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外露 作者:青浼 文案: *扮羊腹黑攻vs严肃禁欲受。*[生化异能] 2032年,地球联合国军部所属第三阶梯星球[费尔戈列]发生暴乱。 2052年,地球联合国军部派出一支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拥有20人的精锐部队前往[费尔戈列]。 *项目代号:[毁灭女神] *项目目标:活捉[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KEY (中文代号:尧),带回地球军部总部 *项目编号:TZ4389 *项目队长:陆与臣(中国) 内容标签:遥远星空 幻想空间 异能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与臣、尧 卷一 [费尔戈列·底塔] 第1章 2012年,如同玛雅预言,地球人类历史文明在这年里发生了质的蜕变,最新型的星际远航战舰与美国国家空间站公开研发而成,人类文明从此进入一个全新的新纪元。 2014年,联合国成立新的联合军部,签署了一份名为《空间拓展》的公开文件,2014年12月20日,人类在距离地球1.27光年的距离上拥有了第一个附属星球,并将其命名为“诞生星球”。 2015年,全球统一废除死刑。 2032年,地球已经拥有包括三个阶梯总共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一个附属星球。 故事就发生在这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一个附属星球中,被人们称为“流放之地”的“费尔戈列”。 “费尔戈列”全名“费尔戈列军部远古流放星球”,位于地球在宇宙开发范围内的第三阶梯,是距离地球最遥远的星球,自2015年全球统一废除死刑以来,被流放到费尔戈列上的人,无一不是犯了最严重的罪行,其中包括:反政治、反人类洗脑组织、大规模屠杀、武装叛乱、恐怖组织造成500人以上伤亡,这些活动的领导人以及次级领导人,都会在最后的审判中,判处流放远古流放罪行,被放逐到费尔戈列星球。 正因为如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费尔戈列一直是联合国军部的重要监察对象——即使是在距离地球几个光年距离的遥远外太空,军部却依然不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掉以轻心。 但奇怪的是,2032年,最初接到高级保密情报,得知费尔戈列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有的独特生存规则以及大致完整的政权系统,联合国军部却没有做出相应的镇压措施,投票几乎以一面倒的形式一致通过——让这些人自相残杀去吧,祝愿他们下地狱而后永世不得超生。 这种想法当初遭到了包括俄罗斯、美国、中国在内的五个常任国中三国又及个别第三世界国家的极力反对,但是联合国在其他国家几乎一面倒的重大压力下,最后终究一意孤行。 时隔18年之后,命运女神最后也没有站在人类联合军部这一边。 费尔戈列发生的巨变与飞速发展,终于还是超过了可控制的范围。仿佛是命运的玩笑,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Key”(中文代号:尧)在星球的自带物质中,分离出了一种可以让人类基因迅速变异的未知辐射元素,而驻守在那里的军部防暴人员,成为这种元素下的第一批牺牲者。 联合国用了两年的时间部署战略,各大前端国家联合起来集中高科技物资,再从全世界范围内搜寻各个领域的能人异士,2052年7月15日,百年来历史上最精锐的部队从美国空间站出发,前往费尔戈列,这批部队,被赐予代号“毁灭女神”。 2052年7月15日。 陆与臣始终记得这个日子,这一天是他32岁生日。 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烛火,他沉默地戴上了象征“毁灭女神”精锐部队队长标志的十字徽章,对着父亲立正站好,“啪”地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前往机场的专车。 几个小时后,于美利坚共和国国家空间部,他终于看见了“毁灭女神”计划中,其余十九名同伴。 这些人他曾经在提早拿到的资料上早已见过,但是见到真人,这却是头一回。他很确定,比如来自俄罗斯外号蓝特斯的大汉,在照片上笑起来绝对不如现在这样阳光灿烂。 陆与臣扶了扶帽檐,对其回以一个绝对友好的国际微笑,然后用英语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再然后,陆队长迅速进入角色,他作为队长的第一句话是:“好了,各位,现在开始写遗书。” 众人:“……” 来自日本的阴阳师犬神一郎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地合上工具箱,冲陆与臣温和地笑了笑,他是众人之中第一个开口的,他说:“我不写,我要活着回来。” 犬神一郎,日本,阴阳师。 犬神旁边,俄罗斯大汉蓝特斯戏谑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大咧咧地粗鲁骂道:“狗娘养的,队长叫写就写啊,写一下又不会怀孕。” 蓝特斯,俄罗斯,意志枪械能力者。 “如果怀孕就可以退出的话,”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杵到陆与臣鼻子底下,“队长,我郑重宣布,我怀孕了。”金发碧眼的高挑女子挤了挤自己的胸部,冲队长眨了眨眼。 蓝特斯显然跟她比较熟,笑骂着打断她:“爱丽丝你够了,高跟鞋踩在老子头顶上抢报名表的那个难道是你的孪生姐姐吗?” “我姐姐睡觉了。”爱丽丝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笑得很诡异。 爱丽丝,俄罗斯,缚灵人。 陆与臣皱眉,上下打量了一趟爱丽丝,说了一句话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憋着,降落‘费尔戈列’批准生育。” “……”爱丽丝满脸茫然,“他说什么?” 蓝特斯乐呵呵地埋头写遗书中:“你要用力憋住啊。” 陆与臣翻着手中的资料,从埋头苦写的众人身边走过:“遗书写好了交给我,我会上交军部,在我们殉职之后,遗书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大家亲属手中。” “最牛逼的文件快递,联合国军部快递公司,专送遗书,仅此一家,绝无分店。”爱丽丝用力翻了个白眼,然后狠狠地打开钢笔盖。 陆与臣:“你们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十五分钟后,正式出发。” 蓝特斯:“别急,别急,让我多写几张——” “……”陆与臣清了清嗓子,“请各位尽量言简意赅。” “老大您不可以这样。”最远处,一个同样来自中国的胖子高声吆喝。该胖子在从厕所回来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要写遗书。胖子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胖爷自从初中毕业就再也没写过作文!”把扑上去拥抱同胞队长的热情与殴打同胞队长的怒意综合了一下,胖子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边写边叹气:“这有可能是老子在地球上的最后一番讲话,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讲。” “‘提’款的‘提’是提手旁,这个是‘堤’坝的‘堤’。”陆与臣走到同胞身边,温和地指出其第一行字上的一个错误。 “没事儿,我弟弟看的懂。”胖子笑了笑,肥肉颤抖,笑着笑着忽然停住笔,他抬起头四处在十几个人中扫了一圈,然后冲陆与臣努努嘴,冷笑说,“这群国际友人可是没几个服你的,怎么样,露一手哥们看看?” 王爱国,中国,读心术。 陆与臣坦然地冲他一笑,直起腰,转用英语道:“我也认为军部予以我队长的名义是厚爱了,毕竟我的能力很有限。” 说到这,陆与臣顿了顿,他环视一周,发现周围的人果然都放下笔,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眼神有不屑,有期待,有好奇,还有兴奋,他做到淡然地无视了一切,带着白色军用手套的修长手指轻轻滑过被摩擦得发亮的金属钮扣,慢慢道:“我只不过是可以看到死亡而已。”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艹,牛逼。”胖子冲队长竖起大拇指。 陆与臣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写遗书,这是命令。” 十五分钟过后,拥有来自各国精锐总共二十人的“毁灭女神”精锐小队开始登上远行航舰,在跟土耳其的机械师洛德做了简单的交流后,洛德进入驾驶舱,陆与臣跟王爱国二人落在队伍最后。 当他们前面的蓝特斯终于不清不愿地挪上航舰之后,王爱国满脸神秘地拽住了陆与臣。 陆与臣:“什么事?” 王爱国:“给胖爷看看,咱能活到六十八吗?” 陆与臣:“能。” 王爱国欣喜:“真的?” 陆与臣:“……我哪知道。” 王爱国骂:“你他娘不是号称能看见死亡吗?” 陆与臣笑了笑,垂下眼,顺手关上舱门,最后道:“骗你们的。” 王爱国呆立。 陆与臣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身走向舱尾冲自己热烈招手的蓝特斯。 二十秒倒计时,“毁灭女神号”远行空间战舰起航。 王爱国远目,轻轻地留下了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句国骂。 ——“艹,心寒呐,自己人都坑。” 第2章 陆与臣等人所乘坐的,是由军部特意选出、今年最新研发的T3AR型战斗航舰。T3AR并非是跳跃速度最快的战舰,在同一系列的顶尖技术可战型远行航舰中,它拥有的优点是无与伦比的坚硬舰身和顶尖科技技术的光能防护罩——电脑模拟作战器的精确结果显示,此型号战舰可抵挡127枚普通小型核弹,是一架具有强悍防御力与中等偏上的战斗力护航型航舰。 与此同时,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因为材料限制,其速度远远比不上同T系列中的T4AT小型远程航舰。 从美国空间站出发达到费尔戈列星球,乘坐T3AR型号战斗航舰需要历时十五天。 军部选择这艘航舰,除了看重其本身具有的安全性之外,更加是为了给船上二十名来自各个国家拥有不同信仰的人能够在特殊的精神压迫下迅速、真正地柔和成一个合格的队伍,专家称之为“黄金半周期”。 …… “狗屎半周期。”王胖子戳了戳手里的通讯器,“正所谓黄金米田共,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由衷地自豪我的祖国文明博大精深,队长?” 被叫到名字的陆队长面无表情地扭脸瞥了他眼,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王胖子满意地得到了回应,摸了把脸上的汗,低声含糊地咒骂了几句,重新蹲回角落里,他的头顶,是一片灰色的乌云,天空就像随时都要下起不知道成分是什么的雨水一样。 …… 在这里有必要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一场意外,那么陆与臣原本并不应该那么快来到费尔戈列的土地之上。 一天前,来自地球的二十人已经成功在费尔戈列计划着陆点顺利着陆,着陆点大约几公里外,就是费尔戈列最大的废城之都,底塔。 在登录费尔戈列的第一天,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围很安静,他们没有遇见任何袭击。暴风雨前的宁静让陆与臣开始感到不安,一夜难眠,在艰难地渡过了费尔戈列的第一个不眠夜后,他第一个起床来到了餐厅,路过舰仓他注意到,那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 这个星球还在沉睡之中。 他独自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等待着其余十九个人。 直到上午九点整,他只等到了十七个人,陆与臣用淡漠地眼光扫视了一圈疑惑的众人,最后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简短的单词—— “找”。 来自印度刺客家族的巴菲曼孪生兄弟不见了,房间内也是空无一人。在全员检查了所有通往外界的门后,犬神一郎在后舱的几个货箱后面发现了一个运送货物的小门,查看了开启时间,显示的正是大约凌晨三点左右。 正是众人陷入酣睡的时间,门通过正常手段程序打开,并非由外部入侵造成。 陆与臣拿来了费尔戈列的地图,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条条的公路,最后停留在一个红点之上,上面用中英日法等七国语言做了注释:*梅森堕落之街。 陆与臣皱皱眉,双眼露出一些茫然:“谁听过?” “这条街老子知道,”胖子兴致缺缺地将脑袋从地图上收了回去,提了提裤腰带,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全他娘的是特殊行业工作者,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地球各种货币通用,人民币也是可以的哟。” “十五天,那两位看来是憋坏了,妓女,嗤,还真是抓住了入乡随俗的精髓所在。”爱丽丝笑着说,碧色双眸中带着毫不掩饰地轻蔑,此时此刻,她身上还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将她玲珑凹凸的躯体完美地勾勒出来。 “好了,他们要打炮,胖爷要吃饭,嘴里都快伸出个爪子跟您要饭了队长。”胖子转身满脸幸福状飘向厨房。 周围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并不把这个当一回事——除了在郊外会偶尔出现大批基因失败模拟人,也就是俗称的丧尸外,费尔戈列与普通星球并无其他区别,那两人既然早就做好了出去猎艳的准备,那自然也会伪装好自己的身份。 只有蓝特斯留了下来,拍拍陆与臣的肩:“你是不是想去找他们?” 陆与臣收起地图,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原来你也有读心术么?” 蓝特斯在自己的脸上夸张地比划了一下,露出豪迈的笑容:“全部写在你的脸上,可爱的队长。” 陆与臣正想回答,王胖子捧着一堆罐头飘了回来,塞了几个给陆与臣后,自己不客气地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啪地一下打开一个罐头,吃了两口,这才抬起头斜了蓝特斯一眼:“要去我会陪队长去,崩跟咱在这儿瞎热情,你认识路么你?” “……不认识。” “这多正好,我他娘也分不清兵器库那些个核弹头型号,我说咱能不能个就其位啊?” 蓝特斯一怔,显然也想起工作计划本上,今天确实有明确分配自己在兵器库的规整任务。 稍稍犹豫了下,他看向陆与臣:“队长,你看呢?” “啊?”陆与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这会儿忽然被提到,猛地从专心致志吃早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抬起头,双眼清明望向蓝特斯,“抱歉,能再说一次吗?” “算了。”蓝特斯似乎有些失望,挥了挥大手,绕过餐桌独自地走进厨房。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来蓝特斯与爱丽丝的谈话声。 王爱国坐在原地拦着陆与臣嘿嘿直乐:“行啊队长,真够狠的。” 陆与臣似乎也发觉了蓝特斯有些不大对头,多少有些愧疚地放下手中的勺子:“我真的没注意你们在说什么。” “行了,没关系,”王爱国潇洒地一挥胖手,“要不怎么说天然呆最凶残呢!” “我希望我们内部能紧密团结起来。” “……可团结了,这不,就是紧密得没缝儿了,一不小心,挤出去两个。” “……” 早餐过后,安排好了众人本身的工作并做了简单的记录之后,陆与臣和王爱国带上通讯工具与武器,前去寻找失踪的孪生兄弟。 此时此刻,俩人正身处一片工业废墟的角落,看不出来这里原来在生产些什么,只是这里应该曾经遭遇过一场极大的火灾,在那之后,包括哪怕是一个机械零件,似乎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费尔戈列正处于盛夏,脚下是寸草不生的焦土,放眼望去,开阔的工厂前空地上,三三两俩地缓慢爬行游走着漫无目的零落几个丧尸,他们有的衣衫破碎,似乎已经死了很久,而有的也许才被传染没多久,肉体勉强还保持着完整,只是皮肤下显露出死亡特有的灰败。 “它们出来吃早餐了。”胖子脑袋挤到陆与臣旁边。 陆与臣将手中的小型爆裂枪管上膛:“这里是无人区,吃什么?” 胖子戳了戳他:“你回头看看我。” 陆与臣莫名回头:“怎么?” “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 “看见我的左脸写着早,右脸写着餐吗?” 陆与臣:“……” “您别高兴,就您这细皮嫩肉的,那字写得比我还大个。” 陆与臣:“……” 就在这时,胖子忽然伸了伸脖子,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四周,脚尖不客气地捅了捅陆与臣的屁股,忽然转移了话题,压低声音道:“唉,队长,听见厂房里有人在哭了吗?” 陆与臣满脸无奈:“王爱国同志,别玩了成吗?” 王爱国很委屈:“老子在关键时刻总是很严肃的,麻烦您侧耳倾听啊!” “还会用成语了,回头给你奖励朵小红花。” “嗤,队长,您真损。” “走吧!” “哪去啊?” “去厂房里面,看看谁在哭。”陆与臣将枪随手插回腰间。 这回换王爱国很无奈:“我就让你听听,没让你去看看。那俩印度青年猥琐男能哭出这种声音吗?——还有队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上过膛的枪随便揣口袋会打爆你的小鸟啊。” “……”陆与臣尴尬地抽出枪握在手里,扭脸,“费尔戈列也是有罪犯后代的,那些理应划归为合法地球公民。” “那是因为军部的高层觉得老鼠的儿子除了会打洞没可能做出燕窝。”王爱国胖脸一抖,“和平共处第一原则为勿谈国事,你赢了,要去看看就看看去。” 两人边低声交谈,边走进厂房内部。 走在前面的王爱国前腿刚迈进大门,立刻就刹车了,并情不自禁地低骂了一句“我艹”。 陆与臣原本与他相互背对互相掩护,此时也不由得回头向厂房内望去,只一眼,原本清秀的脸上立刻阴沉下来。 空旷的废弃厂房高高的屋顶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吊扇还在转动,这里的供电竟然从来没有停止过一样。 其中两个吊扇上,挂着两个黑漆漆的东西,随着吊扇的转动沉重地甩动着。若是黑夜,定然是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在这接近正午的时间,外面的光线很足。 所以陆与臣看见了巴菲曼孪生兄弟。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被粗麻绳牢牢各自挂在吊扇上的两人躯体无力下垂,显然,二人已经死去多时。 陆与臣收回目光,在吊扇之下,找到了哭泣声音的来源。 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发抖,哭泣。 再走近一些,陆与臣看见了他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横,看样子是长期受到打骂虐待而留下的痕迹。 就在他想再靠近一些时,忽然,一只手猛地拽住他的胳膊! 陆与臣一怔,猛地回头,却看见王爱国少有地一脸严肃,正冲自己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试图靠近。 陆与臣后退一步,表示妥协,然后试图用清晰的英语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再来来回回问了很多次后,那个少年终于从臂弯中抬起脸来,他的神情惶恐无助,黑色天然卷发整洁干净与他爬满泪水、漂亮到极致的五官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少年灰蓝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陆与臣,嘴里反复重复一个单词:KEY。 “示威。”王爱国飞快地冷笑了一声,紧绷地声音使他紧张的情绪暴露无遗,他凑近陆与臣的耳边,悄声道,“这是妓女的孩子,给他妈拉皮条的,谁知道路上遇见了KEY的人,给他上演了现场版美国恐怖片。” 陆与臣瞥了他一眼,知晓这是读心术的功劳。 这时他走向那个少年,王爱国就没有再阻止他。陆与臣停在少年面前,冲他伸出手,少年也不客气地借力站起,肮脏的衣服毫不在意地靠在焦黑的土墙上,支撑他几乎就要虚脱的身体。 陆与臣拿出通讯器,简短地接通了机械师洛德的通讯器。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 陆与臣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道:“通知军部,将巴菲曼孪生兄弟的遗书转交到他们的家人手里。” 洛德显然对这个情况非常茫然,一时间,那边竟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只听得见他轻微得几乎消失的声音。 陆与臣挂断了通讯。 他转向那个少年,而少年显然没有猜到他会忽然结束通话转向自己,惊慌地收回原本流连于陆与臣面孔上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少年特有的害臊,这样的动作让他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陆与臣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笑不出来了,于是只能尽量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少年犹豫了片刻,他走到陆与臣身边。陆与臣这才发现,这个少年似乎只比他矮上半个头不倒,随即,他听见了沙哑、处于变声期中少年们特有的粗糙声音。 “我叫,奥伊·意凯。” 第3章 名叫奥伊的少年上下打量了陆与臣,随即后退一步,漂亮浓密的睫毛半瞌,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淡淡道:“你们是陌生人,来自哪里?” 陆与臣犹豫片刻刚要回答,却被身旁的胖子冷笑着拦住:“少跟胖爷玩这套,你他娘的比谁都清楚。” 似乎有些惊讶地瞥了王爱国一样,站在原地未动的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整齐叠好的手绢,慢悠悠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这才懒洋洋地抬眼瞥了胖子一眼:“原来是异能者。” “嗤,我就说,能在费尔戈列长那么大个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胖子一把拽起陆与臣,“我们走。” 陆与臣脚下一顿,反手拉住胖子:“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 “嘶——撒手!” 胖子仿佛被烫伤了一样抽回自己的手,手背灼热的刺痛引得整个神经都在异常跳动,满脸惊异地看了陆与臣一眼,心想这小子难道是火元素异能者? “抱歉。”仿佛完全没有看见瞪着自己胖子怪异的目光,陆与臣一怔之后,松开了手。 胖子看了看自己的拳关节,然后塞到陆队长鼻子底下:“出血了。” 陆与臣不太关心地瞥了一眼:“所以我刚才叫你不要用拳头跟那些变异人蛮干。” “队长你做人要厚道点,这明明就是你——” “扛上尸体,我们回去。” “……你就不能忘记这个!人都死了死在哪不都一样!嗨,行了~就挂那吧啊?”王爱国满不在乎,赶苍蝇似地挥挥手。 “去找个垫脚的东西,把他们从吊扇上面弄下来。” “找个屁啊!那么高!飞上去啊?!” “让你去就去。” “好好好去去去,你是队长你老大。”胖子提了提裤子,撇撇嘴巴不清不愿地晃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记虎着脸对奥伊威胁,“老实点,臭小鬼”。 …… 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让陆与臣下意识回头,看见少年储在嘴角的笑容,陆与臣有些不太舒服地皱皱眉,恍惚地伸出左手,在就要碰到奥伊漂亮精致的面容时,又猛地停了下来,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陆与臣见鬼似地盯着自己的左手,然后仿佛极为失落一样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看起来并不新,但是被仔细洗得干净发白的白色皮质手套,带上之后,对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少年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抱歉,不知怎么就……” 奥伊却不在乎这个,好脾气地勾起唇角,绽放一个明媚的笑容:“没关系。是我不好。我明明已经猜到你们是地球来的军队——” “看得出来吗?” “从衣服可以看得出,这里,嗯,那个人的军队穿的衣服不是这样的。”奥伊耸耸肩,“我只是很意外,人们都以为地球军部已经放弃了费尔戈列——” “联合国军部。”陆与臣试图纠正。 奥伊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啊,抱歉。我从出生开始就在费尔戈列,那些专用名词也只是在酒馆打工时听见过,我不懂。” “你刚才说人们以为地球军部已经放弃了费尔戈列?” “是的,没错。”奥伊笑了笑。 陆与臣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以为费尔戈列是全民拥护“尧”的,现在看来似乎是他理解错了?毕竟资料那么简短而少得可怜,于是他第一次选择直视奥伊的双眸,“什么意思?” 奥伊收敛了笑容,白皙的手指指向窗外,一个衣衫褴褛腐烂得快只剩骨架子的丧尸缓慢地从窗户外麻木地走过,奥伊垂下手:“看见外面那些行尸走肉了吗?他们原来也是活生生的人,说不定,就住在离我不远的某条街道。” “……” “……” 陆与臣收回目光:“说下去?” “我只能说那么多。”奥伊咧咧嘴,“私下谈论那个人,是违反费尔戈列的法律的。” 做什么,新世纪伏地魔么,YOU KNOW WHO? 陆与臣刻薄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嘲笑之意十分明显:“法律。” 奥伊摊摊手,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胖子拖着一个树桩吭哧吭哧地回来了,他脸红脖子粗地将大腿粗的枯树丢到陆与臣脚边,骂道:“下回再上赶着跟你出来,我就自剁双脚!” “辛苦了,回头再给你朵更大的小红花。”陆与臣淡定道。 “红你二大爷。” “军部发的功勋替代品,一朵一万美金,回到地球给予兑换。”陆与臣顿了顿,“大的五万。” 胖子傻了。 良久,他抬手抹去鼻尖上的热汗,张开双臂,面向窗外,发出明媚忧伤地长叹息:“军部真会搞浪漫。” 陆与臣轻笑:“服了?” “队长,我爱你。” 陆与臣:“那就扶树吧,我上去把他们弄下来。” “老子刚用了几次读心术啊亲,体力衰退很厉害的,行,看在美金的份儿上——小孩,别光看着,来给胖叔叔帮把手。” 奥伊:“……” 两人费劲地抗起树干,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陆与臣,三人沉默,良久,王爱国清了清嗓子,尴尬道:“那个,队长。这树挺光滑。” “我看见了。” “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也看见了。” 陆与臣瞥了傻乎乎地抱着树干的两人,后退几步,然后二人只觉眼前深绿色军装色一闪,手中抱住的木杆发出微微震动,猛地一抬头,只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顺着树木攀爬到最顶,然后一个高难度的蜷缩后伸展,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向后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不远不近刚好躲过旋转的电风扇扇叶,同一时间伸出带着晃眼白色手套的手,一把拽住巴菲曼兄弟其中一人的衣领,然后带着尸体从约十米高的高度安然落下。 整个动作在一分钟内完成,一气呵成。 王爱国:“……” 奥伊:“……” 合上下巴,王爱国得意地瞥了双眼热烈地盯着陆与臣的奥伊一眼:“少林轻功,不懂了吧?made in China!” 奥伊冲他翻了个白眼。 陆与臣没理他们,将手中的尸体放好,为他重新整理了衣领和胸前的徽章,又转身,以同样的手法从高处取下了他的兄弟。 任务完毕,收工回去吃午餐。王爱国淡定丢开大树干,拍拍手上的灰,扭脸望着奥伊笑得很灿烂:“好吧,孩子。人生终须一别,让我们后会有期。” “不行。”奥伊转向陆与臣,拽住他的衣袖,“费尔戈列下午一点起丧尸会暴动,没有你们我回不去的。” 陆与臣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检查了下弹药,这才蹙眉抬头望向王胖子:“弹药可能不够支撑我们到梅森。” 王胖子顿时眉开眼笑:“好说,抛弃人质,撤!” “不行!” “不行。” 王爱国:“……必须行,难道你想带他回战舰?” 奥伊双眼一亮。 王爱国立刻想打自己的嘴:“不成。” “先出去再说,你比较熟悉这里,麻烦给我们带一条丧尸稍稍少一些的路。”陆与臣没有理王爱国,转身朝奥伊笑了笑,奥伊点点头,不疑有他地自顾自走在最前面。 胖子气哼哼地扛起两尸体往前迈开步子。留在陆与臣一个人在最后,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忽然一声不吭地伸手拽住胖子,胖子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到地上去,低头一看自己手肘上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谁的白色手套,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看见陆与臣朝他使了个眼色,无声地做了个读心术的口型。 胖子了然,随即放松了面容,甩开陆与臣,哼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向前走去。 只有王爱国自己知道,此时此刻,读心术已经被悄然全面开启到最高阶。 而哼着歌的他与无言跟在最后的陆与臣,也同样没有看见,背对他们走在最前面的少年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冰凉冷漠的笑容。 …… 最后的结果就是奥伊坐在T3AR型战舰内部前舱的餐桌边,低头默默接受十八双目光的注目礼。 王爱国:“胖爷鉴定,这是安全品,带上来放一个晚上也没关系。” 陆与臣将最后一把叉子递给来自英国的克里斯德尔,最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难得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心虚:“那个,他只是一个普通平民,我们不能把他丢在那里。” 陆与臣不知道,恰恰是他这个表情,取悦了在场的许多人。 他们这才觉得,会露出这种表情的队长也好歹是个正常人。心里一舒坦,万事好商量。于是大家对此事宽容了很多,纷纷表示没关系,毕竟他们有十八个人,而对方才一个——而且陆与臣告诉他们,奥伊在上舰之前已经做过了全面检查,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可通讯设备。餐桌边上的气氛于是变得轻松了一些,爱丽丝更是冲到奥伊身旁,拦住他死劲往少年身上蹭:“告诉姐姐,费尔戈列的男孩都像你一样漂亮吗?” 和和气气的午餐之后,只有一直持反对意见的犬神一郎脸色不太好地第一个站了起来,他阴沉着脸,对陆与臣说:“我的式神告诉我,对于这个少年,她感到不安!” 说完,也没等陆与臣回答他,转身就离开了。 蓝特斯在一旁特别不给面子地砸吧嘴。 爱丽丝忙着搂住奥伊往自己巨大的胸脯里摁。 陆与臣淡定地望着犬神一郎愤怒的背影,道:“他果真不太喜欢我。” “得了吧队长,你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各个都爱你。”胖子伸着油乎乎的爪子攀上陆与臣的肩,“再说了,小日本的爱,咱要了会折寿啊。” 陆与臣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点点头表示赞同地摸摸胖子狗头:“此屁有理。” …… 午餐结束,众人从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来到费尔戈列的最初工作——巴菲曼孪生兄弟的死似乎并没有对这些人带来太大的影响,十几天的相处下来,平日里这对兄弟作风本身就有些让人不能苟同,人缘并不算太好,而且,这个队伍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国籍之间,本身就带着一道不深不浅的鸿沟。 陆与臣是清楚这点的。 于是夜晚洗漱完,带着一身疲惫上床,他辗转反侧却始终睡不着。 一直翻滚到了接近十二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夜,陆与臣做了荒唐的噩梦。 那个梦里,一双强制有力的手将他的双臂压制在头顶,那个人的手力很大,高大壮硕的陌生躯体压制在他的身上,这是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的膝盖强势地插入他原本并拢的双腿之间,火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脖。 附在唇上冰冷陌生双唇辗转研磨,灵活的舌头霸道地撬开他紧紧闭上的牙关,夹带着陌生的香味在他的唇齿间游走,色情地搅动。 睡梦中,陆与臣发出无意识含糊的低吟。 他想强制自己醒来,却发现自己办不到。只能这样被动地被那个梦靥压在身下,一次次地爱抚,亲吻。 …… 直到他感觉眼皮外忽然有了灯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始终带着手套的右手。 陆与臣平静地睁开双眼。 入眼即是今天刚刚带回舰上的少年漂亮的面容,此时此刻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冲着他绽放出一个有温度的微笑。 第4章 “你做恶梦了。”奥伊轻声说,同时,悄悄地松开了原本握住陆与臣右手的双手。 陆与臣揉揉太阳穴,半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里?” “快二十年了,我一直睡在梅森的那个小破木床,今天忽然换了个,睡不着。所以想来找你说说话,我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来自地球的人。” “费尔戈列上的重罪犯都来自地球。”陆与臣淡淡道,眼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半敞开的房间门。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晚上睡觉不锁门的坏习惯。 “他们,”仿佛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是盯着陆与臣,奥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些人都是贵族,他们只会在希顿,怎么会出现在梅森?” “希顿?” 奥伊有些惊讶地抬眼看男人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顿了顿这才回答:“费尔戈列的国都,所有的权贵都住在那儿。听店里的客人说,那里的一套楼房可以买下梅森一整条街道。” 陆与臣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奥伊偏着头看他,精致的脸庞半张被藏昏暗的台灯照射不到的阴影处:“我还以为你们来之前会做足功课,希顿已经被定为国都很久了,我想想,大概有三年那么久。那一年整个费尔戈列是疯狂的,大喜大悲,开始我甚至没有察觉,直到楼下卖早餐面包的孤独老头变成了只会吃肉的丧尸,那时候我才彻底地意识到,我再也吃不到已经吃了十来年的面包了。” “的确疯狂。2049年,军部派遣在费尔戈列的最后一批武装防暴都死于非命,从那时候开始,地球就与费尔戈列彻底失去了联络——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陆与臣强调,“睡不着也要睡。” 奥伊没有反抗他,很听话地站起来,几乎有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陆与臣笑了笑:“睡吧,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陆与臣垂下眼:“只要房门的锁不再莫名其妙地打开。” “你还是说了。”奥伊离去的脚步一顿,半转过身,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你怀疑我。” 陆与臣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紧抿的唇瓣:“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黑暗中,奥伊展开不为人知的笑容,很快又重新恢复了面容的淡然,他点点头,跟着重复了一遍,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身后却忽然再次传来陆与臣冷漠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KEY派你来的也好,真正的平民也罢,费尔戈列必须由我们来救赎,希顿,也会由我们来摧毁。” 奥伊用沉默作为回答。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回答些什么。 甚至体贴地为陆与臣带上门,重新仔细地上好密码锁。而此时,深夜的战舰休息舱走廊,只有橙黄色的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四周很静,所有人都在还在沉睡之中。 俊美的少年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背靠着陆与臣房间厚重的特殊混合金属密码门,一个人站了许久。 若是有足够的光线,就可以看见此时此刻,少年脸上的温和和少年们特有的羞涩此刻已然尽数退去,面无表情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漂亮美容如同无价的艺术品一般摄人心魄。 良久,寂静的走廊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奥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垂下手,他猛地抬头看向角落里隐藏得非常隐蔽的一枚针头监视器,监视器镜头在同一时间屏幕一闪,然后彻底暗去。 “摧毁希顿?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陆队长。” …… 第二日。 “哎呀奇怪啊。” 早餐桌旁,王爱国抓着自己的手颠过来倒过去地看,“昨天那个伤口还流血,今天就结疤开始脱落了,这费尔戈列的水土竟然如此养人么?” 爱丽丝略有兴趣地叼着叉子凑过脑袋:“你昨天受伤了?” 胖子来劲儿了,得意洋洋道:“昨天我和队长身陷丧尸群,当时队长只顾着前面,却没有看见后面一只偷偷摸来的丧尸——说时迟那时快,胖爷一把拽开队长然后一记左勾拳,只听哗地一声——” “他就被变异人的肋骨划伤了。”餐桌那边,陆与臣淡定地将最后一块土司塞进嘴里,“忘记跟你说谢谢了,谢胖爷救命之恩。” “陆少侠何须多礼,英雄王爱国认为,只需要一朵来自军部的小红花即可。” 王爱国话一刚落,表情还没来及调整好,就哐地一声金属掉落在地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爱丽丝绿着脸后退几步,与王爱国拉开安全距离,王爱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见鬼似地盯着自己:“干嘛?” “变异人病毒会传染。”奥伊眨眨眼,茫然地看向王爱国,“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王爱国:“……” 陆与臣淡定喝下面前的那杯牛奶。 王爱国扭脸,呆坐片刻之后,蹭地窜起来连滚带爬跑到陆与臣身边抢下他的杯子,无比真诚地说:“队长,救我。” 陆与臣皱眉,伸手要去够自己的杯子,尝试几次未果之后,无奈地叹气:“他们吓你的。” 王爱国回头看奥伊,奥伊满脸真诚地摇摇头:“我很认真。” 王爱国胖手一指奥伊,扭回脸怒视陆与臣。 “你不喝牛奶吗?那我帮你喝掉。”从洛德面前重新拿过一杯牛奶,陆与臣懒懒地抬眼皮扫了王爱国宽大的身躯一眼,“借光,我要拿蜂蜜。” “老子要死了!你喝牛奶还要加蜂蜜?” 陆与臣:“……”因果关系在哪? “兔死狐悲你不懂吗?!” 学过一点中文的洛德将口中叼着的红肠喷回盘子里:“好壮硕的兔子。” 陆与臣:“……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老子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还不是个美女,我他娘的不能死的这么冤!” 陆与臣哦了声,慢慢道:“我会用那几朵红花换的钱给你请个好风水师,来个风光大葬——钱不够我自己掏腰包给你填上。” “填你个蛋!胖爷曾经发誓死后要海葬!” “哦,那还挺环保,还省钱。” “陆与臣!” “王爱国同志,请坐下。”陆与臣扫视了一周,“都吃饱了就各就各位吧,犬神到哪去了?” “没看见。”蓝特斯兴致缺缺地坐在桌边,“我每天都听见他房里传来说话声,很可能是跟他的那个式神在做晨间运动也说不定,唉,那个式神叫什么来着?”他戳了戳身边的爱丽丝。 “葵。”爱丽丝打了个呵欠。 “对,还有名字。”蓝特斯啧啧两声,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陆与臣推开快压倒自己身上嚷嚷着自己有点头晕的王爱国,站起身对餐桌角落一直沉默不语,来自柬埔寨的治疗师塔尼亚说:“给他来一针血清。” 黑发黑色皮肤的女人闻言,放下手中一直在摆弄的犬牙,无所谓地耸耸肩:“听你的。” “……我艹,‘视他人生命为粪土’,神一般的思想境界!”胖子骂骂咧咧地捞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送到塔尼亚跟前准备接受注射,“这回连大红花也温暖不了我冰封的少女心了。” 塔尼亚撇撇嘴,手发出淡色蓝光在胖子胳膊上随意一撸,随即蹙眉不满地说:“浪费血清。” “这是在跟我宣布放弃治疗?征询家属同意签字的流程呢?”胖子瞪眼。 陆与臣也跟着离开桌子:“贫够了赶紧就去收拾下,我们必须赶在一点前送奥伊回家然后返回。” “你这是要榨干人民最后一滴血液啊!”王爱国注射完血清,拍拍屁股站起来,顺脚踹了奥伊的凳子一脚,“还不走?” 奥伊刚想回答什么,忽然,原本已经离开的洛德又冲冲忙忙地回到了餐厅,陆与臣仿佛猜到了什么似地,比较平静地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洛德脸色很难看:“犬神一郎不见了。” 胖子立刻接上:“他也打炮去了?” 陆与臣扶额无奈:“别玩了。” 胖子叹气:“打炮是条不归路啊,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 陆与臣决定还是无视他算了,转而问洛德:“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有,监视器昨晚全部烧了,具体时间不明,记录被人为洗掉了——还有,桌子上留下了这个。”洛德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递给陆与臣,此时,其他人也三三两两重新回到餐厅,重新在桌边围坐下来。 陆与臣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又看了一眼王爱国,这才道:“是中文。” 王爱国吹了声口哨:“不是我写的。” “梅森研究院,那是哪?”陆与臣转向奥伊,却发现奥伊似乎并不在状态之中,被他这么一叫,反倒吓了一跳似地回过神来,良久,脸上又露出了常有的羞涩,他抿抿唇,这才说:“在、在东郊,要穿过梅森大街才能到的。” 想了想,又补充:“底塔的变异人病毒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陆与臣点点头,不喜不怒道:“尧倒是有两把刷子,从我眼皮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 奥伊挠挠头,瞥了眼王爱国,见他正忙着抢纸条非要研究,这才放心地在心里叹气,心道这次你还真是冤枉尧了,陆队长。 …… 于是送奥伊的队伍变得壮大了起来,除了洛德和个别几个非战斗系队员留守航舰,剩下的七个人全体出窝,真正意义上地踏上了费尔戈列的土地。 众人一起行动,前进速度就快了很多。 中午十一点半,奥伊安全到家,等在街口迎接的是他哥哥,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青年,带着弯月形的眼镜,很讲究的金丝边框架。 他和奥伊先是来了个兄弟间的热情拥抱,然后松开弟弟,为他整理了下衣领,这才埋怨道:“你知道吗,你离开那么久却完全没有通讯,妈妈非常着急。” “她现在在哪?”奥伊温和地问,“我需要去跟她道个安好吗?” “不了,昨天她一夜未睡,你还是不要打扰他。”奥伊的那个哥哥推推眼镜,笑了笑。 “那妹妹呢?” “带着洋娃娃出去玩了。” 奥伊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是在众人还来不及察觉之前,就恢复了原态。陆与臣掀起眼皮,在兄弟俩人之间飞快地打量一个来回,心道这俩兄弟长得似乎不太像。 接下来奥伊带着骄傲的神情告诉陆与臣,他的哥哥是玩偶设计者,很特殊的职业,在梅森大街十分受人尊敬。陆与臣对这个完全没兴趣,所以也没有太过留意,只是在客套的同时再次淡淡地扫了奥伊的哥哥一眼,然后就客气地表示自己需要立即离开。 虽然奥伊露出一丝不舍的样子,最后还是乖乖地跟哥哥站在一起,目送陆与臣等人离开的背影。 直到那一小堆人消失在热闹的街头。 并肩而立的兄弟中,俊美的黑发少年终于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他眯了眯灰蓝色的双眼,语气也变得冰冷而陌生,全然不再有少年羞涩温和的模样。 “奥汀斯,塞亚琳去哪了?” 红发青年推了推眼镜,用温柔宠溺的声音道:“我们的妹妹塞亚琳,当然是在梅森研究所了,带着她心爱的娃娃,等待尊贵的客人。” “疯女人。”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告诉她,玩可以,不要弄伤我要的人,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我知道了,奥伊真是个温柔的好哥哥。” “奥汀斯。” “我在。” “你还没演够那些黏腻的亲情戏码?” “呃,差不多够了。” “那就去看着塞亚琳,别再给我出什么岔子。” “好的,BOSS。” 第5章 蓝特斯 俄罗斯属性偏向:意志枪械能力者 爱丽丝 俄罗斯属性偏向:缚灵人 巴塞科 埃及 属性偏向:大巫师 王爱国中国属性偏向:读心术 克里斯德尔英国属性偏向:风 柬埔寨 塔尼雅属性偏向:治疗师 陆与臣(队长)中国属性偏向:未知(胖爷备注:疑似火) 费尔戈列在宇宙位于太阳系之外,按理来说,在这里应该没有四季变换。可是当穿越了这个星球的大气层人们就会发现,这个神奇的星球拥有地球上一切的原资源——包括四季的变换与光、水、空气。 夏季的费尔戈列南方往往高温异常,前些年在南方地区的贫民们每到夏季情愿躲在家里,街道上即使是白天也人烟稀少。在KEY统治费尔戈列之后,近年来在南方城区的街道上,终于开始修建起四通八达的中央空调调控的通道。 梅森研究所坐落在费尔戈列底塔市的城外东郊。 出了市区,随着人群逐渐减少,人造绿色植物也开始渐渐消失了踪影。类似于太阳的自然光源如同火炉一般烤着大地,土地变为焦土,放眼望去,除了迷茫地漫无目的游走在烈日之下的变异人,周围再也看不见任何生物。 远远的,便可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一辆破旧的军绿色吉普车慢慢驶入主干道,扬起一片尘土。 陆与臣坐在副驾驶座,手上拿着一张从小贩那里买来的简易地图。新版地图上,城外郊区的某处画了一把巨大的红叉,周围一定范围内用红色虚线圈出,示意其为高危地区。红色大叉的旁边有一行小小的英文——(*备注:底塔市梅森研究所)。 那里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陆与臣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对身边的人说:“下一个拐弯口左转就到了。” “到了啊?”握着方向盘的胖子憋屈地挤在驾驶座和方向盘之间,“这可算是到了啊,他妈的有钱修空调人行道没钱修修这破路,你胖爷我菊花他娘的都要被颠成荷花了。” 正说着话,手上一打方向盘,被人工蔷薇科植物爬满了整个大楼外部的荒废白色建筑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爱丽丝从车窗探出脑袋看了看,吹了声口哨:“酷。” “玻璃不烂就不是废墟似的。”王爱国嘘唏一声,依然处于愤怒状态的他现在一切看在他眼中都是反动的、不和谐的。 周围诡异的安静,没有看见半个变异人出没。将车远远地停好,车上一共七个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胖子走在最后一个,锁好车将破旧的钥匙揣进裤兜里,顺遍抬脚给车轮胎来了一脚,嘴里还碎碎念地骂道:“这破玩意也敢要老子一千块人民币一个小时,干,亏那货还是祖国同胞,这辈子没见过毛爷爷似的,心黑得碳都自愧不如!” …… 接下来就是怎么进去的问题,是早侧门窗户摸进去,还是正大光明地走进去?七人小队猫着腰悄悄摸摸地绕着研究所察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统一的结论是还是从正门进算了(……)。 “净他娘的脱裤子放屁。”最早提出要从正门进的蓝特斯用力翻了个白眼,甩开膀子就要往里面走,却被埃及大巫师巴塞科一把拉住,跟在巴塞科后面的陆与臣有所预料一般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其手上从未见取下的蓝宝石戒指在发出淡淡的光晕。 “有亡灵波段,”巴塞科的英语并不是很熟练,口音有些奇怪,他说的话也让人很难懂,“暴躁与平静在不停地交合迭起,先不要进去,让我给你们咏唱祝福,防止亡灵上身作祟。” 胖子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就听懂了“亡灵”“暴躁”几个单词,然后他悄悄摸到陆与臣身后,拉住陆队长压低声音用中文道:“队长,我咋觉得为了救小鬼子去见真鬼,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亏呢?” 陆与臣顿时哭笑不得地抽抽嘴角回头看他:“怎么,以前没见过亡灵?” “见过个毛啊,想当年胖爷在那秦始皇墓里也没——”见陆与臣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回望自己,王爱国心中暗喊一声糟,知道自己滑了嘴,于是清了清嗓子,赔笑,“那是被伟大祖国编制之前副业,那个时候我还在为奔小康而奋斗着,后来我就从良了,真的从良了——知道帝都博物馆里的那个最大的青铜器不,就是胖爷扛出来无私奉献给我伟大的祖国的。” “是个儿太大不知道往哪销赃吧?”陆与臣懒得听他贫,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入巴塞科周身的不断扩大的蓝光光圈之内,然后自己也跟着进入。刚迈入蓝色光圈,陆与臣就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愉悦感,身心前所未有地变得十分放松,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温暖的吹风中一般。 仿佛从此没有事情再足以畏惧一样。 “这是要下副本了?巫师有没有加攻技能?” 旁边,胖子第一次受到这种神奇的待遇,这会儿正乐颠颠地扯着巴塞科的袖子问,巴塞科很不给面子地扯回自己的衣袖,说,NO。 胖子:“……” 爱丽丝从身后踹了他大屁股一脚:“MT,上!” 胖子:“上你大爷,老规矩不是CK先去引怪吗!” 陆与臣扭脸一看,爱丽丝一身紧身黑衣,将令人羡慕的身材曲线好不吝啬地展现在众人目光中,腰间放着两把双刃和几把不同型号和爆破力的枪,这副打扮行动起来固然方便灵巧,但是外观么,倒也难怪胖子挤兑她像刺客。 再让他们折腾下去,光源暗灭了估计他们也还是停留在门口,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后陆与臣的目光停留在风能力者克里斯德尔身上。年轻英俊的男人似乎也愿意担任这项工作,冲着陆与臣微微一笑,他单手放于胸前优雅地小幅度屈身,说:“愿意为您服务,我的队长。” “酸。”胖子中肯地评价,配合啧啧两声吧唧嘴。 “有本事你倒是做个弯腰的动作我看看?”蓝特斯扫了一眼他肥硕的腰身后道。 “人身攻击,你牛逼,一会你走回去。”胖子拍了拍装了车钥匙的口袋,啐了声。 一阵微风拂过,众人忽然静默,扭脸一看,不知何时克里斯德尔已经半漂浮在空中,脚下白色光芒在光线稍差的阴影下显得十分明显,正是风元素紧密聚集才会出现的结果。只见他从腰间匕首套中抽出一把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古老匕首,五指稍稍一握,磨损严重的刀刃周遭忽然冒出白色光芒,并缠绕刀刃久久不退。 克里斯德尔敲了敲手上表状的通讯器,道:“随时保持联络。” 陆与臣点点头,克里斯德尔最后看了他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进入建筑之中。 直到克里斯德尔消失在众人目光之中,爱丽丝推了推胖子:“走啊!” 两人走在了队伍的第二,续克里斯德尔之后进入建筑。 陆与臣跟治疗师塔尼雅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走在队伍前面不自觉两两相互掩护的队友,他稍稍输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个队伍的磨合期已经过去,现在要开始培养的是战斗中的默契。 战斗型队员今日里真正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能力展现在队友面前。 在遇见真正遇见手里掌握那种神秘元素,不知已经变成哪个物种的“尧”之前,陆与臣觉得自己的队伍正需要这样的机会。 “……”想到不知是死是活的犬神一郎,陆队长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想法似乎有些不厚道。 而就在此时,通讯器里传来克里斯德尔的呼叫,信号并不是很好,那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陆与臣一边指挥先遣队伍正确的前进方向,一边详细地问那边情况,克里斯德尔说,他在二楼B2研究室里找到了犬神一郎的式神“葵”,她的状态很奇怪,但是并没有被抹灭,克里斯德尔说,式神还在,那就说明犬神还活着。 然后陆与臣却抓住了话语重点,他微微一皱眉,正要问清楚那边式神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他脚下一顿,敏锐了来自身侧的的一束目光—— 陆与臣猛地转身,鞋底与木地板走廊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在前面几步之遥的胖子等人也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纷纷停下前进的步子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他们刚回头就看见,陆队长此时正飞快将手中的掌心枪举起,转身凭直觉对准目光来源的方向—— 然后所有人都愣了。 陆与臣讶异地垂下手中的枪。 楼梯拐角处,站得不是人。 而是一个直到陆与臣膝盖高的,穿着白色华丽公主裙,金发碧眼的漂亮洋娃娃,张着毫无生命光泽的碧色双眼,直视众人方向。 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洋娃娃忽然动作僵硬而缓慢地举了个躬,然后一卡一卡地直起身子,右手往外摆了摆。 甜腻的少女声音从娃娃体内传出。 “我已等待多时,尊贵的客人们。请上三楼,我将在那等候。” 第6章 梅森研究所本身的楼层设计就十分特殊,三楼不同于其他楼层均设置有隔间,是一个宽大的整体空间。与破旧的其他层数格格不入,华丽的大厅似乎在爆发了变异人病毒之后又被人重新返回特意做过装修,极具少女气息的房间,粉色的蝴蝶结挂满整个房间,角落处有一张洁白柔软的公主床,床上似乎有一个人,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有从均匀起伏的被单才能得知,那是一个活人。 这个理应充满甜美少女气息房间,却让人觉得莫名毛骨悚然。 房间的柜子上,门边,床脚,枕边,巨大落地窗沿边,每一个角落,都或站或立,或坐或躺着不同外貌,却一一做工精致的人偶洋娃娃。他们有的如同出现在陆与臣等人面前的人偶相同的金发碧眼,也有的,明显是仿造亚裔人做出的黑眼黑发,而他们之间唯一共同的,就是被人刻意摆放出一个角度,一双双无神的视线,统一聚集到房间中央。 房间中央放着一把洋椅。 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 粉色的蕾丝点缀在靠椅边缘,白色的柔软小羊毛座垫似乎经过精心的裁剪。光源从洋椅背面的巨大落地窗射入,昏暗的房间中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忽然,那一双半悬空的红色小皮鞋动了动。 一缕金色卷发,从扶手处垂落下来。 椅子上,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精致可爱的面容带着不能忽视的稚嫩,肉呼呼的脸蛋是象征健康的淡苹果红,她樱桃小口微微开启,良久,发出小声叹息。 抚了抚白色的蕾丝公主裙,塞亚琳眨眨眼,低头道:“塞琳娅,他们为什么那么慢?” 女孩的目光所及处,凳子的扶手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与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偶洋娃娃,此时此刻,被称作“塞琳娅”的娃娃,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女孩,而与其他人偶娃娃不同的是,娃娃同样漂亮的琉璃碧色的双眸中,有微光缓缓流动。 