒,就朝着明华走了过去,翻着他的手仔细一看:“这么大的伤口,怎么都没处理?你是妖类,普通的伤药应该对你无用,我这边有一瓶用灵泉泡着的红莲水,还有几株瑞兰草应该有用,你要试试吗?” 江洛云认真的询问,甚至放下了放着食物的托盘,已经拿出了药来,撩起袖子准备动手。江洛云的反应倒是让明华愣了一下。 “你不觉得现在的宫主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现在的吓人的多吗?”明华好奇地问。 江洛云略带狐疑地望着他的伤口,顺口回道:“一样的,总不能因为性格变了一些,就直接整个人都否定掉吧?” 明华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嗯,你说的对。但是凶残的程度完全不一样,你都不怕吗?” “我觉得你比较需要害怕。”江洛云边说着,边把刚刚拿出来的药又收了回去。 “咦?我为什么要怕。”明华奇怪道,“哎,你收药干嘛,不是要帮我治吗?” “我还是离你远点比较好。”江洛云边说着,将装着吃食的托盘重新端了起来,果断决定回屋,不与他浪费时间,“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自己伪造个伤口来黑我兄长。”别以为用了点障眼法自己就看不出来。 “哎呀,你别生气啊,我就是想试试。”明华也不抱柱子了,也不装可怜了,追着江洛云后面跑。 江洛云进了自己的屋,“碰”一声,当着明华的面,把屋子的门关上了,并丢下了一句:“我今天很忙,你没事别来吵我。” 被嫌弃了的明华靠在江洛云的房门旁,无奈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虽然伤口是假的,可是把你弄丢了,宫主大人可是真生气了的。”虽然没真割肉取血,但加大工作量,也算是剥削的一种吧? 房门后的江洛云,自己对自己也有些失望。他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夜玄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甚至想过去补救。然而这种心态是不对的,自己应该更信赖兄长一些。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兄长的话,兄长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这一整天,差不多都在江洛云的整理灵植和自我忏悔中度过了,当然也少不了夜玄凌令人特地拿回来的美食。 直到黄昏,江洛云听说夜玄凌回来了,才兴冲冲地往夜玄凌房间里跑。 夜玄凌正将一卷羊皮纸收起来,见了江洛云,倒是先愣住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袍,黑色滚边,显得大气从容,同色的发带简单地将长发束于头顶,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 说不上多好看,却足够让夜玄凌移不开目光,好像昨日的清隽少年,一夕之间长大了些,变得从容优雅了不少。 “不好看吗?”江洛云见夜玄凌一直盯着自己,于是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寻思着一会儿要去参加宴会,想找件合适的衣服,花裳姐姐说他那有,就给我拿了一件。 花裳自作主张,拿了他那件从未穿过的银色长袍改的。 夜玄凌默默地盘算着,到底是该罚还是该赏,最后天平还是倒向了后者,看着这件衣服穿在江洛云身上,心中便生了几分愉悦。 “就这么穿吧,”夜玄凌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本来就长得不起眼,没有点亮色的衣服怎么能行。” 所以,这是又被兄长给嫌弃了吧。 江洛云也不以为意,笑着道:“自然是没哥好看。” 上一个当着夜玄凌的面,说他长得好看的人,现在坟头上的树,应该已经有三米高了。 夜玄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江洛云见夜玄凌收好羊皮卷后,就坐在软塌上,翻起了一本架子上的闲书,于是疑惑地道:“不是去参加宴会吗?你不用先换衣服?”外面已经天色渐暗了,据说白部族长的长子已经在行宫外等候着,准备领他们过去。 难道没有人告诉他,作为宫主的夜玄凌并没有义务准时出现在下属办的宴会上吗? 夜玄凌掌权之前,就少有人敢令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在掌权之后,所有的邀约宴请,他自然也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下属们精心策划的宴会,夜玄凌也只是偶尔无聊的时候,在宴会即将结束时去露个脸,算是给足了面子。 然而现在,面对面前这个兴致匆匆、满眼写着期待的蠢货,夜玄凌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 “我只参加过凡人的聚会,还有崇明宗来贵客时的欢迎宴。”那个蠢货还在絮絮叨叨,“不知道白族的宴会,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我听说白部的人喜欢乐器,不知道会不会有……” 夜玄凌将手中的书轻轻地阖上,对江洛云道:“你去同花裳说,一炷香后,去参加宴会。” “嗯!好的!”江洛云乖巧地点了头,带着高兴的笑,兴致匆匆地出了房门。 夜玄凌看着那个略有些欢乐的背影,不由得揉了揉有些头疼的额角。估计今晚之后,白部在十二部中的气焰要嚣张不少了。 不过,难得见那蠢货这么高兴,自己就当陪他玩玩吧! 第33章 赴宴 白远坐在外厅喝茶, 心中略有些忐忑。自己身为家中长子,父亲作为白部族长,派自己来邀请宫主参加宴会, 是顺理成章之事。然而真到了宫主的行宫, 白远还是有些不安的, 自己曾经远远地见过宫主一次, 便心生了畏惧, 偏偏在他出发之前,父亲又反复告知:尽管魔族大多乐忠于各种宴会,可是宫主并不喜欢, 但凡能在宴会中露一次脸,也足够让人欣喜若狂。 白远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 请宫主一定出现在宴会中, 哪怕只是在出现一下也足够了。为此,白远已经鼓足了勇气,准备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冒着被嫌弃扔出门的风险,力求在宴会结束之前, 让宫主同意赴宴。当然, 宴会也不会轻易的那么快结束, 肯定是能拖就拖, 拖到宫主能来最好。 白远正暗自给自己打劲儿, 就看见龙宇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白远自然见过这位大人, 他负责统领宫主身边的侍卫,听说此次负责打理宫主的一切出行事宜。 “龙大人!”白远酝酿了一番,准备开始劝说。 “准备一下,主上要赴宴。”龙宇丢下了一句,就越过白远,先行前往宴会地点。 “噶?”白远酝酿了一肚子的长篇大论,瞬间梗在胸口,瞪圆了眼睛,感觉思维好像突然短路了。 宫主要赴宴!!! 父亲大人,快来看神迹! 白远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就很快镇定了下来,赶紧给族里递话,要知道,宫主来与不来,宴会的方式可是完全不一样! 白族最好的车驾队伍已经在行宫外面候着了,白远也忙整理好形象,让随性的人都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宫主。 在白远翘首以盼的时候,江洛云已经跟上了出行的队伍。这次他没有和大师兄一起坐在软轿上,而是识趣地挑了匹随行的飞马,跟在花裳身后。兄长毕竟是一宫之主,而自己其实只是夜玄凌曾经的师弟,以及借着昔日的情分称呼其为兄长的普通侍从。私下里不要紧,现下是在外,不能乱了玄云宫的规矩。 并不知道玄云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规矩的夜玄凌倒是颇为郁闷。 “谁安排这蠢货在那边当侍从的?”夜玄凌蹙着眉问,“你又为何在此? 身为离殇殿主的鸿渊倒是有幸蹭了个软轿,此刻正被夜玄凌用嫌弃的目光凝视着。 “江洛云在玄云宫的地位,本来就是侍从,不正是你安排的吗?我觉得他自己倒是挺清楚的,不用其他人安排,就自觉进了侍从的队伍。”鸿渊淡定地回答道,“至于我为何在此……魔君大人,我是三殿中的一殿之主,您亲自封的,也忘了?最近记忆力不太好,是不是应该去找逆转阁配点丹药。”至于玄云宫为何有这规矩,那自然是三殿七阁的人都是随便凑合起来的,都不爱管事儿,就算是夜玄凌自己都懒得定这些礼仪规矩,于是身边那几朵能干的花,就自动完善了所有的礼仪细节,包括出行时按什么方式站立,都张弛有度。夜玄凌以前没发现,只觉得几人用得顺手,今日不过是心有浮躁。 “皓月石之事,如何?”夜玄凌望着已经笑着开始同白部来接驾的队伍,开始打交道的江洛云,转移了话题。 “从白部的历代卷宗上来看,白海汀州确实藏着一块。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块皓月石的具体位置,只有白部的巫白长老手中又线索。此去赴宴,倒是可以叫来问问。” “别又是空欢喜一场。”夜玄凌淡淡地道,毕竟皓月石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白部族长得到宫主正在来宴会的路上,着实吓了一跳,原本借着开宴会的名义,实则白部高层愁云惨淡地吃吃喝喝商量要事。宫主既然要来,众人按着原本就安排好的位置重新入座是快,没准备那么多宴会项目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怎么办?”巫白长老皱着一张晒干了的橘子皮一般干瘪的脸,有些焦虑地问。 “还想什么!把放在后面,准备宫主来时上演的节目都排到前面来,说不定宫主只是把时间提早了,露个脸就走了。”白部族长拍板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让翠柳那几个孩子赶紧把后面的节目补上,平日里学院表演的那些也可以。众长老,整理一下一会儿要向宫主反馈的族中问题,这个大问题再不能接近,我白海汀州还会继续不得安宁。” 众人听从指挥,慌慌忙忙地散去了。 江洛云如愿以偿地参加了白族的宴会,原本坐在下首,却因为花裳说自己临时有事,宫主身边缺个随身伺候的,所以站在了夜玄凌的身后。 袅袅青烟在白海上弥漫,白族少女跳动着妙曼的舞姿,脚尖轻点着海面,翩翩起舞…… “好看吗?”一个声音问。 “好看!”江洛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上跳舞的女子回答道。 答完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侧过头去,看见夜玄凌正用有些冷淡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就又补上了一句:“我是说舞蹈好看,应该经过了不少的排练,连凌空而起的时间都恰大好处,对气息的掌握能力也是很厉害啊!感觉自己能从中学到精进修为的方式。” “嗯,那便好好看吧!”夜玄凌淡淡地道。 江洛云鬼使神差地没有再回过头去看那些跳舞的女子,而是盯着将目光转向了正漫不经心地听白族汇报族内情况的夜玄凌。漂浮在半空中的夜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夜玄凌的脸上,从侧面望去,有种朦朦胧胧的、勾人的美。江洛云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有点痒,顿时觉得江上那些跳舞的美丽少女,似乎有意见没什么吸引力了。 论美貌,她们都赢不了大师兄的。 江洛云这样心想着,接下来的宴会内容对他而言,突然有点飘忽了。 心不在焉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一群充满朝气的男女学生,一人带了把短笛,端端正正地坐在舞台上开始演奏。 吸引江洛云全部注意力的,是在舞台正中间,那名唯一一个身着绿色衣服、拿着白色短笛的明艳少女。 那名绿衣少女江洛云见过的,就在昨夜自己还偷偷的跟了少女一路。这样的巧合,让江洛云心生了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掌门并没有让自己跟错人呢? “前辈!”江洛云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才想起掌门的那丝神念从来不在夜玄凌在场的情况下同自己交流。江洛云去看夜玄凌,夜玄凌有些百无聊赖的在听着白部族长的话,并没有注意 “……红岩魔君过于欺人太甚了,那红蛟已在我白海汀州作乱多时,我白部则损大半兵力也未能将之斩杀,长此以往,我白海魔族,早晚都会成为这红蛟的腹中之食,还望宫主施以援手,救我白海!”白部族长的焦虑状态倒是真真切切的。 这件事已经从宴会开始说到了现在,一开始是恭维穿插一两句,然后是说明白部近年来取得的成果,再骂一句“若不是那被红岩放出的红蛟搅乱,此事定能更早完成”,铺垫了大半个晚上,终于进入了正题。 适才已经从花裳口中得知夜玄凌不喜欢宴会,江洛云原本觉得大师兄可能太孤僻了些,现在完全懂了为什么不喜欢。放着大好的节目不能欣赏,却要听一堆人絮絮叨叨说事情。就不能下令直接了当一点? 其实夜玄凌下过这样的命运,然而他发现魔族的脑细胞大多比人类简单得多,当他要求他们简单点的时候,这群魔族展现出来的要钱要人时的放肆张狂,足够让他想把这群人全部踢出麾下,再痛打一顿。 十二部的人摸透了夜玄凌的性子之后,决定宁愿多磨点功夫,也不能傻乎乎的直接了当时候结果。后果就是夜玄凌通常只到宴会上走个过场,让有求于玄云宫的各部自觉缩短各种无所谓的铺垫。 江洛云在白部族长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偷偷地凑到夜玄凌的耳边说道:“哥,宴会有点无聊,我们要不回去吧!”他既然知道了夜玄凌不喜欢宴会,哪里会想不到,这是因为自己不知轻重的要求了,所以夜玄凌就纵容了自己一回。江洛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重生以后,大师兄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夜玄凌有些意外的摸了摸被江洛云说了悄悄话的耳朵,面不改色,头也没转地对白部族长说道:“红蛟自然会有人替你们解决,但是,本座要白海汀州的皓月石。” 白部族长诧异了一下,迅速与巫白长老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有些为难地道:“宫主想要什么,只要我白海汀州有,自然双手奉上。但是这皓月石……别说我族从未听过,就算是其他部族里,这也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本座说了,不管红蛟除不除,本座只要皓月石。”夜玄凌说完,便起了身,“洛云,回行宫。” 江洛云一边捉摸着皓月石是什么,一边跟上了夜玄凌的脚步。 那边还在吹奏的短笛声还未停止,舞台中央的绿衣少女看着夜玄凌离去,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第34章 血煞之名 江洛云的视线在那名翠衣女子的身上驻足了片刻, 才跟在夜玄凌身后离开。他心有疑虑,回去的时候,直接跟着上了宫主专用的软轿, 跟着的龙卫见宫主没什么意见, 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动牵过了江洛云来时的坐骑。 一上软轿, 江洛云就直截了当地问:“皓月石是什么?”掌门的那丝神念对江洛云说过, 夜玄凌在白海汀州取皓月石,才被骗入险境,九死一生。江洛云原本对此表示将信将疑,因为就算有人能预知未来, 也不可能如此详尽。适才知道夜玄凌确实有取皓月石的意愿,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几日前还对自己彬彬有礼, 现在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夜玄凌扫了一眼旁边得寸进尺的人,答道:“天地造化之物,极阴, 带煞。传说用皓月石锻造的武器, 可驱使鬼神为兵, 不过还没有人试过。” 这么好听的名字,功用听起来却阴测测的。 “你是想拿皓月石造兵器?”江洛云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他知道夜玄凌是魔君, 可是如果看着英姿飒爽的夜玄凌, 背后跟着一群阴森森的鬼兵, 还是觉得画风有点跑偏, 虽然还蛮带感的。 “算是吧!”夜玄凌指尖轻敲了敲,突然轻笑道,“你知道他们给我的魔君封号吗?” 江洛云一直没问,其他人也没有告诉他。他自然知道魔界的每一名魔尊都有自己的封号,封号不是自己定的,而是成为魔君的那一战之后,由那些魔界老祖们商议定的。他不问,并不等于不想知道夜玄凌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而是不想借由旁人的话去了解自己曾经的大师兄。 夜玄凌并没有要江洛云回答的意思,接着说道:“吾名血煞!既已命中带煞,再多阴邪,又有何惧?”他是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战魔,一百年的时间毕竟太短了,足够他们记得那一战的恐惧。所以这百年来,就算自己身处玄云宫中,鲜少外出,却依旧凶名在外,无人敢惹。十二部虽听服于他,却心存忌惮,所以这天地间仅存的一块皓月石,白部就算知道下落,也会百般隐瞒的。 血煞啊,果然是凶名。江洛云在心中感慨着,仔仔细细地去看夜玄凌的脸:朗目星眉,英俊的容貌含着几分冷漠,唇角一边微勾,带着点嘲弄。 亦正亦邪,心有乾坤。 突然被这么认真的注视着,夜玄凌指尖动了动,便听之任之了,还问道:“看这么久,你是第一天认识为兄吗?” “也不是。”江洛云认真地道,“只是觉得他们取错名字了,‘血煞’这两个字不适合哥。你看这里……”江洛云伸出手,轻抚过夜玄凌的眉心,说道:“你知道,我父亲以前是个相士,你这样的面相,合该大富大贵,一生平顺,哪里来的煞气。” 只怕是被人换了命。当年自己拉着流露街头的夜玄凌回家时,父亲就曾说过。后来,自己见他在崇明宗顺顺当当的坐着掌门首徒,受人尊敬,还在想,命终归是不可改的,该是他的就还是他的。怎想这些年,夜玄凌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 夜玄凌倒是意外的看见了江洛云眼里的心疼,他抓住了那只拂过自己眉心的手,凝视着江洛云。 江洛云觉得气氛有点怪,想着自己干嘛没事去摸夜玄凌呢。他转过头去看旁边,然后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边收回了自己的手,边问道:“咦?怎么不见鸿渊呢?”来时,离殇殿主的软轿就在夜玄凌身后半步的位置,现在却连个影都没见着。 在江洛云抽手的瞬间,夜玄凌望着空了的手,轻轻地握住,眼中闪出几分危险的神色,却将情绪收敛了回去,回答道:“没听他们说吗?白海汀州上有红蛟作乱。白部的人既然有求于我,必然是因为这红蛟不是他们能应对的来的,鸿渊恰好需要练手,去探查情况了。”事实上,宴会进行到节目开始胡拼瞎凑的时候,鸿渊就走了,只是某人正好看得入神…… “白部说不定没有皓月石呢?” “你是看上了适才的那位绿衣姑娘?” 两个人同时问,江洛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没有的事。” “那为何,你前日要跟踪那位姑娘呢?”夜玄凌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洛云问。 江洛云本能的觉得危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大师兄又是怎么发现自己跟踪了别人。他忙道:“并没有,我只是看许多人手中拿着花篮,一时好奇跟过去看看。” “哦?”夜玄凌轻笑着道,“那不知,洛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为兄若是见着了,也可以帮你看看。”然后先杀了不就好了。 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江洛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真有的话,那应该是有点冷,但是笑起来却是十分温柔的,嘴有点毒,却总是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最好是…… 江洛云边想着边抬了头,一眼看见夜玄凌的脸,顿时心中一个激灵:自己刚刚在想的分明是女版的夜玄凌! 不小心觊觎了一把眼前的人,又怀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意思,江洛云连回答都有点结结巴巴:“我,我没想过要,要找道侣。能,能在兄长身边待着,就,挺好的了。” 想到什么人了?脸都红了。 夜玄凌微眯着眼,想着江洛云身边来来回回的都是些什么人,该清的,还是要清一下。 眼看着行宫到了,江洛云忙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的寝室,而后开始懊恼起来。自己被夜玄凌问得开始胡思乱想,结果把正事给忘了。 “前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江洛云问,白部会给假的消息,让兄长遇险,而后给整个白海汀州带来灭顶之灾?” “我得知的信息,便是如此。至于是真是假,只能由你自主判断了。”掌门的那丝神念答道。 不管是真是假,不能让夜玄凌再受伤害。 江洛云这样想着,就压下了内心的胡思乱想,忙跑去书房找夜玄凌,适才听他说过,要去书房一会儿。 然而被花裳拦在了外面。 “主上在见客,若您有事要寻主上,可能要等晚些时候。”花裳微笑着说着,顺手给江洛云递了盒小点心。 江洛云顾不上接,又忙问道:“是白部的人吗?兄长这么晚了见他们,是有要事吗?” “自然不是,是其他地方原来的客人。”花裳笑着回答道,“白部中人,不敢在深夜还来打搅主上。主上令我传话,若您有事来寻,就让您去他房里等。” 兄长的意思,是要夜聊吗? 江洛云踌躇着,虽然兄长的床更大舒服,但自己也是有安排到房间的,总去蹭兄长的床会不会不太好? “您还可以考虑一下,与离殇殿主一起去除蛟。”花裳给了其他的建议,“主上说了,您近日修炼虽有成效,却不过扎实,缺乏实战,令离殇殿主除蛟之时,可带你同性。” “真的?”江洛云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白部的人对付不了,自己这样的境界自然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他虽对红蛟感兴趣,却也不想添乱。如今听说夜玄凌已有安排,不由吓了一跳。 “自然是真的,我也打算一起去。”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江洛云回头一看,却是明华。 “可是……”江洛云有些犹豫,他虽然很想去见识一番,但相到那件悬而未决之事,就有些踌躇了。 “可是什么啊,”明华兴致匆匆地道,“红蛟啊!那颗是红岩魔君身边成精了的千年红蛟。”就算是他这样修炼了漫长岁月的人,也想取见识一番。 “想去就去,别婆婆妈妈的。”明华凑过来,揽过江洛云的脖子就往外走,“你大师兄在此处又丢不了。” “不是,明华,你先放开我。”江洛云挣扎着,却发现明华的手好像带了结界一般,死活挣脱不开,“花裳姐姐救我!” 花裳笑着朝江洛云挥了挥手:“这也是主上的意思,嘱咐你别错过锻炼的机会。放心,等主上会完客,我会转达你来寻他的事的。” 他确实担心,有人会趁他不在的时候,把夜玄凌拐带走。他忙在脑海中询问掌门的那丝神念。 掌门的那丝神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应该不会这么快。如果我记的没错的,应该还有几日。而以鸿渊那孽……以鸿渊的修为,除一只红蛟,不过一夜的事。于你而言,确实是不错的锻炼机会,且放心的去吧。” 江洛云听掌门的神念这么一说,心才放下了一半来。 在他随明华离开之后不久,一个身着绿色长裙,手握白色短笛的女子,敲开了行宫的门。 “你是何人?”看门的龙卫问道。 “我叫翠柳,是巫白长老的孙女,我来寻宫主的。”女子答道。 “回吧,主上不见客。”龙卫说着,就要关门。 “且慢!”女子忙道,“你与宫主带个话吧!我听说宫主想找皓月石,我这就有皓月石所在秘境的线索,今日,便是秘境开启的第一天。” 龙卫将信将疑的给花裳带了话,没过多久,龙卫便给翠柳放了行。 翠柳捏了捏手中的白色短笛,抿了抿唇,目光流露出几分坚定,而后踏进了行宫的大门。 第35章 斩红蛟 蛇修炼百年为蛟, 蛟修行百年得龙助便可幻化为龙。在此间世界,龙依旧是传说中的神灵,所以在凡间, 常有百姓以为蛟龙便是龙, 大多会供奉祭拜。 江洛云只知蛟之状如蛇, 其首如虎, 长者至数丈, 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真正见到时,还是被其凶猛的状态惊吓住了。那条红蛟从白海中一跃而起,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对着三人的方向一声怒吼—— 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铺面而来,以江洛云的修为只能堪堪躲开, 不敢直对其威压。 “我去,这么猛!”明华显然也有些惊讶,忙御剑去挡, 江洛云躲闪之余, 还能暗叹明华没有忘了崇明宗学到的功法。而鸿渊却显得淡定得多, 他手中的一把长剑锋芒乍现,一个格挡, 就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力,还游刃有余地反手就是一道剑芒。 那红蛟知道厉害, 一个翻滚着冲向半空, 嘶吼着。声如牛鸣, 却响彻天地之间。江洛云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了,只能驭起结界,挡住声浪。 “确实有几分烈性,难怪白海汀州无人能挡。”鸿渊略带称赞地道。 蛟的原身是为水蛇,成蛟之后以江河为居所,红岩魔君将之送至白海之中,本就临近化形的红蛟更是有如神助,在白海汀州搅起一阵腥风血雨。红蛟生性凶残,不仅喜欢生食人肉,常一阵狂风掳走岛上居民,还喜欢兴风作浪,常人从白海上过,就有可能被红蛟卷入深海为食。白部为此求到了玄云宫处,毕竟玄云宫内的三殿七阁之人,可都是魔界中的佼佼者。 “红岩魔君是不要命了吗?敢和我们宫主作对。”明华同样手中握剑,与红蛟遥遥相对,“洛云,你的武器呢?” 崇明宗是剑宗,门下弟子皆修习剑术,而此刻江洛云身上,只有一把苏瑞防身用的短剑,江洛云将短剑横在胸前,面对着庞然大物显得有点可笑。 “搞什么啊!”明华忍不住大叫,“宫主就没想过送你件像样的武器吗?” “有把利器就不错了,起码比我的强。”鸿渊淡定地道。 其余两人望过去,才发现原来鸿渊手上适才锋芒万丈的长剑,竟然是初学者用于入门的木剑。 “执迷不悟!”江洛云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突然怒道。 江洛云还来不及问个明白,就见那条巨大的红蛟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三人一吼,白海之水汹涌而起,向三人倒灌而来。滔天骇浪翻滚而来,有如千军万马扑面。 江洛云的分水诀到了手边,临时驭起了风,风极快地转动着,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他就在漩涡包裹的中心位置悬浮着。大水的压力极强,江洛云被压制得有些睁不开眼,待到稍微适应了,微微睁开了些眼,只见一颗巨大的森森白牙就在眼前,却是那红蛟放完大水,张开了血盆大口俯冲而来,准备将三人生吞入腹。 江洛云手中的短剑闪出幽光,迅速地划开了一道裂口,然而这对于皮糙肉厚的红蛟根本就无足轻重。眼看着红蛟伸出长蛇卷来,却更快的痛吼了一声,几个翻身在半空中打滚,喷溅出鲜红的血花,却是鸿渊手中的木剑在红蛟的身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相比于勉力支撑的江洛云和一旁被喷了一脸水正气愤不已的明华,鸿渊漫步在空中,显得淡定从容。 “本大爷可是朵娇花,海水太多不利于生长!这孽畜找死吗?”明华怒吼着,腾身而起,长剑紧握,气势如虹地朝红蛟而去。 鸿渊双手往身后一背,朝江洛云抬了抬下巴:“你也去,这畜生适才挨了我一剑,知道自己打不过想逃,可别让它给逃了,坏了我玄云宫的名声。” 江洛云点了点头,脚踩纵云梯,便也跟了上去。 这千年的红蛟果然非同一般,鸿渊对付起来轻松,他与明华却是不那么容易的,特别是打起来才发现,自己这个明华师兄虽活的比自己年岁更长,法力也比自己高强,打起架来却是毫无章法,一把好剑在他手里,简直可以当菜刀使。 “为什么这孽畜突然过来挠我!”明华大叫着,狼狈躲过红蛟的攻击。 “因为你扎他眼睛了,你扎之前就没看他爪子就在你眼皮底下吗?”江洛云简直要被逼疯了,“你别往我这跑啊!”说着,不得不跟着躲闪红蛟的追逐。 这红蛟浑身的红麟都有如锋利的刀片,就算被扫过也不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要跑?你可以动手啊!”明华理所当然地道。 花花大爷,我打不过啊! 江洛云回手一剑,感觉自己剑都扎在了厚厚的铠甲上,就算是动了大半真气也依旧伤不了这红蛟,不由得有点挫败。 红蛟抓踩蓝色光球,突然朝江洛云砸了过来,江洛云几步纵身,飞跃向了更高处,低头看。 “咦?为什么这条红蛟周身蓝光中有一团黑气?”江洛云错愕地道。 “什么光?哎呀,不管了,你从上面下来,再给他一刀试试。”明华边闪躲红蛟的光球,边喊道。 “凝神静气!”脑中那丝掌门的神念突然道,“识海外放,认真看那团黑气!” 江洛云闻言凝起真气于识海,识海中曾经那团模糊的轮廓慢慢的清晰了起来。掌门的那丝神念突然念了一串口诀,在江洛云还未听清楚之前,识海内的那团气就已经开始运转起来,直到一个看起来白白胖胖、憨态可掬、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婴儿在识海中变得清晰。识海中的元婴突然睁开了眼,而江洛云也在那一刹那看清了那团黑气所在的位置,正是红蛟脑袋后一米处的一块鳞片下,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了,正在溃烂。 那条红蛟想杀明华杀不死,正被折腾的不耐烦,一个怒吼着又一起掀起巨浪,江洛云短剑一握,旋风加身,就朝红蛟跃了过去,他抓住了红蛟的一枚鳞片,手中的短剑带着真气直直扎在了伤口处。 “哞——”红蛟一声厉叫,一个甩尾,将江洛云从背上甩了下去,江洛云御风托住了自己掉下的趋势。 那红蛟痛得漫天打滚,突然,天空中红云乍现,一道道红光在天空撕裂出一道道红色的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从空中砸下,正朝江洛云而去。 没听说练成元婴要渡劫的啊!还是这么厉害的雷! 江洛云内心哀嚎着,赶忙逃窜。 在闪电劈到江洛云身上之前,鸿渊已经闪到了江洛云身侧,替江洛云挡去了这一道雷。 他目光凌厉地昂首望向苍穹,怒斥道:“红岩,别太过了!你私纵荒兽入我玄云宫地界,还想伤我玄云宫之人。信不信不需宫主出手,我就能与你一战!” 这听着更像是在邀战的口气,在江洛云以为那位红岩魔君会忍不住下来同鸿渊一战的时候,天上的红云却突然散去。一道白绫一样的东西朝半空中翻滚的红蛟卷来,似乎想把红蛟带走。比之更快的是鸿渊手中的木剑,一个飞出,就将红蛟直接斩落。 江洛云眼看着身长数丈的红蛟从空中跌落,碰一声砸在地上,抽搐着奄奄一息。 他对这位离殇殿主的战斗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而据他所言,夜玄凌的杀伤力只高不低。除了仰望,自己努力追赶还来得及吗? 江洛云突然有了些失落感,这样天差地别,只怕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这红岩魔君怎么就怂了?”明华望着天空道,“我以为他会下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呢。” “魔界多的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鸿渊哼笑了一声,而后对江洛云一笑,“江洛云表现得倒是不错,你就差强人意了,一个劲儿跑什么呀,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是花妖啊!只负责放毒的。”明华不以为意,动脑子的事交给旁人就好了,有敌人要对他下手,放点毒就倒了,“洛云,走,我们分尸去!” 红蛟难得,浑身上下都是宝,所以红岩魔君眼看着这红蛟要死了,才抠门地动了回收的念头。 已是天明,几人借着光将红蛟彻底切割开来。江洛云倒是不好意思要,他本来就是被拖来训练的,最后还是被塞了许多鳞片、骨头、皮、鞭等物件,鸿渊最后还将红蛟体内的妖丹丢给了江洛云。 “拿着吧,我们魔君大人要你来,不就是想送你这个吗?”鸿渊嘲弄道,“你也别推了,这玩意儿虽然稀奇,但我手上的东西也是不少的。” 最后江洛云推迟不过,倒是留下了。 等几人回到行宫,江洛云匆匆去找夜玄凌,刚到了寝宫外,花裳一见到他,顿时就一脸不自在了。 “兄长呢?”江洛云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你们走后不久,来了个白部的小丫头,说是巫白长老的孙女。”花裳歉意地道。 “然后?” “然后主上说有事出去一趟,让你回来不用急着寻他,就跟着那丫头走了。”花裳也没想到,自己前面刚说完,后面就被主上打了脸。 怎么可能不急。 “没说去哪里吗?”江洛云微蹙着眉道。 “主上没说,不过你也别急。”花裳劝道,“这世上能伤主上的少有,这白海汀州上面肯定是没有的。至于白部那丫头,虽然长得还算漂亮,不过主上毕竟心有……咳,不易心动。” 哪里能不急! 江洛云抹了一把脸上混着海水和血水的污渍,顾不上洗漱就往外冲,临了又退回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抓住了正准备回房的鸿渊。 第36章 再入石碑林 被半路拦截了的鸿渊并不怎么想配合, 他觉得江洛云还是太小题大做了些。堂堂玄云宫宫主,魔界赫赫有名的血煞魔君,就是渡劫期的老祖来了, 也尚有一战之力。就花裳所言, 夜玄凌只是去开启一个秘境而已, 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过来说,若是真的遇上什么不可测之事, 夜玄凌尚且不敌, 他又能如何? 江洛云内心焦急, 他虽然不十分确信, 却也知道, 掌门崇元一向不妄言的。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秘境, 能困得住夜玄凌。不过从掌门的描述中,江洛云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就是这个秘境原本应该不如何厉害的,起码不至于让夜玄凌损伤惨重,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针对夜玄凌所设的陷阱。 眼见着鸿渊就要回房去了, 江洛云突然想到, 掌门是鸿渊的师父呀, 总能知道怎么说服他吧? “前辈!以我的实力, 自己去可能会造成麻烦, 怎么说服鸿渊帮我?”江洛云忙问脑中掌门的神念。 掌门的那丝神念根本没想到江洛云会来问他, 微微沉默了一下。 “怎么办?”江洛云又问。夜玄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进了秘境了, 自己却还在这里停滞不前。 “你告诉他……”掌门的那丝神念说了一句话。 江洛云惊讶地脱口而出:“我知道惊鸿剑的下落。”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惊鸿剑与游龙剑是相辅相成的双剑,都是传说中上古十大神剑之一,有毁天灭地之能,传说之剑已消弭在历史尘埃之中,唯有已知的莫邪剑在厉剑宗厉无敌手中,而游龙剑,在崇明宗掌门崇元手中。 鸿渊要关上门的动作瞬间顿住了,望向江洛云的眼睛带着惊讶,并多了几分审视。 “前辈,你没开玩笑吧?”江洛云问脑中的那丝神念。 “无妨。”掌门的那丝神念沉吟道。 江洛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迅速上前,扯住鸿渊的袖子,认真地望着鸿渊:“你先同我去,等顺利回来,我告诉你惊鸿剑的下落。” 鸿渊突然一笑,点了点头,竟然就同意了:“好,走吧!”甚至没有问,江洛云怎么会知道的。 两人也不耽搁,鸿渊跟着江洛云到了石碑林外。 今日的石碑林不同以往的热闹,似乎突然一下子被遗忘了,簌簌的风从冰冷的石头碑林中穿过,带着寒冷和肃穆。 鸿渊站在石碑林外,倒是有了几分严肃的表情,他道:“封印已开,这地方看着确实有些不对劲。你这么急着来此,是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鸿渊是想试探自己,估摸着要是真有个什么事,自己可能要被猜疑了。不过不要紧,船到桥头自然直。 “前日来过此处,发现是白海学院学生们日常闲逛的地方,当时遇见了那名带兄长来此处的少女,觉得有些不对劲。”江洛云说着,双眼在石碑上扫过,石碑上依旧刻着文字,站在碑林外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我想,我们需要进去?” 鸿渊倒也干脆:“那便走吧!”说着,和江洛云一起踏进了石碑林中。 只是踏进了一步,眼前林立的石碑,突然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森冷高大,参天耸立,像一座座冰冷的石桩立在原地。 “先别动。”鸿渊提醒道。 无需鸿渊提醒,江洛云也不敢动作,他抬头看着石碑上的文字,上面已经不是之前那些有趣的涂鸦,而更像是哪位道法高深的前辈留下的铭文:“入我门者,五蕴皆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若无情道,皆有情道”…… “道玄门!” “道玄门!” 鸿渊与掌门的那丝神念同时说道。 江洛云也反应了过来:“就是那个修无情道的道玄门?不是说因为道法有问题,早已不存在了吗?” “你年纪太小了,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鸿渊说道,“道玄门其实是不存在的。最早一名名为道玄的修士以情入道,以无情修得仙身。在渡劫期时悟得无情道,不知为何,只落下了四十九道天雷,还一道比一道弱,后来就有人开始修炼无情道,自称道玄门,事实上,并未有人修得正确的道法,然而这几句,却都是当时道玄留下的。如果这个石碑林的建造者不是道玄门,那很有可能是道玄本人升仙界之前留下的遗迹。”道玄门人求而不得的遗迹。 在人来人往的白海学院后山留下遗迹,还这么多年不曾被发现,那么起码留下遗迹时,不是玄灵期就是渡劫期,鸿渊和夜玄凌同属玄灵期的境界,若是自己就这么进去了,不小心得了遗迹的什么东西,特别是夜玄凌要的东西,自己会不会被揍? 鸿渊狐疑地看着江洛云:“此处机缘难得,宫主才连夜赶往……你可知道?” “若有事,我来承担。”江洛云也不知道是傻不傻的就回道。若是真坏了夜玄凌的机缘,那……就再说吧! 鸿渊望着眼前这个想要承担后果的小身板,心想着,倒是真承担得起,就算是皓月石,只怕在夜玄凌眼里,也没有面前这个人重要。 “此处既然是石碑林,入口定然在哪座石碑之前,只怕除了真正的石碑,其他的入口都有问题。你可有头绪?”鸿渊问。 “玉雪冰心,见之忘俗。”江洛云脱口而出。 “你说的,可是那一座?”鸿渊闻言,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石碑。 江洛云倒是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所有的石碑文字都变了,唯有那一座,竟然真的还在。 “走吧!”鸿渊说着,让江洛云跟着他往那座石碑走去。 二人朝着那座石碑走去,周身却越来越冷,江洛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寒潭周围,感受着从四周渗入的彻骨寒意。幸而自己在寒潭修行多日,倒也撑得住,而鸿渊显然轻松得多。 正当江洛云忙着抵御寒冷,眼前却突然晃过了一道阴影,他一个侧身,反手祭出袖内的短剑,一剑刺入,江洛云感觉自己刺入了一道空气中,只那道阴影从面前消失了。 “还不错。”鸿渊点了点头,熄了手中原本打算出手的火苗。 “谢谢!”江洛云还是道了谢,不管怎样,起码这个讨厌鬼刚刚还是准备救自己的。 鸿渊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若是死了,谁告诉我惊鸿剑的下落。” 两人正说着话,第二道阴影飘了过来,被鸿渊一手打散,而后越来越多的阴影汇聚而来。 江洛云凝神细看,只能看到每一道阴影似乎都像一张张纸片,还能依稀看出四肢来,麻烦的是,这些阴影哪怕飘到一旁的树枝上,也能让枝叶瞬间腐化,打散了之后,又能再次凝结起来。 “你能看见什么?”掌门的那丝神念问道。 江洛云如是说了。 “和之前一样试试,内视。”掌门的那丝神念提醒道。 江洛云闻言,屏气凝神,识海内稳坐莲台的元婴再次睁开了眼,这一次,江洛云看到的是一只只像鼹鼠一样的黑色小阴影,每个阴影中间有一点黄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听完江洛云的描述,掌门的那丝神念再次说道:“我记得你的储物空间里有一套针,你试着对着那些石头打。” 为什么自己储物空间里的东西,掌门的那丝神念比自己还清楚? 江洛云顾不上疑问,先取出了针来。 一旁的鸿渊见江洛云有所动作,竟往旁边一靠,朝着江洛云一笑,特别像刚才杀红蛟时打着训练自己的旗号袖手旁观一般。 这人笑起来怎么总透着点坏。江洛云嘀咕着,就开始动了手。真正操作起来并不容易,要保持运用识海内的元婴看清楚那些阴影,又要分神准确低击落那些黄色的小石头。 江洛云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面越来越顺手了,甚至扔出去的针,也能靠着风力的牵引再次收回来。 然而后面出现的阴影却并不像之前那些如沙尘般的小石头,反而越来越大,攻击也越来越猛烈。 鸿渊终于不再袖手旁观了,他手中的木剑再次出现,却爆发出可怕的威力,几乎所击之处,四周所有的东西都瞬间化为灰烬,在江洛云的叹服中,两人总算走过了阴影环绕的地方,来到了那座石碑前。 “玉雪冰心,见之忘俗。”江洛云又念了一遍,“怎么说,都像是在形容心中的女神。”这句话与周围的铭文大不相同,周围的铭文一字一句说的都是无情剑道,唯有这一句,却好像在形容心爱的女子,人说道玄以情入道,大概这就是最开始的情。 “谁知道呢,”鸿渊轻笑了一下,说道,“用词这么恶心,也有可能是恋物癖在形容自己心爱的收藏品。” 江洛云:“……”所以鸿渊一定是因为说话太讨人厌了才被掌门赶出师门的吧!一定是的吧! “进去吗?”鸿渊指了指眼前的石碑,“前面只是小打小闹,里面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进!”江洛云果断地说道。 鸿渊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最好离近一点。” 说完,率先朝着石碑径自走了过去。 江洛云眼看着鸿渊整个身体穿入了石碑中,而石碑依旧完好无损,便知道,这应该是一个隐形的入口,也不知道鸿渊是怎么看出来的。 容不得细想,江洛云赶紧跟了上去。 第37章 幻境 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 只有他孤身一人, 先一步进来的鸿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鸿渊?”江洛云试着喊了一声,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寂寥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之前经历过的那次死亡, 灵魂溃散, 却保留了一丝灵魂的记忆, 在天地间悠悠荡荡, 没有任何着落。 “前辈, 你说这是哪里?”江洛云问脑中的那丝神念, 为了不显得特别安静, 他特地问出了声。 然而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前辈?”江洛云又喊了一声, 脑中的那丝掌门神念好像突然消失了。 这不对劲!以掌门崇元渡劫期的修为,神念是很难悄无声息的被隔离开来,此处一定有什么玄机在其中。 江洛云越发得警惕了, 他慢慢的朝前走去,一路上依旧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天地万物。 好寂寞啊! 这一念头微微萌生, 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灵魂溃散的一百年, 就是这样守着无边的孤寂,灵魂的碎片一点点的修补, 岁月漫长而无止境, 只有自己, 唯有自己…… 江洛云的眼神中流露出寂寥的神色,他望着苍茫天地,眼露迷惘…… 不,不对!自己已经重新活过来了! 江洛云忙揉了一把脸,努力清醒。这地方一定有什么迷惑心神的东西,要不然自己怎么可能突然陷入了某种负面情绪之中。既已获得重生,所谓不幸的曾经,理应成为一段记忆而已,现在自己能在大师兄身边,也算是找到家人了。 就在江洛云努力说服自己摆脱寂寞情绪的时候,面前的白色云雾突然飘散开来,露出一座精致的小院。院长虽小,却无处不精致,小池塘里长年盛开着荷花,荷叶底下游曳着几条红鲤,池塘上一座小亭子,亭子的小石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阳光正好,阿娘应该在前院帮爹爹晒书…… 江洛云晃神的刹那,自己已经坐在了小亭子的石桌旁,右手边正放着茶点。江洛云注意到自己搁在桌上的手,明显是一名孩童的手,肉肉的,又嫩又小。 “少爷,你又在此处偷懒,老爷让我来寻你,说得了本孤本,要让你开开眼界。”一个笑模样的侍从对江洛云道。 江洛云抬头看那名侍从,有些恍惚地朝侍从喊出了一个名字:“从安?” “是了,是我。”从安有些担忧地说,“少爷这是晒迷糊了吗?需不需要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江洛云摇摇头:“没……没事,我就是……”江洛云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小路,他知道这有点不对,可是只要走过这条小路,穿过回廊,就可以看见温柔的阿娘和看起来很严肃的爹爹。 “哦!我知道了,少爷还想着喝一碗夫人做的莲子银耳汤是吗?”从安笑着说道,“要不要从安帮你去同夫人说?” 那一日也是这样,他想吃阿娘做的莲子银耳汤,阿娘说今日的莲子看起来不太讨喜,不愿意做,自己跑到小院的亭子里生闷气。爹爹遣从安来安慰自己,后来…… 江洛云再抬头时,原本还是正午的太阳突然西斜,血红冰冷的夕阳即将从天边落下,火红色的云霞像要烧起来一般…… 从安的脸在面前恍惚了起来,在余晖中扭曲变形…… 江洛云无法说服自己坐在原地回忆那段场景,他几乎是飞快的跳下了座位,向着小路飞奔而去,石子小路突然那么漫长,回廊幽深而远,他迈着腿跑了很久,几乎跑折了双腿也跑不动阿娘和爹爹身边,而天边的红色云霞真的烧起来了,火势蔓延到前院,熊熊烈火之中,几张扭曲的脸在断垣之下挣扎. 他看见了阿娘灰败的脸,还有爹爹最后哀泣的眼神. 阿娘说:“洛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爹爹说:“洛洛,不要恨,这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年幼的江洛云站在废墟之前,手中握着一把刀,握得紧紧的。 不要恨?为什么不能恨?怎么能不恨呢?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这笔债,他该向谁去讨? “我杀了你的爹娘,因为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现在,你可以杀了我!这也是我应有的报应!”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 江洛云抬头,望向眼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少年一头灰色的头发,就像垂暮的老人,他眼神清冷,就好像对世界充满了不屑。他就这样淡定的站在江洛云的面前,丢掉了手中的兵器,等着江洛云手中的刀穿过自己的胸膛,结束这无趣的生命。 当年尚且年幼的江洛云怎么说来着? 大概是,放下了手中的刀,说完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而如今的江洛云,从那一夜之后,经历了无处漫长噩梦的江洛云,望着手中的刀,面前是自己许多年来的梦魇,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了吗? 想想自己年幼失怙、受尽人间冷暖的那几年,想想江家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从此被吞噬消散,爹娘多年心血付诸东水的那几年,想想自己丢了家,一个人沦落人间的那几年…… 难道没有人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江洛云握紧了手中的刀,血红的目光怒视着面前的灰发少年。 入眼是一片竹林。 还是鸿渊记忆中的模样。这是一个幻境,一个十分有趣的幻境,鸿渊当然知道。毕竟除了自己和那人,谁还会知道有这样一片竹林,承载了自己少年时的那份痴罔。这块石碑果然有些不简单,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带入了自己制造的幻境里。 他倒是愿意看看幻境中的那个人的,毕竟自己只能在偶尔午夜梦回时,想想那人紧绷的侧脸,无趣的眼神,还有永远挺直的背,却是固执中略带点可爱的小性子。 曾经他很讨厌那个多管闲事的修真者,直到出现得多了,管的事多了,不知怎么的,那个眼里只有天道修行的人,就这么修进了自己的心里。 哎呀,想来还是十分怀念的。 若是幻境,自己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四处看看,没准能找到些什么。希望江洛云小白兔别太弱了,别困死在幻境里,弱是如此,估计夜玄凌到时候得同自己拼命。血煞魔主的实力,自己并没有打算去试第二次。 这样想着,鸿渊便踏着从容的步伐,沿着熟悉的竹林间小路,一路朝着记忆中的小屋走去。 那竹屋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别看这竹屋看起来有些粗糙,麻雀虽小,而五脏俱全,该有的一样也不少。 鸿渊心念一动,就绕着竹屋,走到了屋后,而后略微愣怔在原地。 屋后有一口水井,井上放着打水用的辘轳,那辘轳还是自己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那人看起来无所不能,却是实打实的生活白痴,连个简易的工具都弄不出来。 而此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一袭白衣,站在那口水井旁,弯腰在看那辘轳,好像是在研究一般。 见自己看向他,这会儿正微微侧过脸来,微皱着眉望向自己。 记忆中的那人应该比面前的人更年少稚嫩一点,表情严肃,眉头却没皱得这么紧,唇角绷起,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见到自己。 自己莫非一直想见的,是与自己别离多年后的他? 鸿渊不由得轻轻喊了声:“师父。” 崇元望着鸿渊,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缓开,带着点不悦的口吻道:“孽徒!为何你的心境依旧停留在这片竹林之中,已过去千年了,依旧还执迷不悟吗?” 鸿渊无声的笑了一下,嘀咕道:“为何我的幻境里,要见的是后来的这一个?”最开始的崇元,面对自己时不会如此冰冷而不近人情,但后来的崇元,每次见到自己,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令人憎恶的东西一般,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你说什么?”崇元站起身来,瞪眼看了过来。 那眼神,已经有了当掌门时的威仪,以及剑指天下的傲气。 “徒儿不敢!徒儿只是听说,您老人家已经渡了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成功的位列仙班了,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致,来人间游玩。”鸿渊顺口就来,想着自己再思念成狂,也不至于在幻境里虚拟一名已修得仙身的上仙吧? 哪知崇元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一缕神念能重回此界,也是迫不得已。”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鸿渊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崇元,手有些抖,却又一把握起,放在身后,笑着道:“都说飞升成仙,才是修真者的毕生追求,倒没听说,还有再回来的。” “上界也并非如此……”崇元的话止住了,似乎有些难以言说。 总不会,自己心心念念盼着崇元在仙界过得不好,再回此界,然后来找自己哭诉吧! 若真是如此……真是如此…… “愣着干嘛?”崇元对着鸿渊招了招手,用命令的语气道,“你同我过来,且看看此幻境可有什么破解之法,江洛云此刻必定也在幻境里,他修为太弱,我不放心。”还有夜玄凌,若是像自己所知的那样陷在这幻境中,那制造这一幻境用的东西,一定就是关键了。 鸿渊愣愣的跟了上去,脑子突然就有点混沌了。如果这是个幻境……那么这幻境,确实有点过于真实了。 第38章 玄凌幻境 黑色的天空, 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的阴雨。黏糊糊的泥水裹满了□□着的双脚, 屋檐边滴落着灰色的污水…… 脏!满眼的脏! 这泥泞的天地好像一个巨大的藏污场,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下脚, 尽管他的双脚连同整个人,已经陷在了这片泥泞里。 夜玄凌站在这仿佛已经很久了,久到忘了自己的手上沾了多少血。他的双眼泛着红光, 血色在浓黑的眼眸中滚烫, 遍布全身的裂口更大了, 岩浆一样的红色液体在裂口中流淌。 就在刚才, 他血洗了天鼎夜海家, 那个生他并毁了他的地方, 甚至连家都算不上。而更早的时候, 天鼎殷药庄园同样也没逃开他手中的剑,包括当年那个号称爱上了自己, 却不过是被自己容貌所惑的女孩。 后面是谁来着?那个出卖自己的所谓的朋友,还是崇明宗那群伪君子? 然而就算手上沾满了这么多人的血, 他也并不觉得快意。那些属于人类的情感,在他心里淡的好像不存在一般。他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意, 恨这世间诸人, 皆是伪善之辈, 每个人心中都埋着自私、冷漠的种子,装着冷漠善良的面孔, 为了既得的利益, 轻易的便撕破了脸皮。 然而后来, 当他手掌这群蝼蚁的生死,当他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之后,这样一群曾经令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不过是低微到了尘埃里,任由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夜玄凌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处于幻境之中,然而即便在幻境里见到这些所谓的“故人”,都令他厌恶至极。所以即便是幻境又如何,索性杀了便是,免得碍了自己的眼。即便是这幻境,等他找出破绽,照样亲手撕碎了它。 夜玄凌冷漠的看着自己因为浸满了鲜血而污黑了的手。 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指尖。 “哎呀,你受伤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说道。 夜玄凌愣了一下,抬眼望见一张清隽的小脸,一名眉清目秀的十岁左右的男孩正抓着自己的手,蹙着眉,带着点担忧地道。 就在男孩出现的那一刻,潮湿的阴雨天似乎也跟着结束了,此刻的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耳旁传来了小贩叫卖的声音。夜玄凌浑身穿着破旧的衣袍,身上依旧很脏,却不是血水的那种脏,而是满是尘土泥垢。自己有张被称为好看的脸,但是此刻已被遮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让面前嘻嘻囔囔的街道看起来有些失真,唯有正抓住自己手指的男孩眉目清晰。 这是谁?自己似乎认识,待要回忆,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你跟我回府吧,我让管家爷爷处理一下伤口。”男孩有些歉意地说着,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身边的侍从,“从安,你帮我拿着吃的。” “不必……”夜玄凌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男孩紧紧地握住。被握住的手臂上有几道伤口,但是并不严重,这样的伤,自己有时候一天能伤上好几回,但是总会好的。 “要的,要的。你帮了我的忙,我却弄伤了你,这样不好的。”男孩执着地说着,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脏乱的外表和不得体的穿着,“你和我回去吧!管家爷爷会帮你看看伤口,我让阿娘给我们弄些甜点,爹爹一会儿也回来了,我爹爹可厉害了,好多人都找他的,你有什么需要,就让爹爹帮你。你不要担心,他们都很和蔼的,特别是我阿娘,她呀……” 这男孩有些过于瓜噪,然而却莫名地让他讨厌不起来。这一定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世家公子,还不知人家冷暖,才会如此大意地对一个陌生人示好。 夜玄凌心中不屑,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再动杀念,被男孩一路带回了家。 时光恍然,自己好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留了下来,每天早上被男孩瓜噪的声音吵醒,听他读书,陪他去厨房偷吃东西,然后去屋后的小河里喂鱼。依稀记得,男孩自己的院子里就有池塘,然而他还是经常带些好吃的东西去屋后的小河,男孩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说他小时候被这河里的神仙救过。 河水叮叮咚咚,和所有普通的河流并没有什么两样。夜玄凌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留在这样一个明明是修真世家,却充满了世俗气息的家里。 大概是,这个世界要么□□静了,要么匆忙了令人厌烦的声音,有时候有那么点关于琐碎的声响,也不会显得太孤寂。 一晃,就莫名其妙呆到了崇明宗十年一度的招徒选拔时期。 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他走的那日,男孩往他的包裹里塞了很多东西,而后躲在院子后面偷偷的抹眼泪。可笑他来时一无所有,走时的阵仗却像世家公子远游。他心理暗暗的嘲笑,这人未免也太过多情善感,跟个女孩子似的。也罢,良好的出场方式,也能让让自己看起来更妥帖一些,省去许多麻烦。只当自己欠了他一次,以后若有机会,就还他吧。 偿还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再见时,男孩已长成了清秀少年,在崇明宗的外门里备受欺凌。听说他已家破人亡,听说他因为太过天真,被其他人合伙欺负。他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容不得半丝软弱。他爹娘尚在时,自然能护住他的天真,然而实力不足,被灭门也只是一夕之间的事,他太弱了,所以注定保护不了自己。 夜玄凌望着刚刚练好的一炉毒丹,想着也不枉费自己活生生受了三年药人之苦,他现在需要的,是隐藏实力,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实力,取得崇元和各大长老的信任,在崇明宗站稳脚跟,而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这一念,又有些恍惚了,自己要报复谁?还有谁值得自己亲自动手? “大师兄!” 一声急呼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他顺手抓住了因为刹不住,直接扑进了自己怀里的少年。 “莽莽撞撞!”他蹙着眉道,“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吗?”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这不是高兴嘛。暮雨长老那刚培育出了几株朱玉果,我给师兄送几颗过来。师兄近日修炼似乎有瓶颈,这个应该有帮助。”说着,兴高采烈地把怀里护得好好的小包裹递到自己手里。 是了!自己要还欠少年的那一份,就从外门将他带入了内门。原本这就算两清了,然而少年似乎觉得欠了自己的,总是想努力偿还。 这个蠢货轻描淡写地说是暮雨长老送的,他却是知道的,朱玉果得来不易,就算他是掌门首徒,暮雨长老也不可能轻易相赠。这个蠢货为了这几颗朱玉果,被暮雨长老支使着当了一个多月的灵童,忙前忙后的照看灵田,做了许多内门弟子根本不需要做的活。 既笨拙,又愚蠢。他原想,这少年终归也成了为利益奔波的普通人,却没想到,这朱玉果,此刻却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这个笨蛋哪里知道,自己修为遇到瓶颈,不过是刻意压制的结果。 “那我先走了啊!”少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地朝自己挥挥手,“若音师姐说,商铺的事情好像有着落了,我去问问,再来和大师兄汇报,免得大师兄白跑一趟。”也不打算邀功的少年,又匆匆忙忙地要去替他奔走了。 少年是长大了,开始懂得与人周旋了。 夜玄凌望着少年就要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手,企图抓住。然而少年却在阳光下跑远了。 夜玄凌望着自己的抓空的手,心绪有些烦躁。 一切都好像不对,可是如果抓住了这少年,如果抓住了…… “大师兄呀!” 夜玄凌望着自己身边躺着的纤细少年。 这是出发前往妖族之战的前一夜,少年兴奋得睡不着,又非要与自己同睡。 肩并着肩躺着,呼吸近在颈边,手靠着手,只要自己一个转手就能握住的距离。 夜玄凌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他转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而后侧头去看,月光从窗外斜照在少年的脸上,那张熟悉的脸,好像笼上了一层朦胧感,显得有些不真实。他觉得自己内心平静,胸口却有些滚烫,好像突然觉得,如果时光就这样停下来,也并无不可。 “大师兄,你说妖族都长什么样子?”少年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我听说,梼杌长得很像老虎,毛长,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特别凶残。” “那是凶兽,不是妖族。”夜玄凌淡淡地回道。 “哦!那妖族,长什么样子?大师兄上次同掌门去寻山伏妖,一定已经见过了吧?”少年继续问。 “和人类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夜玄凌突然有些心绪不定,总觉得哪里不对,“此次,你还是别去了。”不能让他去!这人笨得很,此去就是战场,谁都可以有事,唯独…… 为何唯独他就不行呢? 夜玄凌自问,他觉得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没想清楚的事。 “当然要去啊!”少年道。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上了战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护着你。”夜玄凌道。 “那也一定要去的。”少年笑着道,“大师兄在哪,我便在哪。说不定,我还能护着大师兄呢!” 哪知这样随口一句话,却一语成箴。 第39章 破除幻境 妖族与人族的结界不止一处, 妖族同时从几处破开结界, 负责镇守空云城的崇明宗弟子,不幸遇上了妖族公主姬玉灵亲率的妖族精兵。崇明宗弟子奋起杀敌,企图将妖族阻挡在结界之外,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姬玉灵手中的兵器,却是妖族圣宝散魂鞭。 众弟子一时被困, 眼看着妖族精兵就要杀开一条血道,入侵人族, 夜玄凌命众师兄弟布下结界, 然而散魂鞭速度太快, 不断有弟子在散魂鞭下魂飞魄散, 结界无法成型, 更有诸多胆小之徒, 临阵脱逃。 “若音师姐!”他听见少年喊了一声。 顿时慌了心神,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挣脱掌控。 “大师兄, 我身上有我爹给的龙魂玉,应该能封住散魂鞭片刻, 为大家争取时间。” 他听见少年说。 管他什么妖族入侵, 管他人族死活, 夜玄凌在那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去! 姬玉灵手中的长鞭再次挥舞着, 这次直取夜玄凌。 少年手握着龙魂玉, 念着法诀, 更快一步的纵身往三魂鞭下而去。 夜玄凌眼看着少年突然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 那么突兀,自己伸出的手甚至没来得及抓住少年的衣角,而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散魂鞭也没了踪影。 不! 夜玄凌想大吼,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而众人的结界,也在那一刻凝聚而成,暂时拖住了妖族的步伐。然而,那个少年,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一口血从夜玄凌口中喷出,好像原本残破的心突然又被活生生剜出了一大块,放在手上,鲜血淋漓,不成样子。 “玄凌,不可滥杀。” 妖族之人,杀我心头之人时,你为何不对他说此话。 “魔由心生,摒弃心魔,方是正道。” 正道又如何,正道能还我心内一片清明吗? “玄凌!你若不能悔改,就在这思过崖中,好好反省!” 夜玄凌赤红着双眼,四肢被绑上了锁链,关在了思过崖的锁灵阵中。透过暮色苍空,就好像能看到少年明艳的笑。 只恨他知道得太迟,可笑他如今才看得到那鲜血淋漓的心里刻下的身影,再要反复去触摸,却痛得彻骨。夜玄凌握着手中残破的龙魂玉碎片,体内魔气飞涨。 “没想到,你这丧家之犬,还活在此处。” 一个令人憎恶的声音响起,来人衣着光鲜,长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夜海鸣!就是这个夜海家的嫡子,让自己用命换来了他的命,此刻却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听说你是掌门唯一的徒弟?很快就不是了。我资质比你好,又带来了夜海家的大礼,你又在这里苟延残喘,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才是崇元真人唯一的徒弟。”夜海鸣洋洋得意地道,“你一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惨吧?听说你出生的时候,真人批命,说是一生富贵荣华、道途无量,凡所求皆有所得。现在呢?你的命格是我的了,而你,只能在尘埃里挣扎,寡情缘,断子绝孙,凡是与你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 凡与你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铿”一声,锁住他的铁链破了。 “以你的实力,就算破得了铁链,也出不了结界的。反正这贱命活着也是害人害己,这样吧,我送你一程。”夜海鸣说着,手中拿出了一把渗着毒气的短刀。 呵!出不了结界吗? 夜玄凌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眼眸血红,身上的黑气渗出体外,整个思过崖都在震荡。 “你你你……你别动,崇真长老就在不远处……” 怎么,终于知道慌了吗? “救命!救命!啊——” 到底是谁,想要谁的命? “夜玄凌!掌门令你在此处思过,你不思悔改,杀害同门,今日我崇明宗容不得你。” “我倒要看看,今日谁容不得谁!” 夜玄凌亲吻这手中破碎了的龙魂玉,笑了,这天地早已容不得自己,那就捅破了这天,踏碎了这地,告诉他们,这个世界,谁说了算! “哟,这新兴的魔头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让给老娘我玩玩。” “饶命!魔主饶命!” “这人不仅是入了魔了,还是个渴血的疯子。” “嗜血魔主!” “他来了!嗜血魔主来了!苍天啊!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止他!” “我崇明宗出此孽障,理应诛杀!” 夜玄凌站在玄云山顶,冷笑的看着脚下挣扎的人群。这世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掌握绝对的力量,才能令众生敬畏屈服。 “然而你却留不住所爱之人!” 虚空中一个冷漠的声音说。 他抬头望向昏暗的苍天。 “凡是与你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 那个声音又说。 夜玄凌手中的长剑凝气,眼眸通红,□□在外面的皮肤可以看见狰狞的伤口。 眼前的人群却突然不见了,只有少年轻笑着说:“大师兄,我身上有我爹给的龙魂玉,应该能封住散魂鞭片刻,为大家争取时间。” 不许去! 然而一道鞭痕落下,少年无畏的眼神在那一刻瞳孔放大,而后消散。 不! 就在这时,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依旧是那个明亮的笑容:“大师兄,我身上有我爹给的龙魂玉,应该能封住散魂鞭片刻,为大家争取时间。” 再一次,丧生在长鞭之下。 “大师兄……” 夜玄凌几欲成狂,少年死时的那一幕,在自己面前一次次上演。 “这是你的心魔,呵呵。”苍空中那个冷漠的声音嘲弄道,“掌握无边权势又如何?依旧留不住心爱的人。你只能看着他一次一次的死去,而那些伤害你的,你依旧杀不尽,斩不完。” 那就毁了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给他陪葬! 夜玄凌手中的长剑闪发出凝重的黑气,开始在整个空间扩散—— “咦?哥,你的幻境里有我!” 就在夜玄凌手中的长剑就要扬起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旁。 血红的眼睛望去,少年穿着一袭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银色长袍,发丝凌乱,清秀的脸上还带着点脏,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怎么眼睛都红了!”少年显然吓了一跳,忙慌张的跑了过来。 “大师兄,我身上有我爹的龙魂玉……”在不远处,另一名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往散魂鞭下跑。 夜玄凌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更狼狈的那一个。 少年已经奇怪的往那个不断重复的情景剧方向看去:“咦?那不是……” 夜玄凌捂住了少年的眼睛:“洛云,闭嘴!” 他突然想起了少年的名字,也突然清醒了过来。是啊,这人已经重新活了过来,活蹦乱跳的每天惹自己生气,自己竟然就这么忘了,差一点就着了道。 “闭嘴不是应该捂嘴吗?为什么你要捂我的眼睛。”江洛云无奈地道,“而且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得挺伟大的,可是你这样一遍一遍的看,显得我很傻好吗?”何况自己已经在崇阳长老给的幻境里看过一次了,这次再看,实在囧得不行好吗? 夜玄凌将江洛云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刚才那大起大落的心境还未恢复,他无法像平时一样伪装成一个旁观者,他需要确认,确认这个人是真的在自己怀里。 “哥!你别遮住我的眼啊!你这样我看不见你身上的伤。刚刚看你身上有伤痕,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我说……闭嘴!”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噪舌的蠢货? “可是……唔?” 江洛云还未说完的话,被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抵住了。 夜玄凌的唇很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有时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舌却是湿热柔软的,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不能转了,抱着自己的手有点紧,甚至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也没松开,自己完全看不见夜玄凌此刻的表情。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出了幻境,然后……在夜玄凌的幻境中,被夜玄凌吻……吻了!? “大大大……大……”好不容易被松开了的江洛云有些懵的站在原地,被捂久了的视线还没恢复,只能看见夜玄凌影影绰绰的身影,连兄长都忘了喊了,直接就想喊大师兄。 “闭嘴!”夜玄凌粗鲁地拽过江洛云的手,将人带在身边,“你不好好在行宫里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被责问的江洛云一下子忘了问刚刚被吻的事,忙道:“我担心你会出事,就想来看看。哥,你有没有受伤?”江洛云凑过去看夜玄凌。 此刻的夜玄凌,眼中的血红已经褪去,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咦?刚刚明明……”明明看见大师兄的身上有血痕,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夜玄凌并没打算理会他,冷笑着道:“此秘境被设了陷阱,专门引我来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夜玄凌手中多出了一方白色莲台,莲台中心一根绿色的小苗正燃烧着火光。 只是一小簇的火苗,光芒越来越大,照亮了整个区域,一层迷雾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开了。 “好厉害的法宝!”江洛云惊叹道。 夜玄凌却知道,若非今日这蠢货闯进来,自己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其实一直带着可以破除迷障的法宝。 这一照之下,那些迷惑人心的幻境全部消失了,露出了一个有些阴暗的洞府,壁岩上,点着长明灯。 “你来此处,可遇上什么幻境了吗?”夜玄凌问,不知道这蠢货遇上什么危险了没。 “啊!遇上了!”江洛云不好意思地说,“一些陈年往事,也不值一提。” 夜玄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也许这幻境最对付不了的,就是这种心思单纯的人。 第40章 幻心石 “你们谁都不无辜, 我不能杀你。只求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年幼时的江洛云如此说,而历经磨难重生而来的江洛云面对昔日的凶手, 依旧初心不改,说出口的,依旧还是这句话。 再见双亲之死,依旧哀痛入骨, 然而江洛云的心也一如既往的软弱,也因此,没有心魔的江洛云令这幻境无从下手。但江洛云并不想把自己如何破除幻境这件事告诉夜玄凌,觉得肯定还是会被嘲笑的, 毕竟夜玄凌一向不喜欢他的软弱。 “我适才从幻境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到过这里了。”江洛云说着,这才注意到夜玄凌还牵着自己的手, 想必是怕自己有危险吧。 于是就着交握的手, 拉着夜玄凌往前面半掩着的青铜门走去, 边走边说道:“我刚刚看过,这扇门里面有一颗拳头大的白色石头, 透着光,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皓月石, 反正我一看见这块石头,就被拉进了你的幻境里。” 江洛云没走几步, 就被夜玄凌拉着, 挡在了身后:“别傻乎乎的往前冲, 有我在, 还不需要你来冲锋陷阵。” 可是掌门的那丝神念说过, 此处有危险,若不能挡下这一劫,不仅夜玄凌会在此处受到重创,整个白海汀州也将遭遇厄运。 说起来,自己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两次了,为何掌门的那丝神念却不见了?总不至于突然不告而别吧!还有鸿渊,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青铜门被夜玄凌推开了,江洛云紧张地跟在旁边。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石室,四周的石壁上挂着几盏长明灯,让整个石室都处于昏黄的灯光中,石室的正中间有一汪小水潭,水潭中间浮起一大块方形石头,石头顶部的平面闪,摆放着一块拳头大的银白纹理的圆形石头,那块石头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 “哥,这就是你要找的皓月石吗?”江洛云望着那颗白色的石头问。 “不!” 夜玄凌的脸上透着严厉,“这是幻心石。此地不仅布下了**阵法,还以幻心石为阵眼。” “有什么特别的吗?”江洛云不解地问。 “幻心石可以不断的放大你心中的某种负面情绪,加上**幻阵,就会让你深陷其中,心魔越大的人越难以逃脱,非九死不破。”夜玄凌冷笑道,“白部倒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江洛云瞪大了眼睛:要糟。 “鸿渊比我早一步进秘境,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江洛云担忧地说,千万别是自己给鸿渊挖了个坑,虽然还是觉得他挺讨厌的。 “鸿渊?”夜玄凌倒是有些意外。 “我们担心你的安危,就一起过来了。”其实是以惊鸿剑为诱饵将鸿渊勾搭来的,然而进了这秘境后,抛出诱饵的掌门的那丝神念就和上钩的鸿渊一起消失了,江洛云总觉得这其中透着些不寻常的味道。 鸿渊可没那么好心。夜玄凌心知肚明。 “难怪这**阵法还没有破。”夜玄凌说着,空着的那只手伸出,随即一把长剑的轮廓出现在手中,江洛云还未看仔细,只见还是一道虚影的长剑一挥,在空中划出红艳的弧度,朝着那颗幻心石而去,在接近幻心石的时候,似乎遇上了什么阻碍,一阵刺耳的冲击声过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原本浑圆天成的幻心石上有了裂缝,随即细碎的裂缝越来越多,那块白色的幻心石直接炸毁了。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却是鸿渊一个踉跄的出现在旁边的空地上。 “破了!” 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江洛云的脑中响起——掌门的那丝神念也回到了江洛云的脑海中。 夜玄凌突然转过头来,目光诡异地望向江洛云,有一刹那,江洛云觉得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掌门的那丝神念,不过更快的,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而掌门的那丝神念也不再同江洛云说话。 就在那颗幻心石破碎之后,整个洞府都跟着晃动了起来,而后放置幻心石的那块方形石头突然炸裂开来,露出了湖底的一条裂痕,随即许多浓黑的影子从那条裂缝里涌现了出来,就好像有什么来自地底的东西,被解开了封印。 这些浓黑的影子比在石碑外袭击自己和鸿渊的似乎还有可怖,光是迎面涌来,就带着一股子森冷的气息,和寒潭的冷又完全不一样,好像透进了骨髓里,江洛云都能感觉到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里好像要塌了,我们快走吧!”江洛云忙道。 “不。”夜玄凌微蹙着眉,手中的剑还握着,那些浓黑的影子碰到剑锋上的烈焰都融化开来,却更快的又聚集起来。 “当然不能走了,傻子。”鸿渊接着夜玄凌的话说道,“没想到这个鬼地方还真的有皓月石。啧,怎么样,魔君,你自己出手吗?” 夜玄凌警告地看了鸿渊一眼,对于他叫江洛云“傻子”的行为有些不满,而后说道:“带他先走。” 夜玄凌准备自己取皓月石,江洛云不放心,也不知道夜玄凌所谓的劫过去了没,想问脑中的掌门神念,然而掌门神念明明还在,却装死一般不肯开口。 鸿渊朝江洛云走过来时,夜玄凌就撤了原本用于保护江洛云的结界,由鸿渊接管。 一道浓黑的影子企图乘虚而入,朝江洛云扑了过来,就被鸿渊一扬手挡了回去。 “走吧,你在这帮不上什么忙的。”这皓月石也不是那么容易取的,万一这小祖宗在这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赔不起,没看刚刚夜玄凌握住这小祖宗的手,护在身后的架势吗? 就在鸿渊与江洛云即将离开石室的时候,原本点在石室周围墙壁上的长明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江洛云的眼睛暂时失明了几秒,就在那几秒之间,鸿渊已经挡下了一波攻击,再等江洛云看清楚,三人已经不在石室之内,而是在一块漂浮的巨大灰色圆形石板上,不用看也知道,从石板边沿向下望,应该是无尽深渊。 石板的四周和上空都飘着一些幽灵一样的黑色巨兽,不再是石室中阴影的模样,而是像一只只面目狰狞的荒兽,张牙舞爪,口中吐着黑气,长相完全不一样,又黑压压一群,森森的望着石板中的三人,好像饥渴的野兽正面对着它的食物。 “又是幻境?”鸿渊有些惊讶地道,“幻心石不是已经毁了吗?难道破除幻境只是我们的梦?” “不!”夜玄凌与江洛云同声道。 夜玄凌是基于对自己神念的掌控,而江洛云,则是因为掌门的神念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脑海中。 夜玄凌倒是没问江洛云怎么发现的,只是示意了一下天际。 在夜玄凌的提醒下,两人仰头发现,灰白色的天空云层中,隐隐藏着一轮弯月,这月亮的颜色看上去有些斑驳,像是被放久了发了霉一般。 “我们在皓月石里面啊!”鸿渊轻笑着道,“原来如此,刚才的石室只是皓月石的拟态,这才是秘境的真实状态。” “这么阳光的名字,为什么里面藏着这么多阴森的怪物?”江洛云简直不能理解起“皓月石”这个名字的人当时在想什么。 “所以这皓月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太阴石。”鸿渊倒是颇有耐心的为江洛云解释道。 太阴石,江洛云倒是听过,聚阴气,引幽兵。 他要拿这样的石头练兵器? 江洛云看了眼夜玄凌,还是什么都没说。 给三人闲聊的时间够久了,那些原本似乎对夜玄凌手中的长剑有所畏惧的怪兽们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终于,一只长着尖角,爪子上有三蹼的巨兽长着獠牙就朝夜玄凌扑了过来,夜玄凌试探地挥了挥手,那只巨兽在剑气之下溃散成了烟雾,随即又聚拢起来,一团大一点的烟雾汇聚成了一只三眼巨兽,旁边还蹲着一只鸭子样的小兽。 互相试探完之后,那些巨兽发了疯一样的朝着三人扑过来,这些烟雾形成的怪兽们似乎完全不关心什么恃强凌弱,反而大部分朝着夜玄凌而去,另一部分奔着鸿渊,被保护起来的江洛云反而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自觉拖了后腿的江洛云也不敢乱动,只在一旁观察。 这一看之下不由皱了眉,这些烟雾形成的怪兽被击溃多少次都会重新聚拢起来,形成新的怪兽,就算是一剑全部斩杀,也能瞬间汇聚成新的怪兽。只凭结界也不能将之隔离在外,几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怪兽攻击的目的,就是在消耗几人的真气,并以此为食,不断壮大,此消彼长,后果堪忧。 江洛云望着头上那颗“月亮”,觉得上面斑驳的印记似乎更明显了。 “魔君?”鸿渊百忙之中,给了夜玄凌一个眼神,似乎在催促。 夜玄凌扫了一眼正担心的看着他的江洛云,挽了个剑花,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面上,手握着剑柄,闭上了眼睛。很快的,只见撞上夜玄凌的长剑的烟雾怪兽发出了一声惨叫,而后化作了一道烟水气,消失在长剑之下。 这是直接拿这些烟雾怪兽练剑了吗? 江洛云吓了一跳。 当第二只怪兽往夜玄凌的剑上撞时,江洛云的心跳开始加速,有些不安,因为他好像看见了夜玄凌身上冒出了一些黑气,他身上那些令人畏惧的魔气似乎开始掺杂进了诡谲的气息,透着一点儿阴邪,那剑好像是夜玄凌身上张开的血盆大口,开始啃噬撕咬…… 第41章 神来之手 江洛云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形容, 他只是有些心惊肉跳的觉得似乎不好。 “快阻止他。”脑中掌门的神念不再保持在夜玄凌面前三缄其口的习惯,江洛云甚至能感觉到那丝神念的躁动不安,“夜玄凌的那把剑有问题,吸收的阴兽直接附着在夜玄凌身上, 就算是原生的魔, 也不能承受皓月石的那些阴兽之气。” 怎么阻止? 鸿渊给了江洛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直接在旁边为夜玄凌护法。 自己应该相信夜玄凌, 还是相信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然而夜玄凌手中那把吞噬烟雾怪兽的剑, 让他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仿佛那只看不清形状的剑,不仅在吞噬那些烟雾怪兽,也在吞噬着他的主人。 ——“你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好像是对他说话了,又好像并没有开口。 江洛云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 说这句话的人既不是掌门的那丝神念, 也不是鸿渊和夜玄凌。 他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然而潜意识地觉得,自己需要走出这里……自己可以走出这里! 江洛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悬挂在头顶的“月亮”,就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召唤,越看那颗“月亮”就越觉得熟悉。 ——“你来, 来我这儿!”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似乎只有江洛云一个人听到了。 掌门的那丝神念还在脑中催促着江洛云快去阻止夜玄凌, 而夜玄凌和鸿渊的注意力都那把剑上。 江洛云不由自主地想着鸿渊的保护结界外面走——他能感觉到, 那些烟雾怪兽不会伤害自己。 “江洛云,你在做什……”见江洛云要走出去,鸿渊想要阻止,然而在江洛云走出去的那一刻,变为了惊讶。 原本围拢在周围的烟雾怪兽,在江洛云走出去时,主动的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鸿渊突然意识到,打从他们进入这个皓月石构建的空间开始,就没有哪只阴兽曾经主动攻击过江洛云,更好像刻意避过他一样,他一开始以为,这些阴兽只是挑最强的人下手,然而现在却发现并非如此。 江洛云到底是什么人? 鸿渊的疑惑江洛云并没有收到,他只是略带困惑地往前走。 “你要去哪?”掌门的那丝神念问道。 “我不知道。”江洛云自己也有些古怪地回答道,“我好像听到……” “不管你想做什么,在任何陌生的地方,只要你感觉到有其他声音在呼唤你,不去相应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掌门的那丝神念警告道。 江洛云从阴兽让出的小道间走过,为江洛云让出道的阴兽们看起来乖顺了不少,适才凶狠的烟雾怪兽,此刻就好像收敛了爪牙一般,呆愣愣地为江洛云让道。 “可是……我觉得……似乎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你说的阴兽看起来也有些温顺。”江洛云认同掌门的说法,但是他的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摸到了一点这个秘境的脉络,是个男人都有些冒险精神,所以江洛云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 掌门的那丝神念停顿了一会儿,对江洛云说道:“你凝神细看,这些阴兽的本质是什么?” 江洛云闻言,以元婴视之,发现那是一些微小的白色光点,聚拢起一个核心,而后被烟雾一样的气体包围起来,那些烟雾,就形成了一个个野兽的形状,这样子就好像是…… 江洛云猛的抬头,望向头顶上那颗白色的,表面斑驳的“月亮”……“月亮”上斑驳的圆点,像极了那些阴兽核心中的光点的形状! 这些所谓的阴兽是皓月石分裂出来的灵! 江洛云脑中莫名地闪过一双手,那是一双看上去十分苍老的手,以一个十分缓慢的动作,捻了一个诀,二手双手。他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张开,做了一个轻轻托举的动作。 江洛云下意识地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而后,看着原本悬挂在天边的“月亮”,轻飘飘地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江洛云托举的双手中。 随后,无数耀眼的光从阴兽身上挣脱而出,从四面八方飞速而来,闪进了手中的“月亮”之中,耀眼的光亮,晃得江洛云有些睁不开眼,皓月石上,那些斑驳的印记瞬间被光点重新覆盖住,甚至原本被夜玄凌手中的剑吸收走的那些阴兽也都挣脱了出来,那些光点争先恐后地回到了江洛云手中发着光的球上。 而那些原本附着在光点上的黑色烟雾重新分散开来,天地间瞬间一片灰暗,只留江洛云手中的皓月石照亮的一小片区域。 “哥?鸿渊?”江洛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忙喊道。 一只手很快的揽住了他的肩膀,江洛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镇定了下来——这是夜玄凌。 “走!”夜玄凌带着他往前走,又说了句,“跳!” 江洛云毫不犹豫地跟着纵身一跃—— 眼前重新恢复了光亮,三人竟然重新回到了那个放着幻心石的石室中,石室上的长明灯也重新亮了起来,石室的正前方,原本封闭起来的地方,敞开了一条通道。 “这就是皓月石?长得和幻心石挺像的。”鸿渊说道。 江洛云还呆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皓月石,确实和那块白色的幻心石很像,只不过两块圆形石头放在一起,就能分出区别来,幻心石就好像一块会发光的劣质品,而皓月石,石如其名,亮得通透漂亮,宛如皓月当空。 “给你?”江洛云捧着手中的皓月石,侧过身,将手中的皓月石捧给夜玄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闯了祸的小伙子,摘了一朵花,企图讨爱慕之人的欢心。 夜玄凌揽着江洛云肩膀的手还没有松开,就着这个姿势,盯着江洛云手中的皓月石看了一会儿,说道:“我需要那些阴兽练剑,却并不需要这块皓月石。” 自己好像无意中坏了兄长的好事!怎么办? “虽然都有些不可对外人言的手段,但我还是比较好奇想问问,你是怎么拿到皓月石的?”鸿渊问。 江洛云觉得自己听见了鸿渊语气中的防备之意,他忙去看夜玄凌,夜玄凌神色如常。 江洛云有些气闷地说道:“不告诉你,我只和我哥说。”连自己也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如果不和夜玄凌说,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身边又多了一个有异心的人。 “先出去吧!还有笔账,要与白部算一算。”夜玄凌冷淡地道。 江洛云好像听到了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带着点腥风血雨。蓦地又想起了掌门的那丝神念曾经说过的预言:魔君一怒,整个白海汀州都葬入海底。 三人穿过石室,走入那条敞开的通道,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巫白长老的孙女翠柳。 然而翠柳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她面色煞白地倒在通道转角处,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生是死。 鸿渊看了眼在场的三人,自觉地走了过去,看了一下,说道:“还活着,剩一口气了,救还是不救?” “当然救啊!”江洛云理所当然地道。 鸿渊闻言,突然轻笑了一下,说道:“在白部的晚宴上,就发现你对这名女子异常关注了,难道说……” 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吧! 江洛云忙瞪着他:“你……你胡说什么呢!不救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引我哥来此处?她又为什么在此昏迷?”何况崇明宗宗旨中就有一条,非特殊情况,不得见死不救。这人三观不正,才被掌门赶出师门的吧! 江洛云又为鸿渊找出了一条罪名。 “吊着她一口气。”夜玄凌冷淡地道,“本座倒要看看,白部还有何话说。” 就在江洛云想着要由谁背那名少女时,只见夜玄凌一扬袖,翠柳就原地消失了。 夜玄凌的乾坤袖,竟然还能放活人?! 若不是担忧白海汀州众人的命运,江洛云还蛮想扒着夜玄凌的储物空间看个究竟的。 通道的尽头,多跨出一步,众人就又回到了那块石碑前。 “玉雪冰心,见之忘俗”八个字还在石碑上刻着,只是看起来好像经过了无数岁月的痕迹,显得有些模糊了。立下这座石碑作为入口的人,是不是在幻境里,看见了自己曾经珍爱过的人? 江洛云无从得知。 他忙着和夜玄凌聊天——或者说,是企图以个人的力量催眠夜玄凌。 “白海学院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这里的学生很有活力……” “行宫门口的那些奇珍异花,我还有几种没摘到……” “他们的白色短笛真有意思,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大海的波涛,那晚的曲子都没听完呢……” “哥呀……” 最后夜玄凌已经被闹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捂住了江洛云的嘴,说道:“闭嘴!我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的。但是胆敢算计我,总要付出代价,明白吗?” 江洛云得到了安心的答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脑中莫名地浮现出了上一次夜玄凌叫自己闭嘴时,似乎……好像是……亲了自己? 一想到这个,觉得捂着自己嘴的手都在发烫,自己都还没问夜玄凌那是什么意思呢。 夜玄凌把手放了下来,江洛云想问的话已经到了舌尖,却又咽了回去,只笑得一脸灿烂地道:“嗯!哥说的对。” 暂时还是先不要问了吧!万一是自己想错了怎么办?毕竟当时兄长还在幻境里……也许只是一时糊涂了呢? 第42章 翠柳之言 凡间的说书先生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掌控一方生死的魔君,更是怒不得,移山倒海都是轻的。 白海汀州世代居住着普通的魔族, 同凡间的人类们一样, 他们在一方权威的管辖之下繁衍生息,有些灵根的就会进入白海学院, 走入魔修之路, 若有幸修出个成果来, 可游历世间,也可以成为权威的意愿。这些魔修与那些人族妖族修真出了岔子入魔的性质又不太一样,这样的不一样差不多可以概括为:前者不一定会变态,而后者遇上心魔作乱时大部分都是变态。 江洛云自觉地把“变态”这两个字涂涂改改,改成“以不太好的方式释放压力”,毕竟用那两个字形容大师兄似乎不太好。然而此刻, 他已经能感觉白海汀州众人战战兢兢的心态了。 代表白海汀州权威的白部众人, 伏身跪在地上, 恨不得将头埋在泥土里,以显示谦卑的姿态,没人敢看夜玄凌一眼。他们倒是擅长与玄云宫扯皮耍滑头谋福利,但是谁都知道, 这之间划了一条安全线, 凡是企图要往安全线外伸爪子的, 可不是只剁了爪子那么简单的事。 江洛云手抱着那颗皓月石呆愣愣地站在一旁——适才在路上, 他光顾着想给兄长洗脑了,还没将皓月石交给夜玄凌——他和白海汀州的众人一样,正提心吊胆地等着夜玄凌的决定,虽然他答应过自己,不会赶尽杀绝,但江洛云明白,先决条件是白部的人没有集体背叛玄云宫。 “翠柳醒了。”一名龙卫进来禀报,“主上,是否现在召见?” 适才被鸿渊随手扔出去的,还剩一口气的翠柳被救回来了,江洛云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好端端一漂亮姑娘,就这么没了的话,也是怪可惜的。 不过也不可能会救不回来,白部众人不管有没有参与其中,在知道事情的时候,江洛云确信,一定有人动过杀念。只要翠柳一死,这事死无对证,夜玄凌看起来并未遭受什么损失,可能就会轻轻放过白部。 然而夜玄凌十分慷慨地给了一颗灵药,别说是翠柳这样的,就算五脏六腑具碎,只要魂魄还在,都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于是翠柳姑娘就这么被救活了。 听闻翠柳醒过来,众人表现不一,有担忧的,也有和江洛云一样松了一口气的,鸿渊与夜玄凌倒是表情不变,特别是夜玄凌,他靠坐在白部族长专属的那张貂皮大椅上,表情淡然,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因为难以捉摸,白部的人更是忐忑不安。 视线盯着江洛云的手,好像突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一般,江洛云原本以为夜玄凌是在看皓月石,后面才发现夜玄凌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手指上,丝毫不曾分神去看皓月石,于是也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好几眼,闹不明白夜玄凌是在看什么。听见龙卫来报,夜玄凌也只是伸出手,轻轻的示意了一下,吝啬于分出一个眼神。 “宫主息怒!”翠柳一进来,就拖着羸弱的身躯跪倒在地面上,面色依旧白得吓人,嘴唇已经基本失去了血色,犹如风雪中摇摇欲坠的一株弱柳,随时有可能没了生息,“适才奴婢醒来,知道宫主在秘境中遇险,奴婢知罪!” “既是秘境,没有危险反倒说不过去。”夜玄凌倒是寓意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本座也不为难你,把你知道的说清楚。” 翠柳诚惶诚恐地道:“那日奴婢与宫主说过的话句句属实,白海学院后的石碑林,刻有学院中诸位优秀前辈留下的谏言,大多石碑都有许多仰慕者会送以鲜花为礼。奴婢发现,唯有其中一座石碑似乎被众人刻意遗忘,奴婢是族中巫者一脉,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巫力的作用,我巫族一脉,在族中也只是占个虚名,常被人遗忘……” 说到这个,白族的人偷偷的就着伏身的姿势,互相对视了一眼。 “奴婢心中不忿,看见被忽视的那块石碑就想起我巫族一脉的境遇,于是每日鲜花祭拜,时间久了就听到了某个声音在召唤我。”翠柳的眼中现出了迷惘的神色,“现在想来,可能是我巫族一脉留在我身上的血脉影响,才让我对那块石碑有了感应,后来,就发现了其中似乎有阴影飘出。我从爷爷那边听说过皓月石的传说,说皓月石都在月圆之夜开启秘境,秘境开启时,会有阴兵先行,又听闻宫主在找皓月石,我……我就想着,如果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立功,也许……也许我巫族一脉就能落入宫主的眼,能够……能够……” “傻孩子!”巫白长老心疼地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而后朝着夜玄凌深深一拜,“宫主明鉴,这傻丫头定然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住了。能够封存皓月石的秘境,其主人必然能力了得,翠柳她能力弱的很,做不来的。 “您老先一旁歇歇吧,让她接着说。”鸿渊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盯着翠柳说道,“我挺好奇的,为什么翠柳姑娘要深夜前往行宫?” 翠柳又是俯身一拜,才接着说道:“我听说宫主会出现在宴会上,就求族长给我们机会,让我带着白海学院的学生们一起为宫主表演节目,希望能有机会见到宫主,将皓月石的消息上报。然而宫主您……很快就离席了。” 江洛云想起了离开宴会时,自己看见的翠柳那个失望的眼神。 “然而我们表演完后,集体回白海学院,我又去了一趟石碑林想确认一下自己所见。当时的石碑林似乎已经发生了异变,我进不去。我本想将此事告知族长,然而族长正为红蛟之事焦头烂额,无心听,又觉得我年幼异想天开。我不知秘境能维持多久,又怕其他人抢了功劳,就……就连夜打扰了宫主。若是因为翠柳的鲁莽给宫主造成了损失的话,求宫主责罚,此事与我爷爷及白部众人一概无关,翠柳求宫主让翠柳一人承担所有后果。” 说到最后,翠柳整个人好像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几乎要昏倒在地上。 但凡稍微有些怜香惜玉的人,都不会再继续责罚,江洛云都有些看不下去的乞求地看了夜玄凌一眼。 然而夜玄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翠柳。 “翠柳一时糊涂,也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事。”巫白长老朝着夜玄凌一拜,“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请让老奴替我这唯一的孙女承担起责任吧!” “宫主息怒!”白部的族长朝着夜玄凌一拜,说道,“虽说是个人行为,但此事我白部责无旁贷,我白部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江洛云想,这个白部的族长倒是当得像模像样的,没有临阵推卸责任。 “求宫主息怒!”众人集体一拜。 夜玄凌的视线终于从江洛云的手指转移向了跪在下面的人,说道:“本座怒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悄无声息。 “本座若是怒了,你们承担得起?”夜玄凌又轻笑了一声。 众人噤若寒蝉。 江洛云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扯了扯夜玄凌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太过吓人。 夜玄凌也不知道感受到了没有,接着说道:“本座说了,既然是秘境,又有本座要的东西,有些危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本座想知道的,只是……是否有人有了异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忙说不敢。 “若不是,自然最好。”夜玄凌说道,“这皓月石,本座也已经拿到手了,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但是,若是本座的怀疑落了实处……时间过去还没有太久,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十年前的鹿鸣洲。” 那是什么? 江洛云还在疑惑,而下面的人却已经吓白了脸,特别是白部族长的,脸色已经和翠柳差不多了。 “本座明日离开,若有人想坦白些什么,本座在行宫等你们。” 说完这句话,便带着江洛云他们离开了。江洛云在离开之时,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的,好像看见了翠柳手臂上,有一道奇怪的花朵纹理,再仔细去看,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的态度,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头顶悬了一把利刃。 直到玄云宫众人离开白海汀州,龙卫也没能接待到任何一名白海汀州的宾客,就好像突然集体修炼,大门不出了一般。 森严的守卫之下,翠柳刚刚送走了自己的爷爷巫白长老。她显得十分脆弱的靠坐在床头,养伤的同时也被关了禁闭,命她反思。 本来应该入睡的翠柳摸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一朵黑色的花朵正在盛开,七瓣花盛开的时候,一道虚影站在了翠柳的面前。 “主人。”翠柳忙跪在了那道虚影面前。 “废物!”那道虚影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告诉过你了,除了夜玄凌,不准任何其他人出现在秘境之中。” “属下办事不利,求主人责罚。”翠柳慌张道。 “夜玄凌现在怀疑你了吗?”那道虚影又问道。 “不曾。”翠柳忙回道,“他应该是信了我的话,也没有对白海使出任何的手段,属下绝不会暴露关于主人的任何事情。” “我知道你忠心,你们都是好孩子。”那道虚影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安静的呆着,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此次夜玄凌能全身而退,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说罢,那道虚影就和来时一样,突然消失了。 翠柳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她对虚影的惧怕,更胜过对夜玄凌的。然而她此刻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她颤抖的双手抓住被子,努力开始休息。 忙着缓和自己情绪的翠柳并没有发现,一只不知何时就出现在翠柳桌上的纸鹤,突然轻轻飞了起来,煽动着翅膀,从窗户飞出,一直落在了一张小桌子上。 坐在那张小桌子旁的江洛云,正在试图和夜玄凌解释,自己究竟如何拿到了皓月石。 第43章 谜团 江洛云将皓月石摆在桌子上,借着皓月石散发出的朦朦的光看夜玄凌, 那光好像为夜玄凌的脸笼上了一层薄烟, 看起来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余晖洒在长长的睫毛上, 微微煽动时,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轻轻地,好像在自己的心尖上扫了一下。 江洛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打心眼里觉得, 面前的这个人很好看。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颠三倒四地将自己怎么拿到皓月石的事情如实向夜玄凌说明。 “我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江洛云最后总结地道,“哎呀, 反正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皓月石就被我捧在手上了。” 夜玄凌耐心地听着江洛云说完, 才评价道:“的确是说的不清不楚的。说起表达能力, 你真该和翠柳学习一下,人家说起话来, 脉络清晰, 不慌不忙,前因后果清清楚楚。” 难得听夜玄凌表扬别人, 但是这话江洛云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甩掉脑中的古怪感, 江洛云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啊, 哥。我自作主张, 私自拉上鸿渊,打扰了你闯秘境,不仅打断了你淬炼剑体,还抢走了皓月石。你要不想想办法,把皓月石拿走吧?” 没错。皓月石现在属于江洛云了,他们回到行宫后,江洛云企图将皓月石交给夜玄凌,虽然夜玄凌并没有打算要,两人却发现,这颗皓月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认了江洛云为主,只跟着江洛云,这让江洛云深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无妨。”夜玄凌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温柔,“并不算是自作主张,昨夜你已经帮上了大忙了,皓月石既然认了主,这机缘就是你的。且不用说,我不会抢了你的机缘,若是当时我想阻止,怎么可能任凭你抱走皓月石?” 兄长就算入了魔,也还是虽然喜欢嘲弄自己,却对自己很好的兄长。 “我们来聊点其他的。”夜玄凌说着,问江洛云道,“你说你在阴兽身上看到了皓月石的碎片?” “是啊!”江洛云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张开元婴之眼,用识海看外界事物,好像可以看到事物的本真面目。” “不,不能。”夜玄凌道。 江洛云有些惊讶的望着夜玄凌。 “元婴之眼是不能睁开的,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修成元婴了,难道不知道吗?”夜玄凌也同样看着江洛云,“通过识海看外界事物是可以做到,但用的不是元婴的双眼。” “不是……可是我以为……”江洛云有些凌乱地道,“以为之前只是我不知道有这样的方法,重生之后才这样试过,然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苏瑞本来有特殊的能力?”直白袒露自己应该是借尸还魂的江洛云说道。 “我与你说过的,苏瑞是魔族,而你这具身体是人族。”夜玄凌说道。 所以你为何会如此嫣定自己是魔族?你究竟是如何获得重生的?为什么偶尔我会从你身上感受到来自遥远空间的凝视?对于魂飞魄散的那一百年,你还有记忆吗?重生后看到这样的自己,害怕过吗? 在与江洛云重遇了这么久之后,所有的疑问才慢慢地从心底里浮现出来。夜玄凌曾经想过,江洛云对于自己而言,就像鸿渊也许正是因为还未得到就已经失去了,才觉得可贵。好比小时候,看见自己的兄弟姐妹有糖吃,你就也想要一颗糖,后来你也有了一颗,却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就突然被扔掉了,于是就有了执念。 夜玄凌觉得,自己会有漫长的时间去慢慢地摸索江洛云这个人,挣脱开这百年来的心魔,看清楚自己到底对江洛云是什么样的情感,所以他不问,不探究,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个人放在眼皮底下,保护起来,慢慢地看清楚。 然而经过那个迷乱了自己心智的幻境之后,夜玄凌突然觉得,如果再由这漫长的时光滚动下去,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只是执念又如何?抱在怀里,放在心里之后,也许会慢慢抚平了内心那些疯狂躁动,也许只是让那些不安分的魔念更加肆无忌惮。 但,那又如何呢? 江洛云更懵了,现在只想把崇明宗的两位长老和掌门一起挖出来好好盘问一下,怎么复活了自己,还搞不懂自己是人是魔啊!顺着这个思路一向,江洛云就发现了一件之前就有所察觉的事情:自己虽然有苏瑞的记忆,但好像并不完全,自己可以想起苏瑞的平生,诸如父母姓甚名谁、家中发生过哪些大事、到羽部之后认识哪些人、遇上哪些事、储物空间里的各种东西从何而来……但若是要细想一些生活细节的琐碎小事,比如是否在邻居家吃过饭之类的,却是全然想不起来的。 “我……我不知道。”江洛云一脸迷茫的看着夜玄凌。 那脆弱的小眼神,看得夜玄凌心中一紧。他伸出了手,轻拍了拍江洛云的头,说道:“你要是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让我进去看看?” 进……进去? 江洛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拐去了哪里,然后瞬间领悟到,夜玄凌是想看看他的元婴。元婴位于识海之内,识海是修真者的私人领域,若识海被破,要么元婴成为肉身出逃,要么这人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所以就算是掌门的神念,当时也只能附着在自己的脑海中,不能进入识海。 夜玄凌想进去看看,需要江洛云同意,识海对他不设防,才能让夜玄凌看见江洛云的元婴。 元婴是一个人最本真的状态,通常是不会同意让进的,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元婴,意味着自己对这个人全然信赖,毫无隐瞒。 江洛云略红着脸点点头,他倒是不怕夜玄凌是不是在考验自己,毕竟夜玄凌要进入自己的识海,也只能用自己的元婴。这样也算是坦诚相见了。 夜玄凌将手搁在江洛云的肩上,对江洛云说:“闭上眼睛,放轻松。” 江洛云依言主动放松自己,将自己的识海打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放射出了一些白色的丝线,这些丝线遇上了来自外界的黑色丝线时,试探地轻触了一下,黑色丝线纹丝不动的停在远处,好像在等待白色丝线自己做什么,那些白色的丝线亲昵地伸长,缠住了那些黑色的丝线,慢慢的融成了一体,黑白交融,不分你我。 而在江洛云的识海之门,一个三岁小童模样的漂亮小孩出现了。 鹅蛋脸,丹凤眼,紧抿着的唇看起来有点严肃,江洛云却觉得可爱的一塌糊涂,就好像看到了夜玄凌的小时候一般。 在自己的领域中,江洛云是绝对的王,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觉到夜玄凌的元婴,那个漂亮的小孩眼眸是红色的,有如透着光泽的红宝石,浑身上下冒着一股子黑气,身上似乎还能看见隐约的红光。 然而江洛云却无法“看”得更仔细,因为夜玄凌的元婴竟然是穿着衣服的!!还是一身修身得体的黑色长袍,勾边是金色的,与他平日里常穿的那件一样。 在江洛云的概念里,元婴似乎都是□□裸的,就像是刚降生于人间的小婴儿一般。就像……自己识海里的那个光着身子,盘腿端坐着,看起来就像是只有几个月的宝宝那么大的元婴一样。 识海里,江洛云的元婴不由地扭捏着身子,看向夜玄凌,问道:“你不是说元婴不能睁开眼睛吗?”夜玄凌的元婴可不止睁开了眼睛,还大喇喇地走进了江洛云的识海里。通常识海里的探视,不是两个元婴盘腿对坐着吗? “吾已入灵虚期多时,这是吾的灵虚之体,由元婴锻修而来,自然与元婴之驱不同。”夜玄凌的灵虚之体一直紧锁着眉,看起来好像是不高兴的模样。 “你不开心吗?”江洛云在元婴状态下,回归了本真,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丝毫不知道什么叫藏着不说。 “天地万物,有何可令人欣喜之处吗?”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已经走到了江洛云的莲座之前,看着江洛云如实说道,“你这样看起来很可爱。” 江洛云的元婴红了脸,说道:“你……你也很可爱。”这样说完,就觉得要糟,夜玄凌一定不会喜欢被这样的词汇形容,说不定要秋后算账的。 “你也很可爱。”识海中的灵虚之体,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小元婴的光脑袋,说道,“与那年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夜玄凌对那次初见印象深刻,那是第一次,有个傻乎乎的小子毫无算计地想把自己领回家作伴,也因而换来了这辈子唯一一段算得上宁静的时光。 那清亮的双眸,婴儿肥的脸蛋,还有笑起来时浅浅的酒窝。 怎么可能是附身在了其他人身上!分明就是江洛云本来的模样。 这个蠢货,得到了某种机遇,重新塑造了自己的身体,却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是借尸还魂。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突然凑近了小元婴嫩嫩的小脸蛋。 在江洛云想着这是要亲自己还是想咬一口时,夜玄凌轻轻地嗅了嗅。 而后,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闻到了凝魄花的香气! 究竟是谁,在他之前,就找到了江洛云修补完成的魂魄,而后又得到了什么样的东西,令江洛云重生?这个人费尽心机做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44章 离开白海 江洛云的元婴睁着一双清亮的眼, 傻乎乎的看着夜玄凌的灵虚之体靠得极近的小脸蛋, 然后伸出了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灵虚之体的眉头, 说道:“更不开心了!要怎样你才能开心一点儿呢?” 江洛云只想将自己的元婴关起来, 就知道给自己丢人。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看了江洛云的元婴许久, 又摸了摸元婴睁开的眼睛, 确定没什么问题。 “怎么样才能开心一点。”江洛云的元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于是拍了拍元婴光溜溜的小脑袋, 说道:“只要你乖。” 江洛云的元婴于是乖巧地坐在莲台之上,眨巴着一双小眼睛, 看着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弯了弯眉眼, 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我乖。” 从来不知道“萌”为何物的夜玄凌感觉自己被那个小表情戳中了某个隐晦的点, 只觉得冰冷的心瞬间有了要化掉的趋势。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微微露出了一个微笑,又拍了拍元婴的小脑袋。 夜玄凌本身觉得,再这样待下去似乎不太妙, 于是决定从江洛云的识海中退出。 “我先出去了。”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对元婴说道。 元婴有点依依不舍的伸出小脑袋, 在灵虚之体身上蹭了蹭,才乖巧地挥挥小肉爪告别。 然而当夜玄凌的灵虚之体走到识海之门时,感觉到了某种隐晦的力量, 小童红色的眼睛望向了莲座上端坐的元婴,指着江洛云脑海的方向, 问道:“那是什么?” 作为最本真状态的江洛云的元婴, 根本没想过要欺骗夜玄凌, 于是张嘴就说道:“那是……” 然而后面的话夜玄凌并没有听清楚,江洛云的身体里突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夜玄凌的灵虚之体驱离了江洛云的识海。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四目对望。 江洛云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涩然道:“那个……我的元婴好像是,傻了点。” “傻得很可爱。”夜玄凌看着江洛云的发旋,内心十分不悦: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力量在江洛云的脑海里,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想到自己的人身体里有别人的印记,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咦?他好像听到了夜玄凌夸自己可爱? 以为自己幻听的江洛云又多看了夜玄凌一眼。 夜玄凌盯着江洛云的脑袋问道:“适才我问你,你的脑海中是什么?” “啊,这个啊……”江洛云感觉现在好像也不太适合出卖掌门,毕竟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差不多可以知道掌门没什么恶意了。自己不能像自己的元婴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那就有点糟糕了。 正在江洛云犹豫着要用什么说辞时,一只黄色纸叠成的千纸鹤,从窗外慢悠悠地飞了进来,停在了自己和夜玄凌之间的小桌子上,那千纸鹤还朝着夜玄凌鞠了个躬,才慢悠悠地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千纸鹤。 “这是什么?”江洛云好奇地问。 “传信用的纸鹤,通天阁弄出来的小东西,能够探听到不为人知的一些小秘密,却令人不易察觉。”夜玄凌拿起那只小纸鹤,看了看,又放回了桌子上。 “我能看看吗?” 江洛云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拿过千纸鹤后,翻来覆去的看,却发现这好像只是一只普通的纸鹤,并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 “如果能被人轻易看出来,就不是通天阁出品了。”夜玄凌淡笑着道,看起来似乎不介意江洛云临时转移话题。 “所以这只千纸鹤,是来传递什么信息的吗?”江洛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 “是啊!”夜玄凌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头,拨了拨江洛云手中的千纸鹤的翅膀,淡淡地道,“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虫子的信息。” 见夜玄凌没打算告诉他,江洛云也就没接着问,现在他只想着快点回去,找掌门盘问清楚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问问能不能对夜玄凌说真话。兄弟之间,有太多的隐瞒也是不好的。 “就要启程了,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可以带上,或者说有什么白海汀州的东西,想要的,就和花裳说。”善解人意的夜玄凌主动换了个话题。 “倒是没什么想要的。”江洛云说道,“也就没什么需要带……”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明华! 江洛云忙要出去看,被夜玄凌阻止了:“无妨。” 夜玄凌说无妨,那便是无妨。 然而下一秒,明华已经在高喊江洛云的名字了。 “江洛云你给我出来!啊——你自己带着鸿渊出去玩不说,还把这东西留下来虐待我!你知道它做了什么吗?它刚刚打翻了我最爱吃的菜,还挠了我一爪子。你自己的猫,你不能带好吗?” “喵——” 气焰嚣张的小狸猫叫声随即响起。 “哎呀,糟糕!是烈焰。”江洛云忙起身去开门,一边喊着,“我差点忘了我养了一只小火狸猫!”这两天光匆匆忙忙的往外跑了,已经忘了自己没有给宠物小烈焰准备吃食,简直是虐待小动物。 江洛云刚走出没两步,就有一团红色的小火焰迎面扑来。 江洛云忙伸手接住了,而后小烈焰在他的怀里转了个圈,盘腿坐下,把脑袋伸向外面,还略不高兴地朝着追在后面的明华喵喵叫了几声:“喵喵——咪——” 明华手上拿着一只拖鞋就往小烈焰的方向砸:“你还敢嚣张,看我不打你。” 江洛云忙一闪,护着小烈焰慌忙躲开:“你别打它呀,它还是只幼崽!” “我也是只幼崽啊,怎么你也不知道爱护小花小草?”明华喊道,“你看他嚣张的,还敢叫我笨蛋,看我不打他。” “谁叫你笨蛋?小烈焰吗?”江洛云瞪圆了眼睛:他发誓,刚刚并没有听到小烈焰说“笨蛋”这两个字。 “废话!除了它还能有谁?”明华理所当然地道,“你没事养个花花草草不好吗?养一只没什么用的动物做什么?” “所以,你听得懂小烈焰说的话吗?”江洛云好奇地问。 “他是动物,我是植物,都是自然物种,怎么会听不懂?”明华理所当然地说道。 “真的吗?”江洛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不带着小烈焰躲了,直接奔着明华跑去。 “喵喵……咪咪喵……”小烈焰又叫了起来。 “别以为你有了主人我就不敢打你,我照样……”明华一边威胁小烈焰,一边对江洛云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于是本来想着是不是出来给江洛云撑撑腰的夜玄凌,站在门口,望着那两个智商堪忧的家伙又凑在了一块儿,就小火狸猫的语言及教育问题展开了其乐融融的讨论。 夜玄凌揉了揉头疼的额角,只觉得太吵了,于是挥了挥袖子,两人一火狸猫,瞬间被集体移除了院子外。 在白海汀州的暂住,就在笑闹中结束了,唯一让江洛云耿耿于怀的是,鸿渊竟然没有找自己兑现承诺。 那天他就是因为告诉鸿渊,自己知道惊鸿剑的下落,鸿渊才肯陪同自己去寻找夜玄凌的。然而从回来之后,鸿渊虽然每次看到他都会打招呼或说些不那么顺耳的话,但却没有问过一句有关惊鸿剑的话。 要么就是他自己已经找到了惊鸿剑的线索,要么,就是鸿渊在幻境里遇上了什么事,令他放弃了惊鸿剑,或是觉得惊鸿剑的线索已经不再重要了。 