阴影中,赛亚琳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于是,原本安静坐在她膝盖的人形娃娃站了起来,动作轻盈地从凳子上跳落到柔软的地毯上,整个肢体动作流畅优美,若非她脸上一成不变的僵硬微笑和过于苍白的陶瓷皮肤,任何看到她的人会觉得她就是一个活生生、只有成人膝盖高的小女孩。 塞琳娅动作缓慢地抬起头,面向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塞亚琳,娃娃的双唇轻启,甜美的童音从中穿出。 “塞亚琳,你的胆子太大了。BOSS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椅子上的小女孩闻言,红色光亮的皮鞋狠狠向外踢了踢,她稚气满满地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嘟脸埋怨道:“塞琳娅,虽然BOSS是很好啦~但是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 塞琳娅人偶娃娃依旧望着主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将那个日本人送回去。” “塞琳娅,”塞亚琳扭回脸冷冷地打断人偶的说话,“你都忘记了吗,若不是为了将他弄回来,你就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摔碎一只手臂。” “塞亚琳,我当然记得。那个式神,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你记得就好。那就不要——” 话语一顿,塞亚琳蹙起秀气的细眉,低头望向忽然沉默的人偶的琉璃双眸蓝光急速聚集,片刻之后,低沉带有磁性的冰冷男声替代了人偶甜美的童音,从人偶微微启开的双唇中传出。 “塞亚琳。”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显露出一丝畏惧。与方才人偶动作一致从凳子上跳下来,塞亚琳垂目老老实实地回应:“BOSS。” “他们人在哪?” 通过申请僵硬的人偶娃娃传音,尧的声音显得更加僵硬不带温度。 塞亚琳咬咬粉嫩的下唇,如实回答:“在上来三楼的路上。” “看好你的手指,塞亚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伤害他们。” “可是,BOSS?” “不要再试图惹怒我,塞亚琳。” “是的,BOSS。”女孩蔫蔫地垂下头。 “回来后跟奥汀斯领罚,这是你私自行动的后果。” “是的,BOSS。”随手拎起椅子边一个漂亮的绿色军装黑发男人偶,女孩柔嫩的双手轻轻一扳,人偶的一边手臂应声破碎,塞亚琳的声音却依然平静,“BOSS,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当时不是说,只要全部杀光就可以了吗?” 地上的人偶娃娃沉默着一动不动,似乎是通讯那边的男人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等了良久,若不是人偶双眸蓝光依旧密集,塞亚琳几乎以为通讯已经挂断,就在她满以为自己将不会得到答案正准备道歉时,尧的声音却重新响起,然而他只是简单地说:“因为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 塞亚琳低头,将垂下的金发拨开,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中少了一边手臂的人偶,抿抿唇道:“是那个中国人。” 用的是代表肯定的陈述句语气。 “你的问题太多了,塞亚琳。” 尧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留情地中断了通讯。 人偶塞琳娅的双眸回复了碧绿的琉璃色,琉璃中蓝光变得平和,人偶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它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塞亚琳。” “闭嘴吧,塞琳娅。”小姑娘狠狠地将男人偶丢至脚下,红色的小皮鞋用力毫无不舍地一脚将它踹飞,人偶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到床脚边,精美的陶瓷脸被磕碰出一道裂痕。 塞琳娅咯咯地笑着,人偶动了动,向门边一步步地走去:“我们的客人来了。” 人偶举起双手,似乎有意要去够那个门把手,就在这时,厚重的房门忽然被毫无征兆地用力推开,塞琳娅躲避不及被扫倒在地摊上—— “咦,队长,这个门没锁?” 门外,粗鲁的男声传来,紧接着,有半个塞亚琳那么粗的胖腿带着一鞋底的灰尘,毫不在意地踏上了洁白的地毯。 倒在地上的人偶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粗鲁地捏着一边胳膊拎了起来,来人捏着她甩啊甩,好笑地冲身后的人说:“队长,满屋子的娃娃,我们他娘的穿越了?” 人偶在肥胖男人的手里终于忍不住尖叫:“放开我,无礼的人类!” “哎哟,又是个会说话的,高科技啊。给你,带回去做纪念品。” 面对人偶的尖叫,胖子无压力地笑了笑,将塞琳娅向后随手一扔,陆与臣忙开张双手接下,在手里掂了掂,发现怀里这个倒是比普通的人偶沉手。 正要回答胖子,衣袖却被悄悄地扯了下,陆与臣一怔,抬眼就看见爱丽丝冲屋子里扬了扬下颚,于是跟着胖子后面走进屋子,第一眼,陆与臣就发现了床上的犬神一郎。 昏迷状态。 陆与臣心中有数,在充满了眼花缭乱的粉色房间中迅速地扫了一周,很快就发现站在屋子中央,此时正目光冰冷地盯着自己的漂亮小女孩。 陆与臣动作一顿,有些意外,能带走犬神一郎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十岁看起来都不到的女孩。他沉默片刻,最后不确定地犹豫开口道:“小妹妹……” “我叫塞亚琳,把我的塞琳娅还给我。” “哦,”陆与臣指了指怀中的娃娃,“这个吗?” “没错!放开她!”塞亚琳小手猛地攥成一个拳头,于此同时,陆与臣怀中的塞琳娅忽然躁动,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陆与臣意料之外让它挣脱,人偶稳稳落地后,飞快地奔向女孩。 而变故就在一瞬间。 “我艹,队长,他妈的,你看看这娃娃是不是你?” 房间另一头,不知何时挪到床脚边的胖子从地上捡起那个脸颊破碎的人偶,顿时虎躯一震,被那残缺的人偶恶心得不行,高声道:“这小姑娘是变态,你他娘小心啊!” 胖子话一刚落,塞亚琳脸色忽然骤变,原本就要跑到她脚边的塞琳娅脚下一顿,一个利落的转生,小小的人偶竟然重新向陆与臣这样跑来,陆与臣面容平静地从腰间抽出军用匕首,他没有忽视掉人偶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刀刃。 人偶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在半空与陆与臣对刃,力道出奇的大,陆与臣虎口巨疼,军用匕首险些脱手。 人偶的动作出乎他意料的敏捷,陆与臣侧身躲过一击劈砍,忽然伸出左手,将仿佛能腾空在半空的人形娃娃狠狠地摁回地上,陶瓷撞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随着塞亚琳的尖叫,塞琳娅原本做工描绘精致的脸出现出大的裂痕,破碎的陶瓷粉末从缝隙中落下,人偶娃娃却如同没有发觉似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陆与臣挥刀。 这一个动作将它破碎了一大半的脸暴露在塞亚琳的眼中。 女孩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精美的椅子被掀翻,她亲自从裙摆中抽出一把如果人偶手中一样的放大版刀刃,同时另一只手往床那边一勾:“杀了那个日本人!” “胖子!”陆与臣瞳孔微缩,余光处,隐约看见原本安静坐在枕边的人偶似乎动了动。 这一喊,却没有得到王爱国的回应。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床边的王爱国此时似乎被无形的线捆住手脚倒在床边,双唇紧闭,只有一双小眼在不停地转动以显示他的焦急。而与他们同时进来的爱丽丝、蓝特斯、巴塞科三人也同样这样奇怪地倒在门边。 挥臂躲过这边疯狂的女孩的攻击,那一瞬间的分神让他的手臂受到剑锋的波及,代表特殊小队队长的袖套从中一分为二,划出一道口子,紧接着,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了深绿的军装。 与此同时,陆与臣发现,在队友周围的人偶同时动了起来,他们如同之前的塞亚琳一样,从衣服各处掏出闪着冰冷光泽的利刃,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队友。 陆与臣知道此时无需再跟女孩客气,再一击之后开始全力的反击,锋利的军用匕首有一次险险从女孩颈脖旁边划过,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陆与臣眯眯眼,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对。但是不容他细想,塞亚琳已经重新疯狂地扑了上来。 “砍、她、手……” 床边,倒在地上死猪一样的胖子满头大汗,艰难地蠕动着僵硬的舌头,硬生生地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塞亚琳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陆与臣顺着两人当前对自己有利的姿势,在女孩左手边飞快地划过—— 果然有割断东西的阻碍感。 随即,在攻防动作之间,陆与臣余光看见,原本远远捂着破碎的半张脸站在远处的,名叫塞琳娅的人偶,忽然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瘫倒下去。 再继续下去,这个女孩必输无疑。 不,不是女孩,应该是—— “停!” 就在这时,塞亚琳如奇迹般停下了疯狂的攻击,她飞快地后跃两步,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阴狠:“你们出不去的!只要我一声令下,塞琳娅的体内的小型量子弹就会将这个研究所夷为平地!” 陆与臣也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将匕首重新插回腰间,淡漠地扬了扬下颚:“那么,说你的条件。” “……想离开?可以。”塞亚琳冷笑,女孩的面孔变得诡异狰狞,她“啪啪”拍了两下小手,喀喇似的响声一顿一顿地再安静的房间中响起,原本是壁炉的地方慢慢走出一个新的穿着女仆装的黑发女人偶,它双目无神地端着一个盘子,缓缓走到陆与臣脚边。 陆与臣低头一看,只见那托盘之上,稳稳当当地放着一个承装着蓝色溶液的试管。 “变异人病毒TC型原液,喝了它。” 房间那边,拥有天使般面孔的女孩露出如同恶鬼一样的狰狞笑容:“喝了它,我保证你们能离开这里。” …… “不、喝——!” 床边,胖子似乎开始能勉强地扭动。 而门边,爱丽丝等人也瞪着眼看向陆与臣,目光中满是坚决的拒绝之意! “……” 沉默地看向脚边双目无神的人偶,陆与臣在众人刀剑一般的目光下,从容地弯腰拿起蓝色溶液试管,然后打开瓶塞,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 塞亚琳一怔,显然没想到陆与臣竟然如此爽快。 同时,她想到了尧的命令,转头看了看毫无生命一般瘫倒在一旁的塞琳娅,她沉默片刻之后,忽然自顾自地冲毫无反应的塞亚琳笑了笑,从此无所畏惧。 房间另一边,陆与臣带着沉重喘息的声音响起。 ——“好了,是不是该出来让我见见你的真身了?塞亚琳。” 塞亚琳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她惊愕地睁大琥珀般的双眼,猛地回头,望向房间那一头双手撑着膝盖,似乎在极力隐忍病毒痛苦的男人。 第7章 “干!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地上被缚手缚脚的王爱国眼睛瞪着他家队长瞪得招子几乎要甩出眼框,咬着牙一个一个字往外面蹦,蹦到最后他自己也不耐烦了,试了试手指的灵活度惊喜发现能做到小幅度弯曲,胖子脑补鲤鱼打滚为目标,果断猛地做了个王八翻身—— 嘭—— “嗷呜——” 精美的床柱被胖子的脑门撞得嗡嗡作响,床上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犬神动了动,含含糊糊地叫了声“葵”。 葵你大妹子!狗日的小鬼子! 小眼愤恨一瞥,余光刚好看见门边靠着墙瘫坐完全不省人事的爱丽丝和跟她并排坐在一起的蓝特斯,蓝特斯的情况稍稍好一些,他人是清醒的,而且此时似乎感觉到了胖子的目光,立刻开始冲胖子挤眉弄眼。 胖子:“……” 看不懂这货啥意思。 胖子扭脸,心中长叹,团灭了。 胖爷的一生交待在了一个连地球都不是、连正经娘们都算不上的小娘们手里。 胖爷的一生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个俄罗斯大熊冲自己挤眉弄眼。 这一刻,想到了死亡这样崇高的事,胖子几乎要流下悲愤的泪水。 ……而此时此刻,墙角那边的蓝特斯看见胖子扭脸不理自己,也几乎要流下悲愤的泪水——一个读心术的人忘记了自己会读心术,这是有多么不靠谱的掉链子?! ……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塞亚琳。” 冷漠的声音自女孩正对面传来。 现在的男人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疲惫,拥有低温的冷气设备的房间中,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际一滴滴滑过刚硬弧线的下颚,有的直接滴落在他敞开的军装领子上,将深绿军装浸染成墨绿,而更多的,则直接滴入脚下白色的羊毛地毯中,发出细微的闷响。 视线中的事物开始变成重影,陆与臣的身体微微颤抖。 病毒原液在起作用,他感觉到了饥饿感开始席卷他的大脑,与此同时,内心被绝望与迷茫笼罩,他自顾自地笑了笑,明白了在确定被病毒感染之后的普通人类应该怎样恐慌。 体力在迅速地流失,接下来,饥饿感将会化作另一股力量完全控制他中枢神经系统,那个时候,他将如塞亚琳所愿,成为真真正正的丧尸。对于TC原液进程再熟悉不过的塞亚琳看着陆与臣正一步步走向自己为他安排的死亡,女孩粉嫩的孩童脸庞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 没有人注意到,塞亚琳脚边失去行动力的塞琳娅人偶,双眼中蓝光正在重新聚集。 遥远的希顿,宽大的屏幕前坐着一名高大的男子,他拿着相比起宽大的手掌尤为小巧的远程监控遥控器,一动不动,默默地盯着屏幕上每一秒的变化。 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个人的汗水滑过怎样的曲线最后滴落在哪里。 尧无声地笑了笑,松了松西装领口,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重新坐好。 他在等待,等待着验证自己的猜测。 …… 陆与臣的身后,是塞亚琳的那把椅子。 他顺着椅子靠坐下来,双腿舒展放平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微微仰起头,睁开迷茫的黑色双眸,无神地望着粉色点缀着白色蕾丝的天花板。 薄唇轻启,陆与臣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在场每一个有听觉系统的人的耳中。 “费尔戈列必须由我们来救赎,希顿,也会由我们来摧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艹你祖宗今天老子要你们都给胖爷我跪下!!!!!” 就在陆与臣彻底闭上双眼的同时,原本死猪一样被捆绑在地的王爱国忽然暴起,肥胖的身躯已经不能阻止他的怒火,只见他以一个胖子绝对不可能办到的鱼跃式前滚翻的高难度动作从地上弹起,一脚踹开身旁原本牵制住自己的人偶,像疯狂的坦克一般扑向塞亚琳。 塞亚琳尖叫一声,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指。 “看你娘个蛋!都他妈给我起来!” 怒红了双眼的王爱国在空气中用力一抓,双臂上青筋暴起,只听他一声大喝,做了个撕扯的动作,空中传来绳线的绷断声,与此同时距离他几米远的塞亚琳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右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住狠狠地拽了下般,小小的身躯站立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 等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时,一枚小型爆破子弹正中她的心脏部位,巨大的冲击力将小女孩撞得一个踉跄几乎又要摔倒。 爆破子弹正来自房门口的蓝特斯,他放下手中的爆破枪,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被爆破子弹穿心而过的塞亚琳后退几步后扶着壁炉边缘终于得以站稳,随即低头看了看胸口处烧焦的蕾丝裙,小女孩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甜美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塞亚琳最喜欢的裙子被弄脏了——”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更加巨大的碎裂声中。 布料的撕毁声夹杂着诡异的金属变型发出刺耳的摩擦音,站在壁炉边的女孩终于再也不能说话,失去螺丝,衔接口金属严重变型,女孩逼真的头从身体上掉落在地,脸上还保持着彻底被撕毁之前的诡异笑容。 是王爱国用双手与愤怒亲自将她硬生生地彻底撕毁,从身体中间一分为二的逼真人形人偶最后化为零散的肢体散落在地,暴露在空气中的金属电源还在运转一般,发出齿轮飞速转动的声音。 “恶心。”才从昏迷中醒来的爱丽丝揉了揉太阳穴从墙角站起,扫视了房间中的一切之后,她转头向蓝特斯:“我姐出来过?” “是,可惜太晚了。”蓝特斯若有所指地看向房间中央那唯一一把孤单的椅子旁,安安静静靠着仿若在沉睡的男人,男人下颚微微扬起,从蓝特斯这里看,刚好形成一个美好的角度。 是爱丽丝同胞姐姐从她的身体中释放出来,首先弄掉了胖子身上的木偶线,让他得以谋成之后的一系列举动。 可惜正如他所说,一切都太晚了。 陆与臣已死,整个平乱费尔戈列的队伍失去了重要的核心。 …… 房间中,除却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偶和满地的战斗痕迹,保持着原来位置不动的人们始终沉默着。 他们同样都在静默地试图说服自己去面对一个很难面对的事实。 忽然。 安静的房间内,传来巨大的齿轮摩擦转动声。 跟着,平坦完整的壁炉上出现一道裂缝,然后裂缝越来越大,成为一扇平整的门。 门中传来皮鞋敲打大理石地面特有的清脆响声,一名黑色笔直长发的少女自门后黑暗中渐渐出现,黑亮的黑发却拥有如同猫科动物一般双眸的碧眼。她的身上,穿着与被撕毁的塞亚琳一模一样款式的黑色蕾丝裙。 少女自壁炉中走出,旁若无人地直直向房间中央走去。 红色的皮鞋踩踏在地毯上,轻盈淑女的脚步最后在板凳旁边停了下来。鲜红的丹色指甲轻佻地勾起毫无生气的男人的下颚,塞亚琳眯了眯双眸,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进化失败了呢。”她笑了笑,说出来的竟是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塞亚琳稍稍侧过身,忽然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正面如罗刹一般盯着自己的胖子,“哟,王爱国,又见面了。” 王爱国盯着少女,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活着,老妖婆。” “啊,没想到我能从那个斗里活着出来是吧?”塞亚琳咬了咬食指指尖,眯眼笑道,“我现在叫塞亚琳。” “当年我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了无数兄弟,没想到啊林亚涵,竟然这样都没把你弄死在那个斗里。” “可是我就是命大嘛~”塞亚琳咯咯地笑着说,“都说了我现在叫塞亚琳。” 王爱国沉默,塞亚琳得不到回应,自顾自地偏头想了想,又撩了撩裙摆,最后叹口气状似无奈地吐吐舌头:“既然遇见旧识,那我也不能不能你面子,那就让你决定吧,你说这屋子里那么多人,送哪个去给我的塞琳娅和最得意的人偶塞亚琳到黄泉路上作伴呢?” 屋内一片死寂。 一把冰凉的军用瑞士军刀,从后无声地贴上塞亚琳的大动脉处。 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带着疲倦的沙哑男音在她耳边响起。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将军刀再次贴近一些,锋利的刀刃割破少女细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刀刃蔓延。 “你还是亲自去为它们作伴吧,碧眼狐狸,林亚涵。” 第8章 就在众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在这忽然扭转的情势中时,角落里,塞琳娅人偶的琉璃目一黯,恢复了黯淡无神。 希顿。 巨大的屏幕已经关闭,男人独自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半晌,监控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黑暗中,费尔戈列的最高领导者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奥汀斯。” “BOSS。” “替我安排去底塔的行程。” “咦,BOSS……?这才刚回来,又去?” 尧轻轻笑了笑,神情慵懒道:“我得去亲自把我的小宝贝带回家。” “……”BOSS,非要用这么变态的语气吗?奥汀斯无语片刻,最后无奈道,“好的,BOSS。” 言罢,奥汀斯先行退下,监控室重新恢复之前的安静,只剩下尧一个人。修长指尖轻轻扫过冰冷的唇瓣,尧微微眯起眼,他忽然想到了那夜那个男人唇舌间美好的滋味。 啊,也难怪呢。 对于自己这样使用过[Hades]元素的进化者来说,[罪恶净化]的持有人,就像是一不小心照射到被种植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向阳性植物的一缕微弱阳光,无力,却令人兴奋,他会被争先恐后的阴暗所瓜分,直到彻底被吞噬。 [罪恶净化],S级特殊变异性能力,于各项灾难性病毒传染、生化污染的大规模战乱当中启用。 看来联合国军部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呢。 既然军部这样盛情地双手奉上礼物,作为费尔戈列的领导人,他怎么能忍心拒绝这份好意呢? …… 远在希顿发生的阴谋,底塔梅森研究所的众人却浑然不知。 此时此刻面对失而复得的队长,众人的心情是喜悦并复杂着的。 爱丽丝合上傻乎乎张着几乎要留下口水的嘴,坐在原地失笑道:“原来陆的特殊能力是[骗人一定会成功]。” 蓝特斯:“我坚定地认为他确实停止过呼吸,请不要试图说服我,我不信。” 王爱国属于比较直接型的,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曲起一条腿,抹了把额头的汗,斜眼看陆与臣,道:“队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您以后能不能实在点儿?别整天老想着怎么变着法子骗您的队员玩儿,看见胖爷这一心向着红太阳,却被太阳照得中暑、千疮百孔的红心了吗?” 被众人责备的陆与臣陆队长却表现得非常淡定,面无表情地将匕首在手中转了个角度,无声无息地直接垂直插入林亚涵的大动脉中,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手套,随即“滋滋”作响,手套上的血液迅速干涩转变为黑色。 胖子盯着他电烫斗似的右手,发出啧啧两声叹息。 皱皱眉,陆与臣将军用匕首从女人颈脖间抽出,嫌恶地推开她。失去生命力的尸体瘫软在地上,陆与臣低头一看,果真看见自己的军用皮靴上被沾湿了一小块。 胖子爬起来踮着脚过来伸脑袋一看,捏着鼻子乐:“哟,失禁了啊。这老狐狸精,在外星球呆了两年胆子见长嘿。” “王爱国。” 胖子一愣:“干嘛?” “这么看来,上次抹杀碧眼狐狸的任务,你们那组人算是失败了?” “啊,怎么了?”胖子下意识随口回答,随即一怔,仿佛想起什么似地,“不是啊我说陆与臣,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陆队长摘下被污染的手套,随手丢在林亚涵的尸体上,瞥了他一眼道:“这事当年原本分配在我们头上的,最后被你们那组人抢了风头,后来我加入组织,被拿来当事件教育了很多年。” “这样啊,那我给你说说罢,其实是这样,我哥跟这女的有点私仇——别这么看我,不是情感纠纷,我王家在地方那可是大户,犯得着吗?……所以后来就动了点人脉,想把这女的弄死,这姑娘上天下地的,不熟悉她那点儿套路,当年你们指不定得折多少人进去,所以我说,这事儿吧,它失败虽然失败了,您也不用老惦记着觉得自己被坑——” “我倒不觉得自己被坑了。” 眼神示意王爱国去扛还在床上昏睡或者昏迷得不省人事的犬神一郎,陆与臣随意道,“就是觉得有点幻灭。” “别他娘的看胖爷长得壮硕就天天指示我当搬运工,这才来费尔戈列几天?我什么都搬了个遍——幻灭?这么说,感情以前胖爷在你陆队长心目中还是一个英雄人物?” 陆与臣点点头,认真道:“不过现在崩塌了。” 王爱国:“……” 扛着犬神一郎往门口拖,还没来及托到门口,爱丽丝忽然叫了声“我们在这儿”,众人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果真看见失踪已久的克里斯德尔和医疗室塔尼雅,塔尼雅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整个左眼一片血肉模糊,她被克里斯德尔打横抱着,两个人都十分狼狈。 陆与臣下意识蹙眉,还没等众人发问,克里斯德尔就将目光投向陆与臣。 胖子贱兮兮地拿手肘捅了捅爱丽丝:“看见没有,我们都是打酱油的。” 克里斯德尔主动道:“我们找到了‘葵’,当时她的情况很不好,塔尼雅跟上来后,没说两句话,她就忽然发了疯似地开始攻击我们,我的能力对日本的这些东西似乎没有用——” 克里斯德尔话语忽然一顿,只因为陆与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着陆与臣的目光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怀中的医疗师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张开了还完好的那只眼,双唇轻启且在颤抖,仿佛重要的有什么话要说。 陆与臣温柔地摆了摆手,扭脸对一旁的王爱国招招手道:“胖爷。” “唉,对,就是这么坑爹才彻底。抗完尸体我还得听遗言,你们就整吧。”胖子拖着犬神一郎挪到受伤严重的二人身边,撇撇嘴,“大姑娘您说罢,心里念叨念叨就成,胖爷给你口头翻译啊。” 塔尼雅微弱地最后瞥了陆与臣一眼,然后安心地闭上眼。 大约半分钟后,胖子脸色变了,绿惨惨的。 陆与臣莫名其妙:“说什么了?” “说有炸弹。” “什么?” “葵那找到一个炸弹,距离爆炸大约还有一分多钟——我艹!还等什么?跑啊~!!!gogogogogo~!!!” 胖子说完,甩麻袋似地把犬神一郎往身上一甩,先前要死要活的德行不再,转身撒丫子脚步如飞跑在队伍第一个。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向门外跑去。 …… 最后发生了什么陆与臣不知道。他只记得,当时听见了头上穿来惊天的巨响,而似乎没有停歇的跑动中,他能感觉到研究所房梁柱擦着自己的头皮在身后倒下。 后来接二连三地,身周各处似乎都响起了炸弹爆破时特殊的震响。 炸弹果然不止一颗。 塔尼雅也将敌人估计得过于宽容。 这是陆与臣陷入昏迷之前最后的念想。 …… 然后又是那个诡异的噩梦。 还是那个熟悉的气息,这次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他能感觉到,那个陌生的男人宽大的手掌隔着胸膛上的纱布轻轻摩挲,冰凉的唇瓣吮吸耳垂,再轻吻他的唇角,最后,灵巧的舌头温柔霸道地撬开他的牙关,像是在探索什么似地,进行深吻。 然后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沙哑低沉地就在他耳边响起。那个陌生的男人低声笑着说,这次,放过你。 …… 陆与臣睁开双眼。 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 他躺在一张整洁却显得略微窄小的床上,床边有一扇小小的天窗,自然光源透过天窗照进房内,仿佛带入了一丝温暖。 床旁边的小板凳上,一个身材胖硕的男人正坐在一个小木凳上,背着他,稀里哗啦地在喝什么东西,而此时,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苏醒,悉索索的声音停了下来,板凳上的人转过身,举着碗抹了把嘴,乐呵呵地冲他笑眯了小眼:“醒了啊~喝粥吗?” “……”浓密的睫毛往下一垂,陆队长重新闭上双眼。 那个,果真是噩梦而已。 第9章 “好的,我知道了,奥汀斯,替我向白沙殿下问好。” ——“奥伊?你在跟谁说话?”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将手中的通讯器随手收入围兜中,奥伊睫毛下垂,眼去眼中的冷漠,再次睁开双眼时,恢复了少年特有的温和羞涩,他转过身,冲着来人微微一笑:“爱丽丝,你怎么跑来厨房了。” “当然是饿了。”爱丽丝随手从食物准备台上捏起一片剔得薄薄的鱼片扔进嘴里,赞叹的同时含糊不清地问,“这句话我还想问你,你不是一直在队长的房间照看他吗,怎么跑出来了?” “胖叔叔在照看他,”奥伊指了指爱丽丝还在吧嗒的嘴,“我来厨房替陆弄鱼片粥,大病初愈的人,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咦,给病人吃的啊?爱丽丝不好意思地收回还想偷食的爪子,然后带着满脸惊异打量了奥伊片刻,“粥啊……你还会做中国菜?” “楼下包子铺的老头再变成丧尸之前,他一直都是中国人,我们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呃,后来,他变成了中国丧尸。” “噗——” 奥伊话一落,爱丽丝很给面子地捶桌大笑后摆摆手道:“这个冷笑话不赖,奥伊,你真的很不错耶!”言罢,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顿了顿,掐了把奥伊盯着自己显得愣兮兮的嫩脸,然后笑眯眯地提出要去见见自家队长。 眯眯眼,目送窈窕的女人穿着宽大的睡衣摇摇摆摆地走出厨房,奥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厨房门口,良久,嘲讽地勾勾唇角,低声自语道:“谁告诉你那是一个冷笑话了,蠢女人。” …… 陆与臣从昏迷中醒来给了大家很大的鼓舞,从爱丽丝那儿得知,距离逃出研究所,他们已经在梅森街逗留了将近四天,若不是奥伊好心收留他们,一群人恐怕就要睡大马路了。更加幸运的是,在回到梅森的第一天他们就联络上了剩余的伙伴们,并在这四天里一直没有间断与T3AR战舰上剩余的十个人的联络,目前来看,一切安好。 “现在有两个,哦,不对,两个半坏消息给你选,你要先听哪一个?”坐在陆与臣床边,爱丽丝扳着手指望天花板无辜状。 “我比较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逗留四天。”陆与臣淡淡扫了她一眼,他不认为自己的昏迷是导致一行七个人逗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胖子点了点头:“精确,此乃坏消息之一。” 陆与臣果断点头:“还有一个半——常规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来让人选择的吗?” 王爱国叉腰哈哈干笑了两声后说:“如果你比较讨厌日本人,那确实有一个算好消息。”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王爱国清清嗓子,尴尬道:“犬神一郎自从醒来一次知道那个式神被塔尼雅弄得消失了以后,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就又倒下去了。至今一直高烧不退,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天,这人呀就该保不住喽!” 陆与臣:“……” 王爱国摊手:“所以好消息就是,从此地球上又少了一个小日本。” 陆与臣:“王爱国,我真的会揍你。” 王爱国顶锅盖状:“……你招子明明有兴奋一亮,胖爷看的清清楚楚,承认吧队长别逼老子出绝招!” 陆与臣:“你敢对我用读心术试试?” “胖爷不敢的事儿还没从这个世界上创造出来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设法救活犬神,”此时,先前一直沉默不语埋头抽烟的蓝特斯熄灭手中的烟草,沉声道,“我不认为现在的我们合适再少一个人,无论如何,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吹了声口哨,爱丽丝冲露出一丝尴尬的陆与臣笑了笑表示理解,俏丽女郎翘起二郎腿,从蓝特斯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眯着眼替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之后,才开口道:“所以从官方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坏消息。” “还有半个坏消息就是,塔尼雅的右眼没有保住——虽然她看起来很乐观,伤口因为她本身的能力也并没有受到感染。”房间角落里,正在整理洗干净的衣物的克里斯德尔接上了话茬。 陆与臣皱皱眉:“没办法修复?” “创口我看过了,是被小日本的式神弄伤的,灵体伤害造成的创伤总是永久的。”胖子耸耸肩抢过话头,“我二叔公就曾经被弄过一次,但是后面他因祸得福成了京城地盘上有名的阴阳眼,你可能听过,就是那个王三瘸子——算了,不说这个,关键是我们现在还要面临更麻烦的事。” “不是说只有两个半坏消息吗?”陆与臣刚醒过来,觉得还真有点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情况轰炸——他睡了这四天就像睡了四个世纪似的,感情爬起来就完全与时代脱轨了。 “我们面临的难题就是那个所谓的坏消息之一,这也跟我们之所以被迫逗留在底塔有关,就是因为——” “——因为希顿来了位大贵族看,所以底塔按惯例要封城一个月。”房门被打开一条小缝,天生带着一点自然卷的少年探进一个头,精致漂亮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抱歉,没打扰到你们吧?” 胖子耸耸肩,表示没关系。于是奥伊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将刚熬好的粥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摆放餐具发出的轻微响声中,背对着众人的少年声音带着笑意:“陆才刚醒来,你们应该让他多休息。” “睡了四天还没睡够啊,小鬼,你这么贴心照顾咱队长,是不是想给他做媳妇来着?”胖子挤眉弄眼地坏笑。 “滚。”陆与臣白了这口没遮拦的货一眼,转向奥伊,好奇道,“你说大贵族?那是什么?为什么要封城?” “大贵族就是KEY身边比较亲近办事的人,是元素成功进化人,权利的持有者,他们通常都住在希顿以方便KEY的差遣——若非任务,他们很少离开希顿。封城也是为了减少武装刺客出入,从文件到达底塔那一天起,底塔就完全封闭了起来,现在强行出城会惹来很大的麻烦。”奥伊小心翼翼地端了碗熬得香软的鱼片粥到陆与臣手边,搅了搅散散热,“鱼片是我早上特意去海边跟刚出海回来的人换的,很新鲜,怕你不喜欢我没放姜,乘热吃,凉了会腥。” 被他这么一说,陆与臣才觉得自己确实饿了,点点头乖顺地接过鱼片粥,沉默地一口口吃了一起。胖子在旁边吧嗒下嘴,骂道:“臭小子,怪不得刚才端白粥给你胖爷吃,原来好货留在后面啊!” 陆与臣抽抽嘴角正准备骂胖子无聊,忽然房间门又被敲响,这次来者似乎很胆怯似地,若不是正当众人恰巧没有说话,那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敲门声,定然是要被忽略掉的。 门外,一个软糯的女孩小声叫了声哥哥。 “是奥碧莲。”爱丽丝冲奥伊使了个眼神。奥伊点点头,这才冲门外高声,让她进来。门应声而开,一个黑直发,双眸碧绿的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怯怯地探进一个头,然后,犹犹豫豫地半天才以全貌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穿着打了补丁的粉色格子农庄裙,头上简单地系了个脏兮兮的白色头巾,手中挎着似乎是放着蔬菜的旧篮子。 低着头踩着她破旧的红色皮鞋走到奥伊面前,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双唇蠕喏半天,才啃啃巴巴地说:“兰蒂斯大人要来,那个……封城,货物不流通,你给的钱,只够买到这些——” 说话间,双手往前一伸,将菜篮子推到奥伊眼皮底下。 当哥哥的却很和气地笑笑,温柔道:“我知道的,你先去休息吧,下午再开始准备晚餐就是。” 奥碧莲点点头,这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抬头看屋内众人哪怕一眼。 “——队长?我和你说话你他娘听见没啊?” 胖子忽然怪嚷了一声,众人将目光从门口收回,转头一看,果真见陆与臣又是满脸游魂的样子,将手中的空碗放下,他淡然地点点头,说听见了。 胖子被爬到一旁气得扶墙呕血。 众人说笑着坐在桌边,随意猜测了下那个叫兰蒂斯的大贵族来这个偏远城市做什么,转眼间,就到了晚餐时间。 一切都还算正常。 除了当奥碧莲递给陆与臣一碗汤,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失手连汤带碗全部摔碎在地上。 奥碧莲连声道歉,笨手笨脚地弯下腰去收拾碎片,陆与臣也帮着收拾,捡起最后一小片碎碗丢进托盘里,陆与臣直起腰的那一瞬间忽然一顿,良久后,他指了指奥碧莲的手掌一侧,温和道:“你受伤了,正在流血。” 奥碧莲慌张低头找伤口,在看见汩汩向外流着鲜红血液的伤口后,这才低着头冲冲忙忙到厨房去拿止血胶布,期间,又在餐厅门口摔了一跤。 坐在桌边的爱丽丝收回目光,无奈地摇摇头,后对队长戏谑道:“刚醒来就让人家小姑娘下不来台,我打包票,她会讨厌你很久的。” 陆与臣重新坐回桌边,正重新拾起刀叉将食物送进嘴里,闻言一顿,放下餐具淡淡地笑笑,说,抱歉。 第二日,一行人除去不爱凑热闹的克里斯德尔和昏迷的犬神一郎,陆与臣等人都换上了底塔当地的普通衣服,走上街头,一来,是想打探打探那位兰蒂斯大贵族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来,也是想找试试能不能在这找到些中国民间古方子里的草药,也好让犬神从高热状态得以好转。 这一天,街道上很热闹,人们走在张灯结彩的街头,女孩们都打扮得很漂亮,似乎都妄图那位从未见过的大贵族能不小心看到自己一眼,带自己走出这个南方的小城市。小偷与强盗混迹在人群中明目张胆地进行那些肮脏的勾当,街边商店里,讨价还价一言不合打起来,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跟着拥挤的人潮向前,陆与臣第一次觉得,他是真实地来到了一个地球以外的地方。 这片土地,距离地球需要以光年来计算,它的名字,叫[费尔戈列]。 第10章 为了庆祝几十年难得一次的大贵族南下,底塔的地方贵族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将城市繁荣的一面展现在即将到来的兰蒂斯大人面前,即使是他所掌权的司法部门其实与经济一点儿也挂不上钩。 街边,各大早早就开始营业的商店以跳楼价疯了似地打折,不少商店门口还挂了“今日美金汇率多算零点五个百分点”这样奇怪的牌子。街头上人来人往的人群难免发生碰撞,而这一下,就苦了刚刚失去一只右眼的塔尼雅——忽然缺少一个正常视角让她几乎走两步就要撞到一个行人,前进速度比起抓着奥伊冲在最前面进出于各个商店的爱丽丝,她几乎没用多久就掉到了队伍的最后。 陆与臣无声无息地找到她身边,年轻的女人正只右眼都用泛黄的黄麻布条包裹了起来,而这样的伤势在费尔戈列似乎在常见不过,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群没有任何人会好奇地回头看上一眼。 这又让塔尼雅心里好过了一些。 与她沉默着并肩走了一小段,在轻轻拉扯她躲过又一次对右肩的撞击之后,陆与臣见她面露一些疲惫,微微蹙眉:“若是累了,就让胖子送你回去,这几天他已经将附近的路摸得很清楚了。” 塔尼雅停下步子,将目光停留在街边一家精品屋的橱窗里,她笑了笑:“的确有些累,那我就不跟你们再继续闲晃了,不用王送我,奥碧莲就可以了——对不起,请问这个项链怎么卖?” “让我看看,噢!仿制的青色蔷薇项链,姑娘你果真很有眼光,”满脸精明的店主快步向店门边的青年男女走来,脸上带着几乎病态的热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些强盗手里弄来这最后一个,仿制的青色蔷薇,与尧·曼德拉大帝的三个蔷薇收藏品之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你有欧元的话,只需要三百欧,小姑娘。” “昂贵。”陆与臣面无表情地定下结论。 “这是帝王收藏室的仿制品,小伙子,你不该在你女朋友的面前露出吝啬的一面。”老板面露不快,“这也是对曼德拉大帝的不敬。” ——“粗造的做工,真正的青色蔷薇有九片花瓣,你这个还少了两个。” 陆与臣正待回答老板的话,忽然,就在他脸一侧不到三毫米处,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心中一惊,陆与臣几乎难以相信会有人能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稍稍侧脸,冰凉的鼻尖不经意滑过一个柔软温热的脸颊,向来不愿意将情绪摆在脸上的陆队长稍稍一怔,随即淡漠地后退一步,与来人拉开距离。 定眼一看,原本站在他身后忽然伸出一张脸,下巴几乎就要碰到他肩膀的说话者,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他身着古时候欧洲宫廷礼服,最上面的三颗扣子却放浪不驯地随意打开露出麦色皮肤,金色长发在光源下简直亮得刺眼,碧蓝的双眸与高挺的鼻子,这是一个拥有标准的日耳曼人血统的象征。 啪地一声,陆与臣闻声一愣,将目光从男人身上收回,却略微惊愕地发现店铺老板此时结结实实地趴跪在地上,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在瑟瑟发抖。 陆与臣:“……” 与塔尼雅交换一个惊异的目光,陆与臣这就差不多猜得到眼前之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兰蒂斯。之前从奥伊嘴里了解到,这是一名掌管费尔戈列司法颁布的大臣,民间留言,他与尧有些远房血缘关系。 兰蒂斯身后还跟着一名亚裔随行官,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无奈道:“兰蒂斯大人,请回到飞行器上去,我们还没来得及跟底塔贵族发布到达的消息。” 而此时,这位贵族大人还在自顾自地叨咕:“简,你来看看,我真心觉得这个仿制品三百欧真的太贵了,就这做工,嗤,染料都绕到铂金镶边上了去了有没有,你来看看,看看嘛~” “可是兰蒂斯大人,这是仿制品啊!”不知上辈子倒了什么血霉的店长此时无辜地趴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他腔调里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若是按照曼德拉大人的收藏品造就九个花瓣,那是绝对的死罪,这一点,亲自颁发法令的您相信是是最清楚不过的!” “……”兰蒂斯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烦,“我还真就不太记得了。” “去年3月1日,下属贵族集团投票通过的一项法律。”随行官淡定地回答,“兰蒂斯大人,请您回到飞行器上去。” “那些贵族竟然这样?噗——简,我一定要传简讯告诉尧,他在民间的威性已经建立到空前变态的高度,望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您的通讯器在飞行器的办公桌上,请您回到飞行器上去。” 死板的下属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要求,兰蒂斯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无趣地撇撇嘴,挥挥手道:“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好的,大人。” 这时,兰蒂斯碧蓝的双眼一眯,嘴角勾起成一个戏谑的角度,他无视了周围刚刚围过来的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群众,自顾自地转向陆与臣,英俊年轻的脸笑得十分灿烂迷人,他满意地上下扫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居高临下地隔空点了点他,懒懒地问道:“你多少钱一晚?” 陆与臣:“……” 塔尼雅:“……” 随行官:“……” 面对众人看死人似地目光,兰蒂斯莫名奇妙:“怎么了?” “兰蒂斯大人,”可怜的随行官抹了把额间的汗,“梅森堕落大街也是拥有普通民众的,比如,这位。” 这时,陆与臣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回头一看,发现是半路折回的奥伊等人,拽他袖子的,正是奥伊,少年无声地对他做了个“走”的手指,少年的身后,是满脸坏笑的王爱国同志。 陆与臣冷冷瞥了兰蒂斯一眼,最后冲奥伊缓缓点点头,扭头跟着他扒开层层叠叠的人群离开。 “是谁告诉我梅森街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问这句话的,我要揍他。”兰蒂斯摸摸鼻子,悻悻道,“他被气走了。” “晚上我会替您安排男妓,一直换到您满意。” “你不明白啊简,他不一样。”兰蒂斯陶醉地嗅嗅鼻子,“我就是为了他才下的飞行器。” 随行官冷笑三声,表示不能苟同。 “真的,”迷茫地望着陌生男人挺直坚定离去的背影,兰蒂斯喃喃道,“要么就是那家伙注射了大量[OP]缓解剂,我不信一般人的血液里能散发出那种芬芳——简,我们该庆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市民,若他是我们的敌人,那就麻烦大了。” 在希顿聚集起来的权利贵族,最大的爱好就是购买拥有[圣洁力]和[治愈力]的特殊能力者作为自己的伴侣或者床伴,他们为手里拥有这些能力的人的外貌、能力大小分级别,作为攀比富贵权利的手段之一。 每一天,研究所周围永远等待着各大家族的相关人员,他们可以麻木地看着研究所工作人员处理大量的失败品——既不同批次的变异人,但是当一名成功进化的特殊能力者出现时,根据其能力大小,就会就地被拍卖出不菲的价格。 其中,拥有[圣洁力]等一系列正面影响的能力者价值最高。 他们被贵族以高价买下,带回家中,贵族们以交合的方式,从他们那里获得无上快感。更有一些进化得比较成功的圣力者,成为这些贵族的正式夫人或者丈夫。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人工的。 …… 兰蒂斯忽然觉得他抽签被迫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南方城市巡查,现在看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那些可恶的贵族此时此刻定然用得意的嘴脸在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的笑话,但是,现在变得无所谓了。 不,不是现在。 在他踏入底塔边界,第一时间捕捉到灵魂波动时,他就变得兴奋了起来。 看看他找到了什么! 隐藏在南方小小城市里的自然圣力者。 我一定要将他带走。兰蒂斯坐回飞行器宽大的躺椅中,心不在焉地想,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上天特别指派给我的礼物。 …… 除非是那个人出手—— 那个在费尔戈列,象征着比上帝更高的存在的人。 正如一般民众那样的称呼。 尧·曼德拉大帝。 …… 依旧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方才街上的小段插曲似乎并未给众人带去什么影响。塔尼雅跟奥碧莲换了条街道先行返回,大街上,爱丽丝转眼又钻进一家礼品店,胖子蹦跶在他家队长左右显得特别欢实:“行呀小陆同志,能靠自己赚钱了,还是半日上班制,胖爷感到很欣慰啊。” 陆与臣用力踹他肥屁股一脚,双眼带着微微笑意,骂道:“滚。” 跟在两人身后的奥伊撇撇嘴挠挠头,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才能让奥汀斯把兰蒂斯送回希顿。 多少钱一晚?……嗤。 亏他还能眼巴巴地问出口,丢死人了。 第11章 逛街的结果是爱丽丝手上多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胖子手上也提溜了不少——当然那是为女士分担的结果。陆与臣在走到底塔市中心最大的机械厂之前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然后在一家重型离合移动器专卖店眼也不眨了刷下一台拥有最新技术芯片的红色重型离合移动器。 重型离合移动器是费尔戈列的特别交通工具之一,只适用于1~2人的短途内高速移动,其发动机性能超过费尔戈列现今的四轮跑车,又因为它英俊(……)的外貌广受年轻人的欢迎。 ……呃,在遥远的地球它还有一个双胞胎亲戚,名叫摩托车。 “三万人民币,他竟然敢告诉我这是折扣结果……费尔戈列人民感情这辈子都没见过人民币?”胖子蛋疼地看着面前崭新的移动器,自然光源下,那灿烂的红哟几乎要闪瞎他那双狗眼,“不是,队长,不是我不让你买,问题是你买它干嘛?” “三万很划算了哟亲。”店主将刷卡器递给陆与臣,兴高采烈地介绍得唾沫横飞,“这是今年最新款的内芯构造,刹车才加入了尧·曼德拉大帝亲自发明的最新感应系统,想停就停,想启动就启动,就是这么潇洒——你只要想想,这是曼德拉大帝亲自发明的芯片,就会觉得三万实在是太值得了有没有!真的,我这人做生意很实在,三万人民币我赚得不多了亲,还送了那么多修理工具和配件,真的不能再少了亲。” 奥伊蹲下来看了看车的构造,听发动机的声音倒确实是自己在去年年前才随手丢给研究部拿出去发布的最新芯片。眨眨眼灰蓝的双眼,勾起嘴角戏谑道:“可是听希顿日报说,年底就有感应调档功能发表出来了——到时候这种旧芯片就过时了哦。” “胡说!”店主大手一挥,“我说你这小屁孩,不能这么信记者说的啊,那些记者懂行还是我懂行?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把店开那么大?实话不怕告诉你,我在希顿最高办事处可是有人的——” 老板凑近奥伊,低声道:“现在尊贵的曼德拉大帝已经将开发重点放到远程空间飞行器上了,年底之前,全自动感应芯片绝对是不可能发明出来的。” 是吗?可是那个“绝对不可能发明出来”的玩意儿已经在我的办公桌右边第三个抽屉里放了很久了。 奥伊拍拍移动器的座位,眯眼打量,心想不过这确实是一部不错的移动器,这老板虽然贪了点,不过还算有职业道德没做什么小手脚。他想了想,扭脸笑着问陆与臣:“陆,可是胖叔叔说的对,你买这个做什么?” 陆与臣想了想,顺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送货单,边一栏栏规规矩矩地填上个人信息边道:“我还想去研究所一趟,看看那里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可利用资料。” 胖子在一旁插嘴,无语地嘲讽攻击:“你这一趟可真够贵的。” “平时奥碧莲要到市中心买杂货和新鲜食材也很辛苦,以后我可以代替它,呃,抱歉,是她。”陆与臣补充,顺手将送货单递给奥伊,带着白色皮质手套的修长指间在某处空白处点了点,面无表情道,“地址。” 奥伊点点头,笑着接过笔飞快地填上自己的地址。 胖子刚想说队长难道你的英语四六级证书也是从井盖上找人买的,忽然转念一想,就发现他需要重视的点似乎不在这里。 苦思冥想半天后…… 胖子指着陆与臣各种无语凝噎:“你要用价值三万的机车去菜市场买菜?你……我……蓝特斯!你来!” 蓝特斯摸着下巴完全不在状态:“看来KEY对电子技术方面很懂行。” 胖子长腿一迈跨坐到移动器上颠了颠屁股,正准备切实地感受了一下三万人民币的力量,一听蓝特斯这话就动作一顿,搭腔道:“没听军部那群死老头说吗,没了他,全球科技倒退五十年,我艹,五十年啊,真敢讲!” 一点也不夸张,不过照我自己来看,是将近一百年才对。奥伊无声笑眯了双眼。 “这样的人才怎么会被送到费尔戈列?”蓝特斯茫然,这时,一行人已经重新回到街道上。 “……我忽然对我们的队伍充满了信心——因为古人云,无知者无畏嘛。”胖子扭脸对陆与臣咧着嘴嘿嘿贱笑。 陆与臣白了他一眼,接过话茬,温和地问蓝特斯和爱丽丝:“你们部门没有跟你们详细说过尧,呃,KEY的具体情况吗?” “没有,因为那跟任务毫无关系,在我们的军令状上,我们得到的只有一句话:[抓住他,带回地球军部]。”爱丽丝耸耸肩。 “他被放逐也是跟他所拥有的卓越科技创造能力有关,他最早出现的踪影几乎是很早以前,那时候甚至我们都还没有出生,1970年,那时候新纪元甚至还没开始。”陆与臣笑了笑,“最初是在中国新疆巴音郭楞的罗布泊,他似乎是留下了一对玉佩外貌的基因克制物质——现在看来,国内有学者怀疑那是导致费尔戈列变异人产生的最雏形物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什么秘密,矛盾的是,真正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却少之又少,是这么多年来,我的国家唯一一项被众人所知而又为最高级保密的文件。” “不过这事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很多人被他怎么样了而已。他被放逐是因为后来他挖了图坦卡蒙的金字塔,用他发明的机器人。“胖子摸了摸生出细小青胡渣的胖下巴,“当时那个轰动啊,那时候我还没有投入祖国官方组织的怀抱,民间倒斗小分队各个对他那崇拜程度,啧啧,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老外,他都快成咱们这行,不对,是他们那行活的祖师爷了。” “等等,”爱丽丝有些头疼地打断他,“照你们的说法,那个KEY应该是个上百岁的老怪物?” “这他娘的都能基因复制了,返老还童这种小把戏还算个鸟啊。”胖子满不在乎地随口答道。 蓝特斯还不明白:“就这些,他就被放逐了?” “那挖人家金字塔的事,把埃及人气的也不轻——你闲的没事挖人家国家历史文物干嘛,这么多年谁都没进去过,百把年前老美搞小机器人想进去还全世界直播也丢了次大脸,你这无声无息就进去了,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飘走了,最可恶的是还啥也没拿走,就留俩匪夷所思的大洞告诉世人你来过——缺德不缺德啊。说实话,这一次胖爷特能理解军部,那家伙都快成逆人类的存在了,留着谁知道他还会干嘛?” 陆与臣轻笑了声:“比如在五角大楼上挖个坑?” 胖子:“……队长你没搞笑细胞的省省吧。” 陆与臣缓缓接道,:“然后埋进一颗自制微型原子弹。” 胖子瞪着自家队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好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你们真反动。” 蓝特斯深沉地思考中。 而走在一群大人身后,还是孩子模样的漂亮少年奥伊,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弧形。 正如兰蒂斯所说,这个星球的人称他为帝,是他推动了这个星球的发展,将这个星球从蛮荒野蛮中救赎出来,到如今一派繁荣,建立新的帝都,并赐予名字[希顿]。 他还以为这么多些年过来,他的虚荣心几乎已经完全被天天都能听见的称赞声埋葬了。 可是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看着他穿着费尔戈列普通民众的衣物挺拔笔直的背影,想象严肃的声音之下男人满脸认真地数着连他自己都快忘记那些个成年旧事。 于是虚荣心空前地膨胀了起来,那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正午的自然光源开始发热,少年清澈的灰蓝色双眸微微垂下,掩盖去那要呼之欲出的邪恶。 他就要按捺不住等到晚上,重新变回那人口中的那个人,然后将他压在身下,索吻,抚摸…… 又或者是,贯穿? 神圣的[罪恶净化]能力对他这种人来说,果真是太可怕了!奥伊默默地想,此时此刻,他如同一个真正十几岁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一般,身体的热量几乎控制不住地都向下腹集中。 …… 就在这时,腰间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奥伊脚下一顿,瞥了眼渐渐走远的陆与臣一行人,顺手接通,嗓音低沉地嗯了下,算是应了。 电话那头飞快而轻柔地说了些什么。 随后,奥伊蹙眉,他简单低声呵斥了电话那头的人,然后断然挂掉通讯器,快步跟上陆与臣,此时少年脸上重新挂上无比真实的焦急,眼底也同样是无懈可击的恐惧,他轻轻拽住陆与臣的衣袖,道:“陆,那个犬神出事了。” 第12章 犬神一郎出事了。 令人出乎意料,原因还是来自于那个名叫“葵”的式神。 陆与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深深地蹙眉,之前听塔尼雅的描述,他真的以为那个式神已经被去除,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看来是在就要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以意念传送的方法重新躲藏进了主人的身体中去。 一干人等回到奥伊家中,整个家里凌乱不堪,如同发生过相当规模的斗争一样,原本就简陋的家具要么就乾坤大挪移似地从屋子这头跑到那头,要么就干脆碎得连稍稍整个儿些的零件都找不回。 胖子四处望了望,啧啧两声叹息:“小日本就是小日本,瞧瞧这屋子就不是一般人的做派,果真和鬼子过境似的。” 陆与臣忍不住纠正:“是蝗虫过境。” 蓝特斯打断他们,转身对面色苍白仿佛还没从家里巨变中醒来的少年道:“不说这个,奥伊,去找你妹妹和塔尼雅,如果遇见犬神,就大声呼救。” 奥伊艰难地点点头,后退两步之后,而后猛地转身向楼上跑去。爱丽丝犹豫片刻,跟陆与臣打了声招呼,就冲忙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犬神怎么会跟塔尼雅打起来?”蓝特斯看了看手边倒在一边的破旧沙发,顺手将之扶起。 “不知道。”陆与臣环视了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的一滩早已干涩发黑的血迹上,他双眼一亮,快步地走到旁边抠下一些血块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真如他猜想有治愈术残留的气息在里面,于是淡淡道,“比起犬神和塔尼雅打起来,我相信更加有可能的是,犬神自己的那个式神发生[逆风]反应。” “……什么什么?什么风?”胖子扭过脸问。 陆与臣一顿,这才缓缓向满脸不解巴巴望着自己的无知二人组解释。 作为当今日本的最后一脉阴阳师家族长子,犬神一郎在十七岁就脱离了用纸片作为媒介召唤式神,十九岁学会以活的生物为短暂凭借,成功地操作了第一个活体式神。 二十三岁,他与家族高级守护神“犬鬼”拟定下契约,也就是后来化作人形常伴其左右的“葵”。犬鬼属于一种很奇特的特殊式神,它本身并不会直接受到阴阳师本身的支配,也就是说,它是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它与式神“犬神”相同,皆以犬得姿态出现,一般来说,“犬神”主要用于保护主人不受魔物侵害。 而相较于“犬神”来说,犬鬼虽用处与之相同,但是对于阴阳师本身的威胁性来说,犬鬼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般,一旦阴阳师的灵力变得衰弱以至于无法压制“犬鬼”,就会被该种式神反噬。 这种情况,在日本的阴阳师里,就叫“逆风”。 “其实我懂得也不算很多,这都是之前拿到你们资料以后做的功课。” 胖子一愣:“等等,所以说在见面之前你已经把我们的底给摸了个透?” 陆与臣微笑着点点头。 “有没有黑历史?比如年少无知曾经脚踏三条船或者初中时候偷看女同学洗澡之类的?” 陆与臣笑容一僵,看着胖子那横肉纵横的大脸,薄唇轻启,吐出铿锵有力的一字:“滚。” “……可是我们现在还对你的能力一无所知,看见死亡什么的鬼扯能力我才不信。”蓝特斯撇撇嘴,将腰间的枪抽出来,把弹夹里普通子弹替换成爱丽丝特制的蓝色缚灵子弹。 “他娘的笨你还怪别人,”胖子嘿嘿笑,“没见一瓶病毒喝下去队长还像个没事一样的人能蹦跶起来吗?” “所以?”蓝特斯挑眉看他。 胖子小眼一眯:“所以,队长的真实能力就是体内有个小宇宙。”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扭开脸:“神经。” “宇宙里有个小黑洞,来那么多天你见过队长拉屎么?没有吧,因为吃的都进了那个小黑洞。” 陆与臣:“……胡扯,我上个厕所还要跟全世界宣布?” 胖子还在一脸荡漾地打屁,就在这时,楼上传来爱丽丝的尖叫。 蓝特斯装载子弹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见连同队长在内,两人都什么都没听到似地愣在原地游魂状,于是高大的俄罗斯男人满面无奈地冲陆队长招了招手。 陆与臣满脸茫然地看着蓝特斯:“怎么了?” 那么大尖叫声听不见?蓝特斯莫名其妙只得干瞪眼。 “缚灵人的尖叫都是虚灵音,要听见那玩意是要练的。”胖子揉揉耳朵最先反应过来,顺势“啪啪”两下拍了拍陆与臣的背,胖肚子一甩大手一挥,“走吧布衣圣斗士,雅典娜在楼上尖叫着召唤您。” …… 一路狂奔上楼,在路途上,陆队长充分发挥了爱学习的精神,低声问胖子:“什么是虚灵音?” 胖子呼哧呼哧地跑得直喘气:“就是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 陆与臣不甘心追问:“你怎么能听见?” “遗传,我天生能听见。看俄罗斯那个大熊啥也不懂的德行我估计他也是天生能听见的。干我以前那行的,大多数能听见那声音……墓里什么怪玩意儿没有?听不见这种声音和个瞎子也没啥区别,手电一没电就只能等死了。” “后天怎么培养?” “我艹,我说陆队您哪来那么多问题啊?”胖子猛地停住脚步,扒在墙边伸出舌头装死狗,“不行了,跑不动了,让胖爷喘口气!” “缺乏锻炼。”陆与臣三两步敏捷地往上跃了几个台阶,这时,蓝特斯伸出个脑袋,飞快地吼了声:“队长,犬神失控了,像狗似地趴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要召唤什么东西?怎么办?” 陆与臣掉头跑回王爱国身边,踹了他脚:“他要召唤什么?” “我他、他娘的咋知道啊!”王爱国喘着粗气翻了个白眼,“估计也就是些乱七八糟的邪魅魍魉。” 楼上传来爆破声和爱丽丝的又一声尖叫。 啧,这他娘叫的……胖子揉着耳朵,抬头一看此时因为听不见显得特别无辜迷茫的队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顺嘴骂两句,蓝特斯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吼道:“爱丽丝说,他这是要开启[往生门],那是什么?” “这个胖爷知道!是那个式神想逃!别让他开!”胖子跳起来,拽着陆与臣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俩小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那玩意打开了指不定跑出来什么东西!” 陆与臣点点头拍开他的胖爪,扭脸冲蓝特斯掀掀嘴角,果断道:“崩了他。” 蓝特斯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对准小日本的脑门,扣扳机!明白地干活?”胖子扶着腰要死不活地又往上爬了几层,抬脸对还站在楼梯边的蓝特斯补充道,“赶紧的!” 陆与臣踹了他肥屁股一脚:“上次逃命比这敏捷多了。” “上午陪你们走了一大白天的路不算数了啊?要了亲命了哎哟。”胖子冲队长嫌弃地摆摆手,“你上去看看吧,没胖爷什么事儿,那式神急着想跑估计也没什么能耐了,估计能跟着犬神一块被崩死,铁定没后患。” 陆与臣看了他眼,转身跑上二楼,在他踏上二楼的同一刻,装着消音器特有的枪械发射声在耳边响起,最后,他只来得及目睹蓝色的缚灵子弹在犬神一郎的眉心间留下一枚血洞,几乎是同一刻,犬神一郎的双眸恢复了清明。 看来是犬鬼先他一步死亡了。 另陆与臣意外的是,犬神一郎并没有马上倒下去,他目光在陆与臣脸上飞快一划而过,接着艰难地转身,手微微抬起指向房间阴暗处角落,嘴大大地张开,发出可怕地“呵、呵”无力喘息声。 角落里,是塔尼雅正用治愈术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奥碧莲在疗伤,此时因为犬神出乎意料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睁大完好的那只眼,面容中还带着疲惫和惊恐。 犬神的手最终无力垂下。 他死了。 “……” 二楼小小的阁楼里,是集体良久的沉默,耳边仿佛只能听得见还活着的人粗重的呼吸声。 ——“还剩十七个。” “谁?!!” 陆与臣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急剧微缩,双目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 他听见了! 梦中曾经听见过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低沉磁性嗓音,一样带着戏谑,带着笑意,还有如坠深海一般透骨的冰冷。 是谁! 霎时间,陆与臣的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他睁大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你怎么了?”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轻轻包握住他冰凉的手。 陆与臣双目失神,下意识转身,于是毫不意外地跌入一双漂亮深邃的灰蓝色双眸中。 男人空洞的黑色双眸里,倒映着少年精致的面容,他看见这个少年脸上的担忧。 见男人没有反应,奥伊似乎更加担心了,纤细而有力的指尖轻轻滑过陆与臣的下颚,他长大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凑近陆与臣,面露一丝羞涩,带着玩笑的语气恶意道:“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要吻你了哦。” 第13章 ei 即使是少年说出了这样的话,男人依旧还是面色苍白,他血色褪尽的双唇微微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无力地闭合。 奥伊的双目半瞌,扫了眼男人始终会严谨地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军装,忽然轻笑出声,捧住男人下颚的手指微微使力强制往上一抬,伴着一声无奈的叹气和蓝特斯手中强化电线枪砸落到地上的声音,陆与臣只觉得脚跟一轻,整个人被直接向后推到。 少年与男人以相交缠的方式双双倒落在地。 陆与臣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大眼,想不到看似纤细的少年四肢下会蕴藏那么大的力量。 “奥伊、唔——?” 陆与臣还来不及说上一句“不要开玩笑了”,双唇即被堵住。冰凉犹如水蛇的灵巧舌尖轻轻刷过他的唇瓣,然后从男人惊愕微启的双唇中轻而易举地侵入,温柔缓慢地撬开原本就没有死死咬住的牙关,找到藏在后面僵硬的舌头而已摁压交缠。 先前逛街时硬塞给满脸不情愿的少年的香草味冰激凌甜甜的残留味充数着两人相交的唇舌之间,淫靡的水声令人面红耳赤。 还是楼梯口传来王爱国的一声惨叫将陆与臣彻底嚎醒。 赤身裸体拍过照,金鳞饭店睡过觉的胖爷这一刻觉得自己跟陆队长相比起果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当他好不容易爬上楼梯一睁眼就看见这种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刺激的画面,刺激得腰都软,差点滚下楼梯。 他惊恐地大喝一声:“来人啊!奥伊猛鬼上身?!” 陆与臣被他这么一嗓子喊醒,双手迅速扳住少年的肩膀右脚曲起正欲往上提,口中冰凉的灵舌几乎在同一时间如有预料一般撤离,敏捷地往旁边一个翻身,少年漂亮地躲过男人的攻击。 他跌坐在一边,就地勾起二郎腿,懒懒地抬手擦去嘴角在方才溢出的唾液,冲从地上翻身坐起瞪着自己的陆与臣笑了笑,十分肯定道:“初吻啊?” 胖子心想这年头哪个有智慧生物三十岁了还他娘的能有初吻,结果扭脸一看自家队长竟然千年难得一遇地红了脸一副“被你说中”的样子,顿时那不知道打哪来的嫁女儿那种悲愤感就油然而生,他胖手一挥对蓝特斯吩咐道:“你,把队长拽起来!” 蓝特斯瞥了眼坐在地上冲陆与臣笑的奥伊,然后木着脸照办。 见队长在蓝特斯的支撑下站好,胖子转身冲向奥伊,“你”个半天“你”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最后狠狠对着空气啐了一声黑脸骂道:“小流氓!你陆叔叔是你随便能亲的吗!” “我不亲让你亲啊。”奥伊笑眯眯地反驳。 胖子无语凝噎半晌,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家队长,男人正好也在打量他,俩人瞪视片刻,然后胖子就看见陆与臣木着脸满脸写着“才不给你亲”的样子默默扭开脸。 摸了摸自己的脸,胖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留下两行悲伤的泪:“我他娘的在帮你说话啊陆与臣,你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扭脸给谁看啊喂谁要亲你啊——啊!” 奥伊从地上爬起来,收敛笑容淡定地拍拍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抬眼瞥了下随时可能会扑过来的胖子,道:“我这是在安慰他。”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这回说话的不是胖子,是蓝特斯。 奥伊脸不红心不跳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神秘一笑:“费尔戈列的热情风俗。” “打你娘的狗屁哟!”胖子从地上捡起蓝特斯的枪扔给他,转身老母鸡似地戳了奥伊一把,“你他娘以后离咱队长远些,三十岁男人的贞操那是稀世珍品,怎么能浪费在异国他乡。” 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回不去去了。转身跟在准备下楼收拾一团糟的房间的奥碧莲身后,少年不动声色地眯眯眼,扯开一个寓意不明的微笑。 …… “谁说我们回不去了?臭小子少给胖爷乌鸦嘴。”后脑勺忽然被用力拍了下,奥伊笑容一僵,回头看见王爱国瞪自己。 漂亮的灰蓝色双眸一转,少年淡然回瞪:“偷窥别人的思想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 “跟你个小流氓还说个屁礼貌。”王爱国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老子想啊,估计是水土不服了,最近能力好像有点失控,自动开机什么的。” 没关系,是我太大意了。 奥伊冷淡地收回目光,余光一扫,下一秒就牢牢抓住差点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陆与臣。 陆与臣脚下一顿,莫名地看向少年,微微蹙眉嗓音平静道:“做什么?” “那个,”奥伊眨眨眼,“我是真的想安慰你。” 陆与臣放空状地想了想,最后缓缓点头慢慢道:“知道了,下次不要这样。” 奥伊还在想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就听见男人平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中带着还一点犹豫,“谢谢。” 跟在后面的胖子一点也不客气地绊了一下,好不容易扶着楼梯站稳后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穿越了似地。 人吃你豆腐吃得那么爽完你还跟人家说谢谢! 谢你大爷啊队长!你能顶着这张刚正不阿的俊脸健康成长到那么大,你爹妈得操碎多少颗心哟! …… 房间重新收拾完毕,陆与臣端坐在瘸了一截腿用字典垫脚的破烂木头桌子旁边,打开自己的通讯仪器输入联络3TAR战舰的六道高级密码锁。 修长的手指悬在发射摁键良久,他最后犹豫着收回了手。 塔尼雅在低声安抚着受惊过度的奥碧莲,蓝特斯、爱丽丝、王爱国三人则同样沉默地盯着陆与臣面前的通讯器。 被陆与臣安排了其他任务的克里斯德尔还未回来。 现在,这些来自地球的队员,他们同时面对一个问题。 应该怎样告诉在城外的另外十名伙伴——在那十人满以为他们是相对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再次弄丢了一个队员。 其实距离他们登录费尔戈列,只不过刚刚过了十来天,陆与臣却觉得似乎过了有十几年那么久。 还剩十七人。 他又想起了那个陌生而诡异的声音,同时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作为队长,他知道自己有责任要警告所有的人,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他们必须随时保持警惕,否则,身边的人将一名一名地减少,直至全军覆没。 作为队长,他知道自己有责任要警告所有的人,“尧”开始行动了。 可是,在就要担当起这样的责任面前,陆与臣第一次犹豫了。 因为不知道心底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思想在拼命地挣扎,这个思想试图告诉他,如果将“那个人”的事情公布出来,将会把其他人陷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中去。 陆与臣不知道是不是要相信自己的抉择——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并非是划归到A级属性的[决策力],在对待将要发生的预感上,就算是经过特殊的训练,他也不过是比普通的人稍稍好上那么一些罢了。 烦躁地扒了下头发,陆与臣发现在出发之前他应该向组织申请要来一个具有这种能力的人,这样事情或许会变得好办许多。 但是,来到费尔戈列,大家的能力似乎都有受影响……这一点也是陆与臣刚刚发现的,这个发现来源于胖子随意的一句话。 王爱国提到不能自如地开启关闭[读心术]时,他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到净化体内病毒并且头一次感觉到病毒带来的极大的痛苦,而后他想到了最先死亡的巴菲曼孪生兄弟,还有犬神一郎忽然发生[逆风]现象的犬鬼式神“葵”。 就算带了拥有[决策力]的人来,那他的判断自己也不敢轻易去执行。 陆与臣烦躁地“啧”了一声。 忽然,手腕被温和地握住,抬头一看,只见爱丽丝微笑着看着自己,道:“再揉你的头发就成鸟巢了。” “……抱歉。”陆与臣尴尬地放下手,爱丽丝“扑哧”地捂嘴笑出声,半晌之后她无语道:“你跟谁道歉啊。” 陆与臣对她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然后房门被推开,克里斯德尔显得有些高昂的声音先从门缝里传了进来,他叫了声队长。 陆与臣双眼一亮从桌边站起来。 坐在他身后沙发上的奥伊抬眼冷淡地瞥了眼他有些急切的动作,不动声色飞快地皱皱眉。 英俊的英国男子优雅地从半空中回落到地面上,这个动作似乎已经被他习以为常。进屋既见队长深邃湿润的眸子盯着自己,克里斯德尔唇边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然后,慢慢地说出了陆与臣最想听到的答案,他走到桌边喝了口冷掉的水,然后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告诉陆与臣他在兰蒂斯那里得到的消息。 其中,他提到了一个特殊的名词,“基因盘”。 这时,离开塔尼雅做回奥伊身边,原本正专心摆弄手中的人形娃娃的奥碧莲小手一僵,扇了扇睫毛,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向身边面容精致的少年,少年面容冷淡,却不难发现,灰蓝色的双眸中温度已经降到冰点。 奥碧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中的娃娃,碧绿的双眸中露出一些幸灾乐祸。 听见了吗? 有人要倒大霉了,亲爱的塞琳娅。 第14章 当晚,陆与臣利用通讯器与留守3TAR战舰的十人进行了短暂的会议。 当他宣布犬神一郎的死讯的时候,洛德等人均是措手不及的表示惊讶,其中,显得最异常的就是与犬神一郎同样来自日本的小女孩常盘爱,能力:B级[占梦]。 在听到犬神一郎的死讯的同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常盘爱忽然站了起来,她猛地推开想要拉住自己的洛德,快步走到通讯器旁,又忽然停住脚步,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小女孩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她的声音很小,只是不断地重复,不可能。 [占梦]有用窥视过去和预见未来的能力,这样强大的能力之所以会沦落划归为B级异能,是因为此能力的持有者没有办法主动预知未来,这个能力很有可能在事情将要发生前一年,一个月,或者几天甚至几秒之前开启,也有可能永远不被开启。 因为[预见]的开启本身没有特殊的特征与征兆,陆与臣本人对此项能力保持怀疑态度,因为常有占梦师会把幻觉与[预见]弄混,只要是人就有所挂念,难免夜长梦多。 一再强调自己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然后吩咐洛德将常盘爱带回去休息后,会议正常进行。 陆与臣简单地宣布自己将会重新返回研究所寻找遗留的线索,又询问了一些日常的工作秩序,就果断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议。 关闭通讯器,陆与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原本只是一次十分钟就可以开完的会议,却被一个占梦师将事情变得看似复杂了起来。 一同被滞留在梅森的其他人也对此保留意见——毕竟比起那个不太可靠的异能,他们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眼。 …… 第二日,陆与臣独自驾着那辆崭新的移动器前往梅森研究所。 当日下午晚餐时间折回。 他的收获是不小的——至少对于奥碧莲来说。 随手将一个人形人偶塞进瞪大双眼的奥碧莲手里,陆与臣扒了扒头发:“送你的。” 奥碧莲抬头,碧色双眸无声地瞅着他。 陆与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扭开脸:“后备箱还有几个,让你哥哥检查完看看里面有没有锋利的东西,取出来后就拿去玩吧。” 然后转身随手将一个牛皮笔记本摔到胖子的大脸上,“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奥伊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风尘仆仆的男人,手上还带着烤箱专用的厚手套,他笑得眯了眼:“陆,娃娃里面怎么会有锋利的东西。” 陆与臣与他擦肩而过,仔仔细细在水管处清洗了自己的手,听了奥伊的话,他动作一顿,又瞥了眼同样好奇地伸个头进来看他的奥碧莲,垂目淡淡道:“因为它们曾经有主人。” 奥伊点点头,心想我当然知道,假装不在意地保持笑容:“然后呢?” 陆与臣关上水管,取过擦手布擦了擦,毫不犹豫道:“她是个变态。” 奥碧莲:“……” 于是奥伊笑得更加真诚了,随手拍了拍妹妹的头顶,柔声道:“那,还不谢谢陆。” 奥碧莲:“……” 少年眯起眼,收敛起笑容,露出一丝不悦,声音却依旧轻柔地强调:“奥碧莲。” 奥碧莲:“……谢、谢、叔、叔。” “哦,”陆与臣木然地点点头,“不谢。” 当晚,奥碧莲没吃下几口饭—— 一向羞涩怕生的小姑娘首次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少女脾气,以“胃口不好”为理由,拒绝了她哥哥准备了一个下午的晚餐。 奥伊毫不在意地笑着对餐桌边众人摆摆手道:“没关系,女孩子都这样,减肥。” 晚饭过后,陆与臣和胖子凑到一块去研究那个他带回来的牛皮本,并试图找到关于“基因盘”相关的信息,将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却意外地只找到了那个塔尼雅曾经为之驻步的“蔷薇”饰品。 正如那个兰蒂斯所说的一样,牛皮本上的“蔷薇”一共有五种,分别为“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每一种色彩都相对独立并且拥有九个花瓣,在牛皮本上,蔷薇装饰品占据了大篇幅笔记,每一个旁边都有详细的描写,但是描写的文字陆八他们却都看不懂,拿给蓝特斯看了眼,又丢回给他们,说那个是古埃及文。 “这他娘是哪个研究人员的泡妞手册吧?”胖子举着册子研究半天,“瞧瞧这装饰品画的细致得,啧啧,队长,我说你拿这个回来干嘛啊?” 陆与臣也有些丧气,再也懒得看那个牛皮本一眼,靠在沙发靠背上道:“这是在研究所里唯一完整的、有过使用痕迹的东西,我从一个柜子后面找到的。” 胖子傻了:“柜子后面?这你也能找到啊。” 陆与臣顿了顿,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眼。 于是胖子闭嘴。 这时,奥碧莲拿着第二天的菜谱走向他们,开始给陆与臣仔细讲解第二天买菜的细节,比如肉类要怎么挑选,再比如蔬菜大约多少钱一颗,当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到煮浓汤用的蘑菇大约是十块人民币一碗时,胖子终于受不了地囧着脸抽离战场。 陆与臣迷茫地抬头望他:“没兴趣?” 胖子“噗”了声,给了自家队长一个嫌弃的眼神:“胖爷是来抓那谁回地球的,不是来体验农家乐的。” “哟,上进啊。”陆与臣点点头,勾勾唇角,“他在哪呢?” “遥远的希顿。” “我们在哪呢?” “封闭的底塔。” “他长什么样?” “呃”胖子郁闷地发现自己好像确实连KEY长啥样都不知道,又拉不下老脸,于是只好厚着脸皮回答,“人模狗样。” “很好……你可以滚去睡觉了,明天早上去帮我拎菜。”队长推了推鼻梁上临时架起的学习时专用眼镜,不无威严道。 胖子想了想,最后觉得好像还是队长有道理,比如做人果然不能把目光放得太长远,否则容易变得空虚(……)。 这么一想通,世界似乎忽然就变得美好了起来,于是吧唧了下嘴郁闷一扫而空,心满意足地颤着大肚子睡觉去了。 …… 可惜他不知道,这才是麻烦的开始。 第二天,陆与臣和王爱国两人一早骑着移动器出门的,然后接近中午,两人是走着回来的——晚餐需要的食材全部完好无损地全部搁胖爷手上拎着在前面一步三抖地蹦跶,陆队长一个人黑着脸走在后面。 奥伊远远看见两个人,露出一丝惊愕,灰蓝色的双眸一黯,他眯了眯眼,问走在前面的胖子:“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胖子不蹦跶了,“你没觉得少了点什么?” “哦,”奥伊一愣,“车呢?” 这时,正好慢慢挪回来的陆与臣走近二人,刚好听到奥伊这个问题,男人淡淡地瞥了他眼,然后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自顾自进了屋。 “……”奥伊虽然有些莫名,但怎么想都觉得那目光是绝对充满了怨念的,回头不放心地看了看陆与臣,无声地指了指他的背影,然后瞅着胖子等答案。 胖子摸了摸头,总觉得这事儿吧它其实有点难以启齿。不过他胖爷最擅长的就是把错误从主观条件转变为客观条件,于是他望天状道:“你说这城管大队怎么出了国,不对,连出了地球也不能放过我们呢?” “城管大队?”奥伊努力回想了下,最后明了,“啊,是说‘狩猎者’吗?” “……狩猎者……”胖子各种无语,“狩猎违章停放车辆?这他娘的需要狩猎吗?绳子一拉就直接拖走了,连不带让反抗的。” “原来车被拖走了么?”一有了具体故事背景,再联想男人方才的表情,那整体就瞬间变得格外生动了起来,奥伊顿时乐得眯起眼。 “得,你就笑吧。”胖子转冲少年身后道,“队长,祖宗,这刚回来,您又哪去啊?” “出去走走,马上回来。”平淡的回答。 奥伊表情一僵,立刻收敛起了笑容。 不过为时已晚,这下,陆与臣连个余光也不准备施舍给他了。 当晚,但凡奥伊亲自弄的菜,陆与臣连看都没看一眼。 餐后,男人蜷缩进沙发角落,百般无聊的又摆弄起他那个小牛皮本,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队长今天心情不好生人勿近,都学乖了,走路都惦着脚尖、绕着沙发走。 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小册子,忽然一双冰凉的手臂从后缠了上来,陆与臣一顿,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被取走了眼镜。 “陆,再不理我,又要吻你了?”少年正处于青年与成人之间的嗓音显得异常低沉好听。 陆与臣垂下目光,继续翻手中的破烂本子。 没反应。 “车没了也没什么,我哥那还有一辆九成新的,反正他不用,拿给你用吧。”奥伊目光游弋,想起奥汀斯在希顿的别墅车库里的那辆几乎没怎么骑过就穷显摆的移动器。 唰,本子被轻轻翻过一页。 人,还是没反应。 奥伊郁闷地收回手。 然后独自回到房间。 简陋的房间中,在隐蔽处却安装着一把机密电子锁。黑暗中,少年熟悉地开启保密系统,然后面无表情地从枕边拿起最新的无信号通讯器。 很快,奥汀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那边回应。 “BOSS?” “奥汀斯。” “是的,BOSS,有何吩咐?” “奥汀斯,‘狩猎者’是哪个部门在管?” “嗯?啊,稍等片刻……查询到了,是[权法执行处]下管理的一个小部门。”奥汀斯优雅的声音重新想起。 奥伊想了想,最后干脆道:“撤销这个部门。” “……”通讯器那边的奥汀斯似乎无语半晌,最后干巴巴道,“这是不太合理的,BOSS。” “那就让他们在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把今天在底塔梅森市场缴获的一辆全新红色重型离合移动器送到梅森的老地址来,不许惊动其他人,立刻去办。” 少年语音淡漠,说完就果断中断了通讯。 “……”身着黑色西装,此刻人正坐在希顿自己的宽大办公室里的奥汀斯盯着被挂断的通讯器,半晌之后,郁闷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堂堂皇家首席执行官要亲自去问一个下属不知道多少层的部门要一辆莫名其妙的移动器啊?” 而这时的奥伊已经重新回到了楼下小小的客厅,众人围坐着克里斯德尔带回来的一小张招聘广告饶有兴趣地讨论。 上书: 兰蒂斯·曼德拉(*希顿司法部长)真诚招聘短期随行官一名。 *待遇:管饭。 *备注:用期满者,可考虑予以[希顿正式居民证]。 胖子:“队长,从上次街边偶遇,敌人似乎对你有一见钟情之兆,于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消息就交给你了。” 奥伊蹙眉,不悦道:“不,你不能去。” 陆与臣:“……” 次日晚同一时间。 胖子:“啧啧,队长,你这身材真是没得说,这随行官衣服给你一穿也是很英俊的嘛!” 奥伊:“……” 陆与臣将目光从镜子上收回,渡步至少年身边,脚步一顿微微弯下腰,偏着头认真问:“你看呢?” 奥伊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好、看。” 第15章 陆与臣闻言满意地直起腰,瞥了眼镜子中身着白色军装的高挺身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揭开肩上小披肩的金色镂花纽扣并随手将其扔到沙发上,回头冲奥伊微微一笑:“谢谢。” 奥伊挑眉,坦然回望:“不客气。” “哎呀,我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咬牙切齿呢?”胖子在一旁坏笑道,“占有欲别这么强啊小伙子,你陆叔叔这是为了人类的和平而做出的伟大自我牺牲,我们应该理解。” “我们?”爱丽丝在旁边满脸无语,学着胖子的语气嘲讽,“昨晚加今早,我听你唠叨‘打入敌人内部啊队长’这句话听到耳朵长茧,哪来的‘我们’?” 胖子瞪了她半天,然后笑得很灿烂:“好吧,那纠正一下,是你们,不包括我。胖爷对此行为非常理解并且表示十分的支持。” “十分支持你怎么不去?”含着一片柠檬闭目养神的蓝特斯忽然睁眼开,用力翻了胖子一个白眼接过话茬。 “啊,你以为我没试啊?他们就给了我一句话,于是老子连报名表都没摸着。” 正要解开与随行官服配套的深色小牛皮靴的陆与臣听见胖子要提起早上的事,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奥伊来了点兴趣,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道:“哪句话?” “……”胖子揣摩了下今天早上发放报名表的那个亚裔死人脸的语气,学着道,“‘这里没有你可以穿的制服尺寸’。”说完,胖子又默默地在心里鄙视了那个死人脸一次。 “噗——” “哈哈哈,真相总是这么凶残。” 蓝特斯和爱丽丝两人在旁边乐不可支地笑开来。 只有奥伊在听完之后,嘲讽地勾勾唇角倒回沙发里,他太熟悉兰蒂斯那点套路了,这套衣服打从一开始就是为眼前这个男人定制的,除了他,没人会合适。 ——“陆、陆,那你明天怎么去?大贵族休息的公馆离这里,很、很远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奥碧莲忽然打断了欢乐的气氛。 紧张微小的声音让整个屋子里的人不自觉地将笑声放小,就好像生怕将难得开口的女孩的嗓音掩盖掉一样。话语一落,奥碧莲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紧张地缩了缩身体。 陆与臣身后,奥伊依旧保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从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懒懒瞥了奥碧莲一眼。 这一眼带着明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性。 这下奥碧莲几乎要把自己缩到消失在屋子里才好似的。 爱丽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陆与臣这才像睡醒了似地猛然回过神来:“啊,这个没关系的,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还回来了,我可以骑那个去。”他双眼带着笑意望向奥碧莲温和地回答,“明天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从公馆回来会顺便带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咦,那个移动器还回来了吗?”一整天没出门的爱丽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陆与臣点点头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会亲自送回来。” “费尔戈列有相关规定,在区域内违章拖走的车子只扣押一个小夜就会送回,不过年底需要缴纳一些罚金,数目不大,折合人民币大概二十元左右。”奥伊面不改色地淡定撒谎道。 “还竟然有这么脱裤子放屁的规定?”不吐槽会死星人·胖在旁边强势插入话题。 有个屁,你当狩猎者都跟你一样吃饱了撑的慌?——这是刚被BOSS警告此时内心十分怨念的奥碧莲。 当然没有,不过以后就有了。——这是望着天花板张口就能瞎扯给狩猎者以后工作添加无数麻烦本人无压力的奥伊。 “圈养鸡肋部门的领导者,颁发无聊规则的执法部门,费尔戈列自然会走向灭亡。”陆与臣垂目若有所思道。 “……”奥伊悠闲的表情一僵,良久,少年无语地抽抽嘴角,心里无力叹息到,也罢,几年没听见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当涂个新鲜算了?权当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对,应该是狗咬吕洞宾。 “……不过无论如何,车子能拿回来就好。爱丽丝?”从茶几上拿起那本小小的牛皮笔记本递给爱丽丝,陆与臣淡淡道,“等巴塞科回来,把这个给他,问问他能不能看的懂,我总觉得那些蔷薇花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你需要,我的可以拿给你研究。”奥伊拽了拽陆与臣的袖子,接着从衣领中拽出一根破旧的皮绳子,绳子的中央赫然挂着一枚青色蔷薇吊坠。 做工比塔尼雅在饰品店里看到得那个要好上许多,花瓣的末端都镶上了青绿色闪亮的宝石……呃,或者是人工宝石。陆与臣先是一怔,凑过去仔细数了数,却失望地发现奥伊这个也是七个花瓣,于是摸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缓缓摇摇头。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将挂坠塞回去,嘴里叨咕着别后悔之类的话。陆与臣无奈地笑了笑,与众人道了晚安,将方才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白色披肩连同脱下的皮靴一块儿带上,独自一人回到房间。 ……至于夜里当那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当中,陆与臣发现自己已经不如前俩次那样慌张了。 被压制住的感觉还是如同在现实发生一般真实,那个人也依旧是二话不说地开始与他热烈地接吻。 从衣摆下钻入的大手一路暧昧地摸索着,最后恶意捏掐住结实的胸膛上的一边突起,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他耳边带着笑意低语:“为什么要去兰蒂斯身边呢?”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边,梦中,陆与臣一怔,掀掀嘴角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呻吟。 “竟然发出这种诱惑人的声音……还真是个不自觉的家伙。”粗糙的拇指腹擦了擦陆与臣的嘴角,擦去溢出的唾液,男人低沉地轻笑。 一边的凸起被逗弄得僵硬不堪,“……也会让他像这样碰你吗?”身上的那人却还是不愿意放过它一般,动作从开始的轻柔变得越来越重,最后,陆与臣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动作中不知为何开始带入些许怒意,领口被粗暴地扯开,冰凉的双唇留给耳垂最后轻轻一吻,然后顺着耳际一路下滑留下一道湿润的触感。 最后停留在颈脖之间舔吸,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就是现在! 陆与臣忽然精神一振,梦境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从手指间慢慢回到身体! 二十秒后,陆与臣猛地睁开双眼。 “……” 安静的房间,黑暗如同他入睡前一般。 终于,从梦靥中挣脱出来。 陆与臣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他发现房门依旧是从内锁好的,赤着脚在房间中转了一圈,最后,他一把拉开窗帘,窗帘后的景象让他微微眯起双眼。 原本锁好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大打开,夏夜的夏风中,破旧的窗户无力地左右摆动,发出无力的“嘎吱——”声。 陆与臣垂目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后伸手将窗户拉回,重新上锁。 再次抬眼时,他怔了怔后微微蹙眉。 玻璃中模糊的身影缓缓地抬起了手,摸向颈脖间,修长苍白的手指将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瘀痕掩盖住。 轻轻摁下去,还会有奇异的胀痛感。 陆与臣悻悻然垂下手,迷茫地望向正当午夜一片漆黑的窗外,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是梦。” …… 费尔戈列的南方小城市底塔城市中心的梅森大街,属于同一栋旧楼房破旧小阁楼里,相同样式的台灯下同样也有一个未进入睡眠的人,……不,准确地说,他前不久才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此之前,房中空无一人。 身形高大的成年男人几乎占据了整张床的一半——那原本是让少年形态的他睡上去刚刚好的地方。 变回成人的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胸膛,不再合适的上衣被远远地丢在床的角落。已经褪去少年独有稚气的精致面容变得俊美刚硬,唯独双眸依旧是灰蓝色,却不再带着稚气羞涩,反而从眼底透着冰凉的冷漠嘲意。 良久,男人嘴角轻轻勾起成一个轻蔑角度。 斜斜地倚在床边,一只脚随意地卷曲搭在床上,此时此刻,他正沉默不语地打量着今晚曾经拿出来过的青色精致挂坠。 忽然,墙上的倒影动了动。 男人缓缓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吊坠蔷薇中心花瓣的位置。 房间内很快响起轻微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随着“啪”地一声轻快弹击声,从青色蔷薇吊坠的中央部分向左右分别弹出两瓣花瓣。新生的花瓣中间被工匠别有用途地精心镂空,并灌入了与其他花瓣上闪亮的青绿色宝石颜色一致的液体。 随着吊坠的晃动,青色的液体在两瓣花瓣中微微动荡。 九瓣青色蔷薇徽章。 昏暗的房间中,尧无声地笑了。 “青色徽章啊……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白白浪费……那就不能怪我了,是不是?亲爱的,陆队长。” 第16章 兰蒂斯·曼德拉,前任联合国细菌病毒卫生监控处高层人员,现任希顿权利集团司法部门领事,几百年前,他与尧·曼德拉大帝是一家。 在联合国军部,尧的犯罪历史上永远也少不了这么一位堂弟的身影。 而奔赴在贵族公馆路上的陆与臣也不知道,他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费尔戈列]核心机密——“基因盘”的创始人。 说起来似乎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甚至要追溯到曼德拉兄弟俩人第一次踏上这个名叫[费尔戈列]的星球时,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土地。 没有城市。只有寥寥几座破旧的土屋,一望无际的干裂大地上,稍稍能称得上是建筑的,也只有现在位于南方落后地区底塔的联合国防暴军式要塞——在尧正式统领费尔戈列之前,曾经费尔戈列最耀眼的建筑,已经被淹没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尘埃之中。 没有货币交流,人烟稀少。那些曾经在地球上腥风血雨的人们被放逐到这里,绝顶的政治头脑也好,令人闻风丧胆的非常人能力也罢,在这里,没有任何施展的机会。他们每一天,睁开麻木的双眸,走上几个小时到军式要塞吃上一顿午饭顺便再领取晚餐,如果运气好,先到的说不定可以分发到干净的瓶装水。他们甚至可以接连几天不说话,因为没有人会充当聆听的对象,若不是害怕失去从此发音的能力,人们甚至可以一辈子也不会自言自语地叨咕上几句。 拥有信仰的人会在每晚睡前做祷告,那成了他们活着唯一的指望。 他们在祷告,下一个来到这个星球的,不要通天大盗,不要政治犯,也不要是什么疯狂的科学家。 他们一直在默默地等待一个人。 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必须是一个能将他们从这片绝望之地中带领出去的领导人。 后来,就像是[费尔戈列]那本薄薄的诞生史上写的一样,曼德拉兄弟来了。 起初人们是失望的,病毒学家,机械研究科学家,能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那个后来被人们尊称为“星球钥匙”的男人在很远的深山中寻找到了一种新的元素并将它从其他元素中完美剥离出来。 新的元素被命名为[Hades],希腊神话中的死亡之神,阴间的统治者。 在堂弟兰蒂斯的帮助下,尧发现这种神奇的元素是拥有可造性的,它神奇的内部排列注定了这种元素将会衍生出许多不同的物种出来,于是,就有了五色蔷薇花的出现。 传说当初尧将被分裂出来的元素按照不同的形态放入青、红、白、黑、黄五个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装饰物品中,然后一同放置在兰蒂斯设计的“基因盘”里,“基因盘”被启动之后,被分离的元素重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将人类早古被封闭的基因锁链重新打开排列,人们称之为[进化]。 基因的排列是一个繁琐的过程,所以有的人成功了,于是他们成了现在的大贵族。 有的人失败了,他们在一次次的叛乱中被贵族压制,逮捕,并统一看管了起来。 最后,尧·曼德拉再一次施展了他的能力,超于常人的头脑发明出来的物件让这个蛮荒星球在短时间内得到了飞速的发展,直到18年前(*即2032年),费尔戈列在北方有了第一座城市,亦是后来的费尔戈列王都心脏,希顿。 成功建立了希顿之后,尧将蔷薇徽章分别分发给了最新任的属下,而他自己,则保留了最关键的青色蔷薇徽章。 …… 在等待新任随行官上任的时间里,费尔戈列史书上伟大的兰蒂斯大人正不厌其烦地将手中镶嵌红色宝石、做工极为精细的红色蔷薇徽章从七瓣变成九瓣,然后再变成七,然后又变成九……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不下数十遍。 最后,他手上动作一顿,轻轻地发出一声疑惑。 “兰蒂斯大人?”之前一直垂手沉默站在主人身边,身着陆与臣昨天试着相同款式的随行官服的亚裔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毕恭毕敬地向前一步,轻声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 语音一落,名叫简的随行官眼皮底下被塞进象征着重大意义的红色蔷薇徽章,他窒息片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同时,主人平静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像开关卡住了。” 简面容一僵。 兰蒂斯满脸无奈摊手状:“……那两个花瓣又收不回去了。” 深呼吸一口气,年轻的随行官眼也不抬地淡淡道:“……兰蒂斯大人,您跟我说这个是没有用的,请立即向大帝说明情况。” “……上个月才找他修过一次啊。”兰蒂斯探究地摸摸下巴,眯着碧色的双眸作思考状,“他还说再玩坏就砍掉我的手……啧,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兰蒂斯大人,红色徽章不是打火机,做工精致的东西这么玩确实是会被玩坏的。” 兰蒂斯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伸脑袋看了看位仪表,一眼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他对随行官招招手:“你来看看,这个小红点是不是代表我的新任随行官就要到了?” 简瞥了一眼后点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已经接近公馆暗河了,这个移动速度来看,应该是采用了前年尊敬的大帝新研究的移动器——” “简?” “属下在。” “其实你只有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兰蒂斯收敛了笑容,冷漠地瞥了随行官一眼,转头盯着那屏幕上缓缓移动的小点,继续道,“让人把索桥收起来。” “大人?” 兰蒂斯露出恶意的笑容:“然后把地下室的通道打开。” 随行官顿了顿,最后犹豫道:“地下室里面昨天才新放入一批感染者……” “没有进化失败标本吗?” “请稍等片刻……”简走到电脑前,低头快速熟练地翻阅电子记录,随即道,“有,2022年曾经放入过一名女性标本,植物体融合进化失败,已经在位仪表中用黄色为您标明。” “那就好了,”兰蒂斯抚掌微笑,“我个人其实不太喜好那些精致好看却不耐用的东西,玩一玩就坏了多没意思,我就喜欢持久耐操型的,当然,包括随行官。” 简:“……”持久耐操?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 “我没有要夸你的意思,在我的眼里你不是可以用来操的型号……哎哟,简,你看,我的小天使他就这样冲进去了?就这样冲进地下室了?” 当然,不过如果您铺红地毯夹道欢迎的话,那个男人说不定会立刻停下来然后往回跑。 …… 在撞飞了三个蹒跚动作缓慢的感染者之后,一个漂亮的甩尾动作,宽大的地下室里,引擎发动的嗡鸣声消失了。 陆与臣单脚落地,牛皮靴底是血液干涩后又不断撒上一层又一层的新鲜血液特有的粘稠,四处望了望,光线很暗,周围浓重的血腥与尸腐味让他忍不住深深蹙眉。 他猜想到或许要想顺利上任弄到一些有用的资料有些理想天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做好了要独自面对整整一个地下室的感染者的准备。 眯着眼搜寻了下,果真在各个角落找到数台以毫不掩饰的角度安装得摄像头,陆与臣对准其中一台勾勾唇角,跟猫在摄像头后面偷窥的人算是打了个招呼。 于是那个猫在摄像头后面偷窥的人毫不犹豫地中招,收腹挺胸深呼吸瞪眼:“他冲我笑!” 笑一下怎么了,没见过人笑啊。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兰蒂斯刷地站起来:“我后悔了,他现在该在的地方应当是我的床上而不是地下室!” 简:“试试方知耐操?” “那也是本大人亲自提‘枪’试,而不是地下室的那堆垃圾。”兰蒂斯快步向门外走去,“不行,我要去救他!” 简:“……” 刚才满脸深沉冷艳高贵地说“精致不可用论”的是谁? 再一抬头,那位赶着去英雄救美的人已经走得影子都没了,随行官略有所悟地低头一看位仪表,果然,代表高级贵族的蓝色小点已经如同龙卷风一般刮到地下室门口。 而地下室里面,仪器显示,红色的小点正与黄色的小点相遇。 啊,来不及了么? 简嘴角紧抿,露出一丝惋惜。 两点相遇,三秒之后,黄点消失了…… 等等,消失了? 他惊愕地双唇微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那个在底塔被关押了将近三十年的进化失败者,消失了?! 如果不是代表兰蒂斯的光点远远地停在地下室门口,简会认为瞬间解决掉进化失败者会是这位大贵族的杰作。 …… 然而事实上,亲眼目睹一切的兰蒂斯比他的随行官更加震惊。 阴暗的地下室中,身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如此显眼,与那个植物混合进化失败者的相遇几乎只是一瞬间。 身上长满了奇怪丑陋植物的怪物身手异常敏捷,身上忽然伸出的蔓藤飞快地捆绑住敌人的四肢,再狠狠摔向地面。 就在已经腐朽得不成人形的怪物将陆与臣扑倒在地死死地摁住,兰蒂斯手心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的同时,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怪物身上盛开的散发着恶臭的花朵迅速枯萎脱落,紧接着,幽蓝色的光从它身下慢慢阔散。 痛苦的兽吼在地下室震耳欲聋地回荡,渐渐地转化为一个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怪物头部覆盖的植物粗糙树皮脱落,蓝色的光芒中,少女姣好的面容渐渐得以恢复,她仰着头尖声痛苦哭泣,眼角奇迹般地滑过一道泪痕。 忽然,少女身下传来一声低沉的男性沉吟,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她身周顿时蓝光大盛,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地下室照亮,满地感染者的残骸暴露于光亮之下,少女高声尖叫,五官开始变得扭曲透明,最后渐渐化为颗粒消失在蓝色的光芒中…… 宽大的地下室重新归于宁静。 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陆与臣眨眨眼,然后缓缓用狼狈的动作从地上爬起。 黏糊糊的血液和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沾了他一手一脸,他试图抬起手擦擦脸,却意外发现自己有些脱力——陆与臣微微蹙眉,这有些不太寻常。 在平日里的训练中,[罪恶净化]能力可以释放三次才会达到他的体能极限。 闹了半天,他才是最水土不服的那个?陆与臣无语半晌,抿抿唇,索性放弃了擦拭动作。 就这样顶着一张什么都有一点的脏脸,他慢慢将正面转向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人。 一眼瞥见面对面色铁青的高大贵族,陆与臣有些莫名,心想难道刚才一不小心弄死的是这个贵族的情人?犹豫片刻后,他吞吞吐吐地掀了掀嘴角—— “哦……我来报到。” 在兰蒂斯黑着锅底似的脸迈开步子冲向他的同时,陆与臣的体力达到极限。 打横一把抱起并不轻的男人,兰蒂斯大人终于在最后实现了英雄救美的戏码。 第17章 兰蒂斯就这样自然地打横抱着陆与臣,招摇过市并且荡漾着回到中心公馆,只留下一路散发着恶臭的植物粘稠液体和公馆工作人员们惊愕到久久难以移开的目光。 将怀中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上,兰蒂斯跟着爬上去,盘腿老老实实地一屁股坐在昏迷状态中的男人身边。 于是当简手持哔哔响个不停的通讯器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见自家上司正笑得满脸甜蜜,做贼似地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床上面色苍白、显然是那个即将要新报道的随从官的鼻尖,语气十足黏糊低笑道:“上班第一天就偷懒,小~坏~蛋~” ……这是干嘛? 职场性骚扰……吗?…… 年轻的随从官脚下一顿,脸色瞬间变绿,抑制住将手中的通讯器砸向上司的冲动,他轻轻地咳了声,面容保持平静道:“兰蒂斯大人,请不要笑得像个变态。” 床上的人似乎早已习惯被这样劝告,懒懒掀起眼皮瞥了他的随从官一眼:“通讯器那边是谁,一直在‘哔哔哔’个没完,吵着我的宝贝睡觉了。” “……依属下所目测,陆随行官是昏迷,不是睡着。”所以就算是拿雷轰恐怕也弄不醒他。 兰蒂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从床上面坐起,扫了眼昏迷中的陆与臣,换了种语气淡淡道:“能量消耗过度罢了,天赋确实是惊人,可惜载体似乎承受不了这个天赋。” 从床上下地,兰蒂斯吸吸鼻子随即蹙眉:“一会找人打扫下这里,带他重新换套衣服。”那个他,当然指的是不醒人事陆与臣。 “是。” 兰蒂斯吹了个口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通讯器那边是谁?” 简犹豫了一会,随即回答:“是大帝。” “……”兰蒂斯恢复了面无表情严肃状,“我不在。” 简:“……” 哔哔两声急促的长鸣,兰蒂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脸色一变,还没来及做出应对措施,那边,低沉并且带着明显不悦的男人嗓音已经响起。 “兰蒂斯。” 好吧,亲爱的堂兄。 还有专门为他设计的,同样亲爱的强行接通功能。 兰蒂斯默默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是“兰蒂斯”而不是“亲爱的堂弟”,这说明,曼德拉大帝此刻心情不好,兰蒂斯脑子里飞快地想了想,最后他真诚地觉得最近自己似乎真的没干过什么会惹堂兄生气的烂事——好吧,除了床上那一个……秘密收藏品。 于是兰蒂斯特别理直气壮地从简手中接过通讯器,懒洋洋地嗯了声。 曼德拉大帝的优点之一就是开门见山,于是在确认兰蒂斯接听了之后,那边语句十分简短精干直奔主题:“他在你那里?” “啊,”兰蒂斯扫了眼莫名其妙的简,非常坦白地答道,“在啊。” 似乎惊讶于他的直白,那边意外地沉默了。 兰蒂斯挠挠头:“你找他干嘛?……算了,老子也没兴趣知道,你等等我把电话给他——”言罢,金发男人将手中的通讯器往自己随行官鼻子底下一塞,“喏,我哥找你。” 从来没有与尊贵的大帝直接在通讯器中对话的简傻眼了。 半晌,才愣愣道:“兰蒂斯大人,我觉得大帝找的应该是——” “你新招的随行官。”阴沉的低音帮简完成了后半段句子。 兰蒂斯脸色一变,稍稍提高了声音果断道:“苏珊娜还给你!” “……送你的就是你的了,你自己收着就好。” “再加一个塞尔——喂,这是我手下纯度最高的圣力宠物了,容貌上佳老子自己也没舍得用几次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兰蒂斯大出血满脸心疼状。 “他在哪里?”通讯器那边一顿,加重语气。 “……塞尔都不要?算你狠。”兰蒂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我的新任随行官太累了,现在在我床上睡着。” 兰蒂斯语罢如有所料一般将通讯器稍稍拉离自己的耳朵,果然过了一会就隐约听见那边有掀桌的声音……暴躁。兰蒂斯吧嗒下嘴暗暗评价,将通讯器重新贴回耳边,再开口时,尧的语气很平静,一般不了解他的人用听的定然完全不会想象出很可能现在他周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或者垃圾堆。 尧:“你知道他是谁?” 兰蒂斯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回答道:“知道,意外捡到的小惊喜。” “小惊喜。”尧冷笑一声,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堂弟撅起屁股他都能用脚趾猜到他是要拉屎还是撒尿,“三个月前我就给过你军部派来的二十人部队中至少十五个人的资料,在那之中,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他们的队长。” 不出意外,那个东西应该于三个月前就端端正正地摆在位于希顿的法权部办公桌上……兰蒂斯在心里回答,可是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坐过那个桌子前面的椅子了。 “你果然没有看。”尧有些恼火地一语道破。 在简同样谴责的目光下,兰蒂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东西给安全相关部门看就好了,我看没看过也不是那么重要吧……呃,应该不是?” “现在看来十分有必要,因为你已经愚蠢地将他们的队长以聘请的方式请进了你的公馆——将[基因盘]暴露于敌人目光之下,你还要付他工资!”等待兰蒂斯的是堂兄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基因盘]正在它该在的地方好好地呆着,我没拿出来到处显摆——哦哦哦别这样好吗亲爱的堂兄,我也是有职业道德节操的。”兰蒂斯话锋一转,“这么说,他就是军部派来那个小队的队长?我的天啊!” “……”电话那头的尧沉默半晌,额角暴起一根青筋,“能不能告诉我你在高兴些什么,嗯?” 兰蒂斯走回床边,伸手轻佻地在陆与臣的下颚上轻轻掐了掐,笑得眯弯了碧色的双眼:“敌人的队长此时正毫无反抗地躺在我的床上,光想想,我就要硬了。” “如果你想要让你那不知检点的小弟弟烂成渣子,尽管上。”尧淡淡道,灰蓝的双眼同时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打开,少年脸色一僵,下一秒,脸上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立刻全然消失! “——小鬼,下楼吃胖叔叔亲自下厨的营养午餐……”王爱国踹开门探进一个头,四处望了望之后将目光定在奥伊手中的通讯器上,“咦,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哥哥。”少年坐在床边,抬头冲胖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后者打了个寒战,缩回脑袋,顺手用力给他带上了门,破旧松弛的木门在原地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开启精神视角,确认王爱国离开之后,少年松了口气,精致的五官重新染上一层拒人千里的淡漠,他放松地半倚靠在床边,重新拿起通讯器出声示意谈话继续。 兰蒂斯显然也听见了王爱国的声音,略有些迟疑地问了堂兄的下落,此时,在尧的提醒下,兰蒂斯已经离开了卧室并仔细上好了卧室门的安全锁。 而对于兰蒂斯的问题,尧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作为回答,兰蒂斯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按照以往历史记载,堂兄这么笑完以后都会做些比较坑爹的事。 在兰蒂斯的揣测不安下,尧很有兴趣地跟他讨论起了关于陆与臣的能力。 亲眼目睹了[罪恶净化]的兰蒂斯在这一点上比尧却有更完整的信息,在详细地跟堂兄汇报了关于地下室那个植物混合进化失败体的事情,又在尧的进一步提问下努力地回想了下当时进化失败者的特征,兰蒂斯忽然停下描述,略有所悟地轻声道:“你觉得他能够将元素摄取者的基因——无论成功与否,全部重新净化获得新生?” “很有可能。”