不管事实如何,反正江洛云都不知道,试探过掌门的那丝神念,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 “花裳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江洛云坐在飞马拉的马车之内,正抱着睡着了的小火狸猫,吗、在看夜玄凌和鸿渊下棋。修真之人要耐得住寂寞,要守住心性,又要在比凡人更加漫长的岁月中,找到修炼以外得到休闲方式。所以锻炼耐性和心智的围棋,就得到了推崇,大凡是个修真之人,大多都会下,除了江洛云。 江洛云不爱下棋。年幼时,江洛云也曾学过围棋,却一直打不过同属一个课堂的小伙伴,教棋的师傅说,江洛云心思单纯,每一步都一目了然,还不懂设防,玩围棋只有被人打压到输的份。 小江洛云为此十分苦恼,于是惊动了江洛云的父亲,听到父亲为他起了一卦,说江洛云一生每逢险阻,必能化险为夷。他抱着小江洛云说:“我家洛洛一生澄澈坦荡,无需学好棋,就能下出一盘好棋来。” 于是被安慰到的小江洛云,心安理得地将围棋抛弃了。 所以现在只能在一旁旁观,顺便和同在一旁待着的花裳聊天。 花裳笑着回道道:“接下里,去长安。” “长安?”江洛云惊讶地问,“我好像听过这个名称,但是好像是在……在……” “是的,我们即将离开魔族的地盘,穿过一部分人类的地盘。下一个要落脚的地方,就是长安了。长安之名已经延续了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洛云少爷若是有听说过,倒也正常。”花裳微笑着解释道,“现在的长安城正热闹呢,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就要开始了。我不知道花灯节都有些什么,不过洛云公子喜欢的吃食,应该能找上几十种。” 原来是“那个”长安啊!江洛云记得自己好像小时候跟着爹爹去过,还进了皇宫,看见了一些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江洛云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巧。” 在江洛云为接下来的休息点充满期待时,花裳轻笑了一下,想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讨某人欢心罢了。 第45章 古城长安 秋风生渭水, 落叶满长安。 此时的人族正直秋季, 落叶铺满了街头,不冷不热的天气十分适合出游。 长安城, 城里城外都显得十分热闹。江洛云坐在离宫城不远处的茶楼里,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 有几分喟叹。一百多年前,父亲也曾带着自己来到这座宫城旁,大约也是在这个地方喝茶。百年过去了, 那宫城依旧还在, 宫城的主人却早已换了名姓,这茶楼也不是以前那一座, 可这座巍巍宫城,却依旧如以前一样,就像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驻守原地, 冷眼看世事变迁。不管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血腥, 这座城市依旧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人、魔、妖三族一向以人族最为兴旺, 这个种族几乎是以繁衍后代为己任, 每天都有无数的新生儿。而魔族, 却并不乐忠于繁衍后代,他们更喜欢取乐游玩, 偶有后代, 倒是也算欣喜的。倒是妖族更为艰难一些, 他们的孩子都要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修炼成妖,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会有许多的幼崽夭折。妖族一向认为是人族打死破坏生存环境,造成妖族孩子的生存环境被掠夺,所以总会有那么几任妖王,想要突破结界,诛杀人族。 没错,三界之间是有结界的,这个结界自古有之,想要突破结界,大肆诛杀另一族通常是无法做到的,只有偶有结界薄弱之时,以神器为媒介,能短暂开启几分钟的结界。长安城中,就有这样一处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结界,那结界就隐藏在这宫城之中,也是历代帝王在接掌皇位之后,便会知道的秘密。毕竟,有结界的地方,必定有修真之人镇守。 夜玄凌带着这样一群人,悄无声息的穿破了人魔两族的结界,来到了长安城。 江洛云对于夜玄凌的能力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识,简直就是无法看到他能力的界限。这令江洛云有些挫败,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依附于另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还将自己认作兄弟。作为兄弟,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拖后腿,这样真的是太糟糕了。 说起来,上次那件事情,江洛云也闹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帮上了大师兄的忙,毕竟自己插手此事唯一的凭据,就是掌门的那丝神念所说的话。 自己在这之后,还没来得及与掌门谈过话,毕竟后面自己一直与夜玄凌待在一起,掌门的那丝神念秉承了之前的姿态:有夜玄凌在的地方,绝对不和自己说话。这让江洛云有些坐立不安,毕竟夜玄凌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而自己却不知道应该坦白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当然是想实话实说的,但是又担心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毕竟掌门的那丝神念说,自己可以看到一部分夜玄凌的未来。 关于未来,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父亲说过,人之命数自有天定,若是一心改名,后果不见得会比之前的结局要好。什么可以动,什么不能动,谁也说不清楚。 幸而夜玄凌也并没有逼迫自己说出来,这给了江洛云一个缓冲的时间。 “……说起瀛洲,那是仙灵福地,数千年前,有神龙从那神潭之中直上九霄……” 说书人惊堂木一敲,说的是仙人传说。 人族的人丁最为兴旺,然而具有灵根的人却是少数,往往千万人中才有一个,凡人们知道有道人仙侠,却往往难得一见,毕竟偶然出了一个有灵根的人就会被仙人收走为徒,修真之路漫长,长长一个筑基,就几十年过去了,再回家中,人事已非,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所以大凡踏上修真之路的人,很少会再回乡里。而修真之人的力量,又是凡人不可企及的,所以通常在人间行走,也不会随意显露手段。 “……那时还是崇明宗主的崇元真人便在这瀛洲神潭中得了机缘……” 咦? 原本正在看人来人往的街道的江洛云被说书人的一句话,拉回了注意力。 玄云宫此次出行之人皆已在城中一处小院安顿,他便拉着夜玄凌出来逛街,现在是在人族的地盘,自然也要遵守人族的规矩,所以两人穿了普通的衣服,一路逛到了这个茶楼,想喝个茶。倒不是这茶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个茶楼算得上是长安城中最高的,可以俯瞰大部分的长安景色,更高的楼在宫城之内,倒是不方便去的。 众人虽然穿过了结界来到了人族,但是依从结界的限制,凡是以自身能力穿越结界的,在异界都要被压制功力,也就是说,即便是夜玄凌,现在也只有元婴期左右的修为,而作为本来就是人族的江洛云,倒是没有太大影响,依旧是元婴期。 不过这个还真没什么好高兴的,现在结界较强,驻守此次结界的是神剑宗的一名元婴期修士,而夜玄凌能以元婴期的修为,将所有人的气息隐蔽住,在这名元婴期修士的眼皮底下,轻松的走出了宫城。自己自认是完全做不到的。、 但是这座长安城中不一定只有元婴期的修士啊,若是他们大张旗鼓的爬宫城,被更高修为的人发现了,那后果可能有点麻烦。所以在夜玄凌不以为然的情况下,江洛云还是说服了夜玄凌,与自己一起来到了茶楼听书喝茶看景,幸而这茶楼虽然有些雅俗共赏的吵闹,倒也能提供不错的茶水,向来挑剔的夜玄凌倒也能喝上几口。 说书人说道了崇明宗,又说的是崇明宗主崇元,自然引来了江洛云的关注。虽然说的是野史,但也多少有些有趣的东西在里面,值得一听。 这说书人说的,是崇明宗主崇元真人,在瀛洲得了机缘,突破了心境,更进了一步。 “……诸位要问了,这崇元真人已经是一等一的崇明宗宗主了,再进一步,是要进到哪里去?这是要上天吗?哎哟,你别说,还真就是如此!这崇元真人一吃下那株仙草,就窥见了仙界之门,那引路的乃是个穿着金色长袍的仙童,那一身的长袍都是纯金的,头上戴着的帽子,都是镶满了金银珠宝……” 江洛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夜玄凌:“他说的是真的?” 夜玄凌正盯着手中的茶杯看,听到江洛云的问话,回了一句:“胡扯!飞升成仙都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熬过去了,才能踏足仙界,至于仙界之门守门的是不是个品味低俗,穿金戴银的傻帽……民间传说信不得。” “不是,我是说……” “如果你问的是崇元是不是飞升了,那自然是真的。”夜玄凌抬头看着江洛云,轻笑道,“我们那位掌门倒真的一心向道,任何事情都无法左右道心。飞升的地点确实也是在瀛洲,这传言倒是准确的。” 江洛云已经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就他所知,仙界所在的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和此界之间差了不止一个人妖魔的结界。从古至今,从未听说有哪位飞升成仙的仙人再重回此界的。然而,为什么会有一丝掌门的神念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真的是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重生之后又是一直在玄云宫,不知错过了多少外界的信息,这才刚与外界接触,就收到了这么一个爆炸式的消息,简直和被天雷劈了差不多。 “怎么?”夜玄凌见江洛云的表情有些傻愣,蹙着眉,伸出手,摸了摸江洛云的额头,关心地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跨越结界毕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跨过结界之后,会有一部分的法力被封。同行的都有些不适的被留在小院休息,只有江洛云精神不错的拉着自己想逛街,夜玄凌原想江洛云的适应能力极好,这会儿倒是有些担心的。 “没有。”江洛云摇摇头。他只是被吓懵了,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嫣定了脑海中的那丝神念是掌门的,那丝神念本身并没有承认过哪怕一次,自己与掌门崇元接触的时间也不多,猜错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江洛云却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除了掌门崇元,还能有谁对夜玄凌和鸿渊知之甚详,又熟悉关于崇明宗的事情,心疼自己曾经为大义献身过…… “哥,你说,有没有登上仙界的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江洛云问,“我是说不是本体,有没有可能是意志或是……或是神念什么的?” “没有。”夜玄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江洛云的脑门,接着道,“或者说曾经有过,但是我不知道。但是但凡能从仙界再回来,肯定能够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最终隐瞒不住,总会露出端倪的。” 江洛云似乎感觉到自己脑中的那丝掌门的神念轻叹了一口气,闹得江洛云十分紧张。 正在这时,一个吵吵囔囔的声音出现在茶楼中。 “让开让开!都出去!这儿今天被我们少爷包场了!” 一个小厮气焰嚣张的爬上顶楼来,朝着众人一摆手:“都到楼下去吧!顶楼我们少爷包了,你们今儿个的茶钱我们少爷给付了,都别在这碍眼了。” 不知是哪个皇城家的少爷如此气焰嚣张的来此挥霍,不过天子脚下,随便个招牌砸下来都可能砸到一个二品大员,哪个这么大排场,不怕得罪人的? 正好奇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从楼下走了上来,身后簇拥着几名世家公子模样的人。 “走吧,哥。”江洛云想着,换个地方逛吧。 哪知夜玄凌却坐在原处不打算移驾:“还没有谁能让本座让道的。” 第46章 国师 “是七殿下。”有谁低声说了句。 “皇城里就数这煞星最不能惹, 哎,走吧, 走吧!” “黄生, 今日确实不宜在此处一览长安风采,我等去观景楼吧。” …… 在场的人似乎大多认得这华服的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 都配合着离开了顶楼, 敲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也被赶跑了,换了个抱着琵琶准备唱曲儿的妙龄女子。 先遣的随从满意地看着在场的人都识趣地给自家殿下让路, 而后发现景观最好的那处窗子旁, 还坐着两名男子。 适才被人群挡着, 没看清楚, 这时候也只看见了一名长相清隽的温润少年, 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 另一名男子一身黑衣的背对着他, 看不见脸,身上也没见带什么名贵的玉,心里嘀咕着,这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乡野人,这么不懂规矩。 七皇子已经领着这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几位公子站在了楼梯口,正等着入座呢。 随从忙撸起袖子,就朝着江洛云和夜玄凌所在的桌子走去。 “这两位公子, 可是没听清楚吗?此处我们少爷今天包场了, 劳烦移驾, 到其他地方去喝茶, 这是十两茶钱,我少爷赏你们的。”这随从是七皇子一直带在身边的,知道自家殿下的脾性,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亲自动手。 江洛云倒是没想到,这长安城现任的皇子竟然是走这个风格的,以前遇上的大多喜欢用权势压人,用钱砸的倒是第一次见。 “茶钱倒是不用,我们……” 江洛云刚摆手想说他们准备走了,然而身旁的夜玄凌已经先开了口:“叫你们主子来。”言下之意,就是懒得与一个随从说话。 那随从倒是少见这样大胆的,他说道:“哎哟,别闹了。你们这是新来的长安吧,有空出去打听打听,这长安是谁家的地盘,你们又是在和谁说话。快别闹了,拿着这茶钱赶紧走吧,回头惹我们七殿下不高兴,有的你好果子吃的。” 夜玄凌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威胁过了,倒也觉得新鲜,略侧过头来,看了那随从一眼。 夜玄凌原本侧坐在窗前,脸是半对着窗外和江洛云的,这会儿略转过头,整张脸露了出来。夜玄凌的容貌,即便放在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往这凡夫俗子面前一摆,视线扫过来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你……你……”那随从有些结巴了起来,他倒不至于对一个同性之人的容貌能有多大的反应,再好看也不如飘香院里的姑娘那样令人遐想,只不过觉得扫过来的那一眼,让他脚下一软,比见了当今圣上还觉得紧张。 那边,七皇子端木翼在世家公子的包围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连包个场这样的小事都搞不定,岂不是显得他这个七殿下当得很没面子? 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大步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刚看清这两个人的模样,倒有些诧异,端木翼在众皇子中自诩最英俊不凡,即便是在整个长安城也是有名的美男子,甚至还有些溜须拍马的文人墨客给自己写了诗,然而见到面前的这两人时,端木翼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算是太好看的。 特别是左边那一位。 端木翼眼睛一亮,走到桌子边,冲着左边笑着问:“你好,我是七皇子端木翼,你可以叫我翼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没错,引起了端木翼全部注意力的,是正有些忧心忡忡的江洛云。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个梦中情人的模样,端木翼觉得,面前的这一少年就好像是按着他最喜欢的模样长的,那眉眼、那唇角的弧度、那略带温柔又有些无能为力的表情,简直是……完美! “呃……你好,我叫江洛云。”江洛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七皇子看起来有些过分的……热情。难道要赶人还有其他的招数可以用吗?要主子亲自出马的那种。 端木翼突然觉得今天的聚会也没那么重要了,于是拖了把椅子过来,往江洛云身边一坐,就自来熟地开始说话了:“洛洛好,我之前没在长安城见过你,你是刚到长安吗?长安我最熟悉了,哪里有得玩,哪里风景最好,问我就可以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给你当个向导?” 夜玄凌为蹙着眉,手指动了动……被江洛云一把抓住了。 江洛云笑着对端木翼道:“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很快就走了。你既然还有要事,我们就不打搅了。” 夜玄凌望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没有挣脱开。他真要施法,并不见得一定要动手的,不过既然他不准,那就先缓着吧!自己不能同一个可以随手勒死的凡人一般见识。 “怎么会打搅呢?一群无聊的人聚会,要是能有像洛洛这样有趣的人就好了。”端木翼感慨着说。 “再叫洛洛,本座就把你的舌头挖出来。”夜玄凌冷冷地道。 那森冷的语气听起来像真的一样,然而长期在父皇的严管下蹦跶,早已习惯各种威严的魄力的端木翼,自带了免疫系统,完全不把夜玄凌的话当一回事。 就在端木翼准备打科插诨的时候,夜玄凌与江洛云的视线同时望向了楼梯的方向:那里有个修真者,武力值高过现在只有元婴期的两人至少两个大境界。 “国师大人!” 还站在楼梯口的几名世家公子主动打了招呼,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上了楼来。 “哎呀,我请的人来了。洛……好好,你别瞪我,这种眼神很可怕的。洛云,洛云可以吧?小洛云呀,你别走啊,等一会儿翼哥带你去游湖。”说着依依不舍的站起来,去招呼他的客人。 来的是一名穿着深灰色道袍的道士,长相颇有些猥琐,脸上还喜庆地留着两撇胡子,手上拿着一根拂尘, 端木翼恭恭敬敬地朝着那名道士鞠了一躬,口称“国师大人”。 国师啊! 这个称呼,江洛云倒是十分熟悉的,百年前的朝代,国师还是自家爹爹。凡人们总相信一些遥不可及的神鬼之说,江洛云的爹是个很厉害的相士,擅长批字算命,就算是修真之人的命数也能算个七七八八。当时想在此朝某处定居,就来为当时的皇帝看了点风水,预测了几次吉凶祸福,就被奉为国师。然而当时江洛云的父母亲并没有打算在长安定居,而是搬去了另一个地方,于是只有遇上些事情,才会来长安。当时深居简出的国师,只有重要场合才会出现,倒不像这名现任的国师一般为人所知。 在夜玄凌与江洛云发现了国师是修真之人的同时,道人也发现了这两名同道中人,于是上了楼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简单的接受了端木翼的礼之后,才对二人点了点头,并对看起来十分强势的夜玄凌产生了一些提防之心。 “还是殿下厉害,能把国师大人请来。” “是啊!是啊!如今得见国师大人,果然仪表非凡,堪为我等楷模呀!” …… 江洛云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些人拍马屁的功力和不要脸的程度,对着一张明显不怀好意的脸,怎么能夸得下去呢? 爹爹说过,相由心生,心有恶念,容貌必然会发生改变。 江洛云刚见这道人就觉得心无好感,拉着夜玄凌的手,就想离开:“哥,我想去看看哪儿有卖花灯,不是说去参加花灯节吗?” “花灯节?我带你去吧!”端木翼又伸着脑袋想往这边凑,“长安哪个节日我不熟的,我可以带你去个漂亮的没有那么多人的地方放花灯。” 这让江洛云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过分热情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夜玄凌轻轻一指——这次江洛云没来得及阻止——端木翼的嘴就被封上了。 通常小火狸猫烈焰在江洛云身边略有些吵闹的时候,夜玄凌也是这么干的。 “既然是道友,今日就不与你们为难。”夜玄凌冷淡地说着,就带着江洛云,从一旁的窗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留下一群叹为观止的人,想着这一定是名武功高强的侠士,难怪敢不把七皇子放在眼里,毕竟江湖上有些人朝廷也是惹不起的。 然而…… “哥,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要走窗……”江洛云还没说完,就顿住了,转移了话题,“嗯……那个,那个国师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夜玄凌看起来并不想让自己把刚刚那个问题问完。 “你抬头看看。”夜玄凌对江洛云道。 江洛云抬头,只觉得今天天气还好,旭日凌空,秋高气爽……咦?不对! “笼着一层灰,虽然看不太出来。”江洛云回答道。 “这长安城中有魔气。”夜玄凌说道,“适才我见有一道魔气朝着茶楼而来。” “所以哥才留在茶楼不走?”江洛云就说嘛,自家的兄长怎么可能那么不讲道理。 不……也不全是,他家蠢货还心心念念着凡间的花灯会,他不希望有些不可控的因素来影响蠢货的心情。 “也不知道这城中的魔气是怎么回事?是有除了我们之外的魔过来了吗?还是长安城中近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过……”江洛云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以为,你只是来看花灯的。”夜玄凌淡淡地提醒道。 “啊,说的也是。”江洛云暂时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高高兴兴地拉着自家兄长准备去挑几盏好看的花灯,不知道明华和鸿渊要不要,花裳姐姐肯定是要买一个的。还有小火狸猫,到了人族的地盘,不方便出来,又被花裳姐姐关起来了,刚出门时,看它不高兴得都掉毛了。 太多事情要忙了,江洛云并没有发现,夜玄凌微抬起头,对着那灰色的魔气,微蹙了眉:这魔气,比他入魔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自身恶念太强,就是…… “哥,你来看!”江洛云欢欢喜喜地将路边一个可爱的小物件举到夜玄凌面前。 夜玄凌淡淡地回了一声:“嗯,不错。”然后看着江洛云欢欢喜喜地买了下来。 第47章 古怪的七殿下 江洛云在小院里发花灯, 每个人都有一盏,就连特别讨厌的鸿渊都得到了一盏游龙模样的花灯。做花灯的师傅手艺了得, 做的花灯都十分精美,做出的小动物花灯都栩栩如生。 明华得到了一盏花灯,那是做得很夸张的大红花,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 这花灯并不算好看, 然而明华却十分喜欢,只夸江洛云有眼光。 鸿渊则狐疑地问江洛云:“你见过这家伙的原型吗?” 江洛云对此表示十分惊讶:“明华是可以变出原型的吗?” “我可以啊。”明华拿着花灯, 开心地说道, “你想看吗?” “不想。”夜玄凌率先阻止了明华。他也得到了一盏花灯, 是一盏代表“君子如兰”的兰花灯。 鸿渊觉得江洛云可能对夜玄凌本身有点误会,威震四海的堂堂魔君,怎么可能以兰花来形容呢。不过江洛云给自己挑的, 倒是不错,是一盏朴实无华的兔子灯。 小火狸猫也得到了一盏走马灯, 而花裳手上的, 是一盏蝴蝶灯, 就连随行的龙卫,都每人得到了一盏可爱的动物花灯。 “对了。”明华对江洛云说道,“你这几天出去时, 要小心一些。我刚出去转了转, 听人说, 最近长安不太平, 经常有青年男子失踪。” 只是凡人失踪而已,明华不至于提醒已经元婴期的江洛云,虽然他在几人中的水平十分不济,但往凡间一放,一人焚毁一座城都是分分钟的事。 “长安城里的小朋友告诉我说,失踪的大多数是刚到长安城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这些人大多都是有灵根,或是有些修为的,其中就有两名元婴期的修士。”明华补充道。 长安城的小孩子能知道这么多事吗?连修士的级别都知道。 “老妖眼中的小朋友,自然是比他低等的妖。”夜玄凌替江洛云解答了疑惑,“别担心,这几日我与你一起。这些小事,还不至于破坏了观灯的性质。”说完,还暗中给了明华一个警告的眼神。 自认只是做了友情提醒的明华无辜的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鸿渊。 魔君大人特地绕道凡间,就是想给心上人一次难忘的回忆,没准还告白什么的,这只傻花妖就是来破坏气氛的。于是毫不留情地忽视了明华,转而想道,也不知道魔君在那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觉得突然对江小白兔又温柔了不少。 “是有什么人在搞鬼吗?”江洛云有些担忧地问,“今天就听兄长说,这长安城中有魔气。”然而以他的修为却是感觉不出来的。 “就算是,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人类向来喜欢内斗,没准那个修士在抓人炼丹。”明华无所谓地道,“我们看完花灯就走了,管那么多。” 江洛云倒是更加觉得不能无视了。 见猪队友越说越糟糕,夜玄凌看起来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作为还算靠谱的属下,哄主子高兴必须是职责所在。于是鸿渊补救道:“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我和明华去看看,你们高兴的逛花灯去吧。”反正他对这种吵吵闹闹的凡间节日不感兴趣。 “啊?可是我还想……唔……” 明华的抗议声被鸿渊一把捂住了,正想拖着他走呢,就听龙卫来报:“主上,有个凡人在外面请见。” 凡人? 这小院虽然只是众人在长安城中随意选取的落脚地,却也加了一些隐蔽的手段,普通人路过时,只会自动的忽略这座小院。就算是有些灵根发现了的,也会被大门外面的阵法拦截住,怎么也不可能有凡人能突破阵法,到达小院来求见。 “什么人?”夜玄凌问。 “来者称自己是端木翼,是当今七皇子,来邀洛云公子赏花灯的。”自从花裳改叫江洛云为“洛云公子”之后,众龙卫十分有眼色地跟着改了口。跟着主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主上将一个人带在身边,还不需要这个人替自己做些什么,这其中的那几分不可说,大家都看在眼里。 明华和鸿渊听出了其中的古怪,都将视线转移向了江洛云。 江洛云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夜玄凌,于是夜玄凌拍了板:“丢出去!” “是!”龙卫听令,转身就要去执行命令。 “别呀。”江洛云连忙阻止了龙卫,对夜玄凌说道,“叫进来问问吧哥,这位七皇子以凡人之身就能走到院子里来,其中定然有特别之处,你不想听听吗?” 不,一点都不想。 然而见江洛云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是点了头:“叫进来。” 端木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小院,见到江洛云时,眼睛都亮了,好似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洛云贤弟,近来可好?” 自己和他好像上午才在茶楼中第一次见过吧?还以不太友好的方式结束了初次交流。对于夜玄凌封了他的口的事,江洛云倒是不担心。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术法,既然有那位国师大人在,自然是十分容易解决的。 对于端木翼自来熟的语气,江洛云只能叹息道:“一向很好,你能把贤弟两个字去掉就更好了。七殿下,你我素昧平生,还是不要装得太熟稔的好,这样会让在下觉得很为难。” 江洛云直白的回应让夜玄凌觉得还算满意。、 “是在下孟浪了。”能伸能缩的端木翼鞠躬道歉,诚意十足。 在城中时,江洛云买花灯的时候与卖花灯的小贩随意聊起过,已经知道,七皇子端木翼已经被封了王,却因为当今皇帝不舍得他外出受苦,所以暂时留在身边两年,到今年下半年,就要到属地上去了,据说还是一块很富饶的地。然而端木翼在他面前,却不曾自称过一次“本王”,而说的是“我”或者“在下”。 江洛云想起今日上午,支使着随从驱赶他人时的端木翼,觉得面前的这个,形象有点失真。 “不知道七殿下来此,是有何事?”江洛云问。夜玄凌显然不待见端木翼,更不用说同他说话了,鸿渊和明华已经完全进入了看戏状态,自己只能自己应对了。 “在下来此是有个不情之请,求这位侠士能够答应。”端木翼恭恭敬敬地对也许说道。 “噗……”明华已经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他们宫主大人,一方魔君被称为“侠士”。 “不!”夜玄凌直接将拒绝写在了脸上,这个人打一见面,就想围着江洛云转,这已经属于夜玄凌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了,没一掌拍死,是不想让江洛云看到自己极力想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端木翼倒是想到了自己会被彻底拒绝,他假装没听到地接着说道:“长安城中近来接二连三的有青年失踪,其中还不乏几名女子,失踪后连尸首都不曾看到。一开始还只是针对外来的,这几日已经有原居住在城中的人口失踪了,他们都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城中守卫寻找多时,没有发现一丝线索,我怀疑是修真之人做的。” 怎么都来同江洛云提这件事?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人骨子里藏着有多管闲事的性子吗? “出去。”夜玄凌不悦地道。 江洛云连忙按住不知道为何突然来了脾气的夜玄凌,对端木翼道:“这事你找我哥没用的,我们并不是什么侠士,你可以去找你们的国师。”不过,那国师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我就是听国师说起,说你们很可能是修真之人才来寻你们的。”端木翼难得正色道,“我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皇子,却也不能视国中百姓性命于不顾。这些人并不是全部失踪后不再出现,我数月前就曾遇见过一名来城中讲学的道士,见他时他已经形如枯骨,说不清话来。要知道,他之前看起来也只是二十出头。” 我看起来也只是二十出头,然而我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了。江洛云默默地想,大凡修真人世,年龄在脸上都看不出来的,所有有时候只能按骨龄来判断。 “不感兴趣。”夜玄凌依旧拒绝。 “你们修真人事都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吗?”端木翼有些愤慨地道,“即便如此,便不该到凡人间来祸害他人。” 而后见几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说你们的,我只是……我怀疑是国师在从中搞鬼。然而没有人信我的话,即便相信,也没有能力去对付国师……” “在我们之前,你对其他修士也说过这样的话吗?”鸿渊突然问。 端木翼突然沉默了一下。 鸿渊便知道了答案,于是点点头又问:“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端木翼抬头看了眼鸿渊,移开了眼。 “看来是有去无回了。”鸿渊点点头,然后笑道,“你们凡人也很奇怪,无凭无据就要修真人士替他们去送死。” 这话令端木翼有些羞愤,然后深鞠了一躬,对众人道:“我自知能力浅薄,就算贵为一国皇子,在你们修士眼中也不过是蝼蚁而已。我听说修真之人也是要修善的,但凡心有善念,能解一方苦难,定有益于修行。今日叨扰了,先行告退。” 说罢,便真的就告辞了。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与上午判若两人的端木翼,很值得琢磨。 然而在夜玄凌看来,这确实像是一只讨厌的蝼蚁来面前蹦跶了两下,无关痛痒。 只不过…… 他看了一眼江洛云,漫不经心地说道:“明华,送那厮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归明华管了。 江洛云倒是松了口气。被突然点名了的明华莫名所以,但还是接了命令去了。 第48章 花灯节 “这个七皇子资质不错。”鸿渊望着明华远去的背影, 突然微笑着说道。 江洛云投过去一个好奇的眼神。 鸿渊看在花灯的面子上,难得好心地满足了江洛云的好奇心:“院子外有阵法,没有惊动我们, 轻而易举地走入了院中的,不是一个修士,而是一名普通的没有学过任何术法的凡人,难得不能算是资质不错吗?” “他只是今天见过我们一面,就能判定出我们是修真之人了,的确很厉害。”江洛云好不嫉妒的评价道。确实不能说资质不错, 应该说资质极好了。江洛云自认肯定是做不到的,当然, 比他优秀的人太多了, 不好拿自己当参照物的。 “就不知道魔君大人有没有考虑收个徒弟了。”鸿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被点名的夜玄凌淡定的吐出了一个字:“不!”那个对着江洛云时,炽热的眼神,可不是装的。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我觉得, 他看起来应该和兄长有点缘分。”江洛云说道。 鸿渊不由多看了江洛云一眼,他觉得江小白兔似乎也不是单纯得一无是处,似乎在某些时候,能够看到一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明华的原型什么的。 鸿渊倒是有兴趣试他一试, 然而魔君大人并不打算给机会。 “我累了。”夜玄凌说着看了江洛云一眼, 就往房间走。 江洛云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伺候夜玄凌更衣什么的,依旧是他的分内之事,毕竟虽然称兄道弟了,自己也不能攀着关系不干活呀! 一边替夜玄凌脱下外套,江洛云一边猜测着说道:“哥,你说会不会长安城中修真人士失踪,就是那位国师所为?我还是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听见江洛云的问话,夜玄凌眼皮都不抬一下:“与你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崇明宗人,非特殊情况,不得见死不救。不过……夜玄凌都叛出师门了,自然没什么关系了。 “你同我说过的,修习剑道,要知道手中的剑,为何而挥。我以为,哥说的就是为天下不平之事而挥剑。”江洛云说道。 夜玄凌很高兴江洛云能记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尽管已经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崇明宗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也曾经想过,那段勉强算得上过得去的光阴,也许会一直下去,自己会藏起心里的黑暗,假装自己是一名阳光下的正常人。 “我是魔。”夜玄凌毫不客气地戳破了江洛云的幻想。他当然希望江洛云能对自己保有好感,但前提是现在的他,而不是过去那个懦弱胆小的自己。 “我知道啊。”江洛云点点头,问道,“所以现在你又为何挥剑?” 为何挥剑?为报往日之仇?为掌天下之劝?为扬名于九州?或者……是其他的? 夜玄凌难得的有了些许走神,他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洛云。”夜玄凌轻叹着道,“你是打算就这么聊下去吗?” 他的外衣已经被放在了一旁,身上只穿着里衣,长发披散在肩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很多,这样看着,就好像穿过了时光,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大师兄。就连那一声“洛云”,都好像在江洛云的心里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有一点点酸涩感。 “哦,对!”江洛云忙帮夜玄凌将床上的被子摊开,“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江洛云就要出去,夜玄凌却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比常人更加温热一些的体温从手上传来。 江洛云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已经坐在床上的夜玄凌:“怎么了,哥?” “一起睡吧,休息够了,晚上才有力气看花灯。”夜玄凌说道。 修真之人……也不是那么需要睡觉的吧。 然而江洛云却拒绝不出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说:“好!” 江洛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脱的衣服爬上的床,总觉得老是喜欢和兄长腻在一块儿的自己,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也难得夜玄凌不嫌弃。他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不能这么孩子气了。 偏热的手掌覆上了江洛云的双眼,江洛云在夜玄凌的掌心中瞪大了眼睛。 “蠢货!睁着眼睛怎么睡?”夜玄凌有些无奈地道。 江洛云连忙闭上了原本还在瞪着床顶思考人生的双眼,然后夜玄凌放在他眼睛上的双眼,自然而然的下移,搁在了江洛云的腰上。 两个大男人,用这个睡姿睡觉正常吗? 比这个问题更快进入江洛云脑子的,是那天在幻境里,与夜玄凌那个糊里糊涂的吻,偶尔不经意想起来时,还会有些面红耳赤,就像……现在这样。 江洛云赶紧催眠自己,快些睡觉。 在他的背后,夜玄凌看着江洛云有些僵硬的背,唇角轻轻的勾了一下,好像在微笑,又很快的散去了。 他已经等太久了,没剩多少耐心了。再忍忍……忍忍吧! 十五月儿圆,点灯赠亲缘。 整个长安城张灯结彩,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蘑菇灯……五彩斑斓的花灯随着点灯的人群在大街小巷游走,就好像长安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屋子到外面来。许多商家已经摆出了灯谜,等着游客们来猜灯谜,赢大奖。 江洛云是喜欢热闹的,但也受不了人挤人的环境。 他同夜玄凌在街道里瞎转悠,最后还是被拥挤的人群吓傻了,夜玄凌为了防止他走丢了,最终还是决定牵住了他的手。 男人与男人牵手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倒是不少见。一个不留神,可能身边的人就换一个了。 虽然可以用点小法术找人,但江洛云也觉得还是牵着比较方便,虽然张泽宇将手牵在一起,有时候难免会因为人群的挤压,让江洛云不得不以一种被抱着的姿态,被压在夜玄凌怀里。逛没一会儿,江洛云就决定带着夜玄凌往人群外挤。 他是喜欢热闹,但是不喜欢太过吵闹,况且夜玄凌从来都是不喜欢太过喧嚣的环境,江洛云一度怀疑,浮云殿之所以人这么少,一定是夜玄凌嫌人多太吵了,不想往里放人。 “哥,我们找个稍微安静的地方赏月放花灯。”江洛云边对夜玄凌说着,边拉着也许往外走。“ 就在这时,又一波人群推搡而过,江洛云又被迫被夜玄凌圈进了怀里。 夜玄凌想着:人多的地方,也不是永远都那么讨厌的。 然而下定决心的江洛云,很快地将两人带出了人群拥挤的圈子。不过外围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哪儿都是人,也多的是想找个清静地方的,比如说湖边树林里……于是许多人都意外的发现,自己在这里发现了好友或者不怎么待见的人。 就连江洛云,都意外地遇到了七皇子端木翼,他的身边跟着无事可做的明华。明华显然老远就看见他们了,还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而端木翼则一脸茫然……毕竟明华同他们打招呼时,距离的范围已经超越了凡人的视力范围。 江洛云觉得,七皇子端木翼的事情,自己现在不要过问比较好,难得和兄长赶上过节的日子,先玩得开心再说,其他的事情大可放到明天。 夜玄凌欣赏够了江洛云团团转着找不到地方后,才主动将江洛云领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那是贯穿整个长安城的河流的上游,人依旧很多,却不至于想闹市那边吵吵囔囔。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地上,赏月聊天,或是在花灯上写寄语。 江洛云花了几文钱,从河边出借纸笔的老人家借了两只沾了劣质墨水的劣质毛笔,给了夜玄凌一根,自己拿着一根。 “你想在灯上写寄语?”夜玄凌问。 “是啊!花灯节里点上一盏花灯,写上对亲人挚友的美好祝福,他所祝福的人就能得到满天神明的保佑。”江洛云认真地解释道。 夜玄凌嗤笑了一声,问道:“哪个神?”这世上哪来的仙神?那些仙神早已飞升天界,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有时候夜玄凌都怀疑,天界是不是真的存在,熬过了九十九道天雷之后,难道真的有可能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世界吗? 这一切的谜题,都要等到他飞升之后,才能知道。 “自然是我们心中的神。”江洛云说起话来,就像一个糊弄别人的神棍一样,“寄给我们心中的神,告诉自己,这些美好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不是因为诸天神佛,而是自己正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 夜玄凌不置可否,却没有拒绝江洛云递过来的毛笔。 两人各坐一旁,都写下了寄语,才将花灯放进了漂流的河水里。河面上,无数的花灯像夜空中燃起的一点点希望,汇聚成灯的海洋,往遥远的地方缓缓流去。 “我有些能体会,为什么当时爹爹会选择带着我和娘亲在凡间定居了。”江洛云感慨着说。 他从来很少提自己的爹娘,似乎将他们封印在了时光里,这还是第一次夜玄凌听他主动提出。 “大概是因为这凡间有着别处没有的人情味吧!”江洛云笑着对夜玄凌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来到凡人中间,盖一座小屋,然后安安静静地生活。” 见江洛云一脸向往的表情,夜玄凌的双眼微微眯起。 “当然,哥一定要住在我隔壁,或者我们住在一起也不错。”江洛云笑着说,“这样我就有伴了。” 夜玄凌想,这人定是揉碎了满天的星光,将它们碰到了自己面前。 第49章 英雄救美 “当凡人有什么好的。”夜玄凌站在河边,望着那满河的花灯说道, “历生老病死, 一辈子不知道更辽阔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永远在为生计发愁, 即便是当上帝王, 也处处身不由己。你倒不如住在我的玄云宫里,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由着你,岂不是更好?”这河里的花灯,到了明天一早,就需要有专门的人去清理残留物,那些所谓写给神灵的愿望,不过是废墟堆里的一点渣滓。江洛云哪里需要这些?想要什么, 告诉自己不就好了。 这是要宠着自己的意思吗?兄长对自己是越来越好了, 好到好像百年未曾相陪的光阴并未影响他们的关系,甚至磨平了一些原本对自己的嫌弃。 江洛云闻言倒是笑了,顽皮地给夜玄凌鞠了个躬:“那就谢谢哥了,要是哪天弟弟我不小心闯祸了,记得别骂我啊,那肯定是被哥给宠坏了的。” “你也知道我是在宠你?”夜玄凌望着他说。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就好像在两人之间有如迷雾般的关系里,点了一盏灯, 那束并不算太明亮的光, 驱散了大部分的迷雾, 江洛云似乎有点看清楚了。 也因此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装傻充愣的玩笑带过,还是干脆一点开口问了? 内心的那点猜测鼓噪不安,又有一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喧嚣着要从心底冲出来。 夜玄凌伸出了手,放在他的脸侧,好像捧着他,想要看清楚一样。江洛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光,或许是漫天的繁星,也或许是被放飞的孔明灯,在他眼中映出了亮光。 而后江洛云觉得夜玄凌的脸好像靠得有点近,而且越来越近…… 他的脑子开始有点混沌地想着:今晚的花灯很美……夜玄凌的睫毛好长啊……都已经秋天了,蝉鸣声还这般响亮……他的唇形很好看呢…… “救命!你们放开——” 一名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江洛云惊疑地转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夜玄凌在那一刹那就皱了眉,甚至有了几分杀意。 比他更快的是江洛云,他抓起夜玄凌的手,就往发声的地点跑:“我们去看看!” 自己为什么要管这种破事?夜玄凌有点烦,却还是跟着江洛云的脚步过去。 发出声音的地方离江洛云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很近,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然而适才尖叫的女子并不在原地,地面上只剩下了一方粉色绣着花纹的丝帕。 “臭不可闻。”夜玄凌评价道。 “啊?”江洛云有些没转过脑子来,这丝帕不是挺香的吗。 “我是说带走她的东西。”夜玄凌说道,“当然,这块破布的味道也不好闻。” “哥,我们救人吧!”江洛云抓住夜玄凌的手,用请求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何须他亲自动手?然而看见江洛云那眼神,夜玄凌依旧狠不下心来拒绝,于是道:“随你。”他也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他的长安之行。 “别捡,脏。”夜玄凌见江洛云要将那方丝帕捡起来细看,直接阻止了,顺手指了个方向,对江洛云道,“那东西往那去了,还追得到。” 两人飞身追去。在两人离去不久后,同样听到惨叫声的人群赶了过来,也招来了长安城内的安保队,这长安城中又多了一起人口无故失踪事件,以供人们背后的谈资,也让这原本美好的节日蒙上了一层阴影。 很快的,江洛云就看见了一坨黑色的东西,形状十分不规则,从那坨东西中分裂出了几条黑色的有如章鱼触手的东西,将一名穿着粉衣的女子捆住了,那东西周身有肉眼看不见的结界,正朝着某一个方向快速跳跃而去。 江洛云纵风前行,很快的手上捻了个法诀,一道水幕很快的出现在半空中,阻隔了那怪物前进的方向,更快地一道风刃切过,将那怪物缠着女子的触手切断。 那名女子掉了下去,很快的被一阵风拖住,轻缓地落在地上,却是昏迷了。 那怪物并没有因为江洛云的那一刀就彻底完蛋了,断了的触手溶解在土地里,更多的触手伸了出来,不再朝着那女子而去,而是像饿极了的疯狗嗅到了肉一样,疯狂地朝着江洛云跳了过来。 触手向着江洛云拍打过来,江洛云急忙闪躲着,只能拿出了那把短剑。 未受到任何攻击的夜玄凌就凌空站在不远处,看着江洛云手中的那把短剑,表情出现了一丝的懊恼。然而夜玄凌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就这么站着看江洛云折腾。 那怪物似乎没有痛觉,无论江洛云砍掉他多少触手,都没有任何反应,那些触手掉在地上,就如同水珠落地,瘫成了一处黑水或是融进了泥土中。然而那团怪物的大小似乎也没有丝毫减少。 江洛云倒是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想起明华说的,被掳走的还有两名元婴期的修士,刚入元婴不久的江洛云自然要更加的谨慎小心一些。 在江洛云又砍掉怪物的一条触手时,一阵酥麻的感觉突然遍布全身,就在那一刻,那怪物疯狂地将所有的触手都伸了过来。 江洛云手掌一番,以更快的速度吞进了一颗丹药,这才缓解了那阵酥麻的感觉,风托起他在空中迅速地移动方位,一边观察着这怪物。 他又一次张开了体内元婴的眼睛,然而并不能从这怪物身上看到任何的不妥,只是隐约知道,这怪物肯定比不上皓月石里衍生出来的那些烟雾怪兽们。 想到这个,储物空间内的皓月石似乎感受到了召唤,迅速地出现在半空中。 “咦?”江洛云觉得诧异,自己刚才并没有召唤皓月石才对。 皓月石出现在空中后就不动了,那怪物显然也将皓月石当成了不存在的东西,继续攻击江洛云。那怪物已经发现了江洛云不能用对付那些低端修士的手段,于是原本粗壮的触手慢慢的变成细条,很快的,铺天盖地的长鞭组成了天罗地网,朝着江洛云覆盖而来。 江洛云闻到了夜玄凌所说的那股臭味。 那是一种不同的食物腐蚀之后混在一起的味道,又馊又令人恶心。 他强忍着呕吐,祭出了上千道风刃,将怪物的触手全部切断。然而这并不能阻碍怪物的再生。 江洛云有点明白,这又臭又恶心的怪物究竟是如何抓走了那些修士的。这怪物的力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可以反复的再生,而对付它的修士,却没有用之不竭的体力,况且这怪物等级也不低,火烧、水冲都不能拿它怎么样,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梗在你面前,你还拿它无能为力。一个不小心,还可能被那些触手抽到,那些触手上似乎有能麻痹修士的毒,并不能靠自身来抵挡。说你有药吧,又都不是能长期抵抗的药,被抽一鞭子就得吃一颗,靠着嗑药应对,药也总有吃完的时候,更何况哪个修士出门没事在随身空间里放解除麻痹的药物。 如果将之彻底碾碎能不能行呢? 江洛云这样心想着,于是空中的风迅速转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无数细碎的冰点跟着出现在空中。 作为风水双灵根的江洛云,已经能够很好的同时运用两种能力了,并且最近也能将空气中的水汽转化成冰渣,里冰刃还有点距离,但勉强也能用用。 在风的作用下,那些冰渣很快的插入那怪物体内,将那怪物撕裂成了碎渣渣。 江洛云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这怪物差不多也算是解决了。 然而很快的,其中一块碎渣渣好像动了动,突然在空中慢慢地变大…… 这就有点吓人了。 更吓人的应该属皓月石了,那块原本在空中的皓月石似乎看不惯主人将它遗弃在半空中却不会使用,还在那边瞎折腾,于是自暴自弃地决定自力更生。 从皓月石中突然射出了一小块碎片,穿透了那个怪物,那碎片瞬间闪射出万丈光芒,将那还未重生成功的怪物消弭融化殆尽。而后那块碎片又乖乖地回到了皓月石中。 完整无缺的皓月石得意洋洋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好像在炫耀一般,刷够了存在感,这才慢悠悠地又回到了江洛云的储物空间里。 “这是怎么回事?”江洛云不明所以地将求助的目光射向了夜玄凌。 已经慢悠悠地走过来的夜玄凌淡定的说:“该是成精了。” 石头成精,听都没听说过,也有能是这石头本身就有不一样的属性,毕竟是天生地长的唯一一块皓月石。 不过,江洛云觉得,这皓月石似乎有点名副其实了。之前见到皓月石时,皓月石衍生出的都是一些阴冷的怪兽,而现在,一块皓月石的碎片,却解决了一个一看就是属于黑暗系的怪物。 “我们先去看看那女子怎么样了吧。”江洛云立即就要往那边去。 却被夜玄凌一把拉住了:“没事,只是昏迷了。” “那我们要不要……”送那名女子回去? “等她醒了,不会自己回去吗?”夜玄凌冷淡地反问道。 江洛云知道夜玄凌这是不高兴了。反正在街头上睡一觉……最严重的后果应该也只是感冒而已。这女子看起来应该也是个修士,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容不得江洛云在多想,他家兄长已经拉着他扭头走了:“回去吧,这儿太无聊了。” 于是,江洛云也只好跟着夜玄凌回去了小院。 第50章 坦诚相待 明华未归。 花裳同夜玄凌说,花花——也就是明华——适才回来过一次, 带了些东西, 让她转告夜玄凌说,事情有点麻烦。花裳认为, 能让花花觉得麻烦的事情, 要么是用毒毒不死的, 要么就是不可以毒死的。 江洛云对自己那位明华师兄的简单粗暴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时也反省了一下自己。 “要是刚才我不急着救回那位姑娘,跟在那个怪物后面, 没准就能找到做这种事情的凶手了。”江洛云跟着夜玄凌回屋, 一边叹息着道。 “抓到凶手,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夜玄凌不以为然地道,心情依旧不太好的样子。 “有啊!”江洛云认真地点点头,“抓住了凶手, 就能救回那些被掳走的修士们。” “然后与他们一起抢夺天地资源吗?”夜玄凌挑眉。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江洛云不客气地给夜玄凌补鸡汤, “助人为乐又何乐而不为呢。哥, 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都有点危险了,对什么事情都十分消极, 这样会失去对生活的乐趣,就算有黑暗,明天太阳也会重新升起。而且……” “哪听来的?”夜玄凌不耐烦地转过身来, 伸出一只手, 阻止江洛云絮絮叨叨地往下说。 江洛云想了下, 才微笑着回答道:“你书柜的话本里看到的, 我觉得蛮有道理的, 哥,我和你说……” 见鬼了!他的书柜里什么时候放了这样的书?真该找个时间清理一下,特别是明华和鸿渊塞进去的那些。 “如果你不闭嘴的话,我们就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夜玄凌略有些烦躁地说。 “被打……打断的什……什么……” 结结巴巴的江洛云眼睁睁的看着夜玄凌的唇重重地落了下来,眼神里还带着些不耐烦的戾气,而后整个人被揽在了怀里,连呼吸都热了起来。 一整个晚上好像突然完整了起来,逛街……点花灯……许愿……然后,一个温热的吻。 江洛云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个,然而这是不对的,自己什么时候对……对夜玄凌有了这么……奇特的想法。而夜玄凌又是什么意思? 生疏又带点粗暴的吻慢慢的才温柔了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夜玄凌才放开了他。 江洛云眼神闪躲着,他发现窗外的光线好像微微亮起了一些,正值破晓,夜,已经过去了。 “躲什么?”夜玄凌有些低沉的声音问。 江洛云努力将视线转移到了夜玄凌身上,磕磕碰碰地说道:“那个……天已经亮了,还睡吗?”说完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干嘛问这种蠢问题。 “睡你吗?”夜玄凌望着面前脸有点红的人,不由轻笑了一声。 江洛云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不能随便……随便开黄腔的。” 夜玄凌原本放在他脸上的手,顺势移到了他的耳朵上,轻轻地摩挲着。 江洛云敏感地跳了起来,一掌拍掉了夜玄凌的手。 夜玄凌看了眼自己被拍掉的手,收掉了唇角的笑,抿着唇看向了江洛云。 不能拒绝! 江洛云读懂了夜玄凌眼神的意思,也有些不解,他鼓起勇气问夜玄凌:“为什么?” 夜玄凌回视着他,回答道:“大概是,因为你蠢……”得可爱吧。 所以也不一定是有了感情,或许只是觉得自己蠢,可以逗着玩。是这个意思吗? “天要亮了。”夜玄凌突然抬起眼,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别乱跑,在屋子里等我,我出去一趟。”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夜玄凌说要走,就突然从江洛云的眼前消失了。 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江洛云一时有点懵。 夜玄凌喜欢男的……夜玄凌吻了自己……夜玄凌到底是对自己有感情还是没感情,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不是,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夜玄凌也是重点吧……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那样的情感……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不反感呢…… 一条条混乱的思路在江洛云的脑海里几乎打了个死结,更加想不明白了。 江洛云舔了舔唇……觉得好像被刮掉了一层皮一样,现在唇肉都是嫩的。兄长的技术有待磨炼啊。 明明自己也是初吻的江洛云默默地评价道。 “所以你才能如此迅速地接近他吧!原来如此。”一声叹息从江洛云的脑海里响起,迅速地让江洛云从各种旖旎的念头中挣脱出来,瞬间清醒了。 是掌门的那丝神念! 最近几天,天天与夜玄凌在一起,都已经快忘了掌门那丝神念的存在了。自己刚知道,掌门崇元早已飞升仙界了,而自己脑海里的这丝神念究竟是不是崇元还没问呢。 “什么原来如此?”江洛云先是对那丝神念的感慨愣了一下。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喜欢你的,难怪当时你以身祭鞭,魂飞魄散之后不久,他就走火入魔了。”那丝神念发现,似乎一切都想得通了。 “你觉得他喜欢我?不是……你觉得他入魔是与我有关?”江洛云吓了一跳,“不会啊,当时大师兄明明不太喜欢我的,好几次想赶我走,都是我主动缠着他。”江洛云直觉不可能,若是有那么些征兆,当年自己怎么会完全感受不到呢。 “也或许,我这个徒弟当时也并未想通。”脑中那丝神念突然感慨着道。 江洛云也是吓了一跳:“徒弟?” “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掌门的那丝神念——也就是崇元——难得带着笑意道,“若不是你那日听闻老夫飞升了,有那么大的反应,老夫还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没瞒过你。” 掌门,您看起来一向年纪轻轻的样子,就不要自称老夫了。 记忆中掌门的样子,突然慢悠悠地在江洛云的脑海里成了型。崇元一袭白衣,黑发束冠,看起来仙气十足,五官俊朗,表情依旧过分严肃,眉头微锁,眼眸深邃,带着一丝的沧桑,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泰山于前,让人心安。 “掌门。”时隔百年,江洛云又一次端端正正地给崇元行了一次礼。 在他脑海中已有一阵子的崇元已经全然了解了江洛云是怎样一个人,单纯、善良、正直,又知道把握分寸,不会过分的滥用自己的善心,也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而且,他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恪守初心。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不管时光如何变迁,依旧能够回归初心。比如对夜玄凌,不管他是人是魔,是善是恶,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权势滔天,一念决定他的生死,他只念着这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行事之间,就可以率性而为。比如对于崇明宗,他认定崇明宗是自己的师门,而且是一个还不错的师门,所以即便知道崇明宗曾做过对不起夜玄凌的事,也能分认清楚,不会为此否认崇明宗。江洛云虽在崇明宗长大,但是崇明宗给他的,也不过是普通弟子的待遇。如今不说没人认得他是江洛云,就是以他现在在夜玄凌身边得宠的情况,崇明宗完全可以随时抛开,夜玄凌完全能够为他提供更好的资源。 然而这人却一直以崇明宗的弟子法则自律,甚至现在依旧能够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依旧称呼自己为掌门。 在发现江洛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崇元也曾有些恼羞成怒,然而思来想去,觉得这人未尝不可让自己坦诚相待。以其躲躲藏藏,不如直接摊开了说,可能更便于行事。 “你已在宗门之外,无需多礼。”崇元道。江洛云的弟子通牒早已被放置在了烈士陵园中。 是说自己已经被开除出宗门了吗? 江洛云自己在内心默默地感慨了一下。 “若是愿意,不妨称我一声师尊。”崇元又说道,他挺喜欢江洛云的心性的,也有意想要指导。 “您要收我为徒?”这惊喜来得有点大。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幽静的河道两旁,数不清的破旧灯笼被缠绕在了杂草堆里,河面上,也零星飘着几盏,有一些灯火还未熄灭。被派遣来清理河道船夫划着浆,用渔网打捞那些花灯的残留物。 “今年的花灯比往年还多。”一个船夫笑着说。 “可不是嘛,这花灯节是一年比一年热闹,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干活的。”另一名船夫接着话,他正要打捞起河面上飘着的一盏还亮着的兔子灯,却突然眼前一花,“哟……” 那盏兔子灯不见了。 “怎么了?”刚刚开了话头的那名船夫忙问道。 “啊,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最近城里丢人的事闹得有点大,我见了什么,都有点疑神疑鬼的。”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身着黑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冷漠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盏灯,慢慢地从灯中拿出了一张纸条。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不用祈求神明。 他心想着,慢慢地打开了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没有花哨的诗文,也不是内容特别出奇,相反的,平淡到如果真的有神明,可能也会直接略过。 那张纸条上写着:愿兄长夜玄凌一世喜乐安康。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少年微笑着站在这里的模样,就在这河畔,就这样慢慢地将写着寄语的纸条放进了花灯里,少年说:“寄给我们心中的神,告诉自己,这些美好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不是因为诸天神佛,而是自己正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然而,你要的是要将我没有的东西还给我。 这真是…… 夜玄凌微低下头,头抵着那盏还未熄灭的花灯,唇角轻轻地勾起,不知怎么的,哭笑不得的同时,已经坚硬如石的心似乎泛起了一点点酸涩的感觉。 第51章 天书被改 “老夫虽然不在此界, 暂时无法给你提供太多资源, 但若是心法书籍, 我手上也有些。夜玄凌现如今修的是魔道, 你的心性却是不适合修魔的,若你觉得尚可, 不妨先认了我这个师父, 来日若有机会相见,再行拜师礼也不迟。”崇元说道。 哪里是觉得尚可,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拜已经飞升的仙人为师,据江洛云那点微薄的阅历所知,还没有其他人有过这种待遇。夜玄凌和鸿渊也是崇元的徒弟, 不过当时崇元还未飞升仙界呢,境界完全不一样的,能教授的东西肯定也是不同。 江洛云虽觉得惊喜,倒也没急着拜师, 忙说道:“掌门师尊, 哎呀, 我先这么叫着,拜师之事我们稍后再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先向您问清楚。之前在白海汀州之时,您同我说过, 说我哥会在该处遇劫, 现在我们已经顺利离开了白海汀州了, 我不知道到底算危机解除, 还是您说的那些事情可能本来也不会发生。另外, 关于之前我所知道的事,也有疑问,我希望我哥不会成为一个冷血的人,是因为我更希望他能获得开心一些。您说您是为了天下大义,是不是也和您说的,您看能看见我哥的未来有关系?” 若非如此,崇元既然已飞升仙界,又为何要来插手凡间之事,甚至动员了两名长老,将自己的神识分出,在此界活动。据江洛云所知,身上有掌门神念的人,不止是自己一人。神念要从仙界到此界,又谈何容易,至少就连夜玄凌也说自己从未听说过。 “你知道,窥视天机既是机缘,又要承担强大的因果吗?”崇元略微叹息地说。 江洛云知道,崇元这是打算向自己摊牌,至少是其中一部分。这时候,若是夜玄凌回来了,可能聊不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于是江洛云一边同崇元说着话,一边从储物空间里翻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暂时阻止夜玄凌进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江洛云说道,“我已在此局之中,您但说无妨。”崇元一方面是想告诉江洛云,自己知道了天机,所以必须插手此事,而自己若是告诉江洛云,那么江洛云也有可能要承担部分因果的。 “老夫这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这一件事,心中有愧。”崇元说道,“老夫当年在崇明宗收夜玄凌为徒,是真心喜爱他的资质与坚韧的品性,还有不服输的狂傲。”当年崇元收夜玄凌为徒时便看出来了,这孩子不仅资质极佳,而且心性坚定。所有人都觉得夜玄凌沉稳有余,血性不足,崇元却看出来,这孩子不仅有血性,还有孤掷一注的狂性。也因着喜欢他这一点狂,所以传言中从不收弟子的崇元,收了夜玄凌做了第二个徒弟,作为第一个弟子的鸿渊当时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已经被崇元抛出了弟子的范围了,对于夜玄凌他也是真心喜爱。、 然而因为一心修道,常年闭关,又因着在第一个徒弟上栽了跟头,所以崇元告诉自己不能插手夜玄凌的私事,也因此,虽然每次出关都会悉心指导夜玄凌,并提供足够多的资源与权力给夜玄凌,但对于这个弟子的其他事情,崇元并未倾注太多关注。 直到那夜他梦中惊醒,恍然看见此界大厦将倾,夜玄凌一人持剑而立,红衣黑发,一剑斩灭江河湖海,以天地为祭,飞升仙界。 而后,便听闻夜玄凌修炼时入了魔。崇元半生为善,最看不得的就是妄造杀孽之人,于是一时怒起,让夜玄凌到后山悔过崖思过。然而也仅仅只是思过而已,却不知道平日里他并未注意到的一些小事,以及不值一提的人,将夜玄凌生生逼上了魔道。 后来崇明宗与夜玄凌几次交集,都以血腥收场,也因此仇怨日深。这是崇元始料未及之事,他执掌崇明宗,定然不能因为自身喜恶就轻轻饶过夜玄凌,也因此到了最后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直至崇元最终得了机缘,飞升仙界,人界正道,也生生将夜玄凌逼入了魔界。 “老夫在飞升处蹉跎了太久,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在飞升之前,只来得及与宗门内留了信,让众人不得为难夜玄凌,并在飞升处为夜玄凌留了些东西,希望帮他渡过劫难,然而最终还是一厢情愿了。”夜玄凌彻底遁入了魔道,且至今也不知道崇元其实关心过他,只是用错了方法。 “老夫在仙界之中有了些际遇,后来得窥天书,书写的却是夜玄凌的生平。”崇元说到此处,却是有些凝重的,“上面大致写的是,天鼎夜海家于耀星子夜出不世奇才,福禄寿俱全,受天地喜爱,凡有所求皆有所应,一生平顺,终将统领三界,得升仙籍。” 江洛云有些目瞪口呆:“这说的是……”可是没有一个对的上的。 “夜玄凌。”崇元肯定地回答道,口气却沉重,“然而这天书却被人改了。” 天书也能改? 江洛云的疑问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脑海里,崇元回答道:“据我所知,不能。然而确确实实有人逆天行事,强势修改了天书。修改后的天书塑造了一个人人惧怕的夜玄凌,少年寡亲缘,受尽磨难,后吞下了阴火,被逼上魔道,走至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要日夜受阴火之毒的折磨。而后,才是真正狠烈所在。以白海汀州幻心石,乱起心智;天鼎天心石,断其四肢;于玄云宫内,毁其道基;最终被天道厌弃,众叛亲离,剜心灭道。最终,这个孩子将在地狱中重生,爬回人间,成为一个泯灭人性,无悲无喜的恶魔。本该成为天地共主之人,最终也成为毁天灭地的杀器。我就算不信,也会想起那日恍然见到的那一幕。” 江洛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既然能得知此事,必然是此事有回转的余地。”崇元努力让语气温和一些,怕吓着了这个已经六神无主的少年,“我无法得知此事是何人在幕后操控,但现在,一切还尚有挽回的余地。我得了方法,付出了一些代价,放任自己的几缕神识回归了此界。然而这几缕神念来到此界之后,便与上界断绝,能力也被封住了大半,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试着看能不能做一些事情。若是天书所言是真的,那么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只能是让夜玄凌留住人性,并尽量阻止一些已经知道的事情的发生。所以,我以仅剩的部分能力,将大善之人的魂魄引来,希望能感化夜玄凌。就算天书所言有虚,这一切也无伤大雅。若是天书所言为实,那么所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意义的,你说呢?” 江洛云已经丧失了回答的功能,他想着夜玄凌应该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刚刚自己随手丢出去的什么东西真的阻止了他,要不他此刻应该进来,看到自己吓得惨白腿软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江洛云心中有怒,恨不得将做这件事的人大卸八块。这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将兄长逼成疯子又意欲为何? “恐怕……是个连我都斗不过的人。”崇元沉默良久才说道,“这人必在仙界之中,我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却也暂时无能为力,与你自然也多说无益。” “掌门师尊,你的神识既然能来此界,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哥呢?”江洛云不解道。 “如何说?”崇元苦笑道,“你道他与你一样,会信任我?以他现在的能力,若想诛杀我的一缕神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而现在我在你的脑海里,他却是不敢妄动的,这感觉就好像,自己捏住了夜玄凌的七寸,让他既牙痒痒,又动弹不得。 “且不说信任问题。”崇元接着道,“修改命途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之事,这其中最危险的办法,就是让本人自己知道。若你是夜玄凌,你知道这一切后会如何?” “自然是……”自然是手掌利刃,飞升仙界,手刃仇敌。那么任由这种仇恨滋长下去,很可能夜玄凌要面对的,正是被铺好的黑暗命运。 “他不仅不能知道这一切,甚至除了我之外,你们都不该知道这一切。”崇元说道,“这其中的变数,是你我都不敢想象的。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夜玄凌就在门外,而他早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若你不能与我统一战线,那么很快的,我就失去了纠正这一切的机会。这些年来,收我感召来到夜玄凌身边的大善之人,唯有你一人,站在了夜玄凌身旁,甚至有机会让夜玄凌走上正确的路。且不说一切回归正轨,至少,不会变成我不愿看到的人间惨剧,你不愿看到的亲人丧志。”崇元目光凝重地看着江洛云,好似在委托一件重大的事。 他知道这一切说得太早了,他应该等到这两个孩子成长为可肩负重担之时。 然而,崇明宗与夜玄凌关系紧张,甚至被迫帮忙的两位长老都多少抱有“除掉夜玄凌这个崇明宗之耻”的想法,崇元自己也没有尽到做师父的职责,此刻要以说出真相之外的方法取得信任,并帮助夜玄凌强大起来,简直是天荒夜谈。 崇元只能兵行险着,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够给予最基本的信任。 “江洛云!” 只听见砰地一声,大门被从外面踹开了,夜玄凌黑着张脸走了进来。 脑子一片凌乱的江洛云看见这样的夜玄凌吓了一跳:“怎么了,师兄?” “师兄”两个字就这么蹦了出来,主要是被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崇元要收自己当第三个徒弟给左右了,有一念还想的是,以前夜玄凌作为掌门的徒弟,被所有人叫“大师兄”,然而若是以大家都是崇元的徒弟来看,夜玄凌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师兄了呢。这个很棒的想法,几乎让他直接认同了崇元。 夜玄凌已经被江洛云闹糊涂了:“你若是不愿意,直说便可,为何用这东西在外面拦我。拦得住吗?”而且还突然又开始叫自己师兄。 夜玄凌将手中的东西往江洛云身上一扔,巧妙地避开了江洛云,砸在了地上。 闪着光的球状物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在江洛云身边停了下来——原来是皓月石。 所以自己乱七八糟丢出去的东西中,竟然是皓月石自由发挥地拦住了夜玄凌?那……那就难怪夜玄凌现在在生气了,毕竟刚刚两人还……然后他出去刚回来,就被拦在了外面。 夜玄凌看着江洛云那张不在状态的脸,告诉自己,看在那张花灯里的纸条的份上,不能甩他一脸。可是还是忍不住要生气——自己这么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你别生气啊!”江洛云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跑过去抓夜玄凌的衣摆。 “哼!”夜玄凌一拂袖,就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不是啦,我不是故意拦你的。”江洛云一边抓着夜玄凌的衣角,一边磕磕碰碰地跟着夜玄凌的步伐往外走,“我只是被吓到了,还没想清楚,所以想冷静一下……” “那现在冷静了吗?想清楚了吗?”夜玄凌依旧怒气冲冲地问。 “也还没……” “没有?没有你就用这么个破东西来拦我?” “不是啦……” 从外面赶回来的明华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宫主大步往外走,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却连个加速的法术都不用,还偶尔微微放慢脚步,让正抓着他的衣角,努力跟上的江洛云能跟得上自己的步伐。 “这是唱的哪一出?”明华不明所以地问花裳。 花裳微微笑着,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中央,做了个口型,说:“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哎呀,不管了,我这还有急事要告诉宫主。”明华朝着两人追了过去,“你俩先别闹了。宫主!宫主!这边真出事了,还是件不小的事。” 花裳的手指僵在原处,觉得自己这个“姐妹”大概是没救了,说不准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宫主身边看到他了。 就算是天大的事,还能大的过眼前这件? 第52章 修罗丹 “闹?” 夜玄凌站在原地眼神危险地看着明华, 江洛云一头撞在了夜玄凌的背上, 揉着额头转过头来, 也好奇地看向明华。 明华僵在原地,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宫主,思来想去一时不解,于是跟着瞪眼看着夜玄凌。 “刚才你说出什么事了?和长安城中修士失踪有关吗?”江洛云适时打破僵局,问明华。 明华回过神来, 马上汇报道:“宫主,有人在偷偷练修罗丹, 而且似乎颇有些时日了, 已经初具劫云。”若有炼丹师可练出天级丹, 每练出一颗天极丹就要经受一次雷击。同样的,若是炼丹师的能力无限接近于天级炼丹师,也将引来七七四十九道雷劫。明华所说的应该是后一种情况。江洛云本身对于炼丹十分感兴趣,对于天级炼药师更是心怀向往,然而听明华的意思,这个极有可能晋升天级的炼丹师似乎不太好? “什么是修罗丹?”江洛云问。他醉心于炼制丹药,也看过很多的丹书,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修罗丹。 “修罗丹是魔界的丹方,且早在数千年前已经被魔界一众老祖禁止了, 你不知道并不奇怪。这个还是要宫主来细讲,我只知道修罗丹是魔界禁药。”明华回答道, 他也在崇明宗待过, 自然知道, 崇明的藏书阁再丰富,有些丹方也无从记载。 夜玄凌觉得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能说解释就解释。 “哥!”江洛云好奇地看着夜玄凌,拽了拽他的袖子催促道。 夜玄凌抿了抿唇,这才冷冷地开了口:“魔界曾有一名天级炼丹师,醉心于开辟各种新的丹方。以他的说法,刚开始也只是出于好奇。他觉得草木有灵性,就可提取这些灵性用于炼丹,那么具有灵根的人是不是也可以用来练就丹药?” 江洛云被这种构想吓了一跳,蓦地就响起了,夜玄凌曾经也被当做炼丹试药用的药人,也是出自这种疯狂的构想吗? “一开始并不顺利,毕竟草木是死物,即便有些灵性,也还是容易提取的。然而人不一样,人是活物,灵根又是与生俱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法就这么粗暴的获取那些灵气用于炼丹。然而经不住那名天级炼丹师的反复琢磨精进,最后他成功的从具有灵根的人身上抽取了灵气,练就了丹药,那些丹药比普通草木所制,更加有效。到了后来,这名天级炼丹师日益沉迷疯狂,开始抓人做实验,最终将灵脉整个抽取的方法,这种方法炼制出的丹药,就算是常人服下,也能立即获取原主人的灵根,虽能力不及原主,但这并不无大碍,若吞下的是水系灵根的丹药,就可以再服用其他水系灵根丹药,只要丹药服用的方法正确,就可以完全不需要修炼就不断增长修为。相当于用无数条人命去换一个人的道途平顺,由于此丹过于霸道,便被命名为修罗丹。” “这是不对的!”江洛云简直无法相信会有这种泯灭人性的丹方存在,“不是说就算修为精进,但心境不足,也不足以稳固境界吗?哥当时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走火入魔的吗?” “谁跟你说的,我走火入魔是因为心境不足?”夜玄凌扫了江洛云一眼。 江洛云意识到自己重生后应该一醒来就在玄云宫内,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夜玄凌走火入魔时是什么情况。 夜玄凌并没有继续追究江洛云说漏嘴的问题,他接着说道:“这也是修罗丹的霸道之处,可以完全无视心境,甚至只要是同类型的修士或是具有灵根的人就可以了,不挑修为高深程度。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魔界到处人心惶惶。最后魔界的一众老祖出了手,杀了那名天级炼丹师及其所有下属,当众焚毁了丹方,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而后,魔界中人出于畏惧之心,集体将修罗丹列为了禁药,刻在了魔族血脉里。所有魔族之人,一旦发现有人炼制修罗丹,就可以直接通告高级别的魔,有能力足够的魔执行绞杀。” 而现在,经由端木翼的委托,这件事已经被明华和夜玄凌知道了,两人虽不是纯正的魔族血统,但既然身在魔界,也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这件事,确实有些麻烦。”夜玄凌对明华说道,“让鸿渊去一趟,若是有麻烦,再来找本座。” “好的宫主。”明华答应了下来,正要去找鸿渊,突然被江洛云拦住了。 “等等,端木翼呢?”江洛云问道。 “哦,他呀。”明华笑着回答道,“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他说他觉得国师有点不对劲,所以准备一个人偷偷溜进国师符里一探究竟。” “他一个人吗?你说他是偷偷进去的?”江洛云忙又问道。 “是啊。应该没关系吧?他毕竟是现在的掌权者最疼爱的七皇子,这个掌权者的背后又是神剑宗,总不至于……”明华也被江洛云的提醒惊到了,“应该不至于……” “鸿渊说他身上有灵根,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啊。”江洛云急的不行,虽然他与端木翼只是两面之缘,但是毕竟是认识的,又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不能开玩笑了。 “那我赶紧……”明华忙着要走。 “若是那国师真的做得出修罗丹来,哪还会怕什么掌权者。这神剑宗也不见得干净。”江洛云直截了当地说道,“别找鸿渊了,哥,你同我一起去吧,我怕来不及。” 看江洛云这么心急火燎的想救一个对他心怀鬼胎的人,夜玄凌当然是十分不爽的。然而难得又见到了条理清晰,行事果断的江洛云,夜玄凌还是有点儿怀念的。 在崇明宗之时,有很多时候,遇上自己不怎么爱处理的事情,那个平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人,总是特别的果断干脆的想好对策,且迅速执行。所有人都说,江洛云是自己的跟屁虫,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全靠自己庇佑。却不知道,这是一个但凡自己有能力,就想扛起一片天的人。自己也从来不去向别人解说江洛云的好,任凭其他人误解看轻江洛云。现在想来,大概是想把人直接藏起来,怕别人抢走吧。 那时的少年心事,却是隔了这么久,才稍微地想明白了一些。 “那便走吧。”夜玄凌点了点头,“花花,带路。” 又被叫了花花的明华因为自己做事不谨慎,倒是不敢吭声地在前方带路去了。 国师府邸。 端木翼清醒过来时,已经处在了一间黑暗的密室之中,他怎么也想不到,国师竟然有胆子把自己抓起来。 他与那名叫明华的男子找寻长安城中的失踪线索,然而明华显然不是很认真,端木翼一度怀疑这只是那个看起来比父皇还要有威严的男人敷衍自己的。然而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要敷衍,可以完全不帮忙才是。 正值花灯节,满长安城的人都出来了,一刹那间,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塞满了人,也正因为如此,若是有人在人群中走丢了,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人发觉。 端木翼从自己的那些眼线中听说,又有两个人失踪了,端木翼和明华又亲眼目睹了一名男子,在拐角处被什么东西抓住带走了。两人一路狂追,也不知道明华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跟上了,最后那个奇怪的东西带着那名男子消失在了国师府邸的后墙。 端木翼原本也有些怕,想着自己起码有个皇子的身份,这国师就算做什么徇私枉法之事,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最多也不过使用些歪门邪术,封了自己的口,于是就偷偷的翻墙进去了。 进去的一刹那,端木翼便后悔了!自己本应大张旗鼓地从正大门踏进国师府邸,这样国师若真的有问题,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对自己怎么样。但如果自己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踏入了国师的府邸…… 后悔了的端木翼想从后墙再翻出去。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端木翼被突然出现的一个黑乎乎的软泥一样的怪物缠住了,随即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了一间密室之中。 端木翼偷偷的睁开眼,就发现在自己的四周围,关押着许许多多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端木翼还看见了隔壁密室里关押着的,就是刚刚被怪物带来的男子。 所有长安城里失踪的人,竟然都在这里了!国师果然有问题。 端木翼忿忿地想着,却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唯一知道他进了国师府邸的,只有今日刚刚见过第一次的明华。端木翼只能暗自祈祷,明华会将自己在国师府邸的事情告诉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梦中情人,端木翼相信,那一定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再不行,给父皇通风报信一声也好,父皇也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当众拆穿国师的真面目。 “就这些?”一个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是特意经过装饰的声音。 端木翼愣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声音应该来自很远的地方。自己从小就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只是这个能力时灵时不灵的,母后命他不准对外人说,端木翼也就没太在意,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是的,主人,现在就只有这些人。”端木翼听见国师毕恭毕敬的声音道。 “这次的货最好能早点供应上,要不我也不好像冥主交代。” 端木翼听到声音愣住了。这个声音他一点都不陌生,这是父皇的“贵客”,一直都住在皇宫里。 第53章 以命换命 自从玄云宫建成, 夜玄凌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此次出行, 一方面是为了与天鼎夜海家做个了结,顺便拿走皓月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带江洛云散散心, 见见百年后的世界。之所以冒险穿越人魔之间的结界,也不过是为了后面做个目的, 并没有插手人族之事的打算,至于关于修罗丹的魔族契约, 他就算不遵守又能如何?人族是死是活,与他也没有半点干系。 然而身边出了个爱管闲事的,龙卫们到了人界实力又削减了大半,最后竟然还真的要自己上了, 想想就忍不住想叹息。 自己最近的情绪似乎有点多了,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个国师叫什么来着?”江洛云站在皇城一高处, 俯视着门前人来人往的国师府邸, 小声地问。 这国师府邸从皇城高处望去,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所有的房屋建筑尽收眼底, 甚至没有什么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唯有各房屋上面飘着的几面旗子,上面是画着染血紫荆花,中间插着一把剑。 “我哪里知道。”明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随便来个金丹期修士, 就能坐上一个大国的国师之位, 且这些走入凡间, 贪恋凡间权术的金丹期修士,往往境界也只能止于此。金丹期通常能活个一百多岁,也算是到头了。所以明华哪里会费那个心思去记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的名字。 “你平时就是这么办事的?”夜玄凌淡淡地道。 明华大白天的,莫名打了个激灵。 “宫主我错了!”不管怎么样,先认错就对了。 “连错哪儿都搞不清楚。”夜玄凌淡淡地扫过去一眼,说道:“最近放松了不少,是该找个机会磨砺磨砺了。” 江洛云仿佛看到一朵开得明艳的大花,瞬间就蔫了,不由得有点同情明华。 然而现在并不是同情的时候,端木翼昨夜进了国师府邸,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人却还未出来。 “我们怎么进去?”江洛云问。 “直接打进去就好了。”明华为了将功赎不知道什么时候犯的罪,主动请缨道,“我来打头阵呗。”明华是妖,据说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那么点魔族血统,之前又在人族的崇明宗待过许多年,穿越结界对他的影响除了生理上的不舒服外,倒是没怎么被压制法术。 江洛云和夜玄凌同时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向明华。 明华愣了一下,随即委屈地对江洛云道:“宫主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学坏了。” “你可曾是崇明宗的弟子啊!”江洛云叹着气道。 “崇明宗弟子怎么了?”明华不明所以。 “你看到那些旗子了没?”江洛云指了指插在国师府邸各个角落的那些旗子说道,“那是神剑宗的标识。我崇明宗与神剑宗同样以剑修闻名于世,然而在用剑的理念上全然不同,所以数千年来,两大宗门之间一直有些间隙,互相了解比较的地方也多。你也当过十数年的崇明宗弟子,怎么连敌方旗子都不认识?” 明华望望天,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当年他的时间,不是放在研究人类身上,就是怎么和夜玄凌不对付,哪有那个闲工夫理会宗门的友好门派和敌对门派? 在明华装死的功夫,夜玄凌已经将江洛云口中的“我崇明宗”四个字细细琢磨了一遍,觉得也是时候给江洛云换个宗门了。比如“我玄云宫”就是个不错的前缀。 “这国师府邸里,设有神剑宗的剑阵,别说是元婴级别的,就是更高一层的出窍期也讨不了好处。”江洛云接着说道,而最高也就是出窍期了,再高级别的人忙着寻找密境、道法心得,除非宝物出世,否则很少在凡人间行走。 “所以神剑宗在这件事情上也掺了一脚?”明华道,“这神剑宗胆儿真大,这事儿要是被魔族的那些人知道了,就是老祖都可能跨个界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此处是人魔的结界,就是由神剑宗负责看管的。大凡结界所在之处,中古都会有大能堙没,所以这些地方都很有可能留有遗迹,容易引来一些想获得好处的修士,同时又不会惊动出窍期以上的大能。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知道,这样的遗迹根本没什么好处,大多是临死前留着坑对付的把戏。”夜玄凌略带讽刺地说道,“简直是个守株待兔的好场所。” “所以我们现在做什么?”明华问。 “我们去找皇帝陛下聊聊天,顺便探一下神剑宗这一任看守者的虚实。”夜玄凌做了决定,“明华,你的境界既然不受影响,就先潜进去看看,不行的话,你不是有将自己隐藏起来的方法吗?” 和皇帝陛下聊天什么的,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去?探国师府邸这件事听起来也知道比较危险吧? 明华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从高墙上跳了下去,朝着这座皇宫最显威严的宫殿而去。只能无奈地也跟着下了高墙,走到了国师府邸前,在外围转了几圈之后,确信这剑阵的外围威力着实不小,若是硬闯的话,没准还真的要受点儿伤。 明华想了想,决定先敲个门。 负责开门的是一名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道童,他礼貌地对明华说:“先生,这是国师居所,若无皇上手谕或国师的邀请书函,是不能入内的。” “啊!有的。”明华淡定地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随后“咦”了一声,在身上胡乱翻找,“我这是给放哪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巷子里给弄丢了。哎呀,你说我这人……” 那道童见明华着急,忙劝道:“先生莫急,您再仔细找找。” “哎,肯定是给落在哪里了。”明华着急地对道童说,“你先让我进去吧,真的是国师大人让我来的。” “你确定?”道童有些踌躇。 “你看我这样,像是骗人的吗?”明华说道,“而且谁敢骗国师大人啊。这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神剑宗一内门弟子求见。” 道童一听是神剑宗的人,再看明华看起来却是有些道行的样子,也不敢得罪,于是说道:“劳烦先生在此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报。” 那道童谨慎地将明华留在门口,这才关了门,进去通报。 还真是小心啊!明华内心感慨着,也不知道这个门能不能混得进去。 没过多久,那道童开了门来,对明华道:“主人现在正在忙,管家让我请您先到客厅里坐着等等。” “那就多谢了。”明华愉快地跟着道童进了国师府邸的大门。 那剑阵连一丝的波澜都没起。 看来自己猜对了,这大门是唯一的出入口,而且是无法封闭起来的出入口,毕竟本身是一国国师府邸,不能阻止朝拜求见之人。 明华被请到了一处偏厅,道童请明华在偏厅等待,便先行离去,吩咐其他人为明华沏茶。 明华只在偏厅里转了几圈,发现此处也是剑阵阵眼之一,看来依旧是被防备了。 于是眼珠子一转,索性往旁边的草丛里一钻,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杂草。 等到仆人沏了茶过来,偏厅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仆人慌忙要跑去回报,明华慢悠悠地顺着那仆人的步伐跟了过去。 夜玄凌与江洛云两人并未见到神剑宗那名结界看守人。按照规定,每一任的看守者都必须镇守在结界前,分秒不得懈怠,更别提离开了。 “看来,参与此事的不一定是神剑宗,也有可能是这名看守者自己的主意。”夜玄凌客观地评价道。 “以权谋私吗?”江洛云倒也不惊讶,“作为看守者,镇守结界通常修为也会有所精进。我记得当年掌门还有意让你道空云城守城三年。” 夜玄凌嗤笑了一声:“你倒是,对崇明宗念念不忘。” 江洛云知道夜玄凌与崇明宗有隙,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接话,又是默认了。 两人去了这个国家的掌权者的住所。 原本以为,起码会有一两个高阶修士驻守,却没想到,连一个接近金丹期的都没有。 “国师是出窍中期的修为,没理由连一个消融期的修士都容不下。”江洛云说道。除非,都抓去炼制那个劳什子修罗丹了。 还未走进,就已经听到了那个皇帝带着威严的问话:“翼儿呢?” 江洛云抓住了夜玄凌,示意夜玄凌站在原地。从来没有偷听过墙角的夜玄凌,就这么被迫和江洛云一起听两个凡人的墙角。 “已经出去有两天了,还未回来。”一个听起来情绪低沉的女子的声音道。 那皇帝哀叹了一声,缓缓说道:“怕是已经……哎,朕这阵子如此溺爱他,也是为了让他不留遗憾。国师说过,他的体质太难得了,爱妃,朕希望你能理解。” “能为皇上添福寿,是为人子的福气。”那女子冷淡地说道,“倒是善儿……” “国师说了,此丹能够为朕添寿命,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朕会给善儿和你各留一颗的,到时候,我们就可再坐拥这江山百年。”那皇帝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些愉悦,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还在心疼自己儿子的情绪。 “大凡身居高位,听多了万岁,就会真的想要长命百岁。”江洛云冷静地说道,“但是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却觉得他活不长了。” 第54章 五全灵根 哒、哒、哒…… 脚步声离端木翼越来越近,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打开了牢门,站在了端木翼面前。 “国师, 你将本王绑在此处是何意?快把本王放了,本王约了母妃今日一起用膳的。”端木翼责备道, “这种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玩, 总不至于上次本王请你喝酒, 你没喝尽兴,来闹本王吧?” “啧啧。”那国师上下扫视着端木翼,手中的拂尘拍了拍,感慨了一声,“可惜了。” 这声“可惜”让端木翼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想问可惜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国师接着往下说。 “可惜了这么聪慧的才智, 还有五全的灵根。若不是当年荣贵妃心疼你年幼, 不肯神剑宗收你为关门弟子,也不至于今日被陛下送予我炼丹。”国师摇头叹息道。 “休要胡说!”端木翼反驳道,“要是让我父皇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 定不会饶了你的。” “是吗?”国师笑了,那点笑容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我这国师府邸与皇城也仅有一墙之隔, 你昨夜来我的府邸,难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不仅我知道了,皇城的侍卫也已经告诉了陛下, 然而到了现在, 也没有人来救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端木翼忍不住问。 “因为就算你不自己送上门来,这几天,陛下也会找借口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国师哈哈一笑,“难道最近陛下没有告诉你让你同我多亲近亲近吗?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你既然已经封了王,为何陛下不准你回领地?真的因为疼爱你的缘故吗?若是,他除了送东西给你,又召见过你几次?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外公留给你的人最近以各种理由被调走了吗?应该是发现了吧,要不也不会一直在暗中调查我。” “父皇不会这么做。”端木翼的心随着国师的问话慢慢地沉了下去,然而他还是端起了态度,依旧道,“我是皇子,是他的儿子,而你,不过是一名只会炼丹的道士。” “用一名皇子的命来换一颗长生不老丹,还是划算的。”国师不客气地戳破了端木翼的幻想,说道,“我这丹要的急,也没空与你废话,来,先把这五颗丹药吃了吧。” 国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五颗颜色各异的丹药,这些丹药都还泛着点朦朦的光泽,看起来十分的诱人,端木翼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知为何口中生津,很想吃了,然而他还是努力的抑制住自己:“本王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傻孩子,这可是好东西。”国师嗤笑着道,“你父皇为了这么一颗,就甘愿用你来换,你竟然还不知道惜福。” “若真是好东西,你还能想得到本王?”端木翼对面前的这个人满满的不信任,也没心情再伪装。之前的数月,他未了查这人的底细,一直假装崇拜这人,压低了皇子的姿态,百般讨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撕破了脸皮。 “你身上五大灵根俱全,若是放在修真界,那只能算是不怎么能成气候的废灵根,能打通个一两条属性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在我这,你却是最好的药引。我虽然不能打通你的五大灵根,但是只要你把这五颗属性的修罗丹吃下去,我就能得到一颗五大属性都孕养得十分饱满的天级修罗丹,到时候,不仅我能成为天级炼丹师,就连吃下这可修罗丹的人,也能瞬间参悟五行之法,运转周身法阵,打通五大灵根,拥有独立运转的五行小周天。”国师拿着手中的丹药越说越兴奋。 果然是没什么好事。 端木翼不敢去想,皇宫里的父皇和母妃是不是真的知道了,甚至自己的兄长是不是也有参与,他只能想想那几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祈祷他们会来救自己。他由衷的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 然而这样的希望显然是十分渺茫的,素昧平生,别人不见得真的要出手相救,更何况他虽然不待见国师,却又不得不承认,国师的法术的确十分高强,就算是那几个人真的肯帮,也不一定打得过,说不定最后自己还连累了他们。 就在国师拿着那五颗药,准备来喂端木翼的时候,有一名侍从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 “属下有急事要报。刚刚有个号称自己是神剑宗弟子的人进了东厢的偏殿,之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那名侍从急忙报告道。 “混账东西!”国师愤怒地道,“告诉过你们,这期间我有重要客人,不得擅自放人进来。” “那人自称是神剑宗……”侍从想要解释。 “神剑宗算什么东西!没看见神剑宗派来看门的宋斯宋真人,也对主人俯首帖耳吗?”国师怒斥道,“如今主人的神使就在府内,若是惊扰了贵客,你们几条命都赔不起。快带我去看看。” “是。”那名侍卫不敢拖延,赶紧站起来,领着国师往外走。 还没吃下药的端木翼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等等!”刚走出牢门几步的国师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端木翼惊悚地看着国师的手迅速的捻了个诀,而后自己的嘴就不自觉地张开了,国师那五颗闪着幽光的灵丹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的嘴里丢,他能感觉到自己阖上嘴后,自觉地将那五颗丹药咽了下去。 “咳咳咳……”被解开了法术的端木翼咳嗽着,努力想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你们给我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国师以一种待会儿再来处理药材的语气说完,就大踏步走出了牢门。 而还在努力呕吐的端木翼,很快的就没有那些闲工夫了,他保持着半蹲呕吐的姿势,突然感觉到五脏六腑像一块沾了水的毛巾一样,被突然拧紧,那可怖的疼痛,瞬间遍布四肢百骸,他咬紧了牙关,最终没人忍住,在地板上打起了滚来,死亡的阴影好像突然就在上空盘旋,端木翼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匆匆忙忙离去的国师并没有找到那个自称神剑宗弟子的入侵者,他动用了搜查术,然而能感知得到的,只有府内熟悉的人,和府邸中的花鸟鱼虫。 “去把宋真人找来。”国师觉得不对,连忙让侍卫去叫人。“这剑阵是他的,应该能通过剑阵找到人。”最后一颗修罗丹,也是最重要的一颗就要开始炼制了,在这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岔子,若是惹怒了冥主,自己有几条小明都不够玩的。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一株小花正在杂草的掩饰下,慢悠悠地从草丛中飘过。就算是实力未被压制前的夜玄凌,想从这草丛中发现这朵小花,都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与伪装术不同,你就算是看瞎了眼,那也是一株真的小花,只是相对有枝叶的分量,这朵花大得有些离谱而已。 明华化身为花朵在国师府邸中闲逛,看见了他们穿越结界时见到的那名神剑宗的守门人,他正在忙着检查剑阵,看看是否有入网之人。然而已经通过了外围圈的明华有些肆无忌惮。 在路过一个看起来十分气派的院落时,明华被隐藏在这座府邸的其他生灵阻止了。那些在人界土生土长的花草之灵摇着枝叶劝告他。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里面有个很可怕的人,你打不过的。” “对啊,对啊,昨天他路过的时候还多看了我们几眼。吓死本花了。” …… 明华自己本身也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危险,就好像他在面对阴晴不定的宫主夜玄凌时的感受,就好像对方完全有能力将自己一剑捅穿,又随时可能会这样做一样。 “这国师府邸是不是关押了人?”明华问。 刚刚自称本花的一朵黄色的花回答道:“听房梁下筑窝的燕子说,这屋子的主人将很多人弄接近了一扇站着石狮子的门里。 石狮子? 明华想起了自己刚刚似乎就路过了,于是忙掉头往回走。 于此同时,住在连花花草草都不愿靠近的院子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主人?”一个较为清脆的少年的声音问道,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银色的面具 “这长安城来了不好惹的人物。”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好像带了什么变声的东西一样,说话的人脸上也戴着面具,是一黑色的,画着复杂纹理的面具。 “那我们?”那少年随从又问道。 “去牢里,将端木翼带走。其他人不要也罢。”戴着面具的男子说着,就往院落外走去,少年连忙跟上。 四处摸索的明华终于找到了摆放着石狮子的路口。他踏进了门里,慢慢地恢复了人身,一路往里走,但凡遇上个侍卫随从什么的,就顺手打晕了。 这偌大的国师府邸,大多都是普通人,没有修真的异能,不足为据。只有看守被抓来的人的几个侍卫,修为还不错,但是也只是让明华多磨蹭了一会儿。他也不敢磨蹭太久,万一让已经对他不满意了的宫主更加不满意了,自己可能要被流放很久的。 明华将几名陷入昏迷状态的修士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端木翼?”明华问道。 然而此刻的端木翼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缩在墙角,咬紧了牙关,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端木翼看见明华,似乎想说话。 而后正在低着身子确认人的明华突然出手了。 他反手一剑,往空气中一刺,瞬间调转了身子,将端木翼拦在了身后:“谁?” “把他给我,我饶你不死。”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着,紧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了明华面前,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更年轻的人。 第55章 大闹长安 “这个看守者, 倒是在皇宫里混得如鱼得水呢。”江洛云叹息着评价道。 负责看守结界的,通常只会在结界所在的地方呆上个几年, 大多不参与人间之事,所以通常统治者即便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大多都是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即可。也有那么些想从这些看守者身上得到好处的,不过通常无法提供等价交换,大多不了了之。神剑宗选的这任看守者显然不同于之前的情况, 不仅住的是皇宫仅次于皇帝的院落, 而且珍馐美食、佳人随从一应俱全。 江洛云在屋内翻了一遍, 也只翻出了一些灵符、几颗元婴期的丹药,以及一面神剑宗的令牌。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完全找不到任何为人诟病的地方。 夜玄凌身为一方魔君,显然对搜房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他连门都懒得进,靠在窗前,随手施了个障眼法, 任江洛云在屋内翻找。若是之前, 夜玄凌神念一开, 随便扫过,这屋内有些什么自然一清二楚。现在境界被压制, 自然是一叶障目。老实说, 习惯了呼风唤雨, 还真有点不习惯修为回到百年前的自己。 “找不到神剑宗参与的证据。”江洛云从窗子里翻了出来, 说道,“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炼制修罗丹这件事,这个看守者,还有那皇帝、国师都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神剑宗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若是堂堂神剑宗都参与了残害修士,这件事可就大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夜玄凌淡淡一笑,“都杀了!”这话的语气,就好像说的是晚上要吃鱼。 “嗯!哥说得对。”江洛云认真地点头说道,“像国师、看守者这样的人不能留,若是轻轻放过,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但是那个皇帝暂时不能杀,人间很麻烦的,爹爹说过,一国的皇帝关系着一国的气运,不能随便换的,若是引起生灵涂炭,那于修行无益。” 这人看着软弱可欺,关键时候倒也狠得下心来。 夜玄凌看着他轻笑着道:“我是说神剑宗,未免后面的麻烦事,干脆杀了。”镇守一方结界的,通常是宗门内被看好的弟子,所以不管什么理由,杀了,源源不断的麻烦就来了。就像他自己,若是当时追赶他的人将他杀了,也不用忍受他后续的报复。夜玄凌通常最讨厌麻烦了。 “咦?”江洛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夜玄凌,“不好吧!虽然神剑宗的人一直很讨厌,但是神剑宗产的竹米很好吃啊,若是杀了,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竹米了。” 这算是什么答案。 夜玄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把人都抓来,给你种竹米?” “别闹。”江洛云瞪了他一眼,“我们快走吧,明华要是一个人进了国师府邸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还有端木翼,据那个皇帝所说,应该是被关起来了,被亲爹亲娘坑得这么惨,我们还是救他一把吧。” 被“别闹”二字砸得有点怀疑人生的夜玄凌在内心默默地自我检讨,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个蠢货了,这会儿已经蹬鼻子上脸了。还敢瞪自己——虽然瞪的这一眼让夜玄凌心都有点痒了。 江洛云抓着夜玄凌的手,就打算去国师府邸。 “何人私闯本君住所。”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带着一道惊雷劈下。 夜玄凌反手抓住江洛云的手,瞬息移动到了一旁。 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衣,相貌周正的男子瞬间出现在面前,手中正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正是神剑宗此任的看守者宋成。 国师府邸今晚有贵客到,宋成原本在国师府邸中会客,国师遣人来报,说有人闯了剑阵。原本他正在阵眼中搜寻入侵者的踪迹。剑阵纹丝不动,并没有其他人闯入的迹象。若是真有闯入者,这人的修真等级一定极高,根本用不着暗闯这座府邸。 正当他想向国师说明情况,并表达被打扰的不悦时,突然感知到自己的住所被人闯进去了。于是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准备给闯入者一些教训。 “报上名来。”怒气冲冲的宋成看着面前的两人,却暗自警惕。 “你就是神剑宗来的那名看门的?”夜玄凌带着江洛云站在高处,以一种睥睨的姿态,俯视着脚下的宋成。 “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来自神剑宗,还敢如此不敬。”宋成在此处通常自称神使,还从没有人敢如此不尊敬地称他是“看门的”,于是心中更加坚定了此二人来者不善,他一面表达着自己的怒火,一面暗中观察着,从哪里下手。 这两人看起来都是元婴期的修为,和自己旗鼓相当,但是自己手中有法宝,并不惧怕这两人。 “不敬又如何?”夜玄凌上下扫了宋成一眼,露出不屑的眼神,“你神剑宗在此处装神弄鬼,还想要尊敬?” 江洛云没见过夜玄凌这副准备和流氓吵架的模样,十分稀罕地在一旁看着,然而虽然自己这边都是元婴期,占些优势,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宋成身上,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招式可以用。 “休要侮辱我神剑宗。”宋成怒气十足地向两人飞冲过来。 江洛云留意到他的手似乎探进了储物空间。 “哥,你要小……” 心字还未出口,江洛云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夜玄凌,已经站在了宋成的身后,而宋成整个人好像被火焰点着了一样,瞬间烧成了灰烬。任凭他之前内心筹谋得再多,也没有一样有机会施展。 而夜玄凌的手上,已经拿着一个传经筒一样的东西,正在那边翻看。 这已经完全出乎了江洛云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夜玄凌会打赢,这完全是出于自己对于夜玄凌盲目的信任,但以夜玄凌现在被压制的等级,和宋成一样只是元婴期而已,这种一招秒杀的招式,实在是太过于意外了,以至于江洛云一时回不过神来。 若是没有那些黑暗的开始,以这人的能力走下去,可以统一三界,成为天下共主。 崇元说过的话又在江洛云的脑中重组了一遍。 “吓到你了?”夜玄凌走了过来,将传经筒往江洛云手中一塞。 “你也太……”江洛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只说道,“厉害了!” “若是这种级别的人,都能让本座为难,那本座岂不是太无能了。”夜玄凌轻笑着。 江洛云却从中听出了炫耀之意。 早知道夜玄凌有这样的实力,那他俩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呀!赶紧救人要紧! 江洛云将夜玄凌递给自己的传经筒随手往储物空间里一塞,就拉着夜玄凌赶紧往国师府邸跑。 当做陪江洛云玩耍的夜玄凌可有可无地被拖到了国师府邸之外。 “明华大概已经进去了。”江洛云说着,满是期待的转过头去看夜玄凌,“你有办法破剑阵,让我们进去吗?” 那样带着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无所不能的神一样,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任谁都不忍令他失望。 夜玄凌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底线似乎又被往下拉低了。 无奈地一挥手,于是手上又出现了那把燃烧着烈焰,却只能看见轮廓的长剑,他将长剑递到江洛云的手中,说道:“劈开。” 江洛云接过了那把长剑,原本觉得会被烈焰灼伤,真正拿在手里时,却有一些冰冷。而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间遍布了全身,那一刻,江洛云几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江洛云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夜玄凌,这是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然而当这股力量握在手中时,他却觉得十分熟悉,且似乎能够掌控。 “劈开!”夜玄凌又重复了一遍。 江洛云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举高了长剑,往虚空的方向劈下—— “轰——” 这一剑,弄出了比刚才宋成想对两人下手时弄出的雷击更大的声响,虚空中凝结起来的剑阵好像被瞬间劈开了一道裂缝,其中的剑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激发了。 无数的剑浮现在半空中,每一把剑的剑锋都对准了江洛云。 几乎在一刹那,排山倒海地向着江洛云刺来,似乎准备将江洛云捅成一个马蜂窝。 “哥呀!”江洛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喊了。 夜玄凌站在他的身后,轻笑了一下,说道:“不怕。” 也确实没什么可怕的,那些剑在扎到江洛云之前,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拂去,全部落到了一旁。 比江洛云更受惊吓的,是国师府邸中的人。 那些原本就是普通人的侍从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那些长剑高悬于天空之时,所有人都吓得从府邸中逃窜了出来,跑到了人群中。 江洛云刚从危险中松了一口气,就见国师的身影出现在了虚空之中:“何方妖孽,竟敢在贫道所在之处作孽。” 作为一名神棍,这名国师还真的是十分称职,一出场就不忘给两人扣上妖孽的罪名。 “谁是妖孽,还不一定呢。”江洛云握了握手中夜玄凌递过来的长剑,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试上一试的。 而夜玄凌已经站到了一旁,摆好了旁观的姿态,淡淡一笑,似乎准备看江洛云大显身手。 第56章 打斗 国师是出窍期的修为, 而江洛云还是元婴期,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不过,这并不算是无法跨越的境界,江洛云就曾亲眼见过,当年夜玄凌在崇明宗大比之时,曾经以元婴初期的境界, 打败了一名出窍后期的师兄。 此刻, 江洛云的手中握着夜玄凌的剑, 心中突然有了一样的笃定,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与出窍期的国师一较高下。 那国师一出手, 江洛云脚下的土地就好像突然裂开了一样。 然而擅长纵风的江洛云,已经一个纵云梯,上了半空。心中嘀咕着:这国师是土系的?但是刚刚的出手就好像是试探一样, 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救命啊!” “啊,老徐!你别动,别动啊……” “妈妈。” “……” 对修真者而言虽然没什么杀伤力, 对于凡人来说,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小规模地动, 此刻又正值白天, 大多数人都在街上走动,见了这边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本能地要来围观, 许多人躲闪不及, 已经卷进了泥土里, 一时间无数哀嚎声传来。 “大胆妖孽!竟敢伤及无辜。”那国师贼喊抓贼,先行怒斥道。 被吼了的江洛云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他这一喊,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作孽杀人,自己飞到空中躲避,而后面那国师再杀了自己,顺理成章地再次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若是自己杀了他,指不定还会有不明所以的修真者前来讨伐。 江洛云也不想把人想得这么黑暗,但是这个国师本身就是老江湖,只有江洛云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 “今天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妖孽。”国师道骨仙风的一甩拂尘,这次是一股强风裹夹着刚刚被扫落在地上的利剑,朝着自己斩杀而来。 这个国师是根本就是风属性灵根,刚才不怎么厉害的土系能力,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尽管如此,江洛云此次却心有顾虑。自己原想将人引到偏僻的地方去的,毕竟修真者之间的打斗是常有的事,不应该在凡人聚集的地方,殃及无辜。然而江洛云怕造杀孽,连同道中人都可以残害的国师却是不怕的。 夜玄凌已经不在江洛云身边帮他挡剑,张开结界,那些剑就会落下,伤到无辜百姓,不张开结界,那些剑就会将江洛云扎成窟窿。 那些念头都只在一刹那之间闪过。 在上百把剑即将接触到江洛云的身体时,他选择了迎头撞上。 手中的剑燃烧着的烈焰,裹夹着江洛云周身的风,朝着那些剑撞了上去。、 那些燃烧着的烈火与风剑相撞,发出铿锵的铮鸣之声,硬生生改变了那些剑的轨道,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而江洛云自己,身上却被那些剑划开了好几道伤口。 衣服破了,伤口倒还只是些皮外伤。 夜玄凌远远见了,微蹙了眉,轻轻扫了国师一眼。 以最轻巧的代价,让对手如此狼狈的国师还未来得及得意,就突然感觉心里发寒,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没给江洛云喘息的间隙,国师手握着拂尘,突然朝江洛云掠了过来,手中的拂尘看似轻轻地敲了下来,江洛云却瞬间瞪大了眼,急忙躲闪。那拂尘看似轻巧,挥过来时,却如有万斤之重。 就在这时,周身的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江洛云和国师同时怔了一下。 这不是他们俩出的手。 “江小白兔,麻烦快把这只讨厌的苍蝇给我拍下来。”鸿渊的声音传来。 江洛云一低头,就见龙卫们已经将周围的凡人都带离了这里,而鸿渊就站在夜玄凌旁边……一起看戏。但是在此之前,夜玄凌已经在周围张开了一个结界,将整个国师府邸与几人收拢在内。也就是,接下来不管江洛云和国师怎么打,除非分出余地去破除结界,否则不会殃及无辜。 原本束手束脚的江洛云这下子被解开了枷锁,目光是瞬间凌厉了起来。 “你与他同为风系,你的修为又远低了他不止一个大境界。”崇元出现在江洛云的脑海里,开始说道,“但是这人境界不稳,修为和心境虽然都在出窍期,可是实战经验却是少得可怜,否则不会用这种横冲直撞的压制方式。而你,又刚巧又夜玄凌的剑,刚刚风与火的搭配想法不错,不如玩大一点试试。” 江洛云知道这是崇元准备指导自己了。 于是一边应对国师,一边凝神听取。 崇元在江洛云的脑中演练了几招剑法,又口述了几句心法。 江洛云想也不想地直接握着剑比划了起来,手中的剑突然轻盈了起来,配合着心法,原本炙热的烈焰依旧十分霸道,而那些格格不入的风,突然好像能够全然助长火势。 于是这次的火烧得极大,江洛云周身的火焰高达数丈,朝着国师挥剑而去。 那国师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对手还只是小自己一个境界的,手中的拂尘挥出的风,原本应该能够改变那烈焰的轨迹,那烈焰又似乎与别的不同,好像只听从江洛云所纵的风的话,完全不理会国师挥出的巨风。 那国师狼狈地往国师府邸里躲。 火焰终归是烧到了国师的身上,也同时点燃了整个国师府邸。、 幸而国师府邸中的人已经被遣散走了,江洛云甚至还看见了已经从府邸里出来的明华,还搀着似乎受了伤的端木翼。 “尔等究竟是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我过不去。”那国师不忿地问江洛云。 “看不惯你的人。”江洛云正在回味自己适才挥出的那一剑,因为第一次使用,没有掌握好分寸,大半的真气都用上了,这国师依旧活蹦乱跳的,心中觉得可惜,“何人指示你炼修罗丹?修罗丹的配方又从何而来。你若是能说清楚,小爷还能留你个全尸。” “魔尊大人,你家小白兔一向这么直白吗?”鸿渊问身边的夜玄凌。通常要手握证据,再找个好场合,开始审问犯人。这江洛云倒是有意思,直接就问不说,打起架来,看着可没有平时那么乖巧。 鸿渊原本以为夜玄凌不会回答,却见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来:“一向藏不住话。”特别是对他,从来都是能坦白的就坦白,不能坦白的也不会说谎。 “我说,他刚刚使的那招,是你教的吗?”鸿渊又问。 “不是。”夜玄凌扫过了一眼来,“那是你的剑招。” “确却的说,是师父他老人家自创的。”鸿渊回道,“所以,你家江小白兔藏了个不小的秘密。” “无妨。”夜玄凌说着,眼神又重新回到了江洛云的身上。 说着无妨,那眼神可完全不是这个意思。鸿渊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盯紧了江洛云,夜玄凌毕竟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魔君了,身上多少有些邪性,现在看着不可思议的有了点人性和温柔,但是也不知道会保持多久。若真的与那人有关,也不知道要生出些什么事来。 鸿渊自己都忍不住想叹口气,自己为什么总是无法摆脱那个人呢。 “什么修罗丹,贫道从未听过。”那国师迭口否认,“你可知我这国师府邸是属于神剑宗的?道友既然是修道之人,当知我神剑宗的威名。” “胡说。”江洛云直接怒斥道,“神剑宗一向光明磊落,你这老道,身上魔气冲天,但凡有来一个修为高的人,一看便知。却要将自己的恶性赖在神剑宗的头上,我今天定要为我正道除了你这个祸害。”互相扣帽子谁不会啊,江洛云当年也是陪着师兄弟和神剑宗呛过声的。若是今日自己顶着残害神剑宗的名义,来日肯定要惹上祸事。现在必须要把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顶回去。 那国师见这人不上道,于是也不同他多呛声。他一心念着的是还藏在国师府邸里的那几个同伴。自己的对手可不仅是眼前的这个实力还不错的少年,底下还有几个虽然境界不比自己高,但神态悠然,显然有所依仗,对自己毫无畏惧之心。他一方面想在冥王的使者面前表现自己,一方面又希望这位使者最后能出手相助。 然而那使者迟迟不出现,原本在检查剑阵的宋成,甚至连剑阵破了都没见踪影。 国师心里暗道不好。自己虽然在这国内呼风唤雨,但落在修真界,多的是能将自己拿下的人。此刻明显已经成了弃子,那使者甚至连自己这样独特的能力也不要就不见了。 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那国师心想着要逃跑,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葫芦来。 江洛云警觉地盯着那国师手中的葫芦。 “魅影葫芦。”崇元的神念在江洛云的脑中说,“里面关押的,是用心有怨念的人的魂魄练出的魅影。你之前斩杀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一个已经够呛了,再多来几个还不要疯。 江洛云提着剑就闪身过去。 他出现在了国师的身后,朝着他拿着葫芦的那只手挥剑。而那国师却以更快的速度闪到了远处。 那葫芦被瞬间打开了,一个丑陋的,泥状的黑色的东西从葫芦里爬了出来。这就是魅影。 “皓月石!”江洛云自然记得皓月石曾经收伏过一只魅影。 然而当他拿出了皓月石,皓月石乖乖的躺在了他的手心里,江洛云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 而那头,那些魅影已经一个个的爬了出来,朝着江洛云、夜玄凌、鸿渊,甚至几个影卫飘了过去。 第57章 荣贵妃 “怎么用?”江洛云自己琢磨不出来,只能去问崇元的神念。 崇元的神念沉默了一下, 才回答道:“这是此界唯一一块皓月石。” 也就是说, 崇元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些黏糊糊的可以不断再生的魅影, 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令人觉得厌恶。江洛云已经见识过一次了,知道这东西自带了昏迷技能, 但之前见到的只有一只,现在却是上百只魅影源源不断地从那葫芦里爬出来, 光是看着, 就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且不说皓月石,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这东西吗?”江洛云觉得自己对这堆密密麻麻的黑乎乎的东西,有点恐惧。之前在白海汀州的那个秘境里遇到过那些阴兽如此,这些魅影看起来也是如此,黑漆漆一团,还没完没了的成堆出现。 那些魅影并没能等江洛云向崇元问清楚,就已经从半空中爬了过来,铺天盖地的恶臭之味扑鼻而来,更多触手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 朝着几人挥来。 江洛云一边闪躲,一边以风刃割开那些触手。手中的那把燃烧着烈焰的长剑也起了作用, 直接烧掉了任何靠近的怪物。 “不好对付。”崇元的神念说道, “驱散阴暗之物, 只能用光明之力, 崇明宗的剑术心法原本就是向光而生。你再试试刚才那招, 看火焰是否对其有效。” 江洛云脚下生风,更为熟练的运起了手中的剑,他在空中踏着剑步,一个法阵从他的脚底下衍生而出,紧接着,巨风再次裹夹着烈焰,将临近的几个魅影全部收拢了进去,瞬间将其燃烧殆尽。 然而和上次一样,那几个魅影从一点灰烬中,又一次重生了。 “简直没完了。”江洛云跳脚。 “那国师要逃。”崇元的神念提醒江洛云道。 原来面前的这些魅影都是那国师放出来的烟雾,准备掩护自己逃跑。 江洛云略分了神去看,那国师果然已经摸到了结界的边缘。而那边,夜玄凌他们似乎这会儿也被那些魅影缠住了,明华和端木翼几乎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 夜玄凌手中不知道握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他手中发出了光来,那些魅影好像十分惧怕,并不敢靠近。 江洛云握着手中的皓月石,若有所思。 驱散阴暗之物,只能用光明之力。 自己遇到皓月石之时,皓月石分裂出了一些小碎片就能控制那些阴兽,而当遇见魅影时,皓月石也是以一小块碎片将之消融殆尽。怎么才能让皓月石的碎片分裂出来? “你是它的主人,你可以问问它。”江洛云不自觉地将话问了出来,崇元的神念适时回答了他的问题。 皓月石认了江洛云当主人,但是江洛云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此刻,他手握着皓月石,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当时在皓月石的秘境里,明明有三个人,这皓月石却唯独召唤了自己,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吗? 这样一想,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江洛云突然在半空中盘腿,摆出了打坐的姿势,手捧着皓月石,完全放弃了抵抗那些魅影,甚至不去管自己身在何处。他全身心放松了下来,识海内的元婴,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体外的世界。 那颗皓月石闪着微弱的光,静静地在他手中呆着,突然又好像受到了召唤一般,在他手中晃动着,瞬间化作了万道光线,朝着识海冲去。 原本在不远处的夜玄凌突然抬起了头,就要往江洛云的方向冲去,却又硬生生顿住了脚。 在半空中突然入定的江洛云眉眼平和,并不像受到了什么伤害,而以江洛云为核心,从中间向四周,所有的魅影好像突然被点了穴一样,一个个的停下了动作,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江洛云识海中的元婴,向着射进来的万丈光芒伸出了肉嘟嘟的双手,而后那些光在双手间汇聚,重新成了一颗皓月石的迷你版。元婴抓着皓月石,好奇地看了看,最后,将皓月石一台,往眉心里一放。 那皓月石缩得更小了,直接成了小元婴额前的一颗透明的宝石。 而江洛云自己的额心突然灼烧了起来,好像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颗小小的,菱形的宝石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江洛云的额心。 江洛云睁开了眼,就在刚才,他在冥冥之中已经得到了皓月石里的秘密。 他五指张开,无数道闪着光芒的碎片一样的东西在他手中凝聚,一挥手,那些光芒瞬间射穿了所有的魅影。 那些魅影哀嚎着,尽数在消失殆尽。 而被惊讶到了的国师,已经半破开了结界,这会儿已经被鸿渊以一样网状的法器镇压住了。 做完这一切的江洛云从空中跑向了夜玄凌,他额间的那块宝石已经消失了,连同之前还抱在手里的皓月石一起。然而江洛云却明白,那块皓月石并不是不见了,而是隐藏在了自己的识海里,甚至还有些顽皮地撞了撞自己的元婴。 “哥。”江洛云扬着笑,简直是被自己厉害到了,迫不及待想求个表扬。 而夜玄凌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嗯,差强人意。” “啊?”江洛云有些失落地看着夜玄凌,却见夜玄凌唇角似乎勾了勾。 兄长这是……笑了!? “这国师应该怎么处理?送去给这儿的皇帝当礼物吗?”鸿渊摸着下巴问道。 “不用,他不会喜欢的。”已经瘫坐在一旁,精神有些萎靡的端木翼说道。 鸿渊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这会儿倒是仔细打量起被自己打晕的国师来,似乎觉得这国师长得十分不讨喜,因而有些嫌弃的意思。 “你没事吧?”江洛云见昨天还神采奕奕的端木翼,此刻却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问道。 “没事。”端木翼扯着唇角,还是给了江洛云一个笑。他也不算太过识人不清,至少这个人还是来救了自己的。 “不是没事,是这事大了。”明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对众人说道,“这个傻皇子是五行灵根,也就是金木水火土全齐了。放在修真界就是个废物,毕竟人身体能力有限,想要同时运转五个灵根,可能会相互损耗,最后短命而死。然而在几个时辰前,那不嫌事儿大的国师给他喂了五颗五种属性的修罗丹。这下子就有趣了。宫主,你给看看呗。” 夜玄凌难得觉得这件事有些意思,真就伸出了手,搭在了端木翼的手腕上。 端木翼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提不起兴趣来,一直死气沉沉地等着。 “怎样?”鸿渊也好奇地问。 “他体内的五行灵根独立形成了一个运转周期,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玄云宫。”夜玄凌带着点有趣的说道。 缩小版的玄云宫啊!玄云宫最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就是可以自行衍生出灵气来,也就是说,即便在一个了无生气的地方,他也完全可以凭借自身衍生出的灵气来,继续修炼。 “这样的话,不能丢下他不管吧。”江洛云有点忧心,人是他们救的,总不能丢下,他现在是特殊体质,若是被其他人带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要利用他,“端木翼,你是要和我们走,还是……” “咚、咚、咚、咚……” 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钟声,打断了江洛云的问话。那是皇城顶楼的钟,只有国家有大悲或大喜之事时才会敲响。 “咚、咚、咚、咚……” 端木翼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口中默默地数着:“……四十九、五十、五十一……” 最后,端木翼口中的数字停在了“八十一”上。 端木翼不可置信地用一种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九九归一,国丧。是……”是这个国家至高的掌权者死了。 皇城的军队突然涌进了已经破损得十分严重的国师府邸。众人没想到,神仙打架,这些凡夫俗子竟然就这么闯了进来。不过进的来也不奇怪,原本的结界已经解开了,而几人也持了观望的态度,并没有阻止这些人进来。 军队井然有序地分列在两旁,并没有要对其他人动手的意思,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色丧服的女子,从军队中央大步走来。 那是一名十分漂亮的凡间女子,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皱纹,然而却更显得雍容华贵。她从容地走到了几人面前,对着几人盈盈跪下一拜。 “民女曾为凤盈门内门弟子,因贪恋凡尘,留在此处,育有两子。劣子翼儿有幸,得诸位仙人相救,民女无以为报,请诸位仙人受我一拜。劣子素有灵性,只因民女执念,错留他在凡尘。民女斗胆,求仙人收下我儿,若仙人为难,大可将我儿随意送至任意一修真门派。民女手中有早年得的密卷,愿赠与仙人。” “母妃。”端木翼颤抖着声音喊道。 这人竟然就是端木翼的母亲,也就是不久前江洛云听到的,正和皇帝商量着如何拿端木翼换药的荣贵妃。 荣贵妃拿出了一卷羊皮纸,双手捧到了江洛云的面前。 在场这么多人,都是以夜玄凌为首的站姿,荣贵妃却将羊皮卷递到了江洛云面前,江洛云有些愣怔的看向夜玄凌。 夜玄凌难得认真地多看了一眼荣贵妃,而后对江洛云点了点头。 江洛云接过了那卷羊皮纸。 荣贵妃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去,同端木翼说话。 “你父皇因年老体衰,不幸仙逝。”荣贵妃说这句话时,目光中没有一丝哀色,就像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又向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坚强的决定,“遵先皇遗旨,善儿将不日继承皇位。翼儿,你……你,你之前与母妃说过,想要看看天下大好河山,此刻便是时候,去吧!” “母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不是想要我……” “去吧!”荣贵妃温柔而坚定地对端木翼道,“走了之后,前尘往事都与你无关,你不必回来看母妃,也不必应你兄长任何所求。人途、仙途,终归殊途。此前母妃误你,现在,母妃送你走该走的路。” 说完这句话,荣贵妃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又鞠了一躬。 就像来时一样,干净利落地带着所有的皇城军队,从容不迫地从国师府邸离开。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了保下自己的儿子,做了多少事,此刻又因为某种机缘,松下了一口气。 江洛云油然生起了一种崇敬之心。 “宫主,这个傻皇子怎么办?”明华用手戳了戳端木翼,问夜玄凌道。 端木翼此刻正望着自己远去的母妃,脑中还响着那八十一道丧钟,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有心力去参与关于自己未来的决定。 夜玄凌看了眼端木翼,带着点嫌弃的语气说:“让龙卫一起带走。这点小事还要问我?至于你,带着这个东西,回去好好查一查,这其间定有问题。”虽然不怎么管事,也不代表喜欢看见跳梁小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蹦跶。” “宫主……”明华直想哀嚎一声,审讯调查这种事,不属于他的专长啊,宫主分明是为难他。 “过来!”夜玄凌对着江洛云一招手。 江洛云乖乖地走到了夜玄凌身边,将还握在手里的,夜玄凌的剑捧了过去,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夜玄凌微蹙着眉,看着浑身上下,衣衫破烂的江洛云,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的剑,说道:“修为太差,有待磨炼。”还有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自从把江洛云放在身边,他身上的衣服就没能好好地完整地穿在身上,白海汀州之时已经狼狈不堪了,此刻也是不怎么雅观。 莫名其妙被批评了的江洛云有些蔫了,果然,在夜玄凌眼里,自己很笨的吧。 夜玄凌见江洛云因自己的话没有什么精神,于是伸出了手,揉了揉江洛云的头:“不过今天进步不小……”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人已经重新抬起了脑袋,好像被阳光照耀到的向日葵一般,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善表扬别人的夜玄凌,突然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怕给的阳光过于绚烂了,这人会熊熊燃烧起来。 果然……表扬不得的。 第58章 表个白 长安城中一片肃穆, 全然没有了花灯节时繁华的景象, 城中百姓人人自危, 谨言慎行。 皇上驾崩, 淮王登基称帝, 淮王之母荣贵妃也荣升为皇太后。然而新帝登基得过□□速, 且不说诸侯不服,就连淮王的几个兄弟, 都想在这件事上争上一争。这万里江山, 隐隐有些动荡不安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与江洛云一行人毫无关系, 他们的长安之行已经结束了。长安只是顺带,他们此行的目的,毕竟还是天鼎。 阳光正好, 车驾中的卧榻上, 江洛云正半躺着打盹。顶着“烈焰”这么霸气的名字的小火狸猫, 懒洋洋地趴在江洛云的肚子上,团成圆滚滚的一团小火焰。 小火狸猫最近又胖了, 在长安之时,为免小火狸猫的出现引起凡人的恐慌,所以它被关在了布了阵法的结界里。小火狸猫无处可去,只得每天窝在江洛云的房间里, 玩玩走马灯,吃掉花裳送来的所有食物, 包括江洛云的那一份。结果就是皮毛日渐肥厚了起来, 幸而江洛云也不嫌弃, 依旧抱着走。 然而江洛云不嫌弃,不代表夜玄凌不嫌弃。 夜玄凌一手支着下巴,正在看着犯懒的江洛云,空着的那只手搁在桌面上,这会儿看这只七级荒兽越活越像只家养的猫,简直有违他将它送给江洛云的初衷。他需要的是一只可以强大起来,能够保护江洛云的荒兽,看中的也是它的兽王血统,而不是给江洛云养一只只会吃喝卖萌的宠物。 空着的手指动了动,于是小火狸猫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到了半空中。 “咪——”小火狸猫惊怕地四只爪子在空中乱挥,企图抓住什么稳住自己,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夜玄凌淡淡地看着小火狸猫,说了两个字:“废物。”玄云宫从来不养废物的。 于是下一秒,小火狸猫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丢出了窗外,而后从半空中狠狠地坠落。 “喵——” 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了江洛云,他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急忙就扒着窗户要去救小火狸猫。 然而“碰”的一声,夜玄凌已经将窗户关上了。 “哥,哥,你不是说烈焰是我的吗?”江洛云着急地道。 “摔不死。”夜玄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火狸猫虽然没长翅膀,但天生能在空中踏步,是十大云骑之一。若是连这点本能都没有,还留着干嘛?” “烈焰还小呢。”江洛云听夜玄凌这么说,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但也还是有些担心的。希望龙卫能发现它,救它一把。 “不能惯着。”夜玄凌说道。 江洛云撇撇嘴,默默地嘀咕了一声:“要是你有个孩子,肯定是个严父。” 夜玄凌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你帮我生吗?” 江洛云哽了一下,眼睛开始乱转,而后支支吾吾地试图转移话题:“对……对了,刚才明华找你来着,是有什么事吗?” 在他们离开长安城之前,明华私下找夜玄凌汇报事情,这件事江洛云是不宜多问的,现在一时找不到话,就突然蹦了出来,倒也不指望夜玄凌会回答。 你就逃避吧,看你还能逃到几时。 “花花说,在我们去之前,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要杀了他,将那傻皇子带走。据花花所说,这两个蒙面人的实力在他之上。”夜玄凌觉得告诉江洛云也无妨,“然而当你挥剑破开结界之时,那两人突然停止进攻,匆匆忙忙离开了。” “不是我破的结界,那是你……”江洛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对!我的剑。”夜玄凌很自然地抓过江洛云的手,握在手上摩挲着,继续说道,“所以这人必然认得我的剑。那些修罗丹的出现,绝不是国师一人的手笔。” 江洛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夜玄凌牵过手,只是不至于这么的……暧昧。虽然两个人之间还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江洛云却觉得连夜玄凌呼吸都近在咫尺。 “哥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人应该认识哥。而且这些修罗丹也不知道是因何而来,被谁用了。要是不止国师一人会炼制修罗丹,还有其他人在别的地方也在炼制,那……”江洛云有些忧心地说,“那会不会也对哥不利?” 江洛云脑子里还有个崇元的神念,时时提醒着他,在上界有人想要主宰夜玄凌的命运,更是以这一整个世界为盘,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但凡此界有一些大的异动,江洛云必然是要担心是不是也是针对夜玄凌的一次阴谋。毕竟崇元可以看到的关于夜玄凌的命运,只是以夜玄凌为核心,书写他所遇到的大劫难的缩影,然而造成这些大劫难的阴谋,却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酝酿,并发酵成为毒瘤,随时可能发作,切断这个世界的灵脉。 夜玄凌自然不知道江洛云的苦恼,只觉得这人天生的软心肠,有人受苦他要愁,自己会不会受影响他更要愁。 夜玄凌将江洛云的手拉近了唇边,亲了亲:“无需多虑,万事有我。” 江洛云被这一亲吓了一跳:“大……大……大师兄。” “嗤……”夜玄凌了被江洛云这反应娱乐到了,有趣地发现,这人只要一紧张害羞,就会忍不住喊他“大师兄”。 “洛洛乖,大师兄疼你。”夜玄凌突然倾过身去,隔着半张桌子,在江洛云的唇角亲了一下。 “耍流氓是犯规的。”江洛云吓得跳了起来,一个不注意,脑袋直接撞到了车驾的顶端,忙捂着头喊了声,“哎哟。” 夜玄凌倒是没有动,看着江洛云上蹿下跳的样子,依旧保持着微微的笑意说道:“不用这么大反应,我又不会吃了你。” “吃……吃什么!”江洛云声色内荏地呛声道,“大师兄,兔子不吃窝边草的。” 夜玄凌唇角的微笑被压了下来:“你不乐意?还是想了一天依旧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呀!夜玄凌自己也根本没说清楚吧。 况且这一天忙着端了国师府邸,又备好行装准备离开长安城,哪有空思考……也不是,自己是要思考什么问题?夜玄凌看上自己是要让自己当床伴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比起这些问题,江洛云更不想看到夜玄凌不悦的表情。 “也不是不乐意。”江洛云没拦住自己,这句话就蹦出来了。 “那便是乐意了。”夜玄凌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当作江洛云已经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以后我若是亲近你,可不能再躲了。” 亲近……什么的。 “哥呀。”江洛云试图同夜玄凌讲道理,于是红着脸坐回了软塌上,挪着屁股朝夜玄凌的方向凑了凑,才说道,“你看,玄云宫那么多美人,男女都不缺,若是哥你……那什么,憋不住的话,其实也可以考虑……” “嗯?”夜玄凌轻哼了一声。 江洛云见夜玄凌眼神危险,连忙改说道:“我是说,如果哥是想找个那什么的对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若是……” “若是我想找的是道侣呢?”夜玄凌接过江洛云的话。 “那……那……”江洛云脑中闪过了无数张的脸,甚至有清羽的,然而却又觉得谁都配不上夜玄凌,在江洛云的心中,夜玄凌一直是最好的那一个。 “是你,不行吗?” 简单的五个字,让江洛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好像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了,不由得想跳给他看。 可是,我也配不上啊。 江洛云这样想着,也说出了口:“我修为不高,也不够聪明,还总是需要哥来救我。随便拧出一个都比我强。” “嗯。”夜玄凌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而且还是个不听劝告,总是卯足了劲儿往前冲的蠢货。” “也没有那么糟糕。”江洛云简直对自己在夜玄凌心中的形象绝望了。 “但是……”夜玄凌看着有点小委屈的江洛云,淡淡地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你,不行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陪在自己身边,不行吗? 夜玄凌微偏着头看他,那淡淡的表情中,隐隐有些落寞和期盼。 江洛云一向最怕看到夜玄凌哪怕一点点失落的表情,他的大师兄,应该是气焰嚣张,永远自信的扯着嘲讽的笑容,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 哪里还有什么不行的,江洛云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将所有令夜玄凌觉得不行的,都踩在脚下。 “行……行的。”江洛云傻乎乎地点了头。 这一点头,江洛云才发现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然而正要细想,却被夜玄凌突然露出的笑容晃花了眼,瞬间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 色令智昏,说的就是他了。 “咚、咚、咚” 正当夜玄凌又重新握住了江洛云的手,准备趁热打铁时。车驾的窗户突然被敲响了。 江洛云七手八脚的去开窗户。 窗外,明华将手中的那一团小火狸猫朝江洛云抛了过来:“你的火狸猫。好像被吓到了,一个劲儿在空中乱蹦跶,鸿渊那家伙不肯给你送过来,我就给你领回来了。怎么样,够义气吧。” 够义气!绝对的。 江洛云点点头,接好了受了点儿惊吓的小火狸猫。 下一秒,明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转过头去看自家宫主,宫主的眼神明晃晃的透露出四个字:你死定了。 “那……那啥,我先走了。”明华匆匆忙忙地说完,连滚带爬的从窗户口消失了,并且心中默默郁闷,自己最近到底是什么惹道宫主了,为什么宫主每次看见自己都想杀了自己一样。 江洛云忍不住笑了一下:兄长又吓人了。 “你还笑。”夜玄凌瞪了江洛云一眼。 江洛云忙收起了笑,像个好学生一样,端正坐好。 第59章 天然屏障 往西方走, 西方有辽阔的高原, 有高耸入天际的仙山云海。凡间传说, 西方有神明,神明不见得有, 但是修真门派云集倒是真的。 这儿灵气丰沛, 凡人稀少,引来了众多修真者,在此开山立派。为了防止凡人的随意闯入, 在修真者与凡人之间有一条山脉被留了出来, 成为了天然的屏障,这儿荒兽猖獗, 杂草重生, 树木无限制的随意滋长,也成了各大门派弟子的历练之地。 在到达极东的天鼎之前, 江洛云一行人要先越过这道天然的屏障,再穿过几个修真门派。 江洛云坐在一匹飞马上,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西方, 他的家在南方靠海的地方,离开了家之后,一路向北, 到了崇明山, 入了崇明宗之后, 就再也没怎么出去过。几次同师兄弟出去历练, 走的也不远, 对于西方的景色,江洛云还是充满了好奇的。 “喵喵……咪……” 小火狸猫烈焰也显得很兴奋,他站在飞马的头顶上,站直了身体,眼珠子四处乱看,甚至扒拉着爪子,企图在周边的树木上挠上一爪子。 由于这个山脉特殊的关系,飞马无法在上空飞行,只能走地上,从森林中穿梭而过。这座森林里,躲藏着种类繁多的荒兽,暂时看上去,都是些十分无害的小荒兽,体积看起来大多和小火狸猫差不多。 “烈焰的家是在这里吗?要不然怎么这么兴奋。”江洛云笑着道。 “不是啊!这只小火狸猫是北方的荒兽。”明华骑着另一匹飞马,跑到了江洛云旁边,同江洛云聊天,“火狸猫是群居的七级荒兽,当时那群荒兽企图攻击我们的商队,恰巧我和鸿渊在附近,就把那群荒兽都拿下了。这只小火狸猫是那群火狸猫的王留下的崽,我本想留着玩,后来被宫主要了去,没想到现在被你养了。” “咦?”江洛云惊讶地回头去看夜玄凌。这只小火狸猫是……夜玄凌的? 难怪当时风惜瑶信誓旦旦说自己代为照顾小火狸猫的,也难怪夜玄凌说如果自己想要,这只小火狸猫就是自己的。亏得他还一直在想,烈焰的原主人会不会来找自己讨要,原来烈焰早就被主人送给自己了啊! 夜玄凌扫了小火狸猫一眼,淡淡地说道:“早知道是这么个废物,当初直接扔了得了。” 小火狸猫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被抛弃的危机,正欢脱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烈焰不是废物,烈焰可聪明啦。”就像很多人类的铲屎官一样,江洛云深有一种“傻主人”的气场,“他还会喷火呢。烈焰,喷一个给大家看看。” 烈焰闻言“喵”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朝着旁边的一只野兔,呼的一下,喷出了一点零星的火焰,就像几乎要大着了的去火石一样,一个喷嚏就能打散了。 “看,烈焰刚刚学会的,厉害吧。”江洛云炫耀地说。 烈焰也高挺了小胸脯,得意地“喵喵喵”。 然而被那点零星的火焰喷到的野兔,因为被烧焦了一点皮毛,随即怒气冲冲地朝烈焰扑了过来,硬生生在烈焰身上咬了一口,引得烈焰“喵”的一声高叫,才有蹬着两条小短腿,飞速的跑掉了。 江洛云被烈焰的这副蠢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算是有点儿价值了。夜玄凌看着旁边笑得格外开心的人,暗想着,可以暂时不把这只小废物丢进锅里。 完全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的烈焰,正委屈地扒拉着自己被咬了的伤口,虽然不太痛,但是被一只只有二级的小荒兽欺负,实在是丢脸丢大了。 往后的路,烈焰踏着四肢肉脚,跟在飞马旁边,一路情绪都有些低落,任凭江洛云怎么逗它都不肯笑。 同样没什么笑容的还有跟在一旁的端木翼。 他还没找好自己的定位,在这个队伍里,只有江洛云和明华会主动找自己说话,而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个男人却一直无视自己,到现在,端木翼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十分冷傲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龙卫们管他叫“主子”,江洛云管他叫“哥”,而鸿渊和明华则更多时候称之为“宫主”。 打从第一次见面,端木翼就觉得,这是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这种人一般身居高位,而且是无需仰人鼻息的那种高度。端木翼猜测着,这人在修真界的地位应该不低。 在端木翼发现,自己体内确实有一股气,这股气就算自己不得其法,无法运作,也能够自行运转,甚至逐渐深厚起来,他就知道,自己无可避免地要走上修真这条路。从明华和江洛云的语气中,端木翼猜测自己应该拥有一种难得的体质,往后大有可为。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能够留下来,而不是被送到其他门派去? 在端木翼向看起来比较好相处的江洛云提了这个要求之后,江洛云并没有热情的答应下来,反而表现得有些为难。倒不是江洛云不喜欢端木翼这个人,而是因为江洛云在和鸿渊、明华商量完后发现,端木翼的特殊体质,玄云宫里只有两个人可能有办法解决,一个是还在玄云宫中,那个通晓各种修真心法秘籍的诛魔殿诛魔老祖,另外一个,就是同样玩转了五行阵法的夜玄凌。相比之下,自然是夜玄凌更适合了。 然而夜玄凌不喜欢端木翼。 端木翼无需询问,就能感受到那种不喜欢。或者也不能说不喜欢,应该说,夜玄凌的眼里并没有端木翼这个人的存在,端木翼就好比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只不过答应了花花草草的主人,准备给这棵草挪个窝。 端木翼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想拜夜玄凌为师,老实说,他对这种睥睨苍生的人有些抵触心里,但是如果能因此待在梦中情人身边,也还能聊以慰藉自己背井离乡的心情。 可能是抱了这样的想法,那个男人才更加不想理会自己吧。也只有江洛云傻傻的没看出来,他的那个“哥”,可是用一种看待重要所有物的眼光,紧紧地看着江洛云。 队伍走着走着,夜玄凌突然望着某处,紧接着,突然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哥,你去哪儿?”江洛云对着夜玄凌突然消失的地方忙问。 刚问完话,夜玄凌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敞开了窗户的车驾中,手里还多了一颗果子。 夜玄凌将手中的果子抛了抛,成功地引来了江洛云的注意力。 “赤炎果!”江洛云感叹道。之前在玄云宫时,夜玄凌给过自己一袋,没几天就被自己吃完了。现在看见了,觉得口中的分泌物都增多了。 “想要吗?”夜玄凌支着下巴,侧着头,问江洛云。 江洛云猛点头:想,当然想,再多几颗也不嫌弃的。 然而下一刻,夜玄凌拿起赤炎果,咬了一口,吃了下去,淡笑地对江洛云说:“想要,就自己来取吧。” 被夜玄凌耍了的江洛云马上问道:“这儿哪里还有赤炎果?”没有人能够阻挡吃货对食物的热情。 此刻,飞马带着众人转过了一排树木隔离起来的弯道,而后面前出现了一片宽敞的空地,空地的那一头,是一座被削尖了的巨峰。 峰顶上,远远可以看见几只巨鹰在盘旋飞舞,那锐利的爪子,和敏锐的鹰眼,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江洛云咽了咽口水,有些为难地道:“虽然赤炎果很好吃,但是这山峰未免也太高了些,怎么才能上去取呢?” 这赤炎果通常生长在悬崖之巅,且数量极少,周围伴生着赤炎鹰群。这些赤炎鹰凶狠无比,几乎每一只成年的赤炎鹰都相当于一名元婴期修士,想吃个赤炎果,要对上一群凶残的元婴期高手,里面甚至还可能藏着一两个化虚期的,江洛云只能望而止步。 夜玄凌将口中的赤炎果咽下,觉得要么是自己表达有误,要么就是自己这个答应了做自己道侣的师弟,可能觉得道侣就是和管家差不多的职位,丝毫没有任何相关的联想。比如说,走进车驾中,朝自己讨一个,或者……从自己嘴里分一口? “想上去试试吗?”夜玄凌说道,“虽然赤炎鹰属于巅峰期的五级荒兽,但毕竟不如人聪明,若是用法得当,未尝不可能从他们手中夺取食物。” 江洛云有些心动,在他答应了夜玄凌做他的道侣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自己需要更强大的实力,虽然不能与夜玄凌比肩,但如果能够一点一点的进步的话,起码能看见希望的不是吗? 江洛云这样想着,忍不住去看夜玄凌的手:他想同夜玄凌借那把剑呀。 “不借。”夜玄凌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回绝了,他说道,“你可以带着那只小废物一起去,毕竟也是只七级荒兽,被一群五级荒兽碾压也太难看了些。” 被点名的小火狸猫烈焰无辜地抬着头看夜玄凌。 江洛云有点儿惨不忍睹地看着那只只会卖萌的,据说有七级的小荒兽。 江洛云心想着,反正夜玄凌在这,也不会让自己就挂在这里的,于是鼓足了勇气,抱起了小火狸猫,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说道:“走吧。” “莫急。”夜玄凌拦下了江洛云,对旁边的花裳说道,“去取那件衣裳,顺便拿把剑来。” “是。”花裳领了命,去后面的储物空间中翻找,一会儿,拿出了一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白色长袍,和一把一样平凡无奇的剑来。 江洛云疑惑地看着。 夜玄凌亲自取了那件白色长袍,走了过来,为江洛云穿上。 江洛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受了夜玄凌的服务,待衣服穿上了,就察觉出不同来了。虽说对于修真者来说,衣裳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件长袍穿在身上,真的是轻巧如云,几乎没有一丝重量。再察觉不出不同来,就是自己傻了。 夜玄凌握住了江洛云的长发,将之从长袍中整理出来,又替江洛云整理好了领口。略带着挑剔的目光,从头到脚梭巡了一遍,才勉强的点点头道:“丑是丑了点,但起码耐用。”不用再见江洛云狼狈的衣衫不整的归来。如果换个地方衣衫不整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哥,这是?”江洛云好奇地抓着身上这件衣服的袖口来回看。 “上好的云卷制成的。”花裳见主子没有解释的意思,微笑着说道,“这云卷难得,总共结出的丝也只能制成这么一件完整的袍子来,虽然样式普通,关键时候却是可以保命的。”就算是以夜玄凌的实力,有这件衣服在,也可以接下一剑,完全就是一件天级的法宝。 多的,花裳见夜玄凌不说,自己也就不在插嘴了。 “这……”江洛云有些犹豫。 “给你就穿着。”夜玄凌捏了捏江洛云的脸,“跟我还客气什么。” 被捏得有些疼的江洛云忙从夜玄凌手中拯救了自己的脸,又拿起了花裳递过来的剑,确认了这真的是一把普通的剑,才对夜玄凌道:“那哥,我去试试了。” “嗯,去吧。”夜玄凌搓了搓刚刚捏了江洛云脸的两根手指,觉得手感还不错。 江洛云咧着嘴一笑,就带着小火狸猫,踏着纵云梯,就往赤炎鹰群里冲。 “是不是鲁莽了点儿?”鸿渊惊讶地开口,“你没告诉他……” 夜玄凌扫了鸿渊一眼,大有“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架势。 第60章 溜鹰 江洛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烟, 感觉像是淋了一场流星火雨, 都快被烤熟了。 前几日手握夜玄凌的那把剑,驭起风来, 疾风烈火打起来特别痛快, 现在让自己感受了一把, 顿时觉得苦不可言。那些赤炎鹰羽毛可以挥出带火的风来,铺天盖地地朝江洛云而来,简直要了他的小命。倒是身上那件看着十分普通的衣服,依旧冰冰凉凉的穿在身上,丝毫也没被烧毁的迹象。 江洛云灰头土脸的归来,那群赤炎鹰也不追,守着赤炎果, 对着江洛云发出嘲笑的叫声。 花裳笑盈盈地, 将原本给夜玄凌泡的茶递了过去。江洛云结过茶水, 对花裳感激到底点点头, 一口喝了,又扛着那把破剑, 踩着纵云梯, 准备再来一战。 这些赤炎鹰, 你朝着赤炎果靠近, 它们就对你围追堵截,你若是跑远了, 它们就绕回去守着赤炎果。江洛云几次陷进僵局里, 终于稍微摸清了一点儿规律, 至少那些烈火的尾巴尖儿也碰不着他了。 众人抬眼朝山峰上看,就只见一群赤炎鹰雄赳赳气昂昂地追在灰头土脸得看不见原形的江洛云后面跑,小火狸猫跟着“喵喵”叫着也跟着跑,江洛云仗着自己驭风技巧娴熟,在整个空中溜着赤炎鹰群,那群赤炎鹰抓不到江洛云,江洛云也抢不到赤炎果,倒成了一场空中的追逐戏。 和夜玄凌一起搬着软椅,悠闲地坐在森林出口处看戏的鸿渊,都觉得不忍直视,不禁问道:“他为什么就没想过偷袭呢。”莽莽撞撞地就奔着赤炎果去了,要不是那件云卷袍在身,这人早就被烤焦了。夜玄凌也是有意思,一大群人就等在这里,看江洛云斗鹰。 江洛云猛转弯的时候,一个急刹,差点从空中掉下来,而后踉跄着,一点也不潇洒地转了个方向继续溜鹰。 夜玄凌望着江洛云一贯狼狈的背影,目光不似平时那般冰冷,多了一点柔和:“不是没想过,是不喜欢。”江洛云是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从来不是会耍滑头的那一种人,甚至可以说,虽然学了点儿为人处世的圆滑,但骨子里依旧有着一种天真,觉得世界都应该充满阳光充满爱,对人心不怎么设防的那种。 “你还记得,崇元的沐阳花吗?”夜玄凌问鸿渊。 “记得,那老家伙不知从哪弄来了几颗种子,说是找个心怀坦荡的人去养,才有可能开花,见谁都想送上几颗,我还是他徒弟那会儿,他就时常这么做,后来听说把这习惯带到了崇明宗里。可惜的是,我还真没见过沐阳花开花的样子,最多也只见过花苞。”鸿渊轻笑着道。 “我见过。”夜玄凌说道,“崇元以为那是我种出来的,为此赏了我不少好东西。” “不是你种的?莫非是……”鸿渊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转向了江洛云。 夜玄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洛云喜欢灵植,夜玄凌素来知道崇元所谓的沐阳花都是见谁就送的,当时他得了几株,就顺手丢给了江洛云。江洛云就兴高采烈地拿去种了起来。这沐阳草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功效,养起来倒是比其他的花草要费心得多。每日太阳出来时,要将之移至室外,傍晚时移入室内。一天要浇三次水,每次只能一小杯。期间不得运用任何催生的法术。看顾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才能结出花苞来。然而要让花苞开花,又需要每天早晚多加三种养料,细心维护,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开出并没有什么用的沐阳花来。 若是真有人想讨好崇元,大可花钱找人专职来种,或是遇上心性坚定的,也未尝不能做到。然而奇怪的是,崇元撒出去了无数的种子,却没有人能给他带回一盆花来,就好像那“心怀坦荡之人”的说法,并非是个玩笑似的。 那天,江洛云却给不怎么喜欢花的夜玄凌,捧来了一盆洁白如云的花来,和他说沐阳花开花了,让他送给掌门。 夜玄凌见到那盆团团开放,结成一簇的小花时,难得的心情不错,便留下了花来。有一次崇元有事来找他,进门就看见了沐阳花,一下子有些恍惚又有几分欣喜,似乎参悟透了什么,突然转身离去,而后听说掌门心境又有了突破,不由分说地赏了夜玄凌许多东西。 夜玄凌也没要,后来一咕噜儿往江洛云怀里一扔,换来了那蠢货一脸的感动,简直恨不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顿觉得十分好笑。后来,妖族一战,再回来时,连那盆开得很好的沐阳花也枯萎了,夜玄凌也更加不待见那些开得绚烂却不能亘远的花朵。 现在江洛云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蹦跶,夜玄凌就有了些许耐心,从那些灰暗不堪的岁月里,翻找出一点稍微光鲜的记忆来,那些曾经觉得无趣的画面,此刻一点点的翻出来,就好像生命里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虽然不怎么明亮,巍颤颤地仿佛要熄灭,却硬生生地梗在回忆之中,顽强地企图提醒他,还会有一些稍微值得期待的惊喜。 “吼!” 被追得不耐烦的小火狸猫终于发威了,他站在江洛云的肩膀上,朝着那些赤炎鹰张开了嘴,吐出了一口火焰来。 然而那口火焰又细又小,被那赤炎鹰的翅膀一闪,若不是江洛云闪得快,能烧了江洛云的头发,简直就像来搞笑的一样。 “噗哈哈哈……”明华不客气地发出了嘲笑声。 “咪——”小火狸猫耳朵尖,很快的听到了明华的嘲笑声,愤怒地在江洛云的肩膀上躬起了身子,所有的毛发都直立了起来,随即,全身所有的骨骼就好像抽长开来一样,整只都变大了一圈,四只肉脚上长出了锋利的长爪子。 江洛云惊讶地看着变得有点凶残的小火狸猫从自己的肩膀跳了下来,稳稳踩在半空中,高扬着爪子,划出一道火焰,挠伤了跑在最前面的赤炎鹰,在赤炎鹰攻过来时灵巧的躲开,又“吼”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道极大的火焰。 那只领头的赤炎鹰嘶鸣着散开,更多的赤炎鹰朝着小火狸猫飞去。 “快跑啊,烈焰!”嚣张了一把的烈焰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战果,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往江洛云的方向跑。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啊。”鸿渊感慨着笑道。霸气的时候是挺霸气的,该怂的时候,也是怂得毫不迟疑。 “主上,有天鼎的消息。 ” 这时,龙宇走了过来,向夜玄凌行礼。在夜玄凌示意他开口之后,才开始汇报。 “依主上的吩咐,查了一下天鼎最近的消息,天鼎诸家近期并无异动,夜海家自从上次主子来过之后,就一直一蹶不振,最近似乎从打击中稍微缓过气来,不过依旧深居简出。” “无异动?”鸿渊挑了挑眉,一脸不信地说道,“以夜海家那种稍微有点实力,就想用鼻孔看人的性格,哪怕被打压道尘埃里,也能化身为蛀虫,不膈应你一下都不舒服的家族,竟然在缓过一口气来后,竟然还毫无异动?” 当时若不是夜玄凌受自身血脉中的诅咒所限制,早就将整个夜海家斩草除根了,哪还有可能留此祸患。 鸿渊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玄凌依旧看着江洛云的方向,并不说话。 龙宇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疏漏的地方,于是开口想替自己辩解一句。 然而在龙宇开口之前,夜玄凌已经举起了一只手,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龙宇愣了一下,想着是要告罪还是要退下,而后耳边传来了少男少女的谈笑声,这才意识到,是有人靠近了。 龙宇鞠躬退下,尽一名侍卫的责任,去前方准备拦人。 远远的,两男两女乘坐着四头四级荒兽剑齿虎慢慢的靠近了,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粉色裙子的十七八岁,水灵灵的少女。 “吾主在此,请诸位绕道。”几名龙卫拦住了来人。 “你家主子是谁啊,这么霸道。”为首的少女不服气地呛声,“这儿是荒区,就算是鸿盟主来了,也不敢拦着不让过。” 龙卫们当然不知道鸿盟主是哪根葱:“请诸位绕道。” “你!”少女撩起袖子,就准备用拳头让这些人好好说话。 “师妹。”少女身旁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年拦住了她,“掌门有言在先,不得在外生事。” “是啊,师妹,你就听三师兄的吧。”另外两人也跟着劝道。能在荒区随意来去的,必然是不能惹的。 “你们好生无聊。”少女显然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些中规中矩的师兄妹,于是冷哼了一声,“绕道就绕道,哼。” 正当几人准备换个方向走时,那边一声大喊声传来。 “快,都闪开。”江洛云大喊了一声,迅速地朝着地面飞速俯冲了下来,恰朝着少女的方向而来。 那少女吓了一跳,身下的坐骑也受了后面追来的赤炎鹰的惊吓,撩起了前爪,差点将少女从背上甩了下来。 幸而江洛云眼明手快,落地之前已经抓住了要摔倒的少女,迅速地将人稳稳地拦腰揽住,这才有惊无险地站在了地上。 原来是江洛云饶了那些赤炎鹰半天,发现手中的那把破剑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来,见烈焰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喷着火,瞬间起了主意:没有师兄那把带着火的剑,自己可以造啊! 于是“蠢货”江洛云和“废物”烈焰合作了一把,手持长剑,纵起长风,又卷起了烈焰的火焰,江洛云脚下生风,踏出剑阵,瞬间一片火海朝着那群赤炎鹰汹涌而去。 威力虽然没有之前对付国师时那么大,却也算是燎了那群赤炎鹰一把,江洛云趁机打了个转,抓起几颗赤炎果就跑,那些赤炎鹰回过神来追他。 捅了马蜂窝的江洛云毫无节操地决定向大师兄求助。 于是一路狂奔了下来,专挑夜玄凌的身后躲,这一躲,抢来的赤炎果掉了一地,并且险些撞了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女。 夜玄凌也没让江洛云失望,一道掌风甩出—— 所有追来的赤炎鹰群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先是原地不动,而后全部向后仰去,倒在地上。 挥完掌的夜玄凌一回头,就见江洛云正揽着一名少女站在不远处,也不放开,正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些赤炎鹰:“不会被打死了吧?”据清羽之前所说,这世界上的赤炎鹰和赤炎果已经数量不多了,死一只少一只,罪过可就大了。 “嗯?”夜玄凌也不动,冷冷地哼了一声。 在江洛云领悟过来之前,已经被身边的少女扇了一个耳光过来。 “流氓!”那少女尖叫着,挣脱了江洛云的怀抱,躲到了师兄妹的后面去。 第一次被冠以“流氓”这个称呼,还被女生打了一巴掌的江洛云有点懵。 夜玄凌见江洛云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拦着,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我是怕你摔倒才扶你一把的,并不是故意的。如果冒犯到了,那实在抱歉。”江洛云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于是转过头去对少女说。 那少女多看了江洛云一眼,见江洛云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有点儿相信了:“那……你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江洛云觉得这女孩子挺好说话的,于是笑着道:“嗯,对不起。” 于是少女点了点头,决定不与江洛云计较,并开始对江洛云起了好奇心。 然而还没等少女发问,江洛云取得了原谅,忙跑去和刚刚匆匆一闪,还没来得及看清的男人说话。 “哥。”江洛云乖乖地跑到夜玄凌身边,“谢谢哥救我。那些赤炎鹰……” “死不了。”夜玄凌冷冷地道,“倒是你,艳福不浅啊。” 被“艳福不浅”四个字敲了一闷棍的江洛云怔了一下,暗道要糟,忙笑着道:“嗯,哥最好看了。” 夜玄凌倒是被江洛云突如其来的无耻行径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敲了一下江洛云的头。 见危机解除,江洛云忙将龙卫帮忙捡起来的,刚刚摘的赤炎果,挑了一颗最大的放夜玄凌手里:“这是我第一次摘到赤炎果,哥,你尝尝看。” 说完,用满心期待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夜玄凌。 夜玄凌透过江洛云的眼眸看到了自己,就好像,这人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一样。 顿时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 第61章 什么是道侣 夜玄凌接过赤炎果, 吃了一口, 勉强点了下头:“还行。” 江洛云满意了,笑着抓着夜玄凌,让他坐下:“哥, 坐。我去问问……” 也不说问什么,就又跑向那几个少男少女。夜玄凌盯着手中的赤炎果, 似乎并没有咬下第二口的打算,且目光还有那么一点凶。 “是不是突然发现, 这果子吃起来是酸的?”鸿渊嘲笑地道。 “咦?酸吗?”明华好奇地探过来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问江洛云, “洛云, 我可以吃一个吗?” “可以的。”江洛云远远地回了一句。 然而明华刚要拿起一颗赤炎果, 就感受到了自家宫主只针对他一人的威压,瞬间就被压趴下了。 “你自己不吃, 还不准别人吃吗?”明华嗷嗷叫着, “能不能对娇花稍微温柔点, 洛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不小心终于戳中真相的明华发现自家宫主并不打算放他起来, 于是只能无奈地爬在地面上装死。心中略觉得宫主有些偏心, 每次鸿渊对他冷嘲热讽的都没事,怎么自己只是想和江洛云玩, 就被嫌弃了呢。 江洛云已经来到了四人面前, 另外三人倒是急着走, 奈何那打了江洛云一巴掌的少女还在好奇地张望, 并且有些欲言又止。 见江洛云来了, 忙和他招了招手:“你这人看着挺有趣的,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婉灵,你可以叫我婉婉。” “我叫江洛云。”江洛云笑着回复道,“看你还没走,是有什么事吗?” 崇元的神念说过,有人想用白海汀州的幻心石,扰乱夜玄凌的心智,用天鼎的天心石,断其四肢。越是靠近天鼎,江洛云的心中越是不安。崇元无法很具体的说清楚对方会用什么方法。但若是要困住夜玄凌,利用幻心石所谋已然不成,一块放在天鼎夜海家数千年,且夜玄凌也已经见过数次的天心石,又能拿夜玄凌怎么呢?崇元和江洛云一致觉得,对付定然是借助了外物。 江洛云现在一心想打听清楚,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是啊。”婉灵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哼道,“虽然你们拦了本姑娘的路,你刚刚又不小心轻薄了本姑娘,但本姑娘有肚量,也不想与你计较。我还没走,是看你也不像是坏人,想给你们点警告。” “怎么了?”江洛云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耐心地听他说话。 “这儿是荒区,荒区一向各行各道,谁也不准拦路,就算是天鼎峰上的人来了,也是一样的。你们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婉灵说道,“我要奉劝你们的是,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最近不要来天鼎这边,荒区也一样。近来荒区常有人失踪,若不是我偷跑,我爹也是不准我来的。据说天鼎最近会有大事发生,天鼎各门派已经组成了联盟,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有人失踪?”江洛云好奇的问,“是不是失踪的都是一些修士。” “是啦,我偷偷听我爹和叔伯们说做这件事的是个法力高强的魔族,这次可能是想来偷……” “师妹!”在婉灵身后的那名少年忙提醒了一声。 婉灵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不自觉地对着面前的少年说太多了,忙道:“哎呀,总之,你们快走吧,过阵子再来天鼎,要是有缘分的话,你可以来小东山找我玩,我爹是小东山的掌门人。” 婉灵说完,不由分说地朝江洛云摆了摆手:“我走了,东区也别去啊,我们刚刚路过东区,不知道谁在那里挖矿,挖出了一堆土,也不知道现在处理了没。” 那四个少男少女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江洛云也不知道得了这些消息有用没用,见那几人走了,就回去夜玄凌身边。 夜玄凌手中还拿着赤炎果,而明华还趴在地上没起来,鸿渊这会儿见江洛云过来了,站起了身来,朝着龙宇那边走去,不知道低声吩咐了什么,就有几名龙卫先行离开了。 “明华?”江洛云显然不怎么明白为什么明华会趴在地上。 “大概是觉得地上凉快吧。”花裳端着一盆水,笑着走过来,“花花一向比较喜欢亲近大自然。” 江洛云对这只花妖的行为模式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见花裳把那盆水放在一旁,帕子沾试了才递给自己,江洛云有些莫名所以。 花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掏出一把镜子来,塞到江洛云手中。 江洛云拿起镜子一照,顿时吓了一跳:镜子里那满脸黑灰的人是谁?简直像是抹了千年灶灰。 江洛云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用这副模样,盯着让夜玄凌吃果子,难怪夜玄凌只勉强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江洛云忙将镜子还给了花裳,接过帕子把脸洗干净,顺带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头发。 “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这副模样适才可能唐突了佳人?”夜玄凌在一旁淡淡地说。 江洛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已经洗干净的脸上啥时间全写满了问号。 夜玄凌微蹙着眉,有些粗暴地抓住了江洛云的手:“你此前刚刚答应过我什么吗?” 答应过什么?江洛云忙仔细斟酌,感觉若是说错了,自己可能会收获一只会喷火的大师兄。 思来想去,若说最近一件算得上比较大的事情,那应该是—— “要做你的道侣?”江洛云猜测地道。 什么?宫主大人原来是抱了这样的心思?而江洛云竟然还……同意了?宫主大人这种变态江洛云也敢要!还趴在两人脚边的明华已经惊讶地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会被宫主大人灭口。 “那你可曾明白道侣的含义?”夜玄凌步步紧逼。 “那个,就是……”江洛云有点羞涩又难以启齿地道,“应该就像凡人的夫妻一样吧,相敬如宾,嗯……还有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一起分担。不管是生是死,都永不分离。” 不管是生是死,都永不分离。 美好得像梦境一样,这个人一向说到,就会努力做到的。 “不止是如此。”夜玄凌伸手,摸着江洛云的脸,认认真真,甚至有点凶地看着江洛云,“道侣还需要你的眼中、心中,永远只能有我一个人,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我重要。明白吗?”只是相敬如宾,只是陪在身边,他也还是不知足,他心中的黑洞巨大,空荡荡地没有着落,急需塞进一个完整的江洛云,才能稍微填满一些。 宫主大人,你这是在坑人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修真界的道侣互相坑害的也不在少数,什么时候有这一条了。明华挠着地板,默默地吐槽。虽然宫主大人早就把威压撤了,全身心地看着江洛云,但是他不敢动啊,没有威压也得好好趴着。 “一直只有你啊。”江洛云有些傻乎乎地回答道,想了想,又肯定的补充道,“任何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夜玄凌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就算这人说的是假话,也足够在自己的心中照进一束光来,然而总觉得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情,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所以我要努力一点。”江洛云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修为太弱了,你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江洛云一副充满斗志的模样,夜玄凌觉得自己应该觉得满足了,然而内心却依旧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我不需要你努力。”夜玄凌觉得这人真是蠢的,自己喜欢这样的人,大概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我需要的是你在我怀里,我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分走你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夜玄凌说不出“爱”这个字,毕竟他在漫长的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然而江洛云不在尘世之时,他渴求这人重新活过来,当他真的重新活过来,他又迫切地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边,而当他承诺了陪伴,夜玄凌又渴求更多、更多……**如同填不满的沟壑,甚至越来越深,有时候他觉得,就算把江洛云揉碎了塞进去,都还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江洛云不明所以地看着夜玄凌。 “真傻。”夜玄凌勾了勾唇,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江洛云,他将江洛云拉进了怀抱里,抱了满怀,“哪里轮得到你来保护我,你当我死了吗?” 这怀抱有点紧,紧得江洛云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并不想挣开。 “听不明白吗?以后别盯着别的女人看,男的也不行。若是你敢多看谁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珠子。若是再让谁的手摸你的脸,我就把他的手剁了喂烈焰。”夜玄凌冷冷地认真地说。 被点名的烈焰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大……大师兄,不能这么凶残……唔?”江洛云紧张地想阻止,却被夜玄凌抱紧吻了。 这个吻完全不像之前那个那么温柔,更像是第一次被亲的时候,在白海汀州的那个幻境里,自己因为闯进了夜玄凌的梦境,被突如其来的吻了,就好像有人努力收敛起来的残暴性子不小心被放出了一角来。 明华将自己的脸都趴到了地上,他有点怀疑宫主大人是不是故意的,总之现在自己完全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见了不该见的,被挖了眼珠子。 夜玄凌突然一个打弯,将江洛云拦腰抱了起来,那头,花裳已经低眉顺眼地拉开了车驾的帘子,让夜玄凌将人抱进去。 明华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远远地朝着假装自己在看风景的鸿渊那边递了一个哀怨的眼神。 这人一定是知道的,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要不为什么每次宫主和江洛云独处时,有什么事就怂恿自己去,自己却不去。难怪之前宫主那么多次都想捏死自己,根本就是自己扰了他的好事。 这下好了,宫主大人自暴自弃,决定当着他们的面对江洛云下手,宣告所有权了。 就说嘛,遮遮掩掩的哪里像宫主大人的风格,宫主大人想做什么,从来都是大张旗鼓,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就做了。之前压根儿就是掩着本性,怕吓到江洛云吧,所以自己才一直没想清楚。 还有花裳。 明华想给花裳也递过去一个哀怨的眼神,却见花裳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哟,差点忘了,这也是个不能惹的。 第62章 到达天鼎 江洛云有点乱糟糟地整个瘫倒在夜玄凌的怀里, 头靠着夜玄凌的胸口, 发带早被扯断了,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衣衫更是半敞开着,被夜玄凌抱着。反倒是夜玄凌自己,依旧衣衫齐整,虽然一如平日里的懒懒散散,却不至于像他一样——衣服连同整个人都被揉皱了。 江洛云默默自己发烫的脸, 对于“道侣”二字,算是有了全新的认识。虽然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这样或那样……但他以为, 大师兄只是需要个陪伴, 也不是太想…… 虽然也没做到最后。 江洛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在遗憾。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自然也会有需求, 只不过没想过会跟另一名男子……不过,如果这名男子是大师兄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若是换成别的什么人, 那是铁定不成的。 夜玄凌见江洛云的脸红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不由地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地在他脸上摩挲着:“在想什么呢?” 近在耳旁的问话, 气息拂在耳廓上, 痒痒的。 江洛云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明亮的双眼还带着点雾气,就这么偏头看着夜玄凌:“想你呢。” 夜玄凌双眼微微眯起:自己并不打算在外面就这么轻易地要了他, 不过如果江洛云还继续撩拨的话, 那可就不一定了。 “哥现在身在人界, 境界被压制到只有元婴期。虽说也不是像我这么没用的元婴期,但是若在天鼎对上法力高深之人,会不会有麻烦?”这一路来,江洛云只知道夜玄凌想去天鼎夜海家做个了结,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了结。只是取走天心石,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想法。元婴期的修为,加上夜玄凌已然是灵虚期的心境,对付元婴期以上两个大境界的人或许没有问题,但若是有其他别的什么人呢? 江洛云十分在意刚才那位叫婉灵的姑娘所说的,天鼎各门派已经组成了联盟。不管是什么地方,各门各派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莫顾他人瓦上霜,是什么人或事,值得这些门派组成联盟?他们想对付谁?那些在荒区失踪了的修士,是不是也有可能遭遇的,像他们在长安城遇到的那样,有人抓他们去炼修罗丹?这些修罗丹最终都向哪里去了? 江洛云不得不多想,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可能有关联的事情。他十分在意崇元的神念所说的,有人要利用天心石,断夜玄凌的四肢。谁也不该妄图决定别人的命运,当这被算计的人是夜玄凌的时候,他一定是竭尽全力守护的。 “操不完的闲心。”夜玄凌轻哼了一声,原本在江洛云脸上轻轻抚摸的手指,直接拧起了他脸上的肉,轻轻地扯了扯,“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江洛云笑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自信又张扬的夜玄凌,就好像很早以前在江南、在崇明宗,遇见的都是被扼制了本性,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稳重,少年老成的夜玄凌。而如今这个,鲜活而明亮,或得肆意洒脱。也许上苍让他错过的这一百年,就是为了让他能参与到能够靠近这样的夜玄凌的生命。若是百年前自己没死,也不知道今日他们,能不能在一个车驾里坐着聊天——诶,他真的没有想那些不纯洁的事情的。 “还是要小心一点儿的。”江洛云还是忍不住又提醒道。 “洛洛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什么消息吗?”夜玄凌问。 “也……没有啦。”江洛云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坦白的心情,回道,“就是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总觉得有点不安,就更担心你的安危了。” 夜玄凌改为摸了摸他的头,又将人抱住:“那你就好好看着我。” 江洛云觉得心里甜甜的,抬起头,在夜玄凌唇角亲了亲,应道:“好。” 扭扭捏捏不是他的个性,既然答应了夜玄凌,要做他的道侣,那……就大大方方的。反正……反正自己也挺喜欢夜玄凌的,或者,比喜欢还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那一个突如其来的主动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却神奇地让不怎么喜欢笑的夜玄凌,瞬间微微地扬了起来。 不怎么纯情的明华已经挤眉弄眼地,在脑中勾画出了无数种宫主大人与亲亲弟弟亲亲我我的画面,并以一种荡漾的笑,向鸿渊传递信息。 鸿渊难得出声警告:“你想如何想象宫主不要紧,若是不小心想多了那一位……” 明华连忙停住了脑中无谓的幻想,赶紧捂住了鸿渊的嘴:“哎,你别乱说,我哪敢啊!”被一位宫主大人在“忙”就可以乱说话,宫主大人若是想听到或感知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到时候,自己大概真的要被流放的。 倒是一路跟着他们的端木翼神色十分复杂,荣贵妃将他托付给江洛云,而江洛云也点头应了的时候,他是想过某些可能性的。然而现在,有求于人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资本去争上一争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江洛云,不管从长相到性格,都完全符合自己以前对于以后爱人的构想,虽然是个男的。 尽管众人各怀心思,一行人的车驾,还是稳稳的来到了天鼎。这一路上虽然走的匆忙,却多少的引起了四方的关注,在这个并不大的地方,大家对于生面孔都十分敏感,何况是这样不打上门派旗子、不知来路的,不仅要排除,更要偷偷调查起来。 然而夜玄凌一行人,在领导者无所畏惧的态度影响下,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伪装成其他门派,就这么大喇喇地来到了天鼎。 令江洛云意外的是,天鼎竟然也有夜玄凌的行宫。那座行宫就建在天鼎最高的山峰——天鼎峰——之上。半山腰,就是天鼎实力最强大的天鼎宗坐落的地方。据花裳说,原本天鼎峰之巅也是属于天鼎宗的。后来夜玄凌觉得这里最容易看清整个天鼎,于是就强行将山巅霸占了下来。 还真是霸道啊! 江洛云不由地感慨着,默默地同情了一把天鼎宗的修士们。 原本住的好好的家,突然来了个入侵者,说这方房子我喜欢,然后就硬生生的讨了去。江洛云想,任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肚量,住的好好的家说不要就不要了。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不满意都只能咽回去。 在众人于天鼎峰山巅落脚之后,江洛云独自来到院子里,将储物空间中的一些灵植放出来晒太阳时,远远地看见了几个穿着同样颜色的深蓝色袍子的,学生模样的人。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两人已经惊叫着往山下跑。 “峰顶竟然有人?掌门!掌门!”那两人边跑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峰顶上来客人了。” 也亏得他说的是“客人”,若说的是入侵者,那估计这人走不到半山腰,就会被某个龙卫顺手就解决了。 江洛云心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还算太平,并未遇见什么人接近他们。 后来有一次,江洛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才知道,这一路上,光是针对夜玄凌的暗杀令都不止一条。而这些麻烦事,都在上达天听之前,就被龙卫偷偷地打跑了。 现在见那个明显是天鼎宗弟子的人,在报告了该掌门之后,也不知道会被怎么看待。是外来入侵者?还是友好的新邻居? 在江洛云摆弄着花花草草,猜测着天鼎宗掌门会选择将他们看作入侵者。 然而令江洛云意外的是,那掌门竟然亲自来了,却是来迎客的。 鼻子两侧留着两撇小胡子,那掌门整个人都透着股精明干练,而且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和江洛云脑中掌门人应有的样子完全不一致。 江洛云心目中的掌门,应该是崇元这样的,严谨端正、不怒自威。或者像厉剑宗厉无敌那样的,莫邪剑在手,浑身上下都透着霸气。再不济,也应该像神剑宗掌门那样的,永远端着臭脾气,用鼻孔看人,却走到哪都释放着威压。 当然了,出身崇明宗的江洛云最讨厌的依旧是神剑宗,所有神剑宗的人,不管什么样子,他能在脑内自我修复,将其掌门及麾下修士,全部打上“歪瓜裂枣”的标签。 “天鼎峰掌门陆闫海给魔尊请安,诸位日安。”陆闫海恭恭敬敬地朝着屋内鞠了一躬。、 若是夜玄凌不肯出来,那就尴尬了。奇怪的是,自己一直在院子里,怎么没见有人同自己打招呼?难道自己看着那么不像是随行之人吗? “天鼎峰掌门陆闫海给魔君请安!”那名天鼎峰的掌门人又一次朝屋内鞠了一躬。 这时,花裳才开了门,走了出来,温柔地笑着道:“宫主有令,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再说了。至于见与不见……我们宫主大人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是是是!”那两撇小胡子动了动,陆闫海恭恭敬敬地道:“这就说!这就说!” 江洛云趁着照看花草的当口,磨蹭到小胡子掌门的旁边,等着看他都准备说些什么,是不是有自己需要的信息。 第63章 猜心 “不瞒魔君。”陆闫海言辞恳切地说道, “我们天鼎虽然都是小宗门,却也有些门道。在魔君入天鼎时,各家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之前各家就在商量, 若是此生有幸, 能再见魔君一面,愿意扫榻相迎,明日在我宗门内会备下薄酒, 各家主事也将前来拜见, 不知魔君可否赏脸露个面?” 江洛云想,这可有意思了。白部隶属于玄云宫, 白海汀州设宴款待宫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这天鼎, 不仅不归夜玄凌管, 而且还属于人族,一向与魔族没什么交际。若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夜玄凌出身于天鼎夜海家。要是夜海家曾善待夜玄凌也就罢了,然而非但没有,还基本毁了夜玄凌。 一群居心否测的人族修真者要款待一个魔君?怎么想都没什么说服力。 花裳显然也这么觉得, 她微笑着道:“我魔族向来同你们人族没什么交情,若是我们宫主赴宴, 传回魔界怕是要被笑话了。再者,我以为, 上次我玄云宫来天鼎时发生的事, 你们应该印象十分深刻才对。如今, 却是想与我玄云宫交好?” 花裳意有所指,陆闫海听完,露出了十分尴尬的笑容,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事情。 “正是因为往事历历在目,才希望能请魔君喝一杯水酒,坐下来聊一聊。”陆闫海朝着行宫大门的方向一拜,解释道,“我天鼎有十数万修真者,并非只有那一家,也并非……都曾与魔君为难。只求魔君高抬贵手,我天鼎愿任凭魔君使唤,绝无二话。”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吗?”花裳又问。 “是是是。”陆闫海连道了三个“是”,接着说道,“天鼎各家都是这个意思,但凡魔君有所求,各家必定倾力而为。若是魔君看哪些人不顺眼,各家也愿意做魔君手中的刀。” 也就是说,如果夜玄凌想杀了夜海家,那么天鼎各家,也会替他动手,处之而后快。 “哦?任何人?”夜玄凌的声音从行宫内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就好像完全没有感情一样。 刚才一直在求见夜玄凌的陆闫海,在听见夜玄凌的声音时,脸上白了一下,甚至有些颤抖。 “是。任何人。”陆闫海艰难地回答道。 “那就明晚,将天鼎所有骨龄二十左右,修为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送到这儿来。”夜玄凌带着点玩味的语气说完。那仿佛虚空中飘着的声音就消失了。 “敢……敢问魔君,所谓何用?”陆闫海战战兢兢地又问了一句,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正抱着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的江洛云。 然而夜玄凌却不再说话。 “就算是拿来炼丹或是取乐,也与你无关。”花裳娇笑着,十足一个魔女的模样,“不是说舍得吗?按我们宫主说的做。” “这……这……”陆闫海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还赖在这儿做什么?”花裳挥了挥手,“跪安吧。” 陆闫海踟蹰片刻,只得又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陆闫海有些苍凉的背影,江洛云叹了口气:“花裳姐姐,你这么说话,他会以为我们是坏人的。” “我们本来就是坏人呀,洛云公子。”花裳又恢复了那副好姐姐的模样,“在人族的眼里,我们就是嗜血吃人肉的魔,对于任何的魔族,只有恐惧或臣服。好啦!主上让我出来,可不是与那人类谈笑的,主上说外面风凉,让洛云公子进去,这些灵植,我来看着就好了。” “那也太麻烦你了。”江洛云不好意思地道。 “不麻烦。”花裳微笑着道,“自从你来了,主上心情好多了。只要主上心情好,我们这些下属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可不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嗜血魔君,如今却是平易近人得很,不管是不是特地伪装出来的表象,总之他们这些下属也不用时刻战战兢兢地生怕做错了什么事。为此,多分点心神照看个花花草草,养养宠物,也不算什么。 江洛云见花裳确实不介意,便往里走。心中不免有些怅然,今日第一次见人类修真者对于魔族的态度。以前其实也是知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而一想到夜玄凌被当成一个杀人狂魔一样的角色,就觉得心酸。他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陆闫海见到自己时并没有太在意,而后面夜玄凌说让他送青年男女时,他又多看了自己几眼。 大概,见自己看起来乖巧,不像个魔族,就把自己当成是夜玄凌抓来的人了。想着那些人送过来,是不是同自己一样的命运。也不知道在陆闫海的想象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再拐个弯,就见到夜玄凌。 夜玄凌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软塌懒懒散散的躺着,或是挑个风景尚可的地方,坐着品茶。而是站在院子中间,背着手,望着天空,唇线绷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甚至江洛云来了,也没引来他的注意力。 江洛云莫名地觉得……这样的夜玄凌挺让人心疼的。 “哥!”江洛云喊着,快跑了几步,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夜玄凌,“嘿,抓住你了!” “蠢货!”夜玄凌的视线移到了抱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上,一如既往地对着江洛云冷哼了一声。 “嘻嘻。”江洛云毫不介意地笑着。 夜玄凌拍了拍江洛云的手,说道:“一会儿,你让花花陪着你,带上那只小废物出去逛逛。我来天鼎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陪你了。不可以像上次那样,突然跑来找我,明白吗?” 江洛云怔了一下,才想起从头到尾,夜玄凌也没告诉过他,来天鼎是做什么的。 “你来天鼎是?”江洛云还是试探地问。 “取天心石。这天鼎是一个天然的炼器场,在这之中,千万年孕育出了一颗天心石,就在天鼎中某处。我早年因缘已经见过了,没什么危险。”夜玄凌坦诚布公地说道。 不!夜玄凌没有说实话。 若不是夜玄凌打算抛下他,自己去取天心石,江洛云差点就忘了,有些事情是夜玄凌以为他不知道,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的。比如那块天心石是由天鼎的夜海家世代守护的。比如,夜玄凌就是这一代夜海家家主的庶子,当年家主为了救闯了祸的嫡子,将他送给了一个炼药世家试药,令夜玄凌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几年,并将对人性的不信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中,甚至间接导致了夜玄凌最后入魔,被所谓的正义人士追杀,逃至魔界。 别看夜玄凌今日风光,若非他身有机缘,早在被送去试药的那几年,可能早就惨死其中。 在适才陆闫海与花裳的对话中,江洛云知道,起码夜玄凌曾经到过这里,应该也对天鼎施展了什么手段,如今的夜海家也不知道是何光景。然而江洛云觉得,夜玄凌大抵是因为什么原因,并未对夜海家斩草除根。 如今,他准备独自去面对曾经伤害过他,本应是家人的夜海家。却一个字也不肯告诉自己,还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去逛街。 自己应该欢欢喜喜地去逛街,然后欢欢喜喜地假装没有看到夜玄凌那已经被扒开了一条缝,不知道是否愈合的伤口吗? “我同你去。”江洛云果断地说道。 “不行。”夜玄凌也同样果断地拒绝了江洛云。 “哥,你不是说取天心石并没有什么危险吗?”江洛云试图用其他角度说服夜玄凌,“你让我同你一起去,我就在旁边看着,不吵不闹。要不走到哪,都觉得不放心。” 夜玄凌揽过江洛云,一把抱住,试图将语气放柔:“听话。此去,必然是要见到一些‘故人’的,若是有些陈年旧账算起来,也有些不太好看。我不让你去,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不过是要将那些血迹斑斑的旧伤掩盖起来,不让江洛云窥视到一丝一毫而已。江洛云知道,夜玄凌将自己放在了一个被保护者的角色上,不需要太强大,也不需要能够分担他的重担,只要乖乖的听话,乖乖地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江洛云甚至不知道,包括上一世相识的那二十几年,这一百多年来,夜玄凌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清楚的,又受过多少苦、多少伤。自己单单只是在幻境里、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些东西,而这些还只是流于故事的内容,就足够触目惊心了。然而自己即便接受了夜玄凌的“道侣”的身份,也没有权利去接近对方的心灵深处。夜玄凌对自己的这份喜爱,纯粹得就像是找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偷取片刻的宁静。 江洛云对此毫无办法,并不是说他不想成为夜玄凌的一片净土,而是他更愿意与夜玄凌一起肩负苦痛。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实真相,怎么也不忍心让夜玄凌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所谓的故人。 拗不过夜玄凌的江洛云没有再多言,乖巧地留在了行宫。 夜玄凌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又对江洛云说道:“不要跟来,就算整个天鼎塌下来,也伤不了我一根汗毛,明白吗?” 江洛云点点头。 夜玄凌还是觉得江洛云过于乖巧了,于是还是多吩咐了明华一声:“我不希望他出现在那里,你知道后果的。” 等夜玄凌带着鸿渊走后,明华才偷偷嘟囔了一句:“只是出个门,又不是要远行,宫主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第64章 血脉之力 修真界中开山立派, 通常是在什么山头开宗门,就直接以那个山头命名,或者立什么宗门,所在的那座山就取什么名字。就像崇明山的崇明宗,玄云山的玄云宫,还有天鼎峰的天鼎宗。 然而相比于崇明宗和玄云宫, 天鼎峰虽然也算灵气充沛,与前两者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从领地来说,最财大气粗的当属玄云宫了,玄云宫的领地以玄云山为中心, 直接包揽了几个大洲,当然,这可能与魔界地广人稀也有点儿关系。说起崇明宗的话,崇明山脚下方圆千里都是崇明宗的外门范围,更有大大小小许多门派依附于它。而天鼎宗则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天鼎峰, 峰顶被夜玄凌强行霸占, 设下结界不说,下了山脚下, 走不出数十米,就是修真者的集市了,这集市名义上是属于天鼎峰, 但实际上却是天鼎各派汇集的小集市, 想卖什么就摆个摊, 想买什么就买了走,也没人把天鼎宗这个名义上的地主当回事儿。 江洛云与明华逛了一路,见一众做买卖的修士们对天鼎宗都没积分敬重之意,越发的觉得困惑了。若说这天鼎宗在天鼎并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又凭什么代表所有的门派,来邀请夜玄凌赴宴?仅仅只是因为夜玄凌刚好在天鼎峰上落脚吗? “掌门师尊,”江洛云在脑中问崇元的神念,“你熟悉天鼎吗?若要在一个地方设埋,应该在哪里最合适?” “你还有闲情想这个。”崇元有些忧虑的叹息着道,“最适合埋伏夜玄凌的地方,不是已经设下了吗?和幻心石一样,有夜玄凌想要的东西,就在该处设埋。” 江洛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心——那是那块幻心石的所在之处。 “不,不。”江洛云思索着道,“这不对,如果我是兄长的敌人,现在我已经让兄长有了警觉,那么我一定不会用同样的招数再对付他的,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他原本是打着阳奉阴违,先把明华骗到集市上,再想办法偷溜的去找夜玄凌的,但是站在天鼎峰下,望着熙熙囔囔的人群,江洛云突然有种奇特的直觉,觉得自己一定弄错了什么。 “以天鼎天心石,断其四肢……”江洛云嘟囔着,“断其四肢……” “断谁的四肢?”正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一旁一株灵花的明华突然转过头来问,原来是江洛云不小心嘟囔出了声。 “断四肢有什么用啊!修真的人别的没本事,找个药师把四肢补回来还不快嘛。”明华笑着道,“谁要是得罪了你,你和我说,我给他来点□□,保证他几年内都练不了功法。” 是啊!断四肢有什么用?这才是自己刚刚没想通的地方。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明华发现江洛云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忙说道,“你别是想对付宫主大人吧?要是抽断四肢什么的是你俩之间的情趣,那你就别害我了,我可不敢对宫主大人用毒,万一把我弄去魑魅殿就惨了。”自从知道了魑魅殿的人整天没事儿在研究些什么之后,整个魑魅殿都快成了夜玄凌惩罚人的最佳场所了,任谁进去都得脱层皮。 “我没有这种怪癖。”江洛云瞪了明华一眼。 “以幻心石乱其心智,以天心石断其四肢……于玄云宫内,毁其道基……”喃喃自语的人变成了崇元的神念,“我也一直在想,一名修士,如何才算是断其四肢呢?若是切断了四肢,就算是用上腐尸草封住身体的生计,也是可以刮除重生的,要是真有切断四肢的本事,又为何不杀了夜玄凌呢?” “肯定是不能杀。”江洛云冷静地道,“不知道上面那人究竟想干什么,总的来说,就是为了让兄长最终泯灭心智,摧毁此界。”他与崇元一样,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不明白这样的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是以没心没肺的角度考虑…… “花……明华。”江洛云喊道。 明华阴测测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想喊什么,你都跟着宫主大人学坏了。” 学坏了的江洛云给了个灿烂的笑容:“明华师兄。明华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明华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大方的表示:“除了问宫主大人去干嘛,其他的我都能回答。” “我不问兄长的事。”江洛云说道,“我想问的是如果你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你想将另一个人折磨到疯,你会怎么做?” “这个简单。”纯粹如明华,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江洛云的问题想太多,他回答道,“想把人折磨疯,看看宫主大人就知道了,只要把他喜欢的人杀了就行了。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就他喜欢什么就毁了什么,让他以为所有可以信任的人都背叛他,让他每一次的努力都在眼看着要成功的时候失败,以此摧毁他所有的信念。如果这样的人都没疯的话,那就只能剜掉他的心了。” “再切断他的四肢……”江洛云轻声地道。 正假设得很带感的明华闻言忙点头,“对啊,对啊,断了他的左膀右臂,或者让他最信任的人被判他,看他疯不疯。” “谁是夜玄凌的左膀右臂?”江洛云问。 “哦哦!当然是鸿渊、花裳、花想和我啊。”明华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算了进去。 而这次,四个人来了三个。 江洛云和崇元的神念同时沉默了,两个直脑子还恍恍惚惚地停留在字面的理解上。 “诛魔殿那两个老祖……哦,不对,是一个老祖,也勉强算是宫主大人信得过的人吧。”明华还在掰着手指头细数。 “兄长摆脱你带我出来玩,是因为天鼎你熟吗?”江洛云问道。 “不熟啊,”明华有点同情地看着江洛云,实话实说道,“宫主大人只是不想你去,怕你捣乱!毕竟夜海家……咳,这里有宫主大人的仇人在。若是可以的话,宫主大人应该会将我刚刚描述过的办法,一样不落地用在那家人身上。” 血脉相连的仇,又岂是那么轻易能报的。 江洛云没有那么时间去感慨,他觉得自己应该试着换位思考一下,把自己放在陷害夜玄凌的角色的位置上,什么是自己坚决不能做的,那就是对付一定要做的:如果我是那个恶人,我多年设计,终于让夜玄凌走到了高位,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跌下神坛,幻心石的幻境可以扰乱他的心智,现在这件事没有成功。那么天心石已经将心智尚且齐全的夜玄凌引来了,断手足之策能用吗?当然能的,手足断了,也能达到乱其心智的目的,更何况难得的主外的鸿渊和主内的花裳都来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岂能浪费。所以……所以…… 所以,如果汇聚天鼎峰的所有势力,能达到断其手足的目的吗?不,不能这么简单的做,谁也不知道现在看起来被压制了境界的夜玄凌还有多少修为,一路走来都不曾掩盖痕迹,一定是有所依仗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打散他们,各个击破。 “我只想知道,这天鼎,有那个地方最适合伏击。”江洛云思索着道。 “你想伏击谁?”一个明快的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你问我啊,这天鼎,我再熟悉不过了。” 江洛云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色长裙,打扮得十分可爱的女孩——正是他们之前在荒区遇见的少女婉灵。 “咦,是你呀!”江洛云见到她,给了一个笑容。他对这个有些天真又直率的女孩还是蛮有好感的。 “对呀!”婉灵哼了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们要回去了的,没想到竟然跑到这儿来了。不听好人言,哼,该不会是怕我骗你们吧?” “临别赠言,自然是感激于心的。”江洛云忙道,“不过我兄长来天鼎,也的确是有要事要办的,就算是有些危险,也要来看看的。” 婉灵见江洛云上道,给了个笑:“好吧,那勉强原谅你了。反正既然你们不怕,来都来了,我带你去逛逛吧。” “师妹,”跟在婉灵身旁的少年,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少年老成的那个大师兄,此时正劝说道,“掌门说了,不可出来太久。” “知道!知道!我爹是让我天黑之前回去。这天还大亮着呢,走啦走啦。”婉灵一手抓着一个,说道,“大师兄,你再罗里吧嗦的像个老头,我下次出来就自己偷溜,不带你玩儿了。” 那少年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陪着一起,还不忘接着训道:“师妹,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这位修士。” “你们去哪呀!”被晾在一旁的明华不满意地道,“我是奉命陪着你的喂,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玩呢,你不能随便来个人就跟着走啊!宫……大人知道了得多伤心。”还没捂热的媳妇儿眼看着要跟别的跑了,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宫主大人准要气死的。 “去天鼎最适合伏击别人的地方。”江洛云回答道,“婉灵姑娘刚刚答应了的。” “哦,对,对。”婉灵恍然大悟地道,“我还真的知道有一处,在天鼎的钟山之石之处,那里灵气稀薄,地形混杂,但凡要诛魔灭妖,都是首选之所哦。” 正当江洛云跟着婉灵姑娘找寻伏击之所时,夜玄凌已经来到了天鼎夜海家,身旁还跟着花裳和鸿渊两人。 那儿应该有一树梅花,满院花香。夜海家也曾算是天鼎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他的每一任家主,名字前两个字都是“夜海”,夜海算是一个标志,天鼎遍地开花的灵器店铺,十有□□都属于夜海家,剩下的一二,也都是依附在夜海家的势力之下的。 夜玄凌那不想回忆的从前里,隐隐约约都还有着一点不怎么光鲜的记忆,生他的那个女人,被人拿来换了灵器。原本那个女人只是在夜海家做个婢女干些杂活的,却偏偏被家主夜海瑞看上了,后来生下了可有可无的他,最终成了下一任家主、他所谓的兄弟夜海鸣的铺路石。 想想那无妄无趣的几年,那个仓皇无助的自己,也真是可笑了。 站在夜海家的大门外,夜玄凌背着手,面无表情。那棵常年开满梅花的梅树早就枯死了,与夜海家的虐缘,也是时候还散了。 “魔尊大人,你这是在逗江小白兔玩,还是在逗我们玩?”旁边的鸿渊摸了摸手上起的鸡皮疙瘩,有些无奈地笑道。 人虽未踏进去,威压已经放开了,整座夜海家的庄园都能感受到微微的晃动。如果江洛云在此,一定会惊讶于,夜玄凌的修为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穿越了结界而被抑制住。就连鸿渊也不知道夜玄凌的怎么做到的,他原本还以为夜玄凌是因为自身修为被压制才需要自己和花裳一起来的。没想到自己和花裳,还真的只是来做跟班的。 “我有那个闲功夫吗?”夜玄凌冷冷地说道。 那颤巍巍的大门终于在夜玄凌冰冷的语气中,轰然倒地。 门后站着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眉宇间倒与夜玄凌有□□分的相似之处,连紧绷着下巴的线条都是一样的。 上次来的时候,这老人还是壮年,敲着竹板骂夜玄凌是逆子,最终逆子直接把这人给打趴下了。 而这一次,那老人有些力不从心的看着夜玄凌:“你要什么?整个夜海家,在你手里毁的还不够吗?现在只有一院的老老小小,不成才的后备都被你敲碎了灵根,无法修真问道,只能像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成了整个天鼎的笑话。将自己弄得这样支离破碎,你还想要什么?” “哎哟,您真逗。”鸿渊不怀好意地笑着,决定稍微发挥点作用,“我们宫主日理万机的忙得很,哪有空来管你一个小地方的破门派。” 对于“小地方的破门派”这几个字似乎接受不能的老人,手中的拐杖直敲着地面,敲得蹦蹦响,然而却没有人来理会他,就连家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看他一眼。 “别废话了,把天心石拿出来吧。”鸿渊接着道,“你也知道你们门楣小,藏不了稍微有点用处的东西。” “我早说过了,天心石是我夜海家家主世代拼死守护的东西,不能给你。”老人撑着语气,望着夜玄凌道,“你也是夜海家的一份子,但凡有夜海家的血脉,除了家主,谁也别想将天心石带走。” 夜玄凌对老人这样的嘴脸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冷冷一笑:“把你们杀光了,我就是夜海家唯一的血脉。”以夜海家族的血立的契约,待到族中无人,自然谁也不能阻止他那到天心石。 “你不能。”老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笑来,因为没有牙,这一笑毫不慈祥,甚至还带着几分狰狞的嘲笑,“你身上流着夜海家的血,就不能对夜海家中人下杀手,就算是指使别人来杀也是一样的。” 夜海家最高深的秘密,就在于血契,至今无人能解。无论有多大的仇怨,族中之人不能对族人下杀手,特别是不能对家主动手,就算是让别人动手也不行。哪怕这些年夜玄凌隐约给了其他人以暗示,那些人也无法在夜玄凌隐约知道的情况下,对夜海家下手,只能用各种方式为难夜海家。即便当年被捆绑在崇明山后崖走火入魔,对当时来挑衅的夜海鸣下了手,最终也没能杀死那个恶心的东西。那个恶心的东西,只怕现在还在这个院子里,被人好好伺候着。 这些年夜玄凌能做的,就是废掉夜海家所有人的灵根,将夜海家引以为傲的灵器店连根拔掉。当然,也稍微留点儿后路,比如偶尔上门来做生意的人,比如偶尔来抢劫的人。人也不一定非要死了不可,活着受罪,才是最大的罪。就像夜玄凌自己一样,每天都活在地狱里,最知道地狱里有什么东西最折磨人心。 然而如今,却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谁说,我不能下杀手的。”夜玄凌冷冷地说着,手轻轻地一招,那个曾经亲手将他送去做药人的所谓的二叔,就从屋子里被提了出来。 “啊!你,你快放我下来。”被提在半空中的男子惊恐地喊道,“你这个恶魔,你快放我下来,我……” 并不耐烦听他说话的夜玄凌手刀轻轻一划,原本还在叫嚣着的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从空中掉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我记得……当时,他还拿我换了一壶好酒,哼着歌走的。”夜玄凌用略微遗憾的语气说着,“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啊,对了,夜海鸣呢?” 老人已经吓得掉了手中的拐杖,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夜玄凌不能对夜海家的人动手,如果他可以……如果可以……他怎么能可以。 “不!不!你是骗我的。”老人惊悚地说道,“他说过,血脉之力此界无人能破解。你不能乱来,你不能动鸣儿……” “他是谁?”夜玄凌问。 “他……”老人突然回过了神来,似乎夜玄凌的问话诡异的问他倾注了力量,“你还不配知道。” “那么夜海鸣……” 老人又颤抖了一下,倒是不再硬气了,忙说道:“我把天心石给你,我把它给你。” 第65章 归元鼎 夜海家以炼器出名, 所出品的灵器都在地级以上, 皆因夜海家有一个巨大的炼器鼎,名为归元鼎。此鼎乃是夜海家某一代飞升仙界的先祖留下的法宝, 鼎中有一块天地至宝,天心石。 这天心石号称天地至宝, 一直只是夜海家自己的说法。归元鼎虽然大大提高了炼器的成功率和品质,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但凡碰上个厉害的炼器师, 手中的鼎大多都比归元鼎的名气大,因而虽然这么多年来归元鼎遭人惦记,但也并不是非拿走不可,再加上归元鼎只有夜海家的人可以使用,那块天心石更只有历代家主可以取出, 有那个闲功夫惦念这鼎, 不如寻个天级炼器师,自己炼制一个专属的炼器鼎来得快一些。 然而夜玄凌想要这块天心石,倒不是为了与夜海家不死不休, 他只是正好需要而已。 归元鼎被放在专属的阁楼之中, 要取出其中的天心石,必须要夜海家的家主亲自去取, 而夜海鸣, 显然还没有机会继承家主之位, 这当然主要是因为夜玄凌对此不太高兴。 夜玄凌三人一路来到阁楼之前, 这阁楼外围看着依旧干净整洁, 只是大门一直禁闭着,门锁上已经生了锈——这归元楼已经有数十年没开过门了。夜玄凌斩断了夜海家所有人的灵根,强迫他们关了所有的店铺,夜海家只能靠偶尔接一些私下里的炼器委托来勉强维持生计。引起这一切的当家之人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唾弃,甚至逼迫让出家主之位,然而面前这好脸面的老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硬是留下了家主之位,并且出于觉得丢脸的目的,将阁楼锁了起来。这些夜玄凌也只是听属下偶尔汇报才知道的,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是最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而身上血脉的问题也解决了大半,是时候来取天心石了。 “只能你与我进来。”那老人站在阁楼前,绷着个脸对夜玄凌说道。 “这个你说了可不算。”鸿渊有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严格的算起来,这个还是夜玄凌的爹,然而也就长相上有几分相似而已。 “夜海家历代神位在上!”老人怒气冲冲地对夜玄凌呵斥道,“你怎么可以让人随意闯进来!” “夜海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夜玄凌冷淡地说了一声,不打算与老人多说什么,直接一脚踹开了那阁楼的门。 轰隆一声,阁楼的门直接倒地,扬起了满地的灰尘,就像老人努力维持的体面一样,瞬间被□□裸的真相迎面扑倒。 “带上。”夜玄凌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阁楼,那些灰尘都好像知道这是个煞星一样,都躲着飞。 花裳掩着鼻子,跟在身后,鸿渊只好认命地住起了老人的胳膊,好像拧一件行李一样,随手拖着就走。 这是一个差不多需要三人合抱的金色大鼎,就放在阁楼中间的院子里,饱经风霜之下,却依旧保持着干净,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泛着些许金光。 鸿渊好不留情地将老人往地上一扔,说了声:“开鼎吧!别让我们宫主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后果你承担不起的。” 那老人被这一扔,拐杖也掉了,倒在地上,被掩盖住的,有些破旧的衣服露出了花白的一边,扎紧的发露出了些许斑白的发丝,身形岣嵝,显得十分可怜。 但凡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也会觉得这老人十分可怜。奈何面前的三人都是铁石心肠,面对此情此景也起不了半分的同情心。倒是鸿渊突然想着,要是江小白兔来了,看到这个被随意丢来丢去的老人,再看到看起来有点冷血的夜玄凌,会怎么做? 老人战战巍巍地站了起来,就被鸿渊塞了一把匕首。 老人拿着匕首,面露哀凄。 “不行就让夜海鸣来。”夜玄凌不耐烦地道。他就不信这老人没偷偷地把家主之位传给那个渣滓。 老人闻言抖了一下,迅速地拿起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红黑的血从手腕间流出,一直顺着留道食指指尖,老人用蘸着血的食指在归元鼎的鼎身上划出一道道印记,那些印记汇聚成一道道红色的符文飘出。 “这就是?”鸿渊看了夜玄凌一眼。 “血脉符文。”夜玄凌回答道,“而且是经由一代传给另一代的传承符文。” 老人手腕上的血并未停止流动,就好像是这归元鼎在从老人血液里吸取养分一样,直到老人绕着整个鼎走完了一圈,漂浮着的红色符文终于连成了一片。那归元鼎因着这符文,整个颤抖着,最终整个鼎裂成了两半,分离开来,竟是让出了一条地下通道,那条通道并非在此阁楼中,而是经由归元鼎打开的一道空间。 夜玄凌对此也感到有些意外。他小时候贪玩偷来过阁楼,那时候阁楼还没有关,归元鼎也还在使用中。他爬到鼎上趴着看,还能看到归元鼎的底下,一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蓝色石头。在他和大多数夜海家之人的概念里,这块蓝色石头就放在鼎的底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谁也拿不到而已。 “天心石并非凡石,怎能与其他那些东西比呢。”那老人因为流了不少血,加上年纪大,已经瘫倒在一旁,此时还撑着股自豪感,嘲笑夜玄凌的没见识。 夜玄凌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地底的通道思索着。。 “这个空间看起来有点不太对,我与你同去。”鸿渊笑着道,“若是不跟着你,我怕回头你家江小白兔咬我。”最近江洛云除了炼制一些有用的丹药,还多练了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整起人来却是不管你是什么境界,都得被耍弄的诡丹。鸿渊最近都是躲着他走的,生怕这只看起来挺善良的江小白兔,什么时候性子一起,就开始整人了。 “你进不去,这个需要一点夜海家的血脉。”夜玄凌朝两人道,“空间流逝时间与外界不同,此去也不知道要多久,都帮我看着点儿洛云。” “主上,洛云公子一向只听你的。”花裳倒是不赞同夜玄凌冒险。 “无妨。”夜玄凌道,“经由上次白海汀州之事,我心中已经有些数了。”这天心石,或许就是为他而来的。即便知道有陷阱,也总要去瞧瞧才知道。 “你要不把他带上?”鸿渊指着被忽略在一旁的老人道。 夜玄凌轻蔑地扫了那老人一眼:“没有灵虚期以上的境界,你以为他进去过吗?”就算他没有费了夜海家众人的灵根,以这人的本事,也永远摸不到灵虚期的门槛。 夜玄凌说完,不再多言,径自踏进了地底空间的通道里。 那通道上闪过如水流一般的东西,在夜玄凌身上游走了一会儿,这才让他踏入。几乎就在夜玄凌踩在阶梯上的那一刻,就连同那条通道一起消失了,只剩了一个破碎的鼎和一个灰败的糟老头子在花裳和鸿渊面前。 “他回不来的。”那老人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只要他回不来,鸣儿就安全了,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花裳不悦地要去抓那老人的领口。 “别理他。”鸿渊拦住了他,摇摇头道,“他已经疯了。” 两人走到门口时,那老人还在“嘎嘎”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夜海鸣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拿来跟我们宫主大人比,我呸!”花裳不由地吐了口口水。想想自家宫主遭的那些罪,当年他跟着宫主来的天鼎,已经被这些人的无耻恶心过不止一回了,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这就是一群没长脑子的,放着宫主这么优秀的不要,非要养个废物。 “你怎么知道,他就没后悔过。”鸿渊轻笑着道,“人一旦反复地强调和坚持一件事情,就证明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要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花裳倒是不想同他理论。 正在考虑在这等还是先回去的两人,刚出了门就遇上了陆闫海。 陆闫海点头哈腰着道:“可算是找到人了。魔尊大人下的令,我们即刻就照办了,你们要的骨龄二十左右,金丹期的年轻修士,我们已经动员了整个天鼎的人,把能找的都找齐了。您看,是否和魔尊说一声?” 这人动作还是挺快的。 “我们宫主不是说了,要明日吗?”花裳道。 “哎哟!是说明日吗?”陆闫海忙道,“你看我这,直接就和各门派联系了,现在人都在天鼎峰上。这些人可不归我管,您看?”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屋子里偷偷看两眼。 “别看了,我们宫主不在。”花裳不悦地说道,“你领我去看看。”若是一群人堵在门口,闹得洛云公子不高兴不说,说不定龙卫那边都要暴脾气了。 “是。是。”陆闫海忙谄媚地迎合着,走到前头,要为两人领路。 花裳正要问鸿渊是否要一起回时,鸿渊突然抬头,看向北方的位置,突然有些着急地对花裳道:“你先回去,我要去别处看看。” “怎么?”花裳极少见鸿渊如此心急的样子。 “我感受到了惊鸿剑的气息。”鸿渊回答道。 “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凡利剑出世的时候,你都是这么说的。”花裳嘲笑道,“接过每次都不是。你后来不是都淡定了吗?怎么今天如此着急的样子?” “这次不一样。”鸿渊斩钉截铁地说道,“可能真的有……”话也没空说完,就衣袖一扬,朝着剑气的方向纵剑而去。 第66章 异变突起 天鼎之北有一座高山, 瘴气环绕,多生蛇鼠虫鸟, 这些蛇鼠虫鸟不仅有成精的,更多是有毒的。通常开山立派都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甚至有多远就离多远, 毕竟天鼎大部分都是所谓的正统门派,天鼎又是山多的地方, 不差这一亩三分地, 久而久之, 这座高山就更加荒废了。这就是婉灵口中的钟山。 婉灵边带着几人往钟山方向走, 边介绍钟山的背景。 “这钟山啊, 整个山体就是一块巨石,因为表面全部被覆盖掉了,也看不清楚, 只有一处,前些年山体崩裂,崩出了一堆碎石处, 我们称为钟山之石。”婉灵说道, “这处地方地形复杂,底下又有一条主干道。这钟山又有点儿奇特之处哦。” “师妹!”婉灵的大师兄显然觉得她说的太多了,皱着眉想要阻止。 “哎呀, 没关系的啦。”婉灵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灵气稀薄?”江洛云想到婉灵之前说的话, 便问道。 婉灵点点头说道:“对!灵气稀薄是一方面, 若是找一处将人坑害了,关个十年八年的,境界基本就废了。但是更厉害是的那钟山之石啊,人往那石堆里丢,境界直接被压制住了,能跌落一两个大境界,可是厉害了。” “是因为那些石头?”明华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 婉灵摇摇头:“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这么认为,后来就有人拿了石头出去,结果那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并没有任何功用,只有在石堆处有此效果。” “压制境界有范围和实效吗?”明华摸摸下巴,继续笑着问。 “只要进过钟山之石的范围,就会被压制境界,且一直持续到你离开范围。不过也不是一离开就马上能恢复的,大概也还要个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婉灵说道。 江洛云与明华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拦在三界之间的结界。这个石堆的效用,听起来特别像是结界的缩小版,作用范围和时间都大大减少了,但效果却是一样的。若是像夜玄凌这样玄灵境的魔,穿过结界,再来到这个石堆,那不是随便来个修士都能将之打倒? 但是这也不一定,也没听说从魔族穿越结界到人族,再经由人族结界到妖族,会再跌落境界的。也许会变成无效?但若这是个人魔两界间的结界呢?是不是进了这个结界,境界就反而恢复了呢?或者这个结界又不一样,可能会产生叠加的效果。 这个两人无从得知,毕竟明华是妖,跑去魔界和跑到人界没什么区别。而江洛云……江洛云好像是人,所以到人界自然没有影响。至于在魔界的时候……当时可能是因为根本没有穿过结界,所以没有反应吧。回头应该问问掌门师尊,自己是怎么到的魔界,或者说,掌门师尊自己也没弄明白,毕竟他只是来了一丝神念。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多吗?”江洛云问。 “应该不多。”婉灵笑盈盈地说道,“钟山附近没什么好东西,通常大家都不来。再加上这个诡异的钟山之石,来的就更少了,一不小心,怎么死在这的都不知道。”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岔道口,疯狂滋长的杂草使得左边的整条小路都被掩盖住了。前面引路的婉灵已经一脚踩弯了一小撮杂草。 明华却突然抓住了江洛云的胳膊,将他拉至身旁,唇边挂着笑,双眼却警惕地看着两人:“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对此处如此熟悉?甚至还主动带两个陌生人前来?” 江洛云因明华的反应惊了一下,瞬间也琢磨出了不对味来。哪那么巧,正叹天热就有人上赶着帮忙下雨。 婉灵愣了一下,随即生气地跺脚:“你什么意思啊!是你们自己问我哪里适合伏击的。这天鼎我熟着呢,知道这么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真是不识好人心。”随即还委屈地撇嘴。 婉灵的师兄叹息地劝道:“师妹别生气,我就说你这性子得改改,不要总是热心过头。” 江洛云略放下了戒心,觉得自己似乎小心过头了。 然而明华却没有,明华笑着道:“我这不是开完笑嘛。这里既然毒虫毒草多,我们公子也不适合在这里多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是要提头回去见的。洛云,该回去了。” 江洛云想想,也觉得此行确实是自己被脑内的想法冲昏了头,于是对两人歉意地道:“谢谢婉灵姑娘和……这位少侠肯陪我胡闹。这钟山之石既然有危险,我胆子小,还是不要去的好。要不,我请你们到我们的行宫里做客吧?” “你这人真没意思。”婉灵哼了一声。 江洛云正要再说,已经被明华带着,突然跳出去了好几步。 只见江洛云适才站的位置上,扑过来了一条毒蛇。 婉灵站在原地,收起了一惯娇嗔的表情,冷冷地说道:“血煞魔君的行宫,我也胆子小,不敢去呢。” 江洛云惊讶地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姑娘,那身着粉衣的天真少女突然露出了森冷的表情。 “知道我们是谁的人,还敢放肆!”明华不悦地道。 “婉灵。”婉灵的大师兄依旧古板着脸,叹息着道,“我都警告过你了,不要说太多。” “有什么关系呢。”婉灵舔舔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反正已经到地头了,他俩也翻不出天去。速战速决吧!听说此次冥主亲自来天鼎了,我可不想被冥主训斥。” 什么叫已经到地头了。 江洛云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人,一边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杂草重生的地方,隐隐露出了些白色的石块,凌乱地四处堆积着。 这就是钟山之石?确定不是面前居心叵测的两人随口胡扯的? “冥主又是哪号藏头露尾的鼠辈?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明华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一副和两人闲聊的姿态。 两人一听变了脸色,那少年首先发了难:“放肆!不得对冥主无理。”说着手中扬起了一道长鞭,朝着明华挥来。 江洛云本来想去拦,结果看到鞭子不由的心头一颤,自己上一世就是在丧魂鞭下魂飞魄散的,重生以来还没见过使用鞭子的,没想到自己还是留下了心里阴影,见到鞭子就腿软。 幸而明华反应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手,挡住了攻击。 反倒是一旁的婉灵愣住了:“为什么你没受到影响?” “你说那破石头吗?”明华邪邪一笑,“老子本来就是压着境界在和你玩。”说罢,手中的长剑祭出,追着刚刚出手的少年就一通乱打。 江洛云自身内力在静脉里走了一圈,竟然发现自己也没受到影响,这两人该不会是被别人忽悠了吧? “这里确实有结界。”崇云的神念在江洛云的脑中说道,“在人界和在魔界对明华的影响不大,而你,很可能跟你死过一次有关系。左闪,乾坤印!” 崇元的神念边和江洛云聊着天,边指挥道。 江洛云条件反射地听从崇元的指挥,打出了乾坤印,刚好击中了婉灵。 那姑娘被击中的胸口,瞬间脸色都变了:“本来看你可爱,想给你留条小命的。这么不怜香惜玉,看来也是不能留了。” “婉灵姑娘,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江洛云有些不能接受,这个原本看着十分活泼可爱的女孩,为何会突然变得有些面目可憎。 “大概是你们命不太好。”那婉灵身边出现了各自毒蛇毒蝎,围在她的周围,慢悠悠地晃动着,眼睛都盯着江洛云,似乎随时都可能扑上去将江洛云撕咬成碎片,“在长安城断了我们的生意不说,还围绕在那个魔头身边。你不知道吗?血煞魔君是个不详之人,在他身边的人,非死即残哦!” “不许你这么说我兄长。”这女子彻底惹怒了江洛云,他手持长剑,仗着身上还穿着夜玄凌送的云卷制成的衣服,直接上去与女子劈杀。 水诀与风诀用得十分熟练,然而崇元教的那一招却是使不出来的,因为小火狸猫烈焰被丢在行宫里陪端木翼了。本来江洛云打着主意是要中途逃跑的,自然不会将端木翼一起带出来。 江洛云没有被压制住境界,叫婉灵的女子显然也不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金丹期的修为,至少是比元婴期更高的出窍期。当时江洛云与那国师争斗,那国师也是出窍期的修为,但当时江洛云手中有夜玄凌那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燃着火焰的剑。对上那些赤炎鹰的时候,也有夜玄凌在旁边掠阵,此刻只能硬碰硬了。 虽然之前在崇明宗学的剑法有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幸而崇元的神念在自己脑中,剑法剑阵如数家珍,江洛云原本悟性也好,这样一来,与婉灵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 “你为什么也没受到钟山之石的影响?”婉灵显然没想到只有元婴期的江洛云能与自己打到这个程度。 “我心术正,自然不受邪门歪道的影响。”江洛云学着夜玄凌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你跟在一个大魔头的身边,还敢说自己心术正。”婉灵讽刺地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他当时遁入魔道,害我慕宁城血流成河吗?” 江洛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别听她一面之词。”从来打架没什么章法的明华直接跳开了一道鞭子,“当时我在啊,那些混蛋为了让城里人交出宫主,一天杀好几个,宫主当时刚从恶战中逃出来,还在昏迷中,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就在江洛云闪神的一刹那,婉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月牙弯刀,只听“铿”的一声响,江洛云的长剑被瞬间折断了,而那把弯刀直接戳向了江洛云的心窝处…… 第67章 秘境现世 那件不起眼的外袍闪出了银光, 直接挡下了利刃,利刃上带着的紫色的毒液像是遇上了防护罩, 直接低落到了地上,被沾染的草木,方圆数里, 瞬间全部枯死。 “法器?”婉灵有些意外地道, “想不到血煞魔君把战服都给了你。哈哈, 没有战服,我看他也别想从镜阵里活着出来。” “什么镜阵?我兄长现在好好的在夜海家, 你们困不住他的。”江洛云丢掉了手中的半截断剑,想着自己身上带着多少诡丹, 多少能用一些。 “他不是想要天心石吗?天心石就在镜阵之中,诛仙阵法, 就算他是玄灵期, 也逃不过的。”婉灵得意洋洋地说。 “婉灵, 你说的太多了。”那边与明华对阵的少年此刻已有些不耐烦。明华打起架来毫无章法,偏偏他使出的招数, 都碰巧一样, 每一招都被明华躲开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两个人很快就死了。”婉灵无所谓地道。她说着话,周身开始漂浮出一团又一团的紫色气团,那些气团悬浮在半空中, 越来越多, 就好像那弯刀上渗着的毒液一般。 江洛云觉得她似乎是已经玩够了, 准备开始认真了。 一团紫色气团突然在明华身旁炸开了。 原本与明华对阵的少年慌忙跑开,气急败坏地道:“你小心着点,往哪砸呢。” 明华却意外地没有躲,被那紫色气团砸了一身。 “哎呀,不小心。”婉灵吐了吐舌头,像个顽皮的少女。 “明华。”江洛云慌忙地朝着明华跑过去。 那个紫色气团炸开,绛紫色的毒液临了明华一身。 明华却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毒液,砸吧砸吧嘴,说道:“味道不错。” 其他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婉灵:“我这是从五种异兽中提炼出来的毒液,你怎么没事?” 明华一手阻止了江洛云的靠近,笑得一脸得意:“论用毒,我是你祖宗。” 对啊,明华是浑身上下都是毒的花妖。 “你没事,我不信他也没事。”婉灵哼的一声,望向江洛云,“你身上的衣服能挡得住全身吗?”说着话,那些带着毒液的紫色气团不要钱似的全朝江洛云砸了过来。 江洛云自认没有挡毒的本事,手中也没有趁手的兵器,手中的风诀打出,却也只能挡住片刻。 明华倒是想帮忙,但是此刻也是□□乏术。 “完了完了!”明华在那边跳脚,“你要是被毁了容,宫主会杀了我的。”明华的上空突然出现了许多花瓣,那些殷红色的花瓣轻飘飘的朝着敌方的两人飘下。 不得不说,飘着漫天花瓣和紫色气球的场景,真的有点过于少女。 “别这么看着我。”明华抓着江洛云就往后躲,“所以我才不喜欢出这招啊!不过这个只能扰乱对付,不能解决这些毒液,你躲我身后去,我不怕。” 那些殷红的花瓣落在少女的衣衫上,瞬间见了骨,竟然比那些紫色气团还要毒。 婉灵捂着肩膀,怒火丛生,却也不得不分神对付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花瓣。别看那些花瓣轻飘飘的,却也因为如此,无法准确地判断会落在何处,想半路拦截,也无法阻拦,走到哪跟到哪。 原本与明华打斗的少年倒是有办法应对,只见他一个闪身,就从面前消失了。而后出现在了江洛云和明华身后。 “不是瞬间移动。”明华有些意外,他的花瓣是可以追寻运动轨迹的,如果是瞬间移动,移动到哪里,花瓣就能追踪道哪里。而这少年分明是真的从此空间里消失了,就好像进入了异世界空间又重新回来一样。 那少年已经出手了,手中的长鞭变得粗壮无比,闪着雷电就朝两人劈了下来。 “无需用剑,打无风剑诀。”崇元的神念在江洛云脑中说。 虽然无风剑诀有用,但是毕竟比不上有剑在手,若是早先找夜玄凌多拿几把剑就好了。自己还未练就本命剑,随便哪一把用起来都一样。 这样想着,福灵心至。 指尖在眉心一点,原本在额心中的幻心石在额剑亮起,随即江洛云的手在空中一划,一把银色的长剑瞬间出现在江洛云手中。 许是因为幻心石已经认了江洛云为主的缘故,这把幻心石凝成的银剑与江洛云心意相通,就好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用起来得心应手。 银色长剑配上无风剑诀,那少年的长鞭在江洛云眼里也变得没那么厉害了。 明华与江洛云直接交换了对手,又陷入了一轮交战之中。 正当四人打得难分胜负,各自负伤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响声,随即整座钟山激烈晃动了起来。 四人同时抬头望向北方。 “出事了。”婉灵与那少年突然收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地朝着北方而去。 江洛云一个剑式一收,那把银色的长剑重新回到了江洛云的额心处,被收入了内府之中。 江洛云转过头去,与明华对视。 “我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明华说道,“不知道谁启动了秘境,有异宝现世,必然会引来周围无数的修士。” “是惊鸿剑。”