尧想了想,“但是像你说的那个失败体又是例外,她已经死了太多年,也[罪恶净化]没办法修复的,这时候,我们可以将这个能力看作是一种毁灭性的能力。” “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罪恶净化]的本质是不是拥有错位基因修正的本质能力。” “啊哈,”兰蒂斯略有些嘲讽地笑笑,“不得了的大发现。” 而不等尧接话,他又道:“不过我恐怕你要失望了,作为载体,这个队长似乎不能完美支配这个S级能力,只是一次,他就不醒人事地躺在我的床上了。” 这一回,轮到尧在通讯器那头轻笑,兰蒂斯可以听得出,此时堂兄的心情似乎因此而变得愉悦,“亲爱的堂弟,回到屋子里去,我允许你解开他随行官军装的第一颗纽扣。” “允许?这话可真是奇妙……如果我愿意,我能把他的皮带都扒下来,而你也只能在距离这里相当遥远的、美丽的希顿听着而已。”兰蒂斯重新走回房间里,不爽地回敬 边说边动手解开床上男人的领口,末了习惯性地随手扒开一看,兰蒂斯话语一顿,瞬间几乎要停止呼吸。 通讯器那头的尧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因为从通讯器那边传来的笑声更加明显了。 几乎过了一分钟那么长的时间。 兰蒂斯终于挤出了受到惊吓后的第一句话。 ——“尧·曼德拉大帝,亲爱的堂兄,你才是费尔戈列最大的流氓加禽兽。” …… 这就像你在街头满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只没人要的珍惜宠物,还没来及把它抱起来的时候,远处凭空杀出来了一个十分得瑟的人,那个得瑟的人得瑟地抱起了那个宠物,然后姿态还是十分得瑟地一撩宠物脖子下面的厚毛—— 于是你就被镶满了麻将牌那么大的钻石宠物牌闪瞎了铝钛合金眼。 第18章 摩挲着睡的不省人事的新任随行的颈脖,兰蒂斯郁闷地感叹这辈子他似乎都没能有哪一次赶在他堂兄的前面——好吧,如果在地球时被军部逮捕那次也能算的话,那他确实是赶在尧的前面了没错。 ……不过被抓去蹲牢房吃皇粮这种事,能做第二的,谁也不会想去争做第一。 兰蒂斯抓了抓头发,决定停止纠结这件事,而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陆与臣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下。要醒过来了?体力恢复得好快,兰蒂斯笑了笑,也许堂兄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慢慢渡步到落地窗旁,压低声音对尧道:“把他借我用用。” 通讯器那边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可惜最后还是淡漠道:“不行。” “等我回希顿,就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去还给你。”兰蒂斯飞快地瞥了眼床那边,“你这是把一只烤的香喷喷的小猪放到一头三个月没吃肉的饿狼面前,不让咬一口是不人道的。” “别说咬,舔一口也不许。”尧低声嗤笑,“我还没碰过他。” “你以为我是奥汀斯那个傻瓜吗,你说什么我就信?” 兰蒂斯和奥汀斯一向不太对盘,这一点,尧是最清楚不过的。微微蹙眉刚想训斥这个口不择言的堂弟,那边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以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热情欢快地说:“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尧顿了顿,知道这话当然不是对他说的。 于是他轻轻切断了通讯器,此刻,安静的小阁楼中,只听见古旧钟表盘转动的齿轮滴答声。 少年模样的他慵懒地靠在床上,面容平静地缓缓闭上双眼。与此同时,房门被悄悄推开。 他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均长,仿佛已经进入了浅眠。 而始终站在房门之外的人,没有得到允许,也就这样眼巴巴地站在门外。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床上的人动了动,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诮,少年时期特有的嗓音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傲慢,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的人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门口的人沉默片刻,随后,房门被重新关上,然后不远处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陈旧的房间,木地板被踩出小心翼翼的“吱呀”声,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恭敬地走到床边,犹豫片刻,伸手将床上的少年推回来面朝自己,仔细端详了那精致漂亮的面容许久,最后,她凑近了些,气息暧昧地喷洒在少年的面颊上。 “尊敬的主人,请睁开您的双眼,让我看看您。” 于是少年嘴角的嘲讽笑意变得更加深,慢慢张开的灰蓝色双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恶。 两人对视片刻。 女人终于情不自禁地微微低头,虔诚地将自己柔软的双唇送上,小心地触碰少年冰凉的薄唇片刻,最后伸出灵活的舌尖,暧昧挑逗地舔弄。 而床上的人却始终气息平稳,他没有直接推开她,也没有给予任何她想要的回应。 …… 底塔梅森大街边的小楼里,王爱国同志正试图给自己的三明治塞进最后一块牛肉,楼梯传来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吆喝道:“怎么样?把那个思春期的少年带下来了没有?” 楼梯上的人脚步一顿。 纤细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右眼,摩挲着粗糙的纱布。 她笑了笑,对停下进餐动作望着他的众人摇摇头:“说是还不饿,奥碧莲,你可以留一些沙拉给他送上去。” 餐桌边的女孩闻言抬起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女人,最后停在她湿润的唇瓣上片刻,最后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 陆与臣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天招聘上看见的那个随行官,他将陆与臣带到了高级官员专用洗浴室内——而这个时候,里面自然空无一人。 华丽得似乎有些过分的浴室让习惯部队里大老爷们专用公共澡堂的陆与臣虎躯一震。 一个莲蓬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换成七个金灿灿的进水龙头? 一个浴缸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变成鹅卵石底的游泳池? 冬天浴室里放太阳能暖气可以理解,可是夏天还会有冷气空调真的不会很奇怪吗? 怀着洗完澡很可能就会从此飞升的想法,陆队长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干净,从略微惊愕的简手中接过一套崭新干净的随行官服,陆与臣淡淡地点点头道了声谢,面对男人坦然的目光,于是简生生地将自己已经到嘴边的“洗干净了没啊”咽回肚子里。 胡乱擦了擦微湿的头发,陆与臣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前去跟兰蒂斯道谢。 不过显然正在办公的兰蒂斯在抬眼扫了他一眼之后,就十分不耐烦地将他和简赶走了。 面对当着自己面拍上的大门,陆与臣沉默片刻,道:“……我会负责把那个床单清洗干净的。” 已经扔了。简在心里默默回答。 “我对自己体力透支的事感到十分羞愧,可是,下面的人怎么可以把我留在主人房?”陆与臣有些懊恼,“随便哪个客厅的地毯上也好。” 下面的人?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下面的人”表示躺着也中枪,是兰蒂斯大人自己把你抱回来的。 “还连累你一同被训斥赶出来,抱歉。” ……不用抱歉了,简扫了眼陆与臣因为湿润柔软地下垂的黑色头发,心想,那个下半身思考动物只是怕下一秒会扑上来铸就革命错误而已。 于是简打断了似乎还准备说上两句的陆与臣,送给他八字金言—— “没有关系,习惯就好。” 接下来的就职工作一切顺利的似乎有些过分,陆与臣得到了他十分想要的工作。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将兰蒂斯用过的各类书籍重新按顺序摆放好,并详细将阅读进度记录下来就可以——这就表示,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查阅一切他想得到的资料。 在熟悉工作中时间过得很快,到了陆与臣下班时间,令他惊讶的是,兰蒂斯意外地出现在书房中,并亲自邀请他留下共进晚餐。 陆与臣知道,这很可能跟眼前的这个大贵族今天亲眼目睹了他释放[罪恶净化]的能力有关。 他也不能确定,费尔戈列这些人对于他们这个特殊小队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真的一无所知固然美好军部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可惜,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太高。 他相信,他能安全不受一点阻拦地降落于费尔戈列,尧之所以能如此镇定,九层是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资料,并安排好了计划。 敌人究竟对他们了解有多少?准备怎么做? 如果一切都是未知,那对于剩下的十七个人来说将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所以面对兰蒂斯的邀请,陆与臣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这个时候,前进是最好的防御,也是最有必要的进攻。 当陆与臣疲惫地回到梅森大街,已经将近午夜十一点。 奥伊家里十分安静,一楼的客厅中空无一人,只留下了走廊一盏昏暗的灯光。 陆与臣挑挑眉,最近大家似乎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刻意放轻了手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他习惯性地落锁的那一刻,那感觉到了在他房间中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动作很快,带着凌厉有力的霸道气息一言不发地开始攻击,同样处于黑暗之中,他却仿佛可以看到一切,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来自陆与臣的大部分攻击。 脑海中忽然听见一声猛烈的心跳,陆与臣进攻动作一顿,再次开始动作时,右手微微泛起蓝光。 那个人却用戏谑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哦”了以声。 熟悉的嗓音让陆与臣心中一沉,身体开始因为兴奋地轻微颤抖。 他终于出现了。 梦中的那个人。 犬神一郎死时在他脑海中留下传音的那个人。 似乎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晃躲过一击,低沉地笑道:“在当天曾经休克的状态下第二次开启[邪恶净化],不要命了吗?” 言罢,一把握住陆与臣的手腕,手紧握往下猛地施力,手骨脱开的清脆声立刻清晰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 蓝光变得黯淡了些,陆与臣被狠狠地摔到地上,背部毫不留情地撞击地板发出巨大闷响,陌生的男人高大的身影随即压住上来,这一系列动作对他来说似乎十分轻松,他甚至可以伸出一边手,用粗糙的拇指腹替陆与臣抹去额间的冷汗。 他俯下身子。 这时,陆与臣隐约可以看见他的面容。 意外的年轻。 鼻梁是属于西方人的高挺,轮廓清晰深刻,灰蓝色的双眸深处透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与冷漠,仿佛他永远都带着一副嘲讽着俯视众生的面具。 男人的手轻轻滑过他的下颚,然后浅浅勾起嘴角,形成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弧度。 薄唇轻启,再次轻声说出了那句话。 “还剩十七个。” 语落,满意地感觉到身下压制的人浑身一僵,他发出一声嗤笑,指腹稍稍用上一些力,摩挲身下人的唇角,用着慵懒的腔调问:“你说,过了今晚,还剩几个?” 死寂一般的沉默。 陆与臣张了张干涩的双唇,最后叹气闭上双眼,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叫出了一个名字。 “奥伊。” 意料之外,男人却用疑惑地语气问,那是谁。 陆与臣猛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双灰蓝色的双眸。 “你是谁?” 男人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尧。” 陆与臣听见这个名字后忽然开始剧烈挣扎,换来的结果就是更加暴力的压制。当两个人重新停止动作时,气息都开始变得不稳。 尧摸了摸他的脸颊,用极为轻的语调道:“乖乖的,我就放过那十个人。” “……” 尧第一次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胁:“你不想他们死吧?嗯?亲爱的队长。” “……”身体周遭蓝光从黯淡渐渐散去,陆与臣微微眯起眼,扬起下颚,冷漠地望着男人,“条件。” 于是尧的笑容加深了。 他低下身,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陆与臣冰凉的耳廓。 “取悦我。” 第19章 “你们本身就是军部的试验品,”尧冰凉的指尖划过陆与臣的下颚,在到达唇下时动作一顿,慢慢道,“军部对费尔戈列失去束缚力太久了,他们需要一批又一批死心塌地的牺牲品来到这里,重新收集资料,换句话说——” 尧稍稍抬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垂目看着陆与臣,语意中不无嘲讽:“你们的死亡只是那个愚蠢的计划书上没有写出来的部分罢了。” 黑暗中,陆与臣与他沉默对视片刻,而后淡漠地移开目光,他盯着房间角落放置的桌子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半夜偷食的老鼠,那只拖着长长尾巴的灰色丑陋生物似乎并不怕人,小小如同绿豆般的双眼也正盯着陆与臣,良久,它冲着他呲牙示威。 “……” “吱吱——!” 随着老鼠狰狞痛苦的抽搐声与一声十分微妙的闷响,早上才被陆与臣仔细擦过的桌子飞溅上散发着热度腥气的血液,没有完全破裂开的内脏飞溅上木质家具后慢慢滑落到原本干净柔软的地毯上。 只有一条光秃秃的尾巴,是这个夜间生物所存能保留下来的最完整部位。 陆与臣平静地目睹了老鼠如同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炸裂开来的全过程,忽然下颚一疼却让他不自觉微微蹙眉,随即被强制性地捏着下颚将脸重新扳正,以正面对视那双灰蓝色的、永远透着让人感到不愉悦轻蔑神情的双眸。 此时此刻,那双如同玻璃珠一般漂亮的双眸正微微眯起,散发出危险的冰冷气息。 “KEY,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太过自负。”发现自己恢复了身体活动力的陆队长淡然地拍开捏着自己下颚的手,并推了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我更喜欢你叫我‘尧’。”尧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嗤笑并飞快轻佻地勾了勾陆与臣的下颚,顺势起身,等陆与臣从地上坐起来缓缓脱掉自己左手的手套时,高大的男人已经不知何时稳稳地坐在桌边的转椅上,健壮的长腿放松地打开,下颚以高傲的角度稍稍微抬。 硬质的长筒黑色军靴毫不在意地踩在半截沾满血腥的老鼠尾巴上。 他背对着窗外透进的微弱路灯灯光,在房间内投下一大片阴影。 “哦,还有左手么。”单手撑着下颚,尧挑挑眉,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惊讶的成分,“那我必须承认我似乎确实小看了你。” “还有他们。”陆与臣随手扔掉白色皮质手套,左手周遭原本幽暗的蓝光忽然变得明亮,能量的涌动让蓝光显得不那么均匀,明亮的光斑在各处不时闪现,随着陆与臣语音一落,那些光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忽然喷射而出,十余蓝色光芒拖着长长的光尾向依旧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飞速袭去! 带着高净化度的能量在几乎就要靠近尧的地方被一道无形张开的能量保护网全部吸收,在此时陆与臣也行动了,只见他飞快地从身侧拔出军用匕首高高一跃而起,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原本普通的特殊金属匕首周遭也燃起了如同火焰一般的蓝色能量源! 惊人的速度与弹跳力,整个动作连贯自如训练有素,就如同黑夜中最敏捷的猫科动物一般带着凛冽凶狠地扑向猎物。 而尧却始终放松地坐在原地,意味不明地轻笑道:“你怎么总是学不乖。” “——队长!救洛德!!”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女人尖叫,生硬的英语带着哭腔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陆与臣面无表情带着浓重煞气的面容忽然一怔,锋利的刀尖硬生生地悬停在距离尧左眼大约五厘米处。 灰蓝色的眼珠近在咫尺,却一瞬也不瞬,毫不畏惧地盯着他。 就只是那片刻的犹豫,只来及看见尧冲他无声微微一笑,放在扶手上的左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抓再迅速放开,陆与臣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从外部冲击胸腔!瞬间的窒息感后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被弹摔出去,背部狠狠地撞击到房间另一侧的墙壁上,就连窗户都发出微微震动的摇摇欲坠声! 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双眼发黑,蛮狠的撞击几乎让陆与臣觉得自己的器官已经在身体里全部乱成一团错了位! 身体的状态在发出红色警报,已经到极限了。 剧烈地咳了几声后,偏头吐出一口鲜血,陆与臣脱力靠在墙上,反而觉得好过了许多。 他摸索着掏出口袋中的通讯器,轻咳几声之后抬手抹去唇角残留的血液,犹豫片刻之后顺手关闭了视频功能,他顺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叫了常盘爱的名字。 女人,奇怪的日式英语发音,在3TAR上活着的最后的一个日本人。 那边很快有了回应,飞快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埋怨和哭腔,少女在急迫的情况下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在做什么?为什么那么久才回复!” “……抱歉。”陆与臣靠着墙边垂目看着通讯器闪动的红点发愣,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绝对不要和激动中的女人去试图争辩什么,事实就是道歉也不会少两块肉,“洛德怎么了?” “战舰遭到了袭击,他们的人很多,洛德为了挡住他们试图启动战舰寻找新的降落点,可是他们的人已经进入驾驶舱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我最初张开的结界被人为安置了漏洞——” 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少女,常盘爱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这都是我的错,我甚至没有去检查过那些容易出现错误的地方!队长!我们内部有问题!有人背叛了我们!” 听着常盘爱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陈述,在少女最后一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陆与臣的心猛地一沉。 打从登上3TAR开始,他最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几乎有些措手不及,手脚瞬间变得冰冷,难过的窒息感翻江倒海地搅乱思绪,他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几声,手心飞溅上新的温湿血液。 房间的那一边,同样安静听着通讯器的尧却愉快地低笑着。 仿佛从头到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陆与臣扶着墙边站了起来,掌心的血液抹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触目的血痕,很快与白色掺杂变成淡淡粉色。 “……谁在笑?”常盘爱显然是听见了这边的不对劲,“陆,队长,你怎么了?你身边是谁?” 陆与臣掀起眼皮看了尧一眼,后者配合地自动消声,勾着唇角笑眯眯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不,隔壁电视的声音。”陆与臣再次不放心地瞥了男人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常盘,战舰上还剩几个人?” “九个,我们都还活着。”常盘爱清晰的声音稍稍让陆与臣放心了些,“来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具备很强大的攻击力,在我的结界之内我们是安全的,可是,洛德他,我已经不能用心灵感应在战舰上搜索到他的位置了——” 常盘爱话语一顿。 陆与臣直觉她还有下一句。 果然,原本带着惧意的语气一转,少女的嗓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森冷。 “他们说,在天亮之前必须联系到你,不然,我们将会失去唯一一个机械师。” 费尔戈列,一个以超前地球科技构成对军部最大威胁的星球。 此时此刻,这个星球的大脑,推动了整个星球发展的首席机械师,正稳稳地坐在他大约七步之遥的房间那一侧,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狡猾的猫。 在尧的技术头脑下,二十人的小队原本就如同一个独眼龙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如履薄冰,或许尚有胜算。 但是如果失去了洛德,他们将如同彻底失去视力。 陆与臣清楚,所以他把洛德留在一群以防御为首要能力的人中间。可是敌人却无孔不入,他们早早地潜伏在内部,硬生生地从内撕开一道豁口,带走了洛德。 感觉到陆与臣的视线,尧勾起唇角露出肆意的笑容,暗示性地拂过自己的唇瓣。 “……我知道了,我会将洛德带回来。”陆与臣低声道,“重新修补好你的结界,将脆弱点的检查工作分配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再有消息,及时联系我。” “队长,”常盘爱声音冷硬,冷漠地直言,“叛徒不一定在我们十人当中。” 陆与臣怔了怔,心中无名升起一股怒火,薄唇不悦地紧紧抿起,良久,他僵硬地回答:“知道了。” 随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 他转向尧,那个始终坐在一旁仿佛在旁观闹剧,实际上正是幕后策划全部的男人。 “条件。” 熟悉的对话,尧内心愉快地想,却一点也不介意再重复一次。于是他用温和地声音耐心道:“我说过了,取悦我。” “……”陆与臣沉默片刻,坦然地向他伸出手。 尧莫名地挑挑眉。 “无论你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屋子里的人睡得像死猪一样,解药拿来,我去把胖子叫醒。” “然后?” 陆与臣理所当然道:“让他讲冷笑话给你听。” 尧无语凝噎片刻,最后决定放弃单方面的逗弄——对方压根就听不懂。 于是他扬扬下颚,面不改色道:“过来。” 陆与臣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身边。 尧语气一顿,随即淡然下令:“吻我。” 陆与臣冷漠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他略微惊异地上下扫视了尧一圈。 尧坦然接受他的目光,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要跟他解释原因,显然,也同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陆与臣僵硬地俯下身,稍稍凑近了些,在两人的唇就要相触的时候停顿片刻,最后,带着彼此粗重的气息触碰在一起。 尧的手顺势搭上他的腰际,宽大的手掌沿着脊梁一路下滑,暧昧地摸索他僵硬的背部。 除此之外,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一丁点要主动的意思。 他只是在陆与臣笨拙地伸出舌头时,配合地微微启开双唇,就连呼吸都是缓和平静的,与陆与臣絮乱的呼吸形成鲜明的对比。 口腔中还残留的血腥气息在俩人的唇舌间交换。 对于在登上3TAR之前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真正做到将青春奉献给祖国的陆队长来说,知道把舌头伸出来都是男人之前仅有的几晚孜孜不倦苦心调教的功劳。 可是这不妨碍安静房间中响起唇舌相缠绕时发出的暧昧淫靡水声。 果真是毫无技巧,却胜在十分努力。 真是个勤学的好学生。 尧在默默心中评价,最后几乎就要不应景地笑出来。 一只手压制身上的人的后劲加深这个吻,空闲的手却从他的腰际移开,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陆与臣一愣,疑惑地稍稍抬起身来。 尧眯起眼,伸手粗鲁地抹去队长唇角溢出的唾液,最后附在他耳边声音沙哑低沉道:“来了。” 门外的走道里果真响起剧烈跑动的巨大声响。 下一秒房门被狠狠一脚踢开! “队长!挺住!!我们来救驾了!!!” 只见王爱国同志扛着兰蒂斯的重型射线枪,身上只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四角裤衩,嗷地嚎了一声颤抖着一身肥肉敏捷地冲进屋内! 第20章 “被D级深度催眠放倒,胖爷我深感愧对于人民。” 面对大开的窗户与敌人早就跑得影都不剩的残酷事实,王爱国深沉地做自我总结与批评。 陆与臣扫了他一眼,喝下塔尼雅递过来的体能药水,刺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蹙眉:“窗户在这,欢迎来跳。” 胖子顺手扶着他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我跳了你咋办啊?” 队长淡定地面无表情道:“我?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王爱国顿了顿,最后犹豫地叫了声队长。 陆与臣偏头:“嗯?” “替我问候你二大爷。” “……”陆与臣不无嘲讽地勾勾嘴角,“你跳下去就能亲自问候他老人家了。” 爱丽丝在一旁听得想扶额让这俩位停止幼稚的拌嘴,却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毕竟天知道那是不是东方人解决紧张情绪的方式一种呢。 幸亏克里斯德尔这时从窗户外一跃而尽,房间中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陆与臣转身无言望着他,在队长黑亮的双眸下,克里斯德尔有些羞愧地挠挠头,头一次觉得摇头这个动作做起来也可以变得那么艰难。 “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敢打赌他肯定具备一定的风元素异能。”克里斯德尔是个典型的英国人,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与绅士风度让他即使对于对手也会给予毫不吝啬、绝对公正的夸赞。 “他的能量防御类异能也相当出色。”陆与臣淡淡补充。 爱丽丝痛苦地呻吟一声:“还是个高超的科学家,地球科技倒退五十年之类的。” “杰出的政治家。”蓝特斯耸肩。 “我来总结。”胖子举手,“所以尧·曼德拉是个十项全能冠军。我现在开始怀疑军部要把他抓回去是为了某种邪恶的目的。” 蓝特斯显然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嗤之以鼻发出一声重重鼻哼。 “什么目的?”爱丽丝茫然。 胖子恶意笑了笑:“借用他的‘牛奶’去创造一个优秀的民族。” “创造一个民族?……噢天啊这可真够呛。”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凉凉地说。 而对于胖子等人的神思维拓展陆与臣却不置可否,显然此刻他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问题当中。 沉默地皱皱眉,陆队长隐约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但是偏头想想,却又确实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 就在这时,陆与臣忽然双眼一亮,将注意力转移到房间门口,此时那里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正试图努力推开死死堵在门口的兰蒂斯。 “……出什么事了吗?”奥伊身着睡衣牵着奥碧莲睡眼惺忪地钻入人群,随即惊讶地发现屋子里几乎能动的生物都聚集在这个乱糟糟的房间中了,他放下揉着眼的手,看似有些烦躁地拨开额际上因为睡觉而顽皮翘起的几缕头发,上下扫了房间一圈后,少年皱眉,“你们在这开睡衣晚会?”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显然回答是否定的问题。他自顾自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人,最后,雪白的墙壁上一抹粉红的血迹吸引去了他的注意,于是少年面容上的不快变得更加明显了,他赤着脚快步走到陆与臣身边,毫不忌讳地抓起他的手翻找检查,不满地问:“陆,你受伤了?” 陆与臣垂目温和地看着少年同时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我没事。” 他转向队员们:“洛德被抓走了,我们唯一的机械师。我不知道那个人说话算不算话……总之,也许他会安然无恙,也许我们会再一次失去一名队友。但是有件事我有义务要告诉你们,那就是我们的中间出现了内鬼——可能在我们七人当中,也可能就在3TAR上。” 一句话,众人的面部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胖子第一次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极其怪异地冷笑了一声:“还真有啊。按我说这也正常,不过这才来费尔戈列多久就急着窝里斗了?军部该不会是掷筛子决定这次小队的参与人员的吧?”在归顺祖国之前的行业特性让他对此类人特别敏感厌恶,那时候,徒弟买通另一伙人为了利益联合将手把手带自己学手艺的师傅坑在地底下的事件不要太多。 “无论如何,是他破坏了常盘爱的空间结界,让费尔戈列的人有机会潜入战舰带走了洛,德。”陆与臣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沉默下来。 “等等,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么说是有谁来过了?怎么会弄得那么糟?”奥伊有些不放心地盯着陆与臣问。 “还能是谁,你们的最高领导呗,看看这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喷射状啊,这出场排场可真够大的。”胖子在房间里晃悠,东瞅瞅西看看,试图发现什么新的发现。 而他的一句话,却让陆与臣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将内鬼的事情暂且放开一边,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之前一直觉得违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现在看来,问题甚至显得那么明显——到那个男人真正离开,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陆与臣可以保证,虽然当时场面絮乱,但是他肯定第一个进入房间的是胖子。 那个时候,尧已经走了——换句话说,就连第一个进入房间的胖子都并没有看见尧的本尊。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接下来的所有人——包括胖子在内,都从一开始就一口咬定来的人是尧而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人呢? 这就是陆与臣开始觉得违和的地方。 于是他提出了这个疑惑。 此问题一出,立马成为今天晚上的难题之最。 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们是被一起搁到在二楼小客厅的。”胖子茫然,“对啊,我他娘的为什么就直接想到是尧不是别人了呢,没道理啊?” 爱丽丝瞪他:“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告个屁啊,胖爷我自己都没整明白咋知道的呢!”胖子瞪回去。 蓝特斯无力地瞥了爱丽丝眼,道:“我以为是爱丽丝告诉我们的。” 塔尼雅点点头:“我也以为是爱丽丝。” 爱丽丝无辜地指着自己,表示完全不知情。 克里斯德尔抱胸站在一旁,很直接地沉声道:“我也不记得了。” “真有气氛,”情况层出不穷却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头绪,陆与臣简直有些刻薄道,“大半夜,楼下丧尸遍地,楼上上演鬼故事经典桥段。” 他话一落,一楼门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音乐在空寂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生生打了个哆嗦。奥碧莲反应最大,一下子扑进哥哥怀里,奥伊面色苍白,对着瞪视他的众人,无力地笑了笑:“三年没响过了。” “这下鬼来电也有了。”胖子恢复了一些活力,显然是不太想再去想关于内鬼的事情,比较欢乐地蹦跶在前头,带领众人下楼,“如果开门发现哥斯拉站在门口,告诉你们我一点我都不会惊讶。” 再一次确认锁好了门窗之后——虽然这对某个无孔不入的男人来说其实没什么用,陆与臣跟在队伍的最后慢吞吞地往下挪。 到了客厅却发现一堆人站在玄关处傻瞪,门铃还是在响,却还是没有人愿意去碰一下那个仿佛通了高压电一样的门把。 威武的队长严肃地皱皱眉,低声不悦道:“怎么回事?” 爱丽丝尖下巴点了点王爱国挤兑他道:“不是说看见哥斯拉都不惊讶吗,你怎么不去开门?” 胖子干笑三下,窘迫地拿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去掌心的汗:“胖爷我不怕是真,但是这也不代表我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它。”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一干人等自动让路两旁,看着自家队长面无表情地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穿越玄关,毫不犹豫地打开门锁,然后一言不发地将门口浑身是血神志不轻的洛德抱了进来。 身着深绿色睡衣的洛德此刻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过多的鲜血已经干涉,将深绿色染成了奇怪的深褐色,他双目空洞,苍白干涩的双唇不住颤抖,却始终反复含糊叨念着一个词。 直到他带着浑身浓重的血腥味从自己面前走过,众人还是觉得自己和梦游似地不真实。 “……这就是淡定的最高境界。”胖子愣愣地看着陆与臣将洛德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塔尼雅有些紧张地紧紧跟在其后,等到队长将洛德放稳就立刻展开了止血营救。 蓝特斯皱眉:“洛德在说什么?” “梅载?”爱丽丝莫名猜测。 “眉采儿?”胖子回过神来挠挠头,“以前咋没人告诉我他相好是中国人。” 爱丽丝一愣:“相好?” “……人在弥留之际不都爱叨念情人的名字吗?” “你才在弥留之际。”塔尼雅从沙发后面发出不满的埋怨,“他没伤到要付出生命的程度。” ——“是梅塞尔。” 忽然,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奥伊淡淡地环视屋内众人一眼,懒洋洋地笑了笑:“他说的是梅塞尔,费尔戈列历史上,他拥有黄色蔷薇徽章,然后,他叛变了。” ……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陆与臣查看洛德伤势的动作一顿,接着缓缓直起腰,锐利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满脸放松的少年。 第21章 见陆与臣这样看着自己,少年不悦地嘟嘴:“干嘛这样看我,你之前又没问。” “可是我在看那个笔记本的时候,你也一直在我身边不是吗?”陆与臣轻轻地提醒到,但是显然的,他并没有要责怪这个少年的意思。 张张嘴又闭上,奥伊似乎依然觉得很恼火,他抬起下颚露出傲慢的神情:“我想我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又,不是,你们,在费尔戈列的,导游!” “驴脾气,”胖子拽了他一把,“看你这嘴撅的,我艹,要不要拿个水壶给你挂上?” 陆与臣淡淡地拿眼角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低头和塔尼雅讨论洛德的伤势去了。 于是奥伊看起来更加恼火了,面色一僵,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明显的红晕。 爱丽丝清了清嗓子,发现场面有点尴尬,于是她试图挽回一些什么:“奥伊,我们只是没想到你知道的那么多。” “共建费尔戈列的五大长老,尧·曼德拉、兰蒂斯·曼德拉、萨拉维特、希尔·瑞斯,还有,”奥伊恶意地笑了笑,“梅塞尔·塞伯亚,他们分别掌有一个蔷薇徽章,五个徽章构成的是费尔戈列的最初,当然,也有可能是末日。” “什么意思?”陆与臣终于抬起头。 奥伊有些快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故意拖着步子找了个沙发躺下,懒懒地说:“不知道,教科书上就说了这些。” “教科书?你们还上学?”胖子挺惊讶。 “废话,费尔戈列上的人来自地球每个角落,我们必须有个地方统一语言,据我所知,我主辈上可没有谁是美国人或者英国人。”奥伊摆摆手,“从十一岁起每一个学生都会去‘普路托学院’就读五年,呃,免费的。‘普路托学院’是这个星球唯一的正规学院,在费尔戈列的北方。现在正值暑假时间,再过半个月就开学了,奥碧莲在那里上二年级——而很显然的,我毕业了。” 陆与臣眨眨眼:“五年能学到什么?” “事实证明我学到不少,至少能给你们当导游了。”奥利吹了吹挡在眼前的碎发。 “噢得了吧奥伊。”爱丽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陆与臣。 “其实不止五年,”奥伊挠挠头,“就读的第五年有一个异能测试,通过某项标准的人可以继续在那里就读‘普路托神祠学院’——必须是天生具有异能基因或者拥有高强度后天被改造资质的人才可以,那个学院是收费的,并且,听说会变得教学内容完全不同,传说,呃,可以在那里看见曼德拉大帝的亲自授课。”奥伊有些不自然地咧咧嘴,从自己嘴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还真是有点别扭。 奥碧莲向自己的哥哥靠了靠,奥伊满脸自然地搂过她继续说:“当时我的测试得了个‘F’,呃,那简直是个噩梦——这说明我的血管在证明我是一个无比正常的正常人。不过,我倒觉得奥碧莲应该可以就读那里,她的傀儡术玩的不错,专修这个的那个教授应该会喜欢她。” 她当然会喜欢我,亲爱的哥哥,奥毕教授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奥碧莲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顶头上司随口扯谎面不改色的坏毛病——就为这个,她不得不去弄一张普路托的二年级入学通知单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奥碧莲脸面上还是勉强浮现一丝少女被夸赞时应有的羞涩。 “我想你这样介绍这个学院,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陆与臣若有所思地接过话茬。 “当然,但是我不想说了。”奥伊手臂垫在脑袋后面,翘起腿扯出一抹假笑。 陆与臣顿了顿,然后无奈地叫了声奥伊。 这个腔调不错,奥伊愉快地想,下次要找个机会让他这样叫一下我的真名试试。于是少年笑了笑,神情慵懒得像只猫,拖长语调道:“让我亲一下就告诉你。” 胖子眼疾手快地将一个靠枕砸向他骂:“小流氓。” 陆与臣犹豫了下,今晚发生的事让他的顾虑少了很多,他几乎就要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罢了,如果是这样,那他这样的年龄偶尔撒娇倒也没什么不可以。所以虽然没有答应他,但是陆与臣还是默默地坐到他身边去,偶尔还可以给塔尼雅递下止血绷带打个下手什么的。 队长的小动作很好地取悦到了年轻的奥伊,于是他眯眯眼勾起唇角,说出了他们最想听的:“梅塞尔是[普路托神祠学院]的创办人,啊,也就是校长。” 胖子瞪大眼很直接地表达了惊愕:“他还没死啊!” “五大长老的公众影响力比你想象得大很多,梅塞尔深受那些个小青年的喜爱。”我倒是很想弄死他来着。 陆与臣犹豫了会,顺手拍开少年不规矩地想摸他下颚的手:“他为什么会叛变?这个你知道吗?” “好像是和曼德拉大帝的某些观念不同——呃,比如丧尸遍地走似乎就不太符合他的美学原则。”奥伊耸耸肩,“这种敏感的东西很多都是一语带过,偏袒性很高的。” “怎么样才能接近梅塞尔?” “我刚才说了,他是普路托神祠学院的创办人外加校长。”奥伊不耐烦地撇撇嘴。 “说不定还可以在尧上课的时候冲进去套麻袋直接乱棍打晕拖走,买一送一,很划算哟亲。”胖子掰着手指望天花板。 陆与臣似笑非笑地看向胖子:“你要去读书吗?” “老子高中都没毕业,谢谢。”胖子面容严肃地回答。 “谁去都可以,缩龄药剂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虽然副作用很高——根据价位不同,异能能力也会被相应地打折扣。”当然,本身具备这项能力的人用不着这种拙劣的劣质品,比如,区区不才在下。 奥伊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陆与臣。 “我觉得你长得就是一副讨老师喜欢的好学生脸。”胖子真诚地说。 爱丽丝:“即使缩小我相信你也会霸气犹存,说不定会让你当班长,这样接近梅塞尔的机会会大得多。” 克里斯德尔第一次没撑住笑出声:“比如去帮梅塞尔批改作业?” 塔尼雅边为洛德缝合胸腔上的伤口边轻声道:“我认为在费尔戈列找到一个同盟十分必要,毕竟我们只有十七个人,无论如何,我不想死在这里。有一个同盟,会加快我们任务速度。” 奥伊无语拍拍脑袋说:“我觉得我在家里藏了一群恐怖分子,好歹我也是费尔戈列的人,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象征性地避嫌?” 其实3TAR上最合适去的是常盘爱,那个小姑娘的年龄倒是刚好合适,陆与臣转念想了想刚才那通短暂且不愉快的对话,立刻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不怎么样,于是只得挠挠头无奈地问:“怎么样才能获得异能测试资格?我们没有五年那么长的时间去浪费在学习费尔戈列的历史上。” “哥哥在普路托神祠当傀儡术助教,我想他可以帮助你。”奥伊打了个呵欠。 奥碧莲:“……” 现在小姑娘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很显然的,奥汀斯也很可怜。……嗯,或许她俩可以组队去跟那个讨厌的梅塞尔讨要一些好处? ……只要那个顽固不化的臭老头肯让她俩进那个学校的大门。 …… 相比起奥碧莲的烦恼,此刻奥伊却显得心情不错,他第一次觉得每个月抽空去那个讨厌的学校为那些烦人得小鬼授课也是一件不错的消遣。 对于一个教授来说,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第22章 在奥伊承诺了关于测试资格报名表之后,很显然,摆在陆与臣等人面前的就是“缩龄药剂”的问题了——“缩龄药剂”,于2037年由创造者兰蒂斯·曼德拉成功研发,三年后开始渐渐流动于黑市。 那个在奥伊口中“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它确实不是一般二般的贵。在黑市上转了一圈,陆与臣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他开始考虑要在下一次传回地球军部的报告中提一提关于经费的问题。 黑市上现有价位的缩龄药剂分别三个等级。 最低等的价值折合人民币五千元,规格为100ml一瓶,每ml(毫升)可以保持24小时的缩龄10-15岁状态(*视个人体质而定),每天限用2ml——其实这个很便宜,算下来五千元用三个月其实并不过分,不过陆与臣并没有无视掉包装下小小的一行字:使用副作用为异能状态为正常状态的30%,体力保持原水平不变。 没错,30%,等同于全部扣光。 在费尔戈列,普路托神祠学院等同于费尔戈列未来军事力量的培养摇篮,而陆队长是去寻找同盟并弄清徽章真正用途而不是去送死的,所以,这一种型号的药剂必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用胖子更直接的话来说:30%?可能连测试都过不了。 陆与臣深以为此屁十分有理。 第二等型号的价值为折合人民币二万元,规格同样为100ml,每ml(毫升)可保持缩龄10-15岁20到30小时不等(*视个人体质而定),每天限用1.5ml,使用副作用为体力与异能状态均为正常状态60%。 第三高等型号折合人民币六万元,规格50ml,每ml(毫升)可保持缩龄10-15岁24小时(*大众款,无体质歧视),每日无限制服用量,使用副作用为异能状态为正常状态80%,体力上调为正常状态105%。 站在破烂的柜台前,头上是被翻译成各国语言的巨大标语“恕不还价”。陆与臣翻着手中几乎要散架的商品册子犹豫了很久,最后,慢吞吞地在第三种型号后打了把小小的勾,并在“物品购物数量”一栏认认真真地填写上了罗马数字“2”。 跟在男人身后的奥伊戏谑地挑挑眉,他几乎不怀疑只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陆与臣就会立刻改变主意把那把小气得不能再小气的小勾涂掉重来——这一点,看跟在陆与臣旁边大气都不敢出、铁青着张脸的王胖子就能知道。 轻轻地将手中如千斤重的原子笔放下,陆与臣长吁一口气。 胖子在一旁啧啧摇头叹息:“这是胖爷这辈子第一次买奢侈品。老大,这钱是我棺材本,必须还。” 陆与臣面色严肃地边将货单递给早就等待得不耐烦的老板边道:“等经费批下来——” 他话还没落,货单就被重重拍回跟前。 于是陆队长话语一顿,向老板投去疑惑的目光,只见店铺老板那个邋遢的老头昂首挺胸霸气十足道:“这种,缺货!” 陆与臣:“……” 王爱国:“……” 奥伊终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这没有,其他店也不会有。”黑市不如闹市,每家店里稀稀落落一俩人,有些店铺连续几天也开不了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小老头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破旧古老的摇扇,要死不活地扇了两扇,絮絮叨叨跟难得的几个客人哼唧道,“这东西成本太高,赚不了几个钱。兰蒂斯大人不肯研发新的改造版,我们下面也很难做——这种药剂就算市场上能搞到配方也没人敢乱配,毕竟要是哪个环节出了篓子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所以高级药剂断货很久了,中级的存活应该也坚持不了半年,你要就赶快拿走,我这还最后两瓶。” 陆与臣眨眨眼,犹豫了。 小老头一看有戏赶紧乘火打劫:“两瓶算你三万八!” 这破玩意儿也要三千八百希顿币?奥伊在心里摇摇头,也算是长了见识——对于此类凭借外力暂时性改造基因顺序的补助物品,他一向持观望状态,当初兰蒂斯在做“缩龄药剂”初级研究阶段时就被他嗤之以鼻表示不屑,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被做出来了,还弄得那么贵。 看着陆与臣满脸肝疼状地慢慢往外数钱,小心翼翼地接过老板手中两瓶小小的药剂放入包里,奥伊很想好心地告诉他,下午上班的时候跟你的上司也就是所谓的兰蒂斯大人哪怕只是微笑一下,说不定明天早上你会发现缩龄药剂摆满了你的床头。 在这方面,他对自己的堂弟十分有信心,因为那是个比圣诞老公公还靠谱的色老头,必要的时候,他那不知所谓的大方能到达让人咬牙切齿的地步。 …… 而事实就如同奥伊所猜测的那样。 …… 虽然没完全正确,不过,也差不多了。 当夜,当身着白色随行官服得陆与臣风尘仆仆地从他的宝贝移动器上下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捧着一本来自兰蒂斯大人的手抄备注笔记。 下午被要求分析药剂成分的塔尼雅做了整天的白功,那个笔记本上不仅有药剂的全部详细成分,个别特殊材料还体贴地备注上了购买地点和市场价格,要不是到处挤满了字实在无处可写,塔尼雅一点也不怀疑连市场波动幅度也会出现——最精彩的是,这些备注笔记很新,显然是刚刚添加上去的。 陆队长有一些兴奋,很显然他将店铺老板那句“哪个环节出了篓子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给完全抛到了脑后,他对嘴角抽搐的塔尼雅过分热情地说“我相信你”时,塔尼雅有一种穿越了空间的错觉。 晚餐也没有安心地吃,在跟塔尼雅简单地询问了心心念念的问题之后,陆与臣拿出通讯器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大致内容就是告诉所有3TAR的留守人员关于普路托神祠学院和梅塞尔的事情。两周后,底塔封城禁令就要结束,陆与臣表示到那时就会把洛德安全送回战舰,让战舰上的人随时注意来自地球军部的主动接通——除了洛德,他们没有任何人掌握主动和外界联络的安全渠道,而这一条看似限制性很大的规定在陆与臣看来却是十分有必要的。 它的存在能最大限制内部奸细出现之后与敌军的交谈,虽然它的代价很大,但是当时还在地球做准备工作时经过了漫长的考虑之后,陆与臣不得不冒这个险,这也是为什么他最终只带了一名机械工程师的原因。 陆与臣以命令的形式让他们毫无保留地将现阶段所有获取信息整理起来,作为首批完整的资料送返地球军部。 听着陆与臣那些个无助于消化的会议内容和高度的工作热情,坐在一旁的奥伊兴致缺缺地用银质叉子戳了戳面前的菜叶,长卷浓密的睫毛随着主人的轻笑微微颤动起来,他丢开叉子扭脸单手撑着下颚,笑着对会议中的男人说:“要不要借[费尔戈列发展史]那本教科书给你去复印传真之类的?我想我还没来及卖给收废纸的。” 回答他的是胖子对着他后脑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 饭后回到各自的房间,曼德拉兄弟以通讯器为媒介开始了一轮新的交谈。 尧(蹙眉):“他真的冲你笑了?” 兰蒂斯莫名:“他为什么要冲我笑?” 尧:“我有注意到那本研究笔记,别告诉我那不是你的字迹。” 兰蒂斯恍然大悟:“哦,亲爱的堂兄,那当然是我的。” 尧:“……你在得意什么?算了,我不想评论你那被大象踩过的脑袋和负无限的智商,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他做了什么让你死心塌地把笔记交给他?” 兰蒂斯:“他就这样往我办公桌前一站。” 尧:“然后呢?” 兰蒂斯:“我就给他了。” 尧:“……” 兰蒂斯(牙疼状):“严格说起来,当时可能他有一些害羞,那样子真是,呃,非常可爱。”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尧顿了顿,换上懒洋洋的语调拖长声音傲慢地说:“你最好祈祷那个笔记里面哪怕一个字母也没有牵扯到有关‘基因盘’的东西。” 兰蒂斯:“当然!那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药剂罢了——我说过,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尧:“……少笑死人了,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兰蒂斯:“说起来,我听奥碧莲说,你让奥汀斯去找梅塞尔那个老头要‘异能测试资格证’了?” 通讯器那头顿了顿,然后漫不经心地恩了声算是应了。 于是兰蒂斯打从接通这次通话后第一次蹙起他的眉:“你要把他弄进[圣院]?” “不然他还能去哪?”电话那头尧低低嗤笑了声,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 “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亲爱的堂兄。”兰蒂斯语态不明轻轻地说,“我敢打赌,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电话这边,恢复了成年人高大身形的尧·曼德拉倚靠着床边百般无聊地把玩脖子上的青色徽章挂坠,闻言他动作一顿,男性特有的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完美地融入黑夜之中。 “我很期待,亲爱的堂弟。” 卷二 [费尔戈列·普路托神祠学院] 第23章 她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尽管她曾经迷人的金色卷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黯淡杂乱,即使她身上勉强还看得出原来花色的睡衣已经如同一块肮脏的抹布——我们可以猜想,也许她是在深夜熟睡之中被砸破了门窗闯入的变异人咬伤的少女,也许,她是因为调皮的孩子深夜未归不安地等在街口的母亲,又或许,她是深夜难以入睡在院子中散步的主妇。 可是无论如何,总之,现在她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行列。 她,噢不,也许该说是它。它饥饿,痛苦,它渴望血腥,它的大脑完全被饥饿所占据。在它眼中,一切的活物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与外貌区别,它只看得见,他们或是她们皮肤下跳动温热的大动脉。 它想用它已经腐朽肮脏的牙撕破他们的喉咙,尽管它那残缺的牙缝中还留着上一次啃食人类留下的碎肉,它们跟着它一起腐烂。 不过这没有关系。 眼前又有了一具鲜活的生命,他们的恐惧与尖叫将是最美好的配餐乐曲,他们因为心脏的收缩而快速流动的鲜血将如同夏日里的冰镇果汁。 于是它摇摇晃晃地快速移动,最后奔跑了起来! 宽阔的地下室中挺着几辆年代久远的移动器,灯光很昏暗,却并不影响站在角落里的少年。 很明显,他拥有传统东方的面孔,黑色精神的短发柔顺地贴着白皙的颈脖,与他身材视乎不那么相符合的绿色军装显得有些宽大,白色的衬衣难得没有将扣子严谨地扣到最后,敞开的衣襟下可以包裹着舒缓结实的肌肉。 少年的嘴角紧抿泄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当变异人摇晃着就要从地下室的那一边移动到正中间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垂目轻轻脱下右手上的白色皮质手套。 脚尖一转,紧接着他开始敏捷地奔跑起来!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跑到了那个腐烂的丧尸面前,昏暗的光线让他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右手十分明显地吸引众人目光,只见少年脚下一顿,双手撑着丧尸的肩膀,轻而易举地腾空从奔跑动作中的怪物上空翻过,轻盈地落在它身后的地面上。 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异然后迅速恢复平静,在怪物转身之前,少年左手为支撑抓住地面,右脚狠狠地踢向怪物的膝盖窝处,在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摇晃着要倒下的同时,他迅速地跳了起来,右手蓝光大盛一把抓住它的脑袋,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摁住它的肩膀—— 嘶拉! 肌肉被强行撕碎和骨骼断裂混合起来的声响听上去很奇怪,我敢保证,这种神奇的声音大多数人活一辈子也没机会能听到。 可是宽大的监视器屏幕后,众人就这样看着那个身着深绿色军装多少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变异人的脑袋强行撕离了它的躯体!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脑袋扔开,从腰间拔出一把银色的枪,毫不留情地连发将那具残破的躯体打得像一个腐烂的马蜂窝,直到那个没有了脑袋还妄图挣扎的躯干彻底轰然倒下! [身体活力70%,异能活度62.34%,数据采集完毕,好了队长。] 地下室的角落里,被特意安装好的小小传声器传来洛德疲惫的声音。 “……”少年沉默片刻,漠然地瞥了眼墙角的摄像头,手中轻巧的银色掌中枪划出一个利落的弧线后准确地被插回腰间的枪套中。 他走到地下室的另一边,目标是放在一个布满铁锈的废弃箱子上的绿色军帽,快步走到它的跟前,少年顿了顿,嫌恶地看了眼沾上了黑色恶臭血液的右手,他最后选择用稍稍干净的左手拎起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压了压,黑色的碎发几乎要盖住他的双眼。 “洛德,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你需要更多的休息。”陆与臣推开地下室的铁门,走过一段小小的楼梯出现在众人眼中,此时此刻,小队中唯一的机械师正要取下耳机开始记录数据,闻言回头,还是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没关系,队长,异能测试的时间就要到了,你必须赶快熟悉这种药物。” “哦,得了吧。”陆与臣接过胖子递来的消毒液,倒进干净的水盆中不停地搓洗着双手,他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我必须要有支撑点才能腾空跳起,而且高度低得就像普通高中生——这种感觉太糟了,每一次我都觉得像在做噩梦。” 将干燥的毛巾塞到队长手里,胖子将用过的消毒液举得离自己老远地端平准备拿去倒掉,闻言忍不住回头用力呸了声道:“腾空起跳3.2米,普通高中生?普通高中生满脸是血啊队长,你也忒看得起祖国的体育教育事业了吧?” 奥伊拿着一管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体能补充液从屋外走进,抬头一眼就看见房间正中央使用缩龄药剂后少年模样的陆与臣,于是面容精致的少年灰蓝色双眸中染上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走到此时同样是少年模样的陆与臣旁边,将营养液递到他的唇边,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陆与臣接过蓝色剔透的液体仰头一口喝光,掀起眼皮瞥了充满笑意的少年一眼,将空空的试管塞回少年的手中,勾勾唇角懒懒地说:“奥伊,你的出现让我觉得似乎更糟了——你竟然比我高了半个头,真要命。” “啧,陆,你这样子简直像在邀请我吻你——嗷!”奥伊收起笑脸愤怒地扭脸看着身后满脸得瑟的胖子,“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打我的头!” “佛山无影苍蝇拍——”胖子嗷嗷两声,从容地收回爪子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挑起眼角,“彼此彼此啊少年郎,我他娘还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调戏咱队长。”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从唧唧歪歪的俩人旁边擦肩而过。 他停住在屋内唯一的一面大镜子跟前,镜中的少年正在冲着自己僵硬的微笑。 就好像远在地球的家中被压在床垫底下的高中毕业照一样一样的。 “简直是噩梦……”陆与臣低声自言自语,“这小鸡仔似的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倒霉孩子是谁啊!” “队长您又谦虚了……一家伙能把丧尸脑袋拧下来的小鸡仔?你家鸡仔都那么凶残?”胖子屁颠颠地凑到他旁边,“我真心觉得您这样挺好,年轻啊,眼角皱纹都没了。” 皱纹?我以前也没有。陆与臣傲慢地抬抬下巴,嘲讽地仰头扫了眼比他高了整整一个脑袋的王爱国,然后扭脸望向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挑着眉看自己的克里斯德尔:“我看起来怎么样?” 被忽然发问的克里斯德尔从容地笑了笑:“好学生的模样。” “擅长打小报告那种。”房门被推开,爱丽丝笑着走进来,“嗨,开饭时间了伙计们。” 单手插在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口袋,奥伊晃荡着走到陆与臣身边一把拦住他的肩往前带了带,看着少年模样的男人因为自己的动作脚下不稳踉跄了下,奥伊恶意地笑着道:“我就像多了个弟弟。” 回答他的是陆队长在他脑后重重的又一巴掌。 …… 临近异能测试考试的日子也是底塔城封锁解除的日子,这些天,陆与臣暂时辞去了随行官的职位,每天都呆在奥伊的家中利用原本废弃了的地下室测试买回来得缩龄药剂——尽管效果如同预料中的很不乐观,体力与异能活度的双重下降,就这几天得到的平均水平来看,陆与臣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完整地发挥哪怕一次[罪恶净化]。 这个他是不能试验的——普通变异人满街都是,进化失败者却不是到处都有。如同奥伊所说,那些进化失败者都被希顿政府统一地管理了起来,定时会进行分批次的人工毁灭。 白天测试时间时,塔尼雅就呆在一间整理出来的研究室里,利用他从兰蒂斯那里带回来的资料试图配置这种药水,从最简单的低级药剂开始,据说工作进展得还是比较顺利的,至少现在她已经能做到将三种原材料按正确顺序完美融合。 晚餐之后众人会停下手中的工作,有时候会与3TAR上的留守人员进行短暂的进度报告,更多的时候,陆与臣选择窝在沙发中——白天的训练从精神和身体上都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这容易使人轻易就觉得筋疲力尽。难得的放松时间里,他更乐意看一些关于普路托神祠学院的资料——这些也是从兰蒂斯的书柜里带回来的,呃,不得不说,那是个十分大方的上司。 每当有问题的时候,他会选择问随时会蹭在他身边的奥伊。 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香味吸引住了这个漂亮的少年似的,他甚至可以赖在他身上蜷缩起身体呼呼大睡也不愿意回到自己阁楼上柔软的床铺去。 轻轻地翻动手中薄薄的册子,陆与臣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动了动肩膀,靠在他身上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将目光投向男人手中的介绍手册:“怎么了?” 陆与臣指了指手册上的学院分部,声音倒是很平静:“是按照能力种类分学院授课的吗?” 奥伊懒懒地勾勾唇角:“如你所见。” “圣力一向都是比较稀有的异能种类,竟然被单独分出来——这样会不会在学院间的综合竞技方面比较吃亏?” “……”奥伊一愣,随即见鬼似地瞪向陆与臣,“你竟然担心这个?” “不该担心?” “真是够了……”挠了挠头,将原本就显得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加糟糕,奥伊嘟囔,“圣院那个雷姆斯教授会开心的,他终于拥有了一个会去关心这个的好学生。” 陆与臣这几天似乎已经习惯了“好学生”这个词语频繁在耳边出现,于是他充耳不闻继续发问:“元素院的学生应该占大多数吧?” “噢,当然了。各种元素异能的都被分配在那——那里也是希顿大贵族子弟最多的地方,”奥伊瞥了陆与臣淡然的面容一眼,抿抿唇,强调道,“我个人建议你离他们远一些。” 第24章 面对少年难得严肃起来的面容,陆与臣双眸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惊愕,有那么一刻,他猜想或许奥伊还有些其他的话要说,而这些话应该跟他即将要入读的学院有关——毕竟,当他第一次提起“圣院”这个名词开始,气氛总会在提及它的时候变得有些诡异。 但是甚至没等陆与臣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被随手放置在茶几杯子旁得通讯器以不容忽视的振动频率响了起来,沙发上两个同是少年模样的男人互相瞪视了一会儿,最后由奥伊率先收起了难得的正经,灰蓝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恢复了原来一派慵懒的神情。 他以一种让人觉得莫名恼火的傲慢神态,冲着那个依依不饶持续震动的通讯器扬了扬他曲线良好的漂亮下巴,挑眉。 陆与臣白了他一眼,在少年愉快地轻笑声中一把抓过通讯器。 随即他郁闷地发现那只是一则短消息而已,但是它被发送人刻意添加了“强调程序”,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阅读,它会比一通电话更加执着地持续震动下去,一直到它没电。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微光能充电型号。 迅速地扫了一眼通讯器上的内容,陆与臣将他丢给另一边独自霸占一个单人沙发的王爱国,看他莫名其妙地接过并开始阅读,有些惊讶地说:“前两天军部主动开启了一次远程通讯,那个时候常盘爱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下——你知道的,包括去那个学院的事,然后军部那边当时说是要讨论两天——” “——现在他们的讨论的结果就是‘去吧少年,学费军部给出!’,”王爱国将通讯器放下的同时还不忘挤兑陆与臣,“真够大方的,五十万欧元……说真的队长,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军部开始用欧元做计算单位了。” “……大方?”陆与臣抿抿唇,“我不得不残忍地指出,[毁灭女神]计划从开始策划到实施全部经费也只有那一架2044年开始征用的3TAR远程战舰而已。” 胖子无语凝噎,忧伤地垂头思考了半天,只从嘴里优雅地吐出二字:“我艹。” 这不能怪胖子爆粗,陆与臣表示很理解。 一个人远走他乡在异星球为军部卖命,最后发现军部对自己的全部支持也就是一架八年前就没了第一次的二手战舰,任何人都有权利觉得,这件事它确实有点儿坑爹。 就算后来奥伊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强调五十万欧元够将从普路托学院到普路托神祠学院全程读上三个来回也没能让胖子觉得稍稍好过一点。 但是获得了军部的批准,一切变得名正言顺让陆与臣觉得好过了不少。 正式的文件批准下发并被常盘爱模拟发送过来之后,陆与臣在对缩龄药剂的熟悉训练上加大了强度,在拿到了经费之后,考虑到缩龄药剂的制作不能间断性和及时性,塔尼雅也被要求加入了普路托神祠学院的入学计划。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这个来自柬埔寨的女人只是愣了愣之后就很快地接受了现实,与陆与臣自身的异能不同,在拥有治愈能力的同时,塔尼雅更多时候靠的是她练就的一手医疗绝活和满脑子的医学知识,所以缩龄药剂与她来说其实影响非常的小。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当陆队长终于能冷静地接受“需要支撑点才能跳起3.2米”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周。 也就在这一天晚餐的餐桌边,奥伊提出了关于提早出发前往普路托神祠学院的事情,“普路托在费尔戈列的北方拉菲古城,从我们这里乘坐大型交通工具大约需要五天,是个中程长途。我想我们需要提早出发。” 面对他的提议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胖子,他很应景地将手里的叉子掉进盘子里然后瞪眼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那么远?坐飞机横跨整个中国也不用十几个小时。” 奥伊闻言白了他一眼,就像他说出了一句不能再蠢的蠢话似地,少年蹙眉不耐烦地提醒道:“费尔戈列是一个星球,不是一个国家。” …… 另他暴躁的是,当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桌子边除了奥碧莲竟然所有人都敢给他做出一副惶然大悟的样子。 “谢谢你,奥伊,自从来到费尔戈列,你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帮助。”陆与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过身真诚地对奥伊说。 可惜少年并不领情,只见他勾勾唇角略微讽刺地反问道:“怎么,这是要跟我诀别?” 面对他的嘲讽,陆与臣很镇定地回答:“当然……不,我只是有感而发。” “哦,那还真是时候。” “谢谢,我认为有这个必要。” 回答他的是奥伊堆在脸上的明显的假笑。 “……”沉默片刻之后丢开手中的汤勺,少年嫌恶地推开面前的浓汤,慢吞吞道,“现在诀别未免太早,我提前通知了哥哥用他的飞行器过来接我们,这样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其实就拉菲古城到这里的距离严格上来说用不了那么久,但是毕竟大型交通工具都会预留足够的时间让乘客做中间休整——老天,求你们别再露出这副乡下人的表情,没人愿意在一个交通工具里以躺或者坐的姿势连续呆上几天。” 到了最后,奥伊的语气徒然拔高,但在深呼吸后他成功地克制住了将面前的桌子掀翻的冲动,重新降低语调用一种沮丧的语气自嘲道,“但是我想陆应该需要几天去适应拉菲古城的气候,那里常年温度都在十度以下,噢,我可真是贴心,是不是?” 回答他的果然还是陆与臣显得很真诚的道谢。 于是奥伊将一股无名的怒火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奥汀斯摁响了三年来第二次响起的门铃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没等来自希顿的下属扬起一个微笑冲自家BOSS寒暄一句早上好,奥伊已经冷着脸问:“你的钥匙呢?” 于是奥汀斯的笑容难产在扬起的路上。 “……在……呃,普路托,对,普路托神祠学院啊,你知道的,我的办公室里。来的时候过于匆忙,我忘记了。” 奥伊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奥汀斯立正站好。 少年兴致缺缺地撇撇嘴,越过红发男人的肩,目光在看见他身后一架约能装进六个人的小型飞行器上时猛地停驻,微微一怔后,用极具嘲讽的语气懒洋洋道:“真是不错的飞行器,亲爱的哥哥。” 奥汀斯往屋里望了望,发现好像客厅还没有别人,于是压低了声音郁闷地回答:“我必须得装的像一个教授,不对,连教授都不是,是助、教的样子,对不对?普路托给助教级别配的就是这个型号的飞行器。” “啊,我知道”奥伊拖长了声音。 你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知道。奥汀斯在心里默默道。 “……20……多少年来着?” “2024年。”奥汀斯干巴巴地答。 “哦,我想起来了,2024年的‘虎鲨号’对吧?啧啧,我还以为现在只能在希顿博物馆才能再看见它。” “尊敬的BOSS,”奥汀斯声音极为温和,“如果你能在随口提到我的时候说的是教授而不是助教,或许我能换成2040年希顿生产的‘旅行者’——尽管连我的司机都在开2045年生产的‘讯捷号’。” 奥伊显然完全被这句话取悦,笑眯了眼踮起脚拍了拍奥汀斯的肩:“我得给你安排一个对得起这个好不容易找来的破房子的职业,是不是,亲爱的哥哥?普路托神祠学院的教授住这种房子是会上头条新闻的,而梅塞尔那个糟老头会因为克扣工资被那些教授暗杀而不是健健康康、令人讨厌地活到现在。” 奥伊的话刚落,两人身后就响起一声女孩的尖叫。 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随着人的靠近越来越大,奥碧莲从后冲过来持续尖叫着直到一头扎入奥汀斯的怀里,奥汀斯无奈地接住将她抱了起来。 奥伊似笑非笑地嗤了声,抱臂站到一旁,凉凉道:“感情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奥汀斯再一次确认了今天BOSS心情真的不太好这个事实。 …… 下午收拾好简单的物品正式出发,陆与臣与塔尼雅,王爱国三人登上了飞行器,而剩下的人——比如十分不满的爱丽丝被要求留守在底塔,等待被派遣出去任务至今还未归来的巴塞科回来汇合,说到这个大巫师,陆与臣发现自从自己醒来,除了断断续续的通讯之外,他甚至没有亲自见过他一面。 “等禁令结束,立刻将洛德送回3TAR,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也能一起回去。”陆与臣将手中那本破旧的笔记本随手塞进背包中,“我得说,你们都十分优秀,伙计们。在完成一切军部下达的命令的同时,你们要尽量保全自己。” 一声毫不掩饰的抽泣之后,爱丽丝将眼泪和鼻涕蹭了她的队长一肩。 在奥伊微微蹙眉不赞同的目光下,陆与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最后道别之后,他们坐上了那架破旧的飞行器。 这时候,陆与臣提出了关于禁令的问题——很显然,现在任在禁令时间内,按他的认识,此时的底塔应该是被完全封锁起来的。 而奥汀斯显然没有把这个考虑在范围之内,他钻入驾驶仓的动作僵了僵,然后回头冲提出疑问的男人干笑:“别忘了,我有教师证,我告诉他们我要来接一个即将去普路托神祠学院报到的学生,他们当然要放我进来,呃,还有,放咱们出去。” “那……麻烦你了,谢谢。”陆与臣点点头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带,随即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搭话。 塔尼雅和王爱国爬到后座补眠。 奥汀斯抹了把额间的汗,跟在奥伊后面进入了驾驶舱。 古老的飞行器喷出浓重的黑烟之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悬空,然后以一种极不靠谱比普通汽车还慢的速度慢慢悠悠地向城门方向飞出视线。 …… 飞行器中,坐在副驾驶座的少年脚高高地搭在控制台上,他单手撑着下颚,略觉得好笑地扭脸问驾驶员:“教师证?那是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奥汀斯郁闷地拉高控制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碰过这种拉杆式飞行器了!“你倒是可以建议梅塞尔创造出来然后发给我们一张。” “说真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军官证在这种时候显而易见的很好用!BOSS!”奥汀斯见鬼似地扭脸飞快地瞥了少年一眼,“或者您可以理解为,就连驻守城门的军队也认为,要弄死兰蒂斯那个神经病不值得奥汀斯大人亲自动手——哦,抱歉,我几乎忘记他是您的堂弟。” “没关系,奥汀斯。”奥伊十分宽容地笑眯眯道,“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忘记。” 第25章 在中间做过两次长达六至八小时的休整期后,在距离离开底塔的第三天夜里,古老的“虎鲨号”终于飞过费尔戈列具有“南北分界线”之称的城市诺比,从那以后,陆与臣不得不将之前被奥伊逼着塞进箱子中的厚衣服提前拿出来穿到身上。 “今晚没有休整了,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我们就会到达拉菲古城。”奥伊将目光从窗户上收回来,满意地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缩成一团的陆与臣,语调往上调了调,“很冷吗?” “我还以为至少飞行器上会有个暖气。”塔尼雅接过话茬含糊地说,边说她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胖子在一旁张大嘴留着哈喇子扯呼,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被,陆与臣掀起眼皮,顺手替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于是胖子在梦中吧唧了下嘴以示感谢。 陆与臣微微蹙眉,径自嘟囔了一声,干脆也闭上眼。奥伊见状,留下一句“有事叫我”后就站起身回到驾驶室,并很体贴地从驾驶室将机舱中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了一盏在座位旁边的昏暗地灯。 驾驶舱的门没有被关上,似乎真的是为了履行那个如同随口说的“有事叫我”一般。 即使不应该,陆与臣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扣在腰间的安全带,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将头靠在冰凉的窗户上,心不在焉地垂眼看着窗外脚下飞快掠过的景物——飞行器的高度与地球上的飞机并不同,速度没那么快,高度也是处在云层之下的,所以在白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建筑,湖泊,山林或者绿野,这些与地球相同的景色也出现在这个星球上,在费尔戈列。 驾驶舱里传来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竖起耳试图听了一下,陆与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到,靠在窗户上感受着飞行器运行时带来的微微震动,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终于睡去。 …… 拉菲是座名副其实的古老城市,即使是七月里纷飞的鹅毛大雪也不能掩盖住这座城市扑面而来的古旧气息。 从上空俯视,如同时空倒流回到中世纪的欧洲一般,尖峭高耸的哥特式仿古经典建筑坐落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随着飞行器的缓缓降落,陆与臣的就再也不能说服自己忽视一座白色的巨大城堡,它以一种沉默而肃然的姿态坐落于拉菲古城的边缘,在暴雪中巍峨屹立。 陆与臣发现周围开始时不时地有样式新颖的各式飞行器飞快地与他们擦肩而过,目标显然与他们是同一个地方。 “普路托神祠学院。”奥伊凑到他身边解释,“看来是快要到开学的日子了,我刚才看见了今年才正式发行的新式飞行器‘D381终结者’。” 陆与臣挑眉:“很贵?” 奥伊点点头:“如果说我们这架飞行器应该进博物馆好好呆着,那么那个飞行器的同等价钱就可以买下整个博物馆。” 陆与臣沉默,奥伊满脸遗憾地拍拍他的肩:“如果我是你,我宁愿选择在远离那个城堡的地方就下飞行器,相信我,就算用俩条腿走进去,也不会比就这样用这个飞行器飞进去更丢脸。” “……”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因为我也丢不起这个人,奥伊心想,我习惯坦然地站在一片崇敬的目光之中,但是还没有学会习惯接受一片怜悯的目光,当然,很显然我从来没有打算要去学会这个。 如果手中有一个帽子,奥伊一点也不怀疑当他们下了飞行器后会有人朝里面丢进一俩个希顿金币。 奥伊爬去驾驶舱找奥汀斯商量就近降落,没有给陆与臣拒绝的机会,虽然陆与臣真心觉得比起在暴雪中顶着寒风前进,脸面其实不值几个钱——不过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因为几个小时前服下的缩龄药剂正在起作用,他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一点点的融化成合适少年模样的大小,顺带着,陆与臣摸了摸头发,然后发现连头发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没过多久,原本陆与臣坐着的地方,就由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奥伊带着莫名的满足神情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自己就要去考试的弟弟说话一样用很可怕的宠溺语气道:“我和胖叔叔会在城里等你们,考试通过之后我会带着你们去兑换希顿币然后购买在学校用的东西。在这之前,哥哥会负责将你们带到考官面前,记住我的话,不要乱跑,不要跟袍子腰部有彩色细腰带的人说话,你可能会遇见人问你奇怪的问题,不要轻易回答他们,还有……祝你考试顺利——” 胖子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斜了奥伊一眼慢慢地说:“我要说的就是……记住这位老妈子的话。” “……我知道了。”少年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将已经显得有些大的衣服袖子卷起一些,同时,飞行器开始微微震动,然后在一次剧烈的震动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奥伊往外看了一眼:“我猜我们安全降落了。” 胖子率先拉开几乎要掉下来的破金属门跳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架崭新的飞行器也安静平稳地坐落在他们旁边。 飞行器的门无声滑开,一名身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先从飞行器上跳到地面,旁若无物地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迎接接下来就要出现的那个人。 陆与臣低声对接住自己的奥伊道谢之后,就注意到奥伊的目光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一个年轻的青年从那架“D381终结者”中轻盈落地。 在黑衣西装男镇定地收回被少爷无视的手的同时,陆与臣挑挑眉,惊讶地发现就算是那个青年单膝落地的地方,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雪痕,身边传来一声尴尬的轻咳,陆与臣稍稍扭脸一看,看见胖子正举目望天,脚下忙着往自己的深重的大脚印上扒雪试图让其深度对比看来不那么狰狞。 陆与臣:“……” 身着类似黑色神职的青年拥有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容,细长的双眼微微挑起,偏向米色的短发仿佛即使在狂风中凌乱了也不会给他带去一丝狼狈的错觉,相反的,陆与臣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难以掩饰的盛气凌人的气息。 那个青年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旁边还有其他人,他扬了扬下巴形成一个傲慢的角度,细长的双眸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停留在陆与臣身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唇角正在悄悄勾起一个嘲讽的弧线,然后,他收回目光,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缓缓滑过腰间的红色精致腰带,头也不回地朝城堡入口的道路上走去。 身后,四五个黑衣壮汉陆续从飞行器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箱子,最后跳下来的一个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灰纹虎斑猫,猫咪柔软的毛在狂风中被吹乱,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它良好的睡眠,灰色的耳朵飞快地动了动,然后放松地耷拉下去。 “……我感觉到贫富差距感瞬间扑面而来。”望着青年骄傲挺直的背影,胖子啧啧两声摇摇头。 陆与臣放空状目送一群人远去,关心重点全部放在“好可爱的猫”身上。 奥伊则保持了沉默。 他知道这个青年是谁。 去年年会上,他还曾经亲口夸奖过这个青年年轻有为,只为了他年纪轻轻就开启了第三层火焰基因锁。 黑色蔷薇勋章持有者曼斯.希尔的第三个儿子休顿.希尔,目前就读于普路托神祠学院三年级,元素学院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却懂得掩饰自己本身以外的锋芒——比如家族的财力与权力,除了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属于贵族的傲慢与骄傲难以掩饰,不过那是属于贵族的权力尊严,在奥伊看来,是没有必要掩饰的部分。 比起那些驾驶了2050年生产的“荷兰人”型号飞行器就暗自洋洋得意将飞行器高调直接开进城堡飞行场的傻瓜们,休顿.希尔几乎就是同一代年轻贵族中最值得赞赏的对象。 虽然他看陆与臣的眼神让奥伊觉得头疼,同样身为希顿的顶尖人群,他很清楚那看起来就像是不屑的眼神其实真正代表了什么。 于是奥伊拍了拍陆与臣的肩,此时男人也早已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在狂风中笨手笨脚地试图将围巾裹得严实一些,他疑惑地看向奥伊,后者顿了顿,平静地说:“看见了吗?他腰间的腰带。” 陆与臣无声地点点头——很显然,这里的风雪大得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个就是你要远离的人群,之一。”奥伊一字一顿清晰地教育。 “……”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奥汀斯默默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家BOSS总是这样,理直气壮地就能将一个优秀青年划归到危险生物里面,永远不会带有丝毫谦虚和羞愧。 第26章 从山下的飞行器停驻场到普路托神祠学院还有一小段脚程,奥汀斯和胖子看起来唯独的俩个成年人提着一堆行李走在少年少女们的身后。 塔尼雅在陆与臣身侧不远处跟着,此时正歪着头低声询问奥伊自己的头发是不是看起来比成年的她更红更卷了些,奥伊眯着眼笑着点头,余光却载着全部的注意力扫过陆与臣的因为外表年纪显得有些稚嫩的侧脸。 直到随着他们渐渐接近那座古老的白色城堡,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普路托神祠学院内部并不如它远看起来那么安宁祥和,穿过白雪皑皑的宽阔前庭,喧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就在入口处,奥伊的哥哥(陆队长也是此刻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带着眼镜的红发男人叫什么名字)带着胖子去替他们拿测试表格,而奥伊则担负起带另外两人逛逛学校的重任。 临近开学,许多学生已经提前返校,他们成群结队地在校园中穿梭,铺着大块青石砖的城堡走廊里,学生们就像所有正常的少年那样热血沸腾地追逐打闹,偶尔也会遇见有人抱着厚厚的书坐在窗边就着光线认真埋头苦读,不过那毕竟还是少数。 这时候陆与臣发现,如果他真的按照奥伊说的要尽量避免掉与刚才那个贵族少爷的青年同样打扮的人发生交集,那他恐怕不得不在今后的求学生涯中避开整个普路托神祠学院三分之二的学生——同样的黑色服装几乎随处可见(现在陆与臣猜想那应该是类似校服的东西),偶尔能看见几个同样款式绿色或者深紫色、红色的人,但那也是很快就淹没在一群黑色中间,快速低调地消失在众多的拐角之一处。 在路过一个角落时,角落里的一群人吸引去他的注意。定眼一看,陆与臣有些惊讶地发现一个白色校服的少女站在一群黑色校服的男人中间,平凡的脸蛋却意外笑得很灿烂,就仿佛她早已习惯被男人所包围一样。 奥伊显然也看见了,灰蓝色的双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厌恶,他微微蹙眉,拉了拉陆与臣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嘿!让开让开!” 伴着兴奋的嚷嚷和巨大齿轮滚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所路过之处带起一片尖叫,陆与臣脚下一顿,扭脸就看见一辆外貌简陋的手推车冲自己的方向一路横冲直撞地飞快行驶而来,手推车上放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上方盛开着一朵勉强可以看得出是花的东西,只是那种火焰元素拼凑起的花朵正冲着四面八方喷溅高温火苗,一路引来无数的白眼,特别是腰间是蓝色腰带的学生,更是摆出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低声咒骂着在自己的面前张开一张巨大的蓝色屏障,将自己连同那些低年级的人保护在屏障之后。 随着塔尼雅的一声惊呼,行驶速度极快的小推车转眼就到了陆与臣跟前! 奥伊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试图将他拉进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拐弯处,却发现这样拖拽着得后果就是两个人都有可能在离开之前久就提前进入那火焰的射程范围。 面容精致漂亮的少年脸上立刻蒙上一层寒冰的不悦,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他左手骤然聚集起来的高精度水元素,而就在这时他一个踉跄,忽然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抓住整个悬空,在一片惊呼声中,和陆与臣两个人如同跳高运动员一般从喷溅火焰的手推车花火上方越过,然后双双重重落到地上。 陆与臣发出一声只有奥伊才能听见的低声痛呼,然后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原本喧闹的走廊里一片宁静。 就连风风火火的手推车也停了下来,塔尼雅见状赶紧绕过推车小跑到他俩身边,低声询问俩人有没有受伤。 良久,从手推车后面露出一张带着歉意的脸,发现被自己殃及的是俩个身着普通衣服的少年,立刻变得更加窘迫,他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哦,新生?……老天,我忘了今天是新生报到日,抱歉!” 陆与臣摇摇头刚想礼貌地回答他,却被身边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打断,他收起了水元素屏障,用着讥讽的语气嘲笑着那个手推车的主人:“你得感谢这俩个新生中有一个看来即将是体术学院的人才能躲过你那可笑的车,不过反正你总也不会带上脑子,迈尔。” “闭嘴吧,弗雷尔。”迈尔立刻收起了抱歉的眼神,狠狠地瞪了那个青年一眼,撇开脸,冲陆与臣与奥伊冷漠地点点头之后,将手推车推到走廊中间,冲拐角处喊了声“芙兰”。 陆与臣好奇地伸脑袋看了看,发现之前那个被一堆黑衣的男性围住的那个白衣少女笑吟吟地答应了整了整裙子从他们中间走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怎么了,迈尔。” “芙兰!我宣布我迈尔.科林正式向你求婚!” 陆与臣:“……” 奥伊喷了喷鼻腔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与不满。 走廊中响起一声哄笑,其中包括那个叫芙兰的。那个名叫迈尔的青年瞬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走廊中间,那朵手推车上的火元素花朵立刻黯然熄灭。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自己的舌头撸直了再去学着求婚,科林先生。”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就要引爆的怒意,一名黑袍腰间挂着五色元素腰带的成年高大男人从拐角处冒出来,他脸上乌云密布,很显然有人就要倒霉。 “里尔教授!”科林瞠目结舌地看着凭空冒出来的教授。 被前来打小报告的学生将门拍的几乎散架从而不得不停止享用晚餐的里尔教授此时心情非常不好,他黑着脸飞快地扫了眼此刻还傻乎乎站在走廊中间的三个新生,在目光滑过奥伊时猛地顿了顿,面部肌肉抽搐了片刻之后恢复了平静,他低声冲着围观人群中叫了声希尔。 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自动散开俩边,中间方才陆与臣他们才遇见过的贵族青年从队伍那头缓缓走近,是的,来人正是休顿.希尔,那个微微扬起下颚、极其傲慢的神态已经能说明陆与臣没有认错人。 他步伐不急不慢,高筒皮靴坚硬的地步敲打石砖地面发出特殊的声响,怀中的灰耳猫眯眯眼,喵了声似乎表达了某种不满,从他怀里挣脱,轻盈地落地后向相反方向跑走。 而从始至终,希尔始终维持着傲慢冷漠的表情。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来一张红地毯。”奥伊勾起嘴角懒洋洋地说。 被称呼为里尔的教授显然听见了奥伊的话,他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奥伊一眼,后者回给他一个无所顾忌的肆意微笑。 扭脸向希尔,里尔教授的面容瞬间温和了许多,他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对自己的得意门生飞快地说:“带这俩位年轻的先生与小姐去劳妮教授的办公室,我想,她会高兴提前认识一位资质良好的学生——” 说话间,他顿了顿,转向陆与臣:“很漂亮的体术技巧,年轻的先生。” 陆与臣礼貌地点点头,沉默地接受了称赞。 周围人群散开了,希尔停驻在陆与臣面前,这是他第一眼正式地用正眼去观察眼前这个东方人,他顿了顿,双眸中凝聚了一些疑惑,转向自己的教授,用低沉优雅的语气道:“教授,我不认为他是——” “总之,带他离开走廊。”里尔教授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希尔脸上露出讶异,但是随即飞快地回复了平静,他重新面向陆与臣三人,矜持地笑了笑,笑意虽然未达眼底,却足够漂亮。 “三位,请跟我来——” “——等等。”正准备收拾此时苍白着脸杵在一旁,之前在走廊释放大量元素的蠢孩子迈尔的里尔教授猛地顿下步子,飞快的转身,教授特有的黑色长袍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他额角青筋暴起,“休顿,我说过,是俩个人。” “……?”希尔疑惑地停下脚步望向自己的教授,很显然是等待一个简单的解释。 奥伊自觉地耸耸肩:“看来我是被嫌弃了。” “哦,瞧您说的。”里尔教授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不认为普路托神祠学院有任何一个学院可以教授您需要的知识,年轻的,先生。” 奥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拖长了声音说:“这话说的可真过分。” 语罢,少年转向陆与臣,再次强调让男人记住他之前说过的话,最后稍稍弯腰在男人额头飞快地吻了一下,淡淡地说:“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亲爱的陆,这会让我想吻你——我不觉得当初测试拿了个‘F’有什么不妥。” “F!”远处,元素学院的大教授里尔响亮地哼了声表示嗤之以鼻。 “哥哥会直接将你的报名表送去测试处,”奥伊替此时挨了自己一个头得男人整理了下头发,最后拍拍他的肩,“我会在离学校不远的招待所等你,好运。” 语落,少年垂目,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 陆与臣始终没有松开微蹙的眉——他一直认为,就算奥伊没有表现出来,那个里尔教授的话肯定还是多少有伤害到他。 这时,塔尼雅拽了拽他的手,自己迈着小碎步跟上已经转身走开的希尔。陆与臣只好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名叫休顿.希尔却在上了一层楼后,在一个没人的拐角处猛地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向陆与臣和塔尼雅,脸上第一次明显地表达了微妙的不屑混杂着疑惑,这个青年保持着贵族特有的腔调缓缓道出自己的疑惑:“你们的主人是哪个家族的?” “?” 没等陆与臣开口,他满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我记得你们,你们乘坐的古老的飞行器可以进希顿博物馆了,虽然我不知道它怎么还能开得动——但是毫无疑问,能养得起俩个即将进圣院的孩子的家族不可能是普通的贵族,我想至少应该是希顿高级贵族。”青年顿了顿,换上一种勉强听上去比较温和的语气解释道—— “希顿贵族从来高雅仁慈,我们拒绝中间出现任何方面的败类。就算是普通贵族情人也应当获得被保护与珍惜的权利,你们的主人家这样对你们是十分不负责的行为。好了,现在,告诉我,他们是谁?” 第27章 记住我的话,不要乱跑,不要跟袍子腰部有彩色细腰带的人说话,你可能会遇见人问你奇怪的问题,不要轻易回答他们。 …… 腰间有红色腰带,问题非常奇怪,面容严肃看上去不容拒绝。陆与臣在心里默默扳着手指数着,于是他惊讶地发现在正式踏入这个学院的一个小时之内他已经把所有注意事项经历了个遍——如果普路托神祠学院有那么一个学院可以接收拥有预言天赋的学生,当年奥伊的异能测试就绝对不可能只拿到一个“F”。 没有得到回答的贵族少爷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无须跟不知好歹的人做过多交谈。 皮靴在地上随着一个利落的转身敲打出轻响,陆与臣回过神时,就只来得及看见这位少爷一个尊贵的后脑勺。 他抿抿唇,闹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不过,他猜想,他应该是不小心得罪了眼前这位在学院里有一定地位的青年——普路托神祠学院中,黑袍的学生最多,而假如这个青年是黑袍学生的领袖的话……陆队长积极地动脑思考,最后的思考结果就是:永远不要去试图惹怒某大部分优势人群的领袖。 介于对象比较特殊,所以奥伊的叮嘱还是暂时抛到一边算了。 “如果说工作,我曾经在兰蒂斯.曼德拉大人手下做过几天随行官。”陆与臣淡淡地对着前面那个米色的后脑勺说。 “……!”塔尼雅将目光从床沿途走廊两侧的古老盔甲上收回,以一种几乎要将自己脖子拧断的力度猛地扭头瞪视自己的队长。 皮靴行走时发出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希尔重新转过身,不无讶异地上下打量一圈身后的两位:“你们竟然是兰蒂斯家的人?” “曾经。”已经辞职了。 希尔似乎从他的话中挖掘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地,缓缓皱眉:“你们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年轻就被抛弃了?” 做了什么?抛弃?这么年轻就被抛弃?陆与臣挑眉,一时间不知道从这句话除了标点以外的哪个字开始下手才好。 “咳,”塔尼雅轻了轻嗓子,顺手轻轻将头发放到耳后,“阁下,他只是记录随行官而已,不用随到床上去的那种。” “哦,真遗憾。”希尔扯出一抹假笑,用完全没多少真诚觉得哪里遗憾的语气叹息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叹息,真是难以想象,兰蒂斯家的家主竟然学会了绅士风度? 在俩个新生看不见的角度嘲讽地翘起嘴角,希尔愉快地想,绅士风度的后果就是将小猎物拱手让人——既然兰蒂斯大人不饿,自然有饥肠辘辘的人在虎视眈眈。 长手一伸,希尔仿佛随意地在繁杂的雕刻墙壁上推了推,昏暗的走廊里立刻随着被推开的墙壁投入一丝光线,随着裂缝越来越大,光线也变得强烈起来,陆与臣怔了怔,一个老者温和的嗓音随即传入耳中。 “好了,不要沮丧,凯斯小姐,这已经很棒了。” “如果你们的测试表格已经送到,那么,我想你们可以去排队等待了。”希尔站在门口冲俩人笑了笑,并不经意地提醒圣院测试安排在最里面的场地。 陆与臣稍稍点头致谢,率先走进那小小的门中,随即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门所在位置并不起眼的房间内部竟然如此宽大,空旷的房间被严格划分开的五个场地,每个场地后面都坐了二到三名教授样的人,如果不看肩上的披风,陆与臣发现这些教授他们身着服饰与本院学生大致相同,此时此刻,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睁开进行测试的学生,房门被开启显然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力。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因为冰冷而僵硬的指尖立刻能感觉到血液的重新流通而变得瘙痒麻酥,陆与臣稍稍缓了口气,四周看了看,立刻在中间的场地看见了最初看见的那个里尔教授,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前面提前进入了这间房间,此时此刻,在他严厉的目光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前的蓝色透明水球“啪”地一声炸裂开来。 她紧张地后退一步躲开飞溅的液体,而里尔教授皱起的眉似乎让她变得更加窘迫,接下来,她再次试图将水元素很勉强地聚集,却再也不能形成哪怕是一个比较规则的形状。 陆与臣移开目光,离他最近的是身着深紫色衣袍的老人,他很放松地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与面前的学生对视,也许,刚才陆与臣听见的说话人就是他——仿佛要证明似地,那个紫色衣袍的老人再次慈祥地笑着开口,对站在自己面前正在进行测试的少年笑了笑:“很棒的精神世界,西莫先生。” 那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明显松了口气,夸张地鞠了个躬之后跌跌撞撞地转身,埋头闷跑一头撞上站在门口的陆与臣。 “呃,抱歉。” 西莫飞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再看向门口的时候脸色一白,陆与臣顺着他的目光莫名回头,却只看见希尔站在门口正与一名黑发麦色皮肤的同龄青年在低声交谈。 “孩子——孩子?——”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陆与臣一怔,在塔尼雅快将他袖子拽掉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歉意地望向桌子后面的紫色衣袍老人,不太确定地问:“请问,是在叫我?” “啊,漂亮的东方人。”那位老人点点头,“是我未来的学生吗?我是说,您是否拥有精神力异能?” 陆与臣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让他摇头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那太遗憾了。”老人重新坐直了身体,却立刻换上笑眯眯的神态挥了挥手,“去吧,去寻找属于你的学院,别见怪,我这个老头只是很多久没有见到纯粹的东方人了,得到你的教授应当令人羡慕。” 陆与臣无声地笑了笑,这才开始试图往房间里面走。 路过一名让自己全身缠满了蔓藤并在瞬间开出带着淡淡芬芳白花的金发女孩,再灵活地绕过从屋顶上轻盈落地的红短发娇小身躯,尴尬地装作没有看见身着红色衣袍的女教授双眼发亮地盯着自己,陆与臣终于在最角落里寻找到了冷清的白色。 很憋屈地占据了巨大房间的一小块角落,陆与臣将要去的地方存在感几乎为零。桌子后做了个无精打采的秃顶白袍中年男人,他双目空洞,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姜黄色的虎斑猫灿烂的皮毛,而相比起热闹非凡的其他场地——特别是黑袍元素学院的色彩斑斓花样层出不穷,空无一人的圣院测试处显得格外凄凉。 雷姆斯教授注定成为今天最寂寞的男人。 他从一开始死死地盯着每一个从大门走进来的学生再看着他们一个个在到达自己面前之前向不同方向拐弯,现在,他终于接受了今天可能招不到新生的残酷现实。 于是雷姆斯教授忧愁地要来自己的猫——这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但是看在老天的份上,连校长都觉得他可能会过于寂寞地特别批准了他的要求。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拥有圣系潜能的孩子们甚至在进入普路托学院之前恐怕都被那些该死的贵族瓜分完毕了。 所以就算一张报名表放在他的面前,也…… 一张报名表…… 雷姆斯愣了,抚摸猫的动作一僵。 当第二张报名表从他眼前飘到桌面上时,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是雷姆斯弯了弯腰,看了看坐在门口离自己最远的异能院教授迪加教授,此时此刻,那老头也同样弯着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雷姆斯教授瞪视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良久,从牙缝里挤出,“有何贵干?” 陆与臣:“……” 塔尼雅:“……” 雷姆斯:“异能在门口,元素在中间,体术在右边,看见了吗,那有个傻乎乎的巨大垫子,如果你能从身上长出花花草草,自然系,在隔壁。” 塔尼雅纠结地举手:“如果治愈能力是在这里的话——” 啪! 雷姆斯从抽屉里掏出一块鲜血淋淋的肉类,往桌子上一摔:“姑娘!对它做些什么!” “……”塔尼雅难以抑制脸上的嫌恶,纤细的指尖渐渐凝聚一点绿光,然后她飞快地在上面戳了戳——几乎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血淋淋的肉类湿润的感觉立刻消失,血液被迅速地收回已经破裂的血管中。 “很好,姑娘,非常好,如果能再来一点毛发——”雷姆斯趴在桌子上,就像眼前的猪肉是世界上最美的……猪肉。 塔尼雅翻了个白眼,在开始渐渐长出外皮的猪肉上挥了挥手。 “唰”地从肉色表层猛窜出的一团黑毛让雷姆斯瞬间陶醉了。 “浓密的毛发,”他沉吟着摸了摸,“柔顺柔滑,带有生命的气息。” 塔尼雅嘴角抽搐拽了拽陆与臣,低声嘟囔:“‘生命的气息’原来长这样的,好可怜。” 陆与臣干笑俩声:“我觉得他要给你打满分了。” “真棒,看在浓密猪毛的份上,我好开心。”干巴巴地回答。 “……你呢?年轻的先生?”雷姆斯终于从眼前的猪肉上收回目光,从老花镜后盯着陆与臣,双眼闪烁着光芒,“在年轻的小姐完美的治愈生长能力之后?” 原本热闹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 元素院测试桌边,一名新生紧张地熄灭了手中的火焰,他扭过脸,好奇地盯着最角落的白色场地。 一直抱胸靠在门边与异能院学生会主席闲聊的休顿.希尔懒懒地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话,不动声色地掩上了大门,将冷风隔绝在外。 他神色冷漠,漫不经心的双眸中渐渐染上一丝认真。 他们都在等待。 第28章 面对老人镜片后闪着兴奋夹杂探究的双眸,陆与臣忽然发现自己很难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能力。在地球,他相信[罪恶净化]是一项特殊的异能技能——当然了,S级的能力本来就总不至于烂大街。 ……而在费尔戈列,他依然相信其的特殊存在性。 事实上,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后悔曾经在兰蒂斯.曼德拉面前使用过一次[罪恶净化],尽管也许那一次的使用技能释放得并不完整,不过,如果说尧.曼德拉在那天之前还只是知道有他陆与臣这么一个人但是对他的能力还不熟悉的话,陆与臣很肯定,在那一天之后,自己的完整资料在就会安静地躺在希顿某间最高级的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上,等待主人去翻阅。 最糟糕的是那里面很难说还会包括身高体重什么的——至少他还没忘记是谁把他从底塔公馆的地下室一路抱回卧室柔软的床上。 这很可能就是之后为什么兰蒂斯对自己如此宽容甚至自动献上亲手写的药剂研究笔记的原因,陆与臣头疼地想,从身高体重推测出异能最高值和状态值的具体公式已经成为国家特殊组织[龙组]的入门知识,他不能指望尧对此一无所知。 …… 雷姆斯教授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皮肤白皙但也许是因为休息不好眼底有着明显的一圈黑沉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地放空走神,并且从他的眼神看来,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正在异能测试阶段,而此时此刻,整个异能测试大厅的人——无论是不是他将来的同学,都在看着他。 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睛,雷姆斯暗自叹息一声,在费尔戈列,圣院永远是特殊的纯在,某种,令人不那么愉悦的特殊。 他宽容地笑了笑,将自己已经生出皱纹的手平摊在桌子上,不得不打断了桌子后面这个东方少年的游神:“先生,虽然很遗憾,但是请允许我提醒,现在在测试期间。” “……”陆与臣猛然回神,随即抱歉地皱皱眉,轻声道,“抱歉,雷姆斯教授。 “感谢您知道我的名字。”雷姆斯露出愉快的神情,“假设您有备而来,那么,您的能力?” 陆与臣张张嘴刚想回答,忽然发现周围似乎有些安静得奇怪。 于是他回头,在十秒之内完成了与屋子内大部分人逐一地大眼瞪小眼,他的视力不错,视线相遇的那一刻,他甚至看见了屋子那边的希尔冲自己戏谑地翘起嘴角。 然后他默默地扭回脸,面对雷姆斯,含蓄地挑眉。 “天啊,”雷姆斯意会之后哈哈大笑,转身对屋子里其他人吼道,“收起你们饥渴的目光,姑娘小伙子们,你们不能这样瞪着他,假设你们和我一样想要一个足足十几年未见的纯粹的东方人进入神祠学院话。” 异能院的迪加教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伸出短腿踹了面前傻乎乎等着大厅最里面几乎要流口水的学生一脚,摆出严肃脸道:“那么,我们继续。” “火苗不错,比打火机强一些。”元素院的里尔教授挑挑眉,对眼前拥有火元素操控力的未来学生冷淡地说。 体术院的劳妮教授冲早在几分钟前就从高空轻盈落到自己面前的年轻姑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自然院欢迎你。”自然院的罗洁莉莎教授从一双稚嫩的掌心中取走那朵刚刚那一分钟内迅速盛开的玫瑰,满意地嗅了嗅。 于是一切恢复正常。 普路托神祠学院全体教职员工用实际行动表示真诚期待陆与臣的加入(……)。 雷姆斯满意地点点头,将视线从新投到陆与臣身上,微微一笑,面容祥和道:“害羞的年轻人,如果你不愿意用嘴巴说,请把你的手给我,并请放心,[掌心共鸣]会保留你最大的隐私,只会告诉我最合适你测试的方式。” 把那些“柔软的”“茂密得令人心醉”的猪毛收回去,说不定也算是净化的一种。当陆与臣将手伸出去放到雷姆斯掌心时,塔尼雅在一旁恶劣地想。 黯淡得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白光在手的叠合处慢慢亮起,然后飞快地,变成微弱的蓝色光晕。 雷姆斯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只坐在他膝头的毛皮灿烂的虎斑猫,因为他忽然无意识加重的抚摸动作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雷姆斯脸的脸色也越发地阴沉了起来,双眸中平和不再,他抹了把额间的汗,几乎不敢相信顺着掌心的脉络血脉流过心脏最后传输进他大脑的信息的真实性。 “特殊的能力。”白光消失,雷姆斯收回手,掌心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如同被灼伤了一样的疼痛,可是他完全不在乎,只是盯着陆与臣,仿佛在极力思考一个巨大的难题而缓缓道,“我不确定是不是该……我想我做不了主……公爵?” 坐在他膝头的虎斑猫懒懒地喵了声。 “麻烦你跑一趟,去请梅塞尔校长来,就说我需要三号仓库的一号实验物种。” 名叫公爵的虎斑猫坐直了身体,从雷姆斯的膝头轻盈地落下,动作一顿回头飞快地看了陆与臣一眼,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穿梭在师生人群之中,然后以柔软优雅的背影消失在大厅另一侧的门缝中。 陆与臣眨眨眼,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关键词。 梅塞尔。 他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而大概只等待了十五分钟,大厅的门被忽然打开,普路托神祠学院的校长来得十分冲忙,衣冠不整脸上还挂了彩的矮胖老头明显刚刚从一场肉搏战场中挣脱出来,他的短腿以诡异的速度飞快地交换迈步直直穿越过整个测试大厅。 师生们再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目光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 不是校长。 也不是陆与臣。 而是校长手中的笼子。 那个盖着一块黑布,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就要挣脱出来并且伴随着尖锐的婴儿啼哭声的笼子,让人莫名觉得毛骨悚然,心脏仿佛被什么抓紧了似地难受。 虎斑猫公爵耀武扬威地迈着小步子竖着毛茸茸尾巴蹦跶在梅塞尔校长脚边,它是大厅中唯一没有受到这个未知生物负面情绪影响的生物,很显然地,这只猫也为此而骄傲。 “你该看看那个人进入三号研究室时的表情!雷姆斯!”呯地一下没好气地将手中的笼子放到雷姆斯教授面前的桌子上,校长怒火冲天嚷嚷道,“那一刻,我一点也不怀疑那个变态对着这只兔子勃起了!” 雷姆斯:“……如果你可以不在那么多学生面前大声嚷嚷‘勃起’这个单词的话……” 校长毫不在乎地掀开笼子上的白布,仿佛没有听见周围一片倒吸气的声音,粗暴地摇了摇笼子:“得了吧雷姆斯!就像你多纯洁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雷姆斯教授没有接校长的话,因为他看见了笼子里的东西。 白团团的兔子。 区别是普通的兔子主要技能是卖萌,而不会像它一样留着口水,被注射的药剂变异化的板牙变成尖锐獠牙呲在外面,时不时会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婴儿啼哭声,红彤彤的双眼狰狞且筋脉爆出,它一下下拼命撞击着特殊材料的笼子,整张桌子因为它的动作震动起来。 雷姆斯傻了:“三区1号?……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只变得不太文静的兔子而已。” “它现在也很不文静。”梅塞尔校长牙疼似地哼了一声。 “可它已经不是兔子了……”雷姆斯望天。 “哦,”梅塞尔不无遗憾地凉凉道,“那还真遗憾。” 他摸摸脸颊上的淤青想了想,追加道:“可惜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也能让某个人兴奋得双眼放光,然后,勃起。” 陆与臣:“……我可以开始了?” 梅塞尔将目光从那个不知道已经异化成什么的生物身上收回目光,飞快地扫了陆与臣一眼:“先生,我必须进行提醒,它已经从一个食草动物进化成了食肉生物。” 陆与臣点点头。 梅塞尔抽抽嘴角:“很好,如果你没被咬到,我会付于你全年奖学金直到毕业——” 笼子里的生物发出进大厅以来最大的一声嘶叫。 “……”梅塞尔淡定补充,“还有全额书本费。” “谢谢,校长。”陆与臣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纤细的右手渐渐从指间有幽蓝色光散开,直至如同液体一般蔓延至整个手部,随着他慢慢揭开笼子顶部的安全锁,笼中生物开始更加激烈地挣扎撞击,发出类似恐惧哭泣的啼叫! 雷姆斯瞪大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与臣渐渐将手靠近那只变异生物。 房间中,除了那个生物发出的怪异啼叫,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气。希尔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依旧靠在墙上,神色越发冷漠轻蔑。 房间中,聚集了所有目光的少年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他眉头微微蹙起,手上的蓝色光芒亮到几乎刺眼,他就像抚摸所有普通动物那样,摸了摸那个兔子的脑袋。 同时,令人惊讶的,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陆与臣舒展了双眉。 站得近的人们发现,那个兔子变得安静了下来,然后,呲在体外的牙渐渐如同幻觉一样明显地开始收缩。 直到它变回了普通的兔子,一只真真正正,不会尖叫的普通兔子。 “净化。”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低呼。 接着,整个大厅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喧闹起来,教授与学生交头接耳,有些明显出生贵族的孩子甚至当场拿出通讯器开始飞快地联系外界。 “呵。”大厅边缘,希尔食指轻勾压唇轻轻地笑出声。 只是再轻描淡写的一眼后,他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微微眯起了双眼。 大厅另一侧的宽大桌子上,本该恢复常态的兔子忽然以可以轻易看见的程度剧烈抽搐了起来! 希尔沉着脸推开对变故豪不知情还处于振动的人群,快步走向那张白色的桌子。 当他就快要到达时,他想他赶上了最高潮的一幕。 那只可怜的兔子从耳朵忽然渗出鲜红的血液开始,身体各处洁白的绒毛被染红,然后剧烈抽搐后只发出轻微地“啪”地一声,如同吹涨的气球一样爆裂开来。 第29章 哪怕在十几年后休顿.希尔正式接手了家族的一切产业与贵族权利,接触了更多类型的贵族情人与那些贵族小姐少爷,他却始终无法将青年时代那一天的场景从脑海中抹去——相反的,随着年龄的增加,每当他在各种公共场合看见费尔戈列的统治者身边那个所有特征都显示主人来自东方的、总是异常沉默的身影时,当年那个画面该死的越发清晰几乎到细节。 普路托神祠学院的吵杂得如同市场一般,如果在平时,希尔少爷一定会厌恶地皱起眉,并把一切的错误归结到“平民太多”的理由上。 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在他耳边放声尖叫的那个女人他可以确定曾经在希顿的贵族年终宴会上见到过。 混乱的测试大厅,静止的仿佛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角落。年轻的身影带着茫然和错愕地呆愣在原地,身上措不及防被溅上粘稠也许还带着温热的兔血,苍白的脸上不可避免地也被溅上几滴细小的血滴,而最妙的是,一滴血液不偏不正地飞溅在少年的眼角下方,然后,顺着白皙的脸庞轮廓一路滑下。 身体中某些细胞仿佛在呼应大自然一般地开始沸腾、叫嚣,希尔简直看的有些病态的痴迷了。 他发现这样鲜艳的血色和深邃的黑色双眸异样般配。 将近二十上下的他当然有过几个情人,其中不乏东方人。他们或者害羞或者妩媚,但是没有谁会把血液涂到脸上来取悦他,希尔几乎要在心中呻吟,他发现他爱死了这个。 在那个少年被人群层层围住的同时,休顿.希尔却反常地转身大步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是矛盾的。 在欲望升腾的同时,浓浓的厌恶也随之而来。 两种复杂并相冲突得情绪在他脑海中翻滚,扰乱得他升起一种强烈的呕吐晕眩感。 是的,他在厌恶,脑海中在叹息的同时不断地涌现出肮脏的粗话。 他感谢他还能拥有名为理智的东西,并且这个东西为他设计了这个完美的生理反应,即使那如同血泪一般滑落的血痕在他脑中不断滴放大,回放,可是只要他还尚存一丝理智,他就该告诉自己,必须放弃这个也许曾经纳入过狩猎范围之内的猎物。 他也必须克制住自己转身奔回大厅的冲动,并以希尔家族的古老家规提醒自己—— [圣力净化]是一种低劣、卑微的存在。 是的,[圣力净化]。 与S级异能[罪恶净化]完全相反的特殊存在,[圣力净化]在所有异能类型中的存在就像是选择堕天抛弃圣洁的地狱君主路西法一样,无论是在费尔戈列还是遥远的地球,公开对外的资料中,它甚至被人所贱到不能被列入异能等级划分之内。 [圣力净化]这个异能一旦发动,在前阶段几乎是与[罪恶净化]完全相同,会将生物体内扭曲的坏死基因扭转恢复,而在后阶段,[罪恶净化]带来的是破坏之后的修复与重生,而[圣力净化],带来的只有死亡——是的,俩个技能几乎如同一对性格完全相反外貌却完全一样的最特殊的双胞胎一般。 区别是,后者的出现往往象征着无法逆转的死亡,于是它低贱、为人所唾弃。事实上,在今天亲眼目睹之前,希尔甚至以为这个技能只存在于理论当中——所有历史文献,包括地球所存有的文献当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哪怕半个字关于[圣力净化]的相关示例。 冰凉夹杂冰雪的北风呼啸着灌穿走廊,希尔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些,于是在自己身后缓缓关上门,他深呼吸过后,将一屋子的混乱彻底与自己隔绝在一扇门后的世界中。 …… 接过塔尼雅递过的手帕,陆与臣随手擦了擦脸,面对未来的教授与校长这俩张被暴风雨洗礼过的老脸,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 至少让他们不要摆出好像亲眼目睹了哥斯拉登录上海滩一样的表情。 于是,陆与臣冲雷姆斯教授模糊而友好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想这只是一个——” 雷姆斯露出一个惊恐并且悲痛欲绝的表情。 陆与臣:“……”……一个意外而已。 周围静得很可怕。 梅塞尔校长望了望四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大家,放松。” 可惜没有人准备理他。 几百双眼睛都盯着陆与臣一个人,如果眼睛是一把机关枪,那此时的陆与臣必然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多面的筛子。 陆与臣完全不知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除了他自己和塔尼雅,每个人得脑子里都塞满了“圣力净化”这个不知道从字典哪个偏僻角落里拽出来的词汇,事实上在陆队长看来,他充其量只不过是弄炸了一只兔子而已——虽然兔子死法狰狞,但是在异能暴走之前,它甚至连一只兔子都不是,而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只会留着口水企图咬烂一切肉类的生物。 是的,异能暴走。 陆与臣在瞬间的惊愕之后立刻想到了关于来到费尔戈列水土不服异能频繁出漏子的问题。 再然后他想到了那个可恶的缩龄药剂。 于是他释然了。 ……可惜,也只是他一个人释然了而已。 普路托神祠学院圣院负责人雷姆斯教授现下已经到了快要暴走的边缘,他努力地回想他翻过的每一本书籍里每一行他能记在脑海里的字,试图找到一点信息告诉他,[圣力净化]这个异能到底能不能算在圣院的教学范围之内。 可惜他找不到。 他只能不得不郁闷地接受一个事实,至少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算的。 是的,即使他很不情愿,但是苍天在上,他不得不为这个满脸真诚外加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会走路的灾难”的测试结果表格上盖上“PASS”的大红章,然后在今后几年的生涯中担任他的教授,享受随时有可能被炸得五脏六腑全部移位的惊险刺激,再然后……也许当他有幸能安全地教完这个学生后,他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 监视器后,男人肆无忌惮的大笑充数了狭小阴暗的学院安全管理处。 他随手敲打了几个摁键,将监视器跳转了一个方向,陆与臣的无奈和梅塞尔老头的阴郁被毫无掩饰地放大在了最中间的屏幕上,片刻的沉默之后,男人不可抑制地再次爆出一阵大笑。 奥汀斯站在自家老板身后,淡淡地挑挑眉:“BOSS,请注意您的贵族形象。” 恢复了成年人模样的尧停止了笑,眼中的笑意还在,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啊,抱歉抱歉。你看见梅塞尔那副世界末日降临的样子了没,真的好好笑……他真的以为[圣力净化]存在,我的天,当初我为什么要把徽章塞给他?那个徽章会在夜里默默哭泣吧噗!” “……”奥汀斯沉默片刻,尴尬地坦白,“……我也以为是存在的。” 尧懒懒地挥挥手嫌恶道:“那你也是蠢货。” “您还真不客气。” “啊,坦白一向是我的优点之一。不过其实严格的来说,”尧眯眯双眼,拖长了声音,“那个能力,是存在的。” 奥汀斯:“……”那我为什么要被骂蠢货? “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形式。”男人嚣张地将皮靴搭到控制台上,抱胸盯着屏幕,“没有哪个人会天生拥有[圣力净化],在自带的异能技能中,这个技能确实是不存在的——没有任何力量能在瞬间完全摧毁一个完整的基因链并让生物体结构崩溃。” “很显然,陆队长做到了。”奥汀斯沉声道。 “不,”尧闻言竟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没有我,他做不到。” “……” “[罪恶净化]是一种对异能要求保持高纯度的技能,换而言之,它很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只要另一方的力量高于它,它就会轻易对外人俯首称臣,它坚持自己的原则,却可以为强大的力量改变它带来的结果——[圣力净化]必须有我的力量,和陆与臣的[罪恶净化]为母体,二者缺一不可……” “为什么我听起来就像您在跟我讨论俩个男人怎么才能生下一个特殊的,孩子?” “纠正下,是单方面教授,不是讨论。”尧懒懒地应答。 “很好,请问您为刚刚出世的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哦,奥汀斯,你真不幽默。”男人收敛了笑意,灰蓝的双眸中满满透出冷漠,他扬了扬下颚用傲慢的语调缓缓地对下属说,“我的得力下属,请用用你的大脑,就在刚刚,假设你的眼睛没出毛病就该看见普路托神祠学院那迷人的实验室了?我将陆与臣带来这里,是为了让我的实验变得更加顺利——” “——而在这之前,我得保证那些讨厌的鼠辈离我的东西远远的,当然,对着他流口水也不行。” “嗤,鼠辈。曼斯.希尔会感谢您对他儿子的赞赏的,BOSS。” “你今天真暴躁,奥汀斯。” “……” “是想奥碧莲了?” “……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最好没有。一把年纪还尿裤子的老太婆,如果你喜欢她,我会怀疑你的品位,进而怀疑到自己选择下属的品位。” “愿意为您的品位负责,尊敬的BOSS。” …… 第30章 也许是圣院本身去测试的人就少得可怜的缘故,异能测试结果在隔天就通过奥汀斯的手转到陆与臣和塔尼雅俩人手中,塔尼雅毫无意外地得了个接近满分的成绩,而陆与臣那张,只得到了一个单单的代表“通过”的印章。 把装着成绩单的信封拆封的时候,所有来到拉菲古城的人都郑重其事地围坐在小招待所房间中唯一的火炉边上,王爱国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把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信封边缘将信割开。 ……“我他娘当年拆高中录取通知书时也没那么隆重,”他咽了咽口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高中学费是几百,人民币,这个学费是几万,欧元。” 陆与臣:“……” “希顿币。”奥伊严肃地纠正。 “了不起啊!”胖子翻了个白眼,“明明世界货币流通还非发明自己的货币,脱裤子放屁的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奥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好,回给他一个更大的白眼,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咦?……我不信啊队长?!”胖子第一个展开信件飞快地扫了几眼后捏着手中的成绩单难以置信地啧啧称奇,“冲着你那张写满了‘好学生’三个字的脸,那个评分的老头也该给你满分。” 对于成绩,陆与臣果断确定自己不想去联想那个雷姆斯满脸不情愿盖章的样子,于是他沉默地黑着脸一把拽回自己的成绩单。 王胖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难道是中外文化差异导致‘好学生’外貌定义也产生了天差地别?” “再说‘好学生’三个字,就揍你。”少年模样的陆与臣满脸认真一字一顿道。 “……可爱。”胖子满脸欣慰地评价,“我仿佛看见了我儿子在跟我撒娇似的,真要命。” 在陆与臣黑着脸刷地一下站起来的同时,胖子又惊叫一声,然后竟然分贝从两个信封里又掏出另一张纸,飞快地瞥了队长一眼并大声读道:亲爱的陆与臣先生, 欢迎加入普路托神祠学院。经过异能测试,您被确定拥有[净化]类别异能基因(又或:拥有高强度后天被改造资质),正式被纳入[普路托神祠学院-圣院]二零五二年新生名单。 请在入院后,严格遵守以下条列: ①本院学生非特定节假日,平日一律着[普路托神祠学院-圣院]所属白色异能袍。 ②本院学生禁止在一切校园内公共场合施展异能。 ③ 本院学生禁止在非授意情况下恶意屠杀有智慧生命体。 ④不要多管闲事。 附:对上述条列有异者,于正式开学一个月内向雷姆斯教授咨询有效。 [普路托神祠学院-圣院] 亚迪.雷姆斯谨上 陆与臣挑眉:“校规?” “应该是学院特有的。”塔尼雅挑眉,“还记得之前那个元素学院的学生吗?那么大能量的火元素聚集,我听说最后也只是被抓去擦了一整层楼的窗户而已,理由是他的火元素最后被发现灼伤了一名一年级的异能院学生。” “异能院?” “和我们一样的,一年级。”塔尼雅翘了翘红唇,“好了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睡觉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把所有需要用的东西搬进学校。” 陆与臣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刚迈出两步忽然脚下一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胖子道:“随时保持联系。” 胖子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乐呵呵道:“祝将军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凯旋归来!” …… 圣院的大楼位于整个校园的最边缘,白色的塔楼旁边是巨大的湖,因为拉菲古城常年处于低温天气,那里的湖水永远结着厚厚的一层冰。但是特别的是湖面上有一座小小的木质架空建筑,根据带领陆与臣和塔尼雅参观校园的那个五年级学生的说法,那个建筑并不属于圣院,而是属于全校的。 “每个学院的休息室都会修建一条通道通往那里,不过圣院去的通道可能会有些冷,因为我们的通道修建在湖底。”那个五年级的学生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疲惫的样子,他淡淡地笑了笑,“费尔戈列春夏的时候,拉菲也会变得暖和一些,比如说现在,如果通过那条通道,可以看见湖底的水中生物……很多是被基因改造过的水生物。” 陆与臣没有回答,他盯着那个安静屹立在湖中央的建筑半晌,忽然问道:“对不起,请问那个地方属于学院规定里的‘公共场所’吗?” 正在做介绍的青年明显一愣,他盯着陆与臣半晌,最后缓缓地摇摇头:“不,不算。” 离开湖边,往圣院的专属宿舍白色塔楼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陆与臣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地说:“你很敏锐。” 陆与臣耸耸肩表示很无辜:“我什么也不知道。” “别去那里。”身材纤细的青年在塔楼前顿住脚步,看了看四周,脸色在短短的一段路里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他试图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稍稍弯腰盯着陆与臣黑色的双眸严肃道,“在你顺利就读四年级并学会保护自己之前,不要尝试推开那扇通往公共休息室的大门。” 忽然,他脸色一变,直起了腰子冲陆与臣身后微微一笑:“坦图,你不应该就这样闯进来,这里是圣院塔楼的大门口。” 陆与臣回头一看,只看见大雪中远远地走来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黑袍男人,腰间系了根白色的腰带,向后看了看,果然在他一路来的雪地上没有发现脚印,陆与臣收回目光,同时那个男人也到了他们跟前。 “你管得太多了,尼亚,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他揽过那个五年级的圣院学生的腰,在其额头上留下轻佻的吻,这才将流转的目光定在陆与臣和塔尼雅身上,目光闪烁,“新生?” “是,来的第一天异能暴走炸了一只兔子的名人。”尼亚嗤嗤笑着指了指陆与臣——看来这是梅塞尔对外的另一种说辞(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休顿那样敏锐的判断力)。 “阿哈,极品。”眉眼浓重的男人摸了摸下巴,像评价一样商品一样评价,随即粗声粗气的说,“小鬼,哪个家族拥有你们?” 又是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陆与臣很想回答他:地球军部。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个美好的回答……于是他沉默地摇摇头。 那个名叫图坦的男人将目光停在塔尼雅身上,后者拉了拉裙子,微微屈膝行了个淑女礼。于是男人粗着嗓子笑了起来:“真不错,一次两个,比去年情况好得多。我都快迫不及待今晚公共休息室的精彩表演了——尼亚,今晚你也来,嗯?” 尼亚将目光从俩位学弟学妹身上收回,挑起一边眉:“去看你如何准备抛弃我的全过程?” 陆与臣微微蹙眉,拉了拉塔尼雅,对尼亚点了点头就径自走向塔楼内部。 而图坦仿佛被这句话取悦了一样,他看着陆与臣停止的背影笑得更加大声了:“脾气还挺大,对不对?那群疯子会百分之八十会觉得这样的干起来更爽,他们就爱听那种崩溃的哭声。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乖巧的类型。” 五指收力,怀中人轻喘一声后抱住自己的腰,图坦挑起他的下颚加深了原本印在其唇边的轻吻。 一番热吻之后,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图坦声音沙哑:“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里做爱——” “我介意。”尼亚轻轻推开他,“这里是圣院塔楼大门口,图坦。” “我保证他们会视而不见。”图坦满不在乎嘎嘎地笑,想了想恶劣地补充,“就像谁不是那样似的,你们在这里的第一课就是应该学会如何向强者张开大腿。” “也许我该提醒你,我也五年级了。”尼亚垂下眼,却没有明显的不悦,声音依旧保持原本的温和,“上个学期的异能力测试我只比你少了半个等级。” “是那样没错,我的宝贝儿。可是在战场上你甚至捏不死一只兔子。”图坦飞快地接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啊,该死的。我该去找里尔教授了,晚上见,别迟到。”说完,敷衍地在尼亚脖间印下一个吻痕,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看着风属性学生轻松在寒风中离去的身影,面容苍白的少年敛去脸上的笑容,双眸中温度退去渐渐变得清冷,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他收回目光,转身向温暖宁静的塔楼内部走去。. 第31章 陆与臣作为一年级新生,宿舍理所当然被安排在光线最不好的背光处。圣院塔楼后院可以从窗看到,种了许多很高大的不知名树木,即使在冬天依旧枝叶茂盛并开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中央休息室以白色为主基调,柔软的兽皮地毯被奢侈地铺满了整个地面,最中央有俩套白色皮质长沙发。三三两两的高年级学生或坐或靠在离燃烧得正旺的壁炉最近的地方,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有着代表不同能力的微弱光芒,正在试图努力将自己所对应的异能释放在面前的生物模板上。 陆与臣的宿舍在走廊的最尽头,因为圣院的学生一向很少,所以他们有幸即使是一年级也可以享用单人间。古欧风的木质大床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布置好了统一的白色套件,床的旁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床边有深蓝色的厚厚的帘子,此刻正紧紧关闭着。 满以为自己会看见铁架子床的陆与臣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四处打量了一阵后才将手中的行李整理好,洗漱之后终于得以休息,而在一天之内完成了入学手续、课本领取、校服领取和参观校园的后果就是,他很快就进入沉睡状态。 …… 圣院塔楼大厅。 “嘿,陆。”尼亚叫住了在准备在桌边随时找个位置坐下的陆与臣,陆与臣犹豫片刻之后,就不客气地坐到了对方为他拉带的椅子上。这个五年级的学生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他脸色依旧苍白,却显得十分开心一般赞扬:“你让我发现原来异能院白得令人讨厌的袍子配上黑色的直发也可以变得很好看。” “谢谢。”陆与臣认真地点点头。 “他们会疯的,元素院那群只有下半身活着的动物,天知道在看到这个之前他们已经为你打得不可开交。” 陆与臣挑起眉。 尼亚喝了口牛奶,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悠悠地说:“赢了的可以跟你上床。” “嗤,我怎么不知道?就算他们只是单纯地要爬上我的床,也需要我配合互动多准备一个枕头吧?”陆与臣啼笑皆非。 因为他们觉得你只需要知道怎么张开腿就行了。尼亚耸耸肩,决定不在这个美好的早晨说这种扫兴的话—— 更何况,无论愿意不愿意,圣院的新生向来有他们自己的成长方式。 简单地用过早餐之后,陆与臣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塔尼雅,后者红色灿烂的头发配上白色的异能群袍十分显眼,卷得敲到好处的头发因为奔跑而活泼地跳跃着,引来不少侧目,而在发现来人的右眼上的白色绷带时,很多人面带不屑地扭回头继续自己的早餐。 “抱歉,队……臣。”她匆匆忙忙地赶到陆与臣身边,而少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间并不华贵反而是有些年代显得有些破旧的皮质手表,淡淡地说:“第一节‘异能理论课’在大教堂,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那走吧!”塔尼雅似乎并不在乎餐桌上是不是还有能剩下的早餐,拉着陆与臣就要提脚往外走,陆与臣抿抿唇,将手边的盘子推了推碰了下少女放在桌边的手背。 塔尼雅低头一看,显然是被特意留下的三明治正搁在她手边最近的地方。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自己的队长。 陆与臣莫名地回望。 察觉自己失态的塔尼雅飞快地低下头一把抓起自己的早餐,低声说了句快走,就率先走出了大厅。陆与臣不紧不慢地拿过崭新的课本,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塔尼雅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似的,不过就是一块早餐而已,又不是他亲手做的。 这个疑惑持续到第一节课开始,陆与臣就完全忘了它。 王爱国是正确的。 陆与臣确实天生就是一个好学生。 那双水灵灵的、隐藏浓厚求知欲的黑色双眸能让每一个正常的老师第一时间喜欢上他。 讲课的人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教授,这个教授并没有按照课本上所说的内容教课,相反的,就像每一年新生的第一节课一样,小老头不厌其烦地用了整整一堂课的时间来说费尔戈列之主曼德拉兄弟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奇迹。 在座的不止圣院的学生,五颜六色的袍子说明这显然是一锅炖的大杂烩。就如奥伊所说,黑袍元素学院的学生大多数来自于贵族,而这些历史故事,在他们长到十几岁之前,一直被当做床头故事来科普,他们真的不认为自己需要再听一遍,春困秋乏夏无力,冬日正好眠,所以,他们选择补眠。 于是到下课之前,整个大教堂,只有包括陆与臣在内的十几个人保持听课状态。 而其中会如饥似渴地做笔记的只有陆与臣一个,基因盘的由来,元素徽章的归处,费尔戈列四大贵族——包括费尔戈列建立希顿以来所有大预言家的预言,都被他一一地记录在一个本子上。 这些资料会在下一个汇报日时原封不动地传回地球军部,当然,如果那个在下课之后还特意走到陆与臣身边夸奖他的小老头知道这件事,他一定选择会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扔出窗外——派一个男女老少都能吃得开的人来做类似间谍的工作,可见地球军部其实还是很有远见的。 可是好运显然不会永远伴随着陆队长,在第二节“异能基础操作”的课程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异能盘暴表到失灵。 因为打从他开始使用[罪恶净化],只会用人告诉他[尽全力使出你最大的异能去完成这项任务],而不会有人告诉他,[悠着点,你只需要把异能释放量控制在那该死的条蓝线之下]。 于是在陆队长爆了第三个测试表并将它默默地塞进抽屉准备将魔爪伸向第四个时,一只手从后面猛地拽住他的手腕。 “我假设,你没有穿错学院的袍子,并非从体术院穿越而来。”毫无感情的滑腻声音在身后响起,“在炸了一只兔子之后,又准备弄坏多少个电子仪器,嗯?” 陆与臣:“……” “请回答,陆,先生。” 也许,十来个?陆与臣抽抽嘴角,躲开了身着元素院院长黑袍的里尔教授锐利的目光,低声说:“抽屉里有很多测试仪器……” “所以你觉得那都是准备用来弄坏的?” 没错。“……不是。” “确实,总会有新生抱怨它们是坏的,”里尔似笑非笑道,“因为它们可能一动不动。” 陆与臣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沉默片刻后还是犹豫地含糊道:“谢谢,我会努力的,教授。” 里尔明显一愣,然后迅速沉下脸:“我没有在夸奖你。”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也没有在安慰你。” 陆与臣:“……” “一动不动和动过了头没有任何区别。你该庆幸你只有十六岁,一切还可以从头来过,你那糟糕的异能控制力,陆先生,否则你的人生将时刻充满了将自己炸烂的危险。” 陆与臣眨眨眼真心地茫然了,所以我活了三十来年其实完全是侥幸? 在下课之前,在三十来个元素学院新生和四个圣院新生面前,他被留堂,然后元素学院的教授粗暴地将一个拥有自动修复功能的模拟板塞到他的怀里,并配上响亮的鼻哼:“给你,曼德拉大帝发明此物十五年来第一个用上这个东西的学生!下课!” 真光荣。抱着模板,陆与臣惆怅地望天——如果“异能理论课”的那位教授与里尔教授在一起午餐,又正好要交流交流新生信息,那他很有可能在那个小老头那里得到一个“勤快的学生”的评价,而里尔,几乎可以想象这位教授鼻孔朝天地喷出“愚蠢”二字时的样子。 合起来就是:很勤快但是蠢得像猪的学生。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悲剧的存在,没有之一。 虽然最后塔尼雅安慰他说“那个变态只是想让你哭给他看”,但是这也仅仅把陆与臣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整个教室三十几个人为什么选上他”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归根结底,都怪那只炸掉的兔子。 得到这个结论时,陆与臣已经跟塔尼雅分开,下午没有课,后者赶着去图书馆试试能不能找到能补助她研究“缩龄药剂”的书籍,而陆与臣,决定散步之后回去睡个午觉。 在常年冻结的湖边,堆满了积雪的灌木丛后面传来类似低声抽泣的声音。 陆与臣脚下一顿。 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声音还伴随着奇怪的拍击声。 ——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雷姆斯说的,事实上,陆与臣不想再让这个学院教授对自己更加不待见。 “……不、不要……” 零零碎碎的痛苦呻吟和一阵恶意的低笑再次传入耳朵。 陆与臣叹了口气。 可惜在地球没任务经常闲的蛋疼的生活让他养成了管闲事的好习惯,憋都憋不住。 于是。 “谁在那里?” 灌木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与臣绕到后面,伸头一看,然后狗眼彻底瞎了。 大冬天的,雪地里,轮奸。 仅仅三个词塞满了男人的脑袋,他薄唇因为惊愕微微轻启,在空气中喷出一小股白色的雾气。 而不远处的雪地上,腰间红色腰带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粗大狰狞的分身还插在一个紫色衣袍的学生身体里,那个学生被迫趴在地上,脸上因为挣扎沾满了雪,一边眼睛肿了起来,血丝即使在远处清晰可见,而他的嘴里,含着另一个拥有白色腰带的男人的狰狞。 拥有白色腰带的那个人,陆与臣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尼亚的情人图坦。 另一个红色腰带的人他不认识,至于那个正在受辱的人—— 陆与臣黑色的瞳孔因为惊愕而微缩。 就是那天在异能测试大厅不小心撞到他的异能院学生! “干!”在陆与臣做出反应之前,图坦粗鲁地骂了一声,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胯间的新生,将自己的分身随意在后者脸上擦了擦,冲对面挑眉看着自己的同伴粗声道,“看个叼啊,抓住他!” 红色腰带的男人扭脸看了陆与臣所在的方向一眼,随即眼中因为兴奋而异常亮,他急促地说:“圣院的。” 然后毫不留恋地将自己插在新生体内的物件也收了回来,他吹了个口哨,右手燃起一团火焰。 禁止在公共场所使用异能。 禁止多管闲事。 陆与臣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开除,也不想乖乖躺倒摊平成为那个异能院新生的替代品。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将所有的异能调动在脚底冲不远处的圣院塔楼撒丫子狂奔! 第32章 在奔跑的过程中,陆与臣总有一种不实际的虚幻感——在地球加入龙组这个特殊组织以来,他真正在训练外跟异能者直接对抗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 第一是因为在整个地球范围内异能者并非遍地都是。 第二是因为就算为数不多的异能者也几乎被各个国家的特殊组织编入并管理起来。 他们的身影在各种任务中出现,有地下秘密行动的,也有公开的,甚至有时候,如有特殊需要,当国家领导与某些国家首脑会面时,他们还会充当保镖的角色。 背后感觉不到风元素的波动,陆与臣暗暗猜测,那个名叫图坦的人似乎没有动手——不过无论如何,希望他不要留恋刚才在做的事,而那个异能院的少年,也最好知道抓紧时间逃跑。不然叔叔我就白白牺牲了。 ……不对,纠正下,其实叔叔也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 一个低头右闪,火球擦着脸颊边缘飞过,紧接着在陆与臣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树干上炸裂开来!从湖边到圣院塔楼还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那些高大的树木也许可以为自己做掩护,陆与臣脚下一点凌空跃起躲过后面袭来的大面积火墙,单膝落地之后稍稍一顿顺手拔出小腿右侧的匕首,然后如同弹簧一般,脚下扬起一阵雪尘重新奔跑起来! 新生的举动完全激怒了五年级元素学院的学生,他停下了追逐的步伐狠狠啐了一声,然后另一只手也燃起了更为旺盛的火焰,他阴沉着脸,双唇微启,西班牙语低声飞快地念着,然后,就在他快完成最后一个句子的同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膀—— 他身体一震,随即很快放松下来。 异能吟唱也被打断。 图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与同伴相比很显然他还拥有理智:“费洛卡,异能吟唱除了在课堂上,在学校范围内是不被允许使用的。” 异能者使用异能的原理在于将世间存有的对应元素收集起来然后转换为各种不同的形态,换句话说,随着对自身能力的掌握与操控,异能者往往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出各种不同形态的异能进行进攻又或者是防守。 但凡事总有例外,当他们需要发挥某些来自远古的异能时,他们就会用到吟唱的方式,以歌颂祖先的方式唤醒体内还在沉睡的巨大能量。 图坦顿了顿:“我相信你不会想因为这个被开除。” 再次拍拍同伴的肩,下一刻图坦悬空起来,“放心,”他冲着怒气冲冲的朋友懒懒地笑了笑,用恶意十足的声音慢慢说,“他跑不了。” “我们就该邀请个自然院的来,我可使唤不动这些傻乎乎的大树。”火元素异能者烦躁地啧了声,“快去吧图坦,再等他就该跑到圣院塔楼里的——那小东西跑得特别快,我几乎以为他是体术院的了。” “得了吧,费洛卡,体术院的学生?那不值得我们伟大的……休顿少爷出手。” 费洛卡双眼一亮,有些期待地喘了口粗气说:“是他?!” “显而易见。”图坦懒洋洋地挂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带着厚皮质手套的双手忽然在空中猛地一抓,树林中立刻传来一阵奇怪的“唰唰”声。 “抓到了。”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图坦率先转身走进那个树林中。 …… 陆与臣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树枝上,树枝上有积雪,冬天的兽皮皮靴踩在上面很滑,他必须要绷紧身体才能维持住平衡以确保自己能安全地呆在头顶树枝投下的阴暗中,周围很安静,他能听见自己带着颤抖的呼吸。 低沉交谈的声音,有人走进了树林,积雪在对方的脚下被踩得吱呀作响。 这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男人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就能解释刚才那股化作蛇一般实体的风元素是怎么来的了。 他看了看脚下不远处被风元素束缚悬在半空的枯枝,这是他在方才千钧一发的时候被他顺手抓起的,他能发誓,要不是他稍稍敏感一些,那个吐着信子的风元素凝聚成的风蛇已经撕下了他脖子上的一块肉! 图坦带着他的同学走了近来,就在他的脚下。陆与臣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图坦,听见他低声咒骂一声将那个悬在半空的树枝狠狠摔到雪地里,他的同伴低声说了什么,也许是嘲讽的话,因为图坦忽然拔高声音很大声地叫他闭嘴。 然后陆与臣身边感觉到了风元素的异动。 很剧烈的异动,那是它们正遭受外力要凝聚在一起前的象征。 哦,该死的,他差点忘记了风元素异能者是最好的追捕手! “抓住他,我会把他操的哭得像个娘们儿!”图坦粗糙的嗓门大声宣布,就好像确定陆与臣就在这附近似的。 ……好吧,我听见了。陆与臣难得一改严肃朝天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匕首同时无声地渐渐泛起蓝光,放轻松身体,他握着匕首从树上一跃而下猛地像背对着自己的火元素异能者扑去! 杀了他! 忽然从匕首传到指尖再传到脑补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陆与臣的脑海! 尧?! 不! 是他自己的声音! 将高大壮硕的元素学院学生扑倒在地,在陆与臣回过神来之前,他手上还泛着幽幽蓝光的蛇形匕首已经狠狠地插入了那个人金色的左眼中! “啊啊啊——!!” 黑袍男人痛苦的惨叫几乎撕裂整个宁静的校园上空! 飞溅到脸颊上的血液温热粘稠,似乎在无声地提醒他它们刚刚脱离主人的身体,扭曲的面颊被从眼眶中流出的血液迅速覆盖,变得无比狰狞。 而骑在他腰上的东方少年脸色苍白保持着落下那一瞬间的姿势,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有什么地方变得很奇怪。 陆与臣几乎握不住手上的匕首,一丝不知所措悄悄染上他黑色的双眸——他并没有想要真的伤害这个人,不,就算有,也不会是把匕首插进对方的眼睛里这种事。 可是残暴和嗜血的兴奋感似乎还弥留在他的脑海里,心跳因为兴奋而加速,那是一种比性更加强烈的快感带来的晕眩充数了他的大脑!然后,他能感觉到它们就要消失,他有预感,它们将不流一丝痕迹地彻底消失。 一声暴怒的咒骂伴随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地摔飞出去,图坦收回脚,看也不看重重被踢到树上的少年,蹲下身子拍了拍几乎要痛晕过去的同伴,不耐烦地拍拍他的脸:“费洛卡,你这个废物,起来!你得立刻去校医院,不然的话等寒气入侵你就要当一辈子的独眼龙了。” 陆与臣踉跄着想站起来去看看那个人,或者,拿回他的匕首? ……玉皇大帝在看啊亲……匕首?他不该在想这个,他刚刚把那个插进了一个陌生人的左眼! 脚踝处忽然有一个强势的力道将他往外拉了拉,陆与臣以一种不太好看的姿势狼狈地扑倒在雪地里,他抬起脸抹去遮住眼睛上的雪,脚踝上的风元素更加用力地扼住了猎物,他喘息一声后,闷声道:“匕首上有低阶净化。” 正扶起半昏迷的同伴的图坦闻言一顿,低头阴郁地扫了他一眼。 陆与臣保持趴在原地的姿势(实际上他也起不来),有些心虚道:“为了让匕首更锋利——” “净化力,如果纯正的话,会让治疗修复进行得更顺利。”图坦顿了顿,“如果你不能保证那是纯粹的净化力而是掺杂了其他元素的话,相信我,你会死得很难看。” “……”但愿如此。陆与臣沉默了。 图坦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在陆与臣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下一把随手将同伴丢下,大步向他走来,大尺码的厚冬靴在他眼前停下,然后下颚一紧,粗糙的触感让他确定那是图坦的手套,像熊一样的男人粗鲁地将他的下颚强制性地往上一扳,然后用撩起了他耳边的头发。 “别乱动。”带着疲惫的沙哑声威胁道。 陆与臣僵了僵,因为这个熊在拿自己的大爪子捏他的耳垂,而四肢缠绕的风元素禁锢变得更紧了,陆与臣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凉——因为血液开始无法畅通。图坦松开了他的下颚,转而在怀里套着什么,而这同时,他捏着陆与臣耳垂的手一直不曾放开,看着男人黑色晶亮有神的双眸像小动物似地警惕地听着自己,图坦勾勾唇角:“别紧张。” 陆与臣更紧张了。 “真是不错,嗯?”图坦低笑,“其实元素学院的那个规矩也不是不能改,我从来不觉得我会输给休顿——啊,找到了。” 从怀中将手抽回,他在陆与臣眼前摊开手心,给他看一枚制作精巧的小巧耳钉,白色金属质地——很可能是白金雕刻的一只鹰,鹰眼部分镶嵌着闪闪发亮的钻石:“图坦家的图腾。” 陆与臣干笑一声:“哦,挺好看,那,再见。” 图坦目光一沉:“我给你带上就走。” 陆与臣毛骨悚然往后缩:“我才不带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我没有耳洞!” “冬天是最合适打耳洞的季节。”图坦被他逗笑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这么做。” 林子深处传来低沉不带情感的男音。 正互相瞪视的俩人均是一愣,扭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色挺拔的军装是陆与臣第一注意到的,来人肩上小小的披肩让他觉得很眼熟,微微眯起眼,当阴暗处的男人完全走进他们的视线时,陆与臣惊讶地呼吸一窒,瞳孔因为微妙的兴奋微微缩起。 怎么会是他?! “大帝。”旁边图坦利落地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贵族军礼。 尧.曼德拉。 陆与臣扭脸看跪在脸边的青年,发现这个黑袍的风元素贵族似乎并不惊讶尧的出现。然后,随后,尧就好心地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英俊的帝王肩膀微微抖动,发出低沉的笑声,灰蓝色的双眸扫过狼狈地趴在地上的人:“在学校,你们应该叫我曼德拉教授。” 图坦:“是的,曼德拉教授。” “……”陆与臣终于想起了胖子那个关于套麻袋乱棍打晕拖走一箭双雕的计划。 制作精良,配着一排银质纹章纽扣的靴子在他眼前停下,陆与臣将脸埋进雪里,除非他把脖子拧断,否则以现在的角度他休想看见尧的脸。 男人似乎完全忘了他,脸上带着接近宽容的笑,他暗示性地瞥了眼不远处不省人事的火元素异能者,温和地提醒:“再不送他去校医院,我想他很可能会留下终身遗憾。” “是的,曼德拉教授。”图坦尊敬地回答,然后无声地站起来向倒在不远处的同伴走去,将他重新支撑着站起来。平静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感情外露,尽管,这个年轻的贵族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十分清楚,这个笑眯眯看着自己并给赐予目送他离去的荣誉的最高统治者以一种无声的方式阻止了他为这个圣院新生打上所有物的印记。 然后是休顿.希尔昨晚的表现——这个最高贵族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现过在湖心休息室。 可恶!就差一点点! 手下意识地使力,引来肩膀上的同伴一声无意识的闷哼。图坦轻蔑地偏头扫了他一眼,双眸中逐渐变得深邃冰冷。 …… 目送着两名黑袍元素学生离去,尧依旧保持着愉快的笑容,事实上,他的眼几乎变成了一条漂亮的弧线,他扫了一眼依旧保持着力度缠绕在圣院学生四肢的“束缚之风”,并没有出手相助,尽管打破这个元素构造对于他来说那只需要一秒的时间。 他缓缓地在男人旁边蹲下来,体贴地拂去他苍白的脸上的雪,稍稍一顿后啧啧有声奚落道:“真狼狈呢,陆队长。” 第33章 陆与臣沉默地趴在雪地上,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么蹲在自己脸旁边的男人立刻滚走给他一个解开风元素束缚的机会,要么……他就冻死在这好了。 反正死也不会去回答他的傻问题——比如,陆队长,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狼狈? “我想想,”尧.曼德拉大帝拖长了音调,“是不是打扰了别人欢快的午间运动呢?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雷姆斯教授一定会提醒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没错,但是刚才那是见义勇为,不是多管闲事。 所以不算犯规。 必须不算。 “还有,禁止在圣院塔楼和湖心公共休息室意外的任何一定个地方施展异能。”虽然没得到回应,男人还是孜孜不倦地在陆与臣耳边唠叨,就像他有数不清的时间用来浪费似的。 陆与臣冷哼一声,将吸入鼻子里冰凉的雪尘喷出,“曼德拉教授”的废话可真多,他凉凉地想,不过客观一点来看,那些似乎也都是实话。 忽然宽大温热的手抓住自己的臂膀,还没等陆与臣回过神,整个人已经悬空了起来被人打横抱起,身上的风元素束缚不仅没有退去还发生了越来越强烈的波动,最后的结果是,它被加强了。 罪魁祸首就是轻轻松松抱着他大步往前走的男人。 “你该多吃一点,”尧颠了颠手上的人,比起像是在跟怀中的人说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轻的就像一片树叶,寒酸得我都快流泪了。” “……” “我要是你,就再也不会去冒犯那些元素学院的学生,陆队长,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满脑子想的只有摁倒你,扒光你的衣服,然后上你。” “……” “可是我不一样,比起单方面强上,我更期望有一天你能主动地向我张开大腿,对,就像那天一样。” “……”窝在男人怀里半晌,陆队长终于掀起眼皮,死死盯着男人下巴上新冒出的一点点还没来及剔去的胡须渣上,“我不记得我有对你做过张开大腿的动作,曼德拉先生。任何时候,都没有。” “纠正,是曼德拉教授。礼仪是必不可少的课程之一,少年。哦,你舍得跟我说话了?”尧勾勾唇角,微微眯起灰蓝色的双眼打量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装作很新鲜的样子道,“你这样看上去真不赖,这有好处,相信我,至少我不可能舍得把你弄得像那只被你炸掉的兔子一样。” 见怀中的人又重新回到了沉默的状态,尧没有逼他,对方这副难得乖巧(虽然是被迫的)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很大程度上地取悦了他。另一方面,俩人已经在简短的交谈过程中飞快地穿越了整个花园回到了学院的主要城堡,一脚踹开医疗室的大门,尧将陆与臣放在离门最近的位置。 医疗室的整体格调是亮眼的绿色,自然光源充足,一切给人一种舒心的宁静感——并且从铺天盖地的蕾丝可以推断,管理这里的人一定是一位讲究的女性。 果然,在尧出声叫人之前,金发的女教授已经一脸恼火唰地一下将白色蕾丝花边的绿色暗纹隔间帘用力拉开,在看见帘子后身着军装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之后,她脸上的怒火立刻僵硬成了一块面具,然后哗啦一声掉了满地。 拢了拢金色的长发,自然学院院长罗洁莉莎教授拉了拉自己绿色的长裙,矜持地做了女性贵族军礼:“大帝。” 尧不耐烦地挥挥手:“曼德拉教授。罗洁莉莎,过来看看这个学生?”言罢,他让了让,将身后躺在床上的陆与臣暴露在女教授的目光中。 “一年级的学生,我还记得。”罗洁莉莎慎重地将他来回少了两眼,最后摇摇头,“亲爱的曼德拉教授,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如果没事,我必须回到手术室,那里还有一个——” “他刚刚被踢了一脚,在肾脏部位。”尧认真地比划着。 ——还有一个被匕首插进左边眼睛的学生在等待治疗。 罗洁莉莎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严肃地警告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于是,她艰难地维持平静的语气:“要我说,我认为里面急救室的学生情况更严重一些。”她加重了提到“急救室”时的语气。 “我知道,元素学院的蠢货是吧。可是我记得,他留血了。” “那把匕首几乎要碰到他的脑部。”罗洁莉莎用微微嘲讽的语气肯定了尊敬的曼德拉大帝难得的记忆力。” 陆与臣不安地动了动眼珠。尧就像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似地,他回头对躺在床上的男人温和地微笑:“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会流血的伤往往不会将任人于死地。” 于是陆与臣变得更加不安了起来。 “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我曾经的学生,下次见到他时,麻烦替我清理门户。”罗洁莉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别这样,罗洁莉莎,我认为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们总会更害怕那些看不见的危险,难道不是吗?” 女教授灰色的双眸转了转,就好像她真的有认真考虑过尧的话一样,最后她的目光定在陆与臣长袍的一脚,低声嘟囔了声“哦,圣院的”,然后转向尧,飞快地说:“无论如何,风元素束缚对他的伤——无论是不是真的存在那种东西,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尧低声笑了起来:“如果放开他,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就像兔子一样。” ……从此兔子变成陆与臣最讨厌的动物。 “如果还能跑得那么快的话,那我更不认为——哦,是他。”罗洁莉莎看着陆与臣的脸,后者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撇开脸声音略微沙哑:“我也认为我没事,罗洁莉莎教授。”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飞快地扫了微笑着站在一旁的男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畏缩了下,后才缓缓道:“我在费洛卡的伤口里发现了一些属于圣院异能的残留元素,这是一起恶性校园异能格斗事件,年轻的先生,在你离开医务室之前,我恐怕不得不请雷姆斯教授来走一趟。” 很好,非常好。然后那个老头会更加不待见我。 陆与臣郁闷得简直想呻吟。 ——“我已经来了,罗洁莉莎。”医务室的门被打开,身着白色学院衣袍的老者快步走了进来,紧跟他后面的是黑色衣袍的一脚,用脚趾猜也能知道那是谁。 “看看,又是我们杰出的新生。在弄炸了一只兔子玩坏了无数测试仪之后终于把他的魔爪伸向了他的同学。”里尔冷冷地说。 “说实话,里尔,”雷姆斯低头检查陆与臣的同时有些头疼地打断他的同事,“我不认为五年级的学生被圣院一年级的新生放倒值得向外宣扬。” 陆与臣注意到里尔原本在黑袍承托下就显得很黑的脸变得更黑了。 谢谢您,雷姆斯教授,谢谢您这样毫不犹豫地为我拉仇恨。 在学院教授随意的挥手之后,陆与臣发现自己僵硬的四肢终于得到了自由,他立刻翻身坐起,并且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旁边某位传来的嗤笑,吞吞吐吐地说:“那是个意外,雷姆斯教授……” “那当然是个意外,我不认为你真的能伤害到任何一个学院的五年级学生。”雷姆斯严厉地打断他。 “哦,呃——”陆与臣眨眨眼,最后终于意识到了雷姆斯的意思,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是的。” 雷姆斯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五楼的窗户终于有了为它们擦洗的人——你该学会为你的多管闲事与附着在金属上的净化元素买单,陆先生。你可以在这个星期之内的任何一天完成它,记住,用你的双手去完成擦洗工作,不允许找水元素异能者帮忙。” “好的,雷姆斯教授,“陆与臣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里尔响亮地哼了一声。 而尧,至始至终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甚至以下午有课为由,提前离开了医务室,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临时路过并顺手阻止了学生私下异能格斗的教授一样。 “照顾好学生们,”英俊的男人轻轻拍拍罗洁莉莎的肩,柔声道,“等你的好消息。” 后者面无表情地屈膝敬礼以示回应。 …… 当天,在做了简单的血液分析之后陆与臣就离开了医务室。他考虑了片刻之后,还是问勤杂部要来了铁桶并打满了清水,决定从今天开始完成他的清洗工作。 被缩龄药剂扣除的体力让他提起水桶总是止不住摇晃,当他终于把那桶在路上牺牲了不少的水桶放到四楼通向五楼的楼梯口时,他惊讶地发现,废弃不用的五楼走廊窗边,早已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待。 瘦弱的紫袍少年半个身体都隐藏在阴暗之中,只有半张脸被快落山的自然光源照耀成金黄色,甚至可以看见那上面稚嫩的绒毛。 陆与臣放下水桶,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34章 “你来了。”就好像等待了很久似的,紫袍少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嘲讽。 陆与臣挑挑眉。少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异能院的深紫色异能袍将他拖显得更加纤瘦,再加上面色苍白,眼底还有一圈淡青色的痕迹,这让他看起来最多十四岁,很难想象他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疲惫,他顿了顿,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 “西莫。” “呃,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 “……开玩笑的……陆与臣。” 将拖把侵湿后在陈年积尘已经泛黄看不见外面的窗户上抹了抹,窗户立刻被刮出一道半月形的痕迹,透进一点光线,陆与臣咳嗽两声,迅速变黑的水让他明白雷姆斯为什么不让他带水元素异能者来——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不停地在洗漱间和走廊之间来回奔跑换水。 西莫在一旁盯着他,就好像他擦窗户的动作有多么迷人似的。 良久,少年忽然蹲下身子,沉默着拿过搭在桶边的抹布开始帮忙擦洗窗棂,古老的雕花纹路在他苍白得可以看见青色血管的指下一点点得以重见天日。陆与臣没有阻止少年的动作,因为他没有忘记他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谁。 直到擦洗完靠着楼梯最近的第一扇窗户。 西莫垂下眼:“你有些爱多管闲事。” “……”陆与臣强忍住将手上的拖把拖到他脸上去的冲动,勾勾唇凉凉地赞同道,“我看也是。”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圣院的人一般不会管这些,特别是,你那天看到的那种,这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他的声音就好像忽然得了感冒,苍白的脸上因为急迫的解释浮起一丝淡淡的粉红,那是并不健康的一种病态的红。 陆与臣瞥了他一眼:“麻烦?以前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他们看见圣院的白色袍子之后就好像只剩了下半身似的——”他顿了顿,眼中的冷漠褪去染上一丝笑意,“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受欢迎,要知道,我连女生的情书都没收到过。” 陆队长不知道,情书当然有,只是被他那些可爱又幼稚的弟弟们提前扼死在摇篮中罢了——没错,每个弟弟都有份,他们在关上门欢乐地分享过哥哥的情书之后,再欢乐地将它们烧了,最后欢乐地埋进陆母种的花盆里。 好吧,往事不堪回首,虽然这已经不是重点。 “……就算是五大贵族,基因也是有缺陷的。”西莫仓促地笑了笑,“更别说是普通的贵族或者平民异能者,圣院的人总能或多或少地给他们带去某方面的弥补。” 陆与臣将水桶拎起来,在西莫的示意下找到了一个拐角处最近的洗漱间,打开龙头冲洗拖把的同时,他看了眼盯着自己不放的少年:“我想你不是来给我做常识教育的吧。” “什么——?”西莫稍稍提高了声音,然后指了指水花四溅哗哗作响的龙头。 陆与臣稍稍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想干嘛!” “报答你!” 这次西莫很快地回答。 陆与臣的脸绿了绿:“以身相许的话,不用客气了。” 西莫轻声笑出声:“这种好事才轮不到我。” “……”这回陆与臣已经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于是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回拖把上,这整个学校的人都病得不轻,好在拖把还是正常的拖把。 话题在开始擦洗第二扇窗户的时候被重新打开,陆与臣无意地随口问了句“你好像很怕那个希尔”带来了不同凡响的回应——后者的抹布掉入水桶中,水花溅了队长一脸。 陆队长默默地抹去脸上的水:“表达惊讶的方式不一定是只有将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他掀了掀眼皮,遇上西莫瞪视的目光,“比如,你的眼神也可以表达一切。” 西莫垂下睫毛,遮挡去眼中一闪即逝的黯然:“那是我家少爷。” “咦?” “我是希尔家的人。” “啊?” “很奇怪吗?” “……他曾经义正言辞地批判那些没有保护情人的贵族,我还以为——” 西莫恢复了正常,他状似无所谓地摆摆手:“不是情人,从我父亲开始,我家就是希尔家的家仆,呃。” 陆与臣凑近了看他,良久后用陈述句的语气道:“你是混血吧。” “啊,看得出来吗?”西莫后退一步,看起来露出一丝惊慌,“很少人能看得出来。” “眼睛的颜色,五官,像是亚裔。”陆与臣随意地说。 “是,少爷说我这样半洋不洋的看起来很恶心。” “你家少爷不是神,”陆与臣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你怕他?” “……”西莫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抹布随意丢入水桶中,溅出一些水花在青砖走廊上,他后退两步,“我该走了。” “哦,再见。”陆与臣点点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了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 “我想让你小心身边的女人。” “塔尼雅?” “我不能说更多了,陆。” “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 “那天我看见她了!——”西莫飞快地打断他,一向带着天生胆怯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坚定和恼怒,“就在湖边。” “你想说塔尼雅在湖边亲眼看见我如何把一枚该死的匕首插进那个蠢货的左眼里?那还真是不错,至少从此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能变得凶残一些——如果她有心躲藏,你不可能看得见她。”陆与臣冷淡地反驳。 “不要小看异能院的空间扫描,”西莫同样回以冷漠的腔调,“即使我只是个一年级,我也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来帮助你。” “抱歉,”放下手中的活儿,陆与臣揉了揉眉间,“她对我来说是个不同的存在,我不能轻易怀疑她。” “你会后悔的。”