崇元的神念对江洛云说道,“有人启动了我留下的秘境。” 什么?这是崇元留下的秘境!? “你去吧,秘境里的东西就当为师送你的一点小礼物。”崇元说道。 自己应该感慨,崇元真的有惊鸿剑,还是应该期待有秘境的主人在身边,自己完全可以在一个飞升仙人留下的秘境里来去自如? “你随我回去吧,也不知道会在该处遇到什么。如果想去秘境寻宝,回去叫上宫主一起多好。”明华担心了半天,好不容易江洛云只是受了点小伤,也没被什么人拐跑,自如是恨不得赶紧把人带回去交差。 “不能等,这个秘境入口开启的时间很短。”崇元提醒道。 “可是,那姑娘说,我兄长现在被困在镜阵之中。”江洛云十分担忧。他自然知道夜玄凌强大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自己来保护,但是来自上面那位无孔不入的恶意,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难以心安。 “我留下的秘境之中,恰好有镜阵的入口。”崇元也觉得这件事来得巧合,“许是天意吧,我当年就是在那处发现了镜阵入口,才将秘境建于该处,没想到也有其他人打这个镜阵的主意。”说不得,就是因为对方也知道此处有镜阵的入口,才在没有拿到密匙的情况下,强行开启秘境。 “那处秘境中有惊鸿剑。”江洛云立即转头对明华道,“鸿渊想要惊鸿剑很久了,肯定不会错过的。我们去,肯定能遇上鸿渊。”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惊鸿剑?”明华诧异地道,“我是说,真的有惊鸿剑啊,我以为是鸿渊天天在那做梦呢。走走走,能见惊鸿剑风貌,龙潭虎穴都得闯一闯。”说着,便急匆匆地带着江洛云一起往北方去。 “惊鸿剑不能给那虐徒。” 江洛云一边赶路,一边看着表情严肃的崇元在自己的脑海中蹙眉。 自从崇元在江洛云的脑海中能凝出实体之后,就一直以实体的样子同江洛云见面。据崇元所说,出了玄云宫之后,他就有能力收回所有散落在各处的自己的神念,只除了被花容控制住的那一道神念。有了江洛云的全力相助,崇元自然不需要再为难其他人。崇元留在此界的神念汇聚之后,江洛云能感觉到崇元的能力更强了,甚至有可能从自己的脑海中脱离而出,但是崇元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却便弱了,除了留在江洛云的脑海中,崇元自觉地屏蔽了对江洛云所有的掌控。这让江洛云对这位掌门师尊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是,掌门师尊。”江洛云顺从地回答崇元的神念,然后看着崇元的神念眉头紧蹙,似乎更纠结了。 自己这位掌门师尊还真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着孽徒,一心想着离鸿渊远一点,但是似乎又将人挂在心上,留也不是,丢也不是。 北方,在天鼎与无尽海交接的无人区,此刻正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漩涡一般的云从天际一直蔓延到了地底,在漩涡的正中心,一道红光在隐隐闪烁。 已经有很多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他们悬浮在半空中,望着眼前的漩涡,也观察着周围的对手。一会儿在秘境之中,很可能与这些人打交道。 很快的,几波人试过之后,大部分已经知晓,这是一个为灵虚期以上的高阶修士开放的秘境,出窍期的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打落云端。于是有很多人在此处打了个转就走了。 “这秘境入口在半空中。”明华道,“你的修为太低了进不去,我倒是可以试一下。我们要在这里等鸿渊……”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御剑而来,停在了两人身旁。 鸿渊望着那漩涡的正中心,微微叹息着道:“我等了数百年了,原来被你藏在了这里。” 崇元的神念发现鸿渊来了,抿了唇不想说话。 “明华,你带江小白兔回去。”鸿渊转头对明华道。 “我哥呢?”江洛云问鸿渊。 “魔君去取天心石,很快就回来了。”鸿渊云淡风轻地一笑,给了江洛云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而江洛云猜想鸿渊只是想安抚自己。 “你先回去吧。”鸿渊客观地说道,“这秘境你进不去的。” “可以。”崇元的神念在江洛云的脑中说道,“这秘境明面上的路口是在半空,但事实上在地面上有个隐蔽的路口。你到下面去,虐徒就随他去。”崇元说着,就将入秘境的方法印进了江洛云的脑海里。 好像是要和鸿渊唱反调一样。 虽然鸿渊挺讨人厌的,掌门是师尊也天天想将他逐出师门,但是怎么说,这也勉强算是自己的师兄了,江洛云倒也不是那么没义气的人。 “秘境的入口在下面。”江洛云小声地对两人说道,“我在崇明宗的时候曾见过一张图纸。” 江洛云难得撒一次谎,倒是戳对了点,鸿渊自然相信江洛云不会骗他,但是并不相信江洛云知道这个秘境,不过,他提到了崇明宗……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知道惊鸿剑的下落吗?”江洛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就是了。最好快点,秘境入口很快就要关闭了。” 江洛云率先往地面上飞去,鸿渊就算还有怀疑,也不会放任江洛云一个人冒险。他看了一眼半空中若隐若现的秘境——那是他几百年的执念——最后心一横。 “走!” 说着,和明华一起跟在了江洛云的身后。 鸿渊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中的 第68章 剑山 秘境的入口在一个其貌不扬的山洞门口,一棵参天大树上。 鸿渊发现这个山洞有其他人经常出入的痕迹,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 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境。 什么人会经常在山洞里活动? 虽有疑惑, 却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鸿渊心心念念着惊鸿剑, 更不会多留。江洛云按着崇元的指示,迅速的带着两人一起进了秘境。 映入眼前的是一条小河, 他们的背后是一座树木茂盛的森林,河对岸是一座看起来灰扑扑的山,因为不知哪来的烟雾萦绕, 看不真切。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三个人。 “从正确的秘境入口进来,就能直达这座秘境的核心。”崇元的神念说道, “我在秘境入口处设了屏障,唯有我崇明宗弟子, 方可轻易入内。过了这河, 就是我留下的一些小东西了。当然, 还有一个镜阵的入口。”崇元 的神念说着,在江洛云的脑海中招了招手。 只见一艘无人驾驶的小船从河的下游逆流而来, 慢慢地停靠在他们的面前。 “咦?这船竟然自己过来了。”明华觉得十分有趣地凑过去看,“看来和乔老头看守的那条河一样,不能飞过去, 只能坐船了。” “这船大概是被什么人牵引至此。”鸿渊边说着, 边神情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一进入这个空间, 江洛云就感觉到了崇元那丝神念的不同,之前的神念只能屈居于江洛云脑海中的一隅,而现在,崇元的神念虽然依旧只在江洛云的脑海中说话,江洛云却觉得他无处不在,甚至可以随时掌控他的 生死。 “硬闯入秘境之人,现在都还被困在七星连环阵之中,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破阵而出。”崇元的神念补充道。 芥子空间,须弥世界。崇元以一棵参天大树为界点,创造了一个有山有河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他就是世界的核心,也是绝对的支配者。 “现世界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江洛云恍惚着道,“有某一位神人开了须弥空间,设定了世界的法则,创造了人、神、魔三个不同的物种,令其繁衍生息,支配生死轮回?”当此界有生灵能够踏破法则,同样拥有造物之 能,便要离开此界,前往大世界去。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飞升成仙? “不可多想。” “不可多想。” 崇元的神念与鸿渊同时提醒道。 却是江洛云一时被眼前所见晃动了心神,还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声。被两人同时喝了一声,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曾经神魂有损,现在看上去似乎已经修补完了,却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崇元的神念说道,“若有所悟,无需深想,时机到了,自然能勘破天机。” “现在可不是你冥想入定的时机。”鸿渊边对江洛云说着,边抬头看向了天空,奇道,“为什么一进这里,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或许是你的惊鸿剑在盯着你。”明华玩笑道。 “也或许,是此界的主人久未见我,见我依旧玉树临风,不由得多看了我两眼。”鸿渊跟着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洛云,“是吧?江小白兔。” 被点名的江洛云面对鸿渊这样明着试探,还如此不要脸的自恋行为,只想关门放师尊。 “……”崇元的神念沉默半响,提醒道,“别耽搁,上船。”江洛云好像听到了崇元的后槽牙紧咬着发出的声响。当然,也可能是错觉,一丝神念不可能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洛云果断听从崇元的话,率先要上小船,“既然船都来了,我们到河对岸去看看吧。” 鸿渊先一步拦住了他:“在确认安全之前,还是我先来吧。”说着,便自己先上了船,用神念梭巡了一番,这才招手让江洛云和明华上去。 江洛云试图纵风,将船吹向彼岸,然而这船却完全不听使唤。 只见崇元的神念凝成的实体,在江洛云的脑海中抱着双臂,不悦地说:“让他划。”崇元知道,江洛云已经打定了主意想把惊鸿剑留给鸿渊。他自那年找到惊鸿剑,就特地将之藏了起来,心中便是抱着不能将此剑交 与鸿渊的念头。毕竟这孽徒心中有魔,才会遁入魔道。若是惊鸿剑来得太容易,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那一念苦心。 江洛云无奈地将船桨往鸿渊手里一塞,说道:“划船的事就交给你了。” 鸿渊将船桨握在手中片刻,而后轻叹地道:“是他的意思吧。真是……可爱。” 被评价了可爱的崇元和听到这个词的江洛云两人,一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江洛云是被吓的,而崇元显然是被气的。 船往对岸驶去,眼前的迷雾也被渐渐地拨开了,这才慢慢地看清了那座灰扑扑的山峰的原貌。 这不是一座普通意义上的高山,而是一座由各式各样锋利的宝剑组成的,高达数百米的剑山。这些剑每一把的剑锋都是朝上的,从山底到山顶,入目所及都是尖锐的刀锋,层层而上,数万把的剑露出冰冷坚硬的一 角,看起来十分骇人。 自己不久前才用断了一根,心疼得不行,而崇元飞升前造的一个世界里,竟然放着数万把的剑,随便一把看起来都是好剑。 “确实是他老人家的风格。”鸿渊叹息着道,“剑痴。” “哪一把才是惊鸿剑?”江洛云问崇元的神念。 “每一把都有可能是。”崇元的神念回答道,“就算拿到的不是惊鸿剑,也不算白来。这剑山上的数万把剑,都是为师上千年来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名剑,不是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数十年的积攒能比的。你且去挑一些留 用,你那把皓月石幻化而成的剑依旧还有不稳定因素在,总有用得上的地方。”崇元没说的那么直白,江洛云却领了崇元的意思:那皓月石来得蹊跷,认主也认得随意,还有伴生的那些阴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知道是谁造了这个秘境?”明华好奇地望向鸿渊,“这家伙好生阔绰啊,能弄来这么多的宝剑,还随意丢在这里。 “若是带得走,他才不舍得将这些剑留在这里呢。”鸿渊望着剑山噗嗤一笑,“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心疼。” “是谁呀!”明华愈发的好奇了。 “他带我们进来的,你应该问问他。”鸿渊朝江洛云指了指。 江洛云将头瞥向了那座剑山。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那些锐剑的锋芒。剑气与剑意凝结,形成了巨大的威压。此刻鸿渊与明华还能愉快的聊天,江洛云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压制,慢慢感觉到了难受。 而船已在此时靠了岸。 “我去取剑,你们留在此处?”鸿渊道,“先说好,惊鸿剑我是一定要的,其余的你们若有看中的,或者我们后面遇上的,我都可以帮忙取。” “也不知道有没有一把不惧怕毒液的。”明华感叹着说,“我和洛云还是别去的好,我本来就不通剑意,就算拿了,也和拿了根棍子差不多。” “你到那边那棵树后面,我在那里留了一个箱子。”崇元的神念先对江洛云道。 “镜阵……”婉灵说过,夜玄凌被困在镜阵之中,自己是不是应该像上次那样,要求鸿渊帮自己。 “镜阵在这座剑山的后面。”崇元的神念回答道,“你可以进镜阵,对于你而言,镜阵并不危险,对于夜玄凌而言,却是不知道了。” 江洛云听了心中一紧。 鸿渊还在等江洛云的答复,见江洛云一直若有所思,于是问道:“怎么了?” “你去取惊鸿剑吧,上次你帮我,我就答应过的,让你找到惊鸿剑。”江洛云回答道,“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有余力的话,可以顺手帮我带两把。” 鸿渊点了点头,便轻松地一个纵身越到了剑山之下。 那些剑,围绕着山体形成了一道漫长的,蜿蜒曲折的剑道,要上剑山,就必须踩着剑刃,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把。鸿渊刚上去,就已经行至十几米,目光敏锐地从中搜寻。 “什么是镜阵?”江洛云问崇云的神念,“为什么我进去的话没危险,兄长却有?” “镜子的两面,能照出善念和邪恶。”崇元的神念说道,“我想设镜阵的本意,应该是要困住夜玄凌,趁机将其他人分散开来,各个击破。” “那我……”江洛云一慌。 “已经不一样了。”崇元略带温和地道,“夜玄凌未在白海汀州的幻境中丧失心智,这镜阵自然也只困不了多久。你与明华被那少男少女围困,也安全脱离。这秘境或许是有意被打开,要来困住那虐徒的,但是我在这 里,这秘境为我所开,谁也不能在这里把他怎么样。” 崇元的神念说的话让江洛云瞬间安心了不少。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我留下的箱子,我留了些法宝,你带着防身用。”崇元说道,“这镜阵特殊,我只有一缕神识在此,进不了镜阵。” 江洛云点了点头,往崇元的神念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屹立着一棵巨大的树,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与他们找到的那棵作为秘境入口的大树长得十分相像,那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坚韧挺拔,好像从很早开 始,就固守在此处。 江洛云朝着那棵树走去,在剑山之下行走,脚下似有千斤之重。 “你去哪?”明华忙站起来,跟上去。 “我去那棵树那。”江洛云说着,望向明华,“我想绕到剑山后面去看看,你在这里等鸿渊还是与我一起去。” “那家伙想拿到惊鸿剑可没那么容易。”明华示意江洛云往那边看。 原本健步如飞地往剑山上爬的鸿渊好像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脚步虽稳,却已经慢了下来。 “谁要在这无聊的看那家伙表演杂技。”明华说道,“宫主让我保护你,自然是你去哪,我去哪。” 江洛云闻言笑了一下,两人一起走到了大树下。 江洛云根据崇元的神念指示,在树边的地面上,划开了一道阵法,而后一个宝箱,从地底下升了起来,停在了地面上。江洛云打开了箱子,里面是几本心法密卷,还有一些法宝。 “那是个乾坤手环,天级,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有一方小世界,可以放活物。那边的那块红色玉佩是红妖族的信物,我当时无意中救下了一只擅闯人界的红妖,一时心软就把她放了。那几卷心法,你以后有空再翻阅。那边的混元葫芦里,装着几十万晶石……”崇元的神念为江洛云做解说。 “你这家伙,对这个秘境竟然这么熟。”明华拒绝了江洛云让他挑选的好意,“你自己留着玩吧,小爷我那儿宝贝多的是,有空送你几件。当然了,宝物还是宫主手里最多,等回去,你去找他要几件来玩,他肯定会同意的。” 正打算从箱子里挑个什么送夜玄凌的江洛云一下子顿住了:如果宝物兄长都有了,那自己该送什么好呢? 江洛云最终只挑了几样何用的,就准备把箱子放回去。 “那乾坤指环把这箱子装走。”崇元的神念替江洛云拍了板,“这就是你现在还算何用的东西,留着也是被后面的人带走。” 就在江洛云将那箱子装进乾坤手环,带在了手上,并滴血认了主之后,崇元的神念突然望向某一处,皱着眉对江洛云道:“去镜阵,快!有人来了,且来者不善。”来人不仅后来居上地迅速破了迷阵,而且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这处而来。看起来似乎比他这个主人更熟悉这里。 已经熟悉了剑山的气压,已经能自如行动的江洛云迅速地拉起明华,就朝剑山后方跑去。 被拉着跑的明华有点莫名其妙,却在跟着跑了一段路后,迅速地将江洛云拉至身后:“有人来了。” 一个破空而来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势,迅速地落在了两人面前。 来人身穿浅蓝色长衫,银色长发束在脑后,长相十分斯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温柔和气,他的身后跟着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 江洛云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整个人却像被泡在了冬日的冷水里,瞬间浑身发冷,连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我见过你。”明华盯着那人身后,身形与江洛云相似,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在长安城里,你准备从我手中抢走端木翼。” “那许是误会了。”那长着银发的年轻男子抬了抬手,那少年迅速朝白发男子一拜,就离去了。 “好久不见了,洛云。”银发男子对着江洛云微微一笑。 江洛云冷着脸,望着银发男子道:“我说过,此生最好不必再见。” “不好。”崇元的神念在江洛云脑中说道,“那少年朝镜阵去了。” 第69章 镜阵世界 “碰巧而已。”银发男子微笑着说着,望着明华问江洛云, “这位是?” “我们没有熟到可以寒暄的地步。”在明华开口之前, 江洛云已经率先说道,“跟着你的少年呢, 去哪了?” “你是说小瑞吗?一点小事, 交与他办。”银发男子并不在意江洛云十分不礼貌的口气。 明华倒是觉得十分稀奇,他认识江洛云这么久了, 一直觉得江洛云就像一团和气的棉花糖,任人戳圆捏扁都依旧笑嘻嘻的, 可是现在的江洛云却冷着个脸,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说起话来, 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是像将修真之人抓去炼丹一样的小事吗?”江洛云皱着眉道,“殷泽云, 你终于也成为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而你, 依旧还是你。”殷泽云轻笑着道, “我来此,可不是为了炼丹的, 而是为了那把剑。” 殷泽云边说着,边将视线移向了那座剑山——鸿渊已经爬到了剑山的半山腰,此刻的脚步似乎更加慢了。 “我觉得,惊鸿剑应该是我的。”殷泽云笑着道, “因为从那以后, 我要的东西, 就很少是我拿不到手的。”殷泽云边说着,边轻敲了敲自己的腰间。 江洛云视线移向了他的腰间,瞳孔迅速收缩,甚至不由后退了一步。 在殷泽云的腰间,那是一条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黑色长鞭,鞭柄上刻画着妖族符文! “妖……”江洛云动了动唇。 “我妖族的丧魂鞭为何在你这?”明华警惕地看着殷泽云。 “妖族的?”殷泽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道,“当然不。这丧魂鞭现在是我的。” 宫主踏穿了妖王的寝宫,却遍寻不着的丧魂鞭,竟然是在这个人手里。 “殷泽云”这个名字,明华从未听过,即便是宫主也不曾提起过,而这人却认识江洛云,手握丧魂鞭,且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江洛云没时间在这里同殷泽云纠缠,他知道殷泽云派出的少年可能已经进了镜阵了,镜阵并不属于这个空间,所以即便崇元是这个空间的主人,他的神念也无法感知到镜阵中发生的事情。况且,镜阵中的时间流逝和外界是不一样的,或许外界的一天,就相当于镜阵中的一年,也或许外界过了一个月,而镜阵中却只过去了一秒钟。 然而殷泽云却带着丧魂鞭,阴魂不散的站在自己面前。对于江洛云而言,殷泽云代表着的是灰暗,他怕就在他一转身之时,殷泽云就朝明华和鸿渊下手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洛云警惕地盯着他。说是要拿惊鸿剑,此刻却站在这里,拖住自己的脚步。 “哦,没什么。看见故人,忍不住想来聊个天。”殷泽云继续和善地道,“别这么凶巴巴的看着我。” 殷泽云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江洛云的头,却被江洛云躲了过去。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殷泽云感慨着说,“你既然对血煞魔君尚能和颜悦色,为何对我却如此冷淡呢。毕竟,论起作恶来,他与我也不遑多让。而我这双手,亲自沾的血,其实也不多。”殷泽云一副实事求是的模样说。 “说的好像你很想见我似的。”江洛云已经冷着脸,给不出笑容,“殷泽云,与你扯平了的是亡人,不是我。我倒要问你,为何总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殷泽云微叹了口气,“大概是,因着你我之间的那点微妙关系,总会被相同的事情吸引过来。若是怕我下手,你不妨就在这儿看着我。” “刚刚跟着你的少年想做什么?”江洛云问。 “几年不见,倒是变聪明了。”殷泽云显然有点意外,却似乎十分开心地点点头,“去一个你去了会有危险的地方。” “不会的。”江洛云斩钉截铁地回道。 “镜阵。”殷泽云也不再绕圈子,直接道,“或许你自己进去不会有危险,但是里面有谁?一个魔君。还有一个我刚刚放进去的不太稳定的因素。外面的一个时辰,等于镜阵中的一年,就在你与我说话的这一会儿,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那我就更应该去了。”江洛云坚定地道。 一旁的明华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渊源,但是却听明白了,此刻宫主可能会有危险,而江洛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宫主。 “我拦着他,你快去。”明华保持着护住江洛云的姿势,警惕地盯着殷泽云,时刻准备接招。 殷泽云看着他,摇摇头说:“你拦不住我的。” 明华实力不足,而与殷泽云尚有一战之力的鸿渊,此刻却在剑山之上。 江洛云急切地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大地晃动,随后无数的石桩拔地而起,突然将殷泽云整个困住。 “且去吧!这是我的地界。”崇元的那丝神念突然出现在江洛云身旁。 “掌……掌门!”明华吓了一大跳。 “噤声。”崇元一脸威严地看了明华一眼,“我只一丝神念在此,不知能拖住多久。你此去,记牢他适才所说的,外界与镜阵的换算时间,务必速去速回。明华,你配合我。” “是。”明华忙应道。 此时,困着殷泽云的石桩开始晃动了起来。 江洛云顾不了那么多,朝两人点了点头,便朝着剑山后跑去。 在剑山的背面,一面巨大的镜子整个贴在了山体之上,镜子上影影绰绰地好像有无数的人影迅速地跑过。 怎么进去? 江洛云想问,然而此刻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夜玄凌,没有崇元的神念,也没有明华、鸿渊…… 就在江洛云凝神看着镜子的一瞬间,无数白色的碎片从镜子周围飘散而来,江洛云迅速住住了其中一片,那片带着凉意的碎片,瞬间进入了骨髓。江洛云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突然扭曲了起来,眼前突然浓缩成了一副长长的画卷,从身旁飘过,而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由无数的镜子铺成的隧道。 随即,他在一面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而后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江洛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软塌之上。这软塌看起来还有些眼熟,龙纹雕刻,不知何种荒兽的软皮铺就。 这是——玄云宫里的浮云殿主殿!? 大梦浮生。 说的大概就是江洛云这样的,每次好像一睁开眼睛,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当江洛云踏出浮云殿主殿的时候,却发现这个镜阵世界中的玄云宫与现实中的玄云宫完全不一样。 “浮云殿”外,只有几棵桃树,一个池塘,一个小亭子,一道回廊直通往外,回廊的尽头却是一片迷雾,什么也没有。 以其说是浮云殿,不如说是浮云殿与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小院子的合体。江洛云有些迷糊地想着,这不会就是根据自己脑中所想的念头,所造出来的吧? 还未等江洛云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回廊尽头的云雾中缓缓地走了进来。 “哥!”江洛云惊喜地喊了一声,朝夜玄凌扑了过去。 夜玄凌玄衣黑发,缓步而来,抬眼望向江洛云时,露出了一双血红的双眼,冰冷的唇角抿出冷漠的弧度。 江洛云扑到一半,顿时发觉出了不对,而比他更快的,是夜玄凌袖子轻轻一拂—— 一阵凌厉的风刀朝江洛云而来,江洛云躲无可躲,被直接撞倒在了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胃一般。 “本座说过了。”夜玄凌冷笑着道,“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只能骗骗那家伙而已。少在本座这装可怜,若非你顶着这张脸,本座早已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头雾水的江洛云表示,自己哪里需要装可怜,已经很可怜了好吗?就算是重生之后,还未与夜玄凌相认之前,自己也没受过夜玄凌的这种待遇,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 等江洛云揉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时,夜玄凌已经越过自己,朝屋内走去。 既然一进镜阵就找到了夜玄凌,江洛云也就不那么着急。思索起夜玄凌刚刚说的话来,他说自己顶着别人的脸,谁的脸?还有偏偏哪个家伙?自己什么时候对夜玄凌装可怜了? 江洛云跑到了池塘边上,往池塘里照了一下。 池中映出一个清隽的少年,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以及带着笑的眼睛。 江洛云顿时松了一口气,自己还是自己,没有变成其他人。不过如果自己没有问题的话,夜玄凌可能就有问题了。没关系,起码夜玄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这样想着,就又振作起精神来,朝着屋里跑去。 夜玄凌正随意地坐在软塌之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给自己脱鞋。在他的旁边地板上,正插着一把宽大的巨剑。 很少见到这样放荡不羁的大师兄,江洛云觉得只要是大师兄,什么动作做起来都很好看。 “我来吧!”江洛云跑过去要帮忙。 夜玄凌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看,就好像盯着一个猎物。 江洛云一下子不敢动了,保持着姿势,有点紧张地望着夜玄凌。 夜玄凌突然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江洛云的下巴,将人拉进了,而后将头凑到了江洛云的脸旁,轻轻地闻了闻江洛云颈边的味道。 “大……大……大师兄。”江洛云觉得夜玄凌这个动作让他紧张得不行。 “咦?”夜玄凌突然疑惑地转过头来,又看了眼江洛云,而后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啊!还真的是你。” 江洛云松了口气,正要庆幸夜玄凌认出了自己,却发现夜玄凌的笑容里有了邪气。 “来得刚好,”夜玄凌说着,双手揽过江洛云的腰,直接将夜玄凌整个抱了过来,一个翻身,一把将江洛云整个压在了软塌上。 “大……大师兄,你这是……”江洛云被这一翻转吓了一跳,紧张地抓着夜玄凌的领口。 “来得刚好,正好陪陪本座。”夜玄凌邪笑着,扯开了江洛云的腰带,唇覆了上去。 上次虽然已经被夜玄凌整个欺负了一圈,但是不说江洛云不习惯,就说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也不太对啊。 被夜玄凌吻住,整个人陷在软塌中的江洛云觉得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他的手在夜玄凌的衣服上乱抓,随即,手心握到了一块冰冷的玉佩。 两人同时转眼去看。 江洛云松开手心——那是一块龙魂玉,上面布满了无数道细碎的痕迹,就好像是一块彻底破裂的玉被一点点的拼凑起来一样。 这龙魂玉十分眼熟,江洛云从小戴着……直到在丧魂鞭下魂飞魄散之后再没见过。 “这玉……在你这?”江洛云既惊喜又惊讶地看向夜玄凌。 夜玄凌的表情略冷了下来,好像也是刚刚发现这块玉的存在,于是一把扯下了那块玉:“一时没注意。这破玩意儿,谁乐意带在身上。”说着,将那玉随手一丢,龙魂玉摔在了地上,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夜玄凌丢玉时的表情,就好像丢掉了一件令人觉得厌恶的东西。 不!不对! 江洛云挣扎着从夜玄凌的身下起来,踉跄地跑到那块玉旁边,将玉捡了起来。 那块看起来碎过无数块的玉,此刻却安好无损地躺在江洛云的手心里。这龙魂玉是父母留给江洛云唯一的东西,据说可以锁魂保命。然而在与妖族那一战时,却没能保住江洛云的魂魄。将这块玉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来的人,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魂魄应该还在这玉里,将玉拼齐了,也许自己的魂魄就能拼全了呢。 也许,他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江洛云觉得整颗心都被揉了起来,好像此刻才相信了那样的话,夜玄凌入魔的原因,也有自己一份。 “捡起来做什么?”夜玄凌冷淡地对江洛云道,“丢掉!这种东西,本座多的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江洛云捧着龙魂玉,觉得好像捧着夜玄凌曾经破碎了的心一样,既心疼又觉得珍贵无比。面对突然变得冷情的夜玄凌,江洛云也依旧满心的暖意。 江洛云突然朝夜玄凌扑了过去,整个抱住夜玄凌:“哥,我喜欢你。” 这是夜玄凌,没有错的,尽管性格变得十分恶劣,可是江洛云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认错的。 面对江洛云突如其来的表白,夜玄凌突然愣住了,就好像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好一会儿,才粗鲁地将江洛云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好啦!我已经知道了。” 江洛云觉得这样的表达还不够,硬是凑过去,在夜玄凌的脸上又亲了一口,重申道:“只喜欢你。” 夜玄凌被江洛云一亲,顿时皱起了眉,语气有些生硬地道:“都说了,我……本座已经知道了。” 说完话,似乎有点生气地将江洛云一个人留在了屋内,就往外走。 江洛云觉得奇怪,便跟了出去。 “你就在这儿呆着,哪都别去!”夜玄凌语气不悦地对江洛云说道,“特别是不准被那家伙发现,听到没有。我去去就回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而后消失不见。 走廊的尽头,依旧是一团迷雾。 江洛云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到了迷雾之前,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摸着。 在是否踏进迷雾里,选择了否,他决定在此等着夜玄凌回来。 然而夜玄凌这一走,过了有快两个时辰的时间还未归。 宽裕的时间,足够江洛云将此处踏了个遍。 整座院落不大,除了小院子,院子里有小池塘、桃树之外,就什么也没有。屋子里是像浮云殿主殿一样宽敞的大厅,穿过大厅,里面是一间卧室,卧室也同玄云宫内,夜玄凌住的那间屋子一样。 夜玄凌不管住在哪里,喜欢的风格都是这样的,简洁明了,恨不得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掉。 逛了三四遍之后,江洛云终于无聊地坐在了小池塘上的亭子里。这亭子和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的那个小亭子十分相似,有回廊可以看荷花、看鱼,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可以摆放茶点。 此刻当然没有茶点供江洛云享用,江洛云只能无聊地捧出龙魂玉来看。 适才自己太激动了,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其实这应该不是自己第一次在夜玄凌那看到龙魂玉,自己重生后,初见夜玄凌那几次,夜玄凌手中似乎都握着一块让自己觉得有点眼熟的玉,却每次都来不及看清楚,就被夜玄凌收了起来。再后来,就再没看见夜玄凌戴了。 莫不是……害羞了吧? 江洛云边想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将龙魂玉翻来覆去地看,看得久了,竟然看出了一点违和感来。 初开始时,还以为是因为这玉是碎片拼接起来的,所以看起来不像原本的那么圆润。 看久了之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江洛云的那块龙魂玉,是有正反面的。正面龙头朝右,有一个胡须高高翘起。而此刻江洛云手中的龙魂玉也是有正反面的,但是正面的龙头却是朝着左边的。再仔细看去,发现龙魂玉上所有的纹路都反了。 是夜玄凌拼错了,还是这块龙魂玉根本不是自己那一块? 不!都不对! 江洛云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在镜阵之中,也就是在镜中世界。所以镜子里的东西是反过来的……那么,自己见到的夜玄凌是不是也是反过来的?他的口中一直提起的那个家伙又是谁? 崇元的神念说过的,镜阵对自己并无太大影响,但对入了魔的夜玄凌,是有影响的。 第70章 走出迷雾 夜玄凌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依旧是一身玄衣, 衣角多了几分凌乱, 红色的眼眸一转, 就锁定了依旧坐在亭子里的江洛云。 夜玄凌大步流星地朝江洛云走了过去。 “哥, 你受伤了?”江洛云发现夜玄凌的唇角有可破的痕迹,袖子手肘的位置也被勾破了。 “本座哪里受伤了?”夜玄凌朝江洛云瞪了一眼,“和那家伙打个架而已,本座怎么可能会受伤。” 好的, 你最无敌, 刀枪不入。 江洛云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无视于明摆着的事实的夜玄凌。不过现在的夜玄凌看起来有点儿冲, 似乎脾气不太好。 “那家伙是谁?”江洛云小心翼翼地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夜玄凌又狠狠瞪了江洛云一眼,对江洛云伸出了手说道, “拿来!” “拿什么?”江洛云不明所以地问。 “你拿了本座的玉佩, 还不赶紧还给我。”夜玄凌恶狠狠地说道。 “这龙魂玉明明是我的。”江洛云觉得夜玄凌简直不可理喻, 况且刚刚明明是他自己丢掉不要的。 “这是本座的地盘,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本座的, 连你都是本座的, 何况是一块破玉。”夜玄凌冷哼了一声,又对江洛云伸了手,“拿来。” 江洛云觉得这样的夜玄凌看起来蛮稀奇的,就好像灵魂的年龄突然小了许多,变得幼稚又蛮横。 “给你可以,不过不能再乱丢了。”江洛云顺从地拿出龙魂玉, 踮起脚尖, 要替夜玄凌带上。 夜玄凌微蹙着眉, 却还是略低下头来,让江洛云替他将龙魂玉带上。 “这对我而言,是很珍贵的东西,哥要帮我保管好。”江洛云对夜玄凌补充道。这块龙魂玉是爹娘送给他的,后来为保护他而碎裂,最后又被夜玄凌修补了起来,这里面留着对他最重要的三个人的心 意,算得上是无价之宝。 “啰嗦!”夜玄凌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去扯那块玉,“待本座带你从镜阵中出去,到时候你想要几块,本座送你几块就是。” 江洛云原想,夜玄凌突然变了这么多,会不会是在镜阵中失忆了?此刻见夜玄凌主动提了镜阵,便打探道:“你知道这是镜阵?” “废话!”夜玄凌又冷淡地瞪了江洛云一眼,“本座看起来有那么蠢吗?若非遇到了点麻烦,本座又何须在此耽搁那么久。” “你知道怎么从镜阵中出去?”江洛云又问。 “当然是杀了那家伙,取走天心石,自然就能出去了。”夜玄凌一边回答着,一边觉得江洛云这样瞪大着眼要打探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有趣,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江洛云听到“杀了那家伙”,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慌。 “为什么要杀了那家伙才能出去?”江洛云问。 夜玄凌的手已经移到了江洛云的下巴,此刻捏着江洛云的下巴,冷笑道:“因为天心石只有一块,而我和他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镜阵。我既要天心石,也要从这走出去。你给我乖一点,若是让我知 道,你和那家伙站在一起,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夜玄凌的手劲有点重,捏得江洛云的下巴生疼。 夜玄凌见江洛云疼得皱起了眉,愣了一下,松开了手,又去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江洛云摸着自己的下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夜玄凌。 夜玄凌干巴巴地说:“你乖一点,我就不弄疼你。那家伙喜欢你喜欢得不行,我就不,我一向讨厌你。”说讨厌的时候,目光也跟着凶狠了起来。 江洛云觉得,自己可能要想办法出去一趟,去见见那个所谓的“那家伙”,总觉得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至于夜玄凌说自己讨厌他,江洛云却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如果一个人只是稍微弄疼了你,就忍不住想用恶言恶语掩盖自己的心疼的话,那肯定不会只是讨厌的。 自从见到龙魂玉,彻底明白夜玄凌对自己的心意之后,江洛云关于情感的感知能力,就好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从夜玄凌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中,就能心领神会。也或许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胡思乱 想,但不妨碍江洛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觉得甜。 “这些给你。”夜玄凌突然从乾坤袖中翻出了许多东西来,都是些玩的和吃的。有一些小糕点,还有风筝、竹蜻蜓、小风车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江洛云有些莫名所有。 “在山下看到,就顺手拿来了。”夜玄凌说道,“你若无聊,就自己拿着玩。在镜阵中,以前的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取不出来。麻烦。” 夜玄凌说着,就把江洛云一个人抛下,往屋内走。 江洛云拿着风车,吹了一会儿,觉得一个人闷的慌。刚才自己已经独处了将近三个时辰了,现在夜玄凌回来了,也不必继续一个人待着。 于是就拿着一小袋甜点,边吃边往屋里跑。夜玄凌并不在客厅里,再往里,就是卧室了。 江洛云走进卧室一看,夜玄凌已经换了一件内衫,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哥?”江洛云试图喊了一声。 夜玄凌没有出声。 “大师兄?”江洛云又喊了一声。 夜玄凌依旧呼吸均匀。 “玄凌?”江洛云试着喊夜玄凌的名字,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江洛云有点慌了,跑过去摇了摇床上的人:“哥,哥,你醒醒。” 在江洛云叫好几声之后,床上的人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随即眼神凌厉地瞪着江洛云:“做什么?” “我……我担心你。”江洛云说道。 “我只是睡个觉而已,莫吵。”夜玄凌说完,又阖上眼睛,翻了个身,不去理会江洛云。 睡个觉而已?修真之人就算是偶尔休息,身体也会自然地保持警戒之心,自己适才喊了这么久,夜玄凌明显没有听到。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江洛云心有疑惑,夜玄凌却好像对自己的沉眠无知无觉一样,江洛云甚至没办法从他口中打听出更多的消息出来。这好像和自己相处的,是一个有着另外记忆的夜玄凌。这个夜玄凌记得自己是来镜阵取天心石的,也记得和江洛云之间的一切,但言谈举止之间,就好像自己只是旁观的,但是并不认同江洛云是自己伴侣的事实。每天对江洛云都是冷言以对,恶声恶气地说话,却没有在对江洛云动过手,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江洛云十分的好。在床上给他留了个大位置,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江洛云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和吃的,嘴里说着顺手带的,却又每天都不重样。 是的。夜玄凌每天都会出去一趟,出去之前都会嘱咐他乖乖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而后自己出门,有时去得久一些,有时很快就回来了,偶有几次,或多或少地带点伤回来。这里分不太清楚白天黑黑夜,但是夜玄凌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一定会陷入沉睡之中,于是江洛云将每日夜玄凌醒来的时间,都算作是又一天的开始。 这样反反复复过了数日,江洛云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在夜玄凌和以往一样离开之后不久,江洛云顺着那条走廊,一路走到了尽头的迷雾。 江洛云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踏了出去—— 而后他像一架离线的风筝一样,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江洛云驭起了风诀,勉强的止住了下坠的猛劲,却还是磕磕碰碰地掉落到了地上,摔在了草丛里。 “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随后,江洛云被一群穿着道袍的人包围了,这群人的手上还每个人握着一把剑,防备的看着他。 江洛云抬起头来,觉得这几个人穿着的道袍异常的眼熟。 “那个……我……”江洛云正想解释。 “原来是苏师弟啊!”其中一个人笑着道,随即其他人都将手中的剑放了下去。 啊? “正好,掌门正在寻你呢,让我等若是见到了苏师弟,就让你去子明殿觐见。”那人对江洛云道。 子明殿?那是崇明宗里,掌门居住的地方! 掌门师尊,崇元到镜阵中来了?若是崇元真的在此,那么那些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江洛云站起身来,辞别了几位道徒,就往不远处的宗门而去。 镜阵中的崇明宗,看起来比现实中的小一些,也有一些说不清的违和感。不容江洛云细想,就已经来到了子明殿外。 “江……”江洛云拱手准备自报家门,想着刚刚几人叫自己苏师弟,难得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依旧是苏瑞?莫不是出于某些缘故,崇元觉得这样更合适些? 临到了嘴边,江洛云给自己改了称呼:“苏瑞求见掌门。” 一阵风来,子明殿的门自动打开了。 这应该是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吧。 江洛云这样想着,就往子明殿里走。 还未进门就看见了一个挺拔的白色身影,江洛云忙不迭地喊道:“掌门师尊,我刚刚从夜……”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间。 虽然也是穿着白衣,但这不是崇元。 那人熟悉地黑发整齐地束起,微勾的凤眼天生,转过身来时,脸上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我与你说的事,如何了?”那人温柔地说道。 “……”江洛云愣怔半响,还是喊出了声,“哥?” 一个白衣黑发的夜玄凌! 第71章 两个夜玄凌 白衣的夜玄凌望着江洛云, 眼睛微微眯起, 带着点审视的意思。 所以夜玄凌是又失忆了吗? 江洛云顿时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白衣的夜玄凌微叹了口气, 抓住了他手,温柔的将人揽进了怀里, 双手紧紧地抱住, 这才无奈地道:“我不是吩咐鸿渊看着你吗?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个有着完整记忆的夜玄凌。 江洛云略松了口气,才迅速地回答道:“我和明华去逛集市, 遇到了那个婉灵和他师兄,后来发现原来他们俩和之前长安城里的道士有关系, 还知道哥可能被困在镜阵之中。然后惊鸿剑出世, 我们就和鸿渊一起去了惊鸿剑所在的秘境,我在秘境中发现了镜阵的入口, 就进来了。” 夜玄凌揽着江洛云, 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让江洛云坐在他怀里,抱着,才接着问道:“从我离开行宫,到你进入镜阵,一共过了多长时间?你来秘境又有多久了?” 江洛云想了一下,回答道:“从你离开行宫到我进镜阵,差不多有三个时辰,我到秘境差不多有十天了吧。” 夜玄凌略沉思了一下才说道:“镜阵中的时间要慢得多。” “现世界的一个时辰相当于镜阵中的一年。”江洛云想起了崇元的神念说过的话, 忙道, “哥!我们要快点儿出去, 我近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打起来了。鸿渊和明华加起来,恐怕都不是殷泽云的对手。” “殷泽云是谁?”夜玄凌蹙着眉问。 自己从来没和夜玄凌说起过殷泽云这个人。 江洛云抿了抿唇,这才说道:“一个很麻烦的人,我只见过他几次。他有一个行踪诡异的师父,境界极高。我只知道殷泽云进镜速度之快,几乎与哥不相上下,现在恐怕也在玄灵期境界。我修为低,判断不出,但是十几岁的时候,他已经能跨过三个大境界杀人了。” 夜玄凌的手指把玩着他的头发,没说话,只是略带着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江洛云看了夜玄凌一眼,而后有些局促不安,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是因为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随母亲姓殷,泽云这个名字却是在我出生之后取名为洛云,他母亲才让他改的。” 江洛云竟然还有个哥哥?而且以他这样重情的性子,竟然直白的表现出了对这个哥哥的不喜。 夜玄凌对此十分意外。 关于江洛云的过去,夜玄凌从来没有问过。他在崇明宗遇到时,倒是顺口问过一句,江洛云告诉他,说自己的父母被仇家所杀,这个仇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他已经了无牵挂,前尘往事不愿再提起。夜玄凌当时不关心,也就没有多问,如今想来,这其中必然有些不愿为人所知的故事。 江洛云不想提,夜玄凌也适可而止的没有多问。 “你说你来镜阵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都在哪里?可受了什么委屈了?”夜玄凌继续把玩着江洛云的头发,温柔的问。 这样的夜玄凌让江洛云有些不太习惯,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夜玄凌,说道:“我刚进入镜阵,就遇到了你啊!” 夜玄凌脸上温柔的表情顿时略微僵住了,喃喃道:“竟然是他先遇到了?也是!你毕竟……” “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眼睛发红,一副入魔的样子,只是下个山,怎么就成了崇明宗的掌门了?”江洛云奇怪又焦急地问道,“该不会是你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劈成了两……” “轰隆”一声巨响,把江洛云吓了一跳。 却是一把宽大的巨剑从天而降,狠狠劈下,直接将子明宫从屋顶劈开,在地面上砸出了一道巨大的剑痕。 夜玄凌已经搂着他的腰,将他带离了剑锋指下的位置。 这把巨剑江洛云异常的眼熟,这几日,每天身着玄衣,赤红着双眼从外面回来的夜玄凌,手中都会拖在手里,进屋后简单粗暴地往地板上一插,就不管了。 “夜玄凌,把他给我交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在外面喊道。 是夜玄凌? 江洛云震惊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这一位:为什么会有两个夜玄凌? 身旁白衣黑眸的夜玄凌温柔地将他拉到身后,说道:“别怕!那不是真的我,那只是……我照了镜阵的镜子,从里面走出来的镜子里的影子。” 只是影子吗? 江洛云心里莫名的失落,那样子的大师兄,其实还挺可爱的,性子有点别扭有点凶,却总是让着自己。这样的夜玄凌,只是个影子啊! 江洛云的表情落在一旁夜玄凌的眼里,夜玄凌突然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依旧笑得很温柔的样子,江洛云却觉得自己应该是踩在雷区上了,忙不迭地道:“也不是,就是……对了,哥,你身上是不是有我的龙魂玉?” “龙魂玉?”夜玄凌看着他。 “对!就是我以前总是带在脖子上的那一块。”江洛云比划着道,“形状是一条龙,然后龙首的位置上有两根胡须翘起来……” 夜玄凌一笑:“你说的是这个吗?”说着,从衣领里将玉佩拿了出来——赫然是江洛云那块碎成千万快,又被重新粘起来的龙魂玉。 而且龙魂玉的正面龙头朝右,有一个胡须高高翘起。 所以夜玄凌说的是真的,那个带着反了的龙魂玉的,只是镜子里的夜玄凌? “说起来,我那乾坤袖里的东西一样也取不出来,身上也只有这块龙魂玉还在了。”夜玄凌微笑着道。 这和那个玄衣的夜玄凌说的一样。 外面的那个玄衣的夜玄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径自扛着巨剑,一脸煞气地走了进来。 身边白衣的夜玄凌牵着江洛云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安抚着道:“别怕!” 玄衣的夜玄凌站在两人面前,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赤红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十分不悦地对江洛云道:“蠢货!我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来见这个家伙?” 所以玄云的夜玄凌这几日提到的这个家伙,都指的是白衣的夜玄凌? 这个结论,隐隐戳中了江洛云的之前的怀疑。 面对这么气急败坏的夜玄凌,江洛云没办法把他只当做是镜中的影子,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之前也不知道哥还有个□□在下面。” “谁是□□?” “鬼才有□□呢!” 两个夜玄凌同时不满地瞪向江洛云。 两个夜玄凌的不悦加起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根本是成几何倍的增长。 江洛云吓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只是镜阵的造物。”身边白衣的夜玄凌忙恢复了温柔的语气,对江洛云道,“你不是想早点离开镜阵吗?待我杀了他,取了天心石,带你一起离开好不好?” “谁是这镜阵的造物?”玄衣的夜玄凌冷冷一笑,流露出一身的邪气来,“你是准备连他也骗吗?我说过,只有我能活着离开这个镜阵。” “那也要你能打赢我再说。”白衣的夜玄凌也不甘示弱地朝玄衣的夜玄凌说道,“去外面打,他还在这里呢。” “行!”玄衣的夜玄凌点了点头,偏过头去对江洛云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呆着,蠢货!以你的小境界,蹭到一点就没了。” 两个夜玄凌双双走出了被捅破了的子明殿,出去打架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江洛云急得不行,连忙跟着往外冲。 刚冲出殿门就撞上了一个崇明宫的道徒。 “哎哟!”那道徒哀叫了一声,“苏师弟,你看着点儿啊!这么急冲冲的干什么呢?” “哥……我是说掌门,掌门和……”江洛云着急地道。 “掌门又和那魔头打架了是吧?”那道徒揉揉被撞到的头,说道,“这三天两头的都要打上一架,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急什么?反正一会儿打完了就散了。” 那道徒念叨着,就越过江洛云走了。 三天两头就打架? 所以玄衣的夜玄凌每次回去的时候身上都负伤,有可能是……跟自己打架打的? 轰——碰——咔——砰砰—— 各种撞击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江洛云抬头,这看见各种光交织在一起,甚至不远处的山脉突然轰踏了。心中莫名地想着,这附近只有长得像崇明山的镜中的崇明山,周围却光秃秃一片。不会就是因为这两人经常打架,所以山都被移平了吧? “哎,这魔头今天看着好像更厉害了。” “莫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们掌门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 “不对啊,魔头前两天分明还不会这招,这招叫什么?” …… 絮絮叨叨的讨论声来自于底下围观的崇明宗弟子,此刻弟子们都仰着头,望着天空中打斗的两个人,头头是道的评论着。 “他们经常这样打架吗?有多久了?”江洛云问其中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顺口回答道:“也快有两年了吧!从崇明宗开始,掌门就隔三差五要和这魔头打上一架。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不分胜负,但是最近两个月,也不知道是那魔头变弱了,还是我们掌门变强了,那魔头输的居多。苏师弟,你前阵子刚来的时候不是才问过这个问题吗?” “我刚来的时候?”江洛云心中不安,该不会是自己也有个镜子中的化身吧。 “对啊!你不是两个月之前才来崇明宫吗?”那弟子笑着,又暧昧的看了江洛云一眼,“还是你厉害,一来就被掌门收在身边。” 两个月前?自己来镜阵只是十天之前。 若是按时间推算,两个月前就来的人,只能是…… 江洛云脑中浮现出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身形与自己相似的少年。 “刚刚你说那……那魔头开始打不过掌门,也是在这两个月?”江洛云又问。 “是啊!是啊!你是掌门的福星。”那弟子点点头,“哎,掌门也出新招了,快看!” 所以殷泽云牵制住自己,让那个少年先来了镜阵,到底做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2章 温柔的夜玄凌 这一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已经打过无数次架的两个人, 在只能分出胜负,不能决定对方生死的情况下, 已经默契地有了分出胜负的方式。 两个夜玄凌同时回到地面上, 面对面地站在江洛云的不远处。 围观的弟子都识相的跑远了,生怕殃及池鱼, 只有江洛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望着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夜玄凌。 玄衣的夜玄凌唇角溢出了点血渍, 而白衣的夜玄凌却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显然是白衣的赢了。然而两个人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玄衣的那一个,勾着唇笑着,笑得有些猖狂,而白衣的夜玄凌却紧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的表情。 “他来了!哈哈……”玄云的那个夜玄凌嘲弄地看了一眼白衣的夜玄凌,而后对江洛云说道,“我告诉过你的,这家伙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江洛云更是听得一头雾水。知道夜玄凌喜欢他, 他当然高兴了, 可是白衣的夜玄凌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你受伤了。”江洛云有些担心地看着玄衣的夜玄凌。 玄衣的夜玄凌擦掉唇角的血渍说道:“死不了。等着吧, 等我杀了这家伙, 再带你一起离开这个破地方。不过今天没能打死这家伙, 哼, 只能委屈你先留在这里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的话,我就带你走。” 玄衣的夜玄凌对江洛云伸出了一只手,赤红的眼睛里有邪性,但也十分坚定,好像只要江洛云点了头,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都会带他离开这里。 白衣的夜玄凌迅速地走过来,抱住了江洛云,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而是冷冷地看着玄衣的夜玄凌,提醒道:“你输了!” “切!”玄衣的夜玄凌同样冷冷的一哼,扛起他的剑,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对江洛云说道,“别怕,他不会伤你的。你等我来接你。” 为什么两个都对自己说别怕?自己是本来应该怕两个中的其中一个的吗? 江洛云觉得自己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了,然而还清晰地记得一点:夜玄凌受伤了。 不管玄衣的夜玄凌是不是只是镜子的产物,江洛云都觉得提心吊胆的。 “不许想。”白衣的夜玄凌警告地看着江洛云,而后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一些,“洛云,为什么你对着我,还要去想一个虚影?难道,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 “眼里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江洛云从善如流地答完,而后有点小委屈地说,“我是这样啊!” 就算想的是他不喜欢的那个夜玄凌,也的确是在想着他啊。 白衣的夜玄凌顿了半响,随即用无可奈何的眼神,宠溺地看着他。 “对了,你怎么成了崇明宗的掌门了呢?”江洛云怕白衣的夜玄凌再问下去,自己可能会说错话,忙转移话题。 “如果我没有走火入魔的话,不是就该站在这个位置吗?”白衣的夜玄凌反问江洛云。 江洛云同意地点点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最后会成为崇明宗的掌门,然后我就可以混个长老当当,一直跟在你身边。” 白衣的夜玄凌故做沉思地道:“长老不太合适。” 江洛云抗议道:“为什么?如果是实力不足的话,我会努力的!” 白衣的夜玄凌低下头,轻轻地在他额间亲了一口,微笑道:“因为你只能是掌门夫人。” 那温柔的表情,宠溺的样子,是江洛云没有见过的夜玄凌。 江洛云一下子羞红了脸。 白衣的夜玄凌觉得有趣的轻笑了两声,半弯下身来,一手还揽着江洛云的腰,一手横过他的腿弯,将江洛云整个抱了起来,“走吧,夫人。今晚,你该陪着我的。” “我自己会走啊!”江洛云挣扎着忙要下来,只有女孩子才会被这么抱着的吧。 “别动,会掉下去的。”白衣的夜玄凌波澜不惊地提醒道。 “其他人要是看到了……” “不该看的不会看的。”白衣的夜玄凌轻笑着。 若是那个玄衣的夜玄凌大概会说:谁敢看,我就挖掉谁的眼珠。 江洛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怎么?”白衣的夜玄凌温和地问。 “没……没事。”江洛云回答道。 “别害羞。”白衣的夜玄凌安抚道,“我会把你留到回了玄云宫再吃。” “吃……吃……吃什么……不是,谁害羞了!”江洛云恼羞成怒地抬眼瞪他。 白衣的夜玄凌已经将江洛云放在了床上,此刻半倾过身来,手摸着江洛云的脸,轻笑着道:“也只有你,敢这么瞪着我了。” 江洛云连忙收回了瞪视的眼神。 白衣的夜玄凌亲昵地重重亲了一下江洛云的唇,而后扯开了江洛云的腰带。而后,又去解自己的。 见江洛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便又轻轻地亲了他一下:“别怕,我只是想你了。” 白衣的夜玄凌说到做到,并没有做到最后,只是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比上一次更加的……江洛云将脸埋在被窝里不敢见人。 白衣的夜玄凌亲了亲他发红的耳朵,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习惯了就好了。” 江洛云在从被子上直接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 白衣的夜玄凌的唇角在江洛云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目光柔和得能渗出水来,似乎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哦,对了。”江洛云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害羞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你是不是有在镜阵里遇到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人?” “嗯!遇到了。”白衣夜玄凌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江洛云有点担忧地皱了皱眉。 “他说他叫苏瑞。”白衣的夜玄凌说道,“这个名字,和你之前在玄云宫用的名字一样呢。” 江洛云惊讶地道:“我……我以为我是顶了他的身份重生的。难道苏瑞还活着?那我岂不是真的是……” “以魂塑体,重生了。”白衣的夜玄凌沉吟道,“但是脑中却被植入了不属于苏瑞的记忆,你难道自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有的。”江洛云说,“我记得我作为江洛云所有的事情,关于苏瑞的记忆,却只能记得表面的东西,像是家里有几个人这样的,却想不出来他曾经与其他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有过什么样的对话。” 被复刻了记忆,却不是完整的记忆。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做了这样一件事,还完成了他花了上百年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个苏瑞,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江洛云不放心地问他。 “他什么也没做。”白衣的夜玄凌边回答着,边盯着江洛云的脸,“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站在旁边,就足以提醒我……”却是顿住不说了。 “提醒什么?”江洛云问。 “洛云。”白衣的夜玄凌认真地看着江洛云道,“你喜欢我吗?” “喜……喜欢的!”江洛云肯定地回答,不知道夜玄凌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就多喜欢一点。”白衣的夜玄凌将江洛云抱在怀里,紧紧的,“再多一点,更多一点。” “哥,你怎么了?”江洛云觉得有些不安。 “没事。”白衣的夜玄凌低低地道,“万事有我。” 江洛云觉得两个夜玄凌还是有共通的地方的,比如都想把自己藏起来,离另外一个远一点。 白衣的夜玄凌显然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一早醒来就在琢磨着要不要带自己离开。 这个白衣的夜玄凌看起来很温柔,骨子里有有点强硬。如果大师兄后来没有入魔性情大变,不知道是不是就会变成现在这个白衣的夜玄凌的样子。 江洛云靠在窗户旁,看着那个正在指导弟子练剑的夜玄凌,默默地想着。 “别想了,不会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洛云被吓了一跳,一转头,果然看到玄衣红眼的夜玄凌,手中拿着一份翠绿色的糕点,递到了自己手边。 这是之前玄衣的夜玄凌经常给自己带的糕点中,自己最喜欢吃的一样。 “我就算没有入魔,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温柔的好掌门的。”玄衣的夜玄凌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江洛云伸手摸了摸玄衣的夜玄凌的唇角,“之前的伤呢?好了吗?” “小伤。”玄衣的夜玄凌抓住了江洛云伸过来的手,随即将头靠近了江洛云,嗅了嗅,露出了一点不悦来,“是我的味道!那家伙为什么不能离你远点!” 这抱怨也是听得人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我吗?”玄衣的夜玄凌责备地看着江洛云。 “我是啊!”江洛云回答得理直气壮。 玄衣的夜玄凌觉得一口气提不起来又咽不下去,被呕得不行,却也无法反驳。 一道剑从窗外刺来,却为了避免伤到旁人,一点剑气都不带的朝着玄衣的夜玄凌刺来。 挑衅式的一剑被玄衣的夜玄凌轻松抓住了剑刃,随后在他的手中成了碎片。 “今天不是比斗的日子。”白衣的夜玄凌走到了窗前,冷淡地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玄衣的夜玄凌回了一个同样冰冷的眼神,一根手指上,还缠绕着江洛云的一缕头发,“尽管我没有你那么喜欢他,不过,谁让他更喜欢我呢。” 咦? 江洛云抬头看向玄衣的夜玄凌。 玄衣的夜玄凌不太满意江洛云这种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的表情,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难道不是吗?” 白衣的夜玄凌也看了过来,似乎也在等江洛云的答案。 江洛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十分有问题。 “我,我更喜欢……唔?”江洛云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白衣的夜玄凌捂住了嘴。 白衣的夜玄凌微蹙着眉,而玄衣的夜玄凌却笑了起来,那笑声嘲弄的对象,正是夜玄凌自己。 第73章 谎言与善念 那嘲弄的笑声让江洛云觉得不怎么好受, 在江洛云心里,谁也没有资格嘲笑夜玄凌, 包括夜玄凌自己。 江洛云抓下了白衣的夜玄凌正捂着自己嘴的手,皱着眉对玄衣的夜玄凌:“别笑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某种无声的争斗之中。 玄衣的夜玄凌似乎也笑够了, 一双血红的眼眸有如上好的玛瑙石, 波光流转, 他望着江洛云笑道:“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答案是一致的。” 这句话不是对江洛云说的, 而是对白衣的夜玄凌说的。 白衣的夜玄凌握着江洛云的手, 温柔地看着他,说道:“别听他胡说,这镜阵之中, 镜像由心而生,所以难免总以为自己就是本我, 事实上, 却是连记忆都不完整的一个映像罢了。” “那你合该杀了我。”玄衣的夜玄凌戏谑地伸出了手, 在白衣的夜玄凌面前晃了晃,“而不是放任我越来越强大。或者……直接杀了他更快一些,若非有他在, 你早就出了这个镜阵了。” 玄衣的夜玄凌说的“他”,指着的正是江洛云。 江洛云已经完全被弄糊涂了, 伸手抓住了正指着自己的那只手, 又反手握住了白衣的夜玄凌的手, 有些崩溃地道:“你们到底谁是我哥?” “傻瓜, 你被这东西骗了吗?” “蠢货,连我都认不出来?” 两个夜玄凌同时说着,表情却截然相反,白衣的宠溺,而玄衣的恼怒。 两个夜玄凌虽然外表一样,性格看起来却是鲜明的对比,一个温柔有耐心,一个脾气暴躁还凶残。他们手中的龙魂玉也是相反的。然而透过这一些呢?透过这些表面上的不一致,难得就没有一样的地方吗? 有的!一样藏在骨子里的对众生的藐视,玄衣的夜玄凌直截了当地表现了出来,而白衣的夜玄凌看似温柔有耐心,可是笑不及眼,那双冷淡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还有一样打不开的乾坤袖,一样藏在骨子里的霸道。 江洛云看看自己左边的夜玄凌,又看看自己右边的夜玄凌,心里已有了想法。 “有人告诉我说,‘镜子的两面,能照出善念与邪恶”。”江洛云牢记着崇元的神念说过的关于镜阵的话,“所以你们都是夜玄凌,也都不是完整的夜玄凌。”白衣的善念,玄衣的邪恶,江洛云如此猜测道。 江洛云说完之后,心如鼓噪,感觉自己不敢去直视两人。 然而他期待的,以为当他戳穿这一切之后,夜玄凌的两个分身能够合二为一这件事,却并没有出现。 玄衣和白衣,两个夜玄凌都在看着他。 “我就说你骗不了他。”玄衣的夜玄凌说道。 “无所谓。”白衣的夜玄凌回答道,“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一定是我。” “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一点。”玄衣的夜玄凌冷然一笑。 “就像你觉得能走出这里的是你一样。”白衣的夜玄凌轻轻一笑。 夹杂在两人中间的江洛云隐约感觉到两人在暗中较劲,都露出了危险的眼神好像随时会打起来。 “和一个披着伪善外衣的家伙待在一起,多无趣。和我走!”玄衣的夜玄凌将江洛云拉了过来。 “休想!”白衣的夜玄凌立在窗前,肃然而立。 “你打不过我的。”玄衣的夜玄凌露出了狂放的冷笑,伸手在江洛云的耳边打了个响指,而后一朵缠绕着翠绿色的根须的百花出现在他的手中,“你以为,我为何会有闲情与你聊这么久?” 江洛云认得这朵花,他重生之后初遇夜玄凌时,夜玄凌曾命令自己去给这花浇血。 “葬骨花?”江洛云不解。这葬骨花有什么用? 白衣的夜玄凌望着那朵花,已经收起了脸上总是温柔的笑意,此刻冷冷地望着玄衣的夜玄凌:“你打不开乾坤袋。” “若是我打开了呢?”玄衣的夜玄凌淡笑地嗅了嗅手中的花,对江洛云道,“记得吗?我以前并不讨厌花,可是你重生之后,所有人都告诉你,我十分讨厌花。知道为什么吗?” 江洛云回答不出为什么,但是他看见白衣的夜玄凌面色发白,唇线绷紧,似乎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哥!”江洛云担忧地要去看他,却被玄衣的夜玄凌拉住了。 “死不了。”玄衣的夜玄凌抓着江洛云,不让他过去,且不屑地道,“葬骨花不过是星痕发作的诱因,忍一忍就过去了。” 窗外,穿着的夜玄凌进抓着窗棂,白衣因为冷汗而贴在身上,隐隐透出了身上纵横交错的红痕。 “你做了什么?”江洛云试图脱离玄衣的夜玄凌的掌控,想去看看白衣的夜玄凌到底怎么了。 玄衣的夜玄凌已经强势地拉着江洛云从房门处离开。 当江洛云和玄衣的夜玄凌一起走出房门时,白衣的夜玄凌已经手握着一把长剑,出现在了门前。他的长剑撑在地上,眼神危险地望着玄衣的夜玄凌:“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离!” “我说过,你今天打不过我。”玄衣的夜玄凌已经也抽出了一把宽大的巨剑,与白衣的夜玄凌对峙。 “你们先……”江洛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话。 “嘭——”一声巨响,地面“咔咔咔”地开始裂开,裂缝从白衣夜玄凌脚下插着剑的位置,一直向玄衣的夜玄凌脚下蔓延。 玄衣的夜玄凌带着江洛云几个跳跃,避开了裂缝,很快的,却被白衣夜玄凌的结界拦住了。丰沛的不断外泄的灵气,足够让他将整个崇明山都笼罩在了结界之内。 玄衣的夜玄凌想把江洛云先送出结界,却发现这结界连江洛云也一起拦住了。 “你疯了?”玄衣的夜玄凌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去问。 “不!我只是要他和我在一起。”白衣的夜玄凌温柔地笑着,看着江洛云道。 那温柔的一眼,却让江洛云连背后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结界之中,整个镜阵中的崇明山都在晃动,原本崇明宗的那些道徒们,突然一个个放发出了哀叫声,倒在了地上,身上冒出白色的烟气,那些烟气都朝着白衣的夜玄凌飘荡而去。 “救命啊!” “掌门……啊……” “放过我,求求你。” …… “虽在镜阵,但这些人未必不是真的。”玄衣的夜玄凌冷冷地看着白衣的夜玄凌说道,“毕竟陪伴了你一年多,你怎么忍心?” “这就是我坐拥天下,被万人敬仰,而你只能被逼退到一个小角落里,连个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没有的原因。”白衣的夜玄凌笑着,依旧温柔,却像个渴血的魔,正准备吸干这些道徒的养分。 以天地生灵为祭,就能将这些人的生命力占为己有,此刻的夜玄凌已经找到了这种方法,比所谓的炼制修罗丹更快速便捷,之前不过是隐而不用。 错了!自己猜测的都是错的。 江洛云不敢置信的惊觉,自己先入为主地以为红眼睛像入了魔的夜玄凌,是邪恶的,而穿着白衣笑得温柔的是怀有善念的夜玄凌。然而事实却是反过来的,邪恶的夜玄凌披着伪善的外衣,而怀有善念的夜玄凌则以高冷的姿态,装作对一切不屑一顾。 “你更喜欢他,我知道。”白衣的夜玄凌温柔地望着江洛云说道,“然而能活下去的必须是我,你也只能是我的。” 白衣的夜玄凌手中的长剑扬起,直指玄衣的夜玄凌。 “别怕。”玄衣的夜玄凌将江洛云护在身后,“除非同归于尽,否则他不会伤你的。” “是的,别怕。”白衣的夜玄凌温柔一笑,“谁让,比起他,我更喜欢你呢。” 两个夜玄凌都认为江洛云喜欢的是怀有善念的夜玄凌,而怀有恶念的那部分灵魂却更爱江洛云。 然而此刻并不是深究自己究竟喜欢夜玄凌的哪一面的时候,完全插不上话的江洛云看到两人突然打了起来,着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葬骨花作用蹊跷,玄衣的夜玄凌原本只是打算拿它暂时制压住白衣的夜玄凌,好带走江洛云。没想到白衣的夜玄凌却突然发难,要拿镜阵中崇明山的生灵祭阵。 江洛云只能猜测,夜玄凌的灵魂分裂成两个之后,两个灵魂都是不完整的。之前是玄衣的夜玄凌错失了记忆,现在是白衣的夜玄凌无法控制住自己。 如果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镜阵。 始作俑者,是想让哪个离开? 天地崩裂,两个夜玄凌之间的战斗不再是浅尝辄止,招招致命。 白衣的夜玄凌的法术虽被葬骨花暂时压制住了,但有了崇明山的生灵挡在身前,倒是让玄衣的夜玄凌无从下手。 玄灵之境,几近大道,所用术法,其中玄奥万千,不是江洛云能够看得懂的。 天地风云皆在两人掌控之中,江洛云甚至连护住那个曾经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笑着道歉的小道徒都护不住,眼看着他被白衣的夜玄凌夺取了生气,倒下了。 崇元的神念让自己来此,自己能做什么?只是看清楚夜玄凌心中的“魔”,正如世人口中的那样,邪恶而不通人性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白衣的夜玄凌手中长剑蔓延出红色的火焰,朝着玄衣的夜玄凌疾驰而来。 玄衣的夜玄凌已在刚才的战斗中渐渐式微,唇角又现了血迹,此刻正冷笑着,以天地之气为盾,挡住火焰。 然而论起智商两人是一样的,论起狡诈,玄衣的夜玄凌显然不敌白衣的夜玄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锋锐的剑气已经冲破盾牌而来。 最懂自己弱点的,一定是自己。 “哥,小心。”江洛云以自己也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地来到了玄衣的夜玄凌身前。 那道锋锐的剑气,径自朝着江洛云而来—— 第74章 心有魔债 皓月石从江洛云额心而出, 随着江洛云打出的法诀聚集成了一道光阵,抵御那道剑气。 然而就算皓月石乃天地之石, 但主人道行太浅,终究敌不过,被猛地震伤,向后倒去—— 白衣的夜玄凌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江洛云身旁,眉头紧皱着想去抓江洛云,比他更快的, 是江洛云身后的人。玄衣的夜玄凌以极快的速度接住了他,并化长盾为巨剑,径直朝着白衣的夜玄凌刺了过去。 白衣的夜玄凌自然知道自己出手的锐气, 根本不是一个江洛云可以接得住的。此刻玄衣的夜玄凌宽大的衣袍挡住了江洛云的身影,白衣的夜玄凌根本看不清楚江洛云的情况,更无暇顾及突如其来的剑招, 一个躲闪不及,只听见“嗤——”的一声,刀进**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生生扎进了白衣的夜玄凌的胸膛。 白衣的夜玄凌低头看了眼被刺穿的胸膛,又抬眼去看虚弱地从玄衣的夜玄凌怀里挣扎着站起来,望向自己时满是震惊的江洛云,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冷笑:“呵!” “哥!”江洛云觉得自己浑身发凉,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挡了那一招, 还是因为看见了白衣的夜玄凌胸前插着一把巨剑, 比普通人还要鲜红的血液汩汩。 “你选择了他。”白衣的夜玄凌冰冷地看着江洛云,眼里流露出疯狂来,“连你也要背叛本座!” 黑色的气息在白衣的夜玄凌周身游走,江洛云无端地觉得,整个镜阵的空间都慢慢聚拢而来,环绕在白衣的夜玄凌的周身。那身白衣已经染了鲜血,此刻红得刺眼,身上火红色的纹路越来越明显,就像是这个无情的世界在他的身上刻下的一道又一道的烙印。 江洛云的心就像被那把巨剑刺伤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向白衣的夜玄凌走去,然而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走!”玄衣的夜玄凌将江洛云往身上一背,飞身离开。 白衣的夜玄凌布起的结界,因为一时的能力松动,就这么被他们硬生生的闯了出去。 江洛云想要回眸去看,却完全提不起半点儿力气来。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江洛云再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看起来十分温柔的丹凤眼。 然而就在他以为会是白衣的夜玄凌时,眼睛的主人已经收起了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哼了一声道:“可算是醒了,我以为你准备赖着不起来了。你说你是不是蠢货?玄灵期的争斗你也敢站出来送死,若不是之前送你的云卷还穿在身上,你的小命就该交代了。” 江洛云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内,与玄云宫中夜玄凌的寝室一样的地方——镜阵中玄衣的夜玄凌的落脚点。 “他呢?”江洛云挣扎着要坐起来,担忧地抓着玄衣的夜玄凌的手问。 “哪个他?你是说那家伙?”玄衣的夜玄凌不满地看着江洛云,警告道,“我早说过了,离那家伙远一点。他是我的心魔,如今心魔不稳,可能连你都要杀。” “不对,不是心魔。”江洛云果断地道,“他也是你。”一想起白衣的夜玄凌那绝望的眼神,江洛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赔罪。 “乖。”玄衣的夜玄凌安抚地拍了拍江洛云的手,“你接了那一道剑气,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躺着。镜阵中没有日辉精魄帮你缓解伤势。”夜玄凌说这话时,有些不悦地皱着眉。 江洛云狐疑地盯着玄衣的夜玄凌:“你的乾坤袋里不是有?”江洛云记得夜玄凌让龙卫收集了许多,放在乾坤袋中。 玄衣的夜玄凌回望着江洛云,才略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打不开乾坤袋,哪来的日辉精魄。之前不过是吓唬那家伙而已。” “那葬骨花从哪来的?”江洛云抓住了心头的那一丝疑虑。 “那个冒牌货给我的。”玄衣的夜玄凌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什么冒牌货?”江洛云警惕地问,“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苏瑞?” “岂止是像,简直是故意照着你的样子长的。”玄衣的夜玄凌摸着江洛云的脸,手指从眼睛、鼻子、嘴巴,一一拂过,“就好像是照镜子一样。然而骨子里却完全不同,只要一笑起来,就很容易分出真假。” “他来镜阵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给你葬骨花?”江洛云忙问。自从知道真的有一位本该死了的叫苏瑞的少年,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之后,江洛云心中便疑云重重,然而却不是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 “两个月之前,他来到这个镜阵,目的大概是为了冒充你。”玄衣的夜玄凌耐心地回答道,“然而不论是我还是那家伙,自然不可能蠢到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 玄衣的夜玄凌眼神认真地看着江洛云。 抱着“好像被表白了”的念头,江洛云努力做出认真的表情,示意玄衣的夜玄凌往下说。 “那个冒牌货还算聪明,知道冒充你这条路行不通。很快的,就直接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并表示自己是误闯进来的,希望能留下。我不愿与那冒牌货虚与委蛇,自然是不曾理会。不过那家伙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把他留在身边,甚至带进带出。”玄衣的夜玄凌微眯着眼说道,“我猜,大概只是因为想你了。”其实哪里用得着猜,白衣的夜玄凌的想法,就是玄衣的夜玄凌的想法。 “从他出现之后,我就越来越虚弱。你知道原因的吧?”玄衣的夜玄凌摸着江洛云的脸,见江洛云一脸的茫然,于是笑着道,“那家伙只要看着冒牌货的那张脸,就会想着,我必须走出镜阵,我不能让放你一个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本来在镜阵中被分裂灵魂之后,身怀魔气的那家伙,就是主宰者,只要他心中意念强烈,那么他总有一天会将我完完全全的吞噬,也正因为如此,你来到镜阵之后,看到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且记忆缺失。”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突然变强了?”玄衣的夜玄凌闻言一笑,“我说过很多次了,因为你来了。” “我?” “我和那家伙都知道,你之所以努力接近夜玄凌,是因为你记挂着对你释放了善念的那个夜玄凌,你心中喜欢的,是那个曾经保护你,陪着你的夜玄凌。然而那是属于夜玄凌最弱的一部分,在镜阵中早晚会被抹杀的一部分。然而你来了,那家伙开始心生不忍,开始怯弱。面对一个冒牌货时,他尚且可以心安理得的放任自己吞噬我,但当面对正主时,他宁愿削弱自己,也想保住你喜欢的那部分。”玄衣的夜玄凌说这话时,不由地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声。 江洛云总算明白了,为何玄衣的夜玄凌但凡说起自己在变强时,总是要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声。那是因为堂堂一方魔君,可以执掌万灵生杀之权,可以冷血无情,却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让步至此。 江洛云觉得自己不值得的,一点也不值的。 “那么为什么他会怕葬骨花?”江洛云压下心中的那些千丝万缕的情绪,问道。 “不是怕,我若是怕,就不会将葬骨花种在玄云宫中了。”玄衣的夜玄凌回答道,“你看到那个我身上的裂纹了吗?” 江洛云点点头。 “那是魔种企图从我身体里出来,我的肉身难以压制住所产生的星痕。”玄衣的夜玄凌说道,“我自幼年之时,体内就被种下了魔种。那是魔物渡劫失败,被上天打落成灰所聚成的魔种。在平日里不为人所察觉,甚至我也是直到有了心魔,才唤醒了心中的魔种。那魔种给了我可怕的力量,同时也随时准备破体而出,占据我的身体。用鲜血喂养的葬骨花常人闻起来并没有味道,然而却会引起魔种的骚动,它会比平时更加活跃,在它躁动之时,以冰珠封印,可以削弱他的力量。然而镜阵中没有冰珠,所以一旦感受到葬骨花的气息,那家伙就不得不分一半的心神压制魔种。而我,虽然也是分裂出的神魂,却因为没有魔性,并不受影响。” 这样的自白,白衣的夜玄凌不肯说,而完整的夜玄凌根本不会说,江洛云也只有在玄衣的夜玄凌这里能听得到。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么苏瑞的目的就不单纯了。”江洛云说道。 “是啊!他大概是想让我们中尽早死一个。”玄衣的夜玄凌说道,“然而在那家伙的胜率更大的时候,我拒绝不了葬骨花的诱惑。”或者说,他拒绝不了面前这个人的诱惑。想想吧,活着离开这里的人,就能带走江洛云。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得足以让他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 “他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你。”江洛云抓着玄衣的夜玄凌的手,有些颤抖地说,“他想让你对人性失望,彻头彻尾地成为一个魔王。”如果连自己都背叛了自己,如果连最爱的人都背叛了自己…… 当然,苏瑞不可能一开始就预想道到真正的江洛云也来到了镜阵,他所想做的,不过是让夜玄凌的善念带着葬骨花,引出夜玄凌的恶念心中的魔,最好让这个魔占据充满恶念的夜玄凌,然后杀了自己的善念。 然而中途意外地出现了一个真正的江洛云,让一切转了个弯,伤了白衣的夜玄凌。 “不怀好意。”玄衣的夜玄凌说,“我拿到葬骨花时本来想杀了他,然而却因为那张脸下不去手。” 江洛云心想:不,不是因为一张脸,而是因为你是夜玄凌心中仅存的善念,不会随意杀生。 “那个苏瑞呢?”江洛云问。 “逃了!我想现在可能在——” “轰——轰——” 夜玄凌的话未说完,一阵激烈的震荡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望向门外—— 第75章 崩塌 玄衣的夜玄凌心念一动, 就出去了。 江洛云心中不安,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也忙跟了出去。 江洛云出去时,玄衣的夜玄凌正站在那条走廊的尽头,此时环绕着整个小院的袅袅烟气已经被夜玄凌全部化去了,露出了脚底下宽广的世界。 这个由玄衣的夜玄凌建起来的小世界, 就浮在整个镜阵世界的上方, 俯瞰大地。在这方小世界东面,就是江洛云掉落下去的, 镜阵中的崇明宫,也就是他们不久前刚逃离的, 白衣的夜玄凌所在的地方。 最引江洛云注目的是, 一块漂浮在整个世界的中心,方方正正的灰色巨石, 灰色巨石所在的位置,恰好是这一方小世界与崇明宫正中心的地方。 然而此刻目之所及,整个镜阵世界以那灰色巨石为中心, 剧烈晃动了起来。 “有人在动天心石。”玄衣的夜玄凌冰冷的声音道, “不是那家伙, 那家伙正忙着和体内的魔种争夺生存空间。” 一听到魔种, 江洛云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混杂着愧疚、担忧、心疼等情绪, 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淹没了, 然而还必须努力分出心神来, 弄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洛云天府内的小元婴睁大了眼睛,望向东方,而后江洛云道:“是苏瑞!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天心石的中央,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天心石内。 就在整块灰色巨石,肉眼看不见的内里的正中央,江洛云看见苏瑞将那东西放进去的同时,被一道光射中了身体,随后惨叫了一声,突然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随即,整个镜阵的上空,一个声音怒吼着。 “吾乃天龙,扰我安眠者死!” 这一满是威压的声音,仿佛是从上古飘来的,笼罩了整个镜阵世界,强势而可怖。 江洛云扛不住那样的威压,整个人差点趴下,幸而玄衣的夜玄凌将他搂在了怀里,布下结界,将威压隔绝在外,才保住了他的小命。 那一声怒吼之后,一道金色的龙影发出一声长啸,自天心石之处,飞向了整个镜阵的东方—— “天龙之心所化,便是天心石。”玄衣的夜玄凌耐心地解释道,“唯有上古天龙的力量,才能完全封住魔种,治愈我身上的星痕,否则就要千万年地被那魔种所扰。所以这天心石,我非去不可。” 这算是夜玄凌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地,向江洛云解释自己。 若是他们能全须全尾地离开镜阵,江洛云一定要跟夜玄凌说,自己虽然力量卑微,只能聆听,但是哪怕是当个树洞也好,能把他的心事与自己分享,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交往。作为伴侣,难道不应该就是要坦诚相待的吗? 如果……他们能安全的离开镜阵。 然而“安全”这个词暂时离他们还有点儿远。 因为那巨龙的幻影飞到极东的位置之后,整个世界开始不寻常的晃动了起来,并开始出现了崩塌。 起初是最东边的位置,那里是天幕就被磕破了一角的镜子一样,整个碎片掉落了下来,那边顿时缺了一角,变成黑漆漆的一片,随即在镜阵有了裂缝之后,整个裂缝不断的扩大开来。 更多的碎片掉落了下来,东边的天幕和地面都开始出现了黑色的角落。 “整个镜阵在崩塌,必须尽快出去。”玄衣的夜玄凌抱着江洛云说道。 “先去他那里。”江洛云忙道。镜阵是从东方开始崩塌的,白衣的夜玄凌离东方要近上许多,若是他此刻有伤在身,是不是还有力气逃离?” “没错。”玄衣的夜玄凌点点头道,“不杀了他,我们如何能离开镜阵。”随即,玄衣的夜玄凌便抱着江洛云往镜阵中的崇明宗的方向而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洛云一边抓着玄衣的夜玄凌的衣角,稳住自己,一边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死一个,不能一起离开吗?”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杀死自己。 “因为这是镜阵的规矩。”玄衣的夜玄凌冷静地回答道,“心魂不稳之人在这里都会灵魂碎裂成若干块,唯有最强的那一个能离开这里。玄云宫内就有过一个先例,三殿之一的诛魔殿中住着的那一位,就是曾经被分裂出来的一道神魂,那神魂偶得机缘,修为大涨,吞并了其他神魂,与主魂相抗。后来设了镜阵,吞噬了主魂,成为了新的完整的魂魄。” “为什么不能融合?”江洛云问。明明是同一个人。 “这是心魔啊!”玄衣的夜玄凌嗤笑了一声,“蠢货,人的心智若不是自己的,那只能是心魔的。” 两人出现在崇明宫时,整个崇明宫已经被白衣的夜玄凌移为了平地。原本那些玄云宫中的道徒,全部都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息。 而白衣的夜玄凌,一个人盘腿坐在正中央,正闭着眼运功。 胸膛上的巨剑已经被□□,扔到了一旁,鲜血几乎染红了一整身的白衣。他头上绑的严严实实的发髻此刻已经散开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扑散到了地上,脸上灿白,一道道仿若流炎的伤疤遍布全身,甚至爬上了俊美的惨白的侧脸。 这样的夜玄凌,整个就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你愿意活下来的人是这样的吗?”玄衣的夜玄凌望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冷笑地说道。 然而江洛云在看到这样的夜玄凌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便飞奔了过去。 玄衣的夜玄凌望着江洛云飞奔过去的身影,停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出手阻止,他看着江洛云张开了双臂,扑进了另一个自己的怀里,他的唇微微抿起,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白衣的夜玄凌在江洛云抱住自己的那一刻,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依旧是黑色的,却仿佛浸染了最浓郁的黑暗,即便看到了江洛云,也并未起半点波澜。 “怎么,来送死吗?”白衣的夜玄凌用一种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 “啪嗒”一声轻微的低响,江洛云的眼泪依旧落了下来,落到白衣的夜玄凌的手臂上。明明是没什么温度的眼泪,却好像瞬间将白衣的夜玄凌灼伤了一样,他望着江洛云,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江洛云已经很多年不曾掉过眼泪了。 上一次见他哭时,还是十一二岁时,夜玄凌要去参加崇明宫的选徒大会,江洛云舍不得他,偷偷躲起来哭。后来在崇明宗再见他时,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事情,被污蔑、被欺负、被罚,都不曾见他掉过一滴眼泪。重生之后,更是整天挂着张灿烂的笑脸,一笑起来,就仿佛整个天空都晴朗了起来。 而现在,这个人却抱住自己,哭得不知所措。 “哥!呜呜……哥。”江洛云伸手去想去摸白衣的夜玄凌脸上那道裂开的星痕,却不敢碰,就算是抱着他,也只敢虚抱着,不敢用力,又想去看胸前的伤口,又要去触摸自己身上的那些星痕,却哪个都不敢碰,像个傻子一样,团团转。 白衣的夜玄凌撇开了脸,不让江洛云看到他那爬上了星痕的半边脸,他冷冷地道:“走开,否则我就杀了你。”他并不想让江洛云看到这样的自己,残破得像个被扔在泥地里的人偶。 “嗯!你杀了我吧。”江洛云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敢抓着白衣的夜玄凌的一根手指头,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我不好,帮不上忙还添了乱,把你害成这样。” “蠢货!什么罪你都敢认。”玄衣的夜玄凌在一旁冷笑着道,“就凭你,有这个本事吗?” “若不是我乱参和……” “那么可能我已经死了。”玄衣的夜玄凌阻止了这个蠢货,恨不得把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 “这个镜阵快踏了,不如先来决定,谁能活着出去。”白衣的夜玄凌看着怀里的江洛云,对他轻笑着道,“你想救他,就必须杀死我。” 眼泪流了一脸的江洛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或者……”白衣的夜玄凌从一旁拔出了一把剑,放在江洛云前面,“杀了他。” 江洛云还是摇头,脸色已经惨白了起来。 “明知他没这个胆子,你又何必吓他呢。”玄衣的夜玄凌蹙着眉看着另一个自己说道。 “大概是,抱了不该有的幻想吧。”白衣的夜玄凌从地上站了起来,并稳稳地将江洛云一起抓了起来,手一推,将江洛云推到了玄衣的夜玄凌的怀里。 “哥?”江洛云不解地看着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起来比白衣的江洛云还狼狈。 然而白衣的江洛云却没有看他,而是对玄衣的夜玄凌笑了一声,说道:“你带他走吧。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必须为这镜阵献祭了。” 好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一般,整个镜阵崩塌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江洛云已经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哐当、哐当”的碎裂之声。 “原本我们此消彼长,善念和恶念有一念可以或下来。但是现在,有人想逼我们做出决定。天龙的虚魂被放出,唯有其中一念做为祭祀,才能阻止镜阵碎裂,否则的话,就算我们中仅剩一人,也会随着镜阵碎裂,包括你。”玄衣的夜玄凌说道。 “我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白衣的夜玄凌冷笑的望着东方的位置,“大概是觉得,我的善念会为了大义主动站出来献祭,而后,作为恶念的我就能离开镜阵。我夜玄凌岂能任人主宰。带上他,给我滚。” 白衣夜玄凌这话是对着玄衣的夜玄凌说的,说完话,就朝着东方要走去。 玄衣的夜玄凌只是虚抱着江洛云,此刻江洛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便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抓住了白衣夜玄凌的衣角。 “哥。” 白衣的夜玄凌并不看他。 “若是真的有一个人要死,为什么不能是我?”江洛云问。 白衣的夜玄凌这才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可能是因为我能力不足,可是没办法啊,我天生愚笨。”江洛云无奈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让我陪着你吧。” 白衣的夜玄凌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洛云。 “那我呢?”玄衣的夜玄凌问他。 “但求同生,也求共死。”江洛云望着白衣的夜玄凌,认真地说道,“如若不能两全,起码你若是死了,我是一定要跟着的。算起来,以身祭祀这件事,我也是比较有经验的。”说着,还露出了一抹轻笑来。 白衣的夜玄凌唇角勾了勾,竟也露出了些许温柔的笑来。他抓住了江洛云的手,将他拉进了怀中,抱紧。 “这样的事情,我允许发生在我面前一次,怎能容得下第二次。” 此话说完,一道掌力,朝着江洛云的后颈而去。 然而江洛云却像是早有防备一样,皓月石在颈后闪出了光,挡下了攻击。 江洛云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显然愣住了的白衣的夜玄凌。 第76章 破碎 镜片碎裂的清脆声响越来越大, 镜阵破碎的也越来越快,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江洛云似乎能听到整个被撕裂的镜阵世界发出了哀鸣之声。 白衣的夜玄凌在江洛云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和坚持, 他明明怕得要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非要坚持抓着自己。 白衣的夜玄凌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就见江洛云以极快的速度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有各种办法可以让我拦不住你,可是你若是死了,我绝不苟活。你自己的善念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对吗?”江洛云说着, 将眼光转向玄衣的夜玄凌, 带着点祈求的意思。 “能不能不要说‘善念’这个词?本座哪里看着像个慈眉善目, 拯救苍生的道士?”玄衣的夜玄凌不满地说着,看向白衣的夜玄凌, “你这家伙又虚伪又讨厌。不过, 你要是死在这里了, 还拉着本座的爱人陪葬,岂不是显得本座很无能?” “也不见得就会死。”白衣的夜玄凌望着那因为镜片碎裂而不断放大的黑色空间,唇角微勾, 却笑不及眼,“但是我总要弄清楚, 是谁处心积虑想要暗害于我。” “啪——” 一个更大的声响从西方传来,一大块天幕随着碎裂的响声落了下来, 大地轰然震动。 原本只是从东方往西方裂开的镜阵, 突然四面八方都开始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镜阵碎片。 “走!”玄衣的夜玄凌抓过江洛云的另一手, 就带着他飞了起来。江洛云紧紧抓着白衣的夜玄凌的手不放,于是三人手拉手朝着西方飞去。 “去哪?”江洛云死死地抓着玄衣夜玄凌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跑了。 “镜阵的核心是天心石,出口也在那里。”玄衣的夜玄凌回答道。 白衣的夜玄凌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和江洛云紧握的手。 更多碎裂的声响传来,就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镜中崇明宗的废墟之处——所有的物品突然不动了,如镜中定格的画面一般,一整块碎裂了下来,而后被黑暗彻底吞噬。 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那块漂浮在镜阵世界中心的巨石,巨石前有一块浮板,漂浮在正中央,正对着巨石上裂开的一条通道的入口处,那条通道敞开着黑黝黝的口子,足够两人并列通过。 三人站在浮板之上。 玄衣的夜玄凌说道:“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白衣的夜玄凌和江洛云同时看向他。 “你也不能去。”江洛云急道,“你去和他去有什么分别!不如我去好了。” “莫急。”玄衣的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那家伙受了重伤,身上的星痕又全部撕裂开了,不适合冒险。至于你,比那家伙还弱。那家伙说的对,镜阵无故崩塌,固然是因为天心石中天龙的残魂被放出,但能将天龙残魂放出的镜阵,一定被动了手脚。我看一眼就回来,放心吧,我绝不会死在那个家伙前面,把你留给他,我死都不甘心。” 江洛云抿着唇不说话,死死的盯着玄衣的夜玄凌。 “乖!”玄衣的夜玄凌亲了亲江洛云的额角。 江洛云的手松了松,玄衣的夜玄凌又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抽手,朝着碎裂的地方飞去。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白衣的夜玄凌此刻已经坐在了浮板上,手还捂着胸前的伤口,正勾着唇笑着,凤眼微勾,侧眼来看他,“是因为你更信任的是他,还是说,你更喜欢的人是我,所以他死了也无所谓。” 玄衣的夜玄凌身影消失在远处,江洛云知道他暂时安全,但是心还是提了起来,死死盯着玄衣的夜玄凌离开的方向看。听见白衣的夜玄凌问,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更信任他,但我也更喜欢你。” 白衣的夜玄凌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江洛云:“你撒谎。” 江洛云转过身来,看着白衣的夜玄凌已经坐下了,于是跟着蹲下身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有些心疼地将一只手附在了他捂在胸口上的手,一边委屈地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因为你心怀善念,所以救了那时候在崇明宫被欺负的我。我就想着,我要回报你。在崇明宗的那些年,若不是因为你一直替我挡着,我不会过得那么顺风顺水的。我知道你嫌弃我笨,可是还是竭尽全力的保护我。那时候,我就想,我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以后你要是当上了宗主,我就努力当个长老,你要是在崇明宗待得不开心想离开,我就陪着你一起走。 “我和你一样的,哥。我和你一样的,当时只想着要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要一直陪着你,但是我也和你一样,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后来机缘巧合重生了,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玄云宫宫主了,而我还浑浑噩噩地活在历史的光阴里。我也没想过除了留在你身边之外,是不是有第二种选择。我这想着,若是你嫌弃我,我有没有办法死赖着不走。我为此忐忑不安,也听闻过很多你的过去,说你被逼着入了魔,说你受尽人间冷暖,说你嗜杀,手上沾满了鲜血,手上不乏无辜之人。 “可是我听完后只有心疼,疼得心脏都要裂开了,哪里还会去想,这个是不善良的大师兄,我喜欢那个善良的。”江洛云边说着,边虔诚地在自己附在白衣的夜玄凌胸口的那只手背上,虔诚地落下了一个吻,“在我眼里,心里,夜玄凌只有一个。他的善,他的恶,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一个保持本性,一个对着整个世界做了个鬼脸。” “对着整个世界做了个鬼脸”的白衣的夜玄凌看着江洛云因为低头亲吻手背而暴露在自己视线下的后脑勺。 自己的善念在很远的地方,而镜阵的出口就在自己的背后。白衣的夜玄凌冷漠地想着,若是自己的善念就此回不来了,那自己就可以带着眼前的这个人离开镜阵,从此将这个人栓在身边,一刻不离,让他每天像今天这样,对着自己说情话,然后送上甜蜜的吻。或者干脆,把这个人先送到天心石的内核,将他送出镜阵,而后杀了善念祭镜阵,自己就可以伪装成已经融合的样子,随便编个谎言,让他以为谁都没死。 疯狂的念头就像黑暗中滋长的有毒藤蔓,不断地向上蔓延,附在整个心脏上,诱人的毒液渗透每一处,只差长出獠牙,就私吞入腹。 然而白衣的夜玄凌却驻足原地,一动也不动,望着眼前纤细的少年,什么也不舍得做。 万一呢?万一被他发现了呢?是不是那些独属于自己的情感也会被收回? 他赌不起! “这些伤口,很痛吗?”江洛云的手,轻轻地拂过白衣的夜玄凌身上的星痕。 “不痛。”白衣的夜玄凌望着他回答道,“至少不比见到你祭鞭的时候痛。” 自己当时的做法,以为是为了大义,却是在夜玄凌的千疮百孔的心上,插上了致命的一刀。 “对……对不起。”江洛云傻愣愣地道歉。 白衣的夜玄凌轻笑了一声,露出了温柔的笑:“傻子。” 就好像那个温柔的夜玄凌又回来了一样。 笑起来真好看。 江洛云有点痴迷地望着白衣的夜玄凌。 “你就这么放心我?”玄衣的夜玄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洛云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去:“怎么样?没事吧?”玄衣的夜玄凌身上只有衣服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角,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完好无缺,江洛云吊着的心才略放下去了一点,也只有一点,因为整个辽阔的镜阵世界,如今只剩不到五分之一的净土。 “我没事,你有事。再被这家伙迷惑下去,你就危险了。”玄衣的夜玄凌说着,将江洛云拉了过来,警惕地望着白衣的夜玄凌。 “洛云刚告诉我,他更喜欢的人是我。”白衣的夜玄凌挑衅地对玄衣的夜玄凌说道。 “别放在心上,他只是在安慰你。”玄衣的夜玄凌毫不在意地说着,将手中握着的一块小木雕扔向了白衣的夜玄凌。 想不到另一个自己这么豁达。白衣的夜玄凌自嘲的一笑,接过了小木雕,看了一眼,冷道:“夜海家楼阁里的古老符咒。” “边缘地带找到的,刚好都在镜片的碎裂点,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基本都碎了,再晚一会儿,就什么都找不到了。”玄衣的夜玄凌说着,拉着江洛云往通道的方向走,“边缘地带或许还需要这些符咒为引子,这边可不用,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碎裂到只剩下天心石这个位置。别在这待着了,进去吧。” 白衣的夜玄凌自然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去死,于是站起身来,主动牵过江洛云的另一只手,跟着往里走。 玄衣的夜玄凌只是看了眼江洛云被他牵住的那只手,没说什么。 三人以别扭的姿势,走成一条直线,从那通道往里走。 那条通道并不像江洛云预想中的那样一片黑暗,而是恍若星空一般,闪烁着光点,有明亮的刚照射在小路上。若不是因为现在遇上了麻烦,江洛云倒是要是可以和夜玄凌一起坐在这里看星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只有一个完整的夜玄凌就好了。 江洛云将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换来了玄衣的夜玄凌无情的嘲笑:“只能有一个,那么你只能在我们中间选一个。” “我们俩只有一个能活着陪你,你选谁?”白衣的夜玄凌也声音沉沉地问。 “能不能不要问这个问题。”江洛云老是被问的自己很受伤,“若是十七岁的我,和现在的我同时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选谁?” 十七岁的江洛云,傻里傻气,善良天真,还有未被磨平的棱角。 如今的江洛云,依旧傻里傻气,善良天真,倒是长袖善舞,却依旧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有什么分别吗?”两个夜玄凌同时问,虽然有长进了,但人还是同一个。 江洛云倒是不说话了,只是哼了一声。 两个夜玄凌说完那句话之后,也集体沉默了。江洛云就是这个意思了,我在你们心中没有分别,你们在我心中,也不过是两种不同的状态而已,也是没有区别的。 那么对于夜玄凌自己而言呢?自己的善念和自己的心魔,真的是只有冲突而不可融合的吗? 三人抵达巨石的正中心的石室之时,就见一个和江洛云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拖着受伤的身体,朝着石室正中心浮着的一团蓝色的幽火而去。 “站住,你别走。”江洛云喊着就去追。 那人回过头看了江洛云一眼,就飞速地跳进了幽火之中,从三人面前消失了。 江洛云直觉,这幽火就是离开镜阵的出口,于是顿住了脚,任由那少年从面前消失不见。 只是匆匆一瞥,江洛云却惊诧于与自己如此相像的长相,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他就是苏瑞吗?”江洛云问。 “是。”白衣的夜玄凌回答道。 “我好像是按着他的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江洛云惊叹道,毕竟他自己的原本的长相,和现在的长相也是有细微的差别的,“是那个帮我复活的人吗?” 江洛云脑中首先闪过了自己刚醒时见到的崇明宗的两位长老,又极快的否认掉了。然后,脑中出现了一张脸,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满头银发的男子的脸。这个叫苏瑞的少年就跟在他身边,而且,他的腰间还挂着当初让自己魂飞魄散的丧魂鞭。 几乎在这个念头刚出现的一刹那,江洛云就摇了摇头,将念头摇散。 那人是带了恶意来的,才不可能做这种善事。 “轰——” 这次的声响,来自于整块巨石。 “咯嘣——咯嘣——” 那破裂的声音来自于周身的巨石的顶端。 那一团蓝色的幽火还在燃烧,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影响一般,开始忽明忽暗,火光清冷,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两个夜玄凌同时撑开了结界,然而这结界在世界崩塌之下,却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你走吧。”玄衣的夜玄凌对江洛云说道。 江洛云闻言吓了一跳,忙一手牵着一个,一边死死的握住,一边拼命摇头。 “我倒是突然希望,他能留下来陪我。”白衣的夜玄凌轻笑着道,“若是他一个人出去了,谁来保护他?或者,若是有另外一个喜欢他的人出现呢?” 那还不如让他陪自己死在这里。 两个夜玄凌几乎起了同样的念头,一样的阴暗,一样的……渴求。 “嘭!” 撑起的结界也碎了,随即而来的黑暗,像一头凶猛的巨兽,张开了大嘴,朝着三人迎面扑来。 两个夜玄凌同时出了手,都想把对方和江洛云送出镜阵。 起码一个人活着陪着他,一个人活在他的记忆里。 然而江洛云早就猜到了两人的想法,由皓月石护着,因着两人都没下重手的打算,而完全躲过了过去,然而就因为这一躲,江洛云比两人更接近那片黑暗。 “洛云!”两人同时喊着。 然而更快的,江洛云瞪大了眼睛,被整片黑暗吞噬了进去。 整个世界都已扭曲,最后一片镜阵的碎片在背后形成了一面镜子。 两个夜玄凌的周身开始虚晃,晃成了两道虚影,而后慢慢的重叠在一处。 一身玄衣的男子站在镜子前面,血红的眼睛里阴霾重叠,镜子中照出他的身形,那团幽蓝色的火苗落在他的额心上。 镜子外的男子和镜中的自己同事眯起了眼,冷冷地一声愤怒的低吼:“谁敢!” 那声低吼令整个已经归于虚无的世界,都似乎震荡了起来。 “洛云!”玄衣的夜玄凌扑在了江洛云的身上。 第77章 混沌世界 我是谁?我在那里? “啊啾~” 穿着白衣的少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揉了揉鼻子, 往石缝的深处又躲了躲。 这个世界看起来一片荒芜:干涸道破裂的大地,一眼望不到边际,抬起头看天,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烟雾, 光明不显, 根本没有所谓的天空,更像是出于混沌之初,鸿蒙未开之境。 大地上游荡着无数长得十分古怪的巨兽,那些巨兽高达数丈, 顶着数个脑袋, 张开嘴露出的獠牙甚是吓人。白衣的少年不得不将自己藏起来,就怕这些长得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生物,能把自己一口吞了。 四周飘散着无数肉眼可见的尘埃,还有一些黑乎乎的, 似乎要凝聚成实质的黑影。 正是那些讨厌的尘埃,让少年打了无数个喷嚏. 白衣的少年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人, 为何会在这里, 但是少年对眼前的一切又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自己曾经在之类生活过很久很久,也曾像那些努力凝聚起来的黑影一样, 在这灰暗的空间里四处游荡, 捡起属于自己的尘埃。 奇怪, 为什么要说“曾经”呢?莫不是自己曾经离开过这里? 少年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然而耳旁是“呼呼”的声响,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撇撇嘴,放弃了。 这时候,一团凝聚得有一人左右高的黑影飘到了一只巨兽前—— “小心!”少年抑制不住的喊了一声。 然而那团黑影刚刚恍惚察觉到不对要逃,就被张着口的巨兽,一口吞了下去。 少年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也是这样无数次面临被巨兽生吞活剥的处境,偶有几次被吞噬了,重新变成了尘埃,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就这么逃过去了。 “呃——”那只吞噬了那团黑影的巨兽打了个饱嗝,三只巨眼骨碌碌转着,看见了躲在石头后面的少年。 少年在躲起来和转身跑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僵直在原地不动,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应该是跑不过这只巨兽的。 与少年同样警觉的,是一直围着少年打转的一颗白色的发着幽光的圆球。 那颗圆球此刻就漂浮在少年的耳旁,静止不动,似乎也对那只巨兽充满着警觉。 “呃——”那只巨兽又打了个饱嗝,调转了头,拖着笨重的蹄子,慢悠悠地离开了。 少年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喂,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少年伸手戳了戳漂浮在自己脸旁,好奇地问。 白色的圆球打了个转,在少年身上蹭了蹭。 少年本能地觉得这颗白色的圆球应该没有危险,相反的,还对自己十分亲昵。 少年伸手,将白色的圆球抱在了怀里,拍了拍说:“只有你陪着我了。”他叹息着,觉得自己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很习惯了。 “吼——”“吼吼吼——” 巨兽嘶吼的声音传来。 少年吓了一跳,紧接着,无数巨兽的声音从四周嘶吼着响起。 少年从石缝里出来看,发现数十只巨兽同时狂奔着朝自己的方向而来,整个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危险,哪怕一个不小心,都可能随时丧命。 少年不敢在躲了,本能地脚底御风,转身就跑。 比自己高出数丈的巨兽呼啸而来,少年被吓得不轻,好几次都觉得是要被吃掉了。 然而好几只巨兽都从自己身边慌慌忙忙地跑过,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是什么东西,能吓到这些在这个空间里蛮横行走的巨兽? 少年对此表示十分好奇,却也不敢回过身去看。 “吼——”一声巨兽的惨叫声响起。 少年眼发现背后不远处有一只巨兽被拦腰斩杀,瞬间碎裂成了无数块,化作了这个世界的数亿粉尘之一。 “轰!” 不知道什么东西扫过,巨大的震荡波让整个空间都扭曲了起来,从少年的不远处炸开,朝四面八方轰去,地面仿佛山崩地裂,方圆的数百里的土地都被掀去了一层。 这股气势直接将少年一起掀翻了。 他心想着:完了,完了,我还没见到他呢,就又要灰飞烟灭了。 在他以为等待着他的是炸裂的命运之时,不知从哪来的一双手环抱住了他,强势地搂紧。少年的背后靠进了一个坚硬的有些冰冷的胸膛,却意外的十分踏实,整个空间的震荡完全影响不到自己。 “我找到你了。”来人轻叹着,紧紧地搂住了少年,带着他落在了一处山峰之巅。 少年转过头去,好奇地看向来人。 啊!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凤眼朱唇,睫毛长而浓密,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有点冷艳。看着自己的时候,眼光却是有温度的,好像要暖进心底似的。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来人的下巴,有些好奇地道:“你长得真好看。你是谁呀?”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握住少年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我叫夜玄凌,是你的爱人。” 那轻轻的一吻,还仅仅只吻在指尖上,就让少年从手指一直红到了耳朵尖上。 这人真好看呀!被亲了一下,但是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少年忍不住又偷看了夜玄凌一眼,好奇地问道:“那……那我是谁?” “你叫江洛云。”夜玄凌轻抚着少年的头发,回答道,“你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少年摇摇头,又低下头往山峰下看:“原来我叫江洛云呀!刚刚那些巨兽怎么……”到了嘴边的话语顿住了,江洛云惊讶地看着那些巨兽疯狂地逃离自己所在的山峰,似乎在惧怕着什么,慌乱奔逃而去。 当然不是惧怕自己了!所以刚刚那个凶残的拦腰砍杀巨兽,在大地上掀起巨大震荡的,赫然就是自己身后看起来并不那么凶残的男子。 “别怕。”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警惕的小野兽。 “不怕,是你救了我。”江洛云摇摇头,肯定地说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拉着夜玄凌的手道:“这里还很危险的,快走吧!过一阵子,海水倒灌,这里一整片都会变成汪洋大海。”这个世界要么干涸一片,要么满是海水。不管怎么样,这个可是他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生物呢。 “你知道?”夜玄凌问他。 “知道啊!我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江洛云点点头微笑着道。 “很久吗?有多久了?”夜玄凌问他。 江洛云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掰着手指头说道:“记不太清楚啦!反正很久很久了,我见过海水倒灌过七次,山峰崩塌过六次,唔,我还被那些巨兽吞掉过十几次。” 夜玄凌环抱着江洛云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被那些野兽吞掉过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还像那个东西一样。”江洛云指了指不远处飘着的黑色的一团影子说道,“一旦被那些野兽吞了,就会变成粒子,就是飘着的那些脏脏的东西。但是后来……后来我全部都躲过去了,还凝成了实体哦。”江洛云得意地对夜玄凌炫耀道。 “不会了。”夜玄凌一手搂着江洛云,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一边说道,“我替你杀光他们。” 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心中,凝聚出了一把红色的燃着火焰的巨剑,似乎汹涌着煞气,然而明明靠得这么近,江洛云却感觉不到那股煞气,好像那股煞气自动识别了人,并不对他释放。 “这剑?” “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夜玄凌大气地将剑横在身前,供江洛云看,“皓月石可铸剑心,天心石可凝体魄,所以我才需要这两块石头,没想到,却让你犯了险。” 没有记忆的江洛云并不知道夜玄凌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倒是跟在江洛云身旁的,那颗白色的发光的石头,听见夜玄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地躲到远处的崖壁后面去了。 夜玄凌抬眼看了那块白色的发光的石头一眼,说道:“你只要保护好他,我自然不会拿你练剑。” 那块发光的白色石头,忙不迭地从崖壁后面探了出来,上下晃动了两下,算是点头答应了。 “呼呼……呼……” 耳畔的风声似乎来得更大了。 江洛云抓过夜玄凌的手,慌忙道:“快走!海水就要来了。”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四周围的所有生物,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奔逃,连适才被自己吓跑的那百来只巨兽,也顾不上自己还在附近,就朝着原本逃来的方向,又跑了回去。 江洛云口中的“海水倒灌”,显然足够可怕,那些恐惧的记忆刻进了这些生灵的本能里。 然而,自己来这里寻找江洛云也有半个月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海水倒灌。比自己早来了没多久的江洛云,又为何能见得到? 夜玄凌否定了时空之间的时间差距,猜到了另一个更接近真相的可能性:江洛云当年在丧魂鞭下魂飞魄散之后,就是来到了此界,幻化做了无数的尘埃,而后凭着寻找完整自我的本能,一点点的将自己拼凑起来。这一过程是漫长的,足够让他被巨兽吞噬十几次,甚至化作尘埃时是没有记忆的,有记忆的是凝聚成黑色的初具形状的魂魄时,遇见的那几次海水倒灌和山峰崩裂。 而这一次,镜阵崩塌和丧魂鞭的作用是一样的,同样是令人魂飞魄散。江洛云重新回到了这个空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灵魂并没有碎裂开来。 幸好没有,幸好! 夜玄凌此生唯一一次感谢上苍,不是在江洛云重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而是适才,他终于在这苍茫天地间,看见那个熟悉的少年,活泼地在巨兽中奔跑。好像整个世界都鲜活了起来,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 然而只要想到有上百年的时间,江洛云就像那些这半个月来自己随手斩杀无数的那些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一样,没有自我的四处飘荡,随时被那些野蛮的巨兽一口吃下,所有的努力瞬间白费,就觉得心疼。 此间如此寂寥的经历,却没有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的印记。重新获得新生之后,这家伙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样,依旧傻里傻气地活着,甚至那么多次,都在他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心疼。 蠢货! 该让人好好疼惜的,是他自己。他即便在人间受尽了磨难,也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势。而他呢,为大义而死,而后像一块被扔掉的破布一样,自己努力缝补拼凑起来,有一次次地被无情撕裂,却还开开心心地继续缝补自己。 夜玄凌只要一想到这些,瞬间就有毁了这天地的冲动。 “呀!”在夜玄凌带着江洛云朝着他指的方向飞时,江洛云突然指着某处,欣喜地对夜玄凌道,“它又把自己拼起来了。我刚刚见到它的时候,它刚被一只巨兽给吞下去了。我觉得它应该很快就能给自己拼出一个实体来。” 夜玄凌闻言,原本要挥下的剑暂时停下了,朝着江洛云指着的方向看,那儿正是一团黑影,正扭曲着站立起来,努力地聚集起身边的尘埃,慢慢变大。 “也许等它凝聚成实体,他就会像我们一样拥有身体了。”江洛云期待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等他呢。一定有吧。我一直觉得,一定有人在等我,所以一定要让自己能走出去。” 一定有人在等我。 夜玄凌的心软成了一团,只是挥出了剑气,让挡在面前的巨兽和那一团东西,给自己让了路。 有的,傻瓜,有的。至少我一直在等着你,不管是百年还是前年,一直放在心口,时刻不忘。 脖子上的那块破碎又被拼接起来的龙魂玉好像有了温度,十分地慰贴。 江洛云眼看着那团黑影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安全地靠在了一颗荒树旁。 这是个很好的人。 江洛云对自己说着,笑着跟着夜玄凌飞跑。 夜玄凌听从江洛云的指挥,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大的荒山上。 所有的生灵都奔跑到了此处便停歇了下来,似乎都知道此处是安全的。 江洛云所说的海水倒灌来得极快,夜玄凌听到了巨大的海浪之声,夹杂着风声而来,很快的,一座数十米高的巨浪朝着此处追赶而来,原本就灰暗的世界整个都暗了下来。 还未赶到安全地带的生灵们具足狂奔,对背后那个庞然大物惊惧不已。 然而依旧有许多跑得不及时的,被巨浪吞噬。 身边的江洛云有点害怕地说:“这个巨浪可厉害了,如果被赶上的话,连尘埃都不剩。” 天地之初,鸿蒙未开,混沌世界。 夜玄凌本有了填山倒海之能,然而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游刃有余的。夜玄凌来到此处时,就感觉到了一股重压,这重压令他在此世界中举步艰难,如□□为低浅之时,被上位者的威压所迫。而这些巨兽虽然笨拙,却身附神力,一开始斩杀巨兽时,并没有如此轻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狼狈的。直到慢慢地找到了窍门,又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重压之后,才开始有余力在这片土地上找人。 然而在他以为可以轻松应对这个世界时,那迎面而来的巨浪却告诉他,他依旧被压制在这个世界的底层,那巨浪的威压之下,即便是夜玄凌,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难怪此处生灵要狼狈逃走。大世界的法则,根本不是能力微弱的依附着能够撼动的。 如果说,魂飞魄散之后,就是前往此处世界的话,也难怪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魂飞魄散之后能够重回原来的世界。江洛云……江洛云或许算是千万万魂魄中运气最好的一个,竟然突破了整个世界**则的限制,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他的父亲给他批的命一点也没错,这是个有大气运之人,但逢险境,必遇贵人。 好像是被某种约定限制了一般,那巨浪在这座荒山之前就挺了下来,缓缓地落了下去,原本干涸的土地,变成了汪洋大海,目之所及,都是灰色的海水。是的,灰色。 这恐怕是一个未开智的世界,就像自己原本的世界最原始的模样。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夜玄凌并不怎么抱希望地随口问了江洛云。 虽然江洛云可能是唯一一个完整离开了这个虚无世界的人,但此刻他已经失忆了。 “不知道。”江洛云果然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们要离开吗?离开了这里,又要去哪里?” “去属于我们的地方。”夜玄凌温柔地对江洛云说。 依旧被夜玄凌搂在怀里的江洛云,觉得这人对自己好像很亲昵,一直抱着不放,不过他也不忍心将人推开。 这时,跟着江洛云的那颗发着光的白色石头急匆匆地在两人面前晃了几圈,有些焦急的撞了撞江洛云。 江洛云伸手抱住了那块白色石头:“你怎么了?” 那块白色石头从江洛云怀中飞了出来,朝着某个方向转了一圈,又落到了江洛云怀里,重新又飞出去在那个方向转了几圈,又回来。 江洛云一头雾水。 倒是夜玄凌看懂了,问道:“你知道从哪可以出去。” 那块白色石头停在两人面前,上下飞动着,算是点了头。 “带路。”夜玄凌命令道。 那块白色石头别扭地扭了扭,还是顺从地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第78章 渡劫 荒山之后, 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踏出一步, 都觉得可能要落下万丈深渊。 所有的生灵都自觉地远离这里, 在荒山上随意找个角落落脚,等待着海潮过去。因为所有的生灵都聚集了过来, 那些巨兽也不用担心缺乏食物。但是也没有哪只巨兽敢靠近夜玄凌,虽然夜玄凌的个子还没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大, 但是身上的杀气却是挡也挡不住,见夜玄凌往白茫茫的雾气走去, 都自觉地避让开来。 皓月石带他们去的地方, 正是这片白茫茫之境。 在江洛云犹豫地驻足之时, 那块皓月石已经欢快地冲了进去。见江洛云没有跟过来, 又扭动着从雾气里滚了出来,停在原地, 似乎在催促。 “我们要去吗?”江洛云犹疑地问夜玄凌, “大家从来不靠近这里的, 据说会被这些雾气吞掉,和那海潮一样恐怖的。” 夜玄凌望向皓月石,皓月石又转了几圈, 跑进了雾气里,又再出来, 似乎在表示没事。 “别怕!”夜玄凌牵着江洛云的手, “我会和你在一起。” 因为这句话, 虽然认不出眼前的人,但江洛云却觉得有了满满的勇气。 两人随着皓月石踏进了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并不像江洛云预想中的那样,会掉入万丈深渊,反而是像踩在了一团棉花之上,幸好夜玄凌一直半抱着他,才没有让他摔倒。 雾气碰触到了四肢,这感觉并不舒服,就好像整个人被塞进了棉花里,连眼睛鼻子耳朵都不放过。 夜玄凌弯下腰,一把将江洛云抱了起来,让他的脸窝在自己的颈边,这才让江洛云好受了一些。江洛云也没觉得别扭,搂着夜玄凌的脖子,就把脸贴了上去。 皓月石的亮光是他们唯一的指引,夜玄凌抱着江洛云一直向前走,似乎走了很久,久到江洛云都有点犯困了,而夜玄凌一直坚定地抱着他,就好像打算地老天荒也这么不紧不慢地走下去。 “来,你来——” 一声轻喊从虚空中传来。 江洛云惊觉地将头抬了起来,像外望去,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听过这个声音:“你有没有听到……” “嗯!听到了。”夜玄凌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并不理会那个声音,“在任何境地里,都会有迷惑人心的东西存在,不一定是好事。” 江洛云觉得夜玄凌说的有理,于是点点头。 “来,到我这里来。” 那个声音再次从虚空中某一处传来。 只见皓月石打了个转,欢快地朝着那一处而去。 “哎,你去哪呀。”江洛云从夜玄凌怀里挣扎着下了来,望着皓月石飞走的方向。 “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到我这里来。” 虚空里的声音温柔地说着。 夜玄凌看着江洛云一眼,勾勾唇说道:“看来你的皓月石和这个境界有些关系,要一起去看看吗?” 江洛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主动握着夜玄凌的手:“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夜玄凌对此还算满意,于是牵着江洛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有多远,这才踏入了一块白色的空地,在空地的上空,飘着一块巨大的白色的圆形石头,若不是这块石头并不发光,江洛云都要以为是那块跟着自己的白色石头变大了呢。 说起白色石头,就见那块白色的圆形石头正发着光,欢快地在大石头周围飞舞。 “谢谢你把它带回了这里。”那个虚无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人这才发现,这个声音正是这块大圆石头发出的。 “此界被遗弃数十万年,我的孩儿贪玩离开了此界,我从透虚镜中看见它被阴影缠绕,担心假以时日,必然与普通灵石无异。”那块大圆石头说道,“恰好你与此界有缘,身上带了此界的气息,才救了我的孩儿。” 这话却是对江洛云说的,只是江洛云已经忘却了那些因果,并不知道这块石头说的是什么。 “透虚镜?”夜玄凌望着大圆石头问。 那块大圆石头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正是此镜。”说着,一面雕刻着金色花纹,看起来十分古老的圆形古铜镜子浮在了两人面前。 夜玄凌接过了透虚镜,往镜中看了一眼,微皱了皱眉。 江洛云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有人在里面。咦?这三个人怎么打不过那个头发发白的?” “我们该回去了。”夜玄凌抬起头来,对那块大圆石头道,“不知何处可以让我们离开此界。” “你手中的透虚镜便是通道,用你那块天心石的幽火就能打开。”大圆石头说道,“此镜不仅能够穿破虚空,看见另一个时空的景象,若使用得当,甚至可以穿越虚空。你们与我的孩子有缘,这块透虚镜就赠予你们。” 皓月石似乎知道要分别了,不舍地飞了过来,在江洛云身上蹭了蹭。江洛云也有点难过,毕竟这块看起来有些灵性的石头陪了自己很久了。 “待在此界,你也会跟着枯竭的。孩子,你若愿意,便跟着去吧。”大圆石头又对皓月石道。 正在依依惜别的一人一石都停了下来,那块皓月石飞向了大圆石头,蹭了蹭,又坚定地回到了江洛云的怀里,让江洛云抱好。 “多谢前辈指引。”夜玄凌与大圆石头道别道,“此去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此界逗留,就此拜别。” “你们去吧!”那块大圆石头说着,便不再出声。 夜玄凌手中生出了一抹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燃烧起来,将两人一石包围了起来,化作了一道光,摄入了透虚镜中,那镶着金色花纹的古铜镜跟着一闪,从此境消失,寂寥的白色世界,只飘出了一声大圆石头的轻轻叹息声。 江洛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夜玄凌揽在怀里。 夜玄凌睁开了一双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哥,你没事吧!”江洛云伸手摸了摸夜玄凌的脸,又转眼看四周,“他呢?他在哪?怎么样了?” 夜玄凌思索了一下,断定江洛云又记忆缺失了,被遗忘的记忆,正是在虚无世界中的那一段,所以江洛云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了镜阵中最后的那一幕,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夜玄凌。 “被我吞噬了。”夜玄凌淡淡地说道。 “啊!怎么可以这样。”江洛云急的跳脚,“你不能……” “呵……”夜玄凌一声轻笑。 江洛云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惊喜地道:“你骗我!哥,你这是好了吗?没有把自己分成两半……哎哟!” 夜玄凌不客气地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此事不准再提。” 哦,对!这属于夜玄凌耻于被人知道的经历。 江洛云在心中默默地坏笑,想着自己知道了一个夜玄凌了不得的秘密。 “走吧!鸿渊怕是撑不住了。”夜玄凌说着,将一面镜子,塞进了江洛云的怀里。 江洛云发现这是一面雕刻着金色花纹的古老的铜镜,也来不及细看,只觉得额心的白光一闪而过,于是他心领神会地将那面铜镜收了起来,跟在夜玄凌身后跑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乃是崇元构建的秘境中剑山的背面,江洛云当时就是从此处去的镜阵世界,然而此刻,那面刻有镜子的山壁已经随着镜阵世界的消失而碎裂了。 殷泽云是不是还在剑山外和明华还有崇元的意思一丝神念对战?鸿渊拿到惊鸿剑了没有? 江洛云顾不上多想,追着夜玄凌的脚步就往外跑,甚至没发现之前对自己造成巨大威压的剑山,此刻对他已经几乎没有影响了。 “崇元!” 江洛云只听见鸿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就见崇元的那丝神念在半空中要挡下一次攻击。 江洛云跟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掌门师尊!” 比之更快的是夜玄凌,他手中寒光一闪,比崇元的那丝神念更早挡下了那道攻击,甚至出现在了崇云的身侧。 “许久不见了,洛云的掌门师尊?”夜玄凌冷笑着,“你什么时候收了洛云为徒的?” “不久之前。”崇元的神念见夜玄凌完整的出了镜阵倒是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摆好了架势,威严地道。 “你没事吧?”鸿渊提着一把灰色的剑迅速地出现在崇元身边,关心地问。 江洛云这才有空注意到了现场。明华似乎受了伤,正靠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应该不算太致命的伤害,而早他一步出来的苏瑞,顶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已经躺倒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殷泽云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讶异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夜玄凌,此刻又转过眼来看江洛云,勾了勾唇,还笑了一下。 江洛云皱起眉来,并不想与他多话。 “亲爱的弟弟,我倒是小看你了。”殷泽云突然对江洛云说道。 对于“弟弟”这个名词,除了夜玄凌听过江洛云说过一次,众人都是十分陌生的,转过头来看江洛云。 泽云、洛云,同样是带水带云,之前并没有人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此刻这样一喊,在仔细一看,却不难分辨出两人的相像之处,确实极有可能是兄弟。 “你不是我哥。”江洛云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我不是,难道他才是?”殷泽云轻笑着,扬起了手中的丧魂鞭指着夜玄凌,对江洛云道,“你可想仔细了,是我用凝魄花将你救活的,可不是他。” 几个人同时诧异地看着他。 而夜玄凌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丧魂鞭:“我遍寻不着的东西,竟然都在你手里。”无论是凝魄花还是丧魂鞭,三界之内,这人竟然完整的藏住了没被他发现。而且似乎在扰乱自己的人生轨迹中,扮演了不怎么令人高兴的角色。 适才一人打三人还绰绰有余的殷泽云,此刻已经举起了双手,无辜地道:“这惊鸿剑我不要便是了,你们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我只是过来看看的,这就走了。”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后退了几步,退到生死不明的苏瑞旁边,将人抱了起来。 一副不打了,打够了要走的模样。 “哪也不许走。”夜玄凌说着,手中的剑朝着殷泽云抛出。殷泽云一闪,手中的长鞭毫不犹豫地扬了过来。 两人各站一方,蓄势待发。 “同样是玄灵期,又都经历了消耗,指不定会是谁赢。”崇元的神念说道。 “师尊,你不是更应该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鸿渊费尽心思终于拿到惊鸿剑,一回头,就看到本应该在上界的崇元,正陪着明华在打架,吓得差点从剑山上摔下来,让那千万把剑把自己捅个对穿。 然而根本没时间聊天,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叫殷泽云的家伙,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崇元看起来也比自己所知道的弱上许多,细看才发现,这不过是一缕神念,连崇元本尊百分之一的实力都不到,于是两人一神念差点成了殷泽云单方面的屠杀对象。 幸而魔尊大人来得及时。不过魔尊大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是被江洛云给带来的?鸿渊总觉得自己不过是拿一把惊鸿剑而已,就发生了许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原本以为夜玄凌与殷泽云之间,会是一场实力相当的战斗。几人都做好了随时离开秘境的打算,毕竟这秘境也不一定撑得住两名玄灵期高手的对决。 然而事实一开始就错了,殷泽云根本就不是夜玄凌的对手,夜玄凌原本卡在瓶颈的实力,似乎瞬间提升了不少。 在夜玄凌撵着殷泽云揍的时候,整个秘境的上空突然乌云密布,好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要强行碾碎秘境。 “这是?”鸿渊不解地问崇元的神念。 崇元的神念蹙着眉道:“我以为夜玄凌还在玄灵期。从来玄灵期到渡劫期,从来都只在一念之间,夜玄凌在秘境中一定遇到了什么,勘破了这一念,之间进入了渡劫期……” “这是劫云!”鸿渊惊道。 从玄灵期到渡劫期,等于是一次打开天道的机会,若经受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就能打开天道的大门,若不能,要么之间神魂俱损,要么,就永远地停留在渡劫期,就如同那几个潜藏在玄云宫中的老祖一般。 夜玄凌修炼不过百来年,所有人都以为,要能渡劫飞升,再有个千年的时间,也算是飞速的了,没想到自己与魔君才分离了短短几个时辰,魔君就要渡劫飞升了? “咔——”秘境的上空开始出现了碎痕。 殷泽云心情复杂地看向夜玄凌,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还是不幸。离我那个傻弟弟远点吧,这雷要是劈下来,给你千万朵凝魄花,都聚不回一个江洛云。” 说着,便带着苏瑞离开了。 夜玄凌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追他,他说的对,自己确实应该远离这里。 大凡渡劫飞升,都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免得牵连无辜之人,承受因果。通常渡劫飞升都有预警,倒是他低估了那混沌世界的能量。 他知道自己实力有所进阶,却并没有发现,已经触碰到了此界的极限,以至于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我往西边,你们带着洛云往东边跑,跑得越远越好。”夜玄凌对鸿渊几人说道。 江洛云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于是顺从地跟着鸿渊几人,要离开秘境。 然而根本来不及了,那些滚滚而来的雷云已经压碎了秘境,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雷劈了下来,引得天地震荡!整个剑山瞬间崩塌,千万把剑从剑山上滚落了下来。 夜玄凌就地而坐,迅速张开了防护罩,挡住了第一道天雷。 “轰——”很快的,第二道天雷也落了下来。 “每一道天雷都是前一道的双倍。”崇元的神念一边领着他们离开秘境,一边对他们说道,“熬过天雷,就可以到底上界,我会在上界等着他。此刻最重要的是我们要——” 就在几人踏离秘境之时,粉衣少女的身影突然出现,她手中一把渗了毒的匕首朝着江洛云插了过来。 谁也没有预想到的一幕,以至于没有人反应过来。 只要崇元的神念身形一闪,挡在了江洛云的身前。 适才对战殷泽云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神力,而此刻脱离了秘境,本身力量被削弱,又要凝聚出实体,护住江洛云,以至于崇元的这一丝神念终于因为消耗过度,而瞬间溃散了。 极快反应过来的鸿渊愤怒地将手中的惊鸿剑,插在了粉衣少女的胸前,那个叫婉灵的女子,就在江洛云的面前香消玉损了。 然而江洛云却回不过神来看她一眼,他已经完全呆住了,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先走。”怒火中烧的鸿渊却比江洛云更早的冷静了下来,带着江洛云和负伤的明华,一路撑着护罩,远离秘境。 “轰——”又一道雷劫落下,整个秘境全部碎裂开来。 江洛云回头去望,只见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夜玄凌盘腿而坐,面临生死考验。 第79章 渡劫(上) 江洛云站在高处, 焦虑地看着远处正在接受雷劫的夜玄凌。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分为九重, 越是往后, 天雷聚集的时间就越长, 威力也就越是可怖,最后一道天雷,足以毁天灭地。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雷劫,也听说过雷劫的可怕。修真界飞升天界的人寥寥无几,丧生于雷劫之下的却不在少数,修真之人若不能飞升,就只能有大约三千岁的寿命,但是飞升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若是不能成功,要么就沦落为散仙, 一直维持在渡劫期的修为,直到生命完结, 要么之间在雷劫之下死去。 但凡经历雷劫, 大多事先有了预兆,随身带好充足的准备,至少也是可以抵挡一次天雷的法宝,等到飞升的契机来临之时, 才可以与上天有一争之力。然而江洛云知道, 夜玄凌其实并没有准备。 从第一道雷落下开始, 夜玄凌就盘腿坐在了正中央, 强大的天雷打碎了秘境,破开了一方小世界,夜玄凌曝露在作为媒介的那棵高大的树下,此刻那棵树已经被天雷劈成了两半。强大的雷阵气场,让从秘境中逃离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夜玄凌身边百米之内。 “哪个大魔头在此渡劫啊?你看那劫云全是黑气。” “那是魔界的血煞魔主,厉害着。才不过数百的年纪,竟然已经渡劫期了,都说魔族的人修行快,这也快得太离谱了吧?” “哼!什么血煞魔主,不过是我人族的叛徒,一个入了魔的妖孽。” “你知道他是谁呀?” “崇明宗出的叛徒夜玄凌,当时杀了数十个同门叛逃,后来还灭了一整个村庄的人,投奔了魔界。” “竟然让这种人先有了飞升仙界的机会,我猜他一定会惨死在这场雷——啊——” 因为被秘境牵引,此刻停留在秘境周围的修真人士众多,有不少修为高一些的人,都还留在此处围观夜玄凌历劫。人魔妖之间有结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魔界之人在人界历劫之事,此刻亲眼见了,心有恐慌,又不能怂,于是更多人的选择出言不逊。 一道光闪过,出言不逊的人突然捂着肚子,愤怒地道:“谁?出来!”灵虚期以上,在修真界已经可以横着走了,毕竟玄灵期的基本都是半仙之体,轻易不在外走动。 江洛云手握着皓月石所化的白色长剑,微皱着眉,对着那人道:“修真之人,多修口德。我兄长未曾得罪过你,为何出言伤人?”闲言碎语无所谓,但是这人却是在诅咒夜玄凌,江洛云绝不允许自己坐视不理。 “哪来的黄口小儿,也敢在此放肆。”被教训的男子不悦地对江洛云怒目而视,手中转出一圈齿轮,朝江洛云袭来。 一言不合就只能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这是规矩。 众人配合的让出了一个小范围,却都不看好江洛云,毕竟这个看起来不过元婴期的小娃儿对上一个灵虚期的高手,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被鸿渊扶着,正站在一旁的明华想要出手,却被鸿渊拦住了。 “别急。”鸿渊道。 就在鸿渊话语落下的同时,江洛云已经接下了那名男子的攻击。 所有人臆想中应该分秒结束的打斗,并没有就此结束,甚至对元婴期的江洛云似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明华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鸿渊:“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鸿渊沉稳地道,“但是魔君想必心中有数。江洛云虽然只有元婴期的修为,但是多次出入远高于自身修为的秘境,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值得一提的伤口,之前魔君放心放他一个人对付赤炎鹰群,自然也是心中有数。江洛云……哪里是元婴期的修为。” “但是他确确实实是元婴期。”明华仔仔细细地看了江洛云,“而且还是元婴中期,与对手差了两个大境界。”被称为很难逆转的两个大境界。 然而江洛云打起架来,已经愈加娴熟了,且游刃有余。 “我看他自己是不知道的。”鸿渊回答道,“只有等我们什么时候飞升仙界后,再问魔君了。” 明华见鸿渊说这句话时,目光坚定。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密切地关注着江洛云,倒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鸿渊突然抬头,望向不远处,很快的,就见一身蓝衣的女子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 “花裳。”鸿渊率先喊道。 花裳蹙着眉道:“竟是主上历劫,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你看起来不太好。”鸿渊道。花裳虽然看起来并无不妥,一接近,鸿渊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气息紊乱。由魔界入人界,真正修为不受影响反增的的,唯有夜玄凌一人。不,还有江洛云。 “和你分别之后,我回行宫就将那些有所成的天鼎少年关了起来,以防他们给主上添堵。然而意外的是,行宫不知被谁偷偷改了阵法,那些麻烦被镇住了,天鼎那些有两下子的倒是都来了,打了个猝不及防。”花裳解释道。 “有备而来?”鸿渊问。 “岂止!若不是端木翼强行运转五行灵根,乱了他们的阵势,我和龙卫都要困死在里头了。”花裳说着,让出了身后脸色惨白的端木翼,“他虽然体内五行俱全,却没有合适的功法,此次他救了我和龙卫,我本想求主上帮他一把,没想到……”没想到遇上了夜玄凌渡劫飞升。 作为下属,她自然是希望夜玄凌飞升成功,但是端木翼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虽为魔女,也不是那等没心没肺之人。花裳心里盘算着,若是无法,就去诛魔殿那边碰碰运气,兴许伏魔老祖近日心情不错,会帮了这个忙。 “洛云公子的境界……”花裳也在关心江洛云的打斗,此时也看出了不对来,“之前他打败了灵虚期的国师,我以为是借了主上的剑,与赤炎鹰群打斗,也更多是因为主上维护,没想到今日进步竟然已经如此巨大?” “大难不死,必有厚赠。”鸿渊回答道。从没有一个人能魂飞魄散后全须全尾的回来,他未尝没有怀疑过,这个江洛云会不会只是后来人假冒的。但是相处下来,这人根本没多少心眼儿,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夜玄凌自己都没有半分迟疑,自己这个从来不认识原本的江洛云的局外人,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那边,江洛云已经结束了最后的战斗,对手被一阵寒光,击倒在地上。 一个灵虚期高手被一个元婴期后辈欺负至此,就算再厚的脸皮,也不敢说自己没有输,更不用说继续打下去了。于是那人怨毒地看了江洛云一眼,转身离开。 旁边围观之人都已经在窃窃私语,大多觉得这少年不过是侥幸赢了。 “他那把剑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从秘境里带出来的。” “若非如此,袁松怎么可能会败,嘿嘿,这下子可是丢脸丢大了,虽然在我们中他的实力是最弱的。” “你觉得他手中的那把剑是……”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怀好意地盯着江洛云手中的那把剑。 江洛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皓月石也是人人觊觎的宝贝,只想着这是本应该属于夜玄凌的东西,夜玄凌身边的人当然也不会对皓月石有什么想法。此刻夜玄凌在天劫之中,而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曝露在贪婪的视线之中。 “道友手中竟有我内门的凝气剑,也算是缘分了。”一个略带着苍老的声音开口。 江洛云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崇明宗的崇阳长老。 崇阳长老此次本是带门中徒弟出门历练,途经此处,见有秘境开启,就让徒弟进去碰碰运气,恰好遇上了夜玄凌历劫,也碰上了自己招的大善之人的魂魄化作的此界之人。他依从掌门之意,招来了外界之魂,心中本就忐忑,虽不能完全明白崇元师弟如此做的用意,但是秉着相信崇元的想法,倒是毫不犹豫低帮了。 此刻见江洛云遭人围观,便出来解了围。 “崇阳长老。”江洛云恭敬地打了招呼。 崇阳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竟然叫得出自己的名号,有些诧异,但还是冷哼着道:“想必是那虐畜入了魔道之后,还敢用我崇明宗的东西。” “什么?这剑是崇明宗的?” “看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崇阳见众人议论,说道:“只要进了崇明宗内门,修为品德尚可,皆有机会得到凝气剑,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用崇明山上特殊的崇明石打造的。” 崇阳长老在骗人! 江洛云在内门呆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崇明宗内确实有凝气剑,那剑也确实会闪现出白光,但是中看不中用,只有在练气的时候使用凝气剑,能让你更容易感觉到周围气流及五行元素的流动。 江洛云明白了崇阳长老是好意要帮自己解难,倒是没好意思对他评论夜玄凌的不好语气做出批评。不悦当然还是有的,感激也是有的。 “这老道,倒是好胆,敢侮辱主上。”倒是花裳怒了,就要动手。 “花裳姐姐!”江洛云极快地拖住了花裳,没让她动手。 花裳虽然不悦,但是也没有挣脱江洛云,反而看了江洛云一眼,顺从地道:“洛云公子莫急,主上必然能成功飞升,龙卫们也会尽快赶来保护公子。”主上不在,那么主上最在乎的人,自然是她第一要保护的人。 夜玄凌如果顺利飞升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可是如果不能顺利飞升……不,绝不能有这个选项!夜玄凌那么厉害,镜阵崩裂都闯过来了,还将自己一起带了出来,仙界早晚应有他的一席之地。更何况……天界还有掌门师尊在,没问题的。 江洛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很快的,龙卫赶到了,为江洛云清出了一块地,摆上了椅子,让江洛云、鸿渊、明华坐下,最后花裳想了想,还是给端木翼也添了一把椅子。其他人没有反对,江洛云一心扑在夜玄凌身上,其他人觉得确实应该如此,倒是端木翼,有些难受的捂着心口,又略觉得处境尴尬,只是此刻也无人有心情理会,倒是让他略松了一口气。 第80章 渡劫(下)(改) 众人看着天雷劈了七天七夜, 方圆百里一片焦土。被积聚的劫云和不断凝聚能量的闪电,割裂得支离破碎的苍穹之下,夜玄凌独自一人,屹立于唯一还算完整的土地之上,手中凝聚起的火红巨剑横档于胸前, 与天劫做最后的战斗。 雷劫分九重, 每一重又分九道雷电, 从第九重雷开始, 夜玄凌就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不迫,不得不站起来对抗。巨大的雷阵大部分被夜玄凌挡了下来,另外的一小部分在地面上炸开, 劈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令围观的人都觉得胆战心惊,许多人选择默默地后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了, 也有那悟性高的,竟在这场雷劫中顿悟突破,就如崇明宗崇阳长老的得意门生, 就直接盘腿而坐, 由崇阳长老护法,在江洛云的不远处突破境界。 而江洛云则绷紧了神经, 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夜玄凌身上离开过, 生怕自己眨一下眼, 就会发生令自己懊恼终生的事。 溅起的尘烟几乎挡住了夜玄凌的整个身形, 但是江洛云觉得,夜玄凌此刻就好像化作了他手中的那把利剑,带着滔天的生机,正在汹涌燃烧。 第七十三道,数倍于之前威力的天雷打下,夜玄凌周身的防护碎裂,他起身扬剑而立……第七十四道,雷光顿红,毁天灭地而来,一声巨响,为数不多的几样法宝尽毁……第七十五道,夜玄凌手中的火红巨剑出现了裂缝……第七十六道,火红巨剑的裂缝越来越大……第七十七道,火红巨剑碎裂,夜玄凌身上再无任何法宝…… 江洛云吓得浑身发凉,只怕是比自己亲身历劫还要难受,下一道的雷已经翻滚而来,白光越来越浓烈…… 第七十八道,夜玄凌以原身挡雷,浑身上下有如炎浆崩裂的伤口现出了原型……第七十九道雷,夜玄凌突然张开了双臂…… “不……”江洛云手脚发软,慌忙要往夜玄凌身边而去—— 鸿渊及时抓住了他:“你不能去,魔尊不会轻易寻死。”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在雷云聚集,劈下之前,夜玄凌已经变得火红的双眼朝着江洛云的方向望来,目光坚定,甚至还扯了扯唇角,带出了一点笑。 江洛云承认这样毅力非凡的夜玄凌很帅,但是他宁愿夜玄凌没有耍这种帅的机会。 第七十九道雷劈下,夜玄凌身上那些碎裂的伤口并没有原地爆炸,而是突然镀上了一层金光……第八十道雷,原本已经因为强度翻了数倍变为红色的闪电,此刻已经隐隐显现出了紫红色的光,在云层中聚集。 第八十道雷劈下,前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夜玄凌终于发出了一声闷痛的哼声,这一声如同那道雷一样砸到了江洛云的心上:若非已经痛到极致,夜玄凌死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夜玄凌似乎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他的一只手撑在地面上,身上的衣物早已经化成了灰烬,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裂痕在雷击之下,伤口崩裂,滚滚脓血流出。 那些血液与常人的血液完全不同,甚至带着金色。 “魔尊出身于夜海家,这点你知道吗?”鸿渊说着话,企图分散江洛云的注意力。 江洛云慌乱的点头。 “夜海家的血脉与常人不一样,不知道被哪位先祖所控,血脉之力浓厚,也因此,魔尊无法对夜海家的人下手,更无法拿到天心石。为此,他几乎抽干了全身的血。”鸿渊说。 江洛云吓坏了,眼神不敢离开夜玄凌,只能迅速抓住了鸿渊的袖子,催促他说下去。 “他用烈焰替换了身上的血,只留下了微乎其微的一点夜海家血脉,保留了接近天心石的资格。前些天在夜海家时,那血脉之力对他的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了。魔尊原本就做好了打算,等着顺利拿到天心石后,再把剩下的抽干。”鸿渊冷静地道,“其实在魔界,已经很少人直呼‘夜玄凌’这个名字了,毕竟‘夜’这个姓氏,几乎是一切不幸的开始。换血说来容易,其中的危险性岂是寥寥数语可以说清的,而其中的痛苦,只怕是这天雷也不能比拟的。魔尊,他能忍的比你想象中的多,只要这天雷没有足够强大到摧毁灵魂肉身,就绝对不可能让魔尊屈服。” 江洛云也想要有鸿渊这样的信心,然而关心则乱,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他几乎想冲进阵中,替夜玄凌挡下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第八十道天雷打了很久,威力空前绝后。那晃眼的光已经灼伤了江洛云的眼,他却一瞬也不敢错开。 闪光过后,江洛云才稍微松了半口气:还活着。 剩下的半口气是因为被夜玄凌撑着的地面已经裂开了无数的缝隙,就如夜玄凌身上的伤一样,千疮百孔,但是起码还活着……还活着。 “还有最后一道了。”花裳喃喃道。 刚微微放下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第八十道已然如此,最后一道……威力是这一道的翻倍。 夜玄凌能撑得住吗? 有这个疑问的人不止江洛云,更多的人抬起了头,望向了劫云堆压的天空,层层叠堆,乌压压,低到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紫色的光在云层里山东,轰然之声不绝于耳,好像要聚集所有的能量,就为了最后一击。 江洛云惊恐地恍惚觉得,这雷一旦劈下,这方世界会像自己刚刚经历过的镜阵世界一样,破碎成渣。 “根基碎裂,他抗不过这一击的。”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江洛云想过去和他拼命,但是他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甚至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这个人其实说的没错,就算江洛云不承认,也不能假装不知道,经过了八十道天雷的磨难,此刻的夜玄凌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这还仅仅只是看得到的地方,肉眼看不到的五脏六腑只怕早已被烧得如同枯木,只剩了一处生机。 “轰——轰——轰——”巨大的雷鸣声响彻天际,那道紫色的雷电却还在云层里翻涌,越积越厚,不管江洛云如何抗拒,那最后一道紫红色的雷击已经积攒够了能量,准备给准备逆天而行的修道者致命的一击。 轰隆一声巨响,第八十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整个大地世界跟着晃动,围观的人根本无暇去看,因为外散的一小部分能量,已经晃动了山川,令大地出现了裂缝,正朝着他们追赶而来。 此刻跃向空中无疑是危险的,要是不小心被哪一道闪电青睐,顺手就能带走。于是众人只能步步后退。 江洛云并不想退,然而此刻也由不得他。明华和鸿渊一左一右硬拖着江洛云往后躲。江洛云无暇他顾,双眼死死地盯着夜玄凌的方向。 “轰——”又一道雷电劈下,夜玄凌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瞬间破碎成了千块万块,就如同被炸开的石头一样,崩裂开来,散落到四面八方。 “不——” 江洛云当下神魂俱荡,他连自己的呐喊声也听不见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喊出了声,还是那身呐喊梗在了喉间。 “没撑过去吗?” 不知道是谁在慌乱中问了一句,却在电闪雷鸣中沉浸了下去,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一声问,终于让江洛云恍惚过了些许神来。 “哥!”江洛云终于呐喊出了声。 然而久久得不到回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就要这样莫名结束的时候,凌乱的雷阵之中突然闪现出了一道金光。 江洛云屏息凝神的注释着,心中燃起了一小撮火苗来。 而后那一撮小火苗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了起来,夜玄凌永远也不曾让他失望。在雷阵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名三岁小孩,身上穿着黑色长袍,鹅蛋脸、丹凤眼,紧抿着唇,一脸肃穆。 “那小孩是谁?”明华诧异地在江洛云旁边问,他正帮忙死死拉住江洛云,免得他往雷劫中跑。 “我哥的灵虚之体。”江洛云颤抖着,企图镇定地回答道。 灵虚之体,乃是元婴的进化,江洛云曾经见过的。只要灵虚之体没事,哪怕是元婴没事修士也能重塑肉身。 他没事!然而这最后一道天雷却也还没过去。 这灵虚之体似乎比本体更加灵活,他在雷阵中游走,不再像之前那样停留在原地,而是手中法诀万千,不断的与雷阵对抗。然而看似游刃有余,却步步惊险——若是肉身被毁,有灵虚之体在,起码还能重生,但是若是灵虚之体也被毁了,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这比江洛云当年魂飞魄散要严重得多。 天边红光大闪,最后一道雷追着夜玄凌的灵虚之体而来。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抬起头,向着那道雷迎头冲上,冲进了雷云之中。 任凭所有人睁大了眼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江洛云屏住了呼吸,睁开了体内元婴的双眼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在绝对压制性的天劫之下,任凭你修为再高,也无法随意勘破。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江洛云怀疑自己已在土地上生了根、发了芽。 那最后的雷才慢慢停歇了下来,而天空那厚重的云层,也慢慢的散去…… 余晖之下,那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显现出了身形。 他就站在半空之中,负手而立,抬眼望着天空。天空之上,一道金光落下,整个天幕似乎打开了一道口子。 “天界之门开了!” 有人震惊地喊了一声。 那道通往天界的金色光道已然打开,夜玄凌成功的渡过了天劫,可以飞升天界了。 江洛云乍喜之下,却也不舍。然而经过了这难熬的几天,江洛云觉得,只要夜玄凌能好好活着,就算分别也不是不可以的。他理应走得更远,到达更高的地方。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站在半空中,注视着那道天界之门的位置,似乎天界之上,正有人同他对话。 正当众人以为可以亲眼目睹夜玄凌飞升之时,那天门之中,突然有一道剑影劈下。 那道剑影之力,强烈到已经不是此界能够承受的力道,三界突如其来的都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震荡。 直对剑影的夜玄凌也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意外只发生了甚至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有另一只大手的巨影挥来,轻而易举地将那道剑影伤害到夜玄凌之前拍散。 “天界也有这么卑鄙之人,偷袭吗?”有人不忿地喊了起来。 “我还没听说过开了仙界之门后,还有人躲在门后偷袭,身为前辈也太不要脸了。” “就是!这天界之上的人是疯了吗?我还以为天界就是极乐世界了呢,怎么还有这么令人作恶的行为。” “喂,大魔头,要不你就干脆快点上去,看谁这么丢人,回头狠揍一顿好了。” “闭嘴!别惹恼了上界,若是来几道天雷,就有得你受的了。” …… 大手的巨影挥散那道本不该出现的剑影之后,朝夜玄凌的灵虚之体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去。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沉思地望向天界之门,许久之后,突然转过头来,朝着江洛云望来。 江洛云吓了一跳,转而一想,自己不能给夜玄凌拖后腿。 于是朝夜玄凌挥了挥手,还笑了一下。 小小的灵虚之体却蹙了起眉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江洛云。 突然转过头去,对天界之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就果断地一个转身,朝着江洛云飞奔而来,期间还伸出了一双小手,示意江洛云接住他。 江洛云条件反射地接住了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小孩。 而后,天界之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地关闭了起来。天空恢复了一片晴朗,甚至有几朵白云飘荡着,就好像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只是梦境一样。若不是雷劫之下,破碎的山川大地为证,只怕今天看上去只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然而更多人的目光朝着江洛云手中望来,那些目光带着探究的、诧异的、不解的…… 那是刚渡过了天劫,有资格位列仙班的魔界嗜血魔尊,然而这个大魔头此刻就像一个玩了一整天,累瘫了的小孩一样,揽着自家家长——江洛云——的脖子,呼呼大睡起来。 江洛云望着抱在怀里,已经酣然入睡的三岁小孩,脑子里有点儿转不过弯来,甚至接收不到周围的人投来的目光中的询问。 因为他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夜玄凌……竟然放弃了飞升??!! 第81章 苏醒 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在江洛云的怀里闭着眼, 一副睡着了的样子。这是夜玄凌看上去最虚弱的时候,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江洛云还是鸿渊都是受了伤的模样,人族这边正好因为秘境来了不少高手,此刻若是动手除去这几个魔头, 不失为最佳时机。 然而许多人看了一眼, 都默默地离开了。且不说趁人之位不是正道之人所为, 单是夜玄凌一人就足以令人畏惧。这是一名已经渡过天劫却拒绝飞升的魔君,他的实力未必比得过那些渡劫失败又在此界停驻了几千年的老祖们, 但是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得罪的。 “先回行宫吗?”鸿渊问花裳。 花裳摇了摇头,回答道:“打斗的时候, 行宫已经被基本夷为平地了。龙卫已经另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可能太清静, 毕竟主上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鸿渊看了一眼夜玄凌的灵虚之体说道:“先做修整再说。” 众人迅速的离开了已经被天雷砸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前往花裳所说的清静之所。 那是一座小岛,岛上建着一处宅院, 处处都有着生活的痕迹, 显然是有人正在住, 现在被临时征用了。江洛云没有多嘴去问,岛上的人被赶到哪里去了,不过以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 最多也就是让这岛原本的主人, 暂时回避几天。 江洛云将夜玄凌的灵虚之体抱回来之后, 夜玄凌就以这样一副孩童的模样陷入了沉睡之中。刚从镜阵世界中出来, 又历经了天劫, 原本的身体被彻底炸毁了,所有人都觉得,夜玄凌要恢复,恐怕还需要再一段时间。 不止是夜玄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点伤。在与殷泽云的那一战中,明华和鸿渊都负了伤,鸿渊似乎因为掌门师尊崇元的那丝神念被灭之事,还有些耿耿于怀,江洛云觉得他有几次是想问自己的,最后都因为有些顾虑没有问。不知道天鼎的人做了什么,花裳似乎也伤得不清,江洛云见花裳几次经过夜玄凌的房门口,都有些忧心忡忡,江洛云猜想,大概是因为服了丹药正闭关养伤的端木翼。端木翼体内的五行已乱,想必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这里唯一能救他的夜玄凌,此刻又沉睡不醒。 江洛云趴在床边,盯着正躺在床上的夜玄凌的灵虚之体发呆。 神魂有损,不知道崇元的本体会不会受到影响……夜玄凌小时候就这么好看啊,睫毛好长……夜玄凌渡天劫的时候,明显有人偷袭,很可能就是一直想对夜玄凌下手的那个上界的人……脸白白嫩嫩的,还有点粉粉的,好想咬一口……夜玄凌放弃飞升,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打开天界之门了?怎么觉得夜玄凌放弃飞升的原因可能和自己有关……夜玄凌这身墨色的小衣服是自己变出来的还是做好了放在储物袋里的?应该是变出来的吧,上次看见就有了。小夜玄凌的眼睛也很漂亮呢,比成人版的更加水灵……咦? 咦?眼睛! “哥,你醒啦!”江洛云惊喜地坐直了身子,偷偷摸了夜玄凌脸蛋的手正要顺势收回,就被一把抓住了。 夜玄凌现在看起来虽然只有三岁的模样,可是手上的力道可不止三岁,不至于很用力,刚好是江洛云没那么容易挣脱开的力道。 “你刚刚在做什么?”夜玄凌问。虽然变小了,但是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 当然是觉得你很可爱,不自觉地在轻薄你啊。 江洛云当然没又勇气这么说出来,于是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在等你睡醒啊。” 夜玄凌已经睡了快七天了,若不是气息均匀,面色看起来还不错,江洛云都要担心是不是受了什么重伤。 “此次历劫,心有所悟,需要消化一下。”夜玄凌轻描淡写地说着,算是解了江洛云心中的疑问。 夜玄凌原本是玄灵期,玄灵期与渡劫期其实只有一线之隔,一旦进入渡劫期,就随时可能触发天劫。刚跨入渡劫期就要渡天劫的不止夜玄凌一个,但是如此快速的突破玄灵期的,夜玄凌算是绝无仅有了。渡过天劫而不入天界的,也是独一无二,江洛云都闹不清楚,夜玄凌现在是属于渡劫期绝顶高手,还是已经突破渡劫期,到了他不了解的境界。 “不入天界,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吗?”江洛云担心地问。 “只是境界被压制了,但好歹也是渡劫期。”夜玄凌回答道。此界与上界之间的结界,远比人魔妖三界之间的还要强。夜玄凌身上流着的不是正常的血液,所以三界之间的结界对他而言,早就不能对他起到太大的作用了。然而上界与此界之间的结界,却要强大得多。奇怪的是,自己还未到上界,上界就已经有人对自己起了敌意,那道剑影,若不是有人替自己挡了,只怕以他的境界,完全躲不过。自己在此界已经算是顶级的强者了,在上界,或许说不定什么也不算。 他不想和江洛云说太多,因为江洛云看起来已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了。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夜玄凌握着江洛云的手,问他,“比如崇元?”彼时他正在对抗天雷,然而目光是一路追着江洛云离开天雷的攻击范围的,也是看着崇元的那道神念冲过来,替江洛云挡了一劫。 “呃……”江洛云有些犹豫。 “不想说吗?”夜玄凌的眼睛微微眯起。 明明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点怕怕的。 江洛云看着小小的夜玄凌,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除了镜阵他没去。” “一直在一起?”任谁听到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都不可能心情舒畅。 夜玄凌的语气很淡,江洛云已经敏感的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我是说,我重生这件事应该有很多的机缘巧合,掌门师尊的神念是一个,如果殷泽云没有说谎的话,他也算一个。”江洛云战战兢兢地思索着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然后掌门师尊的神念,就和我待在一块儿了。你知道的,他的主神已经在上界了,这丝神念要留在此界,应该是要借由一些因果,比如他救了我,所以可以在我脑海中暂住。他在此界还有未了之事,所以不得不留下。这次要不是我们遇上了殷泽云,打不过,掌门师尊的这丝神念也不至于打散,他……他没什么坏心的。”江洛云不是很清楚夜玄凌对崇元是个什么样的想法,若是夜玄凌恨崇元,自己岂不就是个叛徒了?而且还是帮忙隐瞒不说、别有用心的叛徒。 夜玄凌微蹙着眉:难怪当时自己进入江洛云的识海时,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体里另一个地方的戒备。他只猜测有个认识的人应该与江洛云有联系,鸿渊觉得是崇元,但是谁也没有想过,崇元的神念一直就在江洛云的脑海里,离他们如此之近。 “他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夜玄凌又问。 “就……我们在长安的时候。”江洛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还没正式拜师呢,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拜师了。不过,掌门师尊虽然平时严肃了一点,却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自己不能说清楚所有的事,不知道夜玄凌能不能对崇元有所改观。 夜玄凌闻言却是嗤笑了一声:“在你眼里,好人还少吗?” 笑起来也是很可爱的。 江洛云心里痒痒的,手也痒,于是手指头从夜玄凌手中翘了起来,蹭了蹭夜玄凌的脸颊。 然后……僵住了。 “啊,我不是故意的。”江洛云慌忙收回了手。如果他和大师兄说,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知道会不会被原谅。 夜玄凌看了看江洛云挣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突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来。 “摸都摸了,慌什么。”夜玄凌说着,从被窝里爬出来,站在了床上,双手抱着江洛云的脖子。 江洛云不敢乱动。 “你是我的人,做什么都没关系的。”边说着,边凑过去,软软糯糯的唇就着江洛云的唇压了下去。 被漂亮小孩亲了,好可爱。 江洛云的想法被夜玄凌一眼看穿了,于是夜玄凌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不悦地朝江洛云抬了抬下巴:“崇元的事,我们一会儿再接着说。你去,帮我把他们都叫过来。” “哦!好。”江洛云想着,一会儿回来,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偷亲一下脸蛋。 还有崇元的事,本想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可是夜玄凌看起来还打算追问下去啊,江洛云又开始犯愁了:自己到底应该说多少?总不能全部托盘而出吧! 叫人的事情倒是快,江洛云刚走出房门,就看见明华、花裳、鸿渊,还有龙卫等,都等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连小火狸猫都出来了,在对面的房顶上走来走去,不时朝这边看一眼。 除了龙卫之外,江洛云朝所有人招了招手。 等到众人都进了门,江洛云才跟着又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原本只是三岁小孩一样的灵虚之体消失了,正坐在床边上整理衣服的,是重新化为成年人的夜玄凌。 与原先毫无二致的容貌,此刻看起来依旧冷艳,他示意众人坐下。 等所有人都落了座,他才说道:“一个一个的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82章 碰头会 事情远比江洛云所知道的更加复杂。 天鼎夜海家的人全都死了, 除了夜海鸣。 “行宫遭围杀之后,我担心主上的安危, 曾与龙宇一起去过一次夜海家。”花裳说道, “整个夜海家的人一夜之间, 全部被杀,只有夜海鸣一人,下落不明。我在夜海鸣的房间里, 发现了这个。” 花裳拿出了一个刻着黑色花纹的小瓷瓶, 看起来像是装什么丹药的瓶子。花裳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这个应该是修罗丹。夜海鸣住的房间里,散落了七八瓶这样的丹药瓶, 瓶子曾经都装过修罗丹。” 夜玄凌闻言, 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玄灵期以上的高阶修士,意念能瞬间到达千里之外, 此处离天鼎并不远, 只要夜玄凌想,仅凭意念,就能看见夜海家的情形。 “花裳姐姐认识修罗丹呀。”江洛云一边好奇地问着, 一边盯着花裳手中的小瓷瓶看, 他觉得小瓷瓶上的黑色花纹有些眼熟, 那是一朵将开未开的黑色花苞,浓墨之下透着一点妖异的红。 “回洛云公子的话, 奴婢不仅见过, 还吃过。”花裳微笑着回答道。 江洛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毕竟他已经知道了, 修罗丹是要用另一名道士的修为来炼药的,相当于变相地将别人的修为硬生生抢过来,占为己有。 “别听她吓你,”明华说道,“花裳曾经被一位魔族老祖抓去试药,岂止是修罗丹,其他奇奇怪怪的丹药也吃过不少。这个女人可是百毒不侵的,要不宫主也不会让她管着浮云殿,浮云殿里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花裳温柔地对着明华一笑:“还是花花了解我。” “都说了,不要叫我花花。”明华不悦地抗议。 “我总觉得,我好像见过这个花纹。”江洛云又将视线转移向了那个丹药瓶。 “是在长安的国师府上吗?”鸿渊提醒道。 江洛云摇摇头:“我没有进过那名国师的炼丹房。”事实上,他在夜玄凌的怂恿下,直接就和那名国师打了一架,然后整个国师府就被拆得差不多了。 夜玄凌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看着江洛云,说道:“是不是在一名女子的手臂上。” 江洛云的脑中猛地闪过了一名翠衣女子,微抬的手臂上露出了黑色的花纹,他说道:“对!是翠柳姑娘的手臂上。” 大家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翠柳姑娘是谁。那是他们刚离开玄云宫,第一站在白海汀州落脚之时,白部长老的孙女翠柳,私自见了夜玄凌,告诉他,她知道皓月石的位置,于是将夜玄凌引入了幻心石的迷心阵之中。事后,夜玄凌并没有追究翠柳的责任。 “翠柳已死。”花裳突然道,“龙卫昨天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禀报主上。据说是突然病重而死,白族中有个说法,传说是因为冲撞了主上,遭了报应。” 哪里是遭了报应,应该是暗中里传言,是玄云宫主表面宽容,内心阴狠,背地里给了惩戒。 只是之前好端端的一名少女,怎么会突然就生重病死了呢? 江洛云担心地看着夜玄凌。 “那么,就不会有错了。”夜玄凌突然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上面有人处心积虑想害我,而且恐怕谋划了不止一年两年了。” 众人显然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唯有花裳,似乎早就有所察觉,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 江洛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夜玄凌,他是因为崇元给自己透了底,才发现有人想对夜玄凌不利。而夜玄凌,却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这一点。 不过也是啊,如果一个人处心积虑想要扭转你的人生轨迹,就一定会露出破绽。深处在漩涡中心,怎么可能只看得到风平浪静? “洛洛似乎已经知道了。”夜玄凌一派轻松地偏了偏头,朝着江洛云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他哪里看出自己已经知道了?江洛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江小白兔知不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秘境。”鸿渊显然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之前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后来夜玄凌安然回来却又化成灵虚之体沉睡,鸿渊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江洛云,虽然迫切想知道,但也知道如果自己趁着夜玄凌昏睡为难江洛云,说不定夜玄凌一觉醒来,一个不开心,就该寻自己开心了。 果不其然,鸿渊刚问完,就被夜玄凌警告式地扫了一眼。 “那是掌门师……崇元上仙的秘境。”江洛云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却卡死生锈了一般,并不十分灵活。因为他不习惯撒谎,但是掌门师尊那丝神念消散得十分匆忙,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到底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令他更沮丧的是,那丝陪伴了自己那么就的神念就这么突然地消失了,江洛云甚至不确定,崇元的主魂能不能接收到这丝神念的记忆。天界与此界之间毕竟阻隔重重,那丝神念曾经说过,他来到此界之后,就与上界的本体断了联系。 “我知道那是他的秘境。”鸿渊语气古怪地道,“我在秘境里找到了惊鸿剑,而惊鸿剑本来就是他找到的。” “是这样吗?”江洛云好奇地反过来问鸿渊,若是如此,为何听说鸿渊为找惊鸿剑几乎翻遍了三界。 “惊鸿剑和游龙剑本就是双生剑。”鸿渊扫了眼腰间的佩剑,“当年崇元还未当上崇明宗掌门之前,就已经找到了这两把剑。说好了,游龙剑他取走,而惊鸿剑归我。后来出了些事情,我以为他飞升之时,已经将双剑一起带走了。所以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寻找惊鸿剑,但其实并未抱多少希望在内。没想到,前几日我不仅找到了惊鸿剑,还见到了崇元,就在那个秘境当中。” “惊鸿剑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江洛云诚恳地说道,“他只是有点别扭,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把剑给你。” “噗……”明华嗤笑出了声来。 几人转过去看他。 “哈哈……我大概能明白崇元上仙在别扭什么……哈哈……毕竟人魔殊途,就算想将剑留给鸿渊,也不能正大光明的给。” 所以有了一个秘境,人人都有机会,却其实默默地给鸿渊开了后门?而这个后门似乎还是通过江洛云来开的。 这样一想,江洛云也恍然大悟了起来:这两人之间,果然有什么不能说的故事。 “所以崇元明明已经飞升成上仙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鸿渊又问了一遍。 夜玄凌关心的是,崇元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洛云的身旁,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会不会对江洛云造成什么伤害。而鸿渊追问崇元出现的原因,却是因为,他觉得崇元是不是在上界遇到了什么变故,要不为何身处在修道之人,人人向往的仙界之中——鸿渊自动忽略掉了刚刚放弃晋升仙界的夜玄凌——却想尽了办法,让一丝神念回到此界?崇元现在身在何处?危不危险? “我知道掌门师尊来此界是有些未了的事情要办,但是我确实不知道现在他在仙界怎么样了。”江洛云回答着,又解释了一下崇元的神念一旦进入此界,就与原身失去了联系。 鸿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仙界之事毕竟太过遥远,他离渡劫也还有两个大境界的距离。鸿渊自诩为数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然而终究还是不如夜玄凌。 “也就是,他的这丝神念溃散,原身也接受不到此念的记忆。”鸿渊叹息地道,“他这是何苦折腾呢。” “不一定啊。”明华突然道。 几个人都看向明华。 “我是说,”明华指指天空说道,“崇元上仙的神念消散之时,宫主正在历劫……”而天劫向来被认为是天界与此界的通道被打开时产生的能量波,破开这条通道需要无比巨大的能量,那就是雷击,凡是扛得住这股能量的人,在通往上界之时,也不至于支撑不住。 “你刚刚称呼崇元为掌门师尊?”鸿渊突然微笑着转过来看江洛云,“是这样吗?师弟?” 江洛云无可反驳,回了一句:“是的,被赶出师门的师兄。” 鸿渊不以为意地接着道:“那么,你知道咱师父除了这一丝神念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神念遗落在此界?” 江洛云有些忐忑地看着夜玄凌,他还不是很清楚夜玄凌对于崇元的想法。 “别看魔尊了,他并不恨崇元。崇元的个性我最清楚,那老头心无旁贷,一心向道,我时常怀疑,若不是他那个创立了崇明宗的崇明师兄一路护航,又把他推上了掌门之位,恐怕这人早就被谁暗地里给弄死了。他为人处世比较不善变通,但对人倒是很好的,至少剑修之上,只要他能交的,必定倾囊相授。”鸿渊说道。 而夜玄凌并未反驳鸿渊的话,依旧静静地看着江洛云,眼里有纵容的意思,不管江洛云想不想回答,都可以。 “没有的。离开玄云宫之后,掌门师尊将所有的神念都收拢成了你们见到的那一念。”江洛云已经知道了夜玄凌的意图,夜玄凌并不想逼迫江洛云说出他一直隐瞒不说的部分,但是他们都发现了崇元留在此界的神念,或许是接近真相和幕后凶手的重要渠道。 然而崇元的神念已经消失了,他们都到不了上界。 鸿渊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 “等等……”江洛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猛地将头转向了夜玄凌,“还有一念……但是我不确定……” “在哪里?”鸿渊问。 “玄云宫。”江洛云回答道,又别扭了一下,看向夜玄凌,“但是这件事,我只和哥说。” 还有一丝神念的。江洛云自己也差点忘了这件事。如果那丝神念没有被摧毁的话,就封锁在现在玄云宫浮云殿的主事,花容的身体里。 从来无法拒绝江洛云的夜玄凌,点了点头。 第83章 陈年往事 “此事你一会儿再同我说。”夜玄凌对江洛云露出了一抹微笑。 江洛云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冰雪中看见了一抹艳红的花一样,惊艳得心跳都加速了, 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花裳抿唇轻笑, 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花裳。”夜玄凌转而喊道。 “在!”花裳忙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认真地应道。 “通知花衣和花想, 过阵子, 我要去那边一趟。”夜玄凌对花裳吩咐道。 “是!”花裳应下。 “花花。”夜玄凌转过头去看明华。 “不是花花,是明华。”明华跳着脚道,“你再这样乱喊, 我要罢工的。” “之前已经吩咐过你,调查修罗丹的事。”夜玄凌看着他道。 “一直在查。”明华认真地回答道,“下属那边传信过来, 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我让他们来见我, 当面查问清楚。” “也不必到此处来,此间事了, 也是时候回宫了。”夜玄凌淡淡地道,“另外, 鸿渊也出出力, 查一查殷泽云。” 说到殷泽云,明华与鸿渊难得有默契地同时看向了江洛云。 “不必看他。”夜玄凌摆明了护短地说道,“你们要查的事情与洛云无关。” 江洛云想起殷泽云这个人就忍不住想撇嘴, 就像是旧伤口上去不掉的疤痕一样, 一想起一看见, 就能回忆起那股钻心剜骨的痛。然而就像他在白海汀州的幻境里做了和当年同样的选择一样, 就算有恨,他也愿意放下。 “殷泽云此人出现得突然,就算要查,总要能摸到一丝踪迹才好抽丝剥茧。”鸿渊试图说服夜玄凌。 江洛云明白鸿渊的意思,他鼓起了勇气,才说道:“我可以说……” “嘘!”夜玄凌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江洛云噤声,而后对鸿渊道,“灭了崇元神念的女子曾在与花花和洛云打斗时,自称是为冥主办事,冥主是谁?在最初遇见之时,她就曾说过她是天鼎之中一掌门之女,是真是假?还提过一个洪盟主,是不是这个人主导了这次对付我们的行动?是最好,这说明天鼎之乱只是我们想多了,若不是,其中又有哪些值得深究之事?还有那名与洛云长相相似,名叫苏瑞的少年,为什么在殷泽云的身边?夜海鸣那个蠢货去了哪里?查清楚这些,我有预感,你们能找到殷泽云的。” 鸿渊对此也是服气的:自己只不过想图个便利,夜玄凌倒好,把人护得死死的。 “还有问题吗?”夜玄凌问。 “没。”鸿渊叹笑着道。 夜玄凌挥了挥手:“那便都下去吧,准备明日回宫。” 众人听了吩咐,都离开了房间,明华走出房门之前,还特地扭过头来,朝江洛云挤眉弄眼。 江洛云有些忐忑地站在屋子里,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出去。 于是脚步磨蹭着,也往外挪。 “去哪儿呢?”夜玄凌好笑地看着他,见江洛云回了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便朝他道,“过来。” 江洛云顺从地走到夜玄凌身边,被握住了手腕,顺手一拉,便跌进了夜玄凌的怀中,被抱了个满怀。 “我其实可以说的。”江洛云说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可以说给我听。”夜玄凌亲了亲他的额角,说道,“至于不相干的人,不说也罢。” 江洛云闻言笑了一下,想了想,才理好了思路,对夜玄凌交了底:“这件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上一代的恩怨。” 江家与殷家同是看相算卦的修真望族,同行相忌,彼此之前有些争斗是常有的事。后来因为殷家家主的一次陷害,令江家家主命丧黄泉,江家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压,江家夫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说是因此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江家唯一的血脉江少爷为替家人报仇,改头换面,勾搭上了殷家受宠的小姐,又因为在玄学上极有天赋,受到殷家家主的爱重。江少爷终于寻到了机会,杀了殷家家主,而殷小姐却因为一次意外,怀上了江少爷的孩子。然而江少爷从一开始就不曾喜欢过殷小姐,他与青梅竹马的恋人早就互许终生,在殷家家主死后,便带着恋人远离了是非之地。 “这位被牵连的殷小姐就是殷泽云的母亲,江少爷是我爹爹,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就是我娘亲。”江洛云说道,“据说父亲离去之前留下了堕胎的药,但殷小姐却选择生下殷泽云。她恨我爹,也很爱我爹,所以知道我出生之后被取名江洛云,就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泽云。然而她不爱这个孩子,她经常毒打殷泽云,告诉他我娘是毁了他们一家的凶手,告诉他,他的亲爹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一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有许多年,我爹娘并不知道殷泽云的存在。后来,差不多在你去崇明宗的三年之后,殷小姐病死了,而殷泽云来了。” 江洛云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神里还依旧有着恐惧。那时他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夕之间,却成了失怙的孤儿。 夜玄凌握着他的手,无声的安抚着。 “你看,这是一个很不美好的故事。”江洛云扯了扯唇角,企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却失败了,“殷泽云杀死了我的爹娘,但同时,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爹娘。我还记得他最后在放了一把火,烧了我家,然后在大火中和我细数过往。最后,他给我的一把刀。他说,我杀了你的爹娘,因为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现在,你可以杀了我!这也是我应有的报应!” “这么长的一把刀。”江洛云比划给夜玄凌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我心中过于恐惧,我觉得爹娘的双眼在火海中血淋淋地盯着我,那边刀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只要我动了手,那怪兽不仅会杀了殷泽云,也会杀了我。我觉得害怕,殷泽云当时看起来也很吓人,他刚杀完人,死的却好像是自己一样。他当时所用的功法十分诡异,连我爹都没能打得过他,而且当时他的头发已经灰了,就好像透支了生命力一样。” “你没动手。”夜玄凌猜测着道。 “嗯,是啊。”江洛云无奈地道,“我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懦弱,然而我最后也没能捅下刀子。”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当时殷泽云的痛苦未必会比自己少。毕竟,他刚失去了母亲,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你不懦弱。”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你只是分得清是非黑白。”在整件事情中,除了江洛云,谁都不是无辜的。江父曾经无辜,却在为父母报仇之时,扯上了无辜的殷小姐,殷小姐原本是无辜的,却毒害了殷泽云,殷泽云或许曾经是无辜的,但是却杀了江家父母,而江母,在一开始江父复仇之时,未必没有从旁协助。 夜玄凌觉得庆幸的是,在这样复杂的恩怨纠葛之中,江洛云却被养得十分通透。好像不管经历多少风雨,他也依旧是个明媚少年。 还以为会被夜玄凌嫌弃,结果却被表扬了。江洛云扬起唇角,露出了笑来,随即想到了要事,忙跳了起来:“对了,掌门师尊的那丝神念。” 见江洛云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身上翻找东西。夜玄凌无奈地道:“在找那两块令牌?” “咦?”江洛云倒是很意外,竟然被夜玄凌猜中了。 他们离开玄云宫时,江洛云对崇元那丝被封起来的神念不放心,就找夜玄凌要了两块令牌,附上了监听的法术,将其中一块放在了花容的身上,而另一块自己随身携带。然而这一路上,江洛云一直陪在夜玄凌身边,没有空使用令牌。偶尔得了闲,也都没听出什么不对来。他只知道花容近来在三殿七阁之间游走,收拢人心,而且似乎做的很成功。 这其实很好猜的,江洛云在离开玄云宫时,做的唯一一件让自己十分不解的事情,就是送了花容一块令牌。如果联想起崇元的神念,加上他说还有一丝神念在玄云宫,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清楚了。 “在花容身上?”夜玄凌挑了挑眉。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前师父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在飞升之后,要想方设法将自己的一丝神念留在一名女子身上。 “是被困在花容身上了。”江洛云有些忐忑地说,“花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封住了掌门师尊的一丝神念。” 有什么方法,可以封住一名上仙的神念?以花容的境界,就算有天级的法器在身,也很难做到。更甚者,就算是当时玄灵期的自己,也很难困住崇元的神念,神念可以被削减甚至打散,却很难被困住。就像崇元凝聚起来的神念,在与殷泽云一战之后,法力削减,最后仅仅是保护江洛云就被打散了一样。 “有意思。”夜玄凌勾了勾唇角。 江洛云更忐忑了,总觉得夜玄凌在往下深究,又要问到自己不能说的问题。 然而夜玄凌却好像知道江洛云的心思一般,话题到了此处,便止住了。 他轻笑地看着江洛云,说道:“那就等回了玄云宫,再找个机会同崇元聊聊天吧。”却是轻轻放过了江洛云。 夜玄凌今天好像笑的次数特别多。江洛云觉得。之前夜玄凌偶尔也会笑,但以冷笑和嘲讽居多,很少像今天这样,轻轻的笑得有些温柔。江洛云想起镜阵中分裂的两个夜玄凌,想着不会真的有一个被另一个吞噬了吧? 这个玩笑一般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夜玄凌的灵魂是不是完整的,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分得清楚。 “今日若是无事,你同我去个地方吧。”夜玄凌转过头来,对江洛云道。 “去哪?”江洛云好奇地问。 之前去哪都是一大群人,夜玄凌的意思,竟然是今天要带着自己,两个人出门。 “天鼎夜海家。”夜玄凌语气变得冷淡了一些,“我带你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也顺道,证实一些事情。” 第84章 有情况 江洛云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荒芜的院子, 和满地的尸首。 事实却并非如此, 天鼎夜海家曾经是鼎盛一时的大家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庄园依旧还在,并且保存得很好。这让江洛云心里有点忿忿不平:这样一个看起来颇有实力的大家族,为何在当年要以交换幼子的方式,将夜玄凌送去做药奴? “崇元告诉过你对吧?”夜玄凌牵着江洛云的手, 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关于我的出身,还有一些听起来值一把同情泪的遭遇。”从江洛云之前无意中流露的感慨中可窥见一二,毕竟自己的身世在入魔界之后,已经被修真界那些无聊份子挖出了个大概,唯一没被挖住来的,也只有少年时的那段过往, 包括他自己在后来才想明白的对江洛云的情愫。崇元多多少少向他讲述过关于自己的一些经历。自从知道崇元有一丝神念曾在江洛云的脑海中, 许多先前觉得疑惑的地方, 也就想得通了。唯一还没明白的, 也只有崇元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有说过一些,”江洛云一边观察着夜玄凌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你出声在天鼎夜海家, 是族长的孩子。后来因为嫡子夜海鸣得罪了一位灵虚期高阶修士, 被废去了灵根。你就被送去了一个制药世家当药奴, 换回了恢复灵根的药。”说到这个, 江洛云又开始不忿了:“哥,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怎么说,你也是族中的一份子,夜海鸣是族长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是吗?凭什么要你替他承担后果。” “不用这么激动。”夜玄凌轻勾了唇角,大概觉得江洛云的反应十分有趣,“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在修真界,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些被打压进泥土里的人就地被掩埋了,而我却站在这里。”踩着尸骨站在了更高的位置,再俯视之时,不过是看着一群苟且偷生的蝼蚁,对蝼蚁动手只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这才是为什么夜海家的人能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江洛云尚且能放下生杀之仇,自己怎能没有这点肚量。可惜了,就算自己没打算下手,夜海家也没落到一个好下场。 “花裳说,夜海家已经遭受报应了。”江洛云叹息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殷家和我江家当年行为有失,各自领受了因果,我一直有种预感,殷泽云迟早也会领受那份因果。”谁当年提供给了殷泽云杀人的利器,殷泽云现在一定在为谁卖命。 “那么我呢?”那么自己呢?夜玄凌看着江洛云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已经领受过了,所求之事不可成,所爱之人不可得,如今这人终于留在了身侧,自己业已用飞升仙界的机会来换长久陪伴,够不够? 江洛云停下了脚步,夜玄凌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双手握住夜玄凌的手,抬到唇边,虔诚地亲了一下,祈福一般地说:“你会健健康康,平安喜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我一起!”嗯!必须的。 此时此刻,整个夜海家空荡荡一片,乍看之下透着荒凉之气。然而夜玄凌站在此处,在他年少无数个挣扎的午夜梦回之时,宛如梦魇之地,却突然在自己已经冰冷的心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流,甚至能感觉到沉稳而有力的鼓噪之声。 果然谁都不行吧,哪怕是过了上百年的光阴,除了江洛云,谁都不能让他有这样一种属于“活着”的感觉。 “你呀!”夜玄凌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宠溺的叹道。 “哥,”江洛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夜玄凌,带着几分惊喜,又疑惑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两天好像特别的温柔。”不叫他“蠢货”了,也不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唔,有点不习惯呢。 夜玄凌唇边的笑容僵了僵,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对这小子太纵容了,以至于都开始质疑自己了。 “你可以慢慢思考这是为什么。”夜玄凌说着,牵着他往前走,“现在,你先同我去归元楼。” 夜玄凌对夜海家的一切早已毫无兴趣,早在花裳汇报之时,他已经用神念草草将这个地方扫过了一遍,并未发现活口。依花裳所言,夜海家的人不仅被杀光了,连尸首也一并处理干净,唯独只有夜海鸣逃过了一劫,且不知所踪。他大可不必再理会,然而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并不怎么简单的事情,或许与他自己也息息相关。而答案,就在归元阁里。 此刻的归元阁,大门敞开着,锈迹斑驳的门锁被丢弃在一旁。归元阁内,曾经被夜海家奉为神物的归元鼎惨不忍睹地放在中庭之内,已经碎裂千块万块,夜玄凌对此毫不意外,他从此处进的镜阵,而镜阵破碎,归元鼎中的天心石又被自己取走,以天心石为内核的归元鼎必然破裂。 “这楼里有什么?”江洛云不解地问。 “有夜海家的族谱和典籍。”夜玄凌说着,领着江洛云朝楼上走。 归元阁,中庭是归元鼎,二楼是夜海家的族谱和典籍。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大凡夜海家中子弟,随时都可以翻阅,但事实上,即便是家主自己,通常都是不爱去翻这些书的。阁楼里汇集着历代先祖对于后代子孙的谆谆教诲,都是些告诫和训话,大部分都被当成了老和尚念经,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细听。 夜玄凌年幼时受了委屈,有时候就会躲在阁楼里,族中之人通常不会来此处,这也算是他的“秘密基地”了,直到后来有一回,听见了他名义上的父亲,族中的下一任家主,冷淡地谈论起自己,说自己只是个“没有必要存在的麻烦”,并对自己的母亲年老色衰,只是个“下贱东西”之后,他就再也不愿踏入此处。 然而即便那段时间短暂,他也能隐约记得藏在阁里的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宗字辈第六代夜宗日告后人书’,‘戒律’、‘道侣守则’……啊……啊啾!”江洛云边在积满了灰尘的书柜上翻书,边打了个喷嚏,“哥,夜海家的人都这么无聊吗?” “这也曾是个有底蕴的世家,没想到到了这代,荒废至此。”夜玄凌边说着,边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走到了其中一个书架前,盯着其中一处,说道,“果然,被拿走了。” “什么?”江洛云好奇地凑过来,顺着夜玄凌的目光看过去:书架上有一处,放书的位置格外的干净,四周反倒积满了灰尘。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有几本书已经被抽走了。 “这就有意思了。”夜玄凌喃喃自语,语气中一点也没有“有意思”的意味,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森冷。 “哥?”江洛云不安地抓住了夜玄凌的手臂。 “跟我来。”夜玄凌并未回答江洛云的疑惑,似乎来这个阁楼只是为了看一眼适才放书的位置,现在看完了,此处也就没有再留下的价值了。 江洛云随着夜玄凌离开了阁楼,重新往一处院落走去。 那是一个十分宽敞,装点得极尽奢靡的院落,处处透着华丽之感,更有上好的灵石不要钱一样的堆砌在各个角之中。江洛云隐约猜到了此处是谁的住所。 “夜海鸣的屋子?”江洛云问。 夜玄凌并不否认:“这还是这几年被打压后的样子。”即便夜海家落魄至此,也从不肯亏待夜海鸣。有时候夜玄凌这个受害者都不得不感慨,夜海家宠夜海鸣也算是不遗余力了,夜海家所有的人、财都应该为这位大少爷让路,哪怕是随时牺牲。 若说,其他地方还有夜海家族中人被害的痕迹,夜海鸣的屋子只能算是干干净净了。 江洛云一进屋子,就发现了几个涂抹着黑色花苞的丹药瓶子倒在地面上,似乎是匆忙离开时,被随手扔掉的。 夜玄凌并不打算仔细参观夜海鸣的住所,他揽住了江洛云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身侧——而后整个房间以两人为中心,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整个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屋内所有的物品在漩涡中依次掠过,直到一张纸,轻飘飘地来到两人身前,落到了夜玄凌的手中。 那是一张顺手涂鸦的纸,上面写着:殷泽云,你别得意,我才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七七八八的符号散落在这行字周围,有些字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握笔的人似乎在泄愤一般,写字之时,力道戳透了纸壁,墨水渗透了大部分的字的一部分。 夜海鸣竟然认识殷泽云!? “不会是殷泽云杀了整个夜海家的人,把夜海鸣带走了吧?”江洛云不可思议地道,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十分荒谬的联想,然而殷泽云会和夜海鸣联系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 “这件事从一开始,可能本身就是一件阴谋。”夜玄凌突然冷笑了一声,“无论是夜海家还是殷泽云,只怕都是某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不幸的是,我可能也是。” 江洛云有点糊涂地看着夜玄凌:“什么意思?”他听不懂啊!他只知道有人已经对夜玄凌做了什么,而且依旧打算对夜玄凌下手。但是殷泽云和夜海鸣,他还没弄明白如何做了棋子?谁的棋子?不会都是同一个人吧! “暂且离开此处,我还有些想法需要佐证……”夜玄凌边思索,边说道,“以后再同你说。” 江洛云乖巧地点点头:“嗯,我听哥的。” 乖得让夜玄凌忍不住侧目,而后亲了亲身边这人的额心:“乖!” 第85章 回程 精壮的背看似瘦,却充满了力量, 细致的肌理看起来不仅完好, 还十分完美。 夜玄凌侧着身子, 衣服外袍松松垮垮的落在腰间,车窗外的光线落进车厢内, 落在他的后背上, 整个人好像被镀了一层光一般。 站在夜玄凌身侧, 观赏其背部的鸿渊啧啧称叹,他笑着道:“星痕看起来确实是愈合了。” “本座有眼睛,看得出来。”夜玄凌冷漠地说着,将散落的衣袍又重新穿好。 “我还以为你历劫之后变温柔了。”鸿渊戏谑地道, “原来只出现在某人在场的情况下。”鸿渊边说着,边意有所指地往窗外瞥了一眼。 他们正在回玄云宫的路上, 到半路的时候,小火狸猫烈焰突然打了个大喷嚏,猛的长大了一圈,差不多有半匹飞马那么大, 江洛云和明华正好奇地围着烈焰转,又是扯耳朵又是扯腿的,准备研究个清楚。 夜玄凌和江洛云从天劫之后就一直腻在一块儿, 准确来说, 应该是从镜阵出来之后, 就算是明华这样少根筋的都意识到, 他们的宫主大人似乎比之前更宠爱江洛云了。或许是因为魂魄稳定之后, 情绪也稳定了,也或许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总之,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夜玄凌冷淡地哼了一声,也不反驳。 “我们原先的想法是,以天心石塑体,如今看来,天心石发挥的最大的功效竟然是凝神。”鸿渊感慨地道,“只可惜皓月石认了主,若是再以皓月石锻剑,你就真的天下无敌了。看起来法则还是公平的,天下的好处没让你一人独占。” “你认为我打得过离魄?”夜玄凌扫了一眼过来。 鸿渊顿时沉默了。 这几日,人魔妖三界都在传言血煞魔君被天道厌弃,抗住九九八十一道天劫也无法飞升。其中虽然不乏扭曲事实的恶意传说,但更多的还是惊恐,一个得天独厚的人,或许让人羡慕,但是夜玄凌以白来岁之龄就有了飞升的资格,那就只剩下惊恐了。当时在现场围观的修士,无不被其震撼,就连崇阳长老回崇明宗后,都对门人坦言,此界再无人能与之为敌。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起码来自玄云宫的众人对于宫主不飞升这件事虽有惊讶,却也不会过分诧异,甚至没有反复追问。只因玄云宫中可以飞升却拒绝的,除了自家宫主,还有诛魔殿的魔界老祖——离魄。 据鸿渊所知,彼时还在玄灵期的夜玄凌,已经有能与渡劫失败的渡劫老祖们一战之力,但是在离魄手下,却走不过一招。谁也不清楚离魄的实力究竟如何,此界的修真等级最高只划分到渡劫,但是离魄的境界显然还在渡劫往上几层。 “端木翼如何?适才见你已经为他打下了道基。端木翼体内能够形成小五行循环,又在入道之前有过两次生死体悟,资质难得,收下这个徒弟也不亏。”鸿渊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我为他打下道基,是因为花裳求我。”夜玄凌说道。 “江小白兔可是说过,你和他有师徒缘分。”鸿渊轻笑着道。 说到江洛云,夜玄凌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一些,语气却还是透着嫌弃:“他哪里会看相?前些日子不还被骗了。” 鸿渊不由地想起,陪着他一起被骗的,可能还有同样容易轻信别人的崇元的一缕神念。 “你说江洛云有没有可能是崇元的儿子?”鸿渊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对夜玄凌说道,“一样天真,一样一根筋,还容易被骗。” 适才夜玄凌已经告诉过鸿渊,崇元的部分神念,自江洛云重生以来,就一直跟着江洛云。若不是明眼都能看得出江洛云对夜玄凌十分依赖,鸿渊都要怀疑,崇元那家伙是不是爱慕江洛云,就算去了天界也要想尽办法留一丝神念在此界,与江洛云寸步不离。 说不妒忌都是假的。若不是夜玄凌一直将江洛云纳入羽翼之下,还真是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对江洛云下手。毕竟魔族的占有欲都是十分强烈的。 “等回了玄云宫,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夜玄凌说道。 江洛云虽然提过,崇元尚有一丝神念在玄云宫中,但并未说清楚在何处。如果只是在玄云宫游荡的话,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就像崇元留了一丝神念在江洛云身上之时,自己也看出了端倪。当时听闻江洛云知道惊鸿剑的下落,鸿渊只是心有怀疑,到了白海汀州的幻境之时,自己却亲眼见到了崇元。那幻境如此真实,彼时鸿渊几乎确定了,若不是崇元曾经来过幻境,留下一丝神魂,就是江洛云身上有问题。然而夜玄凌不允许自己对江洛云提出质疑,直到江洛云轻易地找到了崇元飞升之前留下的秘境入口,在剑山之上发现了惊鸿剑,才算证实了鸿渊的猜测。所以在秘境之中,鸿渊看见崇元的神念现出真身时并不惊讶,但是对于崇元为江洛云挡刀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崇元若还有神念在玄云宫中,只怕处境不妙。”鸿渊猜测道。 “那是你关心的事。”夜玄凌冷淡地道。 “我们的小师弟知道你这么冷酷无情吗?”鸿渊轻笑着道,“若是崇元的那丝神念真的处境不妙的话,魔尊大人恐怕也无法知晓上界究竟有谁想对你动手了吧!”天界之门打开时,那道突然出现的剑影,可不是幻觉。 “此事你们可能一头雾水,我却多少已有些眉目。”夜玄凌冷笑着道,“世间多少人走火入魔,却又有多少人能像我这样,修为之上,精进得如此之快?你就没有好奇过,我修炼的是什么道法?” 这些年来,夜玄凌身居浮云殿中,每次见到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慵懒无趣的姿态。鸿渊已经很久没有在夜玄凌身上看到过像现在这样的神态了。他就像是一把藏着冷锋的利刃,一出鞘,就要嗜血夺命。 嗜血魔君的名号并非子虚乌有,魔界被血洗的城池,斑驳的血迹依旧在。他不会因为夜玄凌数十年的韬光养晦,就以为他是个无害之人,所以尽管他常放松姿态同夜玄凌闲聊,却从不随意违背夜玄凌的意愿。 “好奇。我怀疑你掉入了悬崖,获得了一本武林绝学,凡间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鸿渊开玩笑似地说道。怎么可能不好奇呢,他见到遇见夜玄凌,正是他初到魔界,与众魔族厮杀之时,他眼看着他从灵虚期一路毫无阻碍的飞速成长到玄灵期,甚至超过了自己。初时有不少人猜测,夜玄凌应该是得到了一本未出世的魔界绝学,但在夜玄凌之前,从未听说有谁精进如此之快,唯一有重大嫌疑的魔界老祖离魄也否认了收过这么个徒弟,最后众人也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夜玄凌了。 “我也好奇。”夜玄凌点点头,微微勾了唇角,笑不及眼,“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话已至此,看来夜玄凌是准备让自己继续好奇下去了。 “你家江小白兔知道你的恶趣味吗?”鸿渊忍不住吐槽道。 “崇元知道你对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吗?”夜玄凌回道。 “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将我逐出师门呢?”鸿渊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你入了魔都没有这个待遇,师弟。”说起来,夜玄凌遭崇明宗追杀,被谴责为宗门叛徒,倒是掌门崇元并未将夜玄凌逐出师门。众人大概觉得这是顺理成章之事,也没有人去深究过。崇元说不准也确实只是不小心忘了。 夜玄凌闻言冷哼了一声,送了鸿渊一个表示怜悯的眼神。 “说到这个,我倒突然觉得,崇元那家伙可能是为你而来。”鸿渊望着夜玄凌道,“江小白兔的分量毕竟太轻了,当然,对你而言是重的。我是说,什么能让一个醉心武学的人,不惜分出神念,跨越空间的阻隔……” “哇!端木翼,你太厉害了!”江洛云惊叹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在此之前,夜玄凌与鸿渊早就知道了,江洛云与明华、小火狸猫烈焰在车队旁边嬉戏玩耍,后来端木翼闭关出来,也加入其中。 当然,这不妨碍夜玄凌与鸿渊聊天,毕竟对于修真者而言,世间万物的细碎话语之声,只要想听,就能捕捉得到,但是这样肆无忌惮的赞美之词,还是对另外一个人的,就不见得有人能忽略不计了。 鸿渊看见夜玄凌微侧着脸,眼睛虽没有往出声的地方看去,手指却已经微敲着椅背。 要糟糕呢。 鸿渊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着,端木翼这拜师之路恐怕不会那么顺畅。 “接着说。”夜玄凌眼皮也没抬一下,淡然地对鸿渊道。 鸿渊接着道:“我想说的是,以崇元的为人,要么是此界有他觉得亏欠之事,要么是有未研究透的道法,要么,就是此界有重大变故而他有机会能挽救。你觉得哪种更符合崇元分出神念来此界的原因?” 他太了解崇元了。 夜玄凌没有回答。 “我总觉得,关于崇元为何来,江小白兔应该是十分清楚的。你问过他吗?”鸿渊好奇道。 “哥!哥!”说到江洛云,江洛云就朝着这厢跑来了。 他边喊着,边趴到了车厢的窗前,因为玩得兴奋,脸上红扑扑的,双眼明亮地往里看:“端木翼好厉害啊!能释放出五系的火焰,刚刚烈焰吃了一口风系的,瞬间吐出了带风的火球来!” 江洛云忙不迭地和夜玄凌分享,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鸿渊还在车里面。 瞬间抱歉地道:“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商量事情了?” 说着就要走,还没等夜玄凌喊回来,江洛云已经又从半空中跑了回来,掀开车门走了进来,路过鸿渊身旁,来到夜玄凌身前。 江洛云伸手将夜玄凌的衣服拉好,整理好衣领,又系好带子,而后一本认真地道:“衣服要穿好,会着凉的。” 说完,顶着夜玄凌好笑的眼神,又一本正经地往外跑。 鸿渊在身后喊了一句:“我对你家男人不敢兴趣!” 江洛云踉跄了一步,幸好端木翼扶了一把,才免于从半空中跌下去。 “谁是……”江洛云恼羞成怒地反驳了一句什么,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 “别逗他。”夜玄凌轻笑着道。 “你让他早点把崇元的消息透露给我,我就不逗。”鸿渊无所谓地说道。 一阵风吹来,掀开了帘子,少年生机勃勃地正要爬到烈焰背上的模样映入了夜玄凌的眼帘。 或许,此间最好的风景无非如此。 第86章 乔老头的秘密 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 江洛云却觉得再见玄云宫却恍如隔世。 载着夜玄凌等人的车驾腾云驾雾而归, 飞马稳稳地牵着豪华的车座穿过了外院, 朝着内院而去。除了龙卫们放出些许威压以示告诫之外, 无人特意阻挠那些探出头来偷窥的男男女女们。 此情此景,江洛云不由地想起了刚到玄云宫的时候。他就站在这些人中间, 和所有人一样,心中憧憬着能够见到夜玄凌, 幻想着如果见到了, 该说些什么。 于是不由地回过头来笑了一下。 “嗯?”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棋子的夜玄凌侧过头来。 “你很受欢迎呢。”江洛云哈哈一笑,说道,“想见上一面, 要排队都不知道往哪排。” “他们为何想见我,你不知道吗?”夜玄凌不为所动地回道。 江洛云突然伸出双手,碰住了夜玄凌的脸, 露齿一笑:“当然是因为我哥长得好看呀!” 上一个夸他好看的人……也是江洛云, 除了江洛云之外的对他的容貌大加夸赞的,想必已经深刻地记住了教训。 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江洛云了? “不仅好看,还聪明,连上天都要妒忌的, 生怕你捅破了天。”江洛云煞有其事地说道, “所以派了一个我来拖后腿。” 明明开了天界之门, 却滞留此界。江洛云虽然没有自大到以为夜玄凌是为了他留下的, 但也肯定有他的缘故在。他又松了口气又觉得害怕, 松了口气是因为天界与此界的结界不会轻易打破, 崇元费尽千辛万苦才有一缕神念冲至此界,想要对夜玄凌不利之人,定然也不可能亲身来到此界,如果只是对付此界中人,夜玄凌相对来说是安全的。害怕的是,只要一日不能去到天界,便一日无法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又该如何对付。 夜玄凌闻言一晒,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江洛云。” “嗯?”江洛云忙收回了自己的手,紧张地盯着夜玄凌,想着夜玄凌是不是生气了。 “你就这样蠢下去也挺好的。”夜玄凌说道。 江洛云闹不清楚他是日常鄙视自己,还是真的在夸自己。 就在江洛云想问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见龙宇在外面喊道:“乔老头,宫主的车驾你也敢拦?” “不要这么大声,我老人家耳朵还好使。”乔老头哼哼道,“河是我的河,桥是我的桥,他要过去让他自己下来和我说。” “放肆!”龙宇正要说什么,就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压了下去。 “乔老爷子,我这儿备了好吃的,您尝尝看,若是味道好,就让我们过去吧。”花裳好声好气地笑哄着乔老头。 “我不吃。”乔老头不高兴地道,“你让夜玄凌下来,我要问问他,把人给我带到哪里去了。” 在玄云宫的地盘,有人让宫主主动下来接受审问,显然有些不妥的。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 江洛云也是疑惑不解,不是说乔老头喜欢吃美食吗?这次花裳姐姐可是带了不少回来。 夜玄凌对于乔老头那般无理的态度,却是丝毫不生气,他对江洛云道:“你不是带了很多小东西要送给他吗?去吧!” 这个时候送,合适吗? “去吧,他会高兴的。”夜玄凌说着,将注意力又转回了手中的黑白棋子上。 江洛云将信将疑地从车驾上下来,朝着乔老头的方向跑去。 乔老头一看见江洛云,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哟,洛洛啊!” 江洛云毫不犹豫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喊道:“乔爷爷!”他在玄云宫认识的人不多,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除了夜玄凌,也就只有乔老头了。 “哎,哎,你跑慢点儿。”乔老头眉开眼笑地道,“我还担心夜玄凌那小子又把你弄丢了呢。回来就好,哈哈哈。来,来,我请你吃好吃的。”说着,就顺手抢走了花裳手中的各种小吃,要来与江洛云分享。 花裳微笑着把点心递给了两人,还贴心地准备了茶水。而后挥了挥手,示意车驾过桥。 这次乔老头完全不搭理了,任由这群人从自己身后的桥上通过。 乔老头拉着江洛云,在桥边的草坪上坐下。 河水自动往下退了一点,给两人让出了更大的活动空间来。 “我给您带了东西的。”江洛云忙不迭地从空间袋里给乔老头拿东西。 吃的花裳帮忙带了,江洛云带的是一些小玩意儿,像是白海汀州的短笛,长安城的花灯,还有天鼎修真集市上卖的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乔老头觉得十分新奇,一边玩,还一边直夸“洛洛乖”。就像一个无条件溺爱孩子的家中长辈一样。 江洛云越看越觉得乔老头亲切,总觉得以前见过似的。 江洛云陪乔老头吃着茶点,听他说着最近哪个殿又打架了,浮云殿的主事又想来讨好自己了…… “还是我们洛洛可爱!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也还是这么可爱。”乔老头吃着梅花糕,突然开心地说,“夜玄凌果然没骗我。” “咦?”江洛云惊讶地看着乔老头,“乔爷爷见过我小时候?” “怎么会没见过。”乔老头乐呵呵地对江洛云道,“你小时候,就这么点大的时候。”乔老头比划了一个小矮个子的身高,接着说道:“贪玩从屋后面掉进了我的河里头,我就接住你往上抛,你一点都不怕,还乐呵呵的开心,叫我河神爷爷。” 江洛云小时候常念叨着,屋后的河里住着个河神爷爷,小时候救过自己。但是大人们都不相信,他爹爹倒是将信将疑地去河边走过一趟,回来之后摇摇头说:只是普通的河,未成灵性。后来,江洛云自己也没再见过河神爷爷,久而久之,就以为那只是自己小时候做的一个梦。 “原来你是河神爷爷啊!”江洛云惊喜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我后来还经常带小糕点去那条河里喂鱼……” “哈哈哈,鱼哪里敢和我抢食物。”乔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些鱼儿全是我化身的水灵。洛洛最乖了,每次都带新鲜出炉的糕点来和老头分享,老头我可高兴了。” 多年埋在心底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难怪每次来吃糕点的都是那几条鱼,而且一直没长大也没换鱼。 “那,你怎么来玄云宫的?”江洛云好奇地问。 “有一天,我听说隔壁的河里有好玩的,就出去了几天。回来的时候,你家突然被大火烧掉了。哎哟喂,我就知道木屋子不结实。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乔老头说道,“问隔壁那个城主家的傻儿子,他说你已经离开了。你知道的,我们是不能随便换地方的,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就一直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去找你。我还没想到办法呢,夜玄凌就来了。” “我哥后来去过我家?”江洛云还没听夜玄凌说起过这件事。 “嘿,这小子也学你那样,拿了些糕点来河里扔,可是那些糕点没你家做的好吃。”乔老头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糕点了,就让水灵去抢些吃食。夜玄凌那小子不得了,马上就发现了我与那些普通的河流不同。后来,他同我说,他也在找你,问我要不要一起在玄云宫等你回来,于是我就来了。我等啊等的,没等多久,就真的等来了你,哈哈!没想到洛洛这么快就长大了,我明明记得昨天还是个小娃娃呢。” 崇元的神念曾经告诉过江洛云,说乔老头是仙灵。对于这些仙灵而言,百年就真只是眨眼之间。所以江洛云于他而言,很可能是前两天才走丢了,然后今天又回来了。 江洛云还是很感动乔老头在漫长的记忆中,保留下了对自己的怀念,在还是孩童的时候,但江洛云遇上了不高兴的事情,就会去屋后的河边坐坐,甚至娘亲也知道他的习惯,一见他闹别扭,就吩咐厨房准备吃的。再见儿时救过自己,又陪伴自己多年光影的长辈,江洛云有一种恍如隔世,却又暖入心窝的感觉。 也不免在心中庆幸,庆幸当初把乔老头“骗”到玄云宫来的是夜玄凌,毕竟乔老头是仙灵,并不懂得人心的复杂。虽然这条灵河,牵动了大部分的灵气,成为了构成玄云宫灵阵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夜玄凌同样也保护了乔老头,给他一个玩耍的空间,让他掌管这座桥,与来来往往的人闹一闹,便不会寂寞了。 “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乔老头说道,“前几天听他们说,你被夜玄凌带出去玩了,还怕他又把你弄丢了。” “不会的。”江洛云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特别是你和夜玄凌都在身边。”而且都还记得他。 最寂寞的事情,莫过于转身百年,被世人遗忘。若是有亲密的人还记得自己,还保留着对自己的那份宠爱,那么就有足够的勇气,冲破时光的枷锁,踏踏实实地站在此时此刻的土地上。 江洛云突然觉得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夜玄凌。虽然两人刚刚才分开,但是这一刻,江洛云似乎明白了夜玄凌对于自己不一般的意义。 和乔老头又闲聊了很久,江洛云才离开了灵河,离开之前,还向乔老头下了保证书,保证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向乔老头说一声。乔老头还煞有其事地拿了张纸,画了江洛云看不懂的符号,然后让江洛云在上面盖了手印。这才放心地将纸放在胸口处,拍一拍,然后放江洛云离开 第87章 诛魔殿主 江洛云想去找夜玄凌, 途中正见一名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从身旁匆匆而过, 还向自己点了一下头。 仔细一看, 才发现是花容,去的方向, 则是主殿。 自己已经和夜玄凌说了,崇元还留有一丝神念被花容封锁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不过照理说, 夜玄凌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回来后召唤花容,问及浮云殿内的大小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江洛云想着,脚步磨蹭着往偏殿而去:他离开玄云宫之前, 新种下了一批灵植,吩咐两名灵童看守, 差不多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了,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没几步, 就和对面匆忙路过的一个人撞上了, 那人的肩膀十分坚硬,这样一撞,江洛云不由地向后摔倒在地,且被撞的部位还隐隐发疼。 今天大家走路都这么匆匆忙忙吗? “啊呀,抱歉抱歉。”一个带笑的声音说道, 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十分的好听却又透着点痞气。 一只掌心宽大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礼貌地表示要拉自己起来。 “没事的。”江洛云握着他的手, 被顺势拉了起来,当他抬眼看时,却惊恐地发现了不对。 明明还是白天,整个世界却突然在自己面前暗了下来,目光所及之处,皆为黑暗。他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眼前近距离的地方,有一双血红的拳头大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突然被这么一双黑暗中的血红双眼盯着看,江洛云被吓得不轻,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您是哪位?”该不会是那个要陷害大师兄的人吧?! “离世之魂,缘何在此?”那声音森冷地对江洛云道。 江洛云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得令来人不满意的话,可能要糟的。他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此间有牵念之人,又恰有机缘,为何不能在此?” “对何人有所牵念?”那声音又森冷地问道。 江洛云悄悄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一边观察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当他以为那双眼睛是假的的时候,那双血红的眼珠子突然转了个圈,森气十足地道:“别想逃走,这是我的空间,以你的能力走不出去的。若是不好好回答问题,可是会被吞噬在黑暗里的哦。” 似乎觉得震撼力不够,江洛云背后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崖,不时有砂石落下,深不见底。 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江洛云体内的元婴张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那双血红之眼,那双眼睛突然并不像之前那么巨大了,而是隔了几米的地方,出现的一双正常大小的眼睛,虽然还看不清楚脸,但是基本可以判定是有个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而在自己的身后,那万丈悬崖却并未消失。江洛云只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真实之眼?有意思!”那人破觉得有趣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说,此间有和牵念?” “若你想知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你以这种方式邀人聊天,似乎不太妥当。”江洛云说道。 “妥当?”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我一个魔,若行事妥当,还对得起我魔王的名号吗?你当是夜玄凌那个小鬼,凡事都有条有理的,连当个魔君都这么费事?” 这人管夜玄凌叫小鬼。 虽然这么称呼很奇怪,但是起码证明,这人确实是认识夜玄凌的,而且是魔族中人。 江洛云鼓起勇气,猜测道:“敢问前辈,可是诛魔殿主?” “他是!”比他更早出声回答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洛云听见夜玄凌的声音,就松了一口气,而后他的手被一双微冷的手握住了。 “哥!”江洛云安心地笑了一下,喊道。 “离魄,你一个魔族老祖欺负一个孩子,合适吗?”夜玄凌冷漠地道。 “孩子”江洛云简直无法接话,毕竟自己的年龄放在这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老祖面前,确实是个孩子,连夜玄凌都是个小鬼。 “孩子心性,莫理他就是了。”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而后面前的黑暗褪去,江洛云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浮云殿主殿与偏殿的交叉入口处,夜玄凌正牵着自己的手站在身侧。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站在相貌十分相近的两名英俊的男子。 散着长发,眼睛发红,带着点痞气的,想必就是刚刚逗了自己的,就是那个传说中十分邪性的诛魔殿主离魄。在他的身边,站着的那位身着白衣,眉间带着几分忧郁,行走间如弱柳扶风,看起来十分清冷的男子,江洛云猜测,可能就是离魄的爱人。那个因为喜欢吃赤炎果,引得离魄发了疯似的屠杀了大半个修真界的赤炎鹰,成堆成堆地将赤炎果带回玄云宫的神秘爱人。江洛云隐约听鸿渊提起过,离魄不得入天界,也和这个爱人有些许关系。 “这是离卿。”夜玄凌向江洛云介绍了离魄身旁的男子,却只说了姓名,并不往下多说,又向离卿介绍江洛云,“这是我的道侣江洛云。” 离卿微微一笑,朝江洛云点点头,算作招呼了。 “切!”离魄不屑地道,“你说他是你的道侣,我刚问他在此间牵念谁,他可是连说的勇气都没有。” 离卿闻言扫过求一眼:“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往外说。” 江洛云觉得离卿那一眼应该很有杀伤力,因为刚刚还一脸叛逆青年模样的离魄似乎慑于这样的威力,乖乖的闭嘴不再多言。 这是一场颠覆了江洛云想象的会面。传说诛魔殿的老祖是整个玄云宫最令人忌惮的存在,能折磨人魂魄的魍魉阁都要往后排一排。传说诛魔殿的老祖并不是只挂了“诛魔”的名号,而是他时常一趟出去,就有魔君级别的人陨落的消息,简直称得上是玄云宫中隐藏的大杀器。 然而估计是这张脸很有欺骗性,江洛云并不觉得离魄老祖有传言中的那么恐怖。 “来殿中坐吧。”夜玄凌说着,邀两人进浮云殿主殿。 姿态摆得十分明显,邀的人是离卿,而离魄只是顺带的。 这样对离魄漫不经心的态度,并没有引起离魄的不满,他反而甚是满意地跟在离卿后面,一起进了殿。本来不知道该一起去还是先回偏殿的江洛云,就这么被夜玄凌一路拉着,一起进了浮云殿。 殿中和走时并没有多少区别,倒是四周被什么人细心地点起了香。江洛云猜测应该就是花容了,毕竟几人离开玄云宫后,只有花容又权利进浮云殿主殿,花裳刚回来,应该来不及准备这些。不过江洛云发现,刚刚越过自己,赶来浮云殿的花容此刻并不在主殿之内,不知道是谈完了,还是并没有来。 离魄刚进殿内,就一个扬手,说了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随即那几个香炉便烟消云散了。 这种任性的态度,倒是很符合诛魔殿主的形象。 浮云殿内只有一个主位,离魄毫不客气地拉着离卿就要往主位上坐。 “我不坐那里。”离卿轻声说道,于是离魄收回了跨出去的脚,跟着离卿一起坐到了一旁。 夜玄凌也没有去坐主位,而是拉着江洛云,一起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两位前辈前来,所谓何事?”夜玄凌问道。玄云宫中又三殿七阁,三殿之中,浮云殿是夜玄凌所在的主殿,而后是鸿渊的离殇殿,至于诛魔殿,那就是专门设给离魄养老的。毕竟他的实力和危险程度摆在那里,自然要放在高位上,惊醒众魔能有多远躲多远。所以诛魔殿本质上来说,是不参与玄云宫的大小事,诛魔殿主更是张狂行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夜玄凌全然不管,当然,也没有人敢对着夜玄凌举报诛魔殿主的不是,毕竟诛魔殿主的耳朵灵着呢,若刚好烦了想计较,几条命都不够赔,而夜玄凌是不会拦着的。 “也没什么事,卿卿听说你又是进了镜阵,又是历了天劫,想要过来看看。”离魄回答着,上下审视了夜玄凌一眼,“还没死,而且身手又好了不少。来,陪我过两招。” 说没两句,就来邀夜玄凌打架。 “离魄!”离卿警告的道。 离魄这才安分了一会儿,却还是挑衅地看着夜玄凌,一副“你怕被我虐”的表情。 江洛云脑中不由地浮现了一个生动的画面:主人牵着一条恶犬出行,恶犬随时想扑上去撕咬行人,他的主人只能时不时地回头训斥一句,于是忠实的恶犬屈服于主人的威严,不敢妄动,却还抑制不住本性,要对行人露出獠牙。 江洛云忙驱散了脑中的想法,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起码不该将堂堂魔界老祖比喻成随时要发疯的恶犬。 “镜阵之威,我最清楚。”离卿对夜玄凌说道,“你此次入镜阵,确实过于冒险了。我担忧你会灭自己的善魂以求离开镜阵。” “卿卿还因此在殿中重开了镜阵的入口。”离魄不满地盯着夜玄凌,似是在说,让离卿劳心劳力就是夜玄凌的错。 “我进去时,你所在的镜阵已成废墟。我在废墟之中,发现了这个。”离卿说着,拿出了一张纸,纸上正用墨水画着一个花的图案,与之前的花苞不同,此次的花是盛开的。 “我也在镜阵边缘的石头上发现了这个标识。”夜玄凌说道,“但尚且不知这花纹的含义。” “你只是个小鬼头,自然不可能会知道。”离魄说道,“这个标识出现的时间是在距今一千多年之前。可以说,后面出现的修罗丹的灵感,就来自于这个标识的主人。” “修罗丹”这个名词又一次的出现了,江洛云振作起精神,盯着离魄,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听说你成功的历尽天劫,打开了天界的大门,却没有进去?”离魄见两人对此有兴趣,反而不回答了,先问了夜玄凌另一个问题。 “是。”夜玄凌果断地回答道。 “众人修真,最终只为了脱离轮回之苦,进入天界,你又为何差了那临门一脚呢?”离魄显然对此十分好奇。 “与你一样。”夜玄凌回答之时,看的人却是离卿。 “哈哈哈!好!”离魄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答复,拍案叫好,“我就说嘛,长生不死再有吸引力,也抵不过爱人在侧。没想到夜玄凌你也是这样的人,哈哈哈!” “离魄,莫要得意忘形。”离卿警告道。 “哎,我说卿卿,你就是太拘谨了一些。明明这小子挺对我们胃口的,难道不值得浮一大白吗?”离魄笑道。 “前辈,是不是先说说这个标识是怎么回事?”相比于夜玄凌的淡定,江洛云却是着急的。 “这个标识属于一个当年十分有名气的天级炼器师。”离卿并没有让江洛云久等的意思,便接过离魄刚刚的话头回答道,“这是个很了不起的炼器师,他可以化文字为契,通过图案去附着法术的方法实现信息的传递。就如这个花朵一样的标识,当它看起来像一朵花苞的模样,就表示其中的文字契约未被使用过,如果当你看到的图案能绽开花朵的时候,就是这个文字契约已经完成了它的法术使命。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炼器师后来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飞升失败,找了个山林坐等生老病死,但也有人说,他历劫成功,入了天界。” “你刚刚说修罗丹的灵感来也来自于这个标识的主人?”江洛云又问道。 “小渊说,你们近来遇上了修罗丹,我才想起这件事。”