轻轻留下这一句,西莫脚跟一转,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只留下声声皮靴敲打木台阶发出的轻响,最后,连这响声也彻底消失不见,整个大教堂的五楼就真正的只剩下陆与臣一个人。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觉皮肤下的血管开始燃烧一样的变得灼热起来。 缩龄药剂就快要失效了。 站在被擦得剔透的落地窗前,男人垂目看着脚下一片银白空无一人的雪地,而此时,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仿佛永远也下不完的雪花。 温热的呼吸将玻璃上液化出一片白雾,少年的影像渐渐模糊起来,他冲着轮廓模糊的自己笑了笑,于是,镜中的少年也露出一抹清冷的笑容。 第35章 陆与臣站了一小会儿,直到熟悉的紫袍背影出现在窗外的视野之中。 瘦弱的少年在风雪中几乎就要被刮走一样,如同夜色中的幽灵一般向异能院地窖的方向前进着,雪地里几乎没有留下脚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陆与臣觉得西莫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微微蹙眉,陆与臣觉得自己也许是太累了。 “喵——” 脚边轻微的猫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低头一看,白色灰纹虎斑猫正垂者耳朵眯眼蹭着自己的小腿,然后伸出爪子试图勾住陆与臣的裤子往上爬。 这只体积像小老虎一样拥有光泽皮毛的大猫来自希尔家族,陆与臣不止一次看见它窝在它年轻的主人怀里懒散地眯眼打盹儿。 举目四望,渐渐黯淡而去的自然光源让昏暗的四周显得格外宁静——很显然,这只猫似乎是在某个特殊的场合跟主人分开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时虎斑猫正在用行动表示它今晚需要一个新窝。 甚至在陆队长弯腰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它时,它乖巧从男人腿上滚了下来,蹲坐在原地歪着脑袋“喵”了一声,尖尖的小耳朵贴着脑袋,这只名叫艾玛的猫明白,如果它愿意,它能比任何一只蠢狗更加可爱。 顺着陆与臣弯腰抚摸它头顶的手臂一路向上,最终灰纹虎斑猫安稳地呆在少年怀抱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 当夜,陆与臣有了一只猫的陪伴,虽然这只漂亮的猫在一爪子摁死了从床底爬出来的蟑螂后被剥夺了在床上打滚的权利。 回到宿舍的陆与臣与王爱国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对话,但是通话的内容并不让人觉得愉快——从底塔传回来的消息,爱丽丝等人回到3TAR战舰上后,重新整顿组成了一个五人小队出发收集相关资料,而就在前一天,五人小组先后失去了和总部的联系。 胖子说,在最后一次通话中,他能隐约听见通讯器那边有微弱的虚灵音。 “老外能听见这个的不多,”胖子语气难得严肃,“我当时提醒过他们,可是他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爱丽丝说她认为他们找到了白色徽章的下落。老大,按我觉得吧他们兴奋得有点儿不太正常,声音都哆嗦了,人还不抖得跟筛子似的?” “又是虚灵音?”陆与臣若有所思地挠了挠猫咪的耳根,虎斑猫舒服得眯上眼,蹭了蹭他的手,翻过身来四脚朝天求摸雪白的肚皮。 “虚灵音是不分国籍和星球的,哪里有强大的灵体,哪里就有虚灵音——要说特产,咱祖国还有《山海经》里的那些东西,虽然它们已经残存不多了,但是那玩意儿叫出的声音也是虚灵音。” 陆与臣挑挑眉:“《山海经》里的上古神兽?很早以前我在安徽黄山做任务时遇见过一只猰貐,是人面龙身那种,跑起来速度很快总是神出鬼没,我还以为它不会叫。” “那玩意不会叫?得了吧,山海经里找不出比它叫的更动听的了,它能叫得你母爱渗漏。(*备:《山海经.海内西经》: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窫窳,其音如婴儿,是食人敦水出焉,东流注于雁门之水,其中多魳魳之鱼食之杀人。)” “我是说,如果能听见那些声音,就能提前预防了是不是?”陆与臣若有所指地说。 “是。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能听见那玩意儿的只有三个可能,第一,天生就能听见的奇葩,比如胖爷我,”胖子哼哼俩声很是得瑟,“第二,把耳朵捅聋了再灌点土方子,缺点就是从此你的世界只能剩下虚灵音。” “第三呢?” “……第三,第三任凭我走遍大江南北祖国万里河山,可惜他娘这辈子还没碰见过,所以我认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有屁就放出来,憋着小心得痔疮。” “陆与臣同志,要我说,您真操蛋。” “王爱国同志,少废话。” “……第三,这个第三嘛,”胖子牙疼似地哼哼,似乎极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想让你听见它的声音。” 陆与臣一怔:“什么情况下会出现?” “飘兄想唱情歌给你听的情况下会出现?”通讯器那头胖子不耐烦地砸吧嘴,“我哪知道啊,所以说我也没遇见过。” “你说这些声音会不会影响人的神智?” “水生的说不定可以。”胖子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地说。 “比如‘鲲’?” 胖子干笑:“鲲个鸟啊,鲛人!鲛人!没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么?” “……你想告诉我在费尔戈列有中国特产鲛人?” “是你自己先问的。”胖子很欠揍地说,“我就顺水推舟给你推理推理,拓展下思维。” “……如果虚灵音真的会影响人的心志,你能抗住不?” “这个问题很严肃啊队长。” “组织对你寄予厚望。” “只要那玩意本质上不是个大美妞,我想,我能!”胖子傲然高声。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自信。那明天你就回底塔,再带队人过去看看,”说到这,陆与臣犹豫片刻后,用干巴巴地声音道,“计划里不包括洛德、巴塞科和常盘爱,他们留在3TAR。” “那日本小妞整天神经兮兮的,你求我带她去我也不带。”胖子嗤了声。 “让她把结界范围扩大到战舰外十米,一直到你带回爱丽丝他们再另做打算。”陆与臣屈指敲了敲床柱,然后挥了挥手掌,轻轻将已经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并默默往上一点一点蹭的猫咪赶下床。 “……队长,你那边有什么玩意儿?”胖子忽然警惕地问。 “别疑神疑鬼的,“陆与臣瞥了眼呼噜呼噜冲自己炸毛的猫,“就一只虎斑猫罢了。” 中断通讯器,面对虎斑猫忽闪忽闪的猫眼,陆队长终于妥协,抓着不合作的猫强行用沐浴乳洗了爪子,将它和自己一同塞进被窝里。 然而,陆与臣觉得自己还没闭上眼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看了看床头带荧光的钟,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房门被小心却连续不断地敲响,原本钻进被子深处的猫咪也探出了脑袋,柔软的肉垫踩在陆与臣的胸膛上,竖起耳朵精神地探视门的方向。床上的黑发少年挠了挠因为裹被窝弄得略微凌乱的头发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去打开门,灰纹虎斑猫也轻巧地滑下床铺,贴着他的脚踝一路跟着他来到们跟前,陆与臣惊愕地看着门外瘦弱的紫袍少年:“西莫?” 西莫略微紧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埋怨道:“圣院塔楼怪不舒服的。” “呼——”虎斑猫有些异常地弓起背,身体后倾嗓子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现在是凌晨三点,少年。”陆与臣眨眨眼,“是我校规读的不够好?你私自跑进圣院塔楼,敲响我的房门,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哦,不,当然不。”西莫后退了一步,“出事了,你必须去校医院看看。” “不去。”陆与臣面无表情,想也不想地要关上门。 “噢——”一声痛呼,西莫情急之下竟然试图用脚阻止房门关上,他急切道,“那个学生要死了!” 陆与臣动作一顿,在门后阴影处沉声问:“谁?” “那个元素院的学生,”西莫乘机挤进屋子,“你得去看看。” “……有困难,找教授。” “这事儿必须得你来!”西莫皱眉,不等陆与臣回答,忽然转身用力打开门,“不去你会后悔的,他真的会死。” 言罢,男孩嘟囔了一声“我讨厌这里”,头也不回的向通往圣院出口的走廊跑去,深紫色的厚斗篷在黑夜中随着奔跑翻滚出起伏的波浪。 裤脚被拽了拽,虎斑猫正咬着他的裤脚往房里扯,琥珀色的猫眼里写满了“不要管他我们睡觉”。 陆与臣抱起猫咪摸了摸它背脊上的皮毛,低声跟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去不去?” “喵!”不去! “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是必须我来的。” “喵喵嗷!”同意,所以他果断是忽悠你的! “难道是净化元素过敏?” “……”没有这种病的存在! “还是去看看吧……” “喵嗷!——”外面很冷! “你果然也认为我该去,对吧。”坐在床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厚靴子换上白色衣袍,陆与臣叹气。 虎斑猫躺平趴在壁炉前软趴趴地翻了个身,尾巴闲适地翘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柔软的地毯。 那个东西说的没错,有什么玩意儿被人从实验室里放出来了。 而它,聪明的艾玛,就算被主人罚三个月吃不上高级猫粮,也绝不会去送死——猫有九条命是没错,但那不代表可以用来浪费。 第36章 陆与臣路过公共休息大厅时遇见了塔尼雅,她正跺着脚站在门口试图将自己冬季斗篷上的积雪拍打下来,看见陆与臣,她似乎很惊讶地停下了动作,年轻了十岁的少女面容因为寒冷而看不出血色,但是此刻却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她有些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哦,队长,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正在替自己系斗篷的黑发黑眸少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目光停留在她修长的颈脖上,那里有一枚刻意被留上的吻痕。 “……我想奥伊的话是正确的,塔尼雅,”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温和地说,“我们确实应该离元素学院的学生远一些。” “呃,他不是。”塔尼雅下意识地摇摇头,几秒之后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于是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红发少女随手从袍子口袋里拿出缩龄药剂喝了一口,脸上的红晕变得更加明显了,她笑得很神秘:“我发誓他不是元素学院的学生,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陆与臣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与她擦肩而过:“我出去走走。” “这个学校也有宵禁的。”塔尼雅惊讶地回头看着队长的背影叫到。 “很显然,既然打算出去走走,那么我就不会在乎。”懒懒地背对着少女摆了摆手,推开圣院塔楼的大门,白天傍晚下个不停的大雪到夜晚还好已经变成了细细的雪粒,周围很静,难得没有风。陆与臣下意识地想摸出自己惯用的匕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摸到空虚的匕首套之后,这才想起那个匕首已经在白天被扣压在了罗洁莉莎教授那里,而他很显然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拿回来。 他甚至忘记了这回事。 他不想承认那是因为哪怕是跟尧在一起多呆一分钟也会让他觉得十分难过。 他忘不了在底塔时那个夜晚黑暗中的该死的吻——他甚至不能安慰自己“就当被狗咬了”,因为是他主动去吻了那个男人。 ……而且还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 ……哦,得了吧陆与臣同志,放过你自己,真是够了。陆队长烦躁地扒了下头发,嘟囔着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前进。 凌晨的校园很静,白天热闹非凡充满了打闹嬉戏的走廊在黑夜里才真正显露出它的古老气息,淡红色的影子被拉伸投在青石砖上——费尔戈列夜晚的自然光源不如白天一样光亮,也不同于地球的月亮,它总是泛着幽幽的红光。 整个走廊只留下了陆与臣一个人的脚步声。 陆队长开始后悔,即使没有带上塔尼雅,他也应该带上那只只会撒娇打滚的虎斑猫。 …… 但很快的,他就发现,那只只会撒娇打滚的虎斑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智商的。 因为它正确选择了温暖干燥的壁炉和柔软的白色地毯,而不是屁颠颠地跟着自己来校医室——围观那个传说中“可能会死”的元素学院学生。 又或者说—— 沾满血腥的病房中,三只白色蜥蜴类生物从正在撕咬的尸体上抬起头并冲僵立在医务室门口的东方少年热情地露出獠牙,展开蝙蝠一样的白色翅膀时,它尖锐的爪子上还勾着一颗人类心脏。 又或者说,大半夜的不睡觉,深夜跑来观赏午夜场的《侏罗纪公园》。 陆与臣与白色大蜥蜴瞪视片刻,一阵麻酥的寒意猛地窜上他的后背。 离自己最近的大蜥蜴呲牙,发出尖锐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紧接着,另外两只也开始凄厉地叫了起来。它们显然对活生生的生物的兴趣更胜于面前那个已经被分尸得差不多的尸体,收起白色的翅膀,第一个发出嘶叫的白色蜥蜴猛地冲陆与臣扑了过来! 这些生物快得就像是电影里的“迅猛龙”,成人等高的个子异常灵活地绕过一地狼藉,就连长长的、长着鳞片的尾巴也没能阻碍它们的动作!几乎是踉跄着后退半步,陆与臣转身开始狂奔起来。 他已经不想尝试着跳起来抓住一些墙壁上的凸起装饰以躲避撕咬——那玩意长着翅膀,如果那东西不是纯装饰用的,三米多高对于它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西莫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摁着那个小男孩的脑袋塞进那些蜥蜴留着哈喇子腥臭的大嘴里!陆与臣狠狠地咒骂着,偏身躲过一道凛冽的爪锋,那尖锐的爪子;落空重重拍打到地上,青石砖破裂声伴随着无数被掀翻的小石头粒。 医疗室的大门被另两只同时试图往外挤的蜥蜴极烂摔倒在地放出巨大的声响,在发现生物似乎对转弯特别迟钝之后,陆与臣转动脚跟,在每一个能转弯的地方都飞快地闪入,经过了三个岔口后,最前面的那只蜥蜴已经被他成功地甩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就在第四个转弯口,陆与臣眯起了双眸,因为他看见,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影高大的人影。 火红色的火焰擦着他的脸颊以一种强大野蛮的力量一击击中了他身后的那只白色蜥蜴! 在他就要跑到那个人跟前的时候,手腕间一紧,冰冷的大手强制性地将他往旁边拽了拽,陆与臣脚下踉跄,感觉到身后的墙壁松动反转,等他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粗鲁地压制在一个仿佛是天然凿出的石窖中。 “不知死活的人!” 男人粗声喘息在他耳边喷洒出温暖的气息,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含着隐隐的恼火,但那却还是让人讨厌的熟悉。陆与臣浑身立刻变得僵硬,到了嘴边的道谢也说不出哪怕开头一个字母。 男人始终以一种要捏断他的力道紧紧地扣着他的手腕,相比之下显得弱势很多的少年模样的陆与臣被死死地压在冰凉的石墙上,一动也动弹不得。 “是谁给了你那些该死的自信,嗯?让你敢独自面对在整整三只在校园里散步的白翼蜥蜴?” “……我被骗了。”陆与臣扭开脸,不让那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颊,他干巴巴地说,“有人告诉我,早上我弄伤的那个学生就要死了。” “如果你从医务室来,连同那些家伙一起的话,那他确实死定了。”尧嘲讽地勾勾唇角,十分恶劣道。 “……” “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理由,大半夜的被三只狂化野兽追着屁股咬?”似乎是联想到了方才那十足可笑的一幕,男人毫不客气地低低笑着。 “很显然,那不蠢。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恰好是我早上救的那个学生,我当然不指望他知恩图报,但是也没想到他会恩将仇报。”陆与臣顶了顶膝盖,被男人粗暴地镇压后,没好气地抱怨,“放开我好吗?曼德拉,教授。” 男人挑眉,果断回答:“不,我拒绝。” “外面还有两只那个什么——” “白翼蜥蜴,狂化的。” “对,狂化的小宠物。”陆与臣提高声音,“它们会伤害到其他的人。” “别告诉我你要从这里出去,然后继续让它们追着满校园跑。” ……“跑”这个动词啊,如果它愿意,它能是全世界最带有羞辱性的人身攻击。 陆与臣觉得自己的耳根几乎烧了起来:“如果我的匕首在——” 尧大笑着松开他:“可惜你没有,然后你只能连滚带爬地跑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最后,我救了你。” 后几个单词,尧强调似地加重了语气。 陆与臣活动着手腕,瞪了一眼看上去有些得意的男人。扫视一圈周围,果然发现了不远处燃烧得噼啪作响的壁炉,还有一张古木办公桌,办公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批改了一半的学生作业,哦,还有一杯喝了一半显然还在冒着热气的饮料,也许是咖啡。 看来他是真的慌不择路跑来了男人的办公室门前。 于是陆队长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尧不为所动地挑挑眉。 跟头号敌军首领面对面地站在一起,最可笑的是他救了自己,而自己就在不到十秒前对他说了谢谢。气氛有些尴尬,陆与臣转过身开始摸索打开石门的方式,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不满地蹙眉,不悦道:“你想做什么?” “出去。” “出去喂蜥蜴?” “得了吧,肯定还有其他夜游的学生——”陆与臣恼火地扭脸斜睨男人,男人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发现自己就喜欢看这个东方少年恼怒时的模样,双眸黑亮黑亮的特别有神,像只炸毛的小狗。 就算是发火也掩饰不住那股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傻乎乎的气息,而这样的气息往往能把人逗弄得心痒痒。 于是男人慵懒地坐回自己宽大舒适的椅子里,懒洋洋地说:“那是他们自食其果,你们的院长让你们不要夜游,那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们有义务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一刻,尧看起来倒真的像个教授。 而陆与臣作为学生,则被训的满肚子邪火。 直到石室的大门被重新推开,穿着睡衣的梅塞尔探进一个头来,在看见尧大摇大摆完好无损地坐在办公桌后时,他很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气:“这么说,你还活着。” “永远不要指望我被那种蠢兮兮的失败品咬死,臭老头。”顿了顿,尧不客气地眯起双眼。 梅塞尔不理他,转头上下打量陆与臣:“那么陆先生,请问您是不是可以跟我解释,您为什么在这里?据我所知,已经过了圣院宵禁时间很久了——原谅我的好奇,今晚发生了一起不同寻常的凶杀。” 陆与臣当然知道老头指的是什么,他张张唇,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就在他做出回答之前,曼德拉教授傲慢的腔调重新在两人耳边响起—— “梅塞尔,你不能指望我像你一样每次做爱只需要占用不到半个小时,很遗憾,我很年轻。” 尧面无表情地用下巴点了点陆与臣,“他也是。” 第37章 “这么说,你们俩个一直呆在这里?” 老校长拉拉自己的睡衣,探究地向前探了探自己的身体,他没有看向自己的教授,而是盯着陆与臣——就好像眼前这位星球最高统治者的话多么不可信似的。 陆与臣选择了沉默,他不知道究竟是承认他在和尧做爱比较糟糕一些,还是承认他大半夜被骗出来夜游却就那么恰好地遇见了那三只怪物更糟糕一些。 更何况还死了人。 他们甚至可以怀疑是他把那三只怪物放出来的——就为了那个元素学院学生早上做的事,他有动机。 “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来一点证据?”梅塞尔隐藏在火炉旁投下的阴影中的半张面孔半明半寐,唯独一双蓝色的双眸此时异常明亮,陆与臣第一次发觉其实胖子也是可以显得精明起来的,而且会让人觉得格外不安。 尧这次反应很快,他挑挑眉似笑非笑:“你是想让我脱掉他的裤子给你检查吗?亲爱的校长。” 陆与臣:“拒绝。” 尧回头冲他真.嫣然一笑:“当然,那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陆与臣:“……” 梅塞尔:“我大半夜地被罗洁莉莎尖叫着骂醒不是为了来看你们调情的,曼德拉教授,陆先生,师生乱伦,嗯?” 我也不想半夜被骗起来穿越半个学校,就为了来观看一场费尔戈列版《侏罗纪公园》还参与了友情客串,可是它就是发生了,怎么没人问我意见?陆与臣郁闷地想着,同时在听见某个词时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但是他看见尧坐直了身体,并用严肃的表情道:“‘师生乱伦’,它让我兴奋,我爱这个词。” 陆队长默默地冲壁炉翻了个白眼。 梅塞尔却异常很坦然:“如果你能对着一只疯癫的兔子勃起,你当然能对着三只狂化白翼蜥蜴射精。” 尧高举双手无辜地说:“那三个小家伙可不是我放出来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一只死在你的办公室门口,曼德拉教授。杀死那头白翼蜥蜴的绝对是你的火元素异能波动,那种波动气息浓重到臭气熏天,老远都能闻到。”梅塞尔重重地发出一声鼻腔音。 “得了吧死老头,你就不能老实承认那是嫉妒让你变得如此扭曲?”尧单手撑着下颚笑眯了眼。 即使被指责没礼貌,陆与臣也不得不打断他俩的对话:“请问,我可以回到圣院塔楼去了吗?” “不行。” “恐怕不行,陆先生。” 两人为难得意见的统一而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瞥开眼。 尧屈指敲了敲桌面,蹙眉:“外面很可能不止这三只白翼蜥蜴,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小玩意儿。我不相信学校的搜索能力,在天亮之前,学校不安全。” 校长哼了一声以表示对尧的诽谤的不屑,然后慢悠悠道:“陆先生,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您也许我将占用你一些时间,我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您。” “但不是现在,梅塞尔。”尧低沉地提醒,露出一丝不悦,“现在,即使是年轻人,他也需要休息。” “哦,说的你好像真的多宝贝他似地。”梅塞尔低声嘟囔着,不耐烦地点点头,“我将会在明天中午午餐之后在校长室等着您,陆先生。” “再见。”尧干脆利落地说。 回答他的是梅塞尔惊天动地的摔门声。 于是石窖里再次只剩下陆与臣和尧两个人。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瞪着对方……严格的来说,只有陆队长在瞪。而曼德拉教授认为,他只是在优雅地,看。 陆与臣低声咒骂着挠挠头,“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再次见面,所做的只是隔着一张桌子互瞪。” “不然你想干什么?躺平趴好做个爱?” “套麻袋在你头上打晕拖回地球?” “别傻了,亲爱的。”曼德拉教授笑得很慈祥,他拖长了声音,“我们想要的都不是对方的尸体。而你对我还有价值,这就是你能完整地站在这里的原因。” “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 尧耸耸肩:“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与臣嘴角紧抿。 大约十五分钟后。石窖内唯一的大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年,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另一个紧紧碍着他的雄性生物——这是谁也不肯屈尊睡地的结果。 尧从后面圈过陆与臣,强壮的手臂将男人往自己怀里拦了拦,嘴里还叹息着:“陆队长竟然老老实实地呆在我怀里,简直是做梦一样。” 我也觉得和做梦一样,好大的噩梦。将柔软厚重的被子全部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了柔软的黑发和半个光洁的额头在外,陆与臣郁闷地拨拉着手中的通讯器,塔尼雅已经睡了?通讯器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尧换了个姿势,掀起被子一脚,冰凉的手指顺着少年的背脊一路下滑,然后换来一个拐子。 男人闷哼一声不满地哼唧:“摸一下又不会丧失处男之身。” 陆队长撇撇嘴,不理他。 锲而不舍地撩起一丝枕头上的黑发绕在指尖,“少年,我们来谈谈心?” 陆与臣:“圆润地,滚。” “这是我的床。” “那你是不是能批准我滚?” “我说了,今晚校园不安全。我是教授,听我的。” “……一个教授不会试图把手伸进自己学生的内裤里。” 尧悻悻地抽回爪子:“大家都是男人,和敌人做爱难道不会让你觉得特别兴奋?” “充满了槽点的句子。难道你就不能去找一个女人?”陆与臣还是忍不住跟他废话,即使他知道自己应该以闭嘴应对一切。 身后沉默片刻,最后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男人在他身后轻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陆与臣一怔,发现自己接不下去了。 于是他闭上眼,决定以睡眠应对一切。 ……ZZZzzzz。 别问他为什么能以背对的形式安稳地睡在头号敌人身边一整个晚上。 这个问题太深奥,字典里没有备注,所以他也不知道。 “我想我疯了。”当第二天一早陆与臣睁开迷糊的双眼第一眼,发现自己看见的是男人赤裸结实的胸膛时,自言自语地嘟囔。 灰蓝色的深邃双眸盯着他,那是那副令人嫉妒的结实胸膛的拥有者。清醒的神情代表着眼睛的主人显然已经醒来多时,他微笑着看着怀中自言自语的少年,然后凑过去在其唇上轻轻啄了下:“早安。” 青天白日被雷劈。 “……一定是我睡觉姿势不对。”推开曼德拉教授,圣院学生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 很显然,曼德拉教授已经提前起床并且洗了个澡,此时,他慵懒地歪在床上,还保持着被推开时的姿势:“孩子,如果动作再不快点,你会迟到的。” “那可真棒,我可以跟第一节课的教授说我来自曼德拉教授的床上。”嘲讽的声音自浴室响起,还有蓬头花洒的水声。 “脾气真坏,可爱的起床气。”曼德拉教授宽容地笑了笑,随即恶劣地提高声音,“里尔教授可能会卖我这个面子。” 洗漱室里的声响明显一顿,“该死。”少年在里面低声咒骂。 冲冲忙忙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身着白色异能袍的学生头发还在滴水。尧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陆与臣感觉到一阵温暖的风绕着他的头发吹拂着。 “外面很冷,头发会冻成冰。”男人温和地解释着。 “谢了。”陆与臣瞥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又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异能测试表显得正常的话——” “异能测试表?” “是的,如果再弄坏哪怕一个测试仪器,我想里尔教授一定会将它砸到我脸上。” 尧泼他冷水凉凉地补充道:“如果他知道你间接害死了他学院的学生,他会用那个砸穿你的脑袋。” 于是陆与臣显得更加沮丧了。 “试试将异能力具体在一个简单的技能上,让它得到控制,然后一点点地释放出来。” “……谢了。”少年拉开门——这次石窖大门一次性就被打开了,同时进行了今天早上的第二次道谢,“我会试试的。” …… 当陆与臣到达异能基础操作课的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了前两排的位置。塔尼雅坐在第二排的旁边正笑着和旁边一个自然院的男孩说话,她的身边有一个空位,上面放着陆与臣的书。 陆与臣走了过去快速地坐下。 里尔教授跟在他后面大步走进教室,几乎是同一瞬间,原本热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同学们不是瞎子,同学们都看见了,平时就脸很黑的里尔教授今天黑得像活像一块行走中的木炭。 这代表了今天他们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与臣大约知道这是为什么。 于是当塔尼雅锲而不舍地试图低声询问他昨晚到底去哪儿了的时候,陆队长很想让她暂时闭嘴。 但是晚了。 他看见黑色袍子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缓缓将头偏向他们这个角落。 陆与臣冲异能基础操作教授挂起一抹无力的假笑。 然后他的教授也回给他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么,陆先生。” “是的,教授。” “异能测试仪器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异能压?……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 “如果在测试过程中,仪器超出限定范围,应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也很困惑,因为很显然它是一切悲剧开始的根源。 “测试过程中,有三种情况仪器是不会发生偏转的,请问是哪三种?” “……”仪器本身是坏的算不算一种? “很好,陆先生。续五楼之后,你又为自己赢得了三楼的劳动禁闭,坐下。” “……” “……噢……我很遗憾,队长。不过迈德尔刚刚约我今晚去湖心休息室看看,他说其实那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你是不是——” “看在上帝的份上!闭嘴吧,塔尼雅!算我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异能测试仪器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 “如果在测试过程中,仪器超出限定范围,应该怎么做?” “……” “测试过程中,有三种情况仪器是不会发生偏转的,请问是哪三种?” “……” “格兰芬多扣十分!” = =+…… 第38章 在陆与臣的第二节异能基础课上,他终于成功地保住了一个异能测试仪器。 虽然它在走极端路线,若不是指针在课堂快要结束的时候,在里尔教授的注视下终于有一丝轻微的跳动,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成功拿下四楼的所有窗户。黑袍男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陆队长小心翼翼地将仪器收回抽屉。 塔尼雅则十分配合地替他收拾了散落在桌面的课本,虽然她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陆与臣挫败地说,“胖子其实是正确的,从小学开始直到军校毕业,我从来没遇见过不喜欢我的老师。” “优等生脸。”塔尼雅凉凉地嘲讽。 “没错,而且戴上眼镜会更加严重——我想我们该赶快回到塔楼,我饿坏了。” “不,你不能。”塔尼雅挑起细长的眉毛,嘴角卷起,“我们下一节还有课。” 陆与臣手忙脚乱地从书里抽出课表,飞快地扫了一眼后埋怨:“异能格斗技巧——今天早上竟然有两节课,而你竟然不知道帮我带个早餐,哪怕是一个寒酸的面包。”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餐,你就像个空降部队,随时出现,随时消失!”塔尼雅尖锐地反驳,“哦,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昨晚你到哪里去了?!” 陆与臣翻了个白眼,“被一个拥有白眼狼属性的小混蛋给骗了,大半夜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一路狂奔,后面跟了三只张牙舞爪的史前动物。” “你还活着。”塔尼亚看起来很惊讶。 “是,我还活着。”干巴巴地回答,“因为遇见了一个,贵人。他还宽容地借了一半他的床,但是很可惜显然他没有准备为我提供早餐。”哪怕他不止一次试图把手伸进我的内裤——好吧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又哪怕是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整个人都蜷缩在我头号敌人的怀里,无比,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但是他救了我一命。 陆与臣纠结地想,其实他也不算太糟糕,是不是? …… 算了,糟糕的是你自己,陆与臣陆队长——能拥有这个奇幻想法的你还真可怕。 “你要求太高了,队长。”没注意到自家队长自我纠结到死的表情,塔尼雅温和地说。轻盈地走在少年身边,少女的卷发在肩头活泼地跳跃,加之洁白的异能袍,他们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擦肩而过的其他学院学生的目光。 “我曾经试图联系你,”被塔尼雅拽了拽,陆与臣转向去往他们下一节课教室正确的转弯方向,“可是你的通讯器是关闭的,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关闭它,任何时间。”说到最后,他压低了声音。 “我忘记了。”塔尼雅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很抱歉,队长,我关了它,只是一小会,可是后来我太累了,就忘记了这件事。” “你为什么太累了?”陆与臣顺口问了句,塔尼雅闭上了嘴。而他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抿抿唇,“算了不用说了我觉得我肯定不会想知道。” 塔尼雅咯咯地笑着。 上下属之间愉快的谈话在迈入教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见了站在教室最前端的生物。 而这个生物今天早上正好睡在陆与臣身边。 “阿哦。”塔尼雅说。 “早安,年轻的先生,女士。”尧回头露出一个优雅高傲的微笑,拖长了嗓音说。 陆与臣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冷着脸点点头,然后目不斜视地挑了个教室里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尧挑挑眉,很显然,今天早上一脸甜蜜蹭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宠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拥有同样脸孔的人正昂着角度过分高的脑袋从他面前走过,表现得比他更像是一个教授,酷的一塌糊涂。 曼德拉教授不准备沮丧,因为这别有一番滋味——陆队长显然不能知道,站在讲台上俯视下去,在一片热烈崇拜的狂热眼神中,一个冰冷的侧脸会有多么显眼,显眼到就算在将目光投向别的学生不看他的时候,他也能轻易地用余光找到他。 尧笑了笑,没有忘记此时此刻自己是教授而不是禽兽。他敲了敲桌子以吸引注意力——尽管这个教室里所有人都在做自从踏入教室里里后唯一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盯着他看。 “这节课上不止有一年级的学生,”尧扫视了一圈下面五颜六色的袍子,“也不止一个学院的学生。我很抱歉那是因为我本人的关系,所以不得不将你们的异能格斗技课程巧合并起来——但是我确定你们的梅塞尔校长是正确的。”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凛冽起来:“因为在费尔戈列,在异能格斗上,没有第二个人会比我更强。” “……” 有些女生看上去已经要晕倒了。 陆与臣:“……”天知道他得花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发出莫名其妙的冷哼。 尧似笑非笑地用余光陆与臣一眼,慢吞吞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会觉得不服,亦或不屑——” 人群中发出对此话的不满嘟囔和嗤笑。 “——但我不得不遗憾地说,这就是事实。” “当然,您是费尔戈列的信仰,尊敬的曼德拉大帝!”一个女声尖声地回答。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然后是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谢谢,佩拉小姐,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尧微微一笑,温和地说,“在这个学院里,我更希望你们你们能叫我曼德拉教授。” “狗屎。”陆与臣低声粗鲁地骂道。 “你暴躁了,队长。”塔尼雅轻笑,并伸长了脖子以赞同的嗓音道,“你不得不承认他很有魅力。” “是,但这不能让阻止我为他套上麻袋。”陆与臣干巴巴地说,“然后打几拳,最后拖回地球。” “哦,你看上去真的很讨厌他。” “毛主席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那是谁?……中国早期国家领导人?” “是,但是我想提醒你重点是后半句。”陆与臣无奈地抽抽嘴角。 “是很深刻。”塔尼雅乐呵呵地回答。陆与臣决定不跟她搭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塔尼雅真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呃,简单的来说,她也一样对优秀的男人没有很好的抗拒力。 …… 狗屁“优秀的男人”。 ……这个早上实在是太诡异了,陆与臣揉揉太阳穴,一切都显得不太对劲,从头到尾。 而讲台上,讲课并没有因为他肆无忌惮地开小差而停下进度,曼德拉教授耐心十足地为所有人讲解了常规格斗之前的礼仪和注意事项。 “——你们被批准使用冷兵器和异能,虽然我会一点治愈型的异能,但是我相信你们不会想真正伤害你们的同学。” “即使你们来自不同的学院,亦或者家族间本身存在的敌对关系,但是请记得这里是普路托,你们可以用实力做一切你们想做的,除了残杀同学——现在,开始分组。” 曼德拉教授的所有话被除了陆与臣之外每一个学生敬畏地谨记。 事实上,陆队长一直在游神直到尧将一个身着紫袍的人推到他面前。 陆与臣终于收回目光,慢悠悠地从头到脚打量了眼前这个瘦弱的紫袍少年一遍,然后露出一个真心的阴森笑容。 “看来你很满意我为你推荐的对象。”尧愉快地说。 “满意透了。”看着抖成一片落叶的西莫,陆与臣一字一顿地说,“早上好,小白眼狼。” 西莫:“……” “记住该有的礼仪,记住不可以造成严重伤亡,然后,先生们,你们随时可以准备开始。”尧后退一步,忽然响起什么似地,眯眼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陆与臣手里,“我向罗洁莉莎教授要回了你的宝贝,你可以使用它,但是要慎重。” 陆与臣狐疑地将匕首检查一遍,在确定没有被动过任何手脚之后,硬邦邦地冲他的教授点点头:“谢谢。” “慎重使用他。”尧笑眯眯地强调。 “割断小白眼狼的脖子在禁止行列之内。” “很遗憾,它在。并且就在第一条,我现在考虑要不要把它贴在你的脑门上。” 尧说完轻快地转身走向另一个已经开始格斗的小组。 “啊哈,异能院著名的小哑巴。”塔尼雅丢下自己的同伴,饶有兴致地凑过来说,“我来做裁判,123之后你们可以开始。” 陆与臣疑惑地看了塔尼雅一眼,最终顺从地后退一步——他们确实需要一个裁判。 西莫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看了塔尼雅一眼,那一眼稍稍变得有些寒冷,但是很快地,他也后退一步。 塔尼雅似乎并不在意,她清了清嗓子:“鞠躬——1——2——3——开始。” 裁判飞快地跳出有可能被攻击的范围。陆与臣手中的匕首按照常例通体燃起蓝色的异能光晕。 西莫微微眯起眼,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犬科动物一样谨慎。 很快陆与臣明白,那不仅仅是谨慎罢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外来的精神力正在试图入侵他的大脑,并且迅速地构架出一个新的世界。 这让他大脑变得絮乱,行为开始不听指挥。 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恼怒了。 然后毫无理由的,由恼怒变成暴怒。 他听见了脑海里回荡着那个声音,他在说,杀了他! 不,我只是想吓吓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陆与臣站在原地,在搞清楚一切之前,他不能行动,他想起了费洛卡,那个元素院的学生。 他又想起了最先死亡的印度孪生兄弟巴菲曼。 最后,他想起了犬神一郎。 猛地一震,那股精神力开始大规模地入侵! 杀了他! 叛徒! 在一声惊呼中,陆与臣腾空起跳,蓝色的匕首颜色加深,由原本的幽蓝变为深蓝,逐渐加黑,尖锐的匕首高举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入猎物的喉咙! “哦天啊!那是圣院的学生!”尖锐的女声惊呼,“可是他能跳那么高!” “这显然不是重点,佩拉小姐。”尧飞快地上前将陆与臣粗暴地、拎鸡仔似地从西莫身上拉了下来,反手一把拍掉他手中的匕首,失去了异能输送的匕首恢复成了普通的冷兵器,尧毫不犹豫地一脚将它踢开。 他微微蹙眉,拍了拍怀中人苍白的脸,发现手上沾上了一层微薄的冷汗,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得不加紧手上的束缚力,以确保怀中人剧烈的颤抖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其他人发现。 他当然能感觉到,那绝对不是什么该死的惧怕的颤抖,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此时兴奋得无法抑制。 扫了眼僵立在一旁面无血色的塔尼雅,男人双眸里的刻薄只有她能看得见,她几乎站不稳地往后跌撞了下,身边自然院的二年级声急忙扶住她,以为她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尧毫不费力地打横抱着陆与臣站起来,飞快地向教师门外走去,只丢下一句简短的“继续练习”。 西莫无言从地上爬起,阴冷地扫了一眼门口男人离去的背影,最后以同样的目光瞥了眼塔尼雅,接着,嘲讽地勾起嘴角。 …… 毫不怜惜地将怀中的人丢到办公室附带寝室里的大床里,尧无奈地叉腰站在床边盯着床上陷入某种痛苦的少年身上。 “醒醒,你差点弄伤你自己,你这个傻瓜。” 男人凉凉地说着,不管他是不是能听得到。 第39章 如果从昨天半夜算起,那么陆与臣的一天应该是这样的:带着三只史前动物晒月光——进曼德拉教授的办公室——上曼德拉教授的床——下曼德拉教授的床——上曼德拉教授的课——上曼德拉教授的床—— 现在他在完成最后一步。 下曼德拉教授的床,再一次。 然后身心疲惫地用双腿走出曼德拉教授的办公室——陆与臣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确切的来说,自然光源已经开始黯淡,也许不用过一个小时,天色就会完全变暗,而这意味着他错过了单独接近梅塞尔的最大机会。 是的,如果用一个小小的、没有伤亡的意外换来跟梅塞尔校长的单独对话,那么陆与臣甚至想原谅西莫。可是也是因为这个人,他失去了这个谈话的机会。 如果有什么更糟的,那一定是塔尼雅在通讯器里给他的信息了,“你脸色当时苍白得像个鬼!”少女这样尖声强调,那一刻,陆与臣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可能往后所有人都知道圣院出了个病弱少年,一个见鬼的跳跃动作也能让他把他自己搁到。 但是确实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对劲。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醒过来,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陆与臣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也许入学测试那一天兔子的炸裂并非什么偶然,和元素院的费洛卡,和西莫,线索仿佛散落的零件在无意的摆弄中发现它们各自有各自的缺口,稍稍费力,就可以将他们全部链接起来。 零件的末端指向一个未知的结果。 但是很显然,如果不尽快找出问题的根源,他很可能将会失去一切的理智和对生命的尊重之心。在地球时,龙组的某个专门做异能研究的顾问老师说过,拥有[罪恶净化]的人往往平和,稳重,没有强烈的杀戮欲。 ——“就是有一颗水晶一样剔透的心。” 陆与臣承认听见白发老人满脸认真严肃地对自己说这句话时,他的嘴角在不可抑制地抽搐,当时的陆队长认为,作为男人,他翻滚的胃在用生理反应告诉自己,他不需要一颗“水晶一样剔透的心”。 但是当他离开了地球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双脚踩在完全不怎么对劲的星球上,认真地得出他就快要失去这么一颗“水晶一样剔透的心”这个结论时,陆与臣发现他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着同样用生理反应告诉他:YES,I DO。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陆与臣想起了曾经在某本书里看到过的一点资料,那本书里告诉他,[罪恶净化]在理论上有一个属性完全颠倒的孪生兄弟,它的名字叫[圣力净化],那是一种不祥的存在。 以上为资料所述。是的,没错,只有这一句话。 但是我们可以很好地将它神展开来。 比如,[罪恶净化]需要平和,稳重,没有强烈的杀戮欲,那么倒过来就可以很容易地想到,[圣力净化]就需要狂躁,极端,无时无刻存在的杀戮破坏欲。 这样一来,陆队长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血肉模糊的兔子,插进费洛卡左眼球里的匕首,还有差点就要隔断西莫脖子的扑杀—— 如果异能种类会变异,那么是的,他很可能正在变异。如果异能种类不会变异,那么是的,他很荣幸能成为第一个变异的先例。 轻轻关上石窖里的门,陆与臣在门缝合上的一瞬间想到了他背后的十七人队伍。 那一刻,他很确定自己的胃已经坠到了肚脐眼。 陆与臣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后轻叹一口气。 他没有忘记他之所以被选择作为队长的原因,如果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到那时,他会选择离开这个队伍——但是在那之前,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试图摧毁基因盘。 这是军部在俩天前直接下达给他的第二变更命令。 如果得不到,就试图摧毁它。 …… “队长,你没事了吗?”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塔尼雅压低了声音。 “有事。我在想为什么我有好好的大床不睡,非要跑来这里跟你挤床底。”陆与臣同样低声回答,同时语气里充满了咬牙切齿。 塔尼雅抿唇狡黠一笑:“因为好奇心害死猫。” “啪——” 塔尼雅揉揉后脑勺:“嘘!他们会听见!” 满耳充数着惊天动地的呻吟惊和肉体拍击的声音,陆与臣一点不觉得有人会注意到床底下发出的声音。 他静静地趴在原地透过蕾丝边缘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虽然那没什么好看的,身下是质地带着柔软感觉的木地板,地板很暖,可能是有人事先在底下点燃了地龙火。 湖心休息室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基本可以用四个字加一个顿号概括完毕——打架、做爱。 装修奢华,宽大柔软的沙发几乎占据了各个角落,地面上铺上了几层厚实柔软的地毯,柔软的动物绒毛被铺在最上层,靠枕更是可以用铺天盖地的数量来形容,当然,这样华丽的装饰并没有包括床底,陆与臣无声地揉了揉僵硬的膝盖有些讽刺地想,很显然这个狭小的空间会影响某些人发挥特长——啧啧,看看那些猎奇的姿势,这辈子他都摆不出来。 无论白天黑夜,厚重的深绿色窗帘永远被死死地拉紧,房间中十足昏暗,只有不远处的壁炉是唯一的光源,并带着噼啪的爆裂声。 各色衣袍(如果它们尚且还被老老实实地穿在或者挂在身上)的男男女女交叠在一起,他们最初喝酒或者干脆腾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打架,然后滚做一堆,开始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所以觉得这里是用来开什么会议或者研究深奥课题的他确实蠢得可怕。 “哦,那个异能学院的,叫什么?西莫?”塔尼雅拉了拉队长的袖子,抑制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可是个一年级,就参与这种派对?” “派对?”陆与臣惊异地扭脸,“你管这叫派对?” “当然,每个学校都有的高层机密。”塔尼雅撩了撩头发,自得地笑了笑,“你没有童年。” 这样的东西只能称作是童年阴影。陆与臣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女精致的侧脸说:“你们管这个叫高层机密?” “得了吧,队长!你以为一个学校的派对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看来梅塞尔校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陆与臣嘲讽强调的话说一半忽然噎住了,他瞪大眼睛发现图坦和另一个人正试图同时进入西莫。 ……然后,他们成功了。 低低呻吟一声,陆队长捂着瞎掉的狗眼无力地在床底翻了个身,躺平。 床板底也比床缝外面好看。 “精彩。”塔尼雅评价。 “狗屎。”陆与臣反驳。 “你三十岁了,队长。”塔尼雅嘲讽地说,“不要表现得像个处男,那很可怕。” 陆与臣干笑一声:“像西莫那样就不错是吧?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在屁股上有裤子的情况下跟俩个以下的人在一块。““好长的句子。”塔尼雅不满地嘟囔,“你对待他总是显得尖酸刻薄。” “如果你大半夜被他骗去医疗室目睹恐龙吃人,然后成为下一个被吃的目标,你也不会喜欢他。塔尼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该死的圣母。”陆与臣尖锐地回答。 塔尼雅惊愕地一怔:“大半夜骗你那个?就是他?” “没错。” “他怎么做到在大半夜骗你?” “走进圣院塔楼,准确地找到我宿舍的大门,然后,敲响它。”陆与臣干巴巴地回答。 “胆子真大,不过那确实是他唯一能做的。”塔尼雅啧啧两声摇头感叹。 陆与臣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什么意思?” “他们喜欢这样虐待他,”塔尼雅笑了笑,她手指虚点了点外面,“看见了吗,他们就喜欢看见他发不出声音哭泣的样子,小可怜。” “发不出声音?” “哦,是的,他是个哑巴。”塔尼雅的双眸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晶亮,她扭脸盯着陆与臣,“你会注意到,他从来不说话。” 第40章 瞪视塔尼雅半晌,陆与臣最终在她开口发问之前幽幽地收回了目光。他沉默地摇摇头,试图用肢体语言来警告同伴不要有多余的问题,因为他并不打算回答。 事实上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保持了沉默。直到最后陆与臣在满耳的呻吟、低声哭泣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声音里浅浅地睡去。是的,他就这样趴在狭小的空间里,边思考着[圣力净化]边在纠结中感受到了疲惫,最后他回应了睡神的召唤。 他做了一个古怪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身于一个繁华灯火通明的街道尽头的某处高处建筑上,建筑是他所熟悉的,陆与臣微微吃惊地发现了这一点,同时,潜意识里还认识到,这是费尔戈列——除了底塔和拉菲古城再也没有去过其他什么城市的陆与臣不得不对此感到惊愕了。周遭气氛很热闹,脚下的青石街道上甚至站满了人,他们每个人都热情地仰望着他们,欢呼,雀跃,挥手,并发出由衷的赞叹。 而一朵又一朵的礼花在他们身后升起,黑夜就此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赞叹显然不是给他的。 而是给他身边前面一步的距离处,白色的椅子上坐着的人的。 陆与臣看不见那个人的相貌。他感觉到自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个人的身后,就像他曾经以随从官的身份站在兰蒂斯.曼德拉身后一样,他隐约能感觉到,以守护的姿态始终站在那里,那是他的任务。 椅子上的人动了动,黑色的手套将他的手指承托得更加修长。他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腿懒洋洋地架在面前高矮适中的大理石桌上,黑色的皮质军靴在自然光源下反着良好的皮质光泽度,柔软的褶皱显示其价格的昂贵以及保养优良。 换了更舒适的姿势,男人单手撑着下颚,摆出了一个更加傲慢的角度来俯视他的子民。 梦中的陆与臣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向来不能习惯于热闹气氛的他甚至做到了对周围的一切完全漠视。 就好像……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小步前的椅子里坐着的那个人。 他是谁? 陆与臣想着,随即他惊异地发现,梦中的自己也犹豫地抬起手,似乎想去碰一碰那个人的肩。 可是令他失望的,在成功地碰到那个人之前,他垂下了手。 心中升起一丝失落、恐慌,还有无力的追踪感。 [请你回头看看我。] ……在这句话就要从嘴角溢出之时,陆与臣忽然感觉到了来自外界的嘈杂。那似乎是塔尼雅的声音。 毕竟在陆队长身边,像她一样拥有尖锐而又冷漠的女性嗓音的人还真的不太多。 ——“走开,西莫!把那个东西拿开些!”塔尼雅尖声嚷嚷。 陆与臣缓缓睁开双眼。 枕边忽然陷下去一小块,一只毛茸茸爪子探过来,它收起了尖锐的指甲,用柔软的肉垫飞快地扒了扒他的脸颊。 “喵——” 白色灰纹虎斑猫蹲在枕头上,耳朵耷拉下来歪着脑袋轻轻地叫了声。 ……等等。 枕头? “玉皇大帝。”陆与臣痛苦地低吟一声,不得不接受此时此刻他正安好地躺在柔软床上的事实。而周围可怕的华丽装饰在无声地告诉他,很显然他没有梦游并且安好地回到自己的宿舍。 他依然在湖心休息室。 并被随便什么人从床底拖了出来,放到了床上——那个人显然体贴得过分,还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被子散发出一股刚刚晒过的松软香味,这很好地说明了陆与臣是第一个使用它的人,同时,它也能说明一个问题:这群乱七八糟的人甚至愿意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地方进行各种搭配的交配运动,除了在这张其实很好睡的床上。 现在,陆与臣冷静地想,唯一一个好消息是,他还完好地穿着他的衣服,整齐地——包括白色手套也稳稳地呆在它应在的位置。 那只应该老老实实呆在他宿舍壁炉前的猫打着滚蹭了蹭他的脸,直到陆与臣撑起身子坐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习惯性地,跳进他的怀里。 湖心休息室此时很安静,原本三三俩俩交叠在一起的白花花肉体谢天谢地地都已经穿上了他们的衣服,最美妙的是,他们彼此分开,没有像粘了麦芽糖一样黏糊在一起。 茫然的黑眸扫视了一圈周围。 就算发现塔尼雅被一年级的异能院学生死死摁在墙上,也没有一丝波澜。 最后,他的目光选择离他最近的生物,盯住了。 陆与臣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猫,当他坐起来的一瞬间,他发现支配意识的神经似乎不够用了——是的,就是不够用了。 他没办法集中起注意力去思考哪怕最简单的东西——每当他试图那么做时,他发现他的身体就变得十分衰弱,几乎又有要倒下去的可能。 站在床边的人动了动,他腰间火红的腰带整整齐齐地扎着,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拥有米色头发的贵族伸手粗鲁地捏着床上人的下颚扳向自己,左右翻看了片刻,在对视上了那双没办法聚焦的黑色双眸时微微蹙起眉,阴沉的嗓音缓缓道—— “特兰奇,停止你的思维控制,你快要把他弄坏了。” 房间那边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应承,黑发麦色皮肤的高年级紫袍学生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打了个响亮的响指。 休顿.希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黑色双眸渐渐恢复神采,松开了手,让少年的下颚恢复了自由。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将目光从希尔身上移开,停留在不远处一年级异能院学生身上,此时,还显得瘦弱的少年正试图收紧自己的手力掐断他掌握的那根脖子。 “放开她,西莫。”