离卿说“小渊”说得十分自然,显然经常如此称呼,名字里又个“渊”字的,也只有鸿渊了,“你们知道,修罗丹的方式,就是抽取修真者体内的五灵气韵,化为丹药,以助长吃药之人的修为。而这个标识的主人,更早的时候提出过的设想,则是以人为契,锻造灵器。也就是说,他的想法就是,将一个灵虚期的人,直接炼化成一件灵虚期,或略低于灵虚期的兵器。” 江洛云觉得不寒而栗,而夜玄凌已经微微凝起了眉。 “那么他,他实现了吗?”江洛云问。 “不知道。”离卿摇摇头说道,“我想是没有。若是有,你们应该早在魔族的历史中看到过,而不需要我们这些上千岁的老人家来回忆。而且知道他这个设想的人并不多,而且在他的构想里,这样练出的灵器,就算灵器法力高于自身的能力,也能轻松驾驭。大家都不想最后变成他的试验品,自然都持反对态度。不过……” 离卿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江洛云追问道。 “不过他肯定做过实验了。”离魄替离卿回答道,“面对巨大的诱惑和未知的领域,一个已经到达巅峰的天级炼器师,怎么可能不为所动?但是我不相信他成功了。别说是人了,你想将某些野生凶兽收为坐骑都难上加难,毕竟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将在成为你的坐骑之后,迫使它反驳你的决定。如果是人的话,只会更为复杂。人的意愿,更难被其左右,除非这人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如同傀儡一般。” “若是这人带着滔天的杀气,没有一丝的人性,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件灵器?”江洛云突然说道。 甚至顾不上夜玄凌的侧目。 “那这人本身就是一件兵器啊!”离魄拍着大腿笑道,“再有个绝佳的修为,那简直就是一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器。喂,夜玄凌,他说的人该不会是你吧?若是在镜阵之中,你将灵魂弄残,变成个傻子,倒是有可能成为一把利器。我记得你本来就可以不用借助外物,凝气成剑。我还听小渊说,天界之门开的时候,有个天界之人对你挥了一剑,该不会是炼器不成,恼羞成怒了吧?” “鸿渊怎么什么都对你们说。”江洛云咕哝了一声。 三人同时看向江洛云,看得江洛云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鸿渊的那一殿叫什么吗?”夜玄凌提醒道。 “知道啊,叫离殇殿!”江洛云回答着,然后发现了什么,“咦?离?” “鸿渊的全名叫离鸿渊,是离卿的儿子。”夜玄凌说道。 江洛云吓了一跳:“可是……”鸿渊竟然是个纯正的魔族!可是魔族不是有角的吗? “小渊是意外生下来的,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副人类的外表,所以说是魔族也很多人不信。小时候胡闹偷跑去人界也没人发现,后来还认了一个凡人师父,回来后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们是谁。”离卿叹息着道。 你不被逐出师门,谁应该被逐出师门! 江洛云都替崇元发愁了:大徒弟是魔族伪装的,二徒弟学到一半入了魔也进了魔界,小徒弟——也就是自己——看起来以后也是要常驻魔族的。 “话也说完了,你还要陪我出去玩呢!”离魄站起来,拉着离卿就要走。 “多谢两位前辈特来告知。”夜玄凌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不用这么客气,把你那株葬骨花送给我就好了。”离魄说着,突然临时起意,就往后花园跑,“我们先去把那棵葬骨花给砍了。” 江洛云心想:幸好现在夜玄凌已经不需要再用到葬骨花了。 第88章 疯得彻底 “他们感情真好!”江洛云感慨地看着两人走远, 又好奇地问夜玄凌,“他俩的名字都有个离字,是兄弟吗?” “不,不是。”夜玄凌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 “简单的说起来,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啊?”江洛云吓了一跳,所以夜玄凌的意思是, 这其中的故事并不简单?而后江洛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之前的听闻, 说离魄也曾经历过镜阵,“你是说, 离魄和离卿就和你之前在镜阵中一样,变成了两个?” “不,他们有一个是本体,另一个是一缕神念重造。”夜玄凌牵着江洛云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江洛云还有点懵:“离魄造了一个离卿?”这人是有多自恋, 才会用自己的神念造了另一个自己,来当自己的道侣。 “反了。”夜玄凌轻笑着道,“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事实上,离卿才是本体。当年离卿经历天劫,险些飞升,却在最后一道天雷之时, 功法出了岔子, 将神魂散开, 才得以自救。本体对自身神魂的召唤是绝对的。然而当离卿收回了大部分神魂之后,唯独有一魂,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然可以完全不听从召唤,却有了与主体完全不相同的性格。” “那就是离魄?”江洛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神魂不仅脱离了掌控,且开始与主体抢夺其他的神魂。”夜玄凌接着说道,“离卿用尽了方法,也无法收服离魄。这一魂,强大到连离卿都震惊的地步,不仅神魂不全无法阻碍他的修为,甚至进镜远高于本体,甚至能够无限接近天道,就是我,也没有他那样的进镜。而离卿,由于魂魄不全,修为被限制住了。最后,不得已将离魄骗进了镜阵之中,而他也的确差一点就成功了。” 寥寥数语,江洛云却听得胆战心惊:“为什么差一点就成功了?按理说,离魄修为比离卿还高。” “可是离魄恋慕离卿。”夜玄凌感慨地说道,“也许只是身体内的神魂对本体的依赖,也许是在相处中,无意萌生了恋慕,总之这种恋慕,甚至超越了离魄自己本身的安危。镜阵之中,其实有选择权的人是离魄,他可以选择吸收本体的神念,为己所用,毕竟同样的神念是不会互相排斥的,当然也可以选择牺牲自己,成全离卿。然而,离魄最终另辟蹊径,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你的意思是,就算在镜阵之中,离魄也一样不会受魂魄不全的影响?最后和离卿一起离开了镜阵?”江洛云不可置信地道。 “莫要小瞧了镜阵的威力。”夜玄凌说道,“镜阵可能是鸿蒙时代的一个碎片,就像你去的那个……” “哪个?” 夜玄凌想起江洛云根本不记得自己魂飞魄散时曾经去过哪里。于是转而道:“镜阵之中,要么破损的魂魄相融,要么一方死一方活,没有第三种选择,因为这是法则。”自己也是在最后一刻,魂魄想融,才得以活下来。倒是当时一时慌乱,忘了江洛云本来就已经魂魄齐全,并不会被镜阵吞噬。很可能因为魂魄自身对鸿蒙空间的记忆,被镜阵牵引,将自己一并带入了那个鸿蒙空间。 “可是你说了,离魄走了第三条路。”江洛云紧张地看着夜玄凌,就算他现在看到了离魄和离卿两人平安无事地出现自己面前,但还是不由地觉得紧张。 “离魄吞噬了离卿的魂魄。”夜玄凌说道,“然而因为离魄本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修补了自己的神魂,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身是魂魄齐全的,但是他同样是离卿的一部分。最后,他吞噬了离卿,并且将离卿的那部分封印在了某处,以此骗过了法则,将离卿一起带离了镜阵。” 江洛云微松了口气:“竟然还有这样的方法。” “最后,”夜玄凌好像特地将这句话留在了后面,“离魄带着离卿回到了魔界,而后将一部分的离卿放了出来。只是一部分,他又吸收掉了离卿的一部分神念,从此离卿再也没有机会踏足天道。” “什么?可是渡劫失败,不是就意味着不能再飞升吗?”江洛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夜玄凌。由这个故事就可以想象到,离卿有多少渴望能飞升,所以不惜将恋慕自己的离魄骗入镜阵做个了断,最后离魄却故意令他永远止步于天道之前,他就不怕离卿恨他吗? “不,只要你有那个能力,你依旧可以再闯天道。”夜玄凌突然轻笑了一声,“可是离魄是个疯子啊!他要将离卿留在此界,他自己有上天界的能力,却一步也不肯踏上天界,请愿与离卿千年万年地守在此界。” “若不能飞升,离卿早晚要入轮回的。而离魄,却可能不死。”江洛云略忧虑地道。那么多人想要飞升,就是因为飞升之后,能够不死,而临门一脚的渡劫期,却只能由着自己一年年老去,最长也不过两万年寿命。对于修真界而言,这样的寿命和人间百来岁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说,他是个疯子。等到离卿寿命耗尽,说不定他会想办法杀了自己给离卿陪葬。”夜玄凌说道。 也不知道一心想飞升的离卿,看着自己身边这个随时都可以飞升却要缠着自己不放的人,是什么感觉。不过这也就说明了,为何江洛云看到离卿时,觉得离卿一副血气不足,病恹恹的样子,那完全是因为神魂不全。江洛云觉得,离魄爱离卿的方式,已经近乎偏激了,至于离卿,应该对离魄也是有感情的吧,若是没感情,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自己大概宁愿魂飞魄散的。 不过内中的爱恨纠葛,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话说回来。”江洛云好奇地看向夜玄凌,“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离魄和离卿看起来,都不像是喜欢往外透露自己感情的人。 “有人拿来换一个小信息的。”夜玄凌说道。 “鸿渊?”江洛云马上就想到了他,也只有他有办法知道这些。 “我原本只知道离魄与离卿双双离开了镜阵,却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弄清楚了的。”夜玄凌说道。 鸿渊能换什么?不过就是…… “适才你不是令花容主事过来了吗?”江洛云敏锐地问道,“怎么刚刚在浮云殿里没见到花容主事。” “哦?”夜玄凌也不瞒着他,“可能是因为找她不是我,是鸿渊吧。” 果然!鸿渊最感兴趣的还是崇元,甚至不惜出卖家长的小道消息,也要找到崇元还留在此界的那丝神念。 “鸿渊对崇元?”江洛云若是还看不出来,鸿渊对崇元的非分之想,那就真的是傻了。 “你有闲情关心其他人,不如多关心一下我。”夜玄凌淡淡地道。 “我有关心……咦?”江洛云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刚才明明还在浮云殿,此时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夜玄凌牵着手,走进了夜玄凌的寝室。 安安静静的寝室之内,只有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宁静,很适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也很适合…… “你是不是忘了我在镜阵中同你说过的话?”夜玄凌手握着江洛云的一缕发丝,放在唇角亲了亲,姿态自然,并不可以暧昧。 “哪……哪句?”江洛云脑中一片混沌,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夜玄凌用一只手背蹭了蹭他的脸,瞬间笑了:“看来,并没有忘。” 别害羞……我会将你留到回了玄云宫再吃。 镜阵中白衣的夜玄凌曾经说过,然而,他……他一时也不记得……也不是完全忘了……不能说期待……也不是不…… 当夜玄凌低头吻住自己的时候,江洛云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作。 他其实……可能……大概……比夜玄凌喜欢自己还要早……甚至那年在街上遇见还是少年的夜玄凌之时……就已经深深的被吸引住了。 那年在小院的相伴,他看着他眉心微蹙,就想着多笑一些,是不是就能感染对方……后来在崇明宗的互相扶持,他自身难保,却还想着为少年脚下的路,铺砖加瓦,哪怕是少摔一些,都能让他觉得心满意足……后来的后来,当他重新醒来,心心念念的想着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而后就这样,被他一把带进了怀里,留在羽翼之下,说不喜悦那是骗人的……镜阵之后,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放在了心底,甚至放下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恋慕着夜玄凌,将这点小心思藏得连自己都看不见,或者不敢去看,他觉得谁也配不上这个优秀的少年……当年他要去参加崇明宗试炼时,他不能拦他……后来谁喜欢夜玄凌他也不嫉妒……因为他觉得夜玄凌值得最好的一切……应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如果……如果他想要的,也包括自己的话…… 那……那还有什么可求的?自己哪怕是挣扎一小下,都不曾想过。只怕自己不够好,不能让对方满意……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点暗影,那平日里锐利的双眼,此刻蒙上了一层微微的朦胧,江洛云看着夜玄凌柔软的嘴唇温柔的亲吻着自己的眉眼,对他说:“你不想要我吗?” 想的!怎么会不想。 江洛云的双手缠绕过夜玄凌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夜玄凌,由着他带领自己走过惊涛骇浪,听那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在耳边萦绕,被重重地抬起又狠狠地落下…… 心跳声彼此交汇,用最原始的方式,撞击对方的灵魂深处—— 第89章 大善之人 花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此刻竟然被鸿渊“请”来谈话。说是请, 却丝毫也不见客气。 离殇殿中, 鸿渊高坐于主位之上, 俯首看着花容, 语气温柔, 眼中却带着轻蔑之意。 她一心所求, 不过是走到夜玄凌身边而已。这些年一路走来,行为并未差池,甚至称得上一个只是有些 恋慕主子, 却知道分寸的好属下。这段日子,夜玄凌不在玄云宫,自己做的也不过是打理好浮云殿,与其他 二殿七阁打点好关系。好不容易等到了夜玄凌回宫, 接到夜玄凌的单独召唤, 她满心欢喜地重温了一遍准备 好的说辞,想要在夜玄凌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没想到却是被鸿渊强行带走了。哪怕她流露出些许不愿, 夜 玄凌也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一直盘算着, 夜玄凌内心冰冷, 应该要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来, 现在看来, 或许换个方式才是明 智的选择。 “离殇殿主。”花容放低了姿态, 声音娇柔地道, “属下不知做错了何事, 惹您生气了。” “江洛云说……” 江洛云三个字令花容低下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气。她想起了适才前往浮云殿时曾见过的那少年的身影, 他的身上分明有夜玄凌的气息。也许那个愚蠢的风惜瑶是对的,这个少年留着,就是个阻碍。 那抹杀气并未逃过鸿渊的眼睛,他之前就知道,夜玄凌手下的云想衣裳花想容,除了云因为避开了“江洛 云”的名字,被去掉了,花花是来自于夜玄凌偶尔的恶趣味,剩下的花想、花衣、花裳、花容,都不是等闲之 辈。然而这个花容,却更不简单。据说夜玄凌当时挑选身边的侍女,“花容”一开始另有其人,却最终不幸出了 些意外,神魂尽损,不得已换成了现在的花容。 又是与神魂有关,现在想来,这个魔女,只怕比不简单更不简单了。 “江洛云说,花主事替主上办事,尽心尽力,堪为楷模。”鸿渊笑意温柔地对花容说道。 花容不知道鸿渊这是准备唱的哪一出,自然也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回道:“为主上办事,定当竭尽全力 ,不敢有丝毫懈怠,洛云公子谬赞了。” “的确。”鸿渊赞同地点点头,“江小白兔就是过分善良,不知道魔界之中,并无多少善与之辈。” 花容觉得鸿渊话中有话,正想问鸿渊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鸿渊紧接着问道:“我听说你出生于红岩岛?” “是。”花容不明白鸿渊为什么突然提到红岩岛,只是心中开始警惕了起来,毕竟她与那座岛的确有些不可 说的渊源。 “红岩岛可是红岩魔君的地盘。说来有趣,我们这次路过白海汀州,还遇上了一条红岩魔君私纵的红蛟, 在白海汀州兴风作浪,最后被我们顺手绞杀了。”鸿渊说笑着道,“那红岩魔君还有些舍不得那条红蛟的尸首, 最后竟然越界来抢。”失了身为魔君的风范。不过说起来,红岩魔君的地界,的确也是穷了点。认真来说,与 玄云宫相比,许多所谓的魔君,都还是穷酸了些。要不他与两位父亲,随便在哪个地方不是呼风唤雨,怎么 会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投靠了玄云宫呢。要知道,夜玄凌也不过百来岁,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个小娃娃了。 当然,现在“小娃娃”这三个字,他是提也不敢提一下,他们这位魔君大人厉害着呢,他可不是离魄,敢随 意开罪夜玄凌。 “红岩魔君所作所为与属下没有半点关系。”花容连忙撇清道,“红蛟之事,属下也是全然不知。属下一心 为主,天地可鉴。” “别急着表忠心,魔君大人又不在此处。”鸿渊轻笑着道,“红蛟之事,自然不能随便赖你。不过说完全与 你无关,我看倒不一定。毕竟,红岩魔君唯一的女儿在我玄云宫任劳任怨,红岩魔君有点小意见也是正常的 。” 花容乃是红岩魔君唯一的掌上明珠,原名红珊瑚。相当有特色的名字,符合红岩魔君一贯的取名习惯, ,连鸿渊这个不爱记人名的,都迅速地记住了。 花容怔了片刻,却也没有思索太久,毕竟刚才鸿渊提到了红岩岛之时,花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 被揭发出来,倒也还算从容。 “是!我是红岩魔君的女儿。”花容淡定地回道,“魔界之中,对于亲情一向淡薄,我既然入了玄云宫,自 然也是将自己当成了玄云宫的一份子,绝对不会做出卖主子的事。” “倒是小瞧了你的一片忠心。魔君大人只让你做一个区区浮云殿主事,倒是委屈你了。”鸿渊依旧保持着微 笑说道。 “回离殇殿主,属下不委屈。”花容说道。 “我之前听闻一桩关于红岩魔君家中的旧事,倒是颇有些好奇,今天让你来,主要也是想问问你。”鸿渊接 着道,“我听说,红岩魔君之前其实有三个女儿,你是第二个也是最不得宠的一个,据说只是一个次等魔女所 生。从小性格怯弱,胆小怕事。然而后来红岩魔君的大女儿受惊,三魂去了一魂,遍寻不着,后来疯傻死了 。小女儿进阶元婴期的时候出了点意味,神魂受损,魔气攻心,也跟着去了。你却突然变了个样子,和你哥 哥一起办理姐姐妹妹的后事,又帮红岩魔君管理起了整个红岩岛。” 面对鸿渊耐人寻味的疑问姿态,花容回忆家中之事,略叹了口气,哀伤地道:“家逢巨变,亲人丧命,哪 还能天真无忧地躲在父母背后,不问世事。旧事提来伤心,离殇殿主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这个女人,回起话来,倒是滴水不漏。这些年行事也是颇有章法,下属之中,但凡有怨言的,却一字也 不敢提。若不是他更相信江小白兔一些,又有一些猜测,只怕这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确实过分的欺负了一个 女人。 “珊瑚姑娘,请你告诉我,为何你的两名姐妹,都是因为神魂问题而死。”鸿渊仿佛兜了一大个圈,终于回 到正题上。 “离殇殿主称我为花容即可,突然叫我以前的名字,有点不习惯呢。”花容淡定地微笑着回答着,眼中有些 许哀伤的神色,“我当时年幼,道力不足,也看不出来,姐姐妹妹为何会神魂受损,甚至对此毫不知情,是兄 长告知于我,我才知道姐妹离去之前,受了这般痛苦。失去了至亲之人,花容至今心中哀恸。离殇殿主此次 招花容前来,莫非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花容不知道的事情?花容恳请离殇殿主告知。” “不,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告诉我。”鸿渊居高临下地盯着花容,终于收起了温柔的笑意,目光凌厉地盯着 花容,“告诉我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才可以无视境界的压制,可以随心所欲地锁住任何人的神念。”难道 这其中,就没有任何的限制吗? 花容用一种“你在说什么荒谬话”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看着鸿渊。 不,不可能完全没有限制,若非如此,她就可以随时锁住他的,乃至于夜玄凌的魂魄。然而很显然她做 不到,若是她能够做到的话,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若要说有什么限制的话……不管是她的姐妹还是崇元的那丝神念,都只是一部分的神念,也就是说……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封锁住脱离了本体的一部分神念,对吗?”鸿渊问。 花容的脸色略微白了白,看起来却仍然十分镇定:“离殇殿主说笑了,我若有这样的本领,早就显露出来了!想在宫主身边任职,竞争有多强,您是知道的。哪敢有丝毫的隐藏。”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被诛魔殿主扔出了大殿。”鸿渊有的是耐心,与花容慢慢探讨。 “那是花容高看了自己。”花容叹息着道,“诛魔殿主瞧不上花容这点小修为,更不喜花容的擅自打扰,被警告也是应该的,倒是让离殇殿主笑话,给主上丢脸了。” “魔君大人的脸,倒还轮不到你来丢。”鸿渊淡淡地道,“离魄扔你出大殿,是因为你看了不该看的人,若是知道你还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你此刻早就只剩下一撮骨灰了。”傻乎乎的江洛云只知道在令牌上动了偷听的小动作,却完全没有让那块令牌起到作用。 后来鸿渊从夜玄凌手中拿到了那块令牌,听到了一些看起来十分平常,却不那么正常的行为。比如说,花容有时候会念叨着诛魔殿里的“那个人”,再比如说,她会在一个人独处时喃喃自语。说一些听起来十分“有趣”的话,像是“他真的会成为此界之主,对吧?”“只有我能站在他身边。”“我跨越时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谁。”…… 分明,在与第二个人对话。只有花容一个人独处时,这些对话,是说给谁听的? 江小白兔给过答案了,鸿渊虽然对此有些惴惴不安,但是直觉告诉他,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任由崇元的一缕神念,就这样被一个心思叵测的女人,困锁在不知道的角落里。 他与花容交谈,并不是不确定事情的严重性,而是想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机会。然而这个女人,步步为营惯了,以为一切依旧在她的掌握之中。 “或许你对神念之事十分擅长,甚至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能力。”鸿渊从主座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向花容,表情冷漠,“很不巧的是,我们家有一个,已经在神念这件事情上研究了数千年,企图用企图手段修复另一名家人的神魂……而这些探索和研究,都是在我的眼皮底下的。所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锁魂之术,能不能厉害得过我爹。” 这件事打从知道开始,他和夜玄凌都知道,只能由他来做。刚好,他也心甘情愿认领了这个差事。他一刻也不愿再同这个女人啰嗦下去。 花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威胁,不同于威压,而是强势地,朝着丹田而去的一股力量。她本能地迅速转身要往外逃…… 然而太迟了,鸿渊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离魄的搜魂术比任何已知的搜魂之术更加简单直白,甚至不惜破坏阻碍者的神魂,却永远以最温和的姿态,保护被搜索的魂魄。既霸道又温柔,如同他对待自己的爱侣一般。 当鸿渊以魂魄凝成的白光,遇上了一层红色的,闪着危险光亮的红色之墙,而后十分霸道的硬生生冲破了红光的限制。 “啊——”花容发出了惨痛的尖角声。 这一声嘶喊却完全不能令鸿渊动容,他冲进了那片是神魂的禁区,发现了一个凌乱的,荒芜的地带。成千上万的无主之魂就像一个个透明的圆形气泡,空荡荡地漂浮着,从鸿渊身旁路过,全无目的的四处游走。。这些魂魄的力量十分微弱,鸿渊却依稀感觉得到这些能量与此界的气场十分不符。他隐约地猜测,这些魂魄并不是此界之魂。 鸿渊没有多做停留,他的时间不多,那些被冲破的红色光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若是等到红色光壁自动修复完成,只怕他也要被一起困在此界。 与崇元作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地方还是应该要挑选一下的,他也不是这么放荡不羁的人。 “崇元,你在这里吗?”鸿渊直接以神魂呼叫道,“崇元老头,你在这里吗?” 喊了几声之后,鸿渊终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回复之声。 “孽……孽徒?” “这声孽徒叫起来还真是无比亲切啊!”鸿渊轻笑着,然而当他看见崇元的那丝神念站在自己身边之时,却无法再笑出声来。 崇元,一个已经晋升天界的神,哪怕是一丝神念,也应有毁天灭地只能,神色之间该有霸道之气,哪怕是他在幻境之中见到的那一个,也是眉眼之间,充满了刚正之气,行走之中,充满力量。 而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这缕神念,却已经十分的稀薄了,就好像力量被无数次的稀释,终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状态了一般。一个神的神念,也有人敢! 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然而鸿渊在此刻,还是暂时忍住了。 “那墙就要关闭了,我们快走吧。”崇元的那缕神念虽然力量被削弱了,神念的意识却还十分清醒,他镇定自若地对鸿渊说道。 鸿渊听从指挥地点了点头,迅速带着崇元的那缕神念,从红色光壁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回到了现实之中。 崇元的那缕神念腿下一软,差点倒下。 鸿渊胆战心惊地忙伸手去扶……毫不意外地扑了一个空。 只是神念而已,又不是家里的那个,能蹦能跳,能折腾人。 鸿渊第二次升起了,将崇元的神念带回家,让自家爹想办法把人弄成和他一样的实实在在的修士的念头,上一次有这个念头是在崇元的秘境之内的时候。本尊已经入了仙界,留一个衍生的也是不错的主意。然而这个念头每次一起,就被鸿渊自己打住了——遇见过最好的那一个,就会想要完完整整的,最好是从头发到脚趾,全部拥有。 “不!不!”花容还在尖叫。 被打破的精神壁垒想要修复并不容易,会透支她的生命力。这次被鸿渊强势的突破,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壁垒,甚至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直到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的发皱、出现裂纹……直到她低头,看着自己变得粗糙苍老……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透支,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她缓缓的抬头,用一张皱巴巴的脸,求助地看着崇元的那缕神念。 崇元的那缕神念并未同情她,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曾经也是大善之人,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大善之人?呵呵,那又如何?”花容悲伤地笑着,“我是个医女,我尽我所能,救治部落里的伤员,甚至不惜割肉,给部落里的勇士换命,以求保护部落的安康。可是最后如何?最后他们发现了我的肉能起死回生,我的血能治百病,我的骨头是最尖锐的武器……他们就……你说,我最后落到魂魄不能回归主神的下场,我为什么要当一个善人。我必须要恶……我要站在比谁都高的地方……” 然而思维局限了她能采取的手段,她杀了她的姐妹,得到了父亲的重用之后,发现父亲之上依旧有人能左右她的生死,于是她想尽办法,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崇元的那缕神念,依附在了曾经被认定为大善之人的她的身上,她锁住了他的神念,在消化那缕神念之前,发现了他的秘密。所有被封锁的神念都不能对自己说谎。她知道,崇元此来是为了夜玄凌,夜玄凌是谁?夜玄凌将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一统三界。 她想要的地位,必须牢牢地抓住这个男人,或者替代这个男人。 然而在见到夜玄凌之后,她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冰冷又杀伐果断的男人。 她以为她迟早会等到……她以为善不能让她安好,那么恶念定能助她走上巅峰。所以披上伪善的外表,她这些年做的事情可多了,她顺着梯子一路向上爬,就在来离殇殿之前,她依旧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意洋洋。 却没想到,到头来终归是一场空。命运何曾善待过她。 “我告诉过你的。”崇元的那缕神念说道,“你听不进去。那些以你入药的人,最后都被毒死了,部落里的女人,你曾经救过的,他们把你供奉了起来,也是因为这些善念,让你的魂魄没有被时空洪流吞噬,安安稳稳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祈祷,你能平凡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崇元的那缕神念叹道:“因果报应,此劫,也是我应得的,也是你应得的。” “别废话那么多,跟我走!”鸿渊不由分说地拿出了一道不知道哪来的符,就顺利的抓住了崇元那缕神念的手,抓着他就离开离殇大殿。 “莫要杀她。”崇元的那丝神念对鸿渊要求道。 “就你要求多。知道了,我不杀她便是。”若是她意外死在外面,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只是不动手杀她,并没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 老实说,他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她是不是曾是大善之人与他无关,她伤了崇元的一缕神念,那就是该死了。 第90章 重拾友谊 阳光正好, 罗帐内两个人影正依偎在一起。 江洛云半躺在夜玄凌的怀里, 有些慵懒地拉着夜玄凌的手把玩着。 夜玄凌的手掌骨节分明, 十指修长, 宛如白玉。江洛云也有一双修长的手, 却比夜玄凌的要小上几分。江洛云抓着夜玄凌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 摩挲着夜玄凌掌心错落的掌纹, 偷偷地想着, 这其中是不是有哪一条, 刻着他们的缘。 “你看到了什么?”夜玄凌低沉的声音问。 那声音就在江洛云的耳边,甚至发出声音的唇, 就要碰到了江洛云的耳尖。 “嗯……”江洛云摸了摸有点痒的耳朵, 想了想说道,“这位道友,道途无量,遇事皆可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夜玄凌宠溺地亲了亲江洛云的耳朵,笑着在他耳旁道:“你江家世代占卜看相都是极准的,到了你这一代, 只出了你这么个小骗子。” 江洛云捂着耳朵,认真地看着夜玄凌说:“不……不骗你的。我爹说的, 你道途无量, 我有好运, 命中有贵人相助, 遇事皆能逢凶化吉。那, 我们在一起的话,我的好运也能分你一半的。” 这家伙天生知道怎么戳中他的软肋,还是毫不客气的,时不时要来一下的那种。 “不过——”江洛云有点苦恼地说,“我的贵人和好运都是你啊,这该怎么分你呢?” “我要你的好运做什么?”夜玄凌有些好笑地偏过头看他。 “我们是道侣啊。我知道你已经很厉害了,什么都不缺,但是还是要把我最好的东西和你分享。”江洛云郑重其事地说。 “你最好的东西,”夜玄凌看着江洛云的眼睛,轻轻一笑,“我不是已经拥有了吗?”说着,手拖着江洛云的后脑勺,将人拉进,吻了上去。 江洛云微红着脸,半张开嘴,配合着夜玄凌的动作——更亲密的已经做过了,只是亲一下……唔……也是可以的。 夜玄凌意犹未尽地手抚摸过江洛云的后背,半附上身去—— “等……等下。”江洛云双手撑住夜玄凌的胸膛,阻止他继续。 “刚才弄疼你了吗?”夜玄凌握住江洛云的手臂,略带温柔地道,“这次我会轻一点的。” “不……不是。”江洛云红着脸说,“我是说,已经可以了,下……下次吧。我还想去看清羽呢。”再来一次,江洛云觉得自己应该要爬不起来了。之前清羽受伤,自己又和夜玄凌一起出去了,还没去看他,现在回来了,如果还不去的话,清羽说不定该生气了。 夜玄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人竟然在自己的床上,正被自己压在身下时,提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江洛云看着夜玄凌低头看自己的眼神里出现了危险的神色,不由地屁股一紧,感觉自己似乎可能是什么地方惹到夜玄凌了。 “你说你要去做什么?”夜玄凌的声音放得极轻,就像一个看见做错了事情的长辈,准备再给不知所谓的晚辈一次机会。 要糟! 江洛云忙收回了抵在夜玄凌胸膛上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夜玄凌的眼神,不确定地道:“那……那我不去了?” 夜玄凌轻叹了口气,低下身来,亲了亲江洛云的额头,说道:“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 夜玄凌说罢,就先起了身来,下了床,披上了衣服。他也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知道夜玄凌这是在让着自己,江洛云高兴地坐起身来,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夜玄凌:“哥,玄凌,最喜欢你了。”便说着,还在夜玄凌的脸上亲了一口。 去见羽部那个小公子,比和自己呆在一起开心吗?夜玄凌微蹙着眉并不说话。 而江洛云已经穿好了衣服,兴致勃勃地准备出门了。 “会不舒服吗?” 临出门前,夜玄凌突然问道。 江洛云正在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才说道:“不……不会啦!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舒服。” 鼓起勇气说完最后一句,看也不敢看夜玄凌一眼,就飞奔着离开了。 夜玄凌唇角勾起,不由地笑了。 玄色长袍着身,笑意也收了起来,夜玄凌缓步往外走,金色的滚边从地面上拂过,他边走边冷淡地问道:“风部如何?” 早已等候在外的龙宇跪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回道:“诚如主上所料,风漠近来……” 夜玄凌抬了抬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让几个龙卫跟着洛云,保护好他。其他的,让花裳来处理。” “是!”龙宇恭敬地回了一声,便下去了。 夜玄凌转身,朝着诛魔殿的方向而去—— 玄云宫十二部盘踞在不同的方向,羽部、风部和苍部的位置,刚巧就在玄云宫的四周。江洛云回了趟自己的偏殿,灵童们已经帮他将新一批的灵植都收好了,并将江洛云离开玄云宫之前交给他们的新种子都种上了,有些成熟得快的灵植已经种到了第三批。 江洛云挑了几株成色较好的灵植带上,就兴冲冲地往羽部跑。 临出宫前,小火狸猫烈焰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只小鱼干,跳到了江洛云的肩膀上。 江洛云伸手挠了挠烈焰的下巴:“谁给你的小鱼干呀?”这玄云宫内,除了自己,还有人有食物的吗? 烈焰朝着一个角落“喵呜”了一声,江洛云转过头去看,就见一道白影飘进了魍魉阁。 江洛云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决定以后一定要和夜玄凌弄清楚,这玄云宫的七阁里,都是些什么人。 江洛云脑海中还有一部分苏瑞的记忆,苏瑞便是来自羽部的。江洛云骑着飞马,带着烈焰,腰上挂着从夜玄凌寝宫里拿来的乌金色令牌,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羽部小公子清羽的别院,而后有些忐忑地站在别院外,等着下人通传。 “小少爷,玄云宫中有人来访,是宫主身边的洛云公子。” 江洛云听见小厮通传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裳带的头,最近其他人见到他,都是喊一声“洛云公子”。 “什么洛云公子,本少爷不认识。”清羽不悦地回道,还特地抬高了声音,生怕江洛云听不到似的,“本少爷只认识一个叫苏瑞的,我倒要问问,才一阵子不见,苏瑞人被弄到哪儿去了。” 江洛云自己对此也是十分无奈,当时清羽正在突破元婴,却被吃错了东西暴走的小火狸猫烈焰打断,最后境界跌落,还被烈焰咬伤了。也就在那个时候,早就认出了自己的夜玄凌,说出了自己是江洛云的事实。 以至于在清羽养伤之时,自己都没能亲口告诉他真相。对于这个重生后认的朋友,江洛云还是很珍惜的,只是不知道清羽在知道自己是江洛云而不是苏瑞之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欺骗了他,而断交。 “小孩子气。”一个听起来略有些耳熟地声音道,“你自己不是说过,江洛云和苏瑞还是有区别的,江洛云比苏瑞更合你的脾气。” 这个人是……是和他们一起进了浮云殿的苍原。 “胡……胡说。”清羽的声音拔高道,“本少爷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骗子有好感。” “有没有,你自己同他说不就好了。”苍原开了门出来,正面迎上了江洛云,便朝江洛云行了个礼,“洛云公子。” 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苍原,依旧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却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更开朗了一些。也许是清羽这里,能使他放松吧。 “你不用这么客气。”江洛云连忙摆手。自己只是借着夜玄凌的身份,并没有比他们出色多少,被这么尊重还是有点不习惯的,“清羽他……是不肯见我吗?” “没事,闹别扭而已。”苍原说着,朝里面一指,“你进去同他说说话吧,免得他一个人一直胡思乱想。” “苍原!”清羽怒道。 江洛云笑着点点头,就往屋里走。 清羽正坐在茶几旁,显然适才正在同苍原喝茶,见到江洛云进来了,只是高傲地扫了他一眼,连个正脸都不给。 “喵呜……喵……”小火狸猫从江洛云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清羽身边,将叼在嘴里的小鱼干放在了清羽的脚边,才退到了一旁,蹲下,偏头看着清羽。 “烈焰在同你道歉,它当时不是故意的。”江洛云替小火狸猫解释道。 “本少爷还不至于同一只还在幼儿期的小荒兽计较。”清羽冷道,“人就不一样了,我真心将别人当成朋友,别人却未必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的。”江洛云笑着道,“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苏瑞。有些事情,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的,还可能给自己和朋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宫主的师弟,承认了不就好了,能有什么麻烦?”清羽不信地哼了一声。 “可是……”江洛云无奈地叹息道,“作为夜玄凌的师弟,江洛云本该在一百年前就魂飞魄散了啊!就算我承认了,我也不知道大师兄他还记得我不。” 清羽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好奇地转过头来看江洛云:“你是说,你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又重新复活了?” “现在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你要是愿意原谅我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的。”江洛云坦然道。 清羽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才说道:“那要看你对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又编故事来骗我了。” 第91章 事出有妖 “也就是说, 你有苏瑞的样貌, 苏瑞的一部分记忆, 但是你是江洛云?”清羽不可置信地道。 “是啊!”江洛云点点头。 “宫主一定是认出了你, 所以才将你带进了浮云殿的。”清羽猜测着道,又冷哼了一声, “说不定其他几个人也是托了你的福,顺带被领进浮云殿的。”想到自己是被用来给江洛云打掩护的,清羽就浑身不自在。 “应该不会吧。”江洛云不确定地道,“这个不太像是大师兄会做的事……”但是像玄云宫宫主会做的事。 “我有个问题。”在一旁被默认了可以旁听的苍原突然开了口。 江洛云和清羽同时将头转了过去。 “玄云宫,‘玄’字是宫主的名字, ‘云’字该不会是你吧?”苍原低声地问,“还有浮云殿的云字……以及, 宫主身边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也独独缺了一个‘云’字。”苍原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也是吓了一跳, 但是如果“云”字确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的话, 那联想到宫主与江洛云不一般的感情…… 清羽嫉妒的眼神瞬间看了过来。 从来没做过这样联想的江洛云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啊!但是……” “但是?”清羽眯起了眼,看着江洛云。 但是夜玄凌在江洛云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江洛云。后来又因情入魔,江洛云的存在必然也是他的心结, 若是这么解释,也……说不定。 清羽看见江洛云的表情也知道江洛云算是默认了, 顿时气红了眼:“没想到宫主竟然喜欢你这样的!” “不是说好了, 不生气的吗?”江洛云忙道。 “他不是在生气。”苍原露出了笑来, “他是在妒忌。” “苍原, 闭嘴。”清羽伸出了手,捏住了江洛云的脸,有些抓狂地道,“宫主喜欢的竟然是你这样的啊!早知道小爷我就……” 倒是捏的不疼,就是有点故意闹自己的意思。 “哎哟!”江洛云忙着解救自己的脸。 “小心宫主生气。”苍原意有所指地看了外面一眼。 跟着江洛云的龙卫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所以该发现的人还是能够发现的。 清羽忙放了手,然后“哼”的一声:“这下子好了,你有个大靠山了,以后谁敢随便欺负你。干嘛还来我这讨嫌弃。” “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江洛云揉着自己的脸说。这个玄云宫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背后都有些不单纯,唯有清羽,就算是自己受了伤害,还记得提醒江洛云要小心。 “哼。”清羽依旧给了一声冷哼,“你就空着手来看朋友的?”他倒是没有真的讨厌江洛云的意思,毕竟认真说起来,在去玄云宫之前,他与苏瑞本就没太多交情,反倒是去了玄云宫后,清羽开始喜欢苏瑞的性格。所以其实他认定的朋友原本就是江洛云,不是苏瑞。不过是之前在玄云宫里,他对“苏瑞”也算是掏心掏肺了,结果到了最后,“苏瑞”其实另有身份,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欺骗了,尽管后来江洛云还托苍原给自己带来了许多东西。但是只要人没有亲自来解释,这个心结就算是有了。 江洛云当他是原谅自己了。于是笑着道:“我带了东西来的。” 江洛云说着,打开了空间袋子,往外掏:红莲、雾霭草、长安城的灯笼…… “你这跟杂货店似的。”清羽一边嫌弃着,一边在江洛云送的礼物里挑挑拣拣,而后拿起了其中一样,“咦?” 江洛云抬头,这时候苍原也凑了过来。 “怎么?”江洛云不明所以,转过头来,发现清羽手中拿着的,是一个传经筒模样 “这个不是风漠的送颂风筒吗?”清羽说道,“风家不外传的东西,你不会是从风惜瑶的身上捡到的吧。”清羽边说着,边露出一脸嫌弃。 “风部的?”江洛云诧异地道,“这个东西是我们在长安城的时候……”夜玄凌在长安城杀了当时负责守护结界的,来自神剑宗的一名修士,并将他身上的这个像传经筒一样的东西顺手丢给了江洛云。 “说到风部,风惜瑶死后,风部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是奇了怪了。”清羽说道,“风惜瑶是风部族长风漠最宠爱的女儿,有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对外公开,风部以后是要传给风惜瑶的。宫主那次……嗯……那么果断的处决了风惜瑶,风漠却安安静静的没吭声,不像他的性格啊。” “风漠是什么性格?”江洛云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清羽思考着怎么形容风漠,“据说当初玄云宫初建,设十二部,颁布了规矩。风漠扛着大刀就要去找宫主理论,当然最后连浮云殿都没进去,就被龙卫收拾了。你也知道的,风惜瑶之前骨龄超过了玄云宫选人的条件,结果风漠为了女儿高兴,死活缠着龙宇大人,让龙宇大人在宫主面前递个话。 “藏不住事情,还容易冲动的性格?”江洛云道。 “差不多吧!但是倒是有个夫人,长相貌美,很有些心眼。风漠对他夫人倒是百依百顺。”清羽说道,“反正你看风惜瑶的样子,就差不多知道她母亲是个什么性格了。”对于风漠的夫人,清羽的感官也是不怎么好的。 “那确实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动静呢。”江洛云倒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夜玄凌身边总有些不太平的事情。 “并非没有动静,只是不在明面上。”苍原突然说道。 江洛云突然对苍原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他是苍部族长新认回来的私生子,在苍部算得上除了族长的爱重之外毫无根基,又被当成不重要的人送进了玄云宫。据江洛云所知,通常十二部私心里都不会将继承者送入玄云宫,除非是打了夜玄凌的主意。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苍原竟然入了夜玄凌的眼,把他收进了浮云殿,还送去龙卫处历练。 江洛云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去问问夜玄凌。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眼下的事情。 “苍原,你是听说了些什么事情吗?”清羽先开口问道。 “也不是听说……”苍原有些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江洛云说道,“不该听的他们不会听的……对吗?” 江洛云回过头去,望向空荡荡的身后。 后面传来了一名龙卫的声音道:“洛云公子放心!” 清羽简直要羡慕死了:“宫主竟然把龙卫派来给你当护卫。不是说宫主不喜欢故人吗?怎么对你这个师弟这么好!” 江洛云想了想道:“可能是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的缘故吧。”多年以前,夜玄凌还是人人敬爱的大师兄,温和善良,身边有无数的追随者,却也只让他一个人陪在身边。他们都说江洛云是夜玄凌的跟屁虫,走哪跟哪,但现在回想起来,何尝不是夜玄凌只愿意让江洛云一个人跟着他。 清羽嫉妒得牙痒痒:“我要是早出生一百年……” “那你也只是个魔族,而当时宫主还是人族。”苍原叹着气打断了清羽,“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听了?” “快说。”江洛云倒是比较着急的。 “托了你的福,”苍原看了一眼江洛云说道,“你们出远门前,花裳曾给过我一块出入宫的令牌,方便我来探望清羽。” 玄云宫的规矩,就是入宫当了侍从侍女,就要与原部族隔绝关系几年,专心为宫主服务。按理说是不可以轻易出宫的,但是苍原有了出入宫的特权,就方便许多。 清羽被风惜瑶陷害,而风惜瑶又被宫主捏碎了魂魄。羽部和风部,算是结了愁了。羽部与风部地界临近,原本已经做好了同风部起冲突的准备。没想到,风部却异常低调,据风漠自己说,是因为风惜瑶给风部丢了脸,宫主责罚是应该的。但是大部分人对风部还是存了疑心,所以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会注意。风部此次倒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但是苍原那天来找清羽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名不经传的风部底下的小魔头。苍原在被苍部族长认回来之前,只是一个乡野里有娘没爹的少年,难免要遭受些欺负,因此也认识一些平日里的称王称霸的小魔头,因为一些打打杀杀的旧怨,苍原是认识这个人的,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小六,是风部的人。 小六一直都是在毕竟偏远的小村庄里称王称霸,苍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好奇的跟了过去。然后一路跟到了羽部不远处,一个农庄,他看见小六拿了风部的信物进了农庄。 “一个风部的人在我羽部鬼鬼祟祟的是想做什么?”清羽有些不悦地问。 “守卫好像挺严的,我没跟进去,还不清楚。”苍原道,“但是应该和风部有些关系。” “不行,我得告诉我爹和我大哥去。”清羽跳起来就要出去找人。 “你等等啊,无凭无据的。”苍原忙拦他。 “我羽部的地盘,要什么证据,抓了人在说。”清羽兴冲冲地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要是风部在我羽部搞出了什么事,陷害羽部怎么办?” “我今天不就是特地来说了吗?”苍原无奈地道。还当着江洛云的面说的,要是真有什么事,还有个宫主面前说的上话的,兴许还能帮他们拦一拦。 “你爹和你哥今天不在啊。”江洛云说,“他们被我师兄叫去玄云宫里了。”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还遇上了。 “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去看看了。”清羽道。 “这……”苍原倒是有些犹豫,他做事稳妥惯了,没有完全的准备通常不会随意行事。 “洛云,你去不去?”清羽问。 “去!”江洛云站起身来跟上,“我叫上龙卫一起。” 两人兴致匆匆地就往外走,苍原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虽然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两人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袖手旁观了,后果可不堪设想。况且清羽和江洛云性格都有些冲动,他也不放心。 第92章 审问崇元 诛魔殿。 崇元的一缕神念站在大殿中央,站在他右手边的, 是他多年未见的大弟子鸿渊, 当年分别之时, 鸿渊还是个倔强又性情偏激的魔族少年, 如今却已能不动声色的站在自己跟前,不再能轻易地从他脸上看出他此刻的情绪来。鸿渊腰间的佩剑他是认得的,是被他藏起来的惊鸿剑, 没想到兜兜转转, 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只不知是何时拿到的。自己的这缕神念被困了太久, 无法同外界交流, 更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鸿渊这虐徒一整夜都不肯好好说话, 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告诉了他,他在此界的其他神念为了保护一个少年, 已经溃散了。 崇元不免心生好奇,究竟是哪个少年,能让自己不顾大局出手相救, 或者说,这少年对自己想做的事至关重要, 不能有事。然而此刻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崇元的不远处,一张铺着皮垫的软座处, 一坐一站着两名男子。站着的那个披散着黑色的长发, 眼睛是魔族特有的血红眸, 正盯着他看,不带好意,饶是崇元这样已经得了仙身的,见到他,都能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就算是自己真身在此,恐怕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这个人。这让崇元对于曾经听闻过的这个魔界最强者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人的实力恐怕不止是在魔界最强,能散发出的威压,只怕已经直逼玄仙境界。 是的,仙界之上,另有重新划分的修真境界:天仙、真仙、玄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 崇元自身在仙界尚处于真仙之境,而面前这个魔界老祖的实力更是不可小觑。崇元对这位魔祖的印象,大体是这魔渡劫失败,后一直隐居魔界,在夜玄凌建玄云宫后,跑到跑去玄云宫养老、令三界闻风丧胆,不敢轻易对玄云宫动手。崇元觉得,此人只怕不是渡劫失败那么简单。 在看他身旁还能镇定自若坐着的,看起来有些魂气不足的那一位,崇元猜测,约莫就是传言中那个被他藏起来,令他爱若痴狂的伴侣了。 只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人同自家虐徒是个什么关系。这虐徒用个莫名其妙的符把自己的这缕神魂困了一晚,又不肯好好说话,变着法儿话家常,依旧死性不改,这会儿又突然把自己带到了这里来。 “原来崇元真人就是小渊在人界的师父,我怎么没想到呢。”坐着的那名男子浅淡地笑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薄情,说起话来,倒是语带温柔,“离卿身体有些不适,恕不能起身相迎,快请坐吧!” 崇元微微蹙着眉,略踟蹰了一下。 “让你坐你就坐。”一旁的离魄哼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椅子的把手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莫不是修得仙身,就不把我魔族放在眼里了?” 鸿渊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离卿已经先警告地扫过去了一眼。 “他都快把我们小渊拐跑了,还不准我说两句。”离卿不满地道。 “魔祖言过其实了。”崇元始终端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并不介意离魄傲慢的态度,“我与鸿渊却有一段师徒之缘,但也早已缘尽,我崇明宗不收魔界弟子也是三界皆知之事。至于对魔界的不尊重,魔祖也是言过其实了。” “哎哟!完了。”离魄拍着椅背,和离卿投诉道,“是不是因为我平时太不正经了,所以小渊才会喜欢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家伙?” “闭嘴吧,父亲!”鸿渊觉得自己带崇元的一缕神念来此,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 父亲? 崇元扫了一眼旁边的虐徒,想着自己是不是魂体太弱了,以至于幻听了。当年是哪个少年,告诉自己说他父母双亡,是个没人疼的孤儿?所以他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亏的自己信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怀着某种愧疚的心理,觉得自己是不是欺负了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 “来,师尊,你坐。”鸿渊忙顺手挪过一把椅子来,按着崇元,让崇元坐下,对崇元介绍道,“这是我父亲离魄,这是我爹离卿,我很早就想介绍给你认识的,哪知道,你一直要赶我出师门。”说着,还露出了个委屈的表情来。 他们之间究竟如何,这别有居心的混账自己不清楚吗?如今却要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 崇元心下叹息,却也不说穿。 “小儿鲁莽,给真人添麻烦了。”离卿对崇元倒是颇有好感,他太清楚鸿渊的个性了,如果不是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多年来都牵念不忘,甚至放着仓库里那么多灵器宝剑不要,偏偏要寻一把惊鸿剑,连离魄的功法也不学了,死活用着崇明宗的剑法。再说崇元本人,一心追寻大道,也是对了离卿的脾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崇元与鸿渊情未至深处,而崇元本人又果断,不像他与离魄,离魄更像是他在大道上的一个不能逃避的劫难,若要成大道,只有杀死离魄一个途径,或许很多年前他有这个决心,但到了如今,早已断了这个念头了。 “无妨。”崇元道,“今日也算是多亏了鸿渊,才救了我这一缕神念,他日有缘必当偿还。”崇元此话是对鸿渊说的。 然而面对崇元这样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鸿渊并不觉得开心。他笑着道:“我们谁跟谁啊,自是不必还的。” 崇元抿了抿唇,一句“虐徒”只能先咽下了,毕竟当着鸿渊家长的面,自己也没有管教之责,于是又道:“只不知,今日令本座来此,是有何事?”崇元并不认为鸿渊只是单纯的救了自己,要不早该放自己离开了,为何还要抓着自己不放。 “我只是想请父亲看看,师尊的这丝神念,损伤的严重不。”鸿渊说着,望向离魄。 离魄哼了一声:“哟,这会儿想起我是你父亲了?也不算是太重的损伤,差不多也就再有个个把月就消散了。毕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神念,若是回归本体,倒能把这缕神念的所见所闻告知本体,若是不能回归……” 鸿渊紧张地盯着离魄。 离魄邪邪地一笑:“那对本体也没什么大影响,只不过没有了这段时间的记忆而已。据我所知,天界之门只在前阵子魔君历劫的时候开启过,之后什么时候会开启,谁都不得而知。这样子说起来,只怕是要在此界消散了的。毕竟此界在两三个之内飞升之人,大概除了本君就没人了,不过本君是绝不可能去天界的。” 传闻天界去了就无法再回来,就是崇元自己,也对此十分相信。就算是他,也只能借着某些因缘,潜入一缕神念,再将神念分散开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鸿渊抓着崇元的肩,问离魄。 “没出息!你留这缕神念做什么?”离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鸿渊,“大可自己飞升仙界,去与你的情人双宿双飞。” “荒谬!”崇元顿觉荒唐,鸿渊那点不成熟的念头,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吗? “父亲,你就别说了。”鸿渊叹息着,有些哀怨地看了崇元一眼,“我师尊根本就不答应。” “是不该答应。”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有离魄早就知道夜玄凌要来,依旧斜靠着椅子,把玩着离卿的一小撮头发,眼神也不抬一下。 崇元的这缕神念倒是有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徒弟了。属于本体的记忆,只在有一次崇明宗门人与人界各门派之人围攻夜玄凌之时,远远见过一回,当时夜玄凌眼里唯有戾气,独自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晕倒在路边。他心中不忍,最后将他送至了魔界与人界的结界边缘。成仙后看到天书的崇元,有无数次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给的这条出路,成了夜玄凌最后嗜杀成魔的推手。 如今再见夜玄凌,倒是沉着稳重,依旧是那张曾经风靡了大半人界的容貌,加上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的黑如子夜,只怕纵有无数人倾慕,也只敢远观。 崇元见到夜玄凌还是高兴的,他被花容封锁在神识里,每天能见到的也只有花容,据他所知,这一阵子夜玄凌等人一起离开了玄云宫,前往天鼎。依照天书所载,此去鸿渊死在回来的路上,而夜玄凌癫狂归来,遇玄云宫叛乱,一夜屠尽十二部。 然而崇元的这缕神念却是被鸿渊放出来的,而此刻夜玄凌看起来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并未见癫狂的迹象。 “你少看他两眼,这小子的容貌好看得令人妒忌。”离魄伸手捂住离卿的眼睛。 鸿渊也手痒痒的想捂住崇元的眼睛,然而崇元只怕会发火。 “师尊。”夜玄凌走得近了,朝崇元点了点头。鸿渊之前同江洛云说的是对的,夜玄凌对崇元并无仇恨,毕竟崇元只不过在最后选择了顾全大局,没有护着自己而言。夜玄凌不会觉得师父保护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连亲生父母都可以随便的将自己抛弃掉。不过,崇元的另一缕神念,对他家洛云倒是不错的。 “魔君。”崇元朝夜玄凌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昔日严谨有礼的崇明宗大弟子,如今已是肆意妄为、飞扬洒脱的一方魔君了。若是依照原本的轨迹,这人应该是以崇明宗宗主的身份,一统三界的。 “江小白兔呢?怎么没来见师尊?不会是被你……”鸿渊一脸八卦地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夜玄凌。 夜玄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两个字:“羽部。” “我倒是他突然翻脸无情,连师尊都不来见了。原来是去找羽部的小少爷了。”鸿渊说道,“你该不会还没告诉他,师尊的这缕魂魄已经出来了吧?” 鸿渊无意中说中了事实。江洛云只以为鸿渊要审问花容,毕竟连崇元自己都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那缕神念出现了什么情况,所以也没想过,鸿渊会这么容易地救出了崇元的这缕神念,因而先跑去羽部了。 夜玄凌也的确没有告诉江洛云实情。毕竟他还没弄清楚,江洛云与崇元之间有什么协定,此刻刚好趁着江洛云出去了,崇元的这缕神念又因为被困在花容识海之中,还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说不定还能套出些话来。 崇元显然并不知道鸿渊所说的“江小白兔”是何人,更不知道江洛云的师尊指的是自己,他以为是离魄或离卿收的徒弟,又刚巧是夜玄凌的人。 夜玄凌径自在一旁落座,问崇元道:“听闻师尊三十几年前便已飞升仙界,不知此刻为何会有一缕神念在我玄云宫?” 崇元明悟:这些人只怕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自己有一缕神念在花容身上,这是准备来审问自己的。只不知得知的途径会不会是自己其他的神念。 若是夜玄凌知道自己企图掌控他的人生,只怕把自己所有的神念都杀了也是轻的。 “巧合。”崇元回道,“我于仙界窥见玄奥之处,不知不觉中,便分出了一缕神念回归本源,回到此界。又因缘际会,被困在了花容的识海之中。本体身处仙界,本不能随意回归此界,所以神念一旦离开宿主就极容易溃散,只得停留在宿主身上,以寻得回归本体的机会。” 这样说,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崇元的神念还会一直同江洛云在一起。但这并不能解除夜玄凌心中的疑惑。 “师尊因缘来到此界的,只有在花容识海中的那一念吗?”夜玄凌又问。 崇元回道:“被困在花容识海中的,只有我这一念。至于是不是会有其他神念来到此界,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被困在花容识海中太久了,无法和本体甚至自己的其他神念取得连接。” 看来,崇元对自己等人还是有所防备的,并不打算多说。 “之前有位师兄来魔界寻我。”夜玄凌突然讲起了故事来,“崇明宗门人,当年我也算是多有接触。于是就让他入了玄云宫。后来某一日,却跑来与我说,说我造了太多杀孽,要糟报应的。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夜玄凌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唇角微扬,却透着不屑:“你猜他后来如何了?” 崇元不语。 “后来我将他丢到了野外,喂了野兽。”夜玄凌轻描淡写地说道,“后来,又来个不错的魔界弟子,张得十分好看,甚至同我曾经喜欢的人有几分相似。我那阵子心情不错,便宠了些,宠得任性而无法无天了。本想着,这样也好,魔界不过多一个有趣的废物。哪成想,这废物突然有一日,来到了我的面前,也来规劝我向善。于是,我将他丢到了山后的寒潭里。往后好几个月,还能听见他从深渊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在拼命的挣扎。后来,倒是不曾在听到了。” 夜玄凌的手没那么干净,也并非江洛云所想的那么无辜。只不过是有些往事,不能也不想往江洛云面前摆,他只愿自己在那个少年的心里,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你——”崇元十分不认同地看着夜玄凌,他微皱着眉,却也知道自己无权管教这个徒弟。毕竟隔了一层,师徒二人在当年也不曾亲近过,自己对待他,只是普通的传授所学,并未有太多交集。然而却也明白,这些突然起来的劝人向善的人,未尝与自己无关。后面那个少年的事情自己没有听过,但前面那个崇明宗门人他却是知道的,当时自己的那缕神念,确实就在一个崇明宗弟子的神识之中,看着那少年最后死于非命。后来,才到了花容的识海中,在花容特殊的识海幻境中,自己只能让她得知了某些信息,且不能虚造。于是崇元的这丝神念告诉花容的是,夜玄凌总有一天会一统三界。这是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并不算说谎,也正因如此,花容一心一意想要成为夜玄凌身边的女人。 自己挂着大意的名号,一心想要拯救此界,害了这些本是善念的灵魂不说,说不定还取到了反面的效果,令夜玄凌更加痛恨这个世界。 “师尊自然是看不惯玄凌的做法的。”夜玄凌轻笑着道,“可是魔界就是如此,在强者面前,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利,特别是说一些本座不爱听的话。花容倒是没劝过本座向善,不过或许是他没机会与人合作,你说是也不是,师尊?” 鸿渊有些看不下去夜玄凌这样咄咄逼人,但是此刻也是沉默着不多说。 倒是离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这看着一本正经的崇元真人,说不定是第一个被自己的徒弟逼疯的师父,三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鸿渊一副护着崇元的样子,说起来,只怕才是坑师父的一把能手。 “我做事,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此事难说出口。”崇元的这缕神念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他们,想必迟早也会受到因果的惩罚。”非此界之魂,若是死了,倒是可以回归原界,入轮回,只不知道在此界的经历,会不会在他们的灵魂上打上伤害的烙印。 “师尊何出此言,徒儿并没有逼问师尊的意思。”夜玄凌看着崇元淡笑道,“师尊虽未赶本座出师门,但崇明宗容不得入魔的弟子这也算是门规。只不过,本座倒是没想到,师尊会如此挂念本座的善念与恶念,甚至不惜亲身前来。”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崇元闭口不言,倒是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机不可泄露。 就像崇元自己所说,他所做之事事无不可对人言,即便是恶事,他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开口就能开口的,若是夜玄凌能自己猜透,那天地也只当他是悟了,不会责备苍生。 “没想到师尊那么关心师弟。”鸿渊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怎么对我就没那么有心呢?”若几次神念都来到了玄云宫,为何这么巧妙地每次都避开了自己。若不是江小白兔露了馅,自己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被两个“前”徒弟同时审问的崇元,觉得自己果然是最失败的师父。 花裳从门外进了来,朝着几人盈盈一拜:“拜见主上,见过两位魔祖、离殇殿主。启禀主上,十二部的族长已在殿外候着了,是否令他们进来?” “进来吧。”夜玄凌对着花裳点了点头,又转过去对离卿道,“借大殿一用,解决一点玄云宫的家务事。” “宫主请便。”离卿对夜玄凌点了点头。 夜玄凌轻轻地踏步,走上了诛魔殿的主位之处,缓缓坐下。 离魄对此倒是不介意的,毕竟进了玄云宫之后,就算是认了夜玄凌这个玄云宫的主人。 只不过—— “你是不是忘了我这是什么地方?说让人进来就进来,不怕我将那些个魔头都杀了吗?”离魄冷笑着提醒道。 诛魔殿……诛杀众魔之所……离魄对此可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 第93章 惩戒 夜玄凌是不是忘记了这是诛魔殿, 众人不得而知。 不过前来的十二部的族长, 倒是没有人忘记这一点。花裳邀请十二部的族长踏入诛魔殿之时, 众人可谓是战战兢兢。 十二部原本就慑于这少年宫主的威压, 惧怕他的铁腕手段,请愿臣服, 不敢造次, 如今更是听说夜玄凌已进渡劫期,至于渡劫失败的说法, 尚且无关紧要,龙卫们说了宫主是主动放弃飞升的, 那即便是假的, 他们对外对内也必须说是真的。但这诛魔殿中, 还藏着一个比夜玄凌更可怕的存在, 夜玄凌虽然威严在上,但起码也不会闲着没事杀魔玩,但是离魄魔祖就不一样了,他在玄云宫里建着诛魔殿, 心情不好的时候, 是真的会找个魔来杀着玩的,而且不论等级高低。 更重要的是,十二部的族长搞不清楚,为什么宫主会突然选择在诛魔殿召见众人, 他们并不知道夜玄凌只是顺便, 他们会猜测, 是什么惹宫主动了雷霆之怒,会不会因此拿他们的魔头送给诛魔殿主当球踢。 怀着忐忑的心情,十二部的族长鱼贯而入,在花裳的示意下,向在场的几人行了礼,这才一左一右,分成两列站在下首,低着头看地板,不敢轻易抬头直视宫主的威颜。 夜玄凌手撑在扶手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十二个人,离魄离卿坐在他的右手边,崇元鸿渊坐在他的左手边。 过了许久,夜玄凌才轻轻地说道:“我听说你们十二部中,有几个对本座不满……” 十二部的人“嘭”一声跪了下去,口称:“属下不敢。” “……想要造反。”夜玄凌接着说道,“本座很早之前就说过了,若是有些本事,能逃过本座的眼睛,本座也就认了。若是蠢到被本座发现了,那本座是不能留人的。” 夜玄凌的语气缓慢,甚至听不出一丝的怒气,甚至有种在谈论今天天气的感觉。 然而下方的人听到了,却心中忐忑不已。 白部的族长忙着走了出来,又跪下了:“白部招待不周,惹了宫主不悦,愿受责罚。”此前夜玄凌在白海汀州遇上了陷阱,始作俑者与族中长老的孙女翠柳有关,后来宫主虽然没有降罪,但那翠柳也无缘无故死了,白部族长自然害怕夜玄凌会不会在时候追究白部的责任。毕竟夜玄凌大部分时候都还依着规矩行事,但偶尔也会不可理喻地随心情做事,赏罚随意。 “苍部矿山却有部分隐瞒未报,却是因为开采出了些事故。”苍部的族长也忙着出来跪下,“部族正准备近期向宫中汇报此事。” “虫部……” 夜玄凌一抬手,阻止了众人接着自我认罪。 “此类事情,随后自己向龙宇那边汇报,本座没有那么多闲心听你们说些琐碎之事。”夜玄凌冷淡地将视线转向了风漠,“倒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点名的风漠打了个冷颤,深深下拜:“属下同风部对宫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宫主明鉴。” “噗……”花裳先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夜玄凌扫了一眼过去。 花裳忙道:“属下失礼了,只是想到不想谋反的急着认罪,倒是想动手的那一个说他忠心耿耿,不免好笑。” “莫要笑话属下了,属下却无二心。”风漠一脸无奈地说道,那副被冤枉了不知如何辩解的表情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也许,要来点手段才肯说实话呢。”一旁无聊的离魄突然阴测测地说道。 不止是风漠,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甚至包括在一旁站着的几名龙卫。 “魔祖饶命。”风漠连忙朝离魄拜了一拜。魔界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在十二部的心里,离魄的地位只高不低,“风漠确实不知何来的指控。倒是羽部,我倒是听说羽部的族长,对宫主有些不太好的看法。我听说,最近羽部的地盘上也有些不太平。” “你听说?何来的听说?”羽部的族长,也就是清羽的父亲晏羽冷笑道,“我羽部是最早跟随宫主的,从来唯宫主之命誓从,只怕是你风部有些看法吧。” “安静。”龙宇手中的长枪在地上重重一锤。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倒是在诛魔殿威严了一把的龙宇忍不住看了眼离魄,发现离魄正是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决定事后要去找主上求个平安……实在不行,就去找洛云公子,毕竟自己是在为主上办事,要是因此被离魄惦念上了……一想就浑身发毛。 江洛云不在的时候,夜玄凌一向不喜欢同这些愚蠢的魔族多说话,就朝花裳招了招手。 花裳领命站了出来,面对着十二部的族长说道:“宫主不在这几个月,十二部中有些人与人界勾结,企图造反。我们在其中发现了风部的颂风筒……”说着,看向了风漠。 风漠忙道:“虽说颂风筒是我部所有,且历来是世袭族长之中使用,但是颂风筒在风部已有数千年历史,偶尔丢失几个,也并不是什么奇特之事吧?” “啪、啪、啪”清脆的响声在大殿之中回响。 确是花裳为风漠鼓了掌,花裳笑着道:“风族长近来进步极大,今日更是思维敏捷。”这一提醒,众人也都狐疑地看向风漠。风漠莽莽撞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平时里最爱做的事情是顶撞,今日倒好像准备了腹稿一般,条理清晰,且收敛了脾气。 “哎!”风漠自己叹着气道,“先前鲁莽,教子无方,忍得宫主不高兴,我近来一直将自己关在家中反思。倒不曾想,是自己性情变化,惹来了怀疑。”言下之意,说的是自己的一片赤胆忠心,反倒遭了主上的怀疑。 “若无证据,今日也不会招十二部前来。”花裳笑道,“你说是吧,狼牙族长?” 被点名的,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仿佛将自己隐身在众人之中的一名看起来魁梧却有些阴沉的青年跪了出来。狼族在十二部中属于最低的,狼族之人身上藏有荒兽的血统,从某方面而言,也属于妖族。所以在魔界,狼族之人一向没有很高的地位。狼族的族长狼牙也一向低调,在众聚会中,都尽量保持沉默。 “宫主明鉴。”狼牙只说了四个字。 “几日前,花衣那边刚传来的消息。狼族与妖界那边有联系……妖界那边的妖狼族,应该是你狼族的血亲吧?”花裳问道。 “不知你是何意。”狼牙回道。 “狼族近两年来,从妖界的妖狼族中,运来了大量的天雷弹,用来做什么的?”花裳问。 “没有大量,只有少部分,用于矿山开采。”狼牙镇定自若地答道,“狼族境内有魔石矿,此前已告知宫中,宫主并未禁止我们从别处运载工具。魔石矿有阵法,唯有天雷弹能炸开。” “巧的是,玄云宫内也有阵法。进来风漠族长,似乎也对天雷弹十分感兴趣。”花裳意有所指地看向风漠。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风漠若有所悟地道,“哎,我之前听说有这个东西就想弄两个来玩玩。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谁会对可以炸开阵法,只存在于妖界的天雷弹不感兴趣。” 然而花裳说的感兴趣,绝不止是感兴趣那么简单。在场的其他并未被点名的人,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表明自己的确对天雷弹有兴趣,这会儿都心惊肉跳地等着花裳往下说。 “感兴趣到运了大批天雷弹,偷偷在浮云殿四周布下吗?”花裳道。 宫主摆明了不放心花容,花裳自然不会毫无顾忌地在花容当了几个月主事之后,就把浮云殿的安危都交与花容。在回来之后,花裳与龙卫一起,迅速巡查了整个浮云殿,结果竟然发现了无数被埋藏起来的天雷弹。 花裳不认为花容准备杀害主上,就算天雷弹能够毁掉玄云宫的阵法,也不足以伤害夜玄凌。她猜不透花容究竟想做什么,但有蛛丝马迹表明,这些天雷弹里有风部和狼族的手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狼牙沉闷地道。 “花裳姑娘,你不能这么无凭无据地冤枉两个部族。”风漠说道。 然而他们还没找到证据去证明这一点,花裳倒是明白主上的意思,直接杀了,杀鸡儆猴即可,不需要同这些人讲什么证据。花裳倒是有些犹豫的,毕竟真的杀了,要杀多少?涉及整整两个部族的人,若是这么轻易,只怕不足以服人心。主上态度笃定,显然是有足够的证据,却又懒得说,闹得她十分不好办。毕竟自己办事不利,没找到足以指控两部的实证,却要去找主上讨,主上说不定并不想理会。不,不是说不定,是肯定。 就在这时,龙宇从窗边过来,有些犹豫地看着夜玄凌,随即还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 “主上。”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打断主上训话,会不会惹主上不高兴,但是不说,只怕一会儿主上发怒就糟糕了,龙宇也只能赌一把了,他小声地对夜玄凌说,“洛云公子同羽部、苍部的两位小公子去了羽部郊外,据龙卫来报,可能是找到了天雷弹的所在地。” 夜玄凌眼神露出危险的气息。 龙宇忙道:“龙卫们一直一路跟随保护洛云公子。” 就算是龙卫,也没办法让夜玄凌放心。 正当夜玄凌想要放出神念,去到江洛云身边之时,远远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江洛云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玄云宫了……也不能说毫发无损,起码外袍又破了,怀里还抱着只小动物,肩上蹲着显然刚打斗完,身上毛发凌乱的小火狸猫烈焰,身后还跟着负了伤的清羽和苍原,对比起来,江洛云反倒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夜玄凌于是挥了挥手,令龙宇退到了一边。 “你同本座要证据?”夜玄凌轻轻地笑了一声。 适才还在同花裳耍嘴皮子的风漠抖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地道:“宫……宫主,属下确实不曾……” “那便给你证据。”夜玄凌说道。 “哥,哥,我在那边发现了……” 江洛云怀里抱着什么,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诛魔殿,随后发现,诛魔殿大殿之内,跪着十几个人,其中就有在苏瑞记忆里见过的羽部族长。上首坐着几个大人物,江洛云一抬头就对上了夜玄凌戏谑的眼神。 瞬间缩了缩脖子,准备退出去:“哎呀!打扰你们开会了,对不起啊哥,我先出……” 话音未落,就听见跪在地上的一个看起来有些阴沉的青年,突然朝自己这边喊出了声:“小柒!说着,便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江洛云吓了一跳,随即被一双大手揽住,瞬间被夜玄凌抱在了怀里,坐在了主位上。 待江洛云坐定,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说道:“来了就先在这坐着。” 狼牙发现刚才自己要扑过去抢东西的少年,此刻正被夜玄凌搂在怀里,瞬间就想到了玄云宫里的传言,立即跪了下去:“属下鲁莽,只不知……” 江洛云这才发现,这人一直盯着的是自己怀里的小动物。 “你叫他小柒?你是狼族的人?”江洛云好奇地看着狼牙,适才苍原已经告诉过自己了,说这是一个狼族人,狼族人十二岁之前,都是以狼的形象出现的。而这个叫小柒的狼族人,有一双异色的眼睛,左眼琥珀色,右眼蓝色,据说在狼族里是智者的象征。智者每一代只有一个,一名智者老去,才会有下一名智者出声。在狼族里,智者就是是希望,地位甚至高过于族长,而这个小孩,显然是狼族未来的智者。 此刻见狼牙点了点头,江洛云笑着道,“你放心,他没事的,只是在仓库里被锁了很久,又一直死撑着不睡,我们离开仓库的时候,他就睡着了。” “被锁在仓库里?”狼牙闻言,转过身去对着风漠怒吼,“你不是说过,你会照顾好小柒的吗?” “别……别胡说。”风漠显然也慌了。 江洛云闹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是想告诉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夜玄凌说道。 “你怎么知道……”江洛云惊奇地看着夜玄凌,然后说道,“我们在羽部郊外,发现了一个装满了天雷弹的仓库。” 众人将视线转向了羽部族长,羽部族长顿时慌得不行。 “清羽和我一起找到的,不是羽部建的。”江洛云肯定的说,在夜玄凌示意可以说之后,江洛云才接着道,“这个仓库的管理者是风部的人,他手上只有一枚羽部的令牌,但是我们有人认得他,他是风部的人。这次也是风部为了找一个生面孔,冒充羽部之人,才被找上的。所以很容易就招了。现在被苍原绑起来了,苍原说,他和清羽要避嫌,就交给龙卫看管了,一会儿会和天雷弹一起送来。” “的确是我从妖界买来的天雷弹。”狼牙跪下,对夜玄凌坦白,“天雷弹也的确是用来开采魔矿的,我族一直用的很小心,也向花容使者汇报过情况,也希望消息不要外传,毕竟天雷弹若用在其他地方,恐会造成伤亡。风漠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天雷弹的下落,且绑架了我族未来的智者作为要挟。智者是我狼族的生存之本,绝不能出事,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蛮下此事。宫主若要责罚,狼牙绝无怨言。” “你要认罪自己认就好了,我……我要走了……”风漠慌慌张张地想跑。 却被龙卫一把拿下了。夜玄凌招了招手,风漠被硬拖着带了下去,只留下狼牙跪在原地,身旁是战战兢兢的其他十部的族长。 “我倒要问问狼牙族长,是智者重要,还是主上的安危重要?”花裳不悦地说道。 可是宫主不可能被几颗天雷弹所伤的。 狼牙默默地在心里念叨,却不敢说出口。心中不免万念俱灰,他为了族中智者不假,但若因此开罪于夜玄凌,只怕对于狼族而言,也算是灭顶之灾了。但是若再有一次选择,他也不忍将小柒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就是小柒口中的狼牙哥哥?”坦然地坐在夜玄凌怀里的江洛云突然一脸好奇地看向狼牙。 狼牙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正是。” “小柒说你可厉害了,什么都会。”江洛云笑着从夜玄凌怀里跳下来,将怀里的小狼崽递向狼牙。 狼牙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柒,确定了小狼崽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多谢……洛云公子救了小柒,我狼族一定会给予厚报。” “别客气,只是有缘碰巧。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呢。”江洛云感慨地说道。 夜玄凌已经看清了江洛云的小心思,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算如此,狼族也的确背叛了本座。” 狼牙深深下拜,不敢多言,心中忐忑。若是责罚自己一人,自己便认了,但若是自己的族人……哎! “哥说的对。”江洛云笑眯眯的点头。 夜玄凌侧目,望向江洛云。 “但是如果是我被绑架了,有人要哥拿玄云宫去换,我觉得……哥一定舍得的。”江洛云一脸肯定地看着夜玄凌。 “噗……哈哈哈……”离魄大笑了起来,“我以为只是个有个性的小娃娃而已,没想到,还这么有趣……哈哈哈……要是有人敢绑架我家卿卿,别说玄云宫了,拿十二部的人头去换都行。” 跪在下方的族长们都忍不住想默默自己的脖子,确认自己的人头还在。 “这不一样。”夜玄凌叹息着说。 “嗯,是不一样。”江洛云点点头说,“可是时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毫无缘由,能让人失去理智。我刚救了小柒,答应他,送他去找他哥哥。若是他一醒来,发现自己的哥哥被我的爱人杀了,那我就食言了呀。” “我的爱人”四个字显然让夜玄凌心情不错。 于是开了金口:“狼族进我玄云十二部,便与另外十一部地位齐平,这么些年来我不说,你们却都当自己只是其余十一部附属的小部族,这是狼族自己的问题。念及狼族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此次虽有过错,但也未酿成大祸,既然洛洛替你们求了情,就罚你们三十年内所得矿产上交六成,狼族族长狼牙,除去族长之位,给狼族未来智者狼柒做护卫。另外,狼柒每年来玄云宫一次,陪洛洛聊聊天。” 若是真心守护,那也不算什么惩罚。若只是借口,狼牙也将因此付出的代价。 狼牙忙跪下:“谢宫主大恩!谢洛云公子!狼族必当忠心守护,绝不二心。” “做得到再说吧。”夜玄凌冷哼了一声,对众人抬了抬手,“适才有未竟之事要报的,自己去同龙宇说。都下去吧,看着心烦。” 众人连忙道安,都退了下去。 江洛云这才有空转向一旁,对着坐在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崇元的一缕神魂,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掌门师尊!” 崇元的那缕神魂被吓了一跳。 第94章 猜测 崇元的这缕神念并不记得自己收过这么一个徒弟, 倒是从花容口中听说过一两次,说这个叫江洛云的少年是夜玄凌曾经的师弟,如今再玄云宫中虽没有正式的身份, 却被尊称一声“洛云公子”, 夜玄凌对此也是默认的,所以这个人在玄云宫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不管天书上记载的是夜玄凌原有的人生轨迹,还是被修改之后的,这个江洛云都不是重要的存在,至少崇元并未在夜玄凌的人生轨迹中见过此人。但是现在,他不仅出现在此处, 且与夜玄凌关系密切, 联想到现在所见, 鸿渊安全回到玄云宫,夜玄凌并无发狂迹象且看起来心态平和, 不又不联想到,这一切与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于是不免多看了这少年几眼。 而就在此刻,这名少年却十分惊喜地突然喊自己一声“掌门师尊”, 着实让崇元吓了一跳。 “喏, 你的小徒弟江洛云。”鸿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说着, 突然有响起什么, 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的那缕神念就是为了帮他挡剑而溃散的。” “看在你救了掌门师尊的神念的份上, 我不跟你吵架。”江洛云撇撇嘴, 而后对崇元的神念说道,“掌门师尊,我们上次聊到的关于那本书的事情,还有后半段没有说完,我有些疑惑还没想明白您与我去我那里,同我说说吧。” 书? 崇元的那缕神念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洛云一眼,而后道:“吾虽不记得与小友有师徒之缘,但若是小友于某本书中见解有疑惑之处,但问无妨。” “什么书?”鸿渊好奇地问。 “是师尊在天界偶然看到的一本书,师尊在将书中所学传授与我,不过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你都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江洛云笑眯眯地说。也不知道夜玄凌从崇元的这缕神念中套出了多少话来,不过以自己对崇元的了解,就算大师兄故意诈他,在他还没确定事情之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走吧,师尊。”江洛云说着去拉崇元这缕神念的衣角,然而这缕神念被花容围困且吞噬过,毕竟太弱了,江洛云根本碰触不到。他怔了一下,随即愧疚沮丧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师尊的另一缕神念也不会消散,若不是自己能力太弱,又因为另一缕神念正跟随着自己,所以并没有把花容身上的这缕神念的事情放在身上,以至于这缕神念如今变得如此虚弱。 “吾之际遇本该如此,与小友又有何关系?”崇元的这缕神念淡淡一笑,说道,“若吾愿保护小友,必是因为吾的那缕神念认定小友值得保护。”崇元的这缕神念看得出来,这是个品性纯良的孩子。 “师尊,你随我来。”江洛云领着崇元的这缕神念就要走,临走前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夜玄凌,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夜玄凌知道江洛云是在寻求自己的意见,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师尊现也无事,同洛云去浮云殿坐坐也好。”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但江洛云可能才是真的与崇元有些师徒缘分的人。 “魔君……”鸿渊望着一人和一缕神念离去的背影,有几分怨言的,毕竟他更想让崇元的神念随自己去离殇殿好好叙叙旧。 夜玄凌没理会他,转过身去对离魄、离卿点点头:“今日叨扰了。” 离卿还以礼貌的一顿首,离魄“切”了一声说道:“看在你是宫主的份上,此次不与你计较。” “离魄!”离卿瞪了离魄一眼。 “我趁着这小子现在法术还比我弱,先摆一下长辈的威仪怎么了?”离魄倒是不敢对离卿凶,只能嘟囔着,“以他这种进境速度,也就现在还能对老子客气一点。” 夜玄凌对离魄的性格也算是了解了,自然知道他是本性如此,这话能说,也是有几分亲近之意的。于是露出了一个浅笑:“如此,玄凌先告辞了。” “妖孽,不要对着我家卿卿笑。”离魄对夜玄凌的这副容貌可谓是十分不满的,不由分说地捂住了离卿的双眼,“快滚!快滚!” 鸿渊觉得自己这父亲真的是没眼看了。他摇摇头,跟着夜玄凌出了诛魔殿,往浮云殿走去。 “他们之间有秘密。”鸿渊对夜玄凌说道,“你确定我们不需要问清楚吗?” 夜玄凌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鸿渊顿时领悟到,浮云殿是夜玄凌的地盘,若是夜玄凌想知道江洛云同崇元的这缕神念聊了什么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怪只怪自己关心则乱。 鸿渊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移话题道:“明华近来查到了一些线索,果然与妖界那边有些关系,他已经先一步回了妖界。” 夜玄凌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若说三界之中有哪个地方最容易躲过夜玄凌的视线,也只有妖界了。毕竟对于妖界,夜玄凌也只对妖界公主姬灵玉感兴趣。 “我父亲应该已经同你说过了吧?以神魂炼丹是即便玄灵期以上境界也可以下手的。”鸿渊说道,“我一直有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有谁想拿魔君的神魂炼丹吧?可是为什么要先摧毁你的神魂呢?”镜阵世界,活下来的通常是恶念,通常十分偏执,总不至于有恶的灵魂炼的修罗丹功效更强? “不,离魄同我说的是以神魂炼器。”夜玄凌说道。 鸿渊已经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离谱了,没想到夜玄凌说的更离谱:“我从没听父亲提过。”修真之人都清楚,武器要有灵性,那必然是一件天级灵器,经过日积月累产生的器灵,但器灵难得,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他倒是没有听说过,以修真之人的神魂炼器之事。 “也许是因为你提醒了他,他联想到的。”夜玄凌说道,“一件武器,最好是本身有绝对的实力,在练就的时候,丧失七情六欲,忠于杀戮,且因魂魄并无自身想法,所以忠于宿主。” “你在开玩笑吗?”鸿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谁那么大胆子,敢对魔君下手?”鸿渊想不明白,当然也会联想到夜玄凌即将飞升之时,那把从天界劈下了的剑影。 “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呢?”夜玄凌看着他道。 “在魔君出宫之前?”鸿渊猜测着。 “不,在本座未出生之前。”夜玄凌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叹道。 “什么?”鸿渊感觉今天自己被吓得不轻。 “天鼎夜海家,可是世代有名的炼器世家,其中就有一位天才飞升了天界。”夜玄凌讽刺地道。所以有人拿走了关于某篇关于炼器及族谱纪录的卷轴,且认定了不会有人去找,连痕迹都没有抹去。若不是他小时候曾在藏书阁里躲过,且翻阅过那些书籍,那镜阵又是被封在夜海家的炼器鼎里,只怕自己还联想不到。 “怎么可能在那么早之前,就能知道几代之后会有一个你?”鸿渊不可置信地道,“而且又那么清楚的知道,你是合适的人选。”甚至找到了跨越天界与此界的界限,来寻夜玄凌的麻烦。 “本座也有此疑虑,但目前看来,若是一切都依照那人所想会如何?”夜玄凌说道,“本座自小被抛弃,寡绝亲缘,后入崇明宗习武,痛失所爱,糟同门残杀,叛出师门,遁入魔道,建玄云宫,登封绝顶享富贵荣华之后,却因魂魄不稳,在白海汀州被困幻境,于幻境之中重复往日所受之苦,神魂破碎,破幻境而出,在白海汀州大开杀戒。再至天鼎,镜阵之中,体内多重神魂相互残杀,最后留下最阴险恶毒之魂,出镜阵后,见身旁追随之人一一损命,回玄云宫中,又遭背叛。设想一下,本座屠戮了白海汀州,而你又死在天鼎,不仅十二部的人会造反,即便是你的两个父亲,都不可能轻饶了本座。”那便不是今日所见,春风化雨便可解决的情况了。夜玄凌接着说道:“在此之后,本座七情六欲已绝,只剩了一身杀戮,只怕本座被练成武器之时,三界的生灵大多都要用来祭剑。” 这样的猜测光是想想,就令人触目惊心。鸿渊咂舌,顿时失去了言语。 “但是这些还只是猜测,若不能知道更多的证据,本座不能这么轻易去了天界。”夜玄凌说道。他留在此界,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不能留江洛云一个人在此界,另一方面,自己也不能这样毫无准备的上去,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该要如何证实。”鸿渊虽然想说,是夜玄凌想太多了,但这样一桩桩想下来,真的就好像幕后有一个推手,牵着夜玄凌往前走。 “我也很好奇,洛云说的是天界的那本书……咦?”夜玄凌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鸿渊侧目。 适才还低沉冷笑着说话的夜玄凌,突然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洛云带着崇元的神念去了乔那。” 鸿渊闻言都不能不对江洛云机敏表示赞叹。若说这整个玄云宫,包括十二部的范围内,有哪里说话是夜玄凌的神识无法触碰到的,那还真的只有乔老头那里了。鸿渊当然也知道,乔老头是灵河化身的仙灵,若是愿意,自然能造出结界,隔绝所有的窥视。而据鸿渊所知,那个脾气不好还任性,对夜玄凌都毫不客气的乔老头,面对江洛云时,可不是一般的好说话,简直是当亲孙子疼了。 正当两人说着话,就见花裳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第95章 妖界传书 “主上。”花裳对夜玄凌盈盈一拜, 又朝鸿渊点了点头,才说道, “妖王有信。” 说着, 将手中的一块刻着“妖”字、闪着绿光的玉简朝夜玄凌双手奉上。 夜玄凌拿过玉简,手中捻了一道法诀, 玉简上的绿光更加鲜艳明亮,不一会儿, 绿光消散, 那块玉简变成了颜色暗淡的普通白玉。 “妖王?妖界与魔界一向没什么交情,怎么突然给魔君来信了?”鸿渊对此还是十分好奇的,要知道,妖界与魔界的确素来没什么交情, 但也谈不上仇恨。单论玄云宫的话, 早些时候, 在夜玄凌的喜恶影响之下,甚至对妖界是有些敌意的, 特别是妖界的公主。玄云宫众人私底下猜测, 可能是那妖界公主被夜玄凌的美色所惑,为追求夜玄凌做了些不怎么好的事, 惹恼了夜玄凌。 “姬灵玉大婚,妖王邀我前去观礼。”夜玄凌淡淡地说道, “想与我和谈。” 这其中颇有值得人深思之处, 妖王在邀请函上说的是, 当年夜玄凌对妖界可能有些误解, 以至于后来多方动作,对姬灵玉紧咬不放。如今夜玄凌的爱人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而妖族公主也有了所爱之人,即将举办婚礼,想借此良机邀夜玄凌前往妖界王宫观礼,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谁告诉妖王,自己追杀姬灵玉是为了所爱之人?这件事就连夜玄凌身边的鸿渊等人都不知道。而妖王摆明了不仅知道夜玄凌是因爱对姬灵玉生了恨意,还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如今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妖王邀魔君和谈?”关于妖界之事,夜玄凌一向讳莫如深。鸿渊只知道,因为夜玄凌的关系,堂堂妖界公主、曾经是下任妖王不二人选的姬灵玉,这些年过得并不算顺畅。 “另外,花花那边刚刚也递过来了一个消息。”花裳说道,“花花说,他在妖界不仅发现了殷泽云的踪迹,还见过夜海鸣一面。他本想将夜海鸣抓回,但是事情出了些意外。主上,是否遣花衣、花想从旁协助?” “不必。”夜玄凌将手中的那块妖王传信用的玉,随手丢给了花裳,“本座亲自去妖界一趟。” “敢问主上何时出发,奴婢先去做准备。”花裳忙接过玉简回道。 “此次,鸿渊与我同去即可。”夜玄凌说道。 花裳怔了一下,不自觉地说道:“那洛云公子……” “洛云留在宫中,你替本座照顾好他。”夜玄凌吩咐道。 “是!”花裳恭敬地道。 不让江小白兔去,江小白兔能同意吗?鸿渊对此深表怀疑。 夜玄凌沉默着,视线透过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望向了未知的地方。那里,江洛云正拉着崇元在桥下窃窃私语。 崇元的这缕神念与江洛云并不算熟识,听说这是自己的小徒弟,便有了几分好感,不过心中也有疑虑。毕竟修真之人拜师,并不是磕个头敬个茶就算完事了,双方之间必然会出现一个师徒契约。虽然并没有太大作用,但起码是可以感知得到的。显然,江洛云身上并没有。 崇元的这缕神念将自己的疑虑问了,江洛云也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之前的那缕神念曾说过,时机还不到,不过也的确已经传授了江洛云一些东西。江洛云为了取信于对自己还有些陌生的崇元的这缕神念,积极地演示了一遍崇元之前教他的剑法。 “这是老夫自创的剑法。”崇元的这缕神念沉吟着道。 “老夫”这个自称又重现了,江洛云吓了一跳,奇怪地想,适才在诛魔殿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自称。 江洛云不小心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 崇元的这缕神念顿了一下,才回答道:“那是因为诛魔殿里,有两名魔族老祖。”崇元的年纪,放在两名老祖面前,自称“老夫”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更甚者,他被赶出师门的大徒弟鸿渊的年纪,也不一定就真的比自己小。 “那为什么掌门师尊又总喜欢自称老夫呢?您其实又不老。”江洛云好奇地问。 “得天地之灵气,悟道参修,本是为了长生不死,参破天机。”崇元的这缕神念娓娓道来,“待到脱离生死,才顿觉毕生所求,不过也是想要有一个尽头,所以老也没什么不好,老了,就离尽头近了。” 江洛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算起来,崇元的想法也算独树一帜了。修真人想要的,应该是拥有超凡脱俗的容貌、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长生不死的灵魂,就像夜玄凌那样的。 “嗯!你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子,哈哈!”一旁的乔老头听了直拍大腿。 崇元的这缕神念从适才就觉得这名叫乔老头的白发老翁身上有些不平常的气息,又不好直白的问,只能朝乔老头拱手一礼。 “别客气,别客气,既然是洛洛的师父,那一定也不是什么坏人。”乔老头呵呵一笑道,“等我改天有空去上面,就去找你的本尊喝酒。” 崇元的这缕神念从中听出了一些不一般的信息,刚想要问,江洛云就凑了过来:“先别说这些,掌门师尊,我先将你不知道的事情说与你听,你帮我斟酌一下,有什么可以告诉我哥,哦,就是夜玄凌的。” 江洛云说着,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崇元的这缕神念。 崇元的这缕神念对江洛云所述之事十分惊讶,因为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轻易将真相全盘托出,除非他十分信任这个人。江洛云几乎已经做得到了他所期待的事,就好像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并不只是无用的,也有了意义。谁能知道,当他只有一缕神念来到此界,想要彻底改变夜玄凌的人生,看起来有多苍白无力,而碰上的这个少年,竟然恰好是解开这个局的钥匙。 “你说夜玄凌已经历过天劫了?”崇元的这缕神念问江洛云。 江洛云点点头,并向崇元的这缕神念讲述了天界之门开启之时,那道突然出现,劈向夜玄凌的剑影。 “我哥说,他可能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是最好能再问问掌门师尊。”江洛云说道,“但是天书之事……”毕竟还是过于伤人了,江洛云私心里并不想让夜玄凌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崇元的这缕神念叹息着道,“老夫的那缕神念与你,都以为将事情瞒得很好,却不想夜玄凌心中早有猜测,适才他已经探问过了,设计参与他的人生的人,不止是那个隐藏在天界之人,还有老夫。” 江洛云怔了一下,说道:“我哥他为难掌门师尊了吗?” “那倒不曾。”崇元这缕神念沉吟片刻,对江洛云道,“如此,老夫已知晓了大部分的事情,关于想加害夜玄凌之人的信息,依你和鸿渊所言,夜玄凌应该也有些眉目,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与夜玄凌商讨一番。” 崇元的这缕神念说着,便望向了浮云殿的方向。 江洛云忙道:“那天书……” “不管怎样,他也曾是老夫的徒弟。”崇元的这缕神念叹息着道。 那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 江洛云急得不行,却也只能跟着崇元的这缕神念,往浮云殿走。告别了乔老头,离开了桥之后,江洛云就算着急,也只能乖乖的闭上嘴,不敢多言。 夜玄凌正站在树下等他们,那漫天的树叶欢快落下,轻飘飘地,有一两片偷偷地落在了夜玄凌的衣摆上,就好像一副被丹青圣手小心翼翼勾勒出来的美景一般。 崇元的那缕神念朝夜玄凌点了点头,而后夜玄凌心领神会地领着他往里走。 两人走进了浮云殿的主殿之中,而江洛云,被夜玄凌一个眼神,留在了外面。 这让江洛云不由地有了挫败感,本来是自己有个小秘密,偷偷摸摸地瞒着夜玄凌,如今这个小秘密和夜玄凌一起合起来,准备瞒着自己了。 “这是怎么了,洛云公子?”花裳拿着盘点心走了过来。 江洛云站在浮云殿门外,哀怨地朝浮云殿主殿瞥了一眼,而后撇撇嘴,一副“你懂的”看着花裳。 花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将手中的茶点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示意江洛云来坐。 江洛云乖乖地过来坐下。 花裳这才说道:“主上怕洛云公子在外面等得无聊,特地命奴婢给洛云公子送了些茶点过来。这是在白海汀州采买的,前些日子事情乱,洛云公子还没能好好品尝呢。” “谢谢花裳姐姐。”江洛云感谢地道,“还有,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了,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花裳姐姐都是前辈。” “是!”花裳鞠了一礼,笑着道。 花裳就好像是特意来陪江洛云的一样,就坐在江洛云对面,同江洛云闲聊,说些玄云宫里,三殿七阁的趣事。都是些江洛云不知道的事情,惹得江洛云十分好奇。 “对了,花容主事呢?”江洛云突然想起来问。 他可没忘记,崇元的这缕神念是被花容关起来的。 “洛云公子说笑了,玄云宫中,哪里来的花容呀。”花裳淡笑着说。 “可是……”江洛云自己之前识海中也停留着崇元的一缕神念,自然知道,崇元说过,只有大善之人的魂魄才会被招来此处。他和崇元的那缕神念讨论过,对于大善之人的定义,可能并不是缘于这个魂魄本心是不是善良的,判定的标准可能是这个人曾为了许多人牺牲过自己,所以打上了大善之人的烙印。按崇元那缕神念的说法,江洛云是本性纯良,主动牺牲,从一定程度上阻止了人界的生灵涂炭,所以是大善之魂。但也有人,可能是被迫牺牲,被迫成为救世主,那么也许这样的灵魂虽也被打上了大善的标记,实际上充满了怨念。 江洛云很想知道花容属于哪一种,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锁住了崇元的神念。 然而花裳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道:“洛云公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在魔界,这个信仰尤为众人所推崇。你要敢于犯错,也要敢于承担后果。玄云宫现在没有花容这个人。” 这是心地纯良的一个人族少年,可能不见得遵守魔界的规矩,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主上自然知道如何保护他,只要他不要过于好奇。 江洛云果然不再好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哎呀,是个聪明人呢。 花裳再一次在心中默默地赞叹。 “还有,我哥好像说最近要再出门一趟,花裳姐姐知道我哥是要去哪吗?”江洛云换了个话题问。 这个是说还是不说? 花裳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可以偷偷地站到江洛云这边。于是说道:“主上近期可能会去一趟妖界。洛云公子大可放心,花衣和花想在妖界多年,此次花花也一并过去了……” 江洛云点点头,说道:“那很好呀!我还没见过花想呢,花衣姐姐也走的匆忙,没能聊上几句。” 那是因为主上见不得你和花衣聊得太开心。花裳默默地想着,她可没忘记花衣同自己偷偷说起江洛云的时候,分明是对这个有趣的少年有几分兴趣。倒是知道主上才是真正感兴趣的人时,藏起尾巴乖乖去了妖界。 “此次恐怕……”花裳犹豫着要告诉江洛云,主上并不准备让他一同前往妖界。 “此去妖界,你不能去。”夜玄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门外,从台阶上,微微俯视着江洛云,透着些许威仪。 “为什么?”江洛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皱着眉问。 夜玄凌说道:“妖界不比人界,此去危险重重,你乖乖留在玄云宫……” “我要去。”江洛云果断地说道,“既然是危险重重,我更不能不陪在你身边。” 花裳有些惊讶于江洛云竟然敢反驳主上,不过这种时候,还是悄悄地假装自己不存在比较好。 花裳将自己当成了一副不起眼的壁画,夜玄凌却不得不安抚难得有些怒了的江洛云。 “洛云,听话。”夜玄凌无奈地道。 江洛云闻言,沉默片刻,突然怒瞪了夜玄凌一眼,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夜玄凌因为过于讶异,而站在了原地,毕竟江洛云从来不对自己有怒气的。 还不快追。花裳默默地低头看着地板,暗暗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玄凌终于听到了旁观者的心声,终于提起步伐,追了过去。 第96章 冷战 夜玄凌没想过这件事会令江洛云如此生气, 甚至以游玩为名,跑到了羽部, 同羽部小公子同吃同眠……幸而同眠这件事,被羽部的族长及时制止了,硬生生在几个时辰之内,挨着清羽的小院,建了一座新的院子,供江洛云入住,为此换来了清羽的好几个白眼。 但也因为羽部族长的“多此一举”,夜玄凌才没有杀到羽部去。 “胡闹!”夜玄凌有些不悦地对鸿渊道。 鸿渊最近把崇元的这缕神念“骗”到了离殇殿中, 美其名曰要孝敬师尊, 所以也并不是很愿意出现在夜玄凌面前,特别是最近夜玄凌因为江洛云的出现,多了一些“人”气, 但也同时多了些脾气。 “是挺胡闹的。”鸿渊赞同地点了点头,“羽部多没意思,要去就去远一点的地方, 最好是往人界一躲, 保准你找不着。反正江小白兔也还没入魔, 加上那张阳光天真的脸, 应该能在人界过得很开心。” “鸿渊!”夜玄凌不认同地睇了鸿渊一眼。 鸿渊掏了掏耳朵,说道:“我说魔君大人!您一向少年老成, 却对情感一事, 开窍得比崇元那老头……那伪装的老头还要慢。” 夜玄凌蹙着眉, 一脸威严地瞪向鸿渊。 “我说的是事实。”鸿渊轻轻一笑,“人不在了,才发现心中所爱,已是迟钝。在重新遇见之后,将人留下,算作一种本能吧。江小白兔对魔君大人,依我看来,也早就情根深种了,所以你俩要迟钝一起迟钝,开窍的时候又一起开窍,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真让人羡慕呢。” “你到底想对本座说什么?” “正因为一切都顺理成章,所以你没设想过你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鸿渊看着夜玄凌说道,“几乎在所有人眼里,江洛云都不配站在你的身边。你是魔界数一数二的魔君,而江洛云呢?一缕不知何处飘来的孤魂,仗着自己是你师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爬上了魔君大人的床,凭什么?” 夜玄凌眼中暗藏了一抹红光,仿佛鸿渊再说一句,就该付出代价。 “这可不是我说的。”鸿渊无辜地举起了双手来,做了个向后倒的姿势,“庆幸的是,江小白兔看起来并没有想这么多,老实说,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好运,遇到一个将你几乎当成了信仰的人,好像只要你过得好,他就开心了。” 对此,夜玄凌自然是知道的。 “你过得好,他就开心,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面对险境,他却不能保护你,那他得多难过啊。”鸿渊说起“江洛云要保护夜玄凌”这件事也觉得好笑,但又有些羡慕地道,“江小白兔有多不自量力啊,他将自己放在与你同等的位置,或者说,努力要站到与你同等的高度,就算再弱小,也想保护你。这样想虽然矫情了一些,不过魔君大人,你把江洛云放在什么位置?” 身后?不信任他有能力替自己做什么事,想要这个人,就是好好的将他护在身后最安全的位置上,让他一生无忧,永远在面对自己时,露出灿烂的微笑。还是…… “我不能让他有危险。”夜玄凌淡淡地说道。 鸿渊现在才发现,自家的魔君大人虽然境界远超于众人之上,但从修真界的整体年纪而言,这其实还只是个执拗的少年。虽然少年老成,却不免依旧有固执的时候。 这样说起来,这算是一段少年恋情,所以才如此来势汹汹,毫无预警。哪像自己和崇元……崇元那个伪装的老头,一副勘破世间红尘,对于情爱全然不感兴趣,故意装出一副慈爱模样。虽然有时候气的牙痒痒,却每次听见他喊自己“孽徒”的时候,都觉得心痒痒,自己估计也是疯了。这样想着,虽然才分别了一会儿,鸿渊发现还是有点想崇元了的。 所以魔君大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自己走,结束这场没什么成果的“谈心”。 “魔君大人。”鸿渊叹息着道,“喜欢江洛云的不止你一个,如果你还维持这样居高临下的心态,也许江小白兔要令投他人怀抱了。 “谁敢!”夜玄凌一声冷笑。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端木翼……然而端木翼进了玄云宫后不久,就被离魄领走了。离魄觉得这人放在夜玄凌这简直是浪费,而鸿渊又固执的练着崇元教他的剑法,甚至还总是拿着入门弟子用的木剑,怀念当年同崇元学剑的日子。就算离魄最后没收端木翼做弟子,光把端木翼当成实验,也能实验出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修真高手来。若是再来追求江洛云…… 鸿渊决定这时候不能坑了唯一勉强得了自家父亲眼缘的人,于是道:“当然没人敢,就怕江小白兔一气之下……” 鸿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假设什么,不过夜玄凌显然是有所联想的。他话还没说完,夜玄凌的身影已从面前消失不见。 鸿渊摸了摸下巴,暗自希望江小白兔别让魔君大人吃闭门羹,要不他们这些下属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江洛云,你是想在我这赖多久?”清羽戳着江洛云的鼻子问道,“宫主对你那么好,你还敢跟宫主吵架!” 夜玄凌是清羽的偶像啊,在清羽眼里,偶像做什么都是对的,且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自己旁边这个人,竟然胆大包天地和偶像吵架了。 江洛云倒是不怕清羽的,清羽就是嘴巴不饶人了点,心地却是好的,一副一脸嫌弃自己的样子,还是会特地吩咐下属给自己准备好吃的,带自己在羽部的地盘上四处参观。 “没有吵架。”江洛云盯着不远处,挥着翅膀,正在丛林中摘果子的羽人看,“我觉得羽部的功法,应该也适合我学。” 羽部并不是随意取的“羽”字,羽族中人大多能生出双翼,如鸟儿一般,在空中飞翔,只是不能飞得太高太远。所以清羽被点名进浮云殿后,被派去摘果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清羽不喜欢展开自己的翅膀,他觉得那样很傻,清羽本来就有功法,可以轻盈地驭风而行。 “你还敢觊觎我羽部的功法!”清羽瞪过去一眼,“宫主那更好的功法多的是,我可听我爹说了,你就是和宫主闹别扭才跑出来的。难怪我爹那么积极地就给你在旁边盖了座别院,这待遇都快赶上我了。喂,你不会其实是得罪了宫主,所以不敢回去吧?”清羽这样说着,突然有些忧心地看着江洛云。 那边有个羽人在空中给江洛云跳了一段舞蹈,还对江洛云挥了挥手。 江洛云忙给鼓了鼓掌,对清羽道:“你别担心,不会给羽部惹麻烦的。” “谁怕你给羽部惹麻烦!”清羽不悦地道。 江洛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过头来,给了个灿烂的笑:“我是说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羽部也不会被牵连的,我哥没那么凶残。” 那是你没见过他凶残的样子。 清羽哼了一声,知道江洛云不想说,也懒得再问:“这边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羽河,那边有棵长生树,长的果子特别香甜。刚刚我哥和我说,果子已经长成了,可以摘了。” 江洛云闻言,毫不犹豫地将眼神从跳舞的羽人那移了回来,跟着清羽就去找长生树。羽部的长生树长在羽河边上,树叶是金黄色的,生长季节的时候,整棵树黄灿灿的一片,就好像挂了无数的金叶子,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叶子全部落下之后,就会长出一颗颗同样金黄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 然而长生果的生长季节长达五十年,要等果子成熟,还要再等五十年,前后一百年的时间,都快赶上江洛云的寿命了。 “这长生果,吃了真的能长生吗?”江洛云一站在这长生果树下,就被这棵看上去很有些年岁,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长生树迷住了。 “不能的。”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江洛云身边响起,而后修长的手上拿了一颗金灿灿的长生果,递到了江洛云的面前。 江洛云看着突然出现的夜玄凌,被吓了一跳。 再转身去找清羽,原本陪着自己的清羽以及羽部看管长生树的侍从们,此刻都已朝夜玄凌行完了跪拜礼,慢慢地退了下去。 “长生果是人界的说法,曾经有个人界的凡人,机缘巧合地碰上了结界壁垒削弱,又因为有认翻越结界,被带到了魔界,见到了长生树,吃到了长生果,后来回到人界凡间,比常人多活了百来岁,因而有了长生果的说法。此事传到了魔界,那一任的魔君觉得有趣,就将这棵树,取名为长生树。”夜玄凌耐心地向江洛云解释道。 夜玄凌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江洛云的身上,试图好好地观察这人的情绪,他依旧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惹得江洛云如此生气。 江洛云负气转身的那天,他是追出来了的,却没想好说什么,只让他“乖”,结果江洛云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号称自己要出门去玩,就这么大喇喇地离开了玄云宫,一玩就是好几天,不肯回去。 对于修真之人而言,天数只能算弹指一瞬,夜玄凌却发现,这一瞬过于漫长,有些难熬。 江洛云盯着夜玄凌递过来的长生果,终究还是接了过来,直接拿到嘴边,咬了一口,而后自然地一转身,就往别的地方走。 夜玄凌闪身站在了江洛云的身前,试图同他讲道理:“洛云,三界之中,唯独妖界有人统治的,妖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以妖王早有间隙,此去只怕不太平。” 江洛云抬头看着他,扯了扯唇角,却没有笑:“我是个男人,不是你的附庸品。说我自不量力也罢,说我异想天开也罢,但是我想与你站在一起,而不是被你放在身后。如果换成是我,你会放我去危险的地方,而你就在看不见的地方呆着吗?” 夜玄凌微蹙着眉,显然不是很认同。 “我们换一种说法,”江洛云深吸了口气,望着夜玄凌道,“哥,还是在天鼎的时候,你要去夜海家,就是把我放在觉得安全的地方的。可是事实上,也不是很安全不是吗?”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的。”夜玄凌说道。 “你能保证吗?”江洛云偏着头看着夜玄凌,“你能保证玄云宫足够安全,比我在你身边更安全吗?我只相信你啊!” 谁的说辞,能比江洛云更有杀伤力吗?这人已经知道了怎么戳中自己的软肋,好对自己予取予求了。 夜玄凌有些无奈地伸出了手,为江洛云理了理耳旁的发丝,而后说道:“适才,我与鸿渊谈过了。” “嗯?”江洛云不知道夜玄凌想说的是什么。 “他说你想与我比肩,而我限制了你。鸿渊问我,将你放在了什么位置。我想,这件事,我应该要告诉你。”夜玄凌说着,轻轻牵过江洛云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说道,“是这里。” 温热的掌下,是夜玄凌有力的心跳声:我把你,放在心里。 江洛云看着夜玄凌,露出了笑来。但随即,又还是坚持地问道:“那你到底让不让我一起去。我觉得我还是有用的,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都是有惊无险的。有我在,肯定也能化险为夷的。”这个时候,希望夜玄凌能相信父亲对自己的批命。 “嗯!谁也不如我们洛洛的功劳大。”夜玄凌露出浅浅的笑意,认真地说,“你可是本座的福星。” 江洛云这才高兴了,把手中的果子往夜玄凌面前递:“哥,吃果子。” 这是自己刚刚给他摘的,这会儿倒是用来向自己献殷勤了。 夜玄凌在长生果上小小的咬了一口,江洛云才把果子收回去,往自己嘴里递,“咔嘣”咬了一大口之后,才边吃边拉着夜玄凌坐到长生树的树下,靠着羽河河畔聊天:“你说妖界都有些什么呀?哥若是去了妖界,法力也会因为结界减半吗?” 夜玄凌发现聊天的方向,有可能会从去妖界办事,变成去妖界旅行一趟。看着江洛云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夜玄凌只能顺着江洛云感兴趣的话题聊了下去。 事情还有很多,已露出了半副面孔敌人还躲在暗处。可是那又怎样?此刻时光静好,夜玄凌突然想到了天长地久,就这样陪着这个少年,一直在此坐下去,也未尝不是件令人心生喜悦之事。 第97章 去往妖界 夜玄凌、江洛云、鸿渊、崇元的一缕神念, 两魔一人一缕神念,一同启程,前往魔界。 江洛云没想到崇元的这缕神念也会一起来,但就算夜玄凌没说, 他也隐约察觉得到, 这事关他们之前在浮云殿里说悄悄话时候定下的协议。 总之, 夜玄凌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崇元而隐瞒他, 就太好了。 妖界与魔界的结界并没有与人界的那么强,也许是两界打从骨子里,就存在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 甚至有部分的魔人会同妖界交换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狼部从妖界妖狼族处采购来的天雷弹。 没错,魔界与妖界交界处的结界,正有一处是在狼部。 未来的智者, 白狼小柒很高兴地为江洛云一行人引了路。相比于毕恭毕敬的狼牙, 小柒倒是一点也不怕夜玄凌, 甚至还好几次好奇地去看夜玄凌, 而后对江洛云道:“洛云哥哥,你与宫主之间似乎有着无法斩断的关系。” 鸿渊笑了出来,表扬小柒:“算你会说话。” 显然, 此话一出,夜玄凌对小白狼偶尔的偷窥行为,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夜玄凌一手环抱着江洛云, 一手破开了结界。 当四人只是跨过了结界, 却好像突然从高空中坠下, 向着无底空间沉下去时,江洛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紧紧地抱住夜玄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分开了。 四人终于稳稳地站在地面上时,江洛云听见鸿渊轻喊了一声:“崇元……” 连“师尊”都不喊了。江洛云没空去吐槽鸿渊,忙看过去。 崇元的这缕神念摇了摇头,抿着唇道:“老夫没事,不过是不太适应。” 终归是留下的这缕神念已然太弱了,撑不了多久。守在他身边的鸿渊,更深刻地明白这一点。虽然这只是崇元的一缕神念,即便溃散了,也不会影响本尊。但本尊在天界,又岂是现在的鸿渊能去得了的地方。 “咦?守护结界的人呢?”鸿渊扫了眼四周问。 “是只小狐妖。”夜玄凌淡淡地说道,“适才见到我们,就慌慌张张地跑去通报了。” 江洛云也用余光瞥到了,那是只浑身雪白,看起来圆滚滚的小狐狸。 “哥,境界?”江洛云担心地去抓夜玄凌的手。 “无妨。”夜玄凌对江洛云轻摇了摇头,说道。 “你担心他不如担心我。”鸿渊轻笑着,低声对江洛云说,“结界识别身份的方式,应该是通过血液,有魔族的血即为魔族,人族的血为人族。而魔君大人恰好换掉了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血液,身上流着的不是血,是火热的激情。穿梭结界这件事,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倒是我,直接掉了两大境界,快和你没掉境界之前差不多了。” “可是,”江洛云奇怪地道,“我好像也没掉境界呀。” 关于掉境界一事,江洛云已经担忧了一路了,毕竟上次去人界的时候没有这样的忧虑,如今是妖界,自然是十分担心的。没想到到了妖界,自己依旧没有丢失境界。 鸿渊与崇元对此都有些惊讶,反观夜玄凌,却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一样,两人于是认定,一定是夜玄凌在这件事情上做了什么手脚。 “敢问,可是玄云宫主来此界观礼?”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身材妙曼,身着粉衣的女子。 夜玄凌点了点头,回了句:“正是本座。” 那女子见到夜玄凌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随后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即便看见夜玄凌搂着江洛云的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迎接了众人:“欢迎来到妖界,我乃花妖使者月环。我妖族公主即将大婚,妖王陛下此刻正疲于准备,不能亲身迎接,特遣我来此处迎接,请诸位贵客随奴婢来。” 四人跟随着粉衣女子的脚步,朝着妖王宫殿而去。 鸿渊扫了眼粉衣女子腰间缠着一块缠满了大红花的腰牌,问道:“你是妖后族人?” “回贵客的话。”粉衣女子微笑着说,“妖族女子,皆为皇后陛下的族人。” 说的好像这妖界风平浪静,统一太平一般。 几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问下去。倒是一向不爱说话的夜玄凌耐心替江洛云做了介绍:“在妖界,一向由九尾狐王执掌妖界,九尾狐族有族中组训在,每一任妖王都需与一名花妖成婚。所以这一任的皇后,依旧是花妖人的。” 江洛云于是又扫了一眼花妖使者月环腰间的牌子,不由想到了另一名花妖——明华。 也不知道明华在此界如今怎么样了。 众人到达妖王宫殿时,整个宫殿之中,正沉浸在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许多露着尖耳朵、甩着长尾巴的妖族奴仆们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布置会场。 “诸位贵客,请随我到房间先做休息……” 花妖使者月环正摆出邀请的姿势,就听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在了面前。 柳叶眉,狐眼微勾,唇一抿,精致的容颜下硬是透出了一股子硬气来,加上身上白色的紧身衣袍,看起来十分有女侠的风范,她道:“什么风,把血煞魔君给吸引来了?” 这人看起来十分不友好。 感受最深的当属江洛云,或许江洛云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个人的容貌了,当灵魂还记得,毕竟姬灵玉正是被面前这名女子挥下的那一鞭,打得魂飞魄散的。江洛云就算是只看到身形也能认出面前挡在他们面前的女子,正是妖族的公主,即将大婚的姬灵玉。 “本座只是来看看,那个嫌活够了,敢娶你。”夜玄凌冷淡地说,将身体有些微微发抖的江洛云抱紧。 “你!”姬灵玉怒道,“夜玄凌,别以为本公主喜欢过你,你就可以在此处胡说八道。这儿可是妖界,还容不得你欺凌于我。” “公主。”花妖使者月环轻轻提醒了一声。姬灵玉这才闭了嘴,没再多言。 “几位贵客里面请。”花妖使者月环微笑着为几人指路。 正当几人做到了客房,江洛云朝着姬灵玉的方向,又偷偷看看那边一眼:姬灵玉此刻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哪里,她的身后多了一名男子,轻轻地走过去,为姬灵玉披上了一件外套。 随即,江洛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咦?” “怎么?”夜玄凌关心地问。 “没,我只是刚好看到……”江洛云迟疑了一下,才问花妖使者月环道,“请问,我能知道你们新郎的姓名吗? “当然可以。”花妖使者月环微笑地点头应允,“我们妖界成亲,是需要向神明请愿的,神明答应才能在一起。此次神明看好的一对,是我们的妖界公主姬灵玉,和殷泽云,泽云先生。” 没想到真的是! 江洛云惊诧的抓住夜玄凌的衣角,适才江洛云分明看到了殷泽云也在那边,甚至还若有似无地瞟了自己一眼。 夜玄凌淡淡地道:“看来你们妖界的神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将你们宫主,嫁给一名人界男子。” 没想到花妖使者月环并不介意地笑着道:“在我们妖界,只有妖王不能与外界人成婚。其他人,若是神明准许,那所有人也会给予祝福的。” 意思便是本来最接近于妖王之位的姬灵玉,此刻已经丧失了晋升妖王之位的权利。 “殷泽云与你们公主相识多久了?”江洛云问。他此刻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这一切也并非太过于突兀,毕竟殷泽云的腰间挂着的是姬灵玉带走的那把妖界至宝丧魂鞭。若不是妖王允许,怎么可能在亮出丧魂鞭后依旧安然无恙。 “泽云现在在我妖界已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花妖使者月环微笑着道,“他是我们妖王极重视的参谋。”花妖使者月环似乎有意提点众人道,“若无重要原因,任何人不能在我妖王宫殿,与泽云先生为难。” 鸿渊若有所思地又看了花妖使者月环一眼,在使者将他们带到休息的房间,要告辞的时候,鸿渊轻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明华在此界如何了。” 花妖使者月环在离去之前,轻声地说了一句:“倒也没什么大碍,小弟难得回来,被父亲留在了家里说些话。” 说着,便轻飘飘地走了。 “咦?”江洛云诧异,“她……她……” “她应该是明华的其中一位姐姐。”夜玄凌对江洛云道,“妖族的皇后是明华的姑姑,明华离开妖界四处游玩已有些时日,想必是被他父亲关起来了。”这大概就是明华信中所说的意外情况,当然,发现妖族大婚的其中一名主角竟然是他们所要追查之人,也算是一种意外。 “那……”被家人关起来,该不该救呢?江洛云犹豫着道。 “不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面对安排好的两间客房,夜玄凌带着江洛云进入了其中一间。 鸿渊看着崇元的那一缕神念,自然往里让了位置:“师尊还是同我一起吧,总不会选择去打搅他们吧?”鸿渊轻笑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夜玄凌所在的房间。 崇云的神念愣了几秒,淡定地踏进了房间之中。 这妖族之旅,只怕比自己所想象的还有些意思。 第98章 地底祭坛 夜海鸣最近过得并不怎么样。 准确的说,夜玄凌那个杂种活着一天, 他就一天过得不如意, 而最近这种不如意更是有增无减。他是上界的老祖宗钦定的夜海家继任者,将来要去天界享福的。从小到大, 族内上下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过活,就算是作为族长的父亲也要对自己毕恭毕敬。然而那个被族内抛弃的杂种却过得比自己好! 先是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崇明宗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在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时,夜玄凌竟然恼羞成怒想杀了自己,幸而因为老祖宗设下的禁制, 夜玄凌没能得逞。然而就算成了众矢之的的魔头, 夜玄凌退走魔界, 依旧过得比自己好,甚至用了手段,压制夜海家。 他一个杂种也配! 若不是老祖宗不让他死,他以为自己能活到今日吗? 夜海鸣原本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就因为一个夜玄凌压在上头,硬生生让自己的日子变得不快活。而最近,那个杂种按计划到了天鼎,进了镜阵世界, 自己打心底希望他直接死在里头,但让夜玄凌死在镜阵世界并不是老祖宗的意思, 他活着走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不应该是这样完好无损的走出来。老祖宗为此发了怒, 夜海家全族因此陪了葬。 夜海家的人死就死了,夜海鸣不在乎,反正他最后是要去上界陪老祖宗的。然而说不敢到害怕是假的,只在顷刻之间,整个夜海家,无一活口,当殷泽云带着人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当时腿软的直接跪倒在地上。 然而殷泽云没杀他,只是将自己从魔界带到了妖界,留在某一处荒芜的山上。 这个地方他曾听老祖宗偶尔提起过,这是最接近神 界的地方,在这座山的山顶,阳光照耀之处,并不算巍峨的宫殿,就好像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光源一样,耀眼而璀璨。 然而夜海鸣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太阳了。 他就住在宫殿里,却是在宫殿的地底下。 在这座宫殿的地底下,藏着一个空旷的巨大空间,四周点燃着不灭的火把,在空间的最中央,层层搭建的楼梯垒砌了一个宽大的祭台,祭台之上,一簇黑色的花朵一样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通往上界之所,就藏在那团黑色的火焰之中。夜海鸣知道,因为就在昨日,老祖宗还从火焰之中露出了些许踪迹,让自己乖乖呆在这里。 呆在这里,不久后,他就会让殷泽云找到最好的修罗丹,让自己迅速提升,去往上界。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夜海鸣突然有了一丝畏惧,他自小相信自己天赋异禀,老祖宗对自己另眼相待,要给自己一切别人所得不到的东西。但这个信念在整个夜海家被灭门之时,有了一丝动摇,突然对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感到不确定,尽管老祖宗让殷泽云留下了自己,又亲自安抚。 但殷泽云还是不免疑惑,若是要踏上那光辉之路,为何自己此刻要藏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暗之所。 然而这样的疑惑也只是片刻,夜海鸣依旧相信,自己必然是十分重要的,老祖宗让自己留在这里一定是防止夜玄凌那个杂种报复自己。你看,就算是殷泽云那个统领老祖宗在此界的信徒,自己号称冥主的家伙,还不是一样要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昨儿个和他说想要几个妖族美人伺候,当晚就给自己送来了。妖界的美人就是不一样,会的花样也特别。 就当夜海鸣正回味着昨晚伺候的狐族美人时,就听见一道沉闷的声响,就像一扇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一样。 夜海鸣从自己的房中出来,果然看到通往地下宫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腰间别着一根黑色长鞭的翩翩公子缓步走了进来,一头银发纵使在地底也显得格外耀眼。 “冥主!”四周的奴仆同时下拜,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 这是除了夜玄凌那个杂种之外,夜海鸣最讨厌的人——殷泽云。 “哟,这不是冥主大人回来了吗?”夜海鸣阴测测地道。 殷泽云微笑着对夜海鸣点了点头:“少主好!” 殷泽云看起来十分无害,夜海鸣却是知道的,这人并非一开始就是冥主,他在几年前杀了上界的冥主,踏着鲜血与白骨踏上如今的位置的。夜海鸣讨厌他,不仅是因为他那副伪善的作态,也因为他是真正有本事站在高处的人,甚至让老祖宗对他多次赞叹。 值得高兴的是,他被迫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他殷泽云,近来也让老祖宗十分不满,也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老祖宗留在此界的一条狗。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夜海鸣问,他在这里已经呆的快发霉了。 “少主想要出去吗?”殷泽云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夜海鸣道,“莫不是,昨夜送的狐族美人令少主不满意?要不,我让属下给你带几个兔族的美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夜海鸣恹恹地瞪了殷泽云一眼,“把我关在此处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称我为少主,却把我当囚犯一样关起来!殷泽云,你好大的胆子!” 殷泽云闻言笑了笑:“少主莫要冤枉属下,您可是神君选中的人,我怎敢随意怠慢。少主莫不是忘了?命你在此处修行歇息的,正是神君。难道少主是想违背神君的意思?” “休要信口雌黄!”夜海鸣忍不住往身后偷看了一眼,而后怒气冲冲地对殷泽云道,“我不是想要离开,我只是想出去外面走走。只是到上面的宫殿门口转转,不算是违背老祖宗的意思吧?” “近来诸事繁多,局势比之前更加复杂,少主还是听神君的话,能低调尽量低调,在这里休息些时日比较好。”殷泽云说道。 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夜海鸣十分恼怒。 “殷泽云!”夜海鸣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低调,自己却要与妖族公主成婚。怎么?自以为攀上妖族的高枝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了吗?” 殷泽云微敛了笑意,往后看了一眼。 一名少女慌忙跪下,匍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显然,这个消息是她无意中透露给夜海鸣的。 “怎么?这件事我不能知道?”夜海鸣冷笑道,“如此作态,该不会是也瞒着老祖宗吧?” “既然说到此事,那我便一并说了。”殷泽云依旧微笑着回眸看他,“我与姬灵玉大婚在即,妖王请来了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血煞魔君自然也在此列。他的本事,想必你是清楚的。”拥有踏破虚空能力的渡劫期修为,三千大世界只在一念冥想之间,此前还在魔界,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行事,如今夜玄凌已经进了妖界,只要他想,整个妖界都在他的神念之中一览无遗。花妖使者将他引入了妖王宫,如今凭着妖王宫内的众多法宝,暂时限制了他的窥探,若等他出了妖王宫,躲不躲得开,就要各凭本事了。而这种本事,夜海鸣显然是没有的。 “他……他怎么能来妖界?”夜海鸣眼神中透露出不信来,“那杂种不是与妖族公主有仇吗?还有,你为什么勾搭上了妖族公主?”夜海鸣用不信任的眼神紧盯着殷泽云,“老祖宗……” 殷泽云摆了摆手,显然已经耐心耗尽:“这是我的事情,不牢少主费心。我来祭坛,是有事同神君说,就先不与你躲说了。” 夜海鸣不悦的抿了抿唇。 见殷泽云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大殿中央,拾阶而上,忙说了句:“你说好的兔族美人……” 殷泽云头也不回地朝背后摆了摆手,喊了个名字,然后说道:“你替少主将这事儿办了。” 一名男子出列,对着殷泽云的背影恭敬地行了礼:“是,冥主。”而后转身离去。 拾阶而上,再走十来个阶梯,结界便由四面八方凝结而成,整个祭台连同殷泽云一起,如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是夜海鸣的肉眼完全看不到的一方小世界。 结界之外,夜海鸣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管是夜玄凌还是殷泽云,都享受着俯瞰众生、高高在上的尊贵生活,然而那又如何?夜玄凌不过是老祖宗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殷泽云……别以为他不知道……包括殷泽云在内的所有老祖宗在此界的信徒,身上都被下了禁制,但凡违背老祖宗的意愿,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近来已有几次,自己看着殷泽云伤痕累累,硬撑着走下了祭台。 只有他,唯有他夜海鸣,被老祖宗宠着护着,上好的修罗丹也先给自己服用,禁制则压根儿没有,还定期为自己疏通经脉,去除体内杂物。 这样一想,殷泽云在自己眼里依旧什么都不是。 只是……夜玄凌那杂种怎么会在妖界?不管怎样,希望老祖宗赶紧解决他才好,自己一点也不想和那个杂种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那会让他的日子过得更加不如意。 夜海鸣一边想着,一边百无聊赖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一道带着怜悯的视线默默地望着他,就如同他在不久前,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受刑的殷泽云一样,那样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黑色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随时等待着喷薄而出,将火焰所能触及到的一切所在,全数华为黑暗的养分。 第99章 敌暗我明 妖界果然同魔界不一样。妖界待客也还算是周到, 基本按着魔界的风格布置的房间, 但是多少也保留着一些妖界的特色, 比如悬在天花板上的那些藤球灯。 江洛云兴致勃勃地站在小凳子上,伸出手指去戳其中一颗藤球灯,戳一下, 那藤球灯闪了下光, 就沿着吊着的藤蔓往上缩一点, 而后又慢慢地舒展下来,江洛云又戳了一下,藤球灯又缩了回去。 夜玄凌坐在一旁的靠椅上,手肘撑在扶手上, 支着下巴, 侧着头, 眼神温和地看着江洛云玩闹。 江洛云觉得有趣, 就在那一下一下的戳着那颗藤球灯玩,然而最后终究是惹恼了那棵藤球灯,那藤球灯突然长出了尖刺来, 江洛云不仅被刺到了,还有一股不大不小的电流电了江洛云一下。 毫无防备的江洛云因此抖了一下, 一双手迅速地搂住了江洛云的妖将他抱了下来。 江洛云急忙抱着夜玄凌的脖子以防自己摔倒,一回头, 只见挂在那的那颗藤球已经化成了灰烬消失了, 挂在其他地方的藤球似乎也有些瑟瑟发抖地往上缩了一点。 夜玄凌微蹙着眉, 似乎不怎么高兴。 “那只是个小东西, 无碍的。”江洛云解释着,拍拍夜玄凌的胸口,笑嘻嘻地道,“好歹我修为不低,最多也只是被惊了一下。”自己打赤炎鹰的时候,夜玄凌还看着自己狼狈奔逃, 这只是个藤球而已,倒是不高兴了。 夜玄凌抱着江洛云,将他放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江洛云坐在桌面上,夜玄凌双手压在江洛云身侧两旁的桌面上,以一种虚抱的姿势,微弯下腰来,视线与他平视。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伤害到你,再不起眼的东西也不行。”夜玄凌轻声道。 脸贴得很近了,江洛云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捏了捏自己红了的耳朵,说道:“我只是有点无聊,所以就玩了一下,以后会注意的。” “无聊?”夜玄凌情深向前,“那就做点有趣的事……” 江洛云看着他的唇吻上自己的,话语的尾音消散在湿润纠缠的唇缝之间。 夜玄凌揽着他的腰,指尖从江洛云的颈部划下,拨开了他的衣领…… “等……等等!”江洛云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忙抓住了夜玄凌正在作怪的手。 夜玄凌没离他,嘴唇从他的唇上离开,开始细碎地亲吻江洛云的颈部。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呀!”江洛云慌忙说道,“我们来妖界不是有事……”突然想起隔墙有耳,一时忙停下了话头。 夜玄凌这才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说道:“妖王宫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我的神识困在妖王宫之内,但还没那个本事,在我周围布下耳目。” 夜玄凌的神识被困住了?江洛云有些诧异,但也能理解得了。就像当初崇元的神识进了玄云宫,一样被困在玄云宫中,无法和玄云宫外的神识取得联系。 “那……”江洛云有些担忧地看着夜玄凌。 夜玄凌轻笑了一声:“左右我们要找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妖界。这不是已经有一个,自动送到我们眼前了吗?” “你说的是……”江洛云有些犹疑。 “殷泽云啊!适才你不是看见了姬灵玉与他私相授受吗?”夜玄凌的指尖蹭了蹭江洛云的脸。 什么叫私相授受……他们现在的情况才更像吧。 “真的是殷泽云啊!”江洛云诧异地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可是……姬灵玉不是要成亲了?她是未来的妖王啊,你不是说过了,作为妖王,必须娶花妖族人为后?那她怎么还能和殷泽云那样……”纠缠不清的样子呢? “没错!想当妖王,王后必须是花妖族人。”夜玄凌肯定道,随后话锋一转,“可是谁告诉你,姬灵玉会是下任妖王的?” “啊?”在江洛云的记忆力,姬灵玉一直是唯一的未来妖王的人选,姬灵玉现在看起来也是没病没灾的,他私以为未来妖王的人选也是不会随意更换的。难道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连这点都变了? 夜玄凌的语气突然冷了起来:“让你魂飞魄散之人,让她活到今日没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以为,本座还能让她继续当她的未来妖王?” 那是夜玄凌的逆鳞,即便如今江洛云好端端的在自己怀里,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伤痛,也不足以轻易抹去。关于姬灵玉,他花费了足够的耐心,拉她下王位不过是第一步,若不是江洛云重新站在他的面前的这段时间,打乱了他所有的关注点,姬灵玉的日子,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局已在妖界布完,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 “别气,别气。”这语气太森冷了,闹得江洛云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夜玄凌后,只能胡乱的拍了拍夜玄凌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嗯!”夜玄凌的一根手指,卷住了江洛云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几圈,说道,“幸好……”否则他这无聊的一生,杀了姬灵玉之后,总要做些什么派遣寂寞。妖界……人界……魔界,可不就是个不错的游乐场吗?那个藏在背后的人对于夜玄凌的性格倒是掐算得十分准确,或者说,灵魂破损之后,每个人都是疯子,但看这疯子能力大小而已。而这毁天灭地之能,早在自己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了手中。 “哥。”江洛云侧头看着夜玄凌,有些担忧地道,“我觉得来到妖界后,你似乎有点焦虑。” 夜玄凌自认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那份隐约的不安,然而江洛云倒像是发现了。真是……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夜玄凌略带嫌弃的口吻说道:“敌在暗,我在明。你这蠢货却非要跟来添乱,我能不焦虑吗?” 莫名其妙又被骂了的江洛云略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道:“都说好了的,你也不能反悔的。”而且他都已经站在妖界的地盘上了,总不能再把他送回去吧。、 “哼。”夜玄凌笑哼了一声,突然说道,“你知道,妖界有一处回天之境吗?” “什么境?”江洛云一头雾水,表示从未听说过。 “妖族有一处上至碧落,下接黄泉的回天之境。在我发现上界有人似乎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时,我就在思索,这三界之中,除了飞升之时的天雷阵外,还有哪处是可通天地两界的。问遍了二殿七阁,也没人说得上来,直到我发现与此事有关的人,出现在妖界。而有趣的是,人魔两界皆发现了修罗丹的踪迹,唯有妖界……未曾发现。”但凡存在,就极容易找到蛛丝马迹,以前是不曾注意过,在发现有人炼制修罗丹后,顺藤摸瓜,就能找出不少东西来。然而只有妖界不曾出现,就有些令人在意了,特别是参与此事的殷泽云、与江洛云容貌相仿的苏瑞现如今都在妖界,甚至花衣还在妖界发现了夜海鸣的踪迹。 “这让我突然想起,在妖界古老的传说中,是有这样一处能通天界与黄泉境的回天之境存在的。然而一直是在传说中,所以也不能确定。”夜玄凌说道。 “回天之境就在妖界?”若不是有什么迹象让夜玄凌联想到了回天之境,以江洛云对夜玄凌的了解,夜玄凌不可能突然有兴致给他讲个传说的。 “或许。”夜玄凌模棱两可地道,“若是找到了回天之境,到时候……” 江洛云正认真的听时,夜玄凌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江洛云问。 “没什么。”夜玄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捏住江洛云的下巴,有些凶巴巴地说道,“说起来,我也算是等了你一百多年时间了,若是换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等我。”说不定一转眼就被哪个小白脸给骗走了,毕竟不管看起来还是本质上,都挺傻的。 “啊?”江洛云没想到话题变得这么快,有些转不过弯来,傻愣愣地道,“为什么要等?” 夜玄凌的双眼盯着江洛云,眼神越发得深邃了起来。 “不是说好了,哥去哪我就去哪吗?”江洛云依旧没反应过来夜玄凌生气了,径自坚定地说道,“我们不会分开的。” 夜玄凌的表情凝滞了片刻,而后轻笑了起来,那种十分愉悦的笑。 江洛云倒是糊涂了,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让夜玄凌这么开心。 “乖!”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笑道,“哥疼你。” 边说着边倾身向前,又一次吻住了江洛云的唇,一吻罢,唇与唇相碰的间隙,轻声说了句:“也不用傻乎乎的哪里都跟着,我总会去找到你的。” 说完话,视线转向了门的方向。 几乎就在那一刻,门被打开了,鸿渊扯着被烧得有些狼狈的衣袍走了进来:“江小白兔,你这有没有备用的衣服……” 话语戛然而止。 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子上,衣衫有些凌乱,另一个站在他身前,一只手在他的脑后,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脸贴得极近,纠缠出暧昧的气息。 “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鸿渊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心里想着,这两人是不是也太迫不及待了点,这才刚到妖界,情况也还不明朗。 “回来。”夜玄凌喊了他一声,一边帮江洛云整理好了衣服。 江洛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疑惑地看着鸿渊:“这才没一会儿,你的衣服怎么……” “哎呀,别问了,有没有备用的衣服,先给我一套。”鸿渊忙道。 江洛云一边从储物空间里给他拿了一套没穿过的衣服,一边好奇地盯着对门:“师父呢?” “师父好的很,你关心他不如关心我。”鸿渊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道。 江洛云算是知道了,这厮肯定是又去招惹崇元,不小心玩过火,被教训了一顿。 第100章 此地有妖 发现江洛云望向自己时, 略带鄙视的眼神。鸿渊不由没好气地道:“我没空去招惹崇元, 适才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出去了。”鸿渊边说着, 边换下了外袍。 江洛云一下子好奇了起来:“你参观妖王宫殿, 怎么不叫上我?” “你目标太大。”鸿渊对江洛云摆摆手,然后问夜玄凌道,“你猜,我在妖王宫里看见谁了?” 夜玄凌自然是不会猜的, 他冷淡地看了鸿渊一眼。鸿渊自讨了个没趣, 于是一转眼去找那个比较有趣的人:“江小白兔, 你来猜。” “我不是兔子。”江洛云哼了一声,回道, “你看见殷泽云了?” 鸿渊显然愣了一下:“殷泽云也在妖王宫里?” “我刚才看到他了。我们猜,殷泽云就是要与姬灵玉成亲之人。”江洛云大方地和鸿渊分享。 “那这就有意思了。”鸿渊笑着摸摸自己的下巴, 然后说道, “这王宫里,可都是我们的老熟人。用红蛟祸害白海汀州的红岩魔君,还有一直对宫主颇有意见的崇明宗崇阳和暮雨两位长老。既然殷泽云也在这里, 你们猜,在人界参与制作修罗丹的神剑宗, 还有天鼎那位神秘兮兮, 联合各家对付我们的洪盟主, 会不会也在此?” 这样一说, 倒是令江洛云寒毛竖起, 顿时吓得不轻:“不会吧?这不是明摆着……”说着,忍不住担忧地去看夜玄凌。仇家齐聚,明摆着设了陷阱等着夜玄凌? 夜玄凌倒是表情淡定,无波无澜。 “也可能是我瞎想的。”鸿渊见江洛云确实吓到了,反而安慰道,“适才我只是看见崇明宗的暮雨长老与红岩魔君起了冲突,似乎不屑与之来往。崇明宗是人界仙修之首,妖王既然请了宫主,请崇明宗也说得过去。若是打着让崇明宗与我玄云宫为敌的主意,那也得看那人答不答应。”说着,还指了指后面的那扇门。 是啊!崇明宗前掌门人崇元师尊的一缕魂魄还在这里呢。妖王宫里负责接待的人认不出来,崇阳长老和暮雨长老还认不出来吗?江洛云可是记得的,自己的魂魄之所以会回到现世,少不了崇阳长老的圣魂术,而崇阳长老会这么做,自然是听从了崇元师尊的安排。 “那你这副模样是……”江洛云指了指被鸿渊换下来的,明显被烧坏的外袍。 “哦,既然遇上红岩魔君了,自然顺便打了一架。”鸿渊无所谓地说道,“虽说红岩魔君与宫主同属于魔君级别,但是宫主我打不过,红岩魔君还是可以比划一下的。我这衣服又不是宫主送你那件,自然经不起烧。” 魔界中人打架,从来都是不看场合,一言不合就动手。所以即便此刻身处妖王宫中,也是说打就打,一旁崇明宗看到两魔头打架,不喝彩就算不错了,自然不会阻止。妖王宫的护卫倒是反应及时,且有不错的身手和阵法辅助,倒是给鸿渊和红岩魔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好在不过也只是比划了一下,鸿渊被烧了衣服,红岩魔君被斩断了一条心爱的锁链,就都收了手。 而后擅自离开居住之所的鸿渊,就被礼貌地请了回来。 “你说妖王宫护卫身手不错?那是好到什么程度?”江洛云问。 “不计伤亡的话,拦下你和我倒是够的。”鸿渊笑着道,毕竟他跌了两个境界下来,虽然心境还在,短时间内勉力提升修为也不是不可行,但毕竟不到生死关头,也不会这么做,他们来妖界又不是来送死的。 “怎么看都是陷阱啊!”江洛云嘟囔道。 “既来之,则安之。”鸿渊伸手想拍一下江洛云的肩膀,却被夜玄凌扫了一眼,随即高高举起的手,直接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玄云宫怕过谁?” 那倒也是。 江洛云点了点头,笑着应和道:“有玄凌在,我不担心。” 这都叫名字了。鸿渊看了眼目光微柔的夜玄凌,“啧”了一声:“那可是要恭喜魔君大人了。”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这么全身心的依赖自己,这个从来冷漠的玄云宫宫主不高兴坏了才怪。 江洛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鸿渊为什么要恭喜夜玄凌,不解地看着鸿渊。 “废话既已说完,跪安吧!”夜玄凌双手从江洛云腰后伸出,从江洛云的背后,一把环抱住了他。 “得!”鸿渊配合地行了个礼,“嫌我碍眼,我就告退了。” 说着,便往外走,还未走到门口,却听见了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鸿渊回头与夜玄凌对视了一眼,而后走了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名穿着宫服的妖王宫宫女。 那宫女显然也被突然开了的门吓了一跳,而后忙退了半步,下跪叩首行礼:“拜见魔君大人。” 鸿渊一袭白衣,端的是世家公子的模样,又长相英俊,微笑中透着些邪气,那宫女将他误认为夜玄凌倒也不奇怪。 “错了。”鸿渊好脾气地让开了路,敞开了门,露出门后的夜玄凌和江洛云,微笑道,“这才是我家魔君大人,我只是个跑腿的。” 那宫女看清了夜玄凌的样子,愣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拜……拜见魔君大人。” 夜玄凌正环抱着江洛云,淡淡地看了眼跪在门口的宫女,便不予理会。 见夜玄凌爱答不理,鸿渊只好替夜玄凌问道:“何人何事遣你来的?” “回大人话,奴婢是在王后身边伺候的。王后遣奴婢来,邀洛云公子去殿中用膳。”宫女回话道。 “我?”江洛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他与妖界中人素不相识,更不用说身居高位的妖界王后了。 那宫女略抬头看了江洛云一眼,回道:“是。今日明华大人来宫里玩,与王后陛下提起了公子,王后陛下便遣奴婢来邀洛云公子到殿中一同用膳。” 明华? 夜玄凌倒是说过,妖王王后乃是花妖族中之人,而明华也是花妖,与妖王王后有些关系。那就难怪妖王王后会知道自己的存在,又突然要让自己过去。必然是明华说了些什么,没准借机找自己求助也说不定,毕竟那带路的月环姑娘语意不明,只说他被他父亲关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不去。”夜玄凌直接拒绝。 “啊?”江洛云侧过头去看他,“可是明华……” 夜玄凌冷哼了一声,给了江洛云一个嫌弃的眼神,好似在说:明华是谁,自己没本事滚过来见驾,还要让江洛云去救? “请魔君放心!王后陛下说了,请洛云公子过去,只是闲聊而已。再过两个时辰,婚宴也该开始了,到时候,洛云公子自然也是要去婚宴现场的。”那宫女说道。 夜玄凌的手指蹭了蹭江洛云的下巴,说道:“本座一同去。” 那宫女倒是吓了一跳,忙道:“后宫毕竟是妖王内院,魔君大人作为外男,还是不适合去的。而洛云公子……都知道洛云公子是魔君大人的内眷……” 都知道。 江洛云狐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疑惑地看着夜玄凌。他与夜玄凌在一起才多久,这会儿妖界的人竟然还都知道了? “不知洛云公子意下如何?”那宫女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声。 鸿渊摸摸下巴,审视着这名宫女,觉得不亏是妖后身边的人,还是听懂的察言观色的,一开始就问了夜玄凌的意思,这会儿倒是看出来了,夜玄凌对江洛云倒也不是那么强硬的,若是全然不管江洛云的意见,这会儿这名宫女早就被丢出去了,绝不可能还在这里好端端的跪着。那宫女反应极快的,转而就去问江洛云的意见。 江洛云对着夜玄凌点了点头,不管那王后为什么要见他,总归要见到了,才好见招拆招。不管怎么样,摆在明面上的,总归比藏在暗地里,不知何时会来上一刀的,来得令人放心。 夜玄凌也知道以江洛云现如今的修为,谨慎一些,就算遇上了什么事,也能等到夜玄凌去救他。 江洛云扯了扯夜玄凌的袖子,眨了眨眼。 夜玄凌便揉了揉他的头:“换件衣服再过去吧。玩得开心点,一切有我呢。” 江洛云望着自己因为适才与夜玄凌玩闹而有些凌乱的装扮,尴尬地笑了笑,跑去换衣服。 等他换好了衣服,跟上那名宫女前往王后的宫殿,才突然想起了夜玄凌说的“玩得开心点,一切有我呢”是什么个意思,大体上是说:就算这是妖界最尊贵的地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江洛云大可放心的做自己,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担心太多,反正真闯了祸,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呢。 江洛云不由得笑了一下,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那妖王王后的宫殿,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并不远,江洛云远远地便看见了,那就像一座开满了鲜花的花殿,或白或红的玫瑰绕着宫柱盘旋而上,满地的黄色小花铺出了一条充满春意的□□。迎面而来的芬芳令人心驰荡漾,更有五彩缤纷的蝴蝶在其中飞舞。 “好美。”江洛云忍不住赞叹道。 “有我们王后在的地方,四季都是百花盛开的春天。”带路的宫女骄傲地说道,“洛云公子这边请。” 江洛云在指引下,走进了一间看起来十分简约的白色宫殿。 一踏进宫殿,那宜人的芳香便消失不见了,只见白色的纱帐后面,几名宫女簇拥着,坐在一张宽大的白色椅子上的一名身着白裙,头戴百合花冠的清丽女子,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江洛云一步上前,行了个礼。 “王后陛下安好!” 第101章 受人之托 王后示意江洛云就座, 立即就有侍女给江洛云端了茶点来,在一旁伺候。 江洛云抬头去看妖界的王后, 更觉得这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端得清丽脱俗, 看起来好似二十来岁,浑身上仙飘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眉眼之间,倒是和那姬灵玉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姬灵玉多了锐气,而王后则眉眼温和。即便江洛云对姬灵玉有几分忌惮和不喜, 面对这样的王后, 也生不起厌恶之心来。 江洛云不知道的是, 妖王王后看江洛云也觉得十分顺眼。江洛云的长相虽然称不上俊雅帅气,但也眉清目秀,气质也是干干净净的, 让人看着觉得十分舒适, 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天真又有十分的真诚。她一向喜欢弄些花花草草, 不理妖界大小事务, 自然也喜欢这样干净的人。心下更是微微叹息,堂堂妖界, 竟沦落道要欺负这样一个孩子。 互相打了招呼, 江洛云便好奇地道:“刚刚在殿门外闻到了百花的香气,到殿中, 竟然都没有了。” 王后微微一笑说道:“百花虽香, 非我妖族的, 闻久了都有些伤神。你既是本宫请来的贵客,自然不能疏忽。”声音清甜,一点也不像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 “谢谢王后陛下考虑周全。”江洛云笑着谢过王后,又随性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问道,“对了,适才就听侍女说,明华在王后这儿,怎么没见到他?我与他有些交情,好些日子不见了,到了他的地盘,还等着他带我到妖界好好逛逛呢。” 之前夜玄凌不是说过,明华要管王后叫姑姑吗?江洛云心中其实是十分好奇的,在妖界身份这么高的明华,怎么又是跑到人界去当崇明宗弟子,后面又陪着夜玄凌建了玄云宫,一路任劳任怨的随夜玄凌差遣。 王后转眼看向刚刚负责给江洛云带路的侍女。 那侍女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才道:“明华公子适才趁着您进去换衣裳的功夫,跑去婚宴上玩了,说是要帮忙。奴婢猜呀,该是这些天在家里被关得闷坏了。” 王后轻轻一笑,说道:“这孩子,从小野惯了,难得借着来宫里看我的名义,可以四处转转。” 若是转转,以明华的性子,应该会跑去找夜玄凌才对。也不知道他们见上面了没有。 江洛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但也并不担心,于是安心地于王后喝茶聊天。 “你一定在奇怪,本宫为何要邀你前来。”王后手中端着茶,优雅地吹着热气,说道,“其实,本宫一直对血煞魔君十分好奇,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本来想邀请了一起过来吃个便饭,但毕竟不太合规矩。” 江洛云奇怪的看着她。 王后倒是一笑:“本宫知道,你是想说,好奇的话可以问明华。可是呀,本宫更好奇的是,谁让那个三界之中出了名的冷清冷血的玄云宫主动了凡心。要知道,我儿灵玉自初相识便对玄云宫主有所好感,又用了数十年的时间主动追求。你明白,一个未来的妖王去追求一名魔君,意味着什么吗?” 失去王位继承权,甚至有可能堕入魔道。 江洛云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听王后谈天一般地说起这段往事。 “做母亲的阻止过,但灵玉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她像她的父王一样,有所求就不惜倾尽所有。可惜啊,那玄云宫主不仅有颗捂不热的冰块心肠,甚至打从一开始就对灵玉有些不友好。”王后见江洛云有些紧张,轻笑道,“本宫倒是庆幸,玄云宫主倒是不曾诱骗我儿,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若非你死,就是我亡。 “如今,灵玉终于遇见了自己的归宿,也是好事。”王后道,“前阵子听泽云说起了一段往事,才终于明白了,为何在不曾深交之时,玄云宫主便对灵玉有所厌弃。” 泽云?江洛云听到这个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殷泽云。 “殷泽云……一直在妖界吗?”这么多年,江洛云从未打听过殷泽云的行踪。如今知道,殷泽云不仅让自己复活了,而且很可能与上界那个算计夜玄凌的人有所关联,不免要多问一句。 “也有近百年了吧!那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王后微微一笑,对于这个话题却是不想多谈,转而道,“如今你回来了,有些陈年往事也该释怀了。毕竟那是因于两界之战,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不该成为妖魔两界互不两立的因由。” 江洛云迟疑了一下,问道:“王后的意思是?” “我王亲自给玄云宫主写了邀请函,原本是想借此契机解开这段虐缘。”王后叹息着说着,视线望向殿门之外,似乎有几分伤感之意。 原本?江洛云疑惑,若是原本做这样的打算,那如今呢?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江洛云正要问,王后话题一转,笑道:“说说吧,那冷漠的魔君,怎么就恋上你了。” 这个故事说起来很长,真要细说,却又无从说起,感情之事向来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江洛云同这妖王王后不熟,也不可能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和夜玄凌那青涩懵懂,被终止于丧魂鞭下的感情说清,也无法倾诉,失而复得后的欣喜与慢慢重新建立起信任中的波折。 江洛云想了想,笑着道:“大概是,因为他运气不太好,而我运气太好了。”夜玄凌遇见他,运气不太好,虽然所有的磨难不见得因江洛云而起,但是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他的心境。而江洛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遇见夜玄凌是一种幸运,青涩懵懂的喜欢着夜玄凌时,又十分开心地能为夜玄凌做一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后来一梦百年,不曾受相思之苦,醒来后又可以回到夜玄凌身边了,而夜玄凌即使受过再多的内心折磨,也不曾让自己遭受同样的苦,自己苏醒后,一直被护在羽翼之下。 江洛云是能够感受到夜玄凌见到他之后的挣扎的,知道他想信任自己却不知道如何信任,知道他明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弱点,却拼死都要保护这个弱点。 夜玄凌何其不幸,遇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其有幸,遇上了夜玄凌。 不过……夜玄凌一定不会说自己是他的不幸的。对此,江洛云倒是内心笃定。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如此,今夜喜宴,本宫也能好好地见识一下这位魔君了。”王后轻笑着道。她对江洛云的说法有些意外,在她眼里,被那个在众人口中传来,无情嗜血的魔君如何也不可能是个好的恋人。若说不幸,也该是江洛云的不幸。 正说着话呢,一名侍女从殿外走来,朝王后一拜,在王后的示意下才说道:“娘娘,灵玉公主现在殿外候着,想向娘娘请个安。” 原本正微笑着同江洛云说着话的王后敛起了笑容,表情淡淡地道:“你告诉她,她需要本宫做的事,本宫已经做了。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去好好准备,安心做她的新娘便是。近日,也不必来宫中请安了。” “是!”那名侍女有些忐忑地退了下去。 这一打扰,王后似乎也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了,她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而后微笑着道:“如此,多谢洛云公子今日前来同本宫闲聊谈心。本宫既然请你是来殿中用膳的,定然是说到做到。婚宴之时,让你出现在婚宴之上,这也是承诺。眼下,就请洛云公子安心在这殿中休息。你放心,本宫觉得你讨喜,定然不会加害于你。” 说完话,不等江洛云问个明白,就带着一众侍女出了殿。 眼见着顷刻间整个宫殿就只留下了江洛云一人。 江洛云心道不好,急忙朝着殿门口冲了出去,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外面哪里还有什么百花之海呀,只剩下一片的黑暗,和黑暗中盛开的一朵又一朵艳如红玫瑰的巨大花朵,显得十分妖异。 江洛云放出了自己的神念,却发现自己的神念好像触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甚至飘散得远了,就与自己断了联系。他急忙收回自己的神念,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股力量,是不是也和将夜玄凌的神念限制在妖王宫中的那股力量一样? 江洛云朝着黑暗中喊了一声:“王后陛下这是何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清丽的声音回道,“且安心呆着吧。蓝瑾、红芍,进去伺候着。” “是!”江洛云听见两个声音回道。 受谁之托?他们想要做什么?江洛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只是一想到这一切必然是奔着夜玄凌而去的,内心就无法平静下来。适才夜玄凌让自己不要来的时候,自己就不该任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夜玄凌添麻烦。 江洛云叹息着退回了大殿之内,四下张望着,企图找出个出口来。 然而这雕梁画栋的白色宫殿美则美,却也十分空洞,除了几样常见的家具之外,没看出来哪里藏了机关。 独处了好一会儿,江洛云才见两名侍女端着吃食,颇有规则地在门外那片黑暗中踩着那红艳的花朵,缓步走进了宫殿之中。 江洛云对着敞开的大门,望着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地走进了大殿:左手边的侍女一身的蓝衣,长着两道英气的剑眉,抿着唇,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右手边的侍女则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颇有几分青春的气息,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江洛云望着粉衣少女,露出了几分诧异的表情来。 那粉衣少女笑盈盈地看着江洛云,还俏皮地偷偷朝江洛云眨了眨眼睛。 此时,一个名字迅速从江洛云的脑中闪过。 第102章 囚禁 一个名字迅速从江洛云的脑中闪过—— 花衣。 夜玄凌的手下有以“云想衣裳花想容”命名的几名贴身侍女, “云”字被排除掉了,虽然夜玄凌没说,但很大可能是避开了江洛云的“云”字, 如今花容刚因为心存歹念的缘故被逐出玄云宫, 现在生死未卜也无人关心, 而花裳作为浮云殿的管事者留在了玄云宫,剩下花花(也就是明华)、花衣和花想,如今都在妖界。 江洛云没想到的是, 花衣竟然有本事混进了妖王的王宫,而且在王后身边伺候,甚至看起来颇得王后的信任。 “奴婢红芍, 给洛云公子请安了。”花衣快步走上前来,朝着江洛云屈半膝请了安, 话里都带着点银铃般的笑声。 名字到了嘴边, 江洛云倒是没有喊出口的意思, 甚至收敛了表情。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江洛云还是很识时务的。 “奴婢蓝瑾, 给洛云公子请安。”另一名表情比较严肃的宫女看起来比较不那么好说话, 也没有行礼,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下。约莫这才是江洛云现在首要提防的人物。 突然被骗到这里关起来, 江洛云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两名侍女忙着布菜, 江洛云四下一看, 发现只有妖王王后适才坐着的宽大座椅看起来比较舒适, 毕竟铺着层不知从哪只妖身上扒下来的厚实皮毛。江洛云兀自坐上了座椅,半躺着,手肘支着扶手,撑着下颔,学着夜玄凌平日的坐姿,发起了呆来。 “放……”那叫蓝瑾的侍女见此本要说一声“放肆”的,却被花衣拦了下来。 蓝瑾见花衣朝她摇了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两人布好了膳食,花衣才对江洛云柔声道:“午膳已布下,洛云公子请慢用。” 江洛云直接摆足了傲慢的姿态,不予理会。这让蓝瑾的脸黑了几分,江洛云觉得,这侍女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宫里面做侍女的,至少不是惯会伺候人的。江洛云自小是世家公子出身,自然知道能出得了大场面的世家奴仆再对一个人不喜,也拧得清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轻易给客人脸色。 “王后陛下既然是当着魔君的面请了洛云公子来,除非魔君丢下洛云公子走了,否则妖界对于洛云公子,自然会以礼相待。洛云公子也不必着急,不妨先吃些东西?”花衣询问似的说道。 江洛云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花衣,花衣不着痕迹地朝江洛云点了点头,示意他吃食没问题,可以用。 江洛云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随手一指,点了几个。 花衣正要拿起筷子替他夹菜,就听江洛云随手指了蓝瑾:“让她来。” 蓝瑾顿时气坏了,正要发作,花衣笑盈盈地道:“是。王后陛下适才可是命了我们好生伺候,若让您觉得不痛快,王后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当不起。” 那蓝瑾听了花衣的警告,硬生生收敛了脾气,为江洛云夹菜。 江洛云用余光多看了她几眼,恍然发现,这蓝瑾的相貌也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脾气定然是不一样的……眉也不像,那姑娘好像还要更秀气一些,性格也要更骄纵……然而有着一样的眼睛和脸型…… 婉灵! 江洛云迅速地从脑海中搜索到那道身影。曾在天鼎冒充修真世家之女接近他,将他和明华骗入乱石之中企图置自己于死地,后来在夜玄凌渡劫之时出手准备杀害自己,却被崇元师尊以刚受过重创的残魂挡下,直接丧生的那位婉灵姑娘。 若这蓝瑾与那位婉灵姑娘确实是故旧,也难怪态度这般不好了。如此算起来,他俩也是仇敌了。崇元师尊杀了婉灵,但婉灵也伤了陪伴自己的那缕崇元师尊的神念。要知道,那是唯一与自己有过相处记忆的崇元师尊的神念,这缕神念一毁,尚在天界的崇元本体不会知道江洛云的存在,如今与他们相伴同行的那缕不知道能不能回归本体的微弱神念,纵使听了自己的叙述,也不会与自己产生情感共鸣。那婉灵,等于杀了他的师尊。 蓝瑾为江洛云夹了菜,恭敬地递到江洛云面前,警惕地看着江洛云。 江洛云倒是没有为难蓝瑾给自己喂食,主要没那样的习惯。 江洛云吃了几口,就没有了食欲,兴致缺缺地拿筷子随意地拨动餐盘内的食物。他对花衣道:“我若离开太久,我家魔君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他一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了。那婚宴何时才会开始?总要让我换一套合适的衣服准备一下吧?” 别说魔君大人不高兴了,就是惹了江洛云不高兴,指不定花衣自己也要提头去见。才不过一年多不见,这个少年都已经成了宫主夫人了,还是被宫主轻手轻脚地碰在手心上的。 一想起花裳这一年来给自己的来信,一封比一封更令她和花想惊诧……好吧,只有她觉得惊吓,花想淡定得很。她到了如今倒是也淡定了,且把江洛云当成脾气好了的宫主大人伺候就行了。 那蓝瑾没见过夜玄凌,倒是不怕的。她暗自冷哼了一声,才说道:“洛云公子要换衣裳,奴婢们出去便可。你也不必如此吓唬我们,说不得,洛云公子还要在此处呆上几天。” “王后陛下不是说了,不耽误我参加婚宴。怎么?你们堂堂一界之后,竟然说话不算数?”江洛云侧头看她。 “王后陛下怎么想,奴婢不知。不过对洛云公子的安排,王后陛下说了可不算。”蓝瑾这般说着,语气中多了些得意之色。 江洛云这会儿倒是轻轻地笑了:“王后陛下说的不算,你主子殷泽云说的就算?” 听到殷泽云这个名字,蓝瑾明显吓了一跳,甚至眼里流露出了恐慌的神色。来看守江洛云的差事本不是安排了她来的,是她自己主动请缨。主子可没准她随意曝露自己。 花衣看了那蓝瑾一眼,不着痕迹地抿唇一笑。 见了蓝瑾的惊慌失措,原本只是想诈她一下的江洛云点了点头,蹙着眉道:“看来是了。” 这殷泽云,这么大费周章地究竟想做什么?明华呢?真的在这妖王宫中吗? 另一处。 一袭玄色金纹的锦服,长发挽起佐以雅致的华冠,配上那张倾世容颜,哪怕是一个回眸顾盼,都足以撂倒众生。 纵使是鸿渊这样,无数次感慨自家宫主好看得人神共愤,此刻也依旧忍不住赞叹道:“若是江小白兔在这里,怕是要流口水了。” 江洛云还未见过盛装打扮的夜玄凌,真见着了,肯定是要看痴了。 夜玄凌闻言,绷紧的唇线微微放松了些许,他说道:“去得太久了,该把他还给我了。” “毕竟是一界之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既然王后说了,会让江小白兔出席婚宴,我们也不妨等等。王宫里有花衣在,你也不必担心。”鸿渊边说着,边忙前忙后地替夜玄凌整理衣裳,江洛云不在,这活只好他来做了,“说起来,宫主今日怎么有兴致盛装打扮。”给面子是一回事,夜玄凌自从当了魔君之后,凡事随心随性,着装上通常也是全凭自己高兴。幸而端着一张角色容颜,一宫之主的衣服也都是精心裁制的,夜玄凌就是披头散发也足以惊艳世人。 “既是那两人结婚,本座自然是要隆重一些的。”夜玄凌若有所指地道。 夜玄凌这一现身,即便那对新人精心打扮,又是俊男美女,只怕在夜玄凌的光环之下,也是黯然失色。 妖王是有多想不开才邀请宫主来参加婚宴?若是自己结婚,绝对不能请夜玄凌。鸿渊在心里无比坚定地道。 “时候也不早了,引路的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们出发吗?”鸿渊问。 “也好!本座迫不及待想要瞧瞧,这些人还能玩什么花样。”夜玄凌冷冷地说着,又舍了鸿渊一个眼神,“崇元呢?” 鸿渊敲了敲自己腰间的一块玉。 崇元的这缕神念太弱,不能久现于人前,幸而鸿渊出发之前找父亲拿了一块养魂玉,虽然魂玉无法温养神识,但至少崇元的这缕神念在里面呆着要比在外面来得舒适。 夜玄凌没再多问,带上鸿渊,一起去了婚宴。 虽然姬灵玉丧失了继承妖王之位的资格,但毕竟是妖王最宠爱得意的女儿,婚宴也甚是隆重,三界之中来了不少名门望族。就是魔界,除了夜玄凌之外,还有红岩魔君、螣蛇魔君以及白骨魔君。 三人都曾与夜玄凌打过交道,但魔君与魔君之间,向来没什么交情可言,更甚者,这三人惧怕夜玄凌的时候居多。夜玄凌得了魔君之位,就消停了,也没有大肆扩张地盘的打算,就像一条吃饱喝足了之后,懒洋洋的猛兽,懒得攻击你,但若是哪位敢不自量力地越雷池一步,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这三人中,那螣蛇魔君原本坐的首席,见夜玄凌踩着墨云靴,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纵使不情愿,在夜玄凌释放出威压之时,心头一紧,浑身竖起了寒毛来,立即站起了身来,乖乖地将首席的位置让了出来。 夜玄凌冷淡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甚至还顺眼瞟了一眼位于大殿之上的妖王王位。 若不是今日只是婚宴,父母坐在主位上天经地义,只怕夜玄凌还真有将妖王之位踩在脚下的念头。 红岩魔君冷汗涔涔,不由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迎宾的新郎殷泽云。 第103章 祭坛 银色的长发挽起, 同样银白色的一袭锦绣华服,金色丝线在长袍上游走,有如泼墨般落下一朵朵金色的花来。 殷泽云浑身上下透着与夜玄凌全然不同的好颜色,倒也没有真的因为夜玄凌的到来而黯然无光。只是值得琢磨的是,这位新郎官的脸上虽带着笑,却也并未透出多少喜悦的神色来。 感受到红岩魔君的视线, 殷泽云一转身, 一眼对上了夜玄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视线。 这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殷泽云心中清楚, 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非要牵扯到一起的。他于是微笑着朝夜玄凌走了过去。 “弟媳妇。”殷泽云微笑着张口就喊。 夜玄凌的手突然抬起,殷泽云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先闪到了一边,还笑着道:“别呀!这儿毕竟是妖王宫, 你们又是来吃喜酒的, 随意偷袭新郎官可不好。” 夜玄凌轻描淡写地挥出了一掌, 殷泽云手中迅速闪过一道光, 接了下来, 说道:“再者,你与我那傻弟弟也算是情投意合了,我这一声可没叫错, 莫不是要叫弟夫?” “你若想顺利地办完这场婚礼的话, 最好别惹本座不高兴。”夜玄凌冷漠地道。 殷泽云轻轻一笑:“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哪里会知道, 自己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会惹魔君大人不高兴呢。” “你大费周章地让我们宫主来妖界, 只是为了看你耍贫嘴吗?”站在夜玄凌身后的鸿渊冷哼道。他并不乐意见到殷泽云, 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在天鼎的时候,被他殷泽云追着打,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我想两位对本人可能有很深的误解。”殷泽云微笑着道,“请你们参加婚宴的,是妖王陛下,可不是我。” “若真的误解的话,我倒是期待你的解释。”鸿渊回道。 殷泽云但笑不语,又四下看了看:“对了,我弟呢?他不是陪你们来玩吗?怎么也不出来见见兄长?” 被一口一个“哥”叫着的人可是夜玄凌,不是他殷泽云。 见夜玄凌目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殷泽云倒是很识时务:“该不会是遇上明华,两人玩儿去了吧?一会儿我派人找找他去。对了,妖界的百花酿还是不错的,你们可以尝尝。客人多,我就不在此处多做停留了。还是要欢迎本人的婚宴,期待你们将会渡过此生‘难忘’的一天。” 听殷泽云意有所指,鸿渊正要追问,就见夜玄凌示意他坐下。 任殷泽云再巧言令色,若是真没什么异动倒还好说,若真的心存不轨,也总要出招的,此时多说无益,不如静观其变。 众人落座后不久,新娘姬灵玉便来了,与殷泽云相似的着装,却显得妍丽得多,头上的凤冠更是熠熠生辉。 “当年凤族还在,这妖界还是凤族的妖界,当年凤王以自己的翎羽化作了凤冠,是赠与他的皇后的,我听说这凤冠现在归王后所有。”鸿渊笑着道,“没想到,王后宠爱姬灵玉至此,竟然连凤冠都给了她。”这妖王与王后膝下也不止这一个女儿,正在帮忙迎宾的,可还有比姬灵玉年长的、年幼的,男女皆有。只是听说这一辈中,最有出息的,还就只有这个王女了。 姬灵玉被妖王一手牵着,两旁各跟随着十八名少女,少女手中捧着各色娇艳的花捧,簇拥着姬灵玉走向殷泽云,不得不说,此时的姬灵玉是美的,收敛了剑张跋扈的锐气,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来,倒让许多人联想到了一向如春风化雨般和煦的王后来。 此时的殷泽云已经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央,屈单膝跪于地,等着姬灵玉一步步地靠近。当妖王将姬灵玉的手交到殷泽云的手上之时,姬灵玉露出了甜美的笑来,那笑容里的喜气比殷泽云要来得真实。 “看来,这妖族公主是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殷泽云了。”鸿渊对夜玄凌道,“怎么样?遗憾不?” 鸿渊可是真实经历过,姬灵玉疯狂追求夜玄凌的时候,鸿渊有一阵子倒是真心觉得,这两人要是在一起,也算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了,奈何夜玄凌心肠硬呀,刀枪不入。若不是如今出现了个江洛云,鸿渊还当夜玄凌真的是石头做的心。 “有空在这感慨,不如去找一下洛云。”夜玄凌说道。 得,还真是满心只有江洛云一人。 这会儿新郎新娘都就位了,王后和江洛云却都还没有出现,也着实奇怪了些。 正待鸿渊要起身去看看,就见之前被王后派来邀请江洛云的那名侍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匆忙行了礼说道:“怕两位等得着急了,王后陛下遣我来说一声。王后陛下与洛云公子相谈甚欢,后面明华公子也来了,说笑间忘了时辰,此刻都在换衣裳呢。一会儿天祭开始,王后陛下就会携洛云公子过来,不周到的地方,万望魔君见谅。” 鸿渊侧头看向夜玄凌,见他点了点头,于是坐回了座位上:“江小白兔也是太单纯了,随便与谁都能相谈甚欢。我倒是听明华说过,他这位姑姑一向不食人间烟火又脾气很好,应该是不会为难江小白兔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天祭吧。” 妖界王族之中,若有人成婚,大祭司就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天祭仪式,向天地鬼神宣读婚姻誓言,并得到天地的认可和赐福。传言,这一向是妖界最神圣的祭祀,也是最危险的祭祀。 现在到场的许多人都未曾亲眼看见过王族的婚礼祭祀,甚至有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妖王已经携一对子女站上了高台。按理说,历代妖王出身于狐族,狐族中人大多姿色过人,狐眼微勾时,就算是霸气外露,也还能感觉到几分的媚态来。而妖界这一任的妖王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不见不魅,还略带了些憨厚的模样,唯独算计起人来,才有几分老狐狸的气息。 “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女灵玉的婚礼。”那妖王开始同众人寒暄,“众所周知,天祭乃是我狐族的大事,这几日本王和大祭司忙于天祭之事,没能亲自接待诸位贵宾,深感抱歉。现在,时辰也快到了,请大家同我一起前往祭坛,共同见证这小女此生最重要的时刻。之后,我们再回殿中饮酒同欢。” 众人皆连声附和,都随妖王起身前往祭坛。 “魔君,请。”妖王走到夜玄凌的身边,示意夜玄凌同行。 按理说来,这些身居高位的人魔妖之中,夜玄凌的年纪可能是最小的,但是能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妖王心中有数,也愿意给这个面子,夜玄凌自然也不会刻意拒绝。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侍卫宫女们手提着花灯,引出了一条红灯铺就的长路。 “人都说血煞魔君年少有为,绝代风华,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妖王笑着闲聊着道。 “陛下客气了。”夜玄凌淡淡地道,“本座倒是好奇,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请本座前来观礼?” “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妖王笑着道。 “如此,怕是听不到实话了。”夜玄凌并不相信,转而道,“本座如今正好奇何为天祭,不如陛下同本座讲解一番?” “也可。”妖王点点头,说道,“我妖界众生源于万物,天地造就万物,万物吐纳天地之灵气,方有了妖界众生。妖界众生感念天地之赐,每逢年节必有祭祀。这天祭又与寻常祭祀不同。祭祀万物皆可,天祭却只能是王族子孙。王族子孙学有所成者,在天祭中向天地祈福定下婚约,上天就会从他们身上抽走所有的力量赐予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同时,赐下嘉奖。所以只要受到大祭司认同的婚姻,就会开启天祭。上一次天祭,还是长子成亲之时,据如今也有数百年了。” “如此倒真是难得一见了。”夜玄凌直到此刻,才对天祭起了几分兴趣来。 “自然是难得一见的。”姬灵玉依旧对夜玄凌没什么好脸色,“肯定精彩得让你移不开眼。” 这说辞用得倒是古怪。不过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姬灵玉与夜玄凌的不对付,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夜玄凌此刻也懒得理会她。 “你二人,一会儿要听大祭司的话。”妖王伸出双手,分别拍了拍姬灵玉和殷泽云的肩膀,“此乃妖界大事,万千生灵都在看着呢,万不可人性胡来。” “是,父王。”两人顺从地回答道。 祭台就安放在妖王宫正中间的一处宽大的广场上,大祭司已经身穿祭司服,站在了祭坛旁。 大祭司向众人行了礼,就开始耐心地等待,直到身着百花裙,头戴百花冠的王后手握着百花权杖,在侍女的簇拥下,缓缓朝着祭坛走来,那充满仙灵之气的身姿,即便在黑暗之中,也像是镀了一层光一样,令人无法移开眼睛。 王后直接越过了姬灵玉和殷泽云,只对妖王和大祭司点了下头,就率先走进了祭坛,站在了正中央。 这天祭,竟然是要王后来完成吗? “应该是只有王后能完成。”神剑宗的宗主说道,“花族每一任都会出现一个承袭神力的花妖,能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每一任的妖王的后位,都必须出自花妖一族。” 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夜玄凌只关心王后已经出现了,那么说了会随王后而来的江洛云,又在哪里。 第104章 天祭(上) 不待夜玄凌询问,王后手一挥, 圆形祭台的四周便升起了结界, 她手中百花权杖重重触地,顿时只见漫天的星辉涌来,在百花权杖之上, 凝聚成了万丈光芒。 就在那光芒闪烁之时, 围绕着祭台边沿, 有八根圆柱突然拔地而起, 轰隆隆瞬间高达数丈, 每根圆柱上的顶上都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那八颗明珠的光芒, 全数聚拢于王后手中的百花权杖之上, 而后百花权杖之上开出了一片黑暗的星海, 瞬间将整个祭坛笼罩进去。 此时的祭坛, 王后跪于地上, 头垂下, 双手举高于头顶,横捧着手中的百花权杖。在她的四周, 除了八根柱子上闪亮的八颗夜明珠外, 就只有无尽的星海, 以及星海之上,开出的一朵朵耀眼的红色花朵。 “宫主, 你觉不觉得这花……”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鸿渊有些不确定地对夜玄凌说道。 却见夜玄凌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祭坛的方向, 想来, 是神念外放,寻找江洛云的踪迹去了。 “汝二人当知晓,此时进入祭坛,身上的所有法力,都要全数贡献给神明。”那大祭司对殷泽云和姬灵玉吩咐道,“但也无需害怕,只要通晓其中的关键,神明会将新的力量赐予你们。那些关键之处,可记住了?” “已记下了。” “都记着呢。” 两人同时对大祭司说道。 大祭司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可以进去了。 就在这时,祭坛之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喊叫之声。 “啊——” 只这一声,夜玄凌觉得自己的心魂都被震碎了,抬眼时,只见遍寻不着的江洛云,此刻正跪倒在祭坛中央,发出痛苦的呐喊声。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夜玄凌的理智荡然无存,他本能地冲进了祭坛之中。 “宫主!”鸿渊吓了一跳,却没及时回神拦下夜玄凌。 花衣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停在了鸿渊身旁,此刻也顾不得身份暴露,匆忙说道:“那蓝瑾打开了王后的阵法,直接通向了祭坛……他就被送过来了……我完全来不及……” 花衣也知道自己突然这么说鸿渊可能听不懂,但她此刻已经慌了手脚:“宫主进去了,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祭坛之中,只见夜玄凌已经走到了江洛云的身旁,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他迅速地抱起了江洛云,却被四周的结界死死困在了祭坛之中。 “快打开结界。”鸿渊迅速飞奔过去,抓住了大祭司的衣领。 “刚好两人。”大祭司漠然地说道,“天祭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直到这两人身上所有的灵力全部被抽干。然而没有学会正确离开祭台的方法,不仅无法得到神明的祝福,还会被困死在祭坛之中。此时,即便是九天真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妖王,也是这个意思吗?”鸿渊收起了一惯的温雅姿态,冷漠地看向妖王。 只见妖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终究,是走了这一步。” 那便是刀剑相向的意思了。鸿渊手中长剑突然出现,冷笑了一下:“如此,我玄云宫与你妖界,今日便是誓不两立。” 花衣已经迅速地往上空一抛,一个七彩的烟火在高空闪耀出了耀眼的光芒。几乎在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黑影一道接着一道地突然出现在了鸿渊和花衣的身旁,甚至有好些人在妖族之中已然身居高位。 这便是玄云宫这些年在妖族的势力了,也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要不如何逼着他除去了姬灵玉继承王位的资格。 鸿渊手中的长剑已经近了妖王身前,那妖王一声叹息,手中也握住了一道长鞭。 而另有一个人,与鸿渊同时拔了剑。 拔剑的人是殷泽云,但是他剑之所指,却是姬灵玉。 姬灵玉显然也被殷泽云的反应吓了一跳:“泽云,你怎么了?” “姬灵玉。”殷泽云的声音低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蓝瑾是你的人?” 花衣显然也是被这一幕惊到了,转头来看。 “蓝瑾自然是你的人。”姬灵玉不解地说道,“你是在怪我自作主张吗?我们原本的计划,本就是将夜玄凌引入此阵之中,我见你为此事劳心,就从母妃那取了一把钥匙,吩咐了蓝瑾,蓝瑾以为是你交代的……不过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却对我拔剑。”说着,便也委屈了起来。 “呵,我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殷泽云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殷泽云,你什么意思?”姬灵玉不悦地跳起脚来,“你要引夜玄凌,那夜玄凌最大的弱点就是江洛云,拿他做饵本来就是最快的方式。你自己畏手畏脚,我替你分忧还错了吗?” “别说是为了我,你不过是想要报复夜玄凌罢了。”殷泽云有些心寒地望向祭坛之内,“姬灵玉,我警告你,你对谁动手都可以,唯独江洛云不行。” “为什么不行?”姬灵玉尖锐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殷泽云冷笑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是他哥!”这个蠢弟弟在自己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在姬灵玉的手下死过一次了,再来一次,那岂不是显得他太无能了。 殷泽云挽了个剑花,向着祭坛走去:“他若有事,我定然拿你陪葬。” 姬灵玉不可置信地望着殷泽云竟然也跟着走进了祭坛之内,竟然是要去救江洛云的。 为什么他生命中的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是为了江洛云?为什么前一刻还挽着自己手的未婚夫突然变了脸,竟然要去救那个弱到被自己一鞭子就抽到魂飞魄散的男人? “玄云宫!我早该下手了。”姬灵玉红着眼睛,手中的丧魂鞭挥出,敌我不分的送上了一鞭。 而后,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姬灵玉的面前,那是一名身着盔甲,看上去有些清冷的女子:“我来同你一战。” 在变乱发生时,已经退居到外围的,来自人界和魔界的众人,此刻都袖手旁观地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 “本来以为要联手合攻夜玄凌,才有胜算的。这下好了,只要在一旁等着就行了。”红岩魔君甚是高兴地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也别高兴得太早,玄云宫的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吞下去的。”一旁的螣蛇魔君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一圈,森冷地笑着,“回魔界之后,也还有得打。”不仅是与玄云宫打,就是能瓜分走多少财力物力也有待商榷,但是那座玄云宫殿,就抵了所有。只不知住在里面的老祖会不会出手。 “也就只能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崇明宗暮雨长老没好气地说。 “你们人族不是最爱看我们魔界互斗的嘛?这个时候,负责看戏不就好了。”红岩魔君笑道。 “这种恶心的戏码,我可看不下去。崇阳,我们走。”暮雨长老一边招呼着崇阳同他一起走,一边顺口问了一下神剑宗,“宗主可要与我们同回?” 神剑宗主密切注视着祭坛的双眼转了回来,说道:“我还要再等等。” 道不同不相为谋,暮雨长老也不想与他们多废话。 只是刚踏出了几步,就有一名侍女拦住了两人,正是那名引了江洛云去见王后的侍女。 侍女说道:“两位长老就这么走了吗?即便仇人近在眼前?” “小姑娘,有事说事,不要同老儿胡搅蛮缠。”暮雨长老说道。 “那日在秘境,我可是亲眼看到玄云宫的人将崇明宗上任掌门的一缕神魂,生生弄走,回去炼了丹药。”那侍女说道。 “莫要胡说。”崇阳长老呵斥道,“崇元掌门早已修行圆满,渡劫飞仙,怎么可能还在此界。” “是真是假,长老自然心中有数。”那侍女轻笑道。 “是真是假,也与姑娘无关。”暮雨长老冷哼着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见利忘义,背后捅刀子的狼心狗肺之徒。崇明宗若有账要与玄云宫算,也会光明正大的清算,断不可能今日被你们拿来当枪使。” “合该如此!暮雨,我们走吧!”崇阳长老点头应和。 那侍女见两人灵玩不灵,自然也不是自己拦得住的,正要再想办法之时,突然发现一把剑从自己腹中穿透,剑上的锐气直接震碎了自己的内丹。 “总有人,自以为能够玩弄人心。”剑的主人轻声叹息着。 “掌门!”暮雨长老和崇阳长老乍见来人,都惊喜地呼出了声来。 “你二人若是不忙,此次就助玄云宫一臂之力吧。”崇元的这缕神念抬了抬下巴,朝着妖王的方向示意。 那边,鸿渊已经快扛不住妖王的攻势了。 “是!”暮雨长老与崇阳长老同时颔首,朝着妖王的方向飞奔而去。 既然崇元掌门吩咐了,虽然是住了魔界,但到底不违本心,于修行无碍。 红岩魔君此刻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他看向神剑宗宗主,说道:“这要是让玄云宫的人打赢了……” “急什么?”那神剑宗宗主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殷泽云的手上,就只有我们?” 这些年,他们虽有合作,但谁也说不清楚殷泽云手上藏了多少手段。 单是这一次,妖王肯亲自出手帮他,必然是他手上有什么东西,让妖王有了不得不出手的理由。既然此次围杀夜玄凌的计划暂时用不到他们,倒不如趁机试探一下,殷泽云手上到底还握着多少底牌。 红岩魔君怔了一下,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静静地站着看戏。 这件事情上,他可不能犯傻。 第105章 天祭(中) 浑身的灵力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走,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江洛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如果他知道这一声不受控制的喊叫声, 会让夜玄凌陷入危险的话, 他一定生生忍下。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容不得他思考。 他原本被困在王后的一座宫殿之中,耐心地等着婚宴时间到,王后能依约放他出来,甚至还有闲心套一套蓝瑾的话, 顺便和花衣对一下暗号。 江洛云从花衣那得知,这儿是王后的花宫,平日里是王后养花弄草的场所。要将自己留在此处的人并不是王后, 而是殷泽云。殷泽云借了姬灵玉的手, 让王后将江洛云带到宫殿中暂行关押。留下了江洛云, 等于扣住了夜玄凌的脉门。江洛云隐约觉得,殷泽云不会对自己下手,但是一定会对夜玄凌下手。于是江洛云开始想方设法寻找走出这座宫殿的路。 然而麻烦的是,王后虽然命花衣和蓝瑾进来伺候自己, 但她俩虽然能从这座大殿出去,能走动的范围也只是多了茶室、厨房等场所,但依旧是在这花宫之中。也就是说, 江洛云无法借助两人的手,离开这座牢笼。 江洛云不愿坐以待毙,于是开始多方摸索, 企图找出这阵法的关键来。他觉得那些开在黑暗中的殷红色花朵有些奇怪, 却说不上来, 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花,渐渐地,他发现这些花像极了他们从各个地方发现的那些作为标记,被涂抹成黑色的花苞,彻底盛开了的模样。 殷泽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王后又与那个针对夜玄凌的组织有什么关联? 江洛云在那片满是黑暗的花海中迷失之时,眉心的皓月石闪射出了耀眼的光芒。他迷迷糊糊记得,这皓月石好像也曾在某些云雾缭绕的混沌空间里,为自己指过路,但真切的想不起来。 正当江洛云要破开阵法离开之时,一直在一旁警惕的看着自己的蓝瑾突然出手了。 蓝瑾出手,始终盯着蓝瑾的花衣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他们都以为蓝瑾是想阻拦江洛云,没想到蓝瑾手中不知何时取出了一小块白色的晶片,这小块晶片和王后花冠上的一模一样,蓝瑾只是将晶片狠狠砸在了江洛云的脚下,那块晶片碎裂开来,发出的光亮直接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劈开了一条空间裂缝。 江洛云猝不及防地掉进了裂缝之中,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摁在了地上,毫不留情地抽走身上的灵气。 他难以抑制地痛呼出声来,瘫倒在地上,也顾不得看清周围的环境,慌忙闭上眼,体内的元婴迅速入定,水、风元素在体内疯狂运转,这让江洛云稍微缓过来了一点,然而灵气聚集起来的速度依旧比不过被疯狂吸走的速度。 就在这是,他突然发现抽走自己灵气的那股力量突然弱了一半,而后,他被熟悉的气息环绕。 江洛云猛地睁开眼,就见夜玄凌正蹙着眉,将自己抱入怀中,迅速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拦了下来。 “哥!”江洛云揪着夜玄凌胸前的衣领,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自己正站在一处祭台之中,祭台的正中央,妖界的王后正闭着眼跪倒在地,手中的花权杖高高捧起,而祭坛之外,已经乱成了一团,然而明明近在咫尺,江洛云却听不到一丁点儿外界的声音。 他们被困在祭台的结界之中出不去。 “别怕!”夜玄凌抱着他坐下,从空间中拿出了大把大把的日晖精魄,往江洛云嘴里塞。 江洛云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了夜玄凌的首席侍卫龙宇曾经在和自己闲聊的时候说过,他刚到玄云宫的时候有一回受伤,夜玄凌用自身的灵力给自己治疗伤口,却发现自己不是魔族,带了魔气的灵力只会让自己伤得更彻底,之后就让龙宇去准备日晖精魄,当时江洛云还觉得夜玄凌有些大题小做了。 江洛云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嘴里丢日晖精魄,一边丢一边感慨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把人族的疗伤圣药当糖豆吃。 在日晖精魄的助力之下,江洛云总算好了许多。 “这是准备拿我们献祭吗?”江洛云还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祭台,为什么会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 他正要和夜玄凌交换一下情报,就发现在夜玄凌的四周,不断的有黑气飘散出来,并且夜玄凌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江洛云突然想到,正是夜玄凌出现之时,自己灵力被抽走的速度减慢了差不多一半。也就是说…… 江洛云的脸色顿时又白了起来:“哥,你的灵力是不是也在被抽走?不行!你……” 夜玄凌一个倾身,堵住了江洛云的唇,在唇上停顿的时间只有一秒钟,好似在安抚自己刚才凌乱的思绪。 又一颗日晖精魄被塞进了江洛云嘴里,夜玄凌说:“别慌!我来想办法。” 他本该抓住大祭司或殷泽云,逼问他们如何解开天祭的结界,而不是茹莽的闯进来再想办法出去。但是当他听到江洛云痛苦的喊叫声,以及倒在祭台中间的身影,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不能冒一点点失去江洛云风险,更绝不可能再一次让江洛云独自面对死亡,哪怕是要他同江洛云死在一起。 夜玄凌起身,将手掌附在了结界上。然而能划开妖魔两界结界的力量,却对天祭的结界毫无作用,甚至那些输出的灵力全数被这阵法吸收走了。 夜玄凌转身,走向了王后所在的位置。王后跪倒着,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玄凌思索片刻,将手放在了花权杖之上。 “如果我是你的话,决不去碰那权杖。”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殷泽云! 夜玄凌回身的同时,一道黑色的剑气瞬间朝殷泽云而去—— 然而那道剑气同样瞬间消散不见,而殷泽云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闪躲。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洛云一见殷泽云,就好像瞬间化身成了刺猬一样,浑身的厉刺都冒了出来。 “我来救你啊,傻弟弟。”殷泽云笑着走到了江洛云旁边,还盘腿坐下来,拿了一颗日晖精魄在手中瞧了瞧,“啧”了一声,“一颗千金的东西,魔君真是好大手笔啊!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别吃的好。” 依旧不想承认自己是他弟的江洛云不悦地从他手中抢走了那颗日晖精魄,丢进了嘴里,而后看见殷泽云的周身也冒着灵气,同样正被一点点地抽走。 夜玄凌抱住了江洛云,让江洛云离他远了些,自己挡在了两人之间,才看着殷泽云道:“天祭已有近百年的时间未曾开启,今日这祭台,难道不是冲着本座来的?” “现在我们谁也动不了谁,终于可以好好聊天了。”殷泽云盘腿坐好,摆出了一副闲谈的姿势,“天祭的存在并不是对姻缘的祝福,每次开启,被允许进入的从来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我和姬灵玉,对上一个不知道如何在灵力被抽干之后如何做的你,难道不是胜算很大吗?” “既是如此,你此刻因何在此?”他和江洛云都已经在祭坛之中了,只要等着他二人灵力耗尽,殷泽云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为这家伙不能在这里。”殷泽云随意地指了指江洛云道,“若不是姬灵玉擅作主张,你这会儿应该安全地待在王后的寝宫里,等你出来的时候,一切结束,皆大欢喜。” 江洛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欢喜的。 “如果不是洛云在这祭坛之中,你觉得我会随你的意,主动踏上这祭坛?”夜玄凌对殷泽云所说的话一概不信。 “自然能。”殷泽云盯着他,充满算计地道,“因为这祭坛之内,有开启回天之境的钥匙。没有我那傻弟弟在身旁干扰你,你真的不会上来一试?” 会! 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来说,殷泽云倒还算是了解他。 殷泽云伸出手,向着王后的方向一指,转而说道:“我要提醒你们的是,王后是这个祭台的法器,你们不能动。这天祭的力量霸道,会毫无顾忌地从阵法中的人身上抽走所有的灵力。花妖一族的大能有一项代代相传的神力,就是控制这份力量,让抽取的灵力的速度放缓。就像你们现在能感觉到的一样,我近来之后,抽取的力量就被我们三个人平分了。”若是王后出了什么变故,那这股力量可能会瞬间抽干他们身上所有的灵力,连一点反抗也来不及。 “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大的力量?”江洛云不解地问。夜玄凌已是渡劫期,拥有毁天灭地之能,却也无法抵抗这股力量的袭击。 “自然是不属于此界的力量。”殷泽云笑着道,“以其问这么多,不如听我的。放轻松一些,任由灵力被抽走。适才大祭司已经告诉过你了,灵力被抽空之后,你将会得到新的力量。我之前也只是听说,今日不妨一同试试?” “你刚才还说过,如果不知道其中的关键,等灵力被抽空之后就离死不远了。”江洛云依旧警惕地望着他。 “我说会救你,自然会救你。我告诉你方法,难道你不会告诉他吗?”殷泽云摆出了一副爱信不信的姿态,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江洛云自然无法全然信任殷泽云,但是同样的,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殷泽云并没有要杀害自己的想法,甚至自己能够重新活过来,也和殷泽云脱不开干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夜玄凌。 夜玄凌摸了摸他的头,看着殷泽云,说道:“姑且信他一次。” 第106章 天祭(下) 眼前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 江洛云分不清楚是四周的灯光熄灭了, 还是因为灵力耗尽, 视力也跟着衰弱。 然而江洛云并不觉得恐惧,他安心地被夜玄凌抱在怀里, 那双有力的双手至始至终都将自己楼得紧紧的,江洛云有一刻觉得,就算是这么死了也是甘心的。但也仅仅是一刹那,他有更清晰的信念,那就是:夜玄凌不能死在这里, 他最倾慕的大师兄,哪怕有一天会在星辰中陨落,也绝不能死在任何不光彩的阴谋里! 这个信念让他在全身灵气即将耗尽之时,依旧保持着清醒和冷静。 ——“真漂亮的心魂之所……喂,你想不想活命?” 就在江洛云的意识即将陷入混沌之境时,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依稀知道这是谁, 却无法集中精力去分辨。 “想。”江洛云在自己的心中回答道。 那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听到了他的回答。 ——“奉我为信仰, 以灵魂为誓, 我将救你于危难,你须听从我一切号令。你同意的话,我便救你。” 虚弱的状态和濒临死亡的绝望让江洛云想点头,逃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处境,然而…… “我……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从我者生, 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有, 有的。”江洛云心想, 有的, 他知道一定有的,只不过他现在很累,累得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累到连用力思考都没有办法。 ——“哎!”那声音惋惜般地叹道,“再不救你,就真的麻烦了。” 说完这话,脑子里突然有一长串金色的符文闪过,江洛云直觉地用意念抓住那些符文,体内半睡半醒的元婴晃悠悠地站起来,正要随着那些符文起舞……但更快的,一个声音告诉了他什么。昏昏欲睡的元婴怀抱着那些符文,就站了起来,一颠一颠地往一处暗光处跑……在光的那头,一名三四岁的小童正安静地等待着他,就坐在原地,似乎已经不能动了。 这是很重要的伙伴! 江洛云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将手中的符文一股脑儿地塞进小童的怀里。 给你!给你!我有的都给你! 而后,那些符文绕着小童转了几圈,只见那小童瞪了一眼,其中几个符文就被一股黑烟毁了去,剩下的都一股脑儿冲进了江洛云的体内。 江洛云的元婴不自觉地盘腿落座,闭上了眼睛,突然有了引导一样,手中结印,开始随着金色符文运行功法。 江洛云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突然好像清新了起来,他嗅到了春雨初下,小草从地缝间破土而出的气息,他嗅到了百花瞬间开放的香气,他听到了莺歌的轻啼,他听到了百兽的欢呼声,他甚至能感觉到蝴蝶振翅,轻轻地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待他再睁开眼睛时,立即被眼前剑张跋扈的两人吓了一跳。 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突然弄不清楚在身在何方,待到发现自己依旧处于祭坛之上。他盘坐在祭坛之中,左右两侧,夜玄凌手中持着一把满是烈焰的长剑,而原本以为也是用剑的殷泽云手中,则握着丧魂鞭。 不……不对! 江洛云侧头去看,正见祭坛之外,姬灵玉正手持丧魂鞭,与一名清丽的女子对峙。 “为什么丧魂鞭有两根?”江洛云问。 时刻关注江洛云的夜玄凌,早在江洛云醒过来之前,就将江洛云纳进了保护范围内。 “没有两根。”殷泽云笑着回答道,“丧魂鞭从来只有一根,一直在灵玉手上。” 听到殷泽云的话,夜玄凌多看了殷泽云手中的长鞭一眼:“锁魂鞭。” “锁魂鞭?”江洛云一头雾水,并未听过这件武器。 “你不知道,不过玄云宫主想必清楚得很。”殷泽云摸了摸手中的长鞭,笑着道,“丧魂鞭只是炼制锁魂鞭时的一件还算不错的失败品。而锁魂鞭连同配套的炼魂诀一起使用,就是焚煞天诀的克星。” “焚煞天诀?”江洛云心中有个声音提示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夜玄凌。 殷泽云赞赏地看了江洛云一眼,“焚煞天诀原本只有上半部,被夜海家无意中捡到,成了用来炼器的功法,偏偏有人天资聪颖,竟然悟出了其中的要诀,还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下半部。若非如此,一个没有师承的稚子,如何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实力,走到三界皆心怀忌惮的地位?想必也是因为如此,魔君才会怀疑是有什么阴谋,出自于夜海家吧?” 江洛云想起了在历天劫之后,夜玄凌特地带着自己去了一趟夜海家,在藏书楼中发现已有几卷书籍丢失。竟然是因为这样,夜玄凌才比他和崇元师尊更接近于一切的真相吗?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是你们的人从夜海家撤走,让本座肯定了这个想法。”夜玄凌冷冷地道,“以其诸多废话,不如让本座试试,这锁魂鞭,如何克我。” 说罢,手中的长剑烈焰愈盛。江洛云也略带紧张地站在一旁,准备为夜玄凌掠阵。 “哎,你别跟着欺负我呀!”殷泽云哭笑不得地看了江洛云一眼,说道,“我们早晚要打一架的,不过不是现在。你现在的对手可不是我。” 就好像为了印证殷泽云的话一般,原本笼罩于祭坛四周的结界突然消失了。 四周喊打喊杀的声响瞬间扑面而来,于此同时,结界之外原本选择旁观的红岩魔君、螣蛇魔君以及神剑宗宗主早在发现夜玄凌苏醒之后就围在了结界边沿,待到结界失效,便同时朝着夜玄凌的冲了过来。 这才是殷泽云废话连篇的原因……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三道不同的法术同时朝夜玄凌打来。 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夜玄凌迅速还击,法术撞在一起,这黑夜瞬间五光十色起来,却也天崩地裂般摇晃。 夜玄凌微蹙着眉对江洛云道:“乖乖呆在一边,小心被误伤。”说罢,便一个纵身,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 在那三人出手的时候,江洛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这几人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别说是有没有一战之力了,恐怕只要挨上边儿,就能瞬间被轰成炮灰。 非常识时务的江洛云退到了一边,眼睛警惕地盯着手握不知道真假的锁魂鞭,正一脸看戏表情望着这一切的殷泽云。 殷泽云轻笑着转过眼来看江洛云,说道:“既然你也闲着,索性就……” 话语未毕,一道长鞭好似从虚空中出现一般,突然朝着江洛云挥去。 江洛云吓了一跳,迅速地手中捻诀,面前极快地出现了一道光盾去挡。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江洛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殷泽云手中的长鞭已经缠住了朝自己挥下来的那一鞭。 竟然是姬灵玉得了空,过来偷袭自己,却被殷泽云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两人不是要成婚了吗?怎么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姬灵玉又是想干嘛?为何突然偷袭自己? 一连串的疑惑冒上心头,那姬灵玉原本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来:“都是因为你!” 这股怒气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姬灵玉手中的丧魂鞭被殷泽云缠住无法动弹,见江洛云一脸无辜的表情,更是怒气丛生,瞬间空出的那只手从头上摘下了一根玉簪,就朝着江洛云而来。 江洛云虽然自认实力还离夜玄凌差得远,但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江洛云了。手中剑光闪起,便将那玉簪斩落。 总是带着狐狸般微笑的殷泽云看向姬灵玉的表情却是微皱着眉,表情不悦:“你闹够了没有!” “为什么?凭什么!”姬灵玉心有不忿,见江洛云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殷泽云还在阻拦自己。瞬间手心聚起了一道幽蓝的狐火,朝着殷泽云丢去—— 两人瞬间缠在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对同盟是怎么崩裂的,但江洛云自认为与己无关。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从魔界三大魔君,到人界两大顶级剑宗的高手,再到妖界的妖王及麾下大奖,巨大的战场之下,妖王宫殿早已分崩离析,一众宫女侍从早已化作了原型,潜逃遁走,生怕被殃及池鱼。只剩了个孤零零的祭坛,竟然全然没有损伤。而那王后,也似还未从阵法中醒来一般,安静地跪在地上,手捧着花权杖,自成一方世界,竟也没人去打搅她。 细看之下,江洛云惊讶地发现,那根聚集了八大天柱的力量,撑起了祭坛整个能量场的花权杖之上,那颗蓝宝石竟然不见了。 那颗蓝宝石是能量耗尽消失了……还是聚集够了能量之后,被谁拿走了? 江洛云将目光瞬间投向了殷泽云,然而目前的场面却不容他在原地继续思考。 “洛云公子,请先随手下来。”清冷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江洛云发现刚才同姬灵玉对战的那名长相清丽略有些冷淡的女子,跪在自己旁边说话。 “你是?”江洛云示意她站起来。 “我是花想。”那女子说道,“宫主说过,若遇危险,以洛云公子的安危为先,请随我来。” 江洛云没见过花想,自然不愿轻信。重要的是,他也不能让夜玄凌在奋战的时候,自己却躲起来。 “洛云公子?”花想又喊道。 “这么为难的话,不如都同我来。”不知何时已经从姬灵玉手中脱身的殷泽云突然在江洛云的耳边说道。 即便江洛云有了防备,还是在一股清香飘来之时,突然晕乎乎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双手,在他陷入黑暗之前拖住了他:“啧,太轻!” 第107章 被俘 江洛云不喜欢昏迷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而不幸的是,他已经快要记不清这是自己这一年来第几次失控了。 “洛云公子!洛云公子!快醒醒……” 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叫喊着。江洛云捏了捏额头, 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头顶上的白色纱帐,四周是陌生的石头砌成墙壁。床脚边上, 半跪着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 “花想?”江洛云突然想起了女子的名字,“我们这是在哪?” “应该是在妖王城郊外。”花想说道, “冥主用的是般若花, 般若花虽能致人昏迷, 却对修为助长有益处。我假装昏迷, 被冥主一起带走,结果半路被发现打晕了,现在只能大致猜到所在的地点。” “冥主?你是说殷泽云吗?” “是。属下也是最近刚刚确认了这一情报, 还未来得及向宫主汇报。” 江洛云终于将那个神神秘秘的冥主和殷泽云对上了号。之前他还以为殷泽云只是在替那个叫“冥主”的躲在暗处的家伙办事。 “没关系, 玄凌他心里有数。”江洛云慢慢地从床上下来,示意花想起来, 花想却依旧半跪在原地。 “怎么?”江洛云奇怪道。 “让洛云公子遇险,有负宫主所托,不敢起。”花想如实说道。 夜玄凌身边的侍女, 性格各有各的不同。这花想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江洛云索性在花想身旁蹲了下来, 看着花想说道:“打不过只能认了呀。不过也幸好你陪我一起来了, 不然放我一个人在这儿, 还真有点困扰呢。” 花想转头去看他, 表情依旧淡淡的, 却看得出十分的和顺。江洛云觉得花想就像一湾清潭一般,表面上足够温和平静,内里却也深邃不易探寻。只那微微抬眼的表情,真的和那人像极了…… “你和玄凌长得有点像。”江洛云脱口而出,他有一刻觉得,如果夜玄凌生在普通人家,一路平平顺顺地走下来,那应该会很像花想这样,沉稳、有些小固执,又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却又温和强大、让人觉得信任。就像……就像当时还在崇明宗时的那个人人敬仰的大师兄一样。 花想闻言轻轻一笑:“宫主当年留下我的时候,也曾说过此话。如今也就只有洛云公子觉得像了。”其他几人绕着她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找到哪里像。碧如说冷淡这一点,夜玄凌是冷到了骨子里,看不出丝毫的心软仁慈,花想却只是表明上的清冷,一向事无巨细,这也是需要有人长期入驻妖界时,夜玄凌选择了她的原因。 “以后会越来越像的。”江洛云说着站起身来,将花想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想:如果能解开夜玄凌心里的结,能让他接受这个世界还有美好的事物存在,或许有一天,他也能露出真心愉悦的笑容,或许,为了这个,花多少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江洛云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溜达,发现这个房间四面密封,连扇窗户都没有,一旁倒是设了一个通气用的法阵,看起来唯有那扇大门可以通向外面。 江洛云试图打碎墙壁,只听见“轰隆”一声,墙壁真的被震碎了。 铺天盖地的灰尘沾了江洛云一脸,根本没想过会成功的江洛云呆愣在原地,而墙壁的另一边,依旧是一间房间,仔细一看,和自己刚刚所处的房间一模一样。 “这是鬼打墙吗?”江洛云自言自语道。 “应该不是。”身旁的花想说着,指了指床铺的位置,“你看,床上的被子是没有被使用过的。” 感谢花想的细致,否则江洛云恐怕要误会殷泽云对镜子阵法什么奇怪的喜好了。 墙塌了,外面的人自然有极快就反应过来的。 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殷泽云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奇道:“你这是什么嗜好?放着好端端的房门不走。” 江洛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所在的房间——难道其实那道门并没有被锁?若是如此那也一定是殷泽云的问题,谁知道他把自己抓来了,不是直接锁起来。 “既然醒了,就一起吃个午饭,同我说说话吧。”殷泽云让开了门,示意江洛云过去,“我们兄弟俩也很久没好好的聊聊天了。” “如果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的话,乐意奉陪。”江洛云哼了一声,直接走了过去。 依现在的情形来看,殷泽云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至始至终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有没有利用那就两说了。 “自然有你想听的。”殷泽云道。 江洛云得到的待遇也的确不错,洗漱之后,被独自带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面前摆着餐桌,桌上放着美食,与殷泽云面对面坐了。说是比较寂静,其实这一路看到的,都过分的安静,就好像进了一个巨大的密室,一间一间空荡荡的石头房间,不见天日得仿佛地牢一般。 江洛云有些恍惚,想想他与殷泽云,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至小到大从未有过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的经历。记忆里除了那漫天大火,和殷泽云那张灰白的带血的脸之外,竟然也没有多少可以回忆的东西。他以为两人会致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如今却还有另一笔账要算。 “惊讶吗?我又一次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殷泽云一边给江洛云递筷子,一边自嘲地道。 “为什么?”江洛云不解,“若是你背后的那个人想要以三界苍生为祭,将夜玄凌磨成一把无心无欲的绝世之剑,你也逃不掉的。” “呀!这都知道了。”殷泽云轻笑着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背后有人,而不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呢?” “我又不傻。”江洛云撇撇嘴,算是知道了,殷泽云这根本是故意逗他的,“夜玄凌拿到那本什么焚什么诀的时候,你才几岁?”只怕当时,那件让他们无法面对彼此的事情还没发生。 “若不是他,我哪里来的力量,能拿下赫赫有名的江大天师?”殷泽云毫不避讳地道。 江洛云没想到殷泽云如此直接就提了,怔了一下,才道:“你当时已经……” “锁魂鞭的功法,从那时候就开始练了。”殷泽云摩挲着桌子的边沿,笑道,“你看,我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儿时没有投好胎,后来没跟对好师父。好在,我这人一向够坏,所以不管别人过的多不好,我总能顺顺当当的踩着别人的不好过,让自己好过些。” “修罗丹也是?”江洛云问。 “这个啊!虽然不是我吩咐的,但也算是默许了。”殷泽云坦然道,“你总不会认为,要下这么大的棋,就只找了我一个?” 神剑宗、魔界的那两位魔尊,只怕都只是利益同盟者。 “崇明宗呢?为何也会在此处?”江洛云问。 “若不是你们带了那位的神魂来,你以为,崇明宗就不是我的盟友吗?”殷泽云一副不屑地表情道。 “你说你可以同我说些实话。”江洛云不知为何,觉得殷泽云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坏,最多也只是站着看,不作为,顺便从中顺藤摸瓜往上爬,“那么,你为何救我?” “毕竟欠了你因果。”殷泽云说道,“当年你去崇明宗,我一路跟着你去的。见你进了崇明宗,原本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给自己留了点良知。哪想到,不过经年,你就被丧魂鞭一鞭子抽没了。 这样说得江洛云觉得自己十分无能。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独身去崇明宗拜师的路上,也遇到过许多不顺心的事,却有一些凭自己的能力解决不了的,也都莫名其妙的解决了,原来根源在这里。 “后来恰巧得了凝魄花,又碰巧遇上了招魂不小心招来了你的崇阳长老,索性用锁魂鞭和凝魄花一起补全了你的魂魄。说起来,倒是比血煞魔君早了一步,这血煞魔君这一百多年来都不曾放弃过让你复活的打算,然而运气总归没我好。” “既然说起这个,那么苏瑞呢?”江洛云警惕地看向殷泽云。 “我欠了你的,又不是欠了他的。”殷泽云哼笑道,“试想一下,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少年,在玄云宫里掀起风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又为何,最后是江洛云自己出现在了玄云宫,而苏瑞却被殷泽云带走了? 江洛云问了,但殷泽云对此却讳莫如深。 “在我这里,我们早就两清了。”江洛云诚恳地道。早在他放下那段过往的时候,他就不恨殷泽云了,甚至有些同情他,被他亲手杀了的,是他曾经渴望能给予他父爱的人。 “然而现在,只要你站在玄凌的对立面一天,我便只能站在你的对立面。即便如今是我欠了你的。”江洛云说着,又问道,“所以,你将我带到此处是为何?” “你在这,夜玄凌就一定会来。”殷泽云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无所谓一般,“而且会很快!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是夜玄凌的对手。我说过,我和他终有一战,战场,理所应当要由我来决定。” 江洛云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里是你的大本营?你在这里留了什么东西?还有,你是不是拿走了王后权杖上的那颗蓝宝石?” “你以为,我为何处心积虑地想在天祭之时,进入祭台?”殷泽云不以为意地笑道,“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救你吗?” 第108章 困境 当然不是。 江洛云并不知道, 妖界王族成婚之时,需要进行天祭仪式,他仅从祭坛之上两人的对话中了解到,要上这祭坛的人, 原本是姬灵玉、殷泽云,顺带捎上夜玄凌。自己出现在祭坛并不在殷泽云的计划之中, 但殷泽云自己是一定要出现在天祭中的, 可能是因为…… “钥匙?那块蓝宝石就是开启回天之境的钥匙?”江洛云恍然大悟。 他还清楚的记得, 殷泽云说过, 如果不是江洛云在祭坛之中的话,他原本的计划, 是用回天之境的钥匙引诱夜玄凌进入天祭, 待到夜玄凌的灵气被抽干,殷泽云只要运行法诀,重新获得灵气,要杀夜玄凌简直轻而易举。 “你背后的人不是想将玄凌锻造成武器吗?”为何如今又想直接杀了他? “夜玄凌没有按着他想要的方向走, 如果最终这件武器不听话了,甚至有可能威胁到他。你说, 是不是杀了比较安全?”殷泽云笑道。 “但这是他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对吧?”江洛云凝视着殷泽云道, “如果你也决心这么做, 在祭坛之上, 你就不会去救玄凌。”大可让他们死在祭坛上, 一了百了。 “我救了吗?”殷泽云并不领这样的善解,“我给你的心诀虽然能让你免于灵力耗尽而死,但是那个心诀被我改过了。之所以这个心诀要在你灵气耗尽,心力交瘁之时在告诉你,不过就是想在你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趁虚而入,让你只能顺着我的意思,按着心诀运功。依照我的想法,那个时候,你甚至不会想到还有一个夜玄凌同样在等着你的这份心诀,等到你迫不及待的吸收心诀之后,你会活着但是法力尽失,而夜玄凌因为等不到心诀,直接就死了,一了百了。有趣的是,你在那般境地了,还想着将心诀先交给夜玄凌,而夜玄凌,竟然还能冷静的发现其中的不对。这份天资,确实是常人所不能比。” 江洛云这才从模模糊糊的记忆之中,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情形。当时自己好像确实将一串金色的符文,交给了夜玄凌,而夜玄凌也的确将其中几个符文直接剔除掉才交给自己。一切做起来自然而然,如今听殷泽云说起来,才发现其中的凶险。 “你当时是不是还诱惑我签订契约?”随之而来的,其他若有似无的记忆也浮现在了脑海里。 “可惜没成功。”殷泽云颇为遗憾地说道,“本来是一石二鸟之际,最后没达成目的,还让你们从天祭之中获得了好处。” “什么好处?”江洛云不解。他并不觉得自己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到了我和夜玄凌这个阶段,很少能遇到让自己战斗到灵气耗尽的对手。体内灵气彻底归零,又有纯正的全新的灵气注满,相当于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就算是之前功法运行不畅导致的问题,也有治愈之效。说白了,一次天祭,运气好的话,可能一次直接跨越一个大境界。”殷泽云倒是耐心地解释道,“怎么?你没感受到吗?” 江洛云诚实的摇摇头。 殷泽云有趣地看着他,而后说道:“也是。毕竟是魂飞魄散死过一次的人了,说不定早就有了更大的奇遇,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同我解释这么多,只是为了同我闲聊,还是努力想让我提防你?”江洛云问道。 殷泽云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他走一步算一步,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可能都藏着陷阱在其中。就像雾里看花一样,江洛云看不清这个人。不得不说,这一闲聊让江洛云对殷泽云又多了几分忌惮,总觉得殷泽云又在算计什么。 “亲爱的弟弟,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殷泽云依旧微笑地看着江洛云,仿佛在看一件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不用太久,夜玄凌就要来了,这些年来再怎么努力,我也依旧只能和他保持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这生死一战,我可能就要死了。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死了,有没有谁会记得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我这个人的存在。后来终于想起来了,我还有个拥有一半共同血缘的弟弟。这么多年来,不管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之间的羁绊从未被斩断过,那么在临死前,我总要和我亲爱的弟弟聊一聊人生,或许他在偶尔回忆过往时,就会发现,我存在于他生命中的许多蛛丝马迹之中。” 江洛云看不懂他,也不敢轻信这番话中的真假。他说道:“也不是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就算那人对你有恩,也不能就这样左右你的人生。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的确是个好主意。”殷泽云点头赞同,“我与夜玄凌就算有些过节,也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毕竟他还好端端地活着,而且越活越好,所有的阴谋诡计在他身上也没取到什么作用。况且这些计谋也并不全出自于我。” “那……”江洛云略带期待地看着他。 “可是不行啊。”殷泽云转而一笑,那笑容看起来却有几分决绝的味道,“我还没有站在谈判桌上的资格,也没有耐心去等待那一刻的到来,毕竟,我等待这一切结束,已经等得太久了。” 殷泽云说这句话的时候,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江洛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殷泽云的胸口,有一朵黑色的花苞,那花苞蠢蠢欲动,好似就要绽开了一样。 “你……”江洛云依旧有许多的不解要问。 “好了,我们的闲聊到此为止吧。”殷泽云站起身来,望着一旁的石壁露出了几分冷笑,“要瞒过那人单独和你聊会儿天可不容易。我也是研究了好多年,才发现了其中的一点小秘诀。” 殷泽云微笑着,但也坚定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江洛云下意识地跟着闭上了嘴,好似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正在减弱,而墙壁那头,正趴着一名窃听者一样。 “呀!他来了。”殷泽云转头望着头顶的方向一笑,又转过头来对江洛云交代了最后一句话,“一会儿打起来,记得躲远点。最好从这地牢里出去,我自然没有伤害你的打算,不过那些下属后面还听不听话,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就在殷泽云话语落下的同时,整个空间都在震荡。 殷泽云已经从房间走了出去,江洛云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衣摆从转角处晃过。 现在没人在看守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洛云从房间里迅速地走了出去,企图跟上殷泽云的步伐,去见夜玄凌。 然而殷泽云早已失去了踪迹。他路过一个又一个长相相似的房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直到他发现了一盏黑色花苞形状的灯,灯里闪耀着红色的火焰。他心头一跳,一个转身,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哪个不要命的,敢撞本少主。”一个有些油腔滑调的男生怒火中烧地说道。 江洛云一个踉跄站稳,一抬头,就看见一名黑发黑眼,相貌英俊却不知为何令他觉得不顺眼的男子。看见这名男子的时候,江洛云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 男子见江洛云似乎被吓住了,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我并未在此处见过你?莫非是殷泽云那厮私下养着的小白脸?哼,我就觉得殷泽云有问题,平日里摆出一副不近女色的面孔,还能跑去和妖族公主结婚,结果还不是黄了。” 这眉眼…… 一个名字从江洛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甚至直接脱口而出:“夜海鸣。”这对于江洛云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但是这个人的存在却深深伤害了夜玄凌,并且在他们去了天鼎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但是花想他们给夜玄凌寄回的信中已经说过了,在妖界发现了夜海鸣的踪迹。这一切串联起来,在加上与夜玄凌有些相似的长相,除了夜海鸣还能是谁? “哟,你还认识本少主。”夜海鸣口中说着,对江洛云却是一脸不屑,这些人都只不过是他的仆人而已,自然也不用给多少脸色看。 虽然不知道夜海鸣为何要自称少主,不过这些对于江洛云来说并不重要。 “是你正好。”江洛云额心的皓月石一闪,瞬间化作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带你去给我哥当见面礼。” 夜海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气得跳了脚:“反了天了,就凭你!”说着,手中凝起一道黑色的光,瞬间朝江洛云而去。 夜海鸣虽因为夜玄凌对夜海家的控制,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但是暗地里,夜玄凌不知道的地方,夜海鸣手中的修罗丹从来就没有短缺过。到了妖界之后,虽然行动受到了限制,但是更顶级的修罗丹像不要钱一样的被供给夜海鸣当零嘴吃,修为更是飞一般地蹭蹭蹭往上涨。此刻的江洛云根本不是和他同一境界的对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完全靠修罗丹堆砌起来的境界,肉身虽然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但心境根本还远远不到控制这一境界的地步,更何况,夜海鸣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根本没有机会同他人对战。相反的,江洛云法术境界虽弱了许多,但毕竟是实打实地拼上来的,前阵子夜玄凌甚至亲自给江洛云喂招,他打不过身经百战的殷泽云,不代表他打不过不求上进的夜海鸣。 只见火光喷溅,数招之后,夜海鸣已经被江洛云压于剑锋之下。 不过数招之间,夜海鸣甚至还傻愣着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锁。”江洛云口吐一字真言。皓月石飘于夜海鸣的头顶,瞬间以光作为牢笼,将夜海鸣困入其中。夜海鸣的神色突然迷惘了起来,好似被拉入了什么玄幻之境。 这是前些日子新发现的皓月石的技能,皓月石之前能制造阴兽牢笼困住夜玄凌等人,如今困住一个夜海鸣自然绰绰有余。顺便让他感受一下被阴兽围困的恐惧。 然而他还没想到,用皓月石困住了夜海鸣之后,应该怎么带着皓月石和夜海鸣一起去找夜玄凌。 “洛云公子。”一道清丽的身影从拐角飘来,落在了江洛云身前,单膝下跪。 “花想。”江洛云惊喜地道。 “宫主已致,现在守卫都去上面同我们的人对战。洛云公子快随我一起上去吧。”花想说道。 “上面?我们在地下?”江洛云问道。 “属下刚才探查过了,这儿是一座地宫。地宫正中央有一处祭坛,与妖王宫中的那处祭坛十分相像。祭坛附近有一道门可通向上面。”花想说道。 江洛云看了一眼皓月石,想着反正皓月石与自己有心灵感应,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现在就先放在这边看守夜海鸣吧。 “花想,带我去祭坛。”江洛云说道。 “是!” 第109章 地下祭坛 这个深埋在地底下的祭坛, 大得超乎江洛云的相像。整个空间的中央层, 高达数丈, 墙壁的四周点燃着之前见过的黑色花苞一样的火把, 层层搭建而起的楼梯砌出了一个高耸的祭台, 祭台正中央,一朵巨大的黑色花苞正在红黑色的火包裹之下,看起来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江洛云觉得自己就像误入了什么魔教组织一样, 面前就是他们高高竖起的神坛。 想想这些年来, 这群躲在暗处的人做的事情, 想想修罗丹, 可不就是个害人害己的魔教组织嘛。 “洛云公子, 这边来。”花想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对江洛云说道。 “不急着走。”江洛云仰着头看着祭坛上那一簇红黑红黑的火焰花团, “我总觉得这个祭坛有古怪。花想,你们之前听说过这个祭坛的存在吗?” “闻所未闻。”花想说,“在妖界, 只有大祭司有资格设下祭坛,而妖界的祭坛一共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我们看到的妖王宫殿正中央, 天祭用的大祭坛, 另外一个,则在南方的森林之中, 每逢雨季或旱季, 大祭司就会在那里为妖界祈福风调雨顺。私设祭坛, 便是死罪。关于这件事,我们在妖王宫内的眼线也曾探过妖王和王后的口风,建祭坛不是砌个墙就可以了,必定需要运输各种特殊的矿石,最是劳民伤财。我适才就在想,要建造这么大的祭坛却没有传出任何风声,除非……” “除非什么?”江洛云问。 “除非年代久远,无从考究。”花想回道。 一个年代久远的祭坛……有多久?久到连妖王和王后都不知道……久到成为野史甚至传说…… 江洛云脑中突然有了清晰的想法,但越发的不确定殷泽云到底想做什么。若此处就是回天之境,夜玄凌似乎也希望能走一遭回天之境,那么殷泽云呢?为什么大费周章地要将自己关在此处,将夜玄凌引来。 这祭坛上有什么东西,或是将导向什么结果,是殷泽云渴求的。甚至称之为:已经等待了太久。 “我要上去看看。”江洛云说着,就要拾阶而上。 “洛云公子。”花想迅速地拦住了江洛云,认真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 话音未落,花想手中突然拔出了长剑,江洛云吓了一跳,却见花想的剑朝着他的身后挥去——一道突然从入口处冲进来的人影,硬生生撞上了花想挥出去的剑下。 “受惊了!”花想歉意地道。 江洛云有些忐忑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花想是要对他出手的,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江洛云凝起的气在看清花想挥剑方向的那一刻,连忙收了回来:“咳,之前遇到过前一刻朋友相称,后一刻却对我挥剑的。抱歉呀。” 换做其他人,大概会装作没发生过,毕竟那防备的动作十分细微,一不小心就忽略过去了,倒是没想到江洛云如此坦诚。花想回以淡淡的一笑。 越来越多的人从入口处涌了进来,看到里面只有江洛云和花想两个人,瞬间起了歹意。 “外面全是玄云宫的人,我们出不去。”“索性杀了这两人,关闭地底大门,谁也进不来。”“对,关闭大门。”“杀了他们!”…… 他们挥着手中的武器,朝着花想和江洛云而来。 “他们在往这里面逃。”花想一面挡开了攻击,一面冷静地对江洛云道,“洛云公子,我来开路,你找机会出去。” 原本就是江洛云为了看祭坛才耽搁了离开的时间,此刻怎么可能还让花想替自己挡剑。更何况,他还有心到祭坛上去看看。 江洛云手中握着夜玄凌送给他防身的一把短刀,说道:“这些人看起来境界不高,用不着非要一个走一个留。” 修真界一向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个大境界的差异,就是绝对性的压制。花想不过后面起什么突变罢了,毕竟这里如果是殷泽云的老巢的话,驻守的人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阶层高的似乎还在楼上,冲进来的都是些元婴期左右的高手,然而如同花想所想,原本只是零散的无序攻击,人多起来后,竟然隐隐形成了阵法,甚至走步的节奏与墙壁上忽闪忽闪的那些花灯相呼应。原本一个技能就能轰杀一片,却在那堆积的阵法逐渐形成之时,开始缓下了杀伤力。 江洛云一看苗头不对,手张开,在心中默默地呼唤皓月石。 只听见“轰”的一声,江洛云瞬间傻眼:皓月石是出现了,但是并没有直接变成他手中的长剑,而是依旧以牢笼的模样,带着夜海鸣一起出现。 这一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还在牢笼里的夜海鸣正陷入皓月石的阵法之中,对抗四面八方翻涌而来,打不死砍不断的阴兽,因而眼神空洞,表情看起来却有几分狰狞。 “少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对付江洛云和花想的攻击骤停。 不管夜海鸣是哪门子少主,此刻对付他们有效就行。 江洛云突然起了性子,一脚踩着牢笼,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夜海鸣,气焰嚣张地道:“乖乖退到一边去,要不然不仅你们要死,就是这人,也要给你们陪葬哦。” 那张俊秀的脸带着点稚嫩,摆起少爷的谱来,像极了被宠坏、当街闹事的官家少爷,偏偏也不惹人厌。 原本想趁机动手,拿下几个是几个的花想,拿不准江洛云想做什么,于是手指动了动,还是带着警惕,守在江洛云的周围。 正在围攻两人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谁是你们的主人?这难道是冥主的私生子?”江洛云冷哼着道。 “别胡说!冥主才不可能生出这样的败家……”“慎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那我们还动不动手?”“不动手是要等死吗?拿下他们,起码后面冥主追究起来,也不会说我们临阵脱逃。”……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其中一人。 而在同时,江洛云动了。 皓月石用来构建牢笼的光丝瞬间飞散了出去,将所有人都笼罩进了牢笼的范围,只除了那个明显在这群人中拿主意的那位。 皓月石罩住了所有人之后,似乎又嫌弃这些人站得太分散了,索性一个收拢,将所有人像绑藤球一样紧紧捆在了一起。而最早进了牢笼的夜海鸣瞬间被紧紧挤在了正中央,只剩下一张脸恰好贴在牢笼的周围,看起来整张脸都变形了,江洛云却觉得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毕竟一个人渣顶着和夜玄凌有些相似的脸,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被剩下的那个顿觉不妙,正要逃跑,就被花想一把拿下了。 “夜海鸣和你们冥主是什么关系?”江洛云拿着手中的匕首,在那人的心口旁比划。 那人眼皮一跳:那处正是他的元婴所在之处。手段高深的修士,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连元婴一起摧毁。江洛云刚刚那一手也着实吓到他了。 “没……没什么关系。”那人绷着张脸回答道。 “和殷泽云没关系?那他为何在此?”江洛云明显不信,“你最好老实说哦,我手上拿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匕首。” 似乎是要印证江洛云的话,江洛云手中的匕首散发出幽蓝的冷光。 被威胁的人额上低下了冷汗,忙道:“不是冥主,是主人需要……”话未说完,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祭坛上的那朵黑色花苞,突然一哆嗦,跪了下来,不敢再开口。 江洛云狐疑地转过头去看祭坛上的那团黑红色火焰——那火焰依旧在缓缓的燃烧着,旁的什么都没有。 “被吓死了。”花想突然开口道。 江洛云一回头,果然看见那人惊恐着睁大了眼,已经悄无声息了。 “怎么会?”哪有这么胆小的修真人士,江洛云抬手去探查,诧异地发现这人体内的元婴已经被烧得焦黑,只轻轻一碰,就化作了粉尘。 什么样的功法,有这样控制他人的能力,甚至悄无声息。 江洛云吓了一跳,花想见江洛云神色有异,跟着探查了一下,也跟着震惊地睁大了眼。 随即,花想镇定地再次要求:“洛云公子,出去吧!” “不,这不对。”江洛云说道,“不可能以这样的方法杀死一个元婴期修士。”无声无息的没有什么奇怪,但是这座宫殿之中,并没有令他觉得压抑的威压存在。江洛云修为虽然未到顶峰,但是即便夜玄凌那样级别的人,他也能敏锐地发现他动手时的一点波澜。除非动手之人的级别凌驾于夜玄凌之上,或者说…… 以殷泽云为首的整个组织,都被那个所谓的主人以某种手段牵制住。 那么那个主人如何将手伸得那么长?他毕竟不在此界。 江洛云将目光投向了祭坛。 “花想,你可以先出去,这是我的意思,玄凌不会怪罪你的。”江洛云说着,就开始往祭坛上走,“如果那个人的手能借由回天之境抵达此界,我一定要赶在玄凌到此之前……” 即便能力有限,也不能把危险单独留给夜玄凌。或许还有挽救的可能……或许! “我同你去。”花想毫不犹豫地陪着江洛云往上走,“事关主人,我不能旁观。” 江洛云发现,花想与其他人确实是不同的,她从来不自称奴婢,说的最多的是自称“我”,看起来并不那么温顺,但对夜玄凌却十分忠诚,且毫不掩饰。 “那就一起!” 第110章 幕后之人 拾阶而上, 距离那朵半开的黑色花苞已经很近了, 那花苞正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有种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让他脑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年崇明宗的天青峰峰顶上,那个手持长剑, 翩然起武的少年;又似那夜, 与妖族大战之前, 同床共枕时, 四目相对里的无尽暧昧…… 那花香仿佛在朝着江洛云招手, 让他过去。 幸而召唤并不是很强烈, 江洛云转过头去看花想,发现她同样神色有异地看了自己一眼,发现他没有被这气息迷惑,似乎还松了口气。 “这是真的花吗?”花想绕着那朵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花苞转, 同江洛云讨论,“我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花, 之前也只以为是冥组织的标志。” 那花苞正燃烧着红黑色的火焰, 在没有确定危险之前,花想和江洛云都没有轻易碰触。 江洛云试探性地放出了一丝灵力, 轻轻地触碰了火焰。几乎在接触到的那一刻,那一丝灵力就被吐出的火舌,顺序地吸收了。 “没事吧?”花想忙问。 “没事。”江洛云摇了摇头, 想着幸而这红黑色火焰也只是吸收了自己外放的那丝灵力。 同样是吸收灵力, 又出在这个祭坛的正中央。这让江洛云突然想到了天祭的祭坛, 用以天祭的祭坛据说已是年代久远,说不定这两个祭坛留是同一个时期建立的。 那火焰似乎因为碰触到了灵力,而更加活跃了起来,红黑色的火舌“噗噗噗”地吐着,往江洛云身边凑了凑,倒像是一只等待喂食的小动物,正乖巧地催促着江洛云快一点。 “这看着更像是一个机关。我试着把灵力输送给它,你盯着我点儿。”江洛云对花想吩咐道。 “还是我来吧,洛云公子。”花想主动站在了江洛云面前。 “你是女孩子。”江洛云不认同地道。 “你可不是我主子,命令不了我。”花想勾了勾唇笑了一下,不待江洛云多说,已经放出了灵力。 那火焰似乎因为灵力不一样而顿了一下,也只是不过一秒,又重新吐纳着火舌,将花想放出的灵力一股脑儿吞食进去。 在灵力的喂食之下,那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地慢慢缩小。直到花想脸色煞白,渐渐的似乎有些吃力了,那火焰最后舔了一口花想放出的灵力,才“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你还好吧?”江洛云见花想看起来不是很好,一股脑儿地掏出日晖精魄来,转而又想起花想是妖族,“额……这个应该对你没有效果。我身上没有适合魔族恢复灵力的药。”江洛云有些惭愧。 花想从江洛云手上挑走了几颗日晖精魄,其他的示意江洛云收起来。她往嘴里丢了一颗,才说道:“还是有点效果的,我是妖族。你快看,那花苞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火焰已灭,江洛云直觉没什么危险,于是凑过去一看——果然发现了花苞正中间花芯的位置,竖放着一卷卷轴。江洛云将卷轴抽了出来,翻开一看,卷轴的最左边醒目地写着三个大字:炼魂诀。 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配合锁魂鞭一起使用,可克制焚煞天诀。 甚至还先附上了详细的说明,才开始功法的演练。 这是很不对劲的事,修真界早已习惯了将功法刻在玉珏之上,传授功法之时,只需将玉珏贴于额心,那功法就会化作符文,印入脑海之中。写在魔法卷轴上的方式,早在数千年前就失传了。 而这卷轴,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 殷泽云没有撒谎,他确实很可能从很早开始就是为了与夜玄凌一战,而专门练了克制他的功法。 江洛云正翻看着卷轴,还没看到后面的内容,就感受到了一股震荡,随即那花苞正中央飘出了一股青烟。 江洛云原本以为是那红黑色火焰又要重新燃烧起来了,然而并没有,那股青烟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看起来只有半个江洛云那么大,在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烧着两团红色的火焰。 “是谁?”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还带着些空灵的回响,“是谁召唤本座?殷泽云又在哪?说!” 江洛云吓了一跳,也因此意识到这个令自己背后发毛,仅仅只是道幻影都觉得威压重重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个幕后之人。 江洛云抢在花想有所动作之前先恭敬地低着头,开了口:“主人!” 花想被江洛云这一声喊惊到了,不过也只是诧异了一瞬间,随即跟着低头,装作服软。 “主……主人。”江洛云用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冥主……让我俩速来寻主人庇……庇佑的。刚才玄云宫宫主带着人闯了进来,我们的人……死伤大半。冥主虽然尽了力……却还是……还是落了下风……” “废物!”那阴冷的声音不疑有他,怒气冲冲地道,“他不是同我说过,他娶妖族公主就是为了借天祭之手,杀了夜玄凌吗?结果呢?竟然让人家闯进大本营来了!本座养了他这么多年,就养出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 这幕后之人果然不是善与之辈,起码是江洛云见过的人中,戾气最重的一位。那浑身的黑暗气息,令江洛云觉得有些窒息。 江洛云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冥主毕竟……对主人忠心耿耿。主人……主人不能在此刻……见死不救啊!” 看似胆怯又胆子很大的请求,那幕后之人慢慢地从花苞之上走了下来,那股青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如同黑暗化作了他的长袍一般,裹夹着一个高而清瘦的人出现在了祭坛之上,只是脸还藏在黑色兜帽之下,依旧只能看见一团青烟和那两团像是眼睛的红色火焰。 江洛云想的很简单,将幕后之人引出来。站在明面上对决,起码还有几分胜算。若是这人永远躲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那么就算他和殷泽云不死不休,也无法让夜玄凌真正逃离危险。 所以尽管现在这个看不透法力的黑衣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江洛云虽然觉得恐惧,但心中却是安定的。 “就算是废物,也该本座亲手处理,轮不到他人动手。”那黑衣人阴测测地说着,将两团火焰对准了江洛云的方向,“夜海鸣在哪?” 江洛云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他要问夜海鸣,低着头不看那黑衣人的双眼,假装畏惧地答道:“回主人话……在下面呢。” “看好我的器皿。”黑衣人带着怒气地道,“得不到夜玄凌,起码还留了一个有用的身体。” 江洛云福灵心至:所以夜海鸣的存在,竟然是这人要给自己留的身体?难怪至始至终,夜海鸣就被高高捧起,喂食各种修罗丹,只要求他提升身体的素质,而后负责吃喝玩乐就行,心境无需修炼。只是一个器皿而已,不需要有太大的能力,就像夜玄凌只是最后要成为一把剑而已,所以实力提升即可,不需要灵魂完整。 幸好现在夜海鸣被皓月石捆成了球,就藏在角落里,现在又处于幻境之中,没工夫与黑衣人玩心电感应。 不管江洛云内心如何澎湃,此刻都不敢表现出万分。 “说!夜玄凌此刻在哪?”黑衣人问。 江洛云指指头顶:“在……在上面。” “也好,今天就全部解决了吧。”黑衣人说着,似乎依旧怒火难消,他伸出一只手,五指一张、一握。 随即……那黑衣人看向了江洛云。 江洛云心头一跳,顿觉不好。 “你身上没有魔根花的种子。”黑衣人阴冷地说着,突然出了手—— 江洛云猛地朝台阶下跑去,然而速度却快不过那黑衣人,并迅速地被掐住了脖子,拧了起来。浑身的法力瞬间被冻结了,江洛云完全使不上劲儿来。 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江洛云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你是什么人?”黑衣人问江洛云。 江洛云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就见花想悄悄地挪到了黑衣人背后,准备朝黑衣人下手。 那点道行在黑衣人面前根本不够看,黑衣人顺手一挥,花想就被甩飞了出去,从台阶上滚落,顿时没了生息。 江洛云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手心紧握,脑子飞速地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既然不说,那就……”那黑衣人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动了手。 然而好巧不巧地就在那一刹那,两道光同时飞上了祭坛之上,直接砸着黑衣人的方向而去。 江洛云直接从本空中掉在了地上,而那黑衣人早已化作了一道青烟,飘到了一旁。 两道人影站定,江洛云才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夜玄凌,而正与他对峙的则是殷泽云,此刻,两人同时停止了打斗。 “哥!”江洛云惊喜地喊道。 生死一线,他心中呼喊的只有夜玄凌,没想到夜玄凌真的就在那一刻出现了,又恰好救了自己。 “乖。”夜玄凌温柔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了适才差点杀了江洛云的黑衣人。 “主人。”殷泽云毫不避讳地当着夜玄凌和江洛云的面,朝黑衣人鞠了一躬。 “废物。”那黑衣人便说着,边轻飘飘地走了过来,“竟然要本座亲自动手。” “是。”殷泽云温顺地低下头,没有丝毫反驳。 这和江洛云认识的殷泽云全然不一样。 “洛洛。”夜玄凌对江洛云道,“去看看花想怎么样了。” 江洛云踟蹰了一下。 “去吧!”夜玄凌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自己完全帮不上忙,又担心花想的江洛云只好往台阶下走。 幸而没几步,就见又有两道人影出现在了祭坛之上——是鸿渊和明华。 第111章 信任 花想被黑衣人那一掌, 直接打下了祭坛,滚到了大门口。 江洛云迅速飞至花想身边,探了一下她的体内——体内经脉已被全部震碎了, 幸而有一团淡黄色的光芒护着元婴, 元婴尚在,只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对于修真人而言,只要元婴尚在, 就还有得救。想必那黑衣只是随手挥出的一掌,而花想自己反应及时,用了什么法宝直接护住了自己的元婴。然而这也是麻烦的一点,花想出于本能, 将自己的元婴与外界隔离开来,此刻江洛云想救她,也无法将她唤醒。若是任凭她就这样沉睡下去,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这时, 有什么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江洛云急忙防备, 就看见崇元的那缕神魂慢慢地飘了进来,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力量更加薄弱了。 “师尊。”江洛云又是惊喜又是担忧, 显得语气十分僵硬。 崇元的那缕神魂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一脸肃穆地望向祭坛的位置。 “其他人呢?怎么样了?”江洛云全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内心焦虑,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清楚情况的自己人忙问道, “妖界的人动了手, 我们的人……” 江洛云当时虽看不真切,但也发现了,妖界之人实力很强。夜玄凌或许不惧,但其他人能顺利出现在这里,已经让江洛云十分意外了。 “没事。”崇元的那缕神魂淡定地说道,“鸿渊的父亲带了玄云宫其他几部的人来了。” “诛魔殿主!”江洛云惊喜道。在玄云宫养老的魔族老祖离魄,领了个诛魔殿殿主的身份,平日里只喜欢缠着伴侣,偶尔出去闯一两个不大不小的祸,却是玄云宫隐藏的一件大杀器,即便是身为宫主的夜玄凌,都不见得能打得过,往三界里随意一放,地都要抖三抖。 “其实魔族老祖来之前,夜玄凌已经斩了两个魔君,打残了神剑宗宗主,正压着妖王打。那妖王一见又来了个魔祖,就直接投降了。”崇元说道,“玄云宫不打算在两界之间开战,所以现在正在谈判中。”这战自然不能轻易开,妖王的意愿最多只表示狐族一脉的意思,让狐族为王,不过是妖族们商量后的结果,并不代表狐族是最强的一族。整个妖界,背后隐藏着数不胜数的大妖,若是过了头,为了妖界的面子,兴许也能跑来几个和离魄实力相当的妖祖。 江洛云闻言倒是略微松了一小口气,但也无法完全松懈下来,此时夜玄凌等人还在祭坛上与黑衣人对战,而花想也因为自己的缘故,正处于危险之中。 若是能有什么东西,先将花想的元婴保护起来—— 江洛云的目光扫过崇元的那缕神魂,脑中灵光一闪,对着鸿渊大喊了一声:“鸿渊,养魂玉!”鸿渊从他父亲那拿来的,用于温养崇元那缕神魂的玉,正巧花想用得上。 鸿渊正在打斗,听到江洛云这一嗓子,毫不迟疑地扯了腰间的养魂玉,直接朝江洛云这边扔了过来。 江洛云伸手要去接,却被崇元的那缕神魂一把接住了。 江洛云怔了一下,才道:“师尊,我需要用这玉救花想,您……”这玉是鸿渊怕崇元的这缕神魂会溃散,才找他父亲要来的,江洛云想着先救急,等这边事了了,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办法救花想,再把花想从养魂玉里放出来。然而,这毕竟是崇元师尊的东西…… “这玉对我效用不大。”崇元的这缕神魂只是将养魂玉放在花想的胸口,说道,“你知道怎么用吗?” “求师尊指点。”江洛云忙道。 崇元的这缕神念将手贴在了江洛云的额心出,一道发诀从江洛云的脑中闪过。随即,江洛云盘腿坐下,分出了自己的一丝神魂,小心翼翼地侵入花想的识海中,运了发诀,就见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将花想的元婴连同护着元婴的淡黄色光一起捧起,从身体中抽出,送入心口的养魂玉中。 那养魂玉闪出了些许蓝光,随后归于平静。地面上,花想的身体瞬间消失不见了。 确认花想安全无虞,做完了这一切的江洛云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就见崇元的那缕神念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这让江洛云心中一暖,崇元的这缕神念虽然没有与自己的一起的记忆,却还是当他是自己的弟子一般守护。 崇元的这缕神念见江洛云没事,将目光又转回了祭坛上,问江洛云道:“这祭坛有古怪。” 江洛云点点头,将养魂玉小心翼翼地收好,将自己适才经历的,向崇元的这缕神念讲述了一遍,并说道:“这祭坛和妖王宫内用于天祭的祭坛有相似之处,天祭的祭坛是吸取一切的灵力,这个祭坛是只要你的攻击没有击中目标,而是打在祭坛之上,就会直接被祭坛吸收。” 适才江洛云就发现了,适才夜玄凌身后出现了一条火龙,朝着那黑衣人飞袭而去,那黑衣人疾速躲开之后,火龙碰触了祭坛的石壁,瞬间溃散。 若非如此,以这几个人的境界,哪怕是只有一人发威,这个地底宫殿只需一瞬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什么样的祭坛,会需要如此多的灵力?”崇元的这缕神念呢喃道。 从没有往这个思路上想过的江洛云怔了一下。不管是天祭的祭坛还是眼前的这个地底祭坛,都是有结界的,并且是特殊材质制成的结界,能够达到吸收能力的效果,并且可吸取的灵力总量深不可测。江洛云原本想的是这应该是某种防御法阵,然而崇元的这缕神念点醒了江洛云,江洛云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这是“祭坛”啊!祭坛顾名思义就是用于祭祀什么,祈求什么,那些被吸收的灵力并不会直接消失,而是一定被转化成其他的用途,就像是献祭一样。 就像天祭的祭坛,身处其中的献祭者,被抽干了全部的灵力,而后得到了祭坛的馈赠,获得了最纯粹的灵力作为祈福的成果。那些被抽走的灵力,则汇成了当时妖王王后手中权杖中,那颗蓝宝石的能量。这是祭坛上的“神明”想要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回天之境的“钥匙”。 此刻的殷泽云已经得到了回天之境的钥匙…… “师尊。”江洛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祭坛之上的殷泽云,此刻的殷泽云正在与夜玄凌全力对战,“殷泽云同我说过,他从天祭的祭坛之中得到了回天之境的钥匙。您知道回天之境吗?” “上穷碧落,下接黄泉。”崇元的这缕神念转过头来看江洛云,“这是一个在妖界之中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殷泽云说他找到了钥匙,找到的是哪把?” 江洛云不解:“钥匙有很多把吗?” “一把上穷碧落,一把下接黄泉。”崇元的这缕神念说道,“传说钥匙有两把。就算他找到了钥匙,那么回天之境又在……哪?” 崇元的这缕神念问着,神色带着诧异和迟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祭坛,又转过去看江洛云。 江洛云略有些茫然地盯着祭坛之上,那朵黑色的花苞:“也许……也许……就在这里。那个碧落之上……想对玄凌下手的人……不就是……”江洛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指着那名穿着黑袍的男子。 那个黑衣人如果就是来自那个传说只能飞升,不能再回来的九天之境上,那么此处就有可能真的是回天之境。 “钥匙用了吗?”崇元的这缕神念认真地问江洛云。 “应该……还没有吧?”江洛云不是很确定,殷泽云在与他道别后就直接去找夜玄凌麻烦了,没有时间带着钥匙来这里。那么那黑衣人是怎么来到此界的? 黑衣人刚出现的时候,说的“是谁召唤本座”,从江洛云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黑衣人一直能够在两界之间往返。 江洛云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崇元的这缕神念。 “这就对了。”崇元的这缕神念点点头,凝视着祭坛之上,说道,“这个穿着黑衣,鬼鬼祟祟的人,本体还在天界,大约只有一半的神魂在此界。” 江洛云惊诧,因为这黑衣人即便只有一半的神魂,不能发挥全部的法力,也足以与夜玄凌打成平手。 此时祭坛之上的争斗并不乐观。那黑衣人游走在外线,只对付明华和鸿渊,将夜玄凌交给殷泽云,看起来并没有尽全力,更像是在观察殷泽云的表现。 殷泽云虽然境界输了夜玄凌一筹,但手中的功法却恰恰用于克制夜玄凌的攻击,又加上这祭坛会吸收打在石壁上的法术,所以暂时倒是不曾显现出败势来。 江洛云心中焦虑,望着不远处正捆住了不少人的皓月石,准备收回皓月石,与黑衣人拼上一拼。 “别急。”崇元的这缕神念拦住了江洛云,他的双眼没有离开祭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的本体在天界,为师的难道就不在吗?若殷泽云手中的钥匙开的是天界之门,为师同样有机会让本体来到此界。” 回天之境开启之时,就是机会。 对啊!不过是崇元来到此界的神念不够强大,相处久了,江洛云对崇元师尊的印象停留在了“很厉害,但现在很虚弱”的状态之中,却忘了,在此界的崇元,曾在剑道之上,踏上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及早的飞升了仙界,而在仙界也有百年。以崇元对于剑道的痴迷,这天界百年定然不可能虚度。 “魔祖与妖族有旧约,不会来此,不过夜玄凌麾下的玄云宫众人很快就会赶到。你且在此处等候,不可到祭坛上来。”崇元的这缕神念对江洛云叮嘱道。 “可是……”他们都在危险之中,自己怎能独自找个安全的角落里躲着。 “你在,有人会分心的。”崇元的这缕神念微微笑了一下。 江洛云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夜玄凌和别人不一样,他不能忍受自己受到伤害。之前已被迫看着自己在天祭祭坛上受苦,此刻恨不得将殷泽云绞杀了一泄心头之恨。如果自己此刻再处于险地,只怕夜玄凌就算是自己受伤也会不惜代价救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刚刚夜玄凌强势要求自己退下祭坛,去照顾花想时,江洛云同意了。 那么此刻,也不能随意反悔。自己要夜玄凌信任自己,那么他同样也要信任夜玄凌。 江洛云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见崇元的这缕神念一晃,朝着祭坛的方向而去,却是直接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江洛云知道,崇元的这缕神念正在等待机会。 第112章 回天之境 在等待回天之境开启的人不仅仅是崇元的这缕神念,还有夜玄凌。那日在浮云殿交谈之时, 崇元的这缕神念便说过, 天界与此界全然不同,不单有此界之人, 也有他界之人,多的是来到天界之后又后悔了, 想回到原来世界的人。然而天道在上, 封闭了几乎所有可以通往原先世界的通道,以防止各界平衡被打破。所以即便崇元当时急于想回归此界,最后也只是借了一名修道者历天劫之时,天道之门大开, 在特殊法器的掩护下才让一缕神念来到此界。 夜玄凌在与崇元的这缕神念密谈之时,就设想过是否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关于回天之境的传说, 还是当年明华同夜玄凌一起被魔界众人追杀,苦中作乐之时闲聊提起过的,当时夜玄凌对死生无念,却看得出明华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甚至还做着着若是当时就身处回天之境, 就可以顺势到天界一游的美梦。 心中有疑问,不免会对所遇多一份心眼。殷泽云从天祭祭坛拿走的东西, 并不是只有江洛云一个人发现。夜玄凌同样好奇, 殷泽云处心积虑, 非要亲自走一趟天祭的祭坛拿走的这个东西, 出发点究竟是自己的意愿, 还是他背后的那个人的。如果是殷泽云自己的意愿,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对于夜玄凌而言,一个时时企图威胁自己的人,就应该直接扼杀。然而这个人就像见不得光一样,一直隐藏在暗处。要么将那人从九天之上拉下来,要么自己亲自上去一趟,定然是要解决这个祸患的。与此同时,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情却是江洛云。若是没有一个方法,能让他再回到此界,那么夜玄凌之前不入天界,之后也不会入。 这本该天崩地裂的一战,却因为交战双方各怀心思,场面一度胶着。起码殷泽云和夜玄凌之间,只是看起来拼尽全力,他们自己知道,对方都留了一手。 “殷泽云,若再手下留情,死的人就是你了。”那黑衣人自己不对夜玄凌动手,却用阴测测的声音提醒殷泽云。 “差了一个大境界,没办法。”殷泽云边说着,边在半空中站立,手中鞭子扬起,“只能试试这招了。” 他手中的长鞭挥起,一个金色的大网出现在空中朝着夜玄凌飞去,夜玄凌一个后退贴着墙面,那金色大网一触及墙面,就被石壁吸收了灵气。 殷泽云叹了口气,无奈地给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咬牙切齿地道:“谁让你将他引来此处?这个回……不适合战斗。” “是吗?”夜玄凌露出了一抹冷漠的笑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后,手中长剑不由分说地将黑衣人捅了个对穿——夜玄凌突然发现,此处的结界虽能吸收灵力,但同样适合隐藏。 那黑衣人瞬间化作了烟雾,又在其他地方重聚起来。 再聚集起来之前,明华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支权杖,那权杖发出幽绿的光来,瞬间冲散了那团黑雾——那把权杖像极了王后那把花权杖,只不过王后的权杖莹白似雪,而明华手中这把,却绿如翡翠。 “这祭坛和天祭的祭坛差不多呀。”明华突然笑着道,“那岂不是我花族的地盘咯?” “你花族只是这个祭坛的看守者,我才是祭坛的主人。”那黑衣人嘶哑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浓雾又一次聚起了身形。 两人的行为似乎让黑衣人有些恼怒,他张开了双臂,四周越来越多的浓雾聚集而来,浓雾之中藏有万马奔腾之势,似有无数鬼怪在其间出没。 “明华。”夜玄凌轻喊了一声。 “是。”明华手中的权杖开出无数多洁白的花来,整个祭坛瞬间被花海覆盖,那些白色的花与黑色的浓雾交织成诡异的形状。 “这些精怪看起来还没有皓月石营造的那些可怕。”鸿渊评价着,手中长剑拦住了殷泽云突然的一击,“你的对手是我。” “不,你还太弱了点。”殷泽云四周出现了金色的丝线,瞬间缠住了鸿渊,“两次遇见你,都被限制了境界,可惜了。”说完话的同时,鸿渊已经被震下了祭坛。 祭坛之下的江洛云一把接住了鸿渊。一次在人界,一次在妖界,鸿渊都因为穿越两界结界的缘故,被降了两个境界的修为,高手对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自然不是殷泽云的对手。 鸿渊吐出一口血来,却是被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伤了体内真元,顿时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在妖界,他还远远不如恢复了修为的明华。 “别恼。”江洛云一边紧盯着祭坛之上的动静,一边对鸿渊说,“殷泽云的天赋并不逊色于玄凌,他也有穿越结界不掉修为的方法。”江洛云见殷泽云的次数并不多,却次次惊讶于殷泽云的手段和进境之快。 鸿渊还准备再上祭坛,却被江洛云一把抓住了:“离魄前辈不是也在妖界?”那黑衣人显然还未真正出手,若能请来离魄,才更稳妥一些。 鸿渊明白江洛云的意思:“崇元呢?” 江洛云凑过去,在鸿渊耳旁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此处无法心法传信,我去外面。”鸿渊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江小白兔,你在此处看着,别乱跑。” 江洛云点了点头,一边伸手招了招,皓月石化成了牢笼扭捏了一下,瞬间化作了一块石头,回到了江洛云的怀里。 江洛云将皓月石临空送了出去:“去帮明华。” 皓月石光芒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明华身旁。此时明华对抗那些浓雾已感到吃力,而放出浓雾的黑衣人却已经腾出了空来,去对付夜玄凌。 看见皓月石的明华眼露欣喜,一边心想着回去要给江洛云加鸡腿,一边伸出了手中的权杖,那皓月石顺从地镶嵌在了权杖之上。 不过转瞬,那些漫天开着的白色花朵,都化作了一个个手持武器的阴兽,朝着浓雾化作的鬼怪砍杀而去。正如鸿渊所说,那浓雾所化还比不得皓月石天养天生的阴兽来得可怕。片刻之后,浓雾被斩杀殆尽,那些阴兽却还手持武器,耀武扬威的挺立在祭坛之上。 夜玄凌见此一幕,心中一动,很快的那些与江洛云心意相通的阴兽毫无半点抗拒之意的,直接接受了夜玄凌的灵力,瞬间化成了千千万万浑身闪着红色火焰,口露獠牙的厉鬼,这些厉鬼手中都拿着刀枪剑戟,自成一方世界。 滔天的血河蔓延在祭坛之上,那些厉鬼就好像生长在这血河之中,要将黑衣人与殷泽云拖入血海之中。 明华知晓夜玄凌的意图之后,放弃了指挥权,只站在祭坛的一角,四周结界环绕,让权杖之上的皓月石熠熠生辉。 千千万万的厉鬼朝着黑衣人和殷泽云而去,打不死砍不到,在触碰到的时候,却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你。 殷泽云手中长鞭最终化成了一道防护,将自己护在其中,无法出手。而黑衣人,也终于认真审视了一眼自己中意的这一件“武器”。 在他的计划里,皓月石本就该属于夜玄凌,他将用皓月石创造尸山血海,以三界为祭,造不灭之身。错就错在,这尸山血海出现了,但这件武器的意识却是完整而不受控的。 到底是谁毁了自己的计划,黑衣人并不清楚,他远在天界,所有的信息只能通过此界的信徒传送,殷泽云那个废物至今没能找到原因。 现在自然不是追究的时候,武器不受控,就只能毁了。 黑衣人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剑,那长剑出手,便化作了千万道剑光,将那千千万万厉鬼瞬间斩杀。 那血海本就是夜玄凌元气所化,瞬间受了伤,黑衣人正待得意,那血海之中突然生出一支箭来,箭头对准了黑衣人的额心,瞬间穿透。 额心中的一点极其细微的红色圆点被击碎了——那是每次浓雾凝聚起来时依托的神魂所在。 黑衣人大叫了一声,他自负以夜玄凌的境界看不见那一点。此刻几乎溃散之下,仓皇奔逃。 剩余的一丝黑烟出现在了那朵始终漂浮在半空中的花苞之中,正要进入之时,比他更快的是已经站在花苞旁边的殷泽云。 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殷泽云想要做什么,就见花苞正中心,已经放上了一颗蓝色的圆形宝石。 十分好看的宝石,澄澈透亮,在这片红黑白相交替的世界里,散发出了最纯粹的光芒。那光芒瞬间如同结界一般,笼罩住了整个祭坛,将除了手持权杖的明华之外,其余三人全部笼罩其中。 时间好像突然被静止了一般。 “殷泽云!”那黑影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要做什么?” “在。”殷泽云突然一笑,“泽云被主人一手养大,总要去见主人一面的。” 第四道人影慢慢地在祭坛之上显了形。 “师尊。”夜玄凌礼貌地同突然出现的崇元打了个招呼,对于眼前遇见的情况,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 崇元看了眼那道黑影,慢慢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就在崇元话语落下的同时,祭坛之上,那朵一直待放的花苞瞬间开了,黑色外衣化作了点点荧光,填满了祭坛的所有空间,一朵妖艳的红色的花,在半空中绝美地绽放开来。 江洛云认得这朵花,那就是王后将他关押时,整个黑色空间都在绽放的那一种。 “哥!”江洛云大喊着冲向祭坛。 然而几乎只是在一瞬间,那朵花连同被笼罩其中四个人全部从祭坛之上消失不见了。 “我来了。” 离魄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一群人都冲了进来。 “咦?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面对的,是空荡荡的祭坛,以及手拿着权杖,傻愣愣站在祭坛边上的明华,还有一个半跪在地上,正在半空中想要抓住什么的江洛云。 第113章 失去 离魄等人的到来, 好似解开了江洛云和明华的封印。 江洛云冲上祭坛, 那朵原本悬在祭坛半空中的红艳花朵已经不见了, 四周的墙壁也失去了吸取灵力的功能, 甚至隐隐将祭坛围绕起来的结界也跟着消失了,适才出现在祭坛上的一幕幕都好像不见了一般。 “宫主呢?崇元呢?”鸿渊一把抓住了明华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至始至终只在最后一刻才见到崇元的那缕魂魄在祭坛之上显形的明华,有些还没反应过来, 甚至现在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打着打着,其他几个人突然就不见了呢。 “江洛云!”鸿渊又转过头去问江洛云。 江洛云失去了力气一般, 跌坐在祭坛之上,颤抖着说:“回……回天之境。” “什么回什么境?”鸿渊被弄得有点儿糊涂了,“江小白兔, 你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吗?” 明华和离魄却都在此刻了悟了过来, 明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有回天之境?刚刚就在我面前打开了?我以为这只是个哄小孩子玩的童话故事。” 鸿渊一个眼神瞪过来, 明华知道他着急了, 忙举手投降, 向他解释这个源于妖界的给年轻小妖准备的睡前故事。 离魄慢悠悠地走到江洛云身边,蹲下, 侧身看着失魂落魄的江洛云:“他们去了哪?天界还是黄泉?” 江洛云失去运转的脑子开始动了起来, 而后才道:“应该是天界,殷泽云拿到了通往天界的钥匙。那儿是黑衣人的地盘, 我是说……就是那个, 躲在背后暗算我哥的人。” “不。”离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道, “那应该是崇元那小家伙的地盘。” 虽然很不习惯掌门师尊被叫成“小家伙”, 但江洛云被离魄的话吸引住了,转过头去看他。 离魄戳了戳江洛云的额头,说道:“亏得你们几个都在崇明宗修行过,难道不知道吗?剑术宗派在三界之中不胜枚举,在世高手更是多如牛毛,然而依旧以崇明宗为尊。因为三界历代飞升人数最多的就属崇明宗了。既是一脉而出,有崇元在,那小子最多也就因为当年叛出师门之事,被按着打一顿。” 这样想来,确实有被安慰到。江洛云脑中莫名地出现了夜玄凌被按在地上狂揍的画面,觉得想象不能。 “洛云。”给鸿渊讲完故事的明华,转过头来对江洛云说,“你的皓月石不见了。” 江洛云回头去看,果然发现明华的权杖之上,皓月石已经消失了。皓月石作为江洛云的本命法宝,稍一感知其实便可知道下落,然而江洛云刚才乍见夜玄凌与崇元的那缕神魂突然从眼前消失,顿时失了方寸,顾不得皓月石。此刻再一感知——皓月石就好像石沉大海,能隐约知道还在,在神识到达所在之处之前,就先凝望进一片无垠的深渊之中。 江洛云连忙收了感知,知道再往深处探究,自己的神识就回不来了。 “可能跟着去了。”江洛云抬头看看上面,心里祈祷着皓月石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他守护夜玄凌。 “离魄殿主。”跟着进来的花衣战战兢兢地问离魄,“那……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进来的众人算是恍恍惚惚地弄明白了,夜玄凌此刻已不知所踪。众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只能看向离魄。 “问我干嘛?”离魄冷嗤了一声,手指往江洛云的方向一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你们的宫主夫人吗?” 宫主夫人江洛云僵在原地,接受众人膜拜的目光。 还是花衣反应及时,忙道:“洛云公子,我们是在此处留守还是回玄云宫中静候宫主回归?” 江洛云想留在此处等,但是这些人不能一直留在妖界,正踌躇间,嘴里说着不管的离魄又开了口。 “傻不傻?回天之境的路口已经关闭了,再出现也不可能是在这里,等也没用。要我说,全部都滚回玄云宫去,该干嘛干嘛,不放心就留一个在这里。喏——”离魄说着指了指明华,“他就挺合适的,本来就是妖界的,又是花族的继任族长,就是妖王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被明华的身份震惊到的江洛云,惊讶地看着明华。 明华被江洛云的反应闹得有点不好意思,给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权杖:“花族的族长是天选天定的,我从出生开始,这权杖就跟着我了。我小姑,也就是我们的王后,就是上一任的族长。就因为这个,从小我爹就限制我的自由,你说当个族长这么没意思,我当然就要逃啦。” 也是因为明华与妖族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夜玄凌始终没对妖族下死手。明华对这一点清楚得很。 “你们快点解决问题,我家卿卿还在宫里等着我呢。”离魄不耐烦地说着,一把拧起了在一旁的鸿渊,“我这小子去妖王宫疗伤,让那群人动作快点儿,别在那和妖王扯皮。” “前辈等一下。”江洛云说着,捧出了手中的养魂玉,小心翼翼地道,“可否……”花想现在还在生死边缘,江洛云可以商量的人,也只有鸿渊,鸿渊又要被离魄领走。 离魄和鸿渊同时看向了养魂玉,鸿渊无奈地捂住了脸,给了江洛云一个“要惨了”的眼神,而离魄已经一笑,勾着养魂玉上的红绳,就将玉扯走了:“哟,有意思。” 说着,便走了。 “怎么了吗?”江洛云不解地问明华,鸿渊刚刚好像是在说,江洛云做错了事一般。 明华幸灾乐祸地道:“你不知道吗?诛魔殿在大家心里,可是比魍魉阁还要可怕的。” 见江洛云惴惴不安,明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安啦!起码离魄殿主答应了你会救花想,就一定会救的。” 他答应了吗?江洛云不是很确定。 “怎么样?要不要先别急着回去,我带你到妖界到处玩一玩?”心很大的明华对江洛云盛情邀请道,“王那边不用担心啦,这次是我们妖界理亏,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指不定回头我小姑还要设宴同你道歉。” 江洛云对妖王王后的宴请心有余悸,连忙摆手:“我还是先回玄云宫吧。若是他回来了,一定也会先回宫去吧。”虽有离魄的安慰,但江洛云心中担忧不减,更不可能有兴致游山玩水。 明华点点头说道:“那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太久没回家了,多待些时日再回宫。” 江洛云正要点头,突然又回想起来:“你刚才明明在祭坛上,为什么却没跟着走?” 明华嬉笑着道:“你不知道吗?世间万物皆能修炼成仙,唯有我花妖一族,镇守天界与黄泉之门,不得入内。身为花妖,便与飞升无缘。小时候听我娘给我讲回天之境的故事,我还想着,说不定有了回天之境,就可以到天界去看看了,没想到还是不行呢。” “我也想去。”江洛云怅然若失地跟着感叹了一句,在花衣的催促下又看了一眼祭坛,才离开了这座底下宫殿。 “花衣。”江洛云想起来对花衣吩咐道,“地底下有一群殷泽云的人,刚才被我锁在幻境里,你让人去帮那些人绑起来,压回玄云宫。特别是夜海鸣。”皓月石虽然跟着夜玄凌不见了,但制造的幻境不会那么快就消失,那群被绑的人应该都还在。 “是。”花衣边说着,边招呼了一下其他人。 而后才对江洛云说道:“洛云公子,适才我们探查过,这处行宫应该是冥主的大本营。然而平日里,那些以冥主为首的厉害角色,全部都不在此处。” 江洛云若有所思地道:“或许,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与我们鱼死网破。”哪里是准备要决一死战,根本就是另有所谋。那黑衣人根本不知道殷泽云拿到了回天之境的钥匙,殷泽云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动用了特殊的结界,可能就是在躲避黑衣人的探听。 花衣疑惑地看着江洛云:“你是说……” “此事容后再说。”江洛云转头对花衣道,“其他人也来了妖界吗?如今宫主不在,我若是让他们同回玄云宫,他们会不会……”江洛云一直将自己定义为陪伴夜玄凌的人,并没有领导玄云宫的意思,更自觉没有那个能力。 花衣笑着道:“洛云公子不必忧心,诛魔殿主和离殇殿主都说了听您的,谁还敢说个不字。” 先由三殿后有期阁,夜玄凌不在,最大不过离魄和鸿渊。更何况,玄云宫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夜玄凌对江洛云可不只是个玩伴那么简单。 话已至此,江洛云也就不再多说。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兴许……兴许夜玄凌已经回到玄云宫中,正在那里等着自己呢? 正待离去,适才负责去地下抓人的侍从跑了过来。 “洛云公子。”那侍从恭敬地朝江洛云跪下,“其他人都在,但是夜海鸣不见了。” 江洛云怔了一下,才想起夜海鸣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毕竟境界摆在那里:“他是自己逃的吗?” “应该是。”那侍从说道,“不见有人接应的痕迹。” 江洛云此刻倒是镇定:“没有殷泽云,他逃不远的,派人去追,不能让他逃了。”他要把夜海鸣留着,等夜玄凌回来之后亲手处置。 “是。”那侍从恭敬地回了话,就带着人去了。 明华已经从地底宫殿下上来了,走到江洛云身边。 “走吧,一起去妖王宫。” “好。” 第114章 等待 琼玉阁、噬血阁、通天阁、艳幽阁、魍魉阁、逆转阁、烈焰阁……这是江洛云第一次见齐了玄云宫的七阁主事。这些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的七大阁主, 相约出现在妖王宫内,同妖王要足了好处之后, 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拜见江洛云。 逆转阁主神秘兮兮地送了江洛云一颗珠子,说是可以倒转时空;通天阁主一派书生气息, 一来就给江洛云算了一卦,说他命有福星,道路顺遂;而艳幽阁的那位美艳夫人, 更是一口一个“宫主夫人”的喊得亲切……傻愣了的江洛云被这一来一往的七阁阁主闹得脑袋都要炸了,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夜玄凌宁愿支使十二部, 也懒得动用七阁的人, 分明一个个的都是妖孽。 这群妖孽一听夜玄凌突然消失了, 纷纷表示喜闻乐见, 一致认为宫主愿意从浮云殿里出去散散心玩个失踪,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玄云宫已经因为宫主不闹事闷了很久了, 重点是只要夜玄凌宅在玄云宫, 三殿七阁的众人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至于宫主的安危, 众人表示没在怕的毕竟祸害遗千年, 他们宫主才一百多岁, 还小。 本来还在担忧夜玄凌不知所踪, 玄云宫会闹起来的江洛云发现, 这完全是不需要担心的事情。十二部各有利益牵扯, 容易被人利用, 但作为核心的三殿七阁, 除非能确定夜玄凌永远回不来了或是玄云宫出了巨大的问题,否则这群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有那个闲工夫造反还不如多花点儿时间闭关研究。 江洛云就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簇拥着,莫名其妙的回到了玄云宫。然后这七阁阁主就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将他往浮云殿一塞,表示一下接下来玄云宫由江洛云全权做主之后,就各回各家去了。 花裳早早地等在了浮云殿外,见了江洛云,微笑着行了礼:“洛云公子回来了。此去一路辛苦了。是否要先去沐浴?药童已经调好了浴池,奴婢给您做点小菜端过去吧。” 江洛云抬眼,望着出自夜玄凌之手,一笔挥墨而就的“浮云殿”三字,双脚就好像灌了铅一样被固定在原地……就好像还是在昨天,夜玄凌牵着自己的手,踏出了浮云殿,当时自己还指着中间那个字,笑嘻嘻地问他:“哥,那云字不会就是我吧。” 那时,夜玄凌还一脸“你这蠢货”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了句:“难道还有别人吗?”本来只是闹着玩的自己,顿时红了脸。 还能是谁……世间若无你,世事皆浮云。 此时再听见花裳一句“回来了”,江洛云一路硬撑着走回来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耗光了。 江洛云靠着大门,支撑不住地蹲了下去,抱住自己,有些愣怔地道:“花裳,我把他弄丢了。” 不知道去哪里找……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不知道,他找不找得到自己…… 花裳闻言缓缓地蹲下身来,收起了唇边的微笑,直视着江洛云说道:“当年魔界倾力威压主上,撞倒了魔界柱石,将他压于乱石之下,又有魔阵在前,数万七阶以上魔兽环伺在旁,尚无一人敢说,夜玄凌完了。如今主上不过是出外办事,洛云公子这样子,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玄云宫已无主事之人了呢。” 自从相识,江洛云还未见过花裳如此说会话,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却多了严厉。 江洛云领悟过来,发现自己此刻坐在大殿门外确实有些不适宜,于是忙站起身来,有些歉意地道:“是我乱了。” “无妨的。”花裳跟着站了起来,微笑着帮江洛云扫了扫衣衫上的尘埃,“洛云公子这是好不容易回家了,所以难免内心柔软,触景生情。洛云公子也别急,你在这里,主上就是拼了命也会回来的。” “我不希望他拼了命,我只希望他平安。”江洛云说道。 花裳微微一笑:“会的。主上与洛云公子也曾分离过,你不也平平安安的回到主上身边了吗?主上还能比不上洛云公子?”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江洛云却是一点儿也不恼。他突然想起,在妖界时,夜玄凌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当时他提起回天之境时的欲言又止。 ——“我也算是等了你一百多年时间了,若是换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等我。” ——“也不用傻乎乎的哪里都跟着,我总会去找到你的。 江洛云突然意识到,也许夜玄凌也许早就计划好了会与自己分离一段时间。这让江洛云心中稍定,意外固然让人担忧,但如果夜玄凌心中早有计较,一切就还不算脱离掌控。 “我先去洗漱。”江洛云说着就往里走,花裳随行在侧,“花裳姐姐,玄云宫一切照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是。”花裳笑着行了个半礼。 江洛云打起了精神来,撩起袖子准备帮夜玄凌打理好玄云宫,结果凝起的气力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夜玄凌一向不爱管事儿,权力基本都下放给了下面的人,十二部独立运作、三殿七宫各行其是,没遇上重要为难的事情,通常也不需要夜玄凌出马。 此次妖界之行,夜玄凌杀了人界的神剑宗宗主、魔界的两名魔君,顺手还刺伤了妖界的公主姬灵玉,期间还得益于人界崇明宗的帮助。遗留下来的三界关系问题都可谓是大事了,奈何魔界特殊,两名魔君死了,其属下之人并没打算为他们报仇,反而忙着瓜分地盘,此时玄云宫的人不去坐收成果接收地盘,他们都该拍手称庆了。妖界不必说了,玄云宫大批人马扯着妖王,因着妖王陷害了自家宫主之事扯了一大堆让妖王心痛,但不至于触动妖界根本的条件,踩着底线要了不少好处,后续也有人接着处理。至于人界,神剑宗固然是一大帮派,但鸿渊命人将所有关于神剑宗沟通魔界、妖界,拿修真者炼修罗丹的人证物证一并给了崇明宗,崇明宗不仅没受到修真界的责难,还引领了一众修真者,对神剑宗追责,依着线索,拔掉了人界所有修罗丹的修炼地,甚至还找到了不少被埋在各修真门派中的钉子。 下属太能干了,夜玄凌一定很寂寞,所以才经常一个人坐在浮云殿中冥(发)想(呆)。 江洛云学着夜玄凌的样子半卧在浮云殿的主位上,背上垫着靠枕,开始叹气,他想夜玄凌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还会对崇明宗嗤之以鼻的,当年他就是被崇明宗领着一众修真人士,追打着,九死一生来到魔界。 虽说多少是因为崇明宗里有那个黑衣人所谓的信众,但是多名长老也参与了此事,甚至当时的崇元师尊也是默许了的。鸿渊说,夜玄凌能忍下不对崇明宗下手,一方面是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另一方面,是因为那里毕竟有太多江洛云曾经很喜欢的地方和人。 江洛云对崇明宗的感情,的确比夜玄凌来得深厚些。他不像夜玄凌那样经历太多坎坷和颠沛流离,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第一个家是儿时的家,第二个家就是崇明宗,而现在的玄云宫是还不是很熟悉的第三个家。他还没能走遍玄云宫的角角落落,江洛云不急,他想等着夜玄凌回来,牵着自己的手,指着每一处,告诉自己因何而来。 这个等待的过程太漫长了,他还没等来夜玄凌,先等来了夜海鸣落网的消息,与之一起落网的,还有一个江洛云没想到的人——红岩魔君的女儿红珊瑚。 “红珊瑚?”江洛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就是花容。”花裳提醒道。 江洛云恍然大悟,同时也疑惑道:“她怎么会和夜海鸣一块儿被抓?”这完全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 花裳回答道:“夜海鸣是在逃跑的路上遇到的,花容被放走之后,非但没有悔改,还遇上了前任风部族长风漠的夫人,风夫人在风漠被主上诛杀之后就逃走了。风夫人的手段你已经知道了,能从其他人身上夺取天赋,她教会了花容夺取他人容貌和能力之后,就被花容杀了。 “夜海鸣见到了年轻貌美的花容,据说是男欢女爱看对了眼,然后他告诉了花容,主上失踪的消息。”夜玄凌失踪的消息,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知道,除了江洛云和鸿渊之外,其他人都被离魄打上了不可外传的契约。也只有意外逃走的夜海鸣没有契约的束缚。 花裳接着说道:“花容知道红岩魔君被诛杀之后,就将此消息在红岩魔君的下属中公开,想领导那些下属趁机攻打玄云宫。” “花容一向挺聪明的。”江洛云不解地道,“就算玄凌不在,离魄前辈还在呢。” “许是夜海鸣和她说,玄云宫此次与妖族对战伤亡惨重,或者花容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疯了。”花裳难得做了个耸肩的动作,笑着道,“谁知道呢。总之她想拉拢的那群人中有清醒的,觉得开罪不起我玄云宫,于是来报了信,在追捕的过程中,龙渊一个不下心把花容给打死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等罚呢。” “罚他做什么。”江洛云笑道,“这一下子直接一锅端了,省了以后还有人来找麻烦,我该奖励他才对。” “他可不敢要奖励,龙渊自觉没保护好主上,最近拼了命的立功,求着主上回来的时候不打他就好了。”花裳好笑地摇摇头道,“夜海鸣已经被关进魍魉阁了,公子可要见见?” 江洛云摇了摇头,说道:“龙渊怎么不再失个手,把夜海鸣顺手给灭了。”夜海家是夜玄凌一切痛苦的根源之一,偏偏在许多年的时间里,因为身上流着夜海家的血,不能动夜海家一根汗毛。若是夜海鸣就此死了倒也省得夜玄凌亲自动手。 “夜海鸣身上有东西护着。”花裳实话实说道。 那就是了,那黑衣人养了夜海鸣这么久,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呢。 “如此,先放着吧。等玄凌回来再说。”江洛云往椅子上一趴,便不想动了:这等来等去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第115章 仙灵 偏殿的花花草草又开了一轮。 很早之前就喜欢摆弄些丹药的江洛云将自己扔进了丹房里苦心炼丹。炼丹的技术蹭蹭蹭地往上涨, 然后定格在了天级丹后,就一炉一炉的出丹。 三殿七宫的主事被送了几轮,十二部的族长也有幸一人得到了一瓶。剩下的都囤积在偏殿之中,等着送给夜玄凌。 夜玄凌依旧没等来, 江洛云自己差不多要在炼丹房里生根发芽了。 养好了伤, 被花裳拖来救人的鸿渊直接踹了门进来,就见屡屡袅袅的白雾之中, 一个灰头灰脸得差点认不出来的江洛云, 正在仔仔细细地对着丹炉输送灵气。 见了鸿渊进来,还有空给个笑脸:“你终于好了。” “我是好了,看起来你倒是不好了。”鸿渊嗤笑着拿了面镜子往江洛云面前放,“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 江洛云往镜子中看了一眼, 一度怀疑鸿渊的这面镜子里藏了个妖怪, 而后反应过来, 这个灰头土脸的妖怪正是他本人。于是忙跳了起来:“哎哟,我得去洗漱一下。” 于是也不用净身咒, 蹦跶着跑去洗澡了。 “活蹦乱跳的,我看着也没什么事。”鸿渊侧头对正担忧的花裳说,“不是还练着丹吗?” “连着炼了十六炉天级丹, 虽说只是天级中比较常见的丹药, 除了前三炉有失败品,往后却没有一炉是废的。”花裳说道。 “天才啊!没想到江小白兔的炼丹天赋如此惊人。”鸿渊感慨道。越是顶级的丹药失败率越高, 天级丹已经是丹药最高级别了, 少有人能连着成功。同时鸿渊也意识到了花裳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天极丹要耗费大量的灵力, 不断的炼丹却没有足够的补充灵力的时间,江小白兔这是在找死吧。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守护温泉的药童慌慌忙忙地赶来:“洛云公子在浴池里晕倒了。” 鸿渊与花裳对视了一眼,鸿渊镇定地道:“将他送到乔老头那里去。”一池子的灵河水,就算是江洛云灵力透支了,也能给补回来。最好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要不夜玄凌回来非疯了不可。 鸿渊从没有想过夜玄凌能不能回来的问题,他家江小白兔还在这里呢,以他家宫主对江小白兔的痴情加上骨子里的狂,就算是剩了一口气也能从地狱里爬回来。 江洛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有无数温柔而有力的手正拖着自己,他置身于一片宁静之中,不时有轻柔的力道拂过自己的耳旁。 “玄凌……”他轻轻地呼喊着,睁开的眼睛,只见几道幽蓝色的光正在自己的身旁闪过,而后江洛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水流之中。 此刻的他,是躺在河上的。 江洛云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围绕着玄云宫内宫的那条灵河之上,许多灵鱼在他身边游走,托着不让他沉下去,乔老头正坐在桥旁,托着下巴望着自己。 “乔爷爷。”江洛云轻声地喊道。 乔老头露出和善的笑容来,朝着江洛云招了招手,那些灵鱼顺从着将江洛云送上了岸来。 江洛云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发现身上并无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修为精进的畅快感,便知道,是这灵河帮上了大忙了。他之前沉迷于炼丹,身上的修为接近干涸,甚至损伤了根基。江洛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只是想找个东西打发时间和精力,让自己不会有多余的心力惶惶不安。 “谢谢乔爷爷。”江洛云真诚地道。 乔老头抓着江洛云的手拍了拍,苦恼地说,“洛洛最近不乖啊,为什么呢?” 江洛云坐在乔老头身边,嘴一撇,委屈地说:“我把玄凌弄丢了。” “对哦。”乔老头后知后觉地道,“我说最近怎么没见到夜玄凌,原来是丢了啊。”夜玄凌丢不丢,乔老头不是特别关心,只要他家洛洛没有丢就好了。 见江洛云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乔老头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乖洛洛,不伤心,丢了去找回来就好了。你看,你之前也走丢了一阵子,后来不是被夜玄凌找回来了吗?” “可是我找不到啊。”可能是因为乔老头一心只为了江洛云好,所以对着乔老头的时候,江洛云心里紧绷的弦就断了,“他去的地方太远了,我去不了。” “咦?黄泉吗?”乔老头疑惑地道,“那是很远。可是黄泉应该不会收夜玄凌才对啊,那个魔头可麻烦了。” “不是黄泉。”江洛云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说法,确实很让人误解,“夜玄凌去天界了,天界有坏人要害他。我也想去帮他,可惜修为不够。”江洛云离渡劫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若真能渡劫飞升,江洛云肯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去的。 “哦,天界啊!”乔老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去天界,为什么要修为呢?” “只有渡劫修为,才有机会打开去往天界的通道,寻常人过不去的。”江洛云突然想,也不知道最近三界之中有没有人要渡劫,说不定可以趁机试试。 “洛洛修为很高的。”乔老头认真地看着江洛云说道。 江洛云知道乔老头是在安慰自己,笑道:“可惜还不够穿越到天界。” “为什么不够呢?”乔老头不解。 江洛云正要解释,就听见乔老头说:“你是离世之魂,穿越过生死边界,曾到达上古蛮荒之境。蛮荒之境如果能来去自如,天界、地界、黄泉界,哪里都能去得。” 江洛云惊讶地看着乔老头。 乔老头接着说道:“洛洛的神魂在蛮荒之境修炼了百年呢,比得上在此界的数万年了,修为隐藏在灵魂里,所以穿越人、妖、魔三界之间,完全不会被结界影响,之前夜玄凌还特地来问过我呢。我告诉他,洛洛可比他厉害多了。” “那……”江洛云不知道乔老头是不是在哄自己,可就算是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想试试,“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去到天界?” “我不知道。”乔老头老实地说,“上一个好像是用的回天之境吧。” 江洛云不免失望。 却见乔老头一脸为难地看着灵河水,嘀咕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有我在也不用去找回天之境……可是……我答应过夜玄凌了……” “你答应他什么了。”江洛云问。 乔老头是打算履行对夜玄凌的承诺的,可是看着他的洛洛一脸祈求地看着自己,那双好似含着泪珠的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他就拒绝不了:“就是……不告诉你天界可以去。” 江洛云有点闹不清楚乔老头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夜玄凌真的知道,而且自己真的有可以去往天界的能力吗? “你……你真的很想去吗?”乔老头突然有些扭捏地问。 “嗯。”江洛云果断地点点头。 乔老头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扭捏地道:“天界一点都不好玩的,没有洛洛,还有一群粗暴的人……” “你去过?”江洛云后知后觉地问,突然想起来了,崇元师尊第一次见到乔老头的时候,就说乔老头是“仙灵”,莫非—— “我就是从天界来的啊。”乔老头点点头说,“一群人想抓我,我就到地界来玩,就在洛洛家后面的河里,洛洛是最早看见我的。” “那……”江洛云有点懵,随即满怀希望地看着乔老头,“你可以回天界……” “可以的。”乔老头点了点头,示意江洛云噤声,“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是一条通往天界、地界和黄泉界的灵河。虽然天界很无聊,但是如果洛洛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说着话,乔老头突然站起身来,双掌拍了拍,只见七条灵鱼从灵河里跑了出来,这些灵鱼与江洛云平日里见到的透明的蓝色不同,这是七条闪着金光的灵鱼。 “现在就走吗?”乔老头问。 他还没告诉鸿渊,还没交代其他事情……但是…… “走。”江洛云点了点头……但是他迫不及待。 那七条闪着金光的灵鱼绕着乔老头和江洛云围成了一个圈,迅速地游走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带出了七道五彩的金光,将乔老头和江洛云围在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球里。 而后江洛云感觉那金色的光球飘了起来,自己好像被揉成了一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丢向了某个深渊,他还能清醒地听到乔老头在旁边嘱咐道:“洛洛乖,放轻松啊。” 与此同时,玄云宫已经乱成了一团。 正在浮云殿里等着江洛云恢复归来的鸿渊,听到外面乱做一团的声音,便出来看。 整个玄云宫的人或站,或悬浮在空中,都诡异地盯着自玄云宫建立起,就存在于宫中的那条蜿蜒曲折的灵河。 此刻,那条灵河好似突然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江洛云呢?”鸿渊问早就站在河边的花裳。 花裳常年镇定的脸上,此刻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洛……洛云公子跟着灵河一起不见了。”她一直守在附近,觉得江洛云快醒了,就端了份汤药过来,正见一道金光闪过,整个灵河连同江洛云一起消失了。 “哎呀呀!没了灵河,玄云宫的灵气都薄弱了不少。”离魄搂着离卿就站在不远处观望,见鸿渊瞪过来,笑着道,“年轻人,沉住气。江洛云身边有仙灵跟随,好着呢。” 毕竟还是见识太少了,这群人根本不知道,一个仙灵意味着什么。 第116章 天界 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灵气, 比玄云宫的更加丰盈,全身的细胞就好像被打开了,十分顺畅地吸收这灵气。 江洛云独自一人站在沾满了露珠的草丛之中,四周盛开着莹晖草。莹晖草在原来的世界是十分罕见的,用于练就天级丹,可瞬间凝聚金丹期修为一半的灵力。然而到了在这里确却好像不用钱一样的随意绽放。 “乔爷爷?”江洛云有些不安的环顾四周, 带着他来到此处的乔老头却突然不见了。 “噗”一声轻响, 一个水蓝色的尖耳朵精灵浮现在半空中,正对着自己, 他的四周还围绕着七条小小的金色小鱼。 “在这呢。”那尖耳朵精灵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江洛云吓了一跳:“乔爷爷?”一个白发老翁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模样的蓝色小精灵,声音也从苍老变成了小孩的声音, 江洛云觉得自己的心境都震动了一下。 “仙灵到了天界,都是不能乔装的。”尖耳朵精灵不满地嘟着嘴说道。 “为……为什么要乔装成一名老者呢?”江洛云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一样。 “我听过说书人的话本, 他们都说神仙应该是白发长须的模样,连那些神庙里供奉的都是这样的啊。”尖耳朵精灵说道, “你小时候,我把你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了我是个神仙了不是吗?”所以他自然认定这个外貌错不了。 那是因为江洛云自己小时候也总是听老神仙的故事。 江洛云扶额:“那……我还叫你乔爷爷吗?叫不出口怎么办?”看着都像是自己领出来玩的小娃娃。 尖耳朵精灵落到了地面上,肤色化作了正常孩童的模样,衣服穿得和江洛云差不多,短短的蓝色头发, 依旧尖尖的耳朵上面挂上了金色小鱼样子的耳钉, 左边三个, 右边四个。 “乔,吾之名。”他将手伸给江洛云。 江洛云顺其自然地牵过了乔的小手,四顾茫然:“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 四下里空空荡荡的,江洛云表示很为难。 乔的耳朵动了动,而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 江洛云点了点头,牵着乔朝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两人很快地穿越过青草地,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城镇的地方。若说看起来与原来的世界有和不同,大概是行走其中之人来去如风,都带着股仙气。各式各样的店铺像是一件又一件捻手而来的艺术品,什么奇形怪状都有。卖的东西也大多是修行需要的:符文石、炼器、丹药铺…… 在这里,人、妖、魔之间的界限似乎也模糊掉了,江洛云看见一名红着眼睛的魔族牵着一名露着兔耳朵的妖族进了一家丹药铺,又看见几个魔族和人族在酒馆里喝酒聊天…… “天界也要做生意吗?”江洛云觉得面前的景象有点出乎意料。 “应该……要吧。”乔显然不是很清楚,“我不经常在外行走的。”仙灵属于天界中孕育而生的灵物,和凡间草木成精一般,大多在福天福地之中修行,很少出现在人群中,所以乔对天界各处的状况也不是十分熟悉。 这儿毕竟是天界,江洛云与乔谈话声音虽然小,但凡有点闲心的,都能听见。 忽的一阵风来,一名身穿黑袍、长发披散,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前。江洛云一恍惚,心跳快了几分,以为是见到夜玄凌了,再细看,这人虽然长得也不错,与夜玄凌却还是差了一大截的,只不过是身形有些相似。 “哪家的小孩儿,这是走丢了吗?”那男子微笑着,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人。 江洛云警惕地盯着他:“没走丢。” “哦?”那男子不信地笑着道,“那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江洛云不知道这人是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像他这样偷渡来天界的人,会不会要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江洛云抿着唇,依旧戒备地盯着男子,拒绝与他谈话。 “修为一般呀,只有灵虚期。”那男子盯着江洛云看,“被长辈赶出来行走的?要我说,起码也要到玄灵期的修为才适合出来行走。你家长辈心真大,放你这么个小娃娃出来,要是遇上个坏人,连一抗之力都没有。你不怕吗?” “我师尊就在附近,你休想吓我。”江洛云防备地说道。 那男子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又转过头去看乔。 “咦?”男子惊叹道,“这是……仙灵?难怪了……” 也不知道难怪些什么。 “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江洛云说着,牵着乔就走。他是来找夜玄凌的,一点儿也不想在此之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哟,这就跑了啊。”那男子笑道,“我刚才逗你玩的,你放心去玩吧。在我崇明宗的地盘上,还没谁敢欺负一个小娃娃。”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似乎还带着点戾气。 崇明宗?! 江洛云惊讶地忙转过身来,只见适才还同他闲聊的男子突然就不见了。 “洛洛,你应该谢谢他。”乔的声音在江洛云脑中响起,这是用神识在与自己说话,“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有很多人都往我们这边看,他说完话之后,那些意义不明的视线都消失了。唔……他应该是一名督查者。” 江洛云自知境界太低,即便是那些视线明目张胆的看着自己,甚至不怀好意,自己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到。 “督察者?”江洛云同样用神识问道,“那是什么?” “每个宗派都会组建一支自己的巡逻队,日常在自家地界上四处行走,及时制止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的发生,维护一下治安啦。”乔说道。 江洛云点点头,他更关心的是,刚才那名男子说的话,他说他们现在正在崇明宗的地盘上。 “没想到天界也有崇明宗。”江洛云兴奋地说,“我们先去找崇元师尊。”找到崇元师尊,就能找到夜玄凌了。 “我不想打击你的,洛洛,崇明宗的地界很大……很大……”乔说道。 没关系,只要踩在崇明宗的地盘上就简单多了,起码有了寻找的方向,不会一到天界就两眼一抹黑。 然而很快的,信息十足的江洛云就蔫了,江洛云四下里询问怎么去宗明宗,得到的结论是“只在此界中,云深不知处”。天界的宗派全然不像原先的世界那样对外敞开,在这里,你不知道关键信息,连崇明宗的门柱子你都摸不到。江洛云不死心地又问知不知道崇元在哪,得到的依旧是摇头不知。崇元在原来世界的赫赫威名,到了天界就少为人知。以崇元师尊的性情,说不定飞升上来之后,就开个洞府修炼去了,根本不会费心去打出个名堂来。 “要是刚才跟上那个男的就好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江洛云叹息着说道,起码找个崇明宗内部的,就不至于瞎找了。他要是早告诉自己他是崇明宗的,江洛云肯定不会不理人的,谁让他看上去太像个坏人了呢。 “洛洛你别急,我知道他在那里。”乔说着,摊开了右手掌心,耳朵上游下来了一条金色的小鱼来,正好落在了乔的掌心上。之间那条小鱼在乔的手心里转了一圈,最后鱼头对准了其中一个方向,“往那里去了,人还未走远。” “那快追。”江洛云带着乔,朝着金色小鱼指着的方向跑去,一边还问,“乔,你这鱼这么厉害,不能找到夜玄凌吗?” “不行啊!”乔苦恼地说道,“那男的是刚刚在我面前晃过,金灵鱼记住了他的味道。”或许以后让金灵鱼把洛洛在乎的人的味道都记下来,他就可以帮洛洛找人了。 然而,江洛云往金灵鱼指着的方向追了很久都没追到人。 “还要再前面一点。”乔说着,一边心疼跑得气喘吁吁的江洛云,“洛洛,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追?” 江洛云自然不肯休息的:“那更……追不上……了。”他喘着气,都算不清楚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了,竟然还会觉得累。 “咦?”乔抓着江洛云的袖口说道,“金灵鱼说,那人停下来了。” 江洛云眼睛一亮:“快走快走。” 他又提起气来,脚下长风吹送,以自己所能尽到的最快的速度朝着乔提示的方向赶去。 很快的,江洛云在一处满是断壁残垣的宅院之所,发现了那名男子,他就站在一处断了的围墙之上,在他的对面,还站着十几名看起来像是与他为敌的人。 双方已经亮了武器,强大的威压袭来,江洛云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幸而乔及时发现了,一条金灵鱼从他的左耳上游走下来,贴在了江洛云的额心上,江洛云这才缓了过来。 这一战速度极快,以江洛云的境界根本看不清楚,幸而体内的元婴睁开了眼,凝神而望,才勉强看清了双方的招式。 正因为看清楚了,江洛云发现对男子下手的人似乎存了要杀了他的意思,招招致命。江洛云视线一扫,看见了其中一人手心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瓶子—— “有毒!小心。”江洛云及时出了声。 那男子袖中瞬间飞出了一块薄纱,往身前一兜,严严实实地兜住了撒向自己的所有白色粉末。 也因为这一声,那些原本没把江洛云当回事的人似乎记恨上了江洛云,其中一人直接脱离了队伍,向着江洛云而来。 已经成仙的人来打他一个还远没有飞仙资格的小喽啰,那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江洛云双手一档。 “嘭——” 只听见一声巨响,一个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皓……皓月石?!” 他的本命石回来了! 第117章 找到你了 皓月石也不知道跟着夜玄凌经历了什么, 竟然接下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也仅限于此, 此一击后, 皓月石似乎虚弱了许多, 再接几招倒也还行,可惜毫无反击之力。那方,那名男子倒是有心想过来救江洛云, 奈何被那十几个人拖住了,分身乏术。 眼看着江洛云要支撑不住了。 “欠了你的。”那男子叹息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 看起来像个香炉的东西。 “九转血魂炉。”对面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之中听得出一丝恐惧来, 其他人也好像被惊到了, 都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魔族才会用的东西, 这人不是号称自己是崇明宗的吗?江洛云内心疑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算你识相。”那男子摸着九转血魂炉的盖子,打开了一点点……仅仅是一点,就有一缕缕红色的血线从炉中爬出来,落在地面上, 所过之处,黑气四溢,寸草不生。 “恭长临,此炉一开,可耗你半身修为。我们死了无所谓, 后面来的增援可会直接要了你的命。”适才说出这炉名字的人警告道。 “你们本来就是来要我的命的。”被唤为恭长临的男子不为所动, 坚持要打开那香炉的模样。 对付江洛云的人突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江洛云只觉得胸口一凉,就有一道无形的绳索透过他的身体,勒住了江洛云体内的元婴。 “你把九转血魂炉放下,否则我就杀了他。”那人抓住了江洛云,威胁恭长临。 江洛云心中一凉。 果然,恭长临完全不为所动,还嗤笑了一声:“你想杀就杀啊,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为他放下血魂炉了。不如你们跪下来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炉子听起来像是魔教的,就连这炉子主人的做派都像是个魔教的。江洛云觉得自己算是要死在这里了,顿时心有不甘:他来天界是为了找夜玄凌,现在连夜玄凌的面都没见到。 至少……至少见上一面再死,他也死得甘心些。 “休要猖狂。”对方已经被恭长临惹恼了,此刻直接祭出了手中的一方旗子,那旗子却有古怪,只在挥动之间,就能听见锯齿动物磨牙的声音,随即无数长相诡异的魔兽接踵而来。 牵制住江洛云的人喊了一声:“大放厥词而已,九转血魂炉出世不过数月,他会不会用还说不准呢。”说罢,手中牵引着江洛云的那条绳索突然勒紧—— 就在江洛云觉得自己就要感受到元婴爆裂的那一刻,有三股外来的力量突然出现了,最快的一道亮光直接斩断了缠着江洛云的元婴的线。 电石火花之间,只听见“嘭”的一声,那个准备杀了自己的人突然倒在了地上,胸口已被一把燃着烈焰的长剑刺穿。 江洛云望着那把剑,心口“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他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黑色衣领上绣着的金色花纹,而后他的脸被摁在了花纹上,一双有力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有力的心跳声在自己耳畔响起。 “玄凌?!”江洛云惊讶得不知所措,他还以为要经过漫长时间的寻找……他已经做好了寻找的准备……而刚刚正在生死一线之间,他想着夜玄凌在就好了……夜玄凌真的在。 “蠢货。”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夜玄凌的手抚过江洛云的脸,“不是让你在家等我的吗?怎么哪都跟。” 江洛云握住夜玄凌的手,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脸,笑容无比灿烂地道:“总算找到你了。”或者说……被找到了呢。 “咦?冰块脸,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恭长临突然出现在了旁边,那个九转血魂炉已经不在他手中了,不知何时收了起来,原本围着他的十几个人都捂住了心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了,但显然不是那个九转血魂炉。 江洛云意识到,这人一开始拿出这炉,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已。 被对方用什么旗子招来的魔兽还在,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几人。 夜玄凌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低头亲了亲江洛云的额头:“站在这里别动,等我一小会儿。” 说着,松开了江洛云,手一抬,那把将适才想杀江洛云的人燃烧殆尽的剑回到了夜玄凌的手中,那些人似乎对夜玄凌手中的剑心怀忌惮,那些围攻过来的魔兽甚至不安地刨了刨地。 “你们不是对我手中的剑很感兴趣吗?”夜玄凌唇角微扬,冷笑地道,“不如亲自来试试?” 说罢,手中长剑一挥,几个呼吸之间,面前已死伤数人,剩下几个仓皇逃跑。 夜玄凌正要追去,就听见恭长临提醒道:“赶尽杀绝不是我派风格啊,留几个回去给夜归无问个好呗。” 夜玄凌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朝着江洛云走过来的同时,那剑横在了恭长临的脖子上。 “做什么?”恭长临被吓了一跳,表情惊讶,“这是打算欺师灭祖吗?”恭长临开着玩笑,却发现夜玄凌眼中确实有杀意。 “他若有事,我拿你陪葬。”夜玄凌说罢,长剑一划,划伤了恭长临的肩膀,算作警告了,而后牵起江洛云就走,并向一旁的乔点了点头,乔连忙抬脚跟上。 这点事伤自然不算什么,恭长临连忙给自己止了血,跟在了夜玄凌身后,一脸惊讶地道:“这小孩是你什么人?怎么一来你就跟犯了病似的……咦?不会是你儿子吧?” “不是。”江洛云忙回道。他不觉得恭长临刚刚是想杀他,在那人动手的时候,出现了三道外来的力量,一道是乔的,一道是夜玄凌的,还有一道,自然是恭长临的。夜玄凌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打算拿恭长临怎么样。 “喔?难道是小情人?”恭长临一脸八卦地接着问。 “你不是说你是崇明宗的人吗?”江洛云皱着眉说道,“怎么看起来更像是魔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玄云宫里不就住着几个一模一样的吗?崇明宗一向正派,倒是少有这样的。 “小孩儿,崇明宗的,就不能是魔族的吗?”恭长临大大方方地亮出了一身黑气,“你这是哪来的偏见?” 江洛云没想到他真的是魔族的,天界的崇明宗可以有这么不正经的吗? 说到崇明宗—— “师尊呢?”江洛云忙问夜玄凌,他们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来到天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他没事。”夜玄凌回答道,“崇元现在人在……” 话还未说完,就见恭长临兴奋地道:“哟?崇元是你师尊?来来!快叫一声师叔祖我听听。” 江洛云疑惑地看向夜玄凌。 夜玄凌略微哼了一声,才说道:“他是崇元的师叔。你不必理……” 夜玄凌话还未完,江洛云已经乖乖地喊了一声:“师叔祖。” “乖。”恭长临十分开心,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东西,“来,师叔祖送你个见面礼。” 江洛云一看吓了一跳,那东西赫然就是刚刚惊吓了一群人的九转血魂炉。 夜玄凌一扬手给推了回去,直接替江洛云推拒了:“崇元会杀了你的。”把他唯一的没遁入魔道的小徒弟往魔道上引。 “我也会杀了你的。”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乔郑重地威胁道。洛洛一直干干净净的,才不适合用这种阴邪的东西呢。 送个礼险些把自己的命送出去的恭长临“啧啧”两声,收起了九转血魂炉,手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小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东西。他把那个小布袋往江洛云手中一放,笑道:“那就送你些晶石吧,自己出去转转,想买什么买什么。” 夜玄凌往那小布袋上瞧了一眼,就顺手塞进了江洛云的乾坤袋中,替江洛云解开了疑惑:“天界的货币。”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空旷地带,夜玄凌停下了脚步来。江洛云跟着夜玄凌停下,疑惑地四下环顾——除了几个长着树苗的小丘陵之外都是草地。 恭长临随意地将腰间的牌子往半空中一贴—— 一个高耸入天、恢弘无比的山门突然出现在眼前,随着山门蜿蜒而上的,是数不清的台阶,和凡间的崇明宗有些相似,却好像被翻大了数十倍一般。山门顶上悬浮着三个大字:崇明宗。 拾阶而上,很快到了顶,只见苍峦叠翠,无数山峰在眼前浮现,每一座山峰上都建了房屋。 不远处,一道人影匆匆走来。 一袭白色长袍着身,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好,长得十分清朗的脸上眉心微凝,写满了严肃。 江洛云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但是又不是很确定……好像年轻了很多…… 他看了一眼夜玄凌,夜玄凌对他点了点头。 那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几人身前:“洛云徒儿,何时来的?” “师尊。”江洛云忙喊了人,顿了一下,“你这样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啊。” 只听恭长临突然在江洛云身后笑了起来:“这样好看多了不是?崇元刚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外貌弄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被我师兄压着硬是把容貌改回来了。” 改回来?这副模样才是崇元真正的样子? “为人师长,这副样子压不住人。”崇元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微微露出了笑来,“来了也好,总该让为师尽一下为师之道。” “如此,洛云之后就先拜托你了。”夜玄凌点了点头,替江洛云应下了。 咦?不……不是……他辛辛苦苦来到天界,难道是要来好好学习的? 第118章 来龙去脉(上) 在来天界之前,江洛云已经脑补了许多可能的情景:比如夜玄凌和黑衣人争斗之下, 两败俱伤;比如崇元师尊的那丝神念剩余力量有限无法到达天界;比如殷泽云可能作了大死, 被黑衣人或师尊直接打死了…… 总之江洛云十分努力地给自己建立好心理防卫, 以期真的遇到不好的情况时能够保持相对的冷静, 然而这故事的走向有点儿不太对,甚至简直不能再好了。他刚来没多久,就找到了夜玄凌还有崇元师尊,而且两人看上去都很好, 虽然一见面就给自己安排了好好跟着崇元师尊修行的任务。 “如此, 就先同我回峰中叙话吧。”崇元对江洛云说着,又转过头去看恭长临,“师叔?” “知道,知道。”恭长临笑着道, “你们叙旧去吧!我让一洋过去探探, 就不留在这儿讨人嫌了。”说完潇洒地一转身, 就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 江洛云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 一路被夜玄凌牵着手, 跟着崇元往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处山峰而去。 十指交握, 夜玄凌的手握得紧紧的,虽然眼睛一直没有看江洛云, 但是光看紧绷着的侧脸, 江洛云就知道, 大师兄的内心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于是身子稍微靠过去了一点, 小心翼翼地偷偷蹭了蹭夜玄凌的肩。 夜玄凌侧过脸来看他,江洛云紧张了一下,而后很快地夜玄凌另一只手撑着他的后脑勺,往前一压,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而后得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江洛云一下子红了脸,连忙去推夜玄凌——崇元师尊和乔都还在旁边看着呢。 然而夜玄凌是谁呀,早就落入魔道了,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压着江洛云亲了一会儿,见他双眼汪汪的样子,觉得撩人又不想别人看到,这才住了嘴,将他的脸往胸前一压,掩盖了个结实。 “哥!哎哟。”江洛云挣扎着让夜玄凌放过自己。 “别闹。”夜玄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语气却是带着点愉悦的。 到底是谁在闹了。江洛云顿时觉得十分无辜。 “咳!”崇元轻咳了一声,严肃地道,“往前走就到天邈峰了,这儿毕竟人多……“ 江洛云倒没看出哪里人多,但是想到自己那到了天界后完全不够看的修为,转头去看一旁的乔。 乔正抓着崇元的衣角跟在崇元身后,此时严肃地道:“很多。”说着,随手指了几个方向。 乔指的那几个方向,都是几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飞峰。 简直就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了,江洛云顿时脸更红了,不由说道:“为什么天界的都那么喜欢偷窥别人?” “大概是因为无聊吧。为师修为不够,挡不住。”崇元坦然地回答着,领着众人上了天邈峰。 天邈峰的屏障在几人入内后,又彻底关闭了。江洛云能感觉到浑身好像瞬间轻松了许多——他原想这是到了天界之后,灵气四溢的后遗症,现在想想,可能是到了天界之后,从未消失过的被窥探的感觉。 到了道馆大厅,崇元示意几人入座。 江洛云忍不住开口问道:“崇元师尊……那个……你是哪个?我是说……”是只拥有通过回天之境回来的那缕神念的记忆,还是更早…… “全部。”崇元给了江洛云一个安抚的笑,“那日恰逢玄凌渡天劫,我在追查那人的踪迹,恰好赶到了入口处。那缕神魂就回到了本体。” 江洛云恍然大悟:“那日在天界之门大开时,出剑救了玄凌的也是师尊?” 崇元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而另外一缕神念,是从回天之境回来的。所以这是拥有完整记忆的崇元师尊。 江洛云不由得露出了灿烂的笑来,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这样一来面对崇元时,他就没有遗憾了。 夜玄凌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硬是将一块普通的座椅做出了主场的感觉来,他正把玩着江洛云的手,双眼盯着乔看,此刻听见江洛云笑得傻气,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唇角微勾了勾,又盯着乔。 乔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凶是凶了点,奈何配上稚嫩的外表显得奶气十足。 全然没有发现这一幕的江洛云又接着问:“对了,殷泽云呢?还有那黑衣人,我记得您说过,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知道,那个一直鬼鬼祟祟躲在幕后的人,叫夜归无。”崇元倒是颇有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原来那日回天之境启动之后,四人就被送回了天界,恰好落在了那黑衣人,也就是夜归无的住所。崇元猜测,应该是因为回天之境在之前已经有了松动,所以夜归无有一半的神魂,可以从天界跨越到原先的世界。几人同时到了天界之后,就开始了一场恶战。原本恢复全部神魂的夜归无对上夜玄凌,夜玄凌只能是九死一生,何况还有一个炼了克制夜玄凌功法的殷泽云,崇元的那缕神念根本帮不上太多的忙,而他们踩着的,又恰好是夜归无的地盘。 意外的是,殷泽云临阵倒戈了,和夜玄凌形成了暂时的盟友,一致同夜归无对战。能够克制夜玄凌功法的炼魂鞭,同样对夜归无有效,因为夜归无自己这些年就已经神魂不稳。 那注定是一场苦战,即便夜玄凌与殷泽云联手,也未能从夜归无手上全须而出,幸而崇元的那缕神念一出现在天界,崇元的本体就立即感觉到了,千里奔袭,最终救下了已经重伤的两人。 听到夜玄凌受了重伤,江洛云连忙看向夜玄凌。 “没事。”夜玄凌淡淡地安抚道,“之前从天祭祭坛那得了些好处,在那一战之后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什么? 江洛云有点懵地问崇元道:“师尊,渡劫期之后是什么境界?”在他的概念里,渡劫期已经是算是撑到顶了,往上竟然还有境界?莫不是到了天界之后的新算法? “大道无界。”崇元面对小徒弟,耐心地解释道,“顺利渡过渡劫期即为地仙,在天界又分九级,是为地仙、天仙、玄仙、金仙、大罗金仙、九天玄仙、罗天上仙、仙君、仙帝。玄凌此次因祸得福,位列天仙。” 人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洛云瞬间觉得自己以为已经爬上了最高的山峰,抬头却发现,自己所谓的山峰,不过是别人脚下的一小个丘陵。 原本就是人上人的夜玄凌呢?在原先的世界呼风唤雨的夜玄凌,面对此刻这样的落差,会不会难过? 江洛云对此有些担心,但是从夜玄凌从来冷淡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决定私下再问。 “那殷泽云呢?”江洛云又问道。 “他的气运就比不得玄凌了。”崇元叹息着道,“他体内原本就有夜归无留下的花种,一旦夜归无催动花种,被种下花种的人就会瞬间被抽干灵气而死。殷泽云也算是聪明,知道天界灵气充足,又实现利用天祭祭坛偷偷存下了足够的灵气,所以利用天祭祭坛到达天界之后,拼死撑了下来,并迷惑了夜归无,让夜归无以为殷泽云体内的花种已经被拔除了,但毕竟还是受了影响,境界跌落,堪堪保住了元婴,此刻正在天邈峰中修炼。” 殷泽云的运气一向不好的,命运从来都不曾善待他。江洛云感慨地想着,幸好这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最后总能活下去。总之,没死就好。 “那个夜……夜归无呢?”江洛云一边说着一边皱眉,“奇怪,他也姓夜?” “夜归无,夜海家第三任家主。”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夜玄凌这时才略带讽刺地说道,“算是我的先祖吧。” 那日一场大战之后,夜归无仓皇逃跑,夜玄凌、崇元和殷泽云终于敞开了将事情摊开。 三人将各自知道的事情一合,大体还原了整个阴谋的原貌。夜归无曾经是夜海家成就最高的一位先祖,当年也是他从一处遗迹中拿到了归元鼎,也就是后来让夜海家名气大增的那个炼器鼎。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仙人手稿以及半本炼魂诀。 那夜归无天赋異稟,又有机缘在手,修行之路走得比常人更为顺畅。奈何心术不正,一心只想着走邪门歪道,面上又想维持大家风范,所以一直在背地里捣鼓一些事情,后来从魔族流出的修罗丹,也与夜归无脱不了干系。 据殷泽云所言,那本仙人手稿上原本记载的就是以神魂练剑的邪术,夜归无在实验的过程中多次失败,却无意中研制出了修罗丹,被他赠给了魔族中人,后来修罗丹事件愈演愈烈,被三界联手打压,夜归无怕被波及,亲手杀了知道实情的魔族,而后便消停了下来。直到无意中窥探天机,知道数千年后,夜海族中将会有天选之人降世,就萌生了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代这个人。 所以在飞升之前,留了些手段在夜海家。 夜归无后来顺利飞升了,只不过是遁入魔道,以魔仙之身入天界。天界之内,三界之人遍地走,自然也不会觉得奇怪,当时亲眼目睹夜归无飞升的夜海家,自然不会向外传,就这样一代一代的瞒了下来。 夜归无到了天界之后并不如意,他虽有小聪明也有天赋,但太擅长于两面三刀,以致于根基不稳,进阶困难,一个只想着用修罗丹练就金身的人,自然也不乐于勤奋修炼。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有一方小世界将出不世之材,说的正是他来时的世界,于是又一次翻开了仙人手稿,生了异心。 第119章 来龙去脉(下) 殷泽云猜测在夜归无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直接占用夜玄凌的身体, 同为夜海家的血脉, 夜归无做起来更得心应手。然而当年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 夜归无断了这个念头, 开始谋划着将夜玄凌练成一把趁手的兵器。他的计划如同之前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就是让夜玄凌迅速成长,无所不用其极地增添他的戾气,最后在他对三界充满仇恨, 做出毁天灭地之举后, 以大义之名,将他炼成兵器。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地得到了一把能让他晋升的武器,说不定还能在天界中搏个好名声, 以期在不久后的仙界大会中, 有机会得到仙帝的青睐, 铺开一条青云之路。 对于夜玄凌、殷泽云、江洛云而言,夜归无的阴谋几乎改变了他们漫长的一生, 但对于夜归无而言, 这一切所耗费的精力不过就是上万年生命之中不过瞬息而言。生养他的那方小世界, 也只不过是不堪回首的一个偏僻小地方,牺牲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夜归无在那方小世界拥有许多的信徒, 或者说他控制了许多人。殷泽云就是其中一个, 他当年为了杀死亲生父亲给他母亲陪葬, 心甘情愿地让夜归无在他的心中植入了花种。夜归无伪装成天界来收徒弟的高人, 成功地骗走了许多人,殷泽云因为从小见识得与常人不同,所以一直对夜归无抱有怀疑。也因此发现了夜归无没告诉他们的地方,就是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将给夜玄凌炼成的那把剑祭剑。 唯独特别的就是夜海鸣,夜海鸣被从小宠大,为了无数的修罗丹,正是因为夜归无在想抢占夜玄凌身体的过程中发现了,夜海鸣与他的契合度最高,加上这些年自己沉浸于诡道,身体有损,于是计划着只要给夜海鸣打好根基,一旦事情有变,他就可以借着夜海鸣的身体神不知鬼不觉的重生,而后凭借这千年所学,一样不会比夜玄凌差。 他从夜归无的众多“徒弟”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爬到冥主的位置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但是因为一开始就想摆脱夜归无的控制,所以从前几任的冥主及夜归无的身上,套出了不少的信息,又从妖族王后那得知了花族关于天祭祭坛的秘密,天祭祭坛是向天界借力,而回天之境则是连接天界最薄弱的部分,以天界之力强行冲开天界之门,与躲躲藏藏的夜归无面对面。殷泽云自认是打不过夜归无的,所以算计上了夜玄凌,夜玄凌本身也有这个意思,所以顺势为之。两人就这样背着江洛云,不谋而合。 那日那一战打到了天界,引来了崇元的本体,一切就曝光在了阳光下。 夜归无在天界只能算是名不见传的一名修士,崇元在一次大会上见过两次,他是跟着一名九天玄仙来的,因为表现可圈可点,又与崇元来自同一方世界,所以崇元也算是有点印象。 与夜归无境遇不同的是,崇元虽然晚了夜归无数千年来到天界,但是崇明宗却有一名仙君在此开山立派,崇元是小崇明宗正儿八经的宗主,被长辈压着当了宗主以至于晚了百年晋升仙界,先辈们自然对他好得不行,手上资源不断,崇元本身又很得人喜爱,所以一路飞速成长,如今的夜归无也远非崇元的对手。 只是夜归无一贯手段多,那日大战之后逃了,崇元将夜玄凌与殷泽云带回了崇明宗,崇明宗就派了人开始追查夜归无的下落。 这一查之下,发现修罗丹的手段竟然也同样在天界的一些地方出现了,因为要拿仙人炼丹难度更大,所以与夜归无合谋的人将手伸向了刚刚飞升入仙界的那些地仙身上,以至于暗地里折损了许多仙界的新人。 “这些日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师叔此去,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夜归无的下落了。”崇元微笑着说道。此前夜归无在暗处,崇元两眼一抹黑,怕招惹上能窥探天书的了不得的人物,给师门带来灾患,所以一直只能暗中自己琢磨办法。 经此一次,崇明宗的先辈们又着实给崇元上了一课:遇上要死磕的,尽管找师门,师门帮亲不帮理。 简直是把魔族的那一套搬上了仙界。一问之下,才知道崇明宗唯一的仙君有一道侣,正是魔道,还是护崽的那种。入崇明宗的一众原小崇明宗的人,刚上仙界都要刷新一下自己的三观,而后才能在崭新的崇明宗愉快的生活下去。 “所以,你能来仙界,是因为他吗?”在崇元为江洛云科普崇明宗时,夜玄凌指着乔问道。 “没礼貌的小崽子。”乔气愤地瞪着夜玄凌。 夜玄凌偏了偏头,猜测道:“你是……乔老爷子?” “哼。”乔将头一扬,“算你还有点儿眼见力。” 崇元似乎一早就认出来了,所以也没有太大惊讶。当日江洛云去找乔抱一条水灵去养草药的时候,崇元的那缕神念就曾感慨说,这是流落到此的仙灵。 “有仙灵就能打开原世界的通道吗?”江洛云问,这个问题他原先也问过乔,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天生就知道怎么来去原世界和仙界。 “不是所有的仙灵。”崇元说道,“天道的存在,就是将打破平衡的力量引领到更高级别的世界。原世界修炼到渡劫期,很难再往上,所以需要进入天界修炼,在天界得到新的能力却要回原世界,就会造成原世界的混乱。所以天界建立秩序之后,原世界的通道是全部被封闭起来的。当然,在天界有无数的原世界,有大有小,每个原世界都有诞生仙灵,但是许多仙灵在一开始就被混沌所杀,或是在修炼中丧失了原世界的记忆,所以要找到对应的仙灵,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说不准对应原世界的是火灵、水灵亦或者其他仙灵,所以崇元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寻找仙灵去往原世界。见到乔的时候倒是萌生过想法,但观察了一阵子,觉得乔更像是迷路的仙灵,养着一群水灵鱼,看起来并不像是可以连接两个世界的。 如今,江洛云突然出现在天界,他因着师徒印记很快的感应到了他的来处,于是在崇明宗大门口等来了江洛云,也同时看到了乔,才算是把一切都连上了——洛云这孩子,也是有大福气在身的。 “那……如果崇元师尊和玄凌想回原世界,也能回去吗?”江洛云期待地问乔。毕竟乔说过,江洛云因为曾穿行过混沌世界,所以才有条件来到仙界。夜玄凌和殷泽云却都是达到了渡劫期修为,名正言顺的上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法则的限定,回不去。 “和原世界的三界之间的结界一样的,要回去,只能将境界压在渡劫期之下。”乔煞有其事地回答道,“就像离魄那样。” “咦?”江洛云惊讶地望着乔。 “离魄应该也有大罗金仙的修为。”崇元哭笑不得地道,“比为师高一级,所以为师当时没看出来,还是前几日你师叔祖点破的。”恭长临与离魄差不多年岁,又同为魔族,有还不错的交情,因此对离魄的事情知道得比其他人多。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江洛云举着手问。 崇元看着江洛云。 “我修为也还不够啊。”江洛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虽然仙界很好,又有无限的可能。但是原世界的情意还在,即便要来仙界,也应该不留遗憾……先回去的吧?”说完又有些不确定。 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崇元师尊本就在仙界生活了百年,又有崇明宗在,去原世界未必就好了。而夜玄凌……夜玄凌对所有一切的感情很淡,即便不回去也没有什么,特别是知道了玄云宫此次也没有受到什么牵连,至于往后如何,只怕也是懒得管。更何况,夜玄凌是喜欢站在高位的人,知道仙界内还有远远站在高处的人,定然是不会容忍自己在底层的。 “修为的事,倒是不用担心。天界灵气充溢,你有机缘来此,自然要珍惜这份机缘。就先随为师在崇明宗内好生修炼,有崇明宗做你的后盾,晋升地仙也是迟早的事情。”崇元淡笑着说着,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等一切事了,为师同你们一起回去。” 江洛云有些意外地看着崇元。 “有点虐缘,师祖吩咐我早早解决了。”崇元有些头疼的扶额。 “如此,容后再说。”夜玄凌说着站起身来,对江洛云招了招手,“我和洛云还有话要谈,就先不打扰前辈了。” 见夜玄凌已经往外走了,江洛云忙向崇元行了个师徒礼,就跟在夜玄凌后面出去了。 夜玄凌步伐大,江洛云匆忙地跟在身后,走了一小段之后,不耐烦的夜玄凌停了下来,侧着头,蹙着眉看他。 “大……大……大师兄?”江洛云被看得有些慌张了起来,连忙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做什么让夜玄凌不高兴的事情,是擅自来到天界?还是说了让夜玄凌回去? 不容江洛云胡思乱想,夜玄凌已经弯腰,一手从江洛云的腿弯饶过,一把将江洛云抱了起来。 双脚突然离地,江洛云忙揽住夜玄凌的肩膀,以防自己掉下去。 “走这么慢……”夜玄凌冷哼了一声道,“想让我抱着就直说。” 并没有那个意思……江洛云哼了一声,将脸埋进了夜玄凌的颈弯。 第120章 无知才无畏 一只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 而后手的主人露出一张染着些红晕的脸, 仔细看, 眼眶都露了些被欺负得狠了的微红。 江洛云挣扎着坐了起来,嘟囔着道:“不……不行了。太多了。” 一只宽大的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 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而后低哑的声音道:“过来。” 江洛云犹豫了一下, 才慢慢地蹭过去, 躺下了,靠在夜玄凌的怀抱里。 夜玄凌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才说道:“以后别这么鲁莽,我不是说过, 让你等着我?” 江洛云的眼睛亮了起来,转过头去看夜玄凌:“你有办法……”回去? 夜玄凌的手指压了压江洛云的唇, 略带温柔地道:“不止,还在研究中。回天之境……不还有黄泉界?” 夜玄凌在天祭祭坛和回天之境之中,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玄机。这些日子除了追查夜归无之外,就是研究回天之境。江洛云还在原世界等他, 即便天界再繁华绚烂,他也是要回去的。 “那现在……”江洛云又往下问。 夜玄凌却略慵懒的语调说道:“你都来了, 我也没什么必要回去。” 江洛云有点儿着急:“可是其他人……” “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夜玄凌直截了当地道。 “这……”江洛云瞪大了眼看夜玄凌, 这才发现了夜玄凌眼中的戏谑, 才知道刚才这话不过是逗着他玩而已。 顿时哼了一声, 泄气地倒在了夜玄凌身上。 夜玄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原世界是要回去的, 但是天界,也是要来的。想不想以后鸿渊、花裳、花花都能到天界陪你玩?” 这诱惑力太大了,江洛云脸埋在夜玄凌身上,闷声说道:“想。” “那至少要先在崇明宗升一座峰,你总不能蹭师尊的吧?”夜玄凌笑着说道。 “你肯叫师尊啦?”江洛云抬起头来看夜玄凌,心想着升一座峰谈何容易,但是能陪着夜玄凌一步一步往上走,这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情。他没能见证夜玄凌遭逢巨变,一步步走上玄云宫宫主之位,如今若能见证夜玄凌慢慢地走到众人之前,也算是此生无悔了。 “你师尊,我不叫师尊的话,总不能叫师娘吧。”夜玄凌轻笑了一声,想着那些往事已然过去了,细算起来,还是承了崇元的恩情的。 江洛云默默地想着崇元师尊的虐缘,要是以后鸿渊真的苦尽甘来,和崇元师尊在一起了,那夜玄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鸿渊了。 “那……”江洛云摆出一副任凭夜玄凌吩咐的表情来。 “师尊说的对,等此间事了了,我们再回去一趟。”夜玄凌说道,“两百年后的仙界大会,你不想去看热闹吗?” 当然想。 然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只怕连门票都拿不到,所以要更努力才行。 江洛云下定了决心跟随崇元好好修行,夜玄凌陪了江洛云两天便出去了,一名崇明宗弟子来报,说是找到了夜归无的踪迹。 而后江洛云发现自己收礼物收得有点儿手软。崇明宗的长辈们上至仙君下至门童,很快就知道江洛云是崇元的弟子,也就是崇明宗如今辈分最小的一个,于是上赶着给他送些小礼物。 江洛云心怀感激,但是礼物很快的连空间袋都快装不下了。最后崇元板起了脸,关闭了天邈峰的大门,拒绝的意思写得明明白白,其他峰的人都收敛着不再胡闹。只在背后偷偷地对江洛云说,崇元肯定以为自己失宠了才伤心关门的,其实大家还是很关心崇元的。 对于天界崇明宗的清奇画风,江洛云很快地就习惯了,并且喜欢上了这里。他自然知道崇元不是因为失宠才关了峰门,他是怕江洛云道心不稳,为外物所动。毕竟那些小礼物里,还夹杂着许多快速进阶的灵药。对此,崇元是坚决反对的,他要求江洛云能够稳步进阶,不急不躁,打好每一阶段的根基。 崇元教得很用心,安排好了每一阶段的训练,以及相对应的实战和历练。 江洛云有点儿明白,为何当初鸿渊遇上年轻时候的崇元,会产生意外的情愫,认真起来的崇元师尊确实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当然,这话只能偷偷在心里说,不能告诉夜玄凌,要不自己就该试试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了,江洛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数十年。 那日,恭长临晃悠进了天邈峰,见了正在练剑的江洛云,随手捡了根树枝,逗了他几招,在江洛云被打得奄奄一息之后,蹲在他旁边,赞赏地点了点头说:“还不错嘛,大有长进。” 已经被打趴下的江洛云无奈地道:“师叔祖,你就是来欺负我的吗?”他自己的实力自己还不知道吗?这里的人随便来一个就能追着他打着玩儿。 “趁着你家那位不,一会儿他该回来了。”恭长临摸着下巴,看着他道,“你那伴侣身上有妖啊,怎么有人进步这么神速呢?不过是打着打着,功力就一日千里地突飞猛进。” “天生得老天宠爱的人。”江洛云得意地笑着。想着崇元以前看过的那本天书,天书说按原本的轨迹,夜玄凌注定会成为三界之主。而如今走出了第三条路,也不见得就不好了,成为三界之主固然是大功德,但也等于被捆绑在了原世界。如今,却有另一番大天地,能任由他自由闯荡。 “的确也是得天独厚了。”恭长临感慨着道,“那老鼠都躲进山海沟里了,还是被他挖出来宰了。” “老鼠?”江洛云休息够了,慢慢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一面回想着刚刚恭长临的招式,一面同恭长临聊天。 “就是夜归无啊,你们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恭长临轻笑着道。 “找到了?”江洛云忙问。 “岂止找到了。”恭长临感叹着道,“刚才一洋回来,张口结舌地和我说,你家夜玄凌在跨了一个大境界的前提上,直接杀了一名玄仙,连渣滓都没留下。” “他没事吧?”比起这个,江洛云更关心夜玄凌有没有受伤。至于夜归无,也算是死有余辜了,耗费了大家这么多的精力,再去回忆这个人也纯属浪费时间。 “没事。”恭长临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现在赶去天门,说不定还能迎接英雄凯旋而归。我呢,还得去仙君那边走一趟……喂,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恭长临无奈地看着江洛云已经越过他跑了,一点尊师重道的意思都没有。 恰好路过此地的崇元有些同情地望着恭长临。 恭长临从地上起了来,拍拍衣袍,对崇元说道:“我崇明宗近些年新鲜血液不足,能参加仙界大会的人,大概只有你和一洋了。你觉得那小子……” 崇元自然知道恭长临说的是夜玄凌。于是笑着道:“你不是已经准备去回禀仙君了吗?” “行了,行了。”恭长临甩着袖子就往外走,“一窝子都不将本尊放在眼里。” “不敢。”崇元恭敬地道,“此去,师叔不妨把江洛云也加上。” “为何?”恭长临略疑惑地道,“你这徒弟虽然进步极快,但也还远远不够资格。”如今才堪堪摸到了地仙的门槛,而且尚未经过天劫,若一直在天界,只怕这天劫想经历也经历不了。 “此子有大气运加身。”崇元笑着说道。 恭长临愣了一下,随后了然一笑:“如此,倒真可以观察看看。”修仙之人最是明白,有些人天赋异禀,是经天纬地之才,可一步登天。而有些大气运者,却什么也不用做,就会有无数机缘上赶着找他。在这天劫,天赋异禀之人多的是,但是大气运者却是更加难得。 也是,要不怎么就那么点修为,就有机缘到天界来呢。 被崇元点了“大气运者”的江洛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崇明宗的考核对象,他跑到天门的天阶上翘首以盼,等着夜玄凌回来。 左等右等,内心焦躁之下,直接朝着天门之外就跑。 刚触碰到山门,就直接撞上了开了山门回来的人。 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住了江洛云,才没让他摔了。 “莽莽撞撞。”来人略带嫌弃地口吻说道。 “玄凌。”江洛云揪着夜玄凌的衣服,就惊喜地抬头看他。 江洛云退了半步,上上下下地将夜玄凌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唇角一抹红色的血迹之外,并无其他肉眼可见的伤口。 他举着袖子给夜玄凌擦唇角,一边问:“有没有受内伤?师叔祖说你跨境界打赢了,是不是没力气了?要不要先进去打坐休息?” 夜玄凌抓住了江洛云的手,阻止了他上蹿下跳:“我好的很,如果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说着在江洛云的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江洛云顿时涨红了脸,捂住了夜玄凌的嘴,支支吾吾地道:“有人……听着呢。”这崇明宗里的人惯爱听八卦,之前不知道都是谁他都觉得臊得慌,如今七七八八地见过不少人了…… 夜玄凌环着江洛云的腰,揽进怀里:“就让他们看,总有一天,我看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我家洛洛瞧。” 江洛云又一次捂住了夜玄凌的嘴,心想着这战书下得有点大了,范围还广。 “竖子无知。” 不远处的峰顶上,一名黑发红眼的男子轻哼着评价道。 “不是同你很像吗?”崇明宗的仙君温柔地替他梳着发,说道。 “无知才无畏。”男子邪气一笑,指着虚空的方向笑道,“我等着他爬上来,然后……” “然后?” “陪我下盘棋啊!”男子理所当然地道,“毕竟现在还没有资格。” 三言两语,便定了决心的男子,倒是万没想到,真到了那一天,他想下棋,夜玄凌还想不想陪他下。 第121章 完结 浮云殿里来了个“江洛云”。 那日洛云公子同乔老头一起从玄云宫消失了, 玄云宫将此消息一同蛮了下来。架不住有心人探询, 多少有些人知道江洛云此刻不在玄云宫, 但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花裳能够理解众人有些忐忑的心情,宫主夜玄凌连同洛云公子一起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玄云宫现在由谁来做主?宫主还能不能回来?即便内宫的人稍微能稳得住一些,十二部的人可就没那么冷静了, 越来越多的人到宫里打听。 兴许再过那么一段时间还能来个逼宫。 逼宫花裳倒是不怕的, 离魄等人还在呢, 大不了离魄或是鸿渊先代了宫主之位, 宫主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花裳忐忑的是,主上和洛云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等来等去, 倒是等到了一个假的洛云公子。与江洛云一模一样的容貌,然而性情却还差了一些, 倒也不至于飞扬跋扈,但是真正面对面时, 花裳就能看出区别来。 即便容貌一致,但是眼神是不一样的。 洛云公子眼神干净,他望着你的时候,你就如同看见了一汪清泉, 觉得这人有点傻气,可是又会不由自主地喜欢这种干净。如今住在浮云殿里的“江洛云”却不一样, 他不怎么直视别人的眼睛, 甚至会流露出些许自卑。表情也不常是笑着的, 反而有一点点阴沉。 想装作开朗, 也是装不出来的。毕竟江洛云因为想念主上而心情压抑的那一阵子, 依旧是见了人就笑的,不愿把自己的不良情绪传染给别人。 花裳将此人留在浮云殿,不过是想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想、想做什么、为什么会和洛云公子有着同样的容貌、会不会是洛云公子的兄弟。 这个“江洛云”自然是不能住进主殿的,花裳将他安排在了之前江洛云住的仆人房,那人见了房中确实有江洛云的东西,也不疑有他。 互相演了几天的戏,花裳发现,这人的目标是魍魉阁。 魍魉阁如今关着的、还活着的也没几个,也不知道是要找的哪一个。 花裳端着份茶水正往里走,就听见外面在喊:“花裳姐姐,洛云公子回来了。” 花裳蹙了蹙眉,镇定地道:“知道,我正给他端茶呢。” “不是。”那丫鬟急匆匆地朝花裳招手,“是真的洛云公子,还有宫主、乔老老爷子,以及一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 话听了一半,花裳就将手中托盘往丫鬟手里一放,匆匆往外走。 江洛云被夜玄凌稳稳地抓着,落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和乔离开玄云宫时,那条灵河所在的位置。 灵河的河水重新流淌了出来,再一次将玄云宫分割成了内宫和外宫。很快的,玄云宫充沛的灵气也随之回来了。 三殿七阁,感受到气息的都跑了出来。 花裳到的时候,江洛云正朝着她挥手:“花裳姐姐。” 花裳听得这一声喊,顿时笑了起来——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随时都充满活力的洛云公子。 正待要过去参拜主上,就听“轰——”一声巨大的雷鸣声响彻了整个玄云宫的上空。 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鸿渊抬着头感慨了一句:“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可不是,当时夜玄凌刚出幻境,也是没几分钟,就突然来了雷劫。 众人正转不过弯来的想着这是谁的雷劫之时,就见夜玄凌轻轻叹了口气,将已经一脸懵了的江洛云推到了中间,说了一句:“让开吧。” 而后,一手朝天,捻了个法诀——于是,本来欢天喜地要来迎接宫主回宫的玄云宫众人,亲眼看着玄云宫第一次打开了整座宫殿的结界。 随即,只听“轰——”的又一声,一道雷准确无误地劈在了江洛云身上。 江洛云早有防备地挡住了,一边挡还一边怒道:“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才不能脚刚着地就又被送回去。这天劫一历玩,天界之门不是又给开了吗?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鸿渊酸溜溜地挪到崇元旁边说道,“出去的时候还不到玄灵期,回来的时候都要飞升成仙了。” 崇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长进的虐徒。” 被嫌弃了的鸿渊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目光全在崇元身上:那是他最熟悉的崇元,年少时一直陪伴他的那一个。 至于江洛云,自然有夜玄凌在关心,这不,连制作精妙人人向往的玄云宫都敞开了任雷劈,都不舍得让历劫的人出去历。 夜玄凌显然对江洛云十分有信心,还有空招手,让花裳过来向他汇报情况。 花裳一边担忧地看着江洛云跳着脚对抗天雷——不知为何,总觉得江洛云怨念很足的样子——一边详细地向夜玄凌汇报了情况,还顺带说了那个假江洛云的事。 之前花裳与苏祁尚未蒙面,自然也不曾联想到。 “这么大动静,也该出来了。”夜玄凌说道,“你去问问,若是来找殷泽云的,你便告诉他,殷泽云在天界好着呢。若是有别的目的,那就不用客气了。” “是。”花裳领了命要走,又一脸担忧地看向江洛云的方向。 夜玄凌已经拿了把椅子坐下了,此刻有些悠闲地弄了个结界,隔开了雷劫对这边的影响:“你觉得他像应付不来的样子吗?” 不像!这雷劫对待江洛云比对待夜玄凌的时候温柔多了,江洛云对抗雷劫的样子,更像是在追着玩闹的孩子打。 听夜玄凌这一说,花裳也就放心地去把事情办了。适当的关心可以有,再多,主上该生气了。 “不错,都长进了。”离魄点着头道,“早知道应该让鸿儿同你们一起去天界瞧瞧热闹。” “会有机会的。”夜玄凌现在很怀疑离魄关于从未到过仙界的说辞,不过也并不重要,那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如此,都解决了?”离魄问道。 “都解决了。”夜玄凌甚至都提不起兴致来,一个在仙界尚且算不上排位的人,将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往后,自然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离魄问。 “我还欠着洛洛一场婚礼。”夜玄凌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来,盯着已经有些狼狈了的江洛云,“往后自然是陪着他在此界玩闹。之后……” 天界广大,既已知晓,必然是要踏步而上的。大道无穷,只要那人陪着自己,此生必然不会过于无聊,而自然的,也不能让他屈居人下,受半点委屈。 一切不言之语,离魄已经懂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怕离卿在仙界迷了眼,只愿绑着他留在此界,他贵为魔祖,自然能护他一世安好无忧。 “看来,之后鸿儿也要交予魔君了。”离魄感叹着道,这傻小子也不知被崇元灌了什么**药,那崇元看着也不像是肯屈居人下的…… 离魄连忙止住了,没有再往下想,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崇元。 “师尊。”夜玄凌喊了一声,见崇元望了过来,才说道,“想请师尊当主婚人,不知可否?” 崇元有些意外,却也颇为开心地点头应了。 “你们擅自决定了,也没问江小白兔肯不肯嫁。”鸿渊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了句嘴,而后朝着正在历劫的江洛云喊道,“江小白兔,你大师兄说要娶你。” “轰轰轰——”几道雷同时劈下。 忙着应对的江洛云根本没听清楚,手忙脚乱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鸿渊不厌其烦地重复道:“你大师兄说——” 江洛云只听了这几个字,就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大师兄说的对!” 鸿渊直接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江小白兔被夜玄凌卖了可能都还在对买家花式夸耀夜玄凌有多好。 这是碰了什么大气运,让夜玄凌找上这么一个人。 那边,夜玄凌已经掩着唇,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来。 是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的支持你,无关对错,只因爱着,便成了心中唯一的信仰。 从始至终,此生何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