陆与臣沉声道,“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西莫一怔,回过头复杂地看了陆与臣一眼。塔尼雅乘机在这个时候挣脱了两个高年级元素院学生的压制,并迅速地推回陆与臣身边,警惕地望着所有人。 被叫做特兰奇的异能院学生会主席打了个声轻佻的口哨,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微笑着打量陆与臣:“气势满分。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最不容易建立空间入侵的类型。” 他顿了顿,愉快地眯起眼:“即使你的脸色现在白的像鬼。” 陆与臣在满室的学生中毫不畏惧地与他对望:“那是你做的?” 特兰奇一怔,一下没想到他问的,下意识地问:“什么?” “那个梦境。” “啊哈,有梦境?”惊喜在一瞬间闪耀在特兰奇的双眸中,但他随即很快地回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抬高了下巴戏谑地眨眼,“那么,你喜欢我为你创造的梦境吗?” “真实到可怕。”陆与臣嘲讽地卷起嘴角,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缓缓地补充,“可惜不知所谓,我几乎以为自己又掌握了‘梦见’的能力。” 特兰奇脸扭曲了下,在他开口之前,一直几乎是被故意无视的贵族青年拉住了与他擦肩而过的陆与臣,休顿.希尔黑色脸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围观。”陆与臣决定就这样厚颜无耻下去,他冲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贵族青年懒洋洋地笑了笑,“但是我发现那并不是特别有意思,现在,我准备回去睡觉,然后,你们可以继续。” 希尔:“……” “啊哈,”特兰奇欢快地说,“快来看看,希尔少爷人生中踢到的第一块铁板。” 希尔:“闭嘴,特兰奇。” “希尔少爷就是恼羞成怒也很可爱。”特兰奇笑眯了眼,“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就为了来接他的小奴隶,嗯?我都快相信真爱了。” 胖子要是在这,陆与臣很愿意亲手搭个台子让他和这个人凑一块说个相声什么的。撇撇嘴抬脚就要往前走,原本摁住塔尼雅的两个元素院学生见状,飞快地上前拦截住他,陆队长无言挑挑眉,并不受威胁地回头看了希尔一眼——他可拎得清这些家伙都听谁的。 猫咪从他怀里轻盈地落地,然后顺着裤腿一路往上蹭到主人的怀里。 “再也不会有人保全你从这里第二次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希尔嗓音冷硬。 “他的生命中总是充满了贵宾,是不是?”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此刻终于挑起一边眉讽刺的图坦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上次是曼德拉教授,不然没人会把他留给你,希尔,他差点就是我的了。” “我听过你的壮举,图坦。”希尔冷笑一声,显然觉得受到冒犯了,“你坏了规矩。” “规矩是为强者定下的,”图坦坦然地回答,“显然强者的必要因素里还得有那么一点的‘运气’属性。” “就算是拿你整个人也比不过我的一个脚趾——费洛卡的死就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提到同伴的死亡,图坦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无声阴沉地盯着希尔——元素学院的学生领袖。 “是你放出那三头狂化蜥蜴?” 希尔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作为回答,不置可否地懒洋洋拖长了声音:“你以为呢?” 异能院的学生会主席噗嗤一声不客气地喷笑出来,他抱臂站在一旁冲自己的好友挤眼:“哦,看在老天的份上,别那么蠢好吗图坦?——说实话,休顿。你也不用每次都这样理直气壮的自恋,你不过拥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头脑,和一个比一般人高档一些的优秀老爸。” “就目前来说,那就够了。”希尔凉凉地接上。 “好吧,好吧。”特兰奇耸耸肩,忽然转换了说话的目标,“西莫,小哑巴,你是不是该跟你的小伙伴们一块儿走?” 几乎被遗忘在角落的瘦弱少年浑身一震,在看向几乎要走到门口此时因为此话停下了脚步显然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的陆与臣时,飞快地摇摇头。 可是陆与臣没有就此作罢。 他确实想抓着西莫到哪个地方解决一些事情——之所以没有提前做出要求,是因为他不想惹麻烦,他曾经甚至以为,这些人会看在刚才的那些个缠绵上帮助西莫做点什么,比如,在他试图掐断塔尼雅脖子时,摁住塔尼雅的双手。 现在看来,情况有所改变。 陆与臣扬起一个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阴郁笑容。 袖子被小心翼翼地拉了拉。 恢复了原本的木然,陆与臣淡淡地扫了眼胆怯地看着自己的塔尼雅,少女摇摇头,他这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一处显然是因为暴力才会留下的红印——也许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可怜,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想赶快离开这里。” “她当然想,因为她就要穿帮了。”西莫咬咬下唇,清晰的声音传入陆与臣耳朵里。 接收声音的人挑挑眉,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大家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很快地意识到这回又是他一个人听见了声音,这可有点,不同寻常。 他沉声不悦道:“在我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之前,不要在跟我说这些。” 房中的其他人不算太惊讶他的话,毕竟对异能院的学生来说如果想要传输什么信息到别人的脑子里并不算什么难事,即使他是个哑巴。 西莫握紧了拳头,换了种方式,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在陆队长耳边炸开:“我是在帮你!”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会接受。” 说完,陆与臣扭头推开湖心休息室通往圣院塔楼湖底隧道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塔尼雅紧随其后。 当两人经过阴暗潮湿的湖底隧道重新回到温暖的休息室,塔尼雅接过陆与臣的披风随手挂在墙边的衣架上,轻轻叹气:“我很抱歉,队长。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将你拉入这样的危险当中——这里的一切莫名让我兴奋,我现在才意识到刚才如果不是那个希尔的出现我们会有多危险。” 陆与臣摘下手套随手搭在沙发上,沉默片刻,他背对着塔尼雅:“我还以为那就是你要的,塔尼雅。” 少女面色一僵,她哆嗦着僵硬的手伸入袍子口袋,掏出一瓶装着缩龄药剂的银色试管喝了下去,“你说什么?” “在我背对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把随便一个什么东西从后面插入我的心脏?”缩龄药剂正在失效,逐渐恢复成成年外貌的男人声音沙哑,嘲讽地问。 塔尼雅虚弱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很累了,缩龄药剂正在失效——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到各自的房间——。” “那没关系,我在这里的任务就要结束了。”男人狡黠地勾勾唇角,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塔尼雅,他在口袋里摸了摸,随后举起左手,一枚流动着黄色液体的九瓣蔷薇挂坠从他手里落下,在半空中无力地摆动。 塔尼雅瞳孔因为惊惧微缩起来。 “三头可笑的蜥蜴不能让梅塞尔彻底远离我,[圣力净化] 的变异也不能打破我们的约定,塔尼雅,你让你的主人失望了。” 少女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然后跌近在冰凉的沙发里。 这时,陆与臣背后走道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胖硕的身影从门背后走了出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冲姑娘嘿嘿一笑——“天空一声巨响,胖爷闪亮登场。” “王爱国!”塔尼雅尖声叫出男人的名字。 胖子冲她摆摆手,和蔼可亲地说:“嗨。”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你应该——”塔尼雅忽然顿住声音,睁大的双眸中依然还是疑惑重重,但是她发现她几乎暴露了自己。 陆与臣清清嗓子,叹了口气:“巴塞科死了。” “……” “是爱丽丝动的手,她们走散了,但是爱丽丝很快就发现了不对——”陆与臣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后者对他耸耸肩,他这才继续往下说,声音变得轻柔得几乎如同一片羽毛一般—— “最近在跟你联系的其实一直是爱丽丝。你的同盟被瓦解了,塔尼雅,我对你真的十分失望。” 第41章 陆与臣的一番话让王爱国和塔尼雅不同程度地僵硬了下,他们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察觉出有什么不太对劲,但是还没等王胖子想明白,塔尼雅率先笑了,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挑挑唇角换了个语气:“看来你并不是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对吗?” “是的。”陆与臣很坦白地点点头。 “包括你将付出的代价?” “如果说是之后的一万个可能性的话,梅塞尔有提醒过我最坏的可能。” “而你还是做了。”塔尼雅冷下脸。 “……”有一瞬间的犹豫,陆与臣张张唇刚想回答,就被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打断了,胖子头疼地蹙眉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对于我们的任务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陆队长冷然地说,“就任务来说,我们知道的够多了,这成为我顺利地拿到了黄色徽章的重要筹码,并且终于找到纯在与我们中间的背叛者。” “哦,”塔尼雅撩了撩头发,顺势在陆与臣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比起一开始的惊慌,此时她平静了下来并且意外地显得心情不错,“让我听听,我是怎么暴露的?” 陆与臣竖起四根手指,就像他要做什么发誓一样,但是随后他弯曲下食指,“我在四个地方闻到了相同的异能波动气息。” “这东西还能用闻的?”胖子瞠目结舌,猛地扭头看自己的队长。 “感受,确切的来说。龙组的特训之一,显然你逃课太多了,王爱国同志。” “……因为胖子是属于大自然的无拘无束的生物。”胖子清清嗓子,“跳过这个话题,你继续。” 陆与臣将目光重新放到塔尼雅身上:“第一,我在医疗室门口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息,后经过事后确认,这样的气息曾经出现在普路托学院的研究室附近,这让我确认,有什么人曾经放出过那三只变异生物,然后特意将他们牵引到了医疗室附近。” “第二,”陆与臣放下中指,“我感觉到了这种气息的熟悉,但是无法确认,毕竟我的周围现在每天充满了异能者。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我在尧的办公室桌子旁闻到了相同的气息,但是这种气息绝对不属于他本人。” “闺女,你在那个疯子的书桌旁干什么?”胖子挠挠头,“留堂做作业?” “留堂做爱。”陆与臣讽刺地接过话题,胖子露出一个比较猥琐的笑容,他毫不掩饰地向其他人展示他此刻脑补了很多,但是另外两个人不在乎这个,“第三个地方就是尧的身上,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那天晚上我确实睡在他身边,不然我没有机会去感受到这样微弱的气息,要知道,你主子的个人异能气息是很强势的。” “哦,亲爱的队长,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干了吗?” “没有。” 塔尼雅挑起一边眉:“令人惊讶。” “我的人生里不是只能剩下我下半身的那一根好兄弟,很显然,你的主子也那么认为。”陆与臣冷淡地回答。 “我应该难堪吗,队长?”塔尼雅笑了笑,“被你说的我就像某种发情的动物一样到处留下痕迹。哦那么,第四个地方?” 陆与臣阴沉着脸:“就是我最初发现这种气息的地方,就在这个公共休息室,你身上,现在回想起来,那股味道剧烈得要把人熏晕。” 塔尼雅似乎并不在意队长幼稚得近乎于人身攻击的修辞手法,恍然状:“那晚小小的相遇。” “是,”陆与臣简短地说,“那晚你的通讯器关闭,于是我联络了胖子,让他改变任务回到学院当中,这俩天,他就呆在我的宿舍里——” 胖子严肃地插科打诨:“——并且我拒绝承认那是金屋藏娇。” 陆与臣回头面无表情地瞅他,后者耸耸肩摊手示意“您继续”。 陆与臣还是看着他。 胖子垮下脸:“我保证不打岔了你就说罢,光看着我能表达出个什么鸟儿来?” 陆与臣淡定地挑眉:“我说完了,轮到你。” “轮到我了啊?让我酝酿酝酿情操。”胖子搓搓手,挨着陆与臣身边坐到时休息室的沙发上,他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壁炉旁重新升起了火,试图让休息室里能变得暖和一些,然后又坐了回来,看起来这一来一去中间他的精神得到了放松,懒洋洋地踹了胖子一脚,示意他赶快开始。 于是胖子清清嗓子:“在开始一切之前,我不得不说,妹子,你的内心活动还是很丰富的。” 塔尼雅脸色扭曲了下,低声咒骂“讨厌的读心者”。 “——这一天我读到了很多东西,相当丰富的少女心思,其中包括你对我们敬爱的队长的各种花样的恶毒咒骂,还有对尧的那根东西的崇拜之情——说实话,你是怎么做到在边吃早餐边想着尧的那个玩意的?” “如果把它想象成油条。”陆与臣头疼似地揉了揉眼间。 “……在喝着牛奶的时候?我忽然有些明白古人为什么总觉得油条和豆浆必须在一起了。”胖子的脸色像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塔尼雅看起来很不舒服地打断他们一唱一和:“在我成为你们心目中荡妇的典型之前——” “你已经是了。”胖子残忍地真相。 “加个定语,‘可恶的’。”陆与臣恶毒地街上,然后自嘲地挑挑眉讽刺道,“可能是缩龄药剂影响了我的心理年龄,让我回到了不怎么美好又具有攻击性的中二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塔尼雅咬着牙槽挤出一个笑容。 “你刚才想问什么?”胖子体贴地伸着脖子。 “梅塞尔的徽章,显然。”塔尼雅别开脸。 “在格斗技术课程之后,尧不见了,”陆与臣几乎不可闻地叹息,“后来你告诉我他也并没有回到课堂上,然后是的,我骗了你,我醒来的时候其实时间只过了短短的半个小时,而不是我一直睡在那里直到午餐时间出现在你跟前。” “中间的一个半小时,你去见了梅塞尔那个臭老头了,嗯?” “是。”陆与臣简短地回答,“在见到他之后,我又花了半个小时说服他相信我,在那里我喝下了缩龄药剂解除的相关液体,然后在一系列商讨之后,我得到了黄色徽章。” “一系列商讨?” “这部分是保密的,”陆与臣扫了胖子一眼补充,“对所有人。” “我对这个也没兴趣。”胖子撇撇嘴,“如果你认为我们没必要知道的话。” 陆与臣露出进屋以来第一个意义上的含糊笑容,他轻声说了声“谢谢”。 “光凭这些你就认定我是叛徒?很可能我只是一个拜倒在曼德拉大帝皮靴旁边的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罢了。”塔尼雅抿抿唇,她必须知道陆与臣到底察觉了多少—— 在她意料之外的,答案是:几乎全部。 陆与臣闭上眼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他的思路,最后,他几乎是带着亏欠的语气说了一个名字。 犬神一郎。 “他死的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有立刻察觉到犬鬼本身和犬神一郎的异常,因为其实我当时在怀疑奥碧莲。”陆与臣犹豫地说,塔尼雅戏谑地勾勾红唇,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却什么也没说。 “当时你和奥碧莲在一起,你在替她疗伤,就在那个角落里。犬神一郎死之前,指向你们那边,我当时猜想,犬鬼的异变反噬是不是和奥碧莲有关,但是很显然,我发现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陆与臣慢悠悠地说,“他想告诉我的人不是奥碧莲,是你。”(*章节12) “记忆力真好。”胖子嘟囔。 “再往前推,”陆与臣叹气,“是克里斯德尔在研究院碰见林亚涵,好吧,就是那个塞亚琳时说的某句话,当时我觉得特别奇怪,但是只是将它记了下来,我几乎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思考它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陆与臣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皮质封面的记事本——很显然,就是当时他之后研究所墙壁和柜子之间缝隙中找出的那个研究笔记本,现在很显然已经变成了他用来记录零碎东西的私有物,他翻开某一页,找了片刻之后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然后念道:[克里斯德尔:我们找到了‘葵’,当时她的情况很不好,塔尼雅跟上来后,没说两句话,她就忽然发了疯似地开始攻击我们,我的能力对日本的这些东西似乎没有用——](*章节8) 陆与臣停住声音,合上牛皮本将其收回口袋,疲惫地微微蹙眉:“后来我了解到,犬鬼本身在记忆力方面能力很差,它几乎记不住除了主人以外其他人的样貌,但是我在另一本书中到到了另一个提到的很有趣的细节,这个细节几乎被所有人遗忘,它能记住声音——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在你开口说话自后开始了攻击,它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被林亚涵做了什么然后彻底地疯了,只是它知道,敌人在当时的你们中间。” 塔尼雅的样子与其说是被揭穿,几乎是一种病态式着迷的回忆,她微微赞叹地叹息:“然后呢?你又得到了什么信息?” “最初是你将3TAR战舰从内部打开,用什么理由将犬神一郎骗了出去交给林亚涵,用哄骗巴菲曼孪生兄弟相同的方式,虽然我觉得你的成功简直不可思议——你知道犬鬼对人脸记忆力很弱,但是你没想到犬鬼记住了你的声音。” “是,我不知道。”塔尼雅沉着脸回答,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问了,“巴塞科怎么死的?” 陆与臣说:“爱丽丝发现了他的异常——” “——虽然他一直很异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胖子牙疼似地说。 “对,”陆与臣看了他一眼,“直到他开始在任务中召唤一些奇怪的东西阻碍爱丽丝他们继续前进,他们失去了和3TAR的联系,然后爱丽丝他们的心绪变得不稳定开始互相猜疑甚至就要在敌人的地盘发生内部战争,感谢上帝,她及时的醒悟了过来,她意识到叛徒在她们中间——虽然她并不知道我们这边也有一个。” “哦,愚蠢的巴塞科。埃及的生物永远是那么拥有标示性,他想将他们全部弄死在那个地方。”塔尼雅愉快地露齿笑了笑。 “他几乎做到了。”陆与臣看起来很不想提起这件事,“我们失去了血统变异者,心灵感应构建者,还有几名元素战士,因为自相残杀。” 塔尼雅的表情看起来更愉快了,她眯起了双眸。 “我们付出了代价,拿到了第一个徽章。”陆与臣压低了声音。 塔尼雅下意识地去看他手里的黄色徽章,陆与臣摇摇头,“不,不是黄色的。是埋于萨拉维特古迹地下的白色徽章。” “……我还以为挖地是我专门的活儿。”胖子郁闷地说。 “现在,听少女心思也是。”陆与臣不在意地挥挥手。 “你们得到了两个徽章,”塔尼雅收起了笑脸,“他会十分不高兴。” “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我从来不指望他能为我的高兴而高兴。”陆与臣干巴巴地回答。 “见鬼的,”胖子暴躁地说,“队长,你听起来就像在抱怨一个相处了十年以上的老公,醒醒吧,你只是和他睡了一个晚上。” “……闭嘴,王爱国。” 第42章 “我几乎觉得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塔尼雅笑了笑,耸耸肩道。 “不,”陆与臣摇摇头否认,“比如我不知道西莫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不算,因为我也不知道。很显然这小子自成一体,不是曼德拉大帝这边的人。” “是吗?真令人惊讶。”陆与臣干巴巴地嘲讽。 “哦得了吧队长,事到如今我可不会骗你了。对他我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似乎是个喜欢在校园里游荡的人,所以白翼蜥蜴那晚我就顺便利用了他来通知你,把你送到那三只可爱的小蜥蜴面前——本来这个角色是由我自己来扮演的,你知道,比如惊慌失措地告诉你那个元素学院的学生正在被分尸下肚。”塔尼雅捧着肚子咯咯笑着,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地收敛起笑容,歪歪脑袋不确定地说,“我总觉得……他讨厌我——不,应该是憎恨。”她摊开手,“呐,被人无缘无故讨厌的感觉总不太好,是不是?” “问对人了,”胖子摸了摸下巴,戳了戳他家队长的手臂,“队长,感觉如何?” 男人嘴角抽搐,从牙缝里挤出二字:“尚可。” “我不讨厌你。”塔尼雅摇头似乎觉得他们的猜测简直不可理喻,“陆,要知道,有时候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但是我的立场在上3TAR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那是没办法的事。” 立场?陆与臣若有所思地问:“尧?” 塔尼雅微微一笑:“尧。” 陆与臣又问:“梅塞尔口中,曼德拉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使毁灭他自己造就的大部分也在所不惜。那么,他对你来说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塔尼雅:“天神。” “……”陆与臣揉揉眉间,“小胖同志,你来。” 王爱国挑起一边眉:“恶心。” 陆队长无言对他竖起大拇指。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塔尼雅并没有被触怒。 “这句话还能这么用?”胖子很惊讶地张大嘴。 “可以,只是哈姆雷特会哭而已。”陆与臣凉凉道,他顿了顿,仿佛很疲倦地闭上眼,伸直腿随手向门口的方向扫了扫,“问话结束,你走吧。” 塔尼雅终于显得很惊讶了:“你让我走?” “会在死亡名单上添加上你的名字,但是我不希望你亲自死在我手上,即使那是你应得的。”陆与臣沉声道,他始终闭着双眼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不过,我始终相信黄泉路上有犬神一郎和巴菲曼兄弟在等着你——” “——与其等着她,我更愿意将她亲手送上路。” 角落里,阴沉的男音传来。 陆与臣表情一动,警惕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他环视周围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隐藏在黑暗之后的一个角落——那个角落里正是通往湖心休息室的道路所在,而陆与臣记得,他们回来以后,他特意留意了把门锁好。 除非那个人一直在那里,不然他不可能以其他的方式在房间里所有人都不知情飞情况下移动到那儿。 这时,胖子拉了拉他的衣角,用嘴角挤出一句中文:“这家伙没有心跳。” 陆与臣挑挑眉。 西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却注意的是王爱国,冲着笑着说:“看来你发现了什么。” 胖子点点头咧嘴坦然一笑:“比如,能不能告诉爷你是什么生物?” 西莫头微微后仰,脑袋上的帽子掉落,随手将深紫色的斗篷解下搭放在沙发上,他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反问:“你以为我是什么?” 胖子蹙眉片刻,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塔尼雅警惕地离开了他一些,手往后放,陆与臣注意到她身后放着一把金属色的掌心枪——很有可能是银质的,包括子弹,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你不是哑巴?” “在我想让你们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就不是。”西莫温和地说。 下一幕的变化,让陆与臣总算确定那一天他在教学楼看见的一幕并非是他自己的幻觉—— 西莫正在变得透明。 于此同时,他的五官也开始发生的变化。鼻子逐渐隆起变长变尖,牙齿也变得锋利了起来,随着蓝光亮起,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异能学院学生的异能袍掉落在地,原本纤细瘦弱少年所站的地方此刻正站着一条巨大的灵魂化狼犬。 “犬鬼!”陆与臣脸色一变,“你没死!” “为了等待这一天,我带着主人最后一丝精魄逃走了。”犬鬼呲牙,声音不再像少年似地带着幼稚,反而沙哑难听,“因此我有了很好的记忆能力,以至于这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秒,就算她死死地闭着她那张嘴,我也能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 “怪不得占梦师一直对我说犬神一郎没死。”陆与臣恢复了淡然,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是你。” “我时间也不多了。”犬鬼呲牙,向塔尼雅弓起身子。 陆与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戛然蹙紧如果被一双巨大的手用力压榨,他出发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弯下了腰跌坐回沙发中。 胖子连忙伸手去扶他,却忽然感觉手心一沉,一个金属质地冰凉的雕花物品被悄悄塞进他的手里,胖子抿抿唇,几乎立刻想到了那是什么,他压低声音,看了看争锋相对的另外俩个人,最后选择了母语:“陆与臣,你他娘又想干什么?!” “拿着它,走。”陆与臣微微喘了口气,心跳开始剧烈跳动,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在皮肤下破裂。 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陆与臣强烈地预感,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他用力推了一把王爱国,胖子那稳扎稳打的身材都被他这下推得摇晃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快走!” “又搞个人英雄主义!你要不告诉我你准备干什么!”胖子大骂一声,“这次胖爷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陆与臣并不回答他,他颤抖着手将白色的异能袍解下,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低声对王爱国说:“带着黄色徽章,去找爱丽丝,带着它们离开费尔戈列,如果不能,就毁了它们。” “我艹你大爷啊陆与臣!我们的任务是把尧带回去!不是带俩装饰品给军部老板娘当胸针项链就能交差!走走走,走你个屌啊!”胖子破口狂喷,语末还愤怒地加了两字强调语气——“我日!” 陆与臣胸口剧痛之余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 胖子的眉都快飞到脑门上了:“你要不听话胖爷就代表组织取缔你!” 陆与臣笑不出来了,他微微叹口气,又推了胖子一把,软到在沙发里,他余光看见,塔尼雅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复杂还带着怜悯,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去除,他缓缓地探出一口气:“王爱国,别磨叽,快走。” 与此同时,圣院塔楼休息室的大门被一把重重推开。 当大理石地面与龙皮长靴相碰响起一声声沉着的敲击,陆与臣心中一沉。 面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的男人从门外缓缓走近,在走近大门踏上柔软的休息室地板时,他站住了脚,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懒懒地拍了拍军装上一路走来积落下的白色雪花,整了整帽檐,顿了顿之后又将它脱了下来,头发被带起一丝凌乱。、来人将手上的帽子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 他微微抬起下颚,傲慢地环视周围一圈,最后,拖长了声音,强调里带着笑意:“哦,人很齐全嘛。” “……曼德拉。”陆与臣从沙发上撑起来。 “我说过,在这里你们都应该叫我教授。”尧微微转过头,看见其狼狈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笑了,“很难受?” 陆与臣沉默,移开的视线。 “没关系,疼一会儿就不疼了。”尧轻轻说,声音里几乎带着宠溺的语气。 说话间,他手腕一动,几枚圆形的银色珠子从指间飞出落到犬鬼周围,滚动着形成一个圆圈,狼犬发出一声嚎叫,尧卷起唇角,轻轻击掌,六道刺眼的蓝光从银色金属珠子中射出,光线一直没入天花板,在犬鬼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牢笼! 犬鬼呲牙,似乎想冲出这些光线,爪子却在碰到这个光线的同一时刻仿佛被灼烧了一样,哀嚎着缩回爪子,隐约还可以看见魂体犬鬼被灼伤的那里似乎还在冒烟。 犬鬼渴望急躁地望着塔尼雅,却只能原地转圈圈。 “人犬版白娘子传奇,法海会用高科技。”胖子啧啧叹息。 “什么时候了,还玩。”陆与臣无语骂道。 胖子:“……反正法海也到了,我等妖孽必须殊死一斗方能活命——斗之前娱乐一下嘛。” “你是什么?……猪妖?”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确定你是泥菩萨,专门从事‘自身难保还爱管闲事’。” “他是对的。这确实是高科技,”尧笑着打断他们说,“刚从我办公室里拿回来的试验品,原理是道家的困魔咒,我稍稍改良了下——我们也不能总让那些讨厌的失败品生物满街跑是不是?” “你大爷!这货听得懂中文!”胖子扭脸向队长,露出惊恐的表情。 陆与臣扶额:“你自己都说他是十项全能了。” 现在他更头疼的是,怎么才能让胖子安然抽身离开——在能带着黄色徽章的情况下。 尧走进陆与臣,弯腰替他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很宽容地微微一笑,轻声说:“别想了,傻瓜。今晚一个都别想走。” 第43章 陆与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如果说刚才只是没有血色,现在他就像几乎随时会在下一秒晕过去一般。 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在尧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快的几乎要破胸而出了。 好在男人及时收回了手。 他盯着陆与臣的双眸,眼里的冷漠出现了一丝软化,随即用温和的腔调说:“乖,告诉我,黄色徽章在哪里?” 后者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也始终没有想过逃避。尧嗤嗤地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与臣的头,弄乱他的头发:“梅塞尔没有出卖你,可是如果徽章离开了本来它应该在的地方,我总该知道是不是?” 陆与臣躲开了他的手。 尧悻悻收回手,就好像陆与臣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他不耐烦地摆摆手,用责备的语气道:“放心,那个老头还活着呢。” 可惜后者看上去并没有好过一些,他脸色白的像鬼一样,黑色的双眸却很有精神,充满了警惕。这样的警惕让尧开始觉得不太舒服,他挑起眉,眼中的温度渐渐褪去变得冰冷,直起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看来,想要驯化什么固执的生物,永远不能避免见血这一环。” 陆与臣防备地坐直了身体。 任由尧冰凉还夹杂着风雪气息的皮质手套坚硬地轻轻划过自己的下颚。 “不要说我不仁慈,陆队长,这是你自找的。”尧话一落,配合着右手微微抓握,被捆在蓝色圆圈中的犬鬼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更加痛苦的哀嚎,那样尖锐的兽厚让人毫不怀疑它能够穿透整个校园! 仿佛有一双能够触摸灵体的手在撕扯着犬鬼,它的形态变得不稳定,波动越来越剧烈直到最后只能勉强地看出一只巨型狼犬的外形,犬吠变得渐渐衰弱,但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松口气——因为那并不是说明折磨正在减小,而是犬鬼的灵体能量正在慢慢减弱! 令人出乎意料的,陆与臣竟然再次看见了犬神一郎的形象。 他站在光圈中微笑,除了周身都是渐渐减弱的淡蓝色,这与平时的他没什么不同。 陆与臣木然着脸,他恍惚地想起登上3TAR之前的那一幕。 他曾经说,各位,请开始写你们的遗书。 这个日本人怎么说来着? …… [我不写,我要活着回来。] ……是的,那个男人曾经这样说过。 可是他辜负了自己,他没有做到。 在与灵体犬神一郎最后的对视中,陆与臣竟然开始微笑起来。犬神一郎始终盯着他,双目中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更加没有仇恨。然后,随着最后一丝蓝色消失在黑暗之中,六颗银色金属珠子的颜色也黯淡下来。 陆与臣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脸上重新恢复了漠然。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脏开始灼烧。 每一寸火焰都在吞噬着他的理智,叫嚣着仇恨—— 他甚至不敢看塔尼雅一眼。 哪怕再看见那个女人的一个发丝,他也会失去控制地扑上去,然后…… 杀了她。 在失去了无数个队友之后,在活下来的人不到十个的今天,陆与臣作为队长,他对那些活下来的其中一个起了杀念。 是的,而且这种想法十分强烈。 就好像他有理由非这么干不可一样。 这是不对的。陆与臣默默地警告自己,就算是犬鬼,也不可能将仇恨通过对视完全嫁接给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塔尼雅的一切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对于同伴毫不留情的陷害,她的背叛,她的留着明晃晃的吻痕的放荡,甚至是她走起路来时如火般跳跃的发丝。 都像地狱之火在焚烧着陆与臣的理智。 陆与臣终于后悔之前承诺了要放她走。 于是,他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并快王爱国说:“走!” 王爱国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只有他才会注意到,陆与臣双眸中布满了血丝,血红一片,他想告诉陆与臣,冷静下来,不要着了尧.曼德拉的道。 可是陆与臣叫他走。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但是包含了最大的命令语态在里面。胖子知道,现在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带着黄色徽章拔腿就跑,绝对不是站在原地娘们儿兮兮地顾着顾那,这一刻,他真心问候军部所有军官家的老母亲——为什么队长非得是一个中国人不可? 有本事换个韩国人试试好吗亲? ……不对,换个韩国人,他今晚来都不带来的。 在胖子犹豫的瞬间,陆与臣已经拎着匕首扑向尧,那匕首周遭不再是净化能力拥有的蓝色,黑色的光芒如同一层火焰浓重地包裹了整只匕首。 尧脚下一转,轻松地躲过一次攻击,并用讶异的语气戏谑道:“用我亲手拿给你的匕首来攻击我,嗯?” 陆与臣当然没有回答他,因为他立刻进入了第二次紧密连接起来的攻击中。 王爱国转身冲大门飞奔而去。 这是队长在为他争取时间。 他必须要—— 金属插入肌肉的闷响,胖子几乎来不及回头,因为背上的刺痛代表了一切,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在浸湿他厚重的冬衣,他听见尧得意阴森的笑,当然,他也听见了陆与臣赫然大吼—— “跑!” 虽然午夜上演小胖雪地狂奔不是什么好戏码,但是王爱国是一个好同志,所以队长让他跑,他就甩开膀子跑。 就算一个什么锐利的东西扎进了他胖爷的后脑勺,他也没回头。 就算是听见了匕首掉落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也没回头。 就算是听见骨头碎裂的森然脆响,他也没有回头。 就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糊成一块都冻成了冰条子,他也没有回头。 …… 因为陆与臣是队长,队长说,跑。 …… 尧细细摩挲着手下跳动的温热动脉,白皙的颈脖在他手下显得如此脆弱。他微微笑着,完全无视了一旁塔尼雅双眼中射出的狂热的目光,下颚抵在男人的肩上,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里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说:“睁开眼,看着他死。” “他不会死。” 陆与臣喘息出一口气,低声道。 “他会,你看见了,有一枚暗器扎入了他的后脑。”尧愉快地半眯起双眸,“他跑不了多远,明早,他的尸体就会放在你的面前。” “他不会死。” 陆与臣始终重复着。 塔尼雅疯狂地大笑出声,歇斯底里。 “啧。”尧微微蹙眉,手下一动,为陆与臣接上了手骨,然后粗鲁地推了他一把,挑挑眉,“去吧,做你想做的。” 圣院大门“呯”地一声用力关上。 外面一片白雪茫茫的世界和王爱国逐渐变小踉跄着的身影终于被迫消失在视线中。陆与臣闭上眼,缓缓地转向塔尼雅。 后者的笑僵硬在脸上。 然后渐渐地转为不可置信,她瞪大了眼,简直变得有一些狰狞。 她注意到陆与臣甚至没有捡起他的匕首,他双目带着麻木,却有好像保持了自己的神智,他将她扑倒在地,跪在她身体两侧,紧紧地将她压制在地上。 然后,塔尼雅感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捧上她的脸颊两侧。 她因为恐惧瞳孔剧烈微缩,一声“不”就在洁白的齿间就要从双唇中尖叫出声—— “咔嚓!” 脆耳的颈椎与头骨之间撕裂碎裂声在清净的圣院休息室显得尤为清晰。 壁炉中的火焰仿佛也为之跳动起来。 那双涂满了红艳指甲油的指甲深深地抓入他手腕之中,带着主人死前最后的狰狞。 “咦,你出血了。”男人微微惊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随后,碗间一紧,陆与臣被拉着一个踉跄,离开了那具渐渐变得冰冷的女人的尸体,因为死亡,她的双眸愤怒的凸出,并且缩龄药剂正在失效,成熟女人的样貌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恢复。 湿滑的触感滑过手腕,在被抓伤的地方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留下一道水痕向苍白冰冷的指尖游走而去。 陆与臣抬起眼,对上一双灰蓝色的双眸,很显然,那双拥有特别颜色的双眸始终在看着自己,发现终于对视上,对方甚至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你可能需要注射狂犬育苗。” 陆与臣很惊讶自己还有心情调侃回去—— “因为你用口水舔了我的伤口?” 尧嗤笑着附上来,舔弄他冰凉血色褪尽的双唇,将它变得温热湿暖,陆与臣顺从地启开牙关,让那条灵蛇顺利地滑进口中,找到藏在后面的舌,开始缠绕相互推压。 男人始终用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下颚,让他的保持微微张嘴的状态——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无法吞咽的唾液是不是沾湿了他昂贵的黑色手套。 但是陆与臣很肯定,男人的另一只手没有带上手套。 因为他能感觉到,冰凉的手从他衣服下摆不怀好意地钻入,并找到了胸前一枚凸起恶意肆意亵玩。 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当尧湿润的吻滑到他颈脖间的时候,陆与臣脑中一片混乱地想,他正试图跟一个拥有着什么奇怪的身份的人在公共场合做些什么,而他们的身边,还摆着一具刚刚被扭断了脖子的女人尸体。 他在拧断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之后,甚至还没有洗手。 ……不对。 这才不是重点。 陆与臣在背部重重地磕在冰凉刺骨的大理石地面时,终于有些清醒过来地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喂,这是公共场合。” “你以为今晚塔楼还会有人?”男人含糊地回答,顺手粗暴地将他的皮扣拽开,一把丢开他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 于是陆与臣此时下半身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赤裸,而感谢上帝,他的领带甚至还好好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男人粗糙的指尖滑过尾椎末端,带着令人颤抖的寒意,令人抓狂地缓缓滑入臀缝之间,他不急于进入,就好像有着某种奇怪的爱好一样,在身后某个入口的入口处轻挠,好像在认真地数着那里的褶皱。 陆与臣皱皱眉,抓住了他的手腕,责备道:“不要玩。” 那样的语气,就好像小时候家长常常在责备人说“孩子,不要玩弄自己的食物”。 尧笑着摇摇头,附身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另一只手提高他的脚踝,让后者的下体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之中。……还好,周围除了炉火微弱的火光之外没有任何光源,其实那并不是那么难为情。 直到男人用色情的目光着魔一般病态地盯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开始出入那个入口。 看着它艰难地吞咽粗大的指节。 因为唾液的润滑,随着抽插,圣院休息室内,除了炉火时不时发出柴爆“噼啪”响,终于想起了某种让人面红耳赤的淫靡“咕啾”水声。 …… 小腿架在男人的肩上,肩上靠着的是圣院休息室的沙发,这个沙发,前天陆与臣曾经坐在这里认真地与塔尼雅讨论关于里尔教授课上的一篇论文,并且试图完成了它。 此时,它在承受着猛烈的撞击时几乎就要被推动。 身体的弯折程度艰难到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只要一抬头,陆与臣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后穴在艰难地吞咽着男人巨大青筋暴起的狰狞。 褶皱被完全撑开变成了一种可怕的红色。 就像是随时会出血一样。 每一次的彻底进入都像是新的极限。 痛和某种神秘的麻酥从背脊一路传入大脑,而陆与臣则要咬紧了牙关,才能抑制住自己发出奇怪的闷哼。 最可笑的是,他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去抑制它们。 尧似乎并不满意他这样做。 他还有空腾出一只手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牙关不得不分离。 一翻令人窒息的吻之后,陆与臣终于在一次故意的撞击下发出一声呻吟。尧埋在他的颈脖间,恶意地闷笑着。 “嗯啊——你这……混蛋——” 液体从相连处不断滴落到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声响对陆与臣来说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下一秒,他的腰部悬空了,他的整个人被抬了起来,头部唯一的支撑点就是沙发脆弱的靠背,陆与臣更能感觉到,腰在男人剧烈的撞击下几乎要骨头错位。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抵抗任何像疯子一样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 哪怕是像女人一样傻呼乎尖叫,陆与臣相信,压在他身上的这位也会将之夸奖为“很动听的叫床”的。 …… 普路托神祗学院,圣院塔楼。 壁炉里曾经被随手点起的火光从未熄灭,它跳动着,剧烈地燃烧着,和满室的呻吟与淫靡的水声。 整个休息室里显得很温暖。 唯一清冷的,只有那把被遗落在一旁的匕首,清冷地反射着它曾经的主人以屈辱的姿势迷失在相缠的肉体中。 …… 有一个人,他为了撕毁黑暗而来。 他为黎民的曙光撕开了一道裂口,然后,自己消失、被彻底吞噬在黑夜之中。 于是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了英雄。 …… 2052年8月21日,地球军部收到了最后一份人员名单。 在保持通讯了一个月后,20人的部队最后只剩下六个人,六个人中,分别来自俄罗斯、印度、美国、中国、泰国又及日本—— 其中,被列在最上的队长姓名,终于被打上象征死亡的黑框。 2052年9月21日,六个国家在同一天内,先后丢失了与本国人员的联系方式。 由最后一个失去联系的俄罗斯上交一份关于《基因密码》的文件后,费尔戈列的事情,从此沉寂下去,军部众口一致地沉默,对此次也许会改变人类未来的重要计划,从此闭口不提。 关于费尔戈列的全部,也在2053年新年的第一声钟声里,被纳入第五级保密文件。从此之后,从联合国军部下发的文件里,再也没有关于这个星球哪怕是半个字的相关消息。 十余个国家在同一天,为本国失去的精英举行了同等于国家领导人级别的最高级葬礼,联合国下发文件,追封这些人为“人类的开荒者”称号。 卷三 [费尔戈列·希顿帝国] 第44章 2055年,费尔戈列,希顿帝国。 作为帝都,希顿永远走在费尔戈列的时尚与科技前端。就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几乎所有能数得上名号的贵族家族都定居在这里。 于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天空中总不缺刚刚从飞行器厂新出型号的飞行器,它们价格昂贵,内部自然温暖舒适,同时又象征了家族财富与地位,就连贵妇和小姐们出门进行社交,也会舍弃一般的交通方式,选择一些适合女性乘坐的稳定型高价飞行器。 这些颜色型号各异的飞行器多数来自四面八方,最后汇聚在一个目的地—— 费尔戈列帝国大楼。 屹立在希顿城市中央的大楼是这座城市的象征,在有关文件的规定下,其他的楼房高度被限制在这个百层大楼三分之二处——有人说,站在帝国大楼顶端,就可以俯瞰整个希顿。 黑色的钢化玻璃使帝国大楼显得冰冷肃穆。大楼靠上拥有四个方向的飞行器入口,白天工作时间里,长达百米的缓冲台被放下,如同一朵简易的莲花盛开在半空之中。 休顿.希尔在身着灰色军装的监控员的示意下,将飞行器挺稳。就如同往常一样,在下飞行器之前他特意重新整理了衣领,犹豫了片刻,他将领带拉高了些,挡住了颈脖上一枚淡淡的吻痕。 自从三年前接受希尔家族一切事物以来,他与尧.曼德拉见面的次数确实是数不胜胜数,可是与大帝独自见面的机会,就算是五大贵族之一(并且是现下除了曼德拉最活跃的贵族),也寥寥无几——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比如,在见到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之前的一个晚上,他就应该呆在自己的床上老老实实地睡觉,而不是跟家族养的宠物们在床上嬉戏翻滚。但是就如特兰奇所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就算用力憋也是憋不住的……比如,上个月第二阶级斯科利家族送上来的那个圣院三年级的男孩真的很不错。 整了整白色的小披肩,将象征荣誉的徽章细心摆正。休顿.希尔最后看了眼时间,随即惊讶地发现他不得不动作快一点了。修长的腿迈着最正的步子穿过办公大楼,一路上对羡慕或崇敬的眼光视而不见,最终,年轻的高级军官站在特殊的电梯前,深呼吸一口气,摁下了通往顶楼的摁键。 …… 尧的办公室在多数第一次看见的人来说都会让人觉得意外。 就好像他不是外表冰冷的帝国大楼主要设计者一样,位于大楼顶层的办公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从进门开始地面上就铺满了柔软的褐色兽皮地毯,只留下了一条通往办公桌大约一米宽的大理石走道。厚重的窗帘由白色到米色最后一层是和地毯配套的遮阳层,此时正死死地拉着,将自然光源隔绝在外。办公室因为昏暗而显得格外宁静,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办公桌后被特意放置了一张巨大的床。 此时此刻,曼德拉大帝的办公室里,只开了办公桌上的一盏小小的办公台灯,还因为主人的刻意为之,光线被调整得十分昏黄。暖气开的刚刚好,既不干燥也不会如同窗外大雪纷飞那样寒冷。 休顿轻轻敲了敲厚重的大门,直到门后低低地响起一声“进来”,才谨慎地推开门。 他“啪”一下立正,端正地行了个军礼。 可是,办公桌后面那个人却微微蹙眉。 休顿借着背光,用最快的速度扫了房间周围一圈,他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总觉得今天似乎少了些什么—— 直到尧将中指轻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休顿微微一怔后恍然大悟,视线越过尧的肩膀,果然看见他身后的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小块。床边的衣架上,属于高级随行官的米白色军官服说明了一切。 掩盖吻痕的行动果然多此一举,相比起上司如此坦然地将情人安置在办公室的床上,他果然是,弱爆了。 “徽章的寻找工作还在调查中,但是黄色徽章的下落已经差不多锁定在西北的荒蛮地区——那些人果然还没有死光。”休顿将文件小心翼翼地轻放到老板眼皮底下,后者只是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看不出上司息怒的休顿垂目,老老实实地垂手后退立于桌旁。 “这个是上个法案的修正稿,如果可以的话——呃——” 目光一扫,几乎可以看见上司背后的大床上,白色柔软的被子下,黑色的头发随着主人均匀平缓的喘息而微微颤动——休顿呼吸一窒,几乎无法避免地就开始思考被子底下的人穿了衣服没有,穿了多少。 然后…… 一不小心脑补了更多。 再然后…… 昨天才HI过的好兄弟又有了要睡醒的趋势—— 劈头盖脸而来的是上司冰冷的目光。 可是尧的嘴边却还是违和地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低沉的声音浑厚缓和饶有兴致地问:“在看什么?” “……”希顿很想告诉老板,他在默默地比较,究竟是三年前看见的那个少年版的陆随行官比较诱人,还是现在已经看了三年的成年版陆随行官比较禁欲——不过休顿少爷很清楚,就算能是比出一朵花儿来,人也不是他的。……说实话,如果能把人借他哪怕一个晚上,或者一个小时,他是绝对不会挑剔大小的。 很显然,那都很美好。 不过那只是想想而已。 作为一个老板在办公,本该站在旁边端茶递水研磨实际上却在床上睡觉的随行官来说,这个随行官他不一般——然而最可怕的是,整个屋子里的人还要迁就他的良好睡眠而在早晨早期蓬勃的办公时间里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沉默片刻,休顿苦着脸摇摇头,表示自己的狗眼什么也没看见。 尧笑而不语地敲敲桌子:“后悔当年没在学校里立刻行驶自己赢来的权利?” 后悔,并且程度为十分。“……不,没有后悔。” “你和你父亲一样,总喜欢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享受。”尧随手翻了翻面前放在最前面的那份文件,又兴致缺缺地丢开,“然后被人家捷足先登后,又跑来我面前痛哭流涕。” 反正这回我把鼻涕流成亚马逊您也不会把人还给我。休顿默默在心里地呸了一声,然后挠挠头干笑俩声。 尧优雅地单手撑着下颚:“其实,特兰奇家的老三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 这你也知道。休顿毫不犹豫地将微小的惊愕表现在脸上,他相信,偶尔的感情外泄会取得上司的好感。 果然,尧有些自得的笑了:“你们这些小孩的事,与我距离远了不代表我不会关心——” 他的下半句让休顿笑不出来了—— “如果希尔家尧和特兰奇家结亲,也不是不可以,那对你们希尔家倒是有益。” 如果换一个场合,休顿一定会叉腰大笑三声然后夸奖对方果然想象力丰富。 但是在尧面前,他只能装作委婉而一本正经:“我和他……不太合适。” “怎么?” 休顿想了想,最后含蓄地说:“我们俩都很要强。” 如果跟特兰奇在一起,关于上下的问题将会成为一场最大的腥风血雨——而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甘愿在下,他家老爹希尔将军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腿。 “这有什么,”尧眯起眼笑眯眯道,“一三五你在上,二四六换他,星期天休假。” “……” “啊,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你妹。 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被尧身后传来的微小动静打破。 洁白的被子下一直平稳陷入睡眠的男人动了动,并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眼看就要醒来。 尧脸色变了变,眼角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了些,他看了眼休顿,后者领命,明白是自己该圆润滚蛋的时候了。于是在又一次军礼之后,他恭敬地退下,顺便,体贴地带上了门。 …… 男人醒来之后立刻敏锐地发现他不在印象中住所的办公桌旁,嘴角紧绷地扫视周遭,在目光触及某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后,却立刻放松了下来。 身着黑色军装的上司靠了过来,单膝跪在床上探过身子,嘴角含笑温和地说:“醒了?” “……显而易见。”陆与臣干巴巴地说。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个屁。这里是你的办公室不是卧房——现在几点了?”陆与臣拉过男人的领带,在其唇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即立刻分开,然后在床边衣架上找到了自己的制服,开始边穿戴边懒洋洋地与男人搭话。 “九点半。”尧薄唇轻启,说出来的时间让陆与臣动作一僵。 严谨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在尧看来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爱无比,“已经到上班时间一个半小时了。” “是的。” “你怎么不叫醒我?……有多少个人看见你在办公我在你身后呼呼大睡?看在老天的份儿上,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我不想知道。” 不顾笔挺的军装被弄皱,曼德拉大帝爬过整张宽大的床铺蹭到男人身边,顺手揽住他结实的腰部,拖长了声音傲慢道:“我七点才把你从电脑前面拖开,为什么八点就要把你叫起来?” 陆与臣拍开他碍手碍脚的爪,试图给自己系上军装腰带:“……那份文件是你下午开会要用的,你存盘了吗?” 尧挑起一边眉:“我要说没有呢?” “那你就自己再弄一遍。”男人不悦地抿唇,那是他花了一个通宵整理出来的资料。 “存了。逗你的。”尧嗤笑着接过他的腰带,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过扣眼,将与衣服同色的腰带系好在正确的位置上。一切准备就绪,穿戴整齐的人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只丢下一句“借洗漱间用用”就要走,尧微微蹙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 陆与臣莫名地回头。 尧伸手刮了刮他的下颚:“刚才做噩梦了,嗯?” “不算是噩梦。”陆与臣似乎这才响起醒来前意识里的梦境,“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罢了,可能是我太累了的缘故,我想那并没什么意义的。” 尧温和地却执着地问:“都有些什么?” “雪。” “嗯?” “还有狗。” “狗?”尧目光一沉。 “一条……蓝色的狼犬。”陆与臣想了想,“但是我确定我从来没见过——不要摆出这副模样,你非得跟一只莫名其妙的狗争风吃醋吗?” “下次你有本事梦见我试试?”尧放松了面部的表情,将人揽过来忍不住轻轻咬了他的下颚一口,含糊地说,“还头疼吗?” “不疼了。”陆与臣推开他,“研究部的新药挺好用的,上个月就没疼得那么厉害了。” 看着随行官放松地推开他走向洗漱间,尧坐在原地,目光变得阴郁,嗓音里却带着全然不同的温度,轻快道:“是吗,那就好。” 第45章 “成熟的A型绿枝果,能补充需要的能量——专门给工作狂设计。吃了它。”将果皮呈绿色透明,可以看得见果实中果肉的不规则形水果塞进站在镜子前的男人手里,尧顺势将下颚抵在陆与臣的肩上,从后揽住他的腰,懒懒地抬眼,意外在镜中发现背对着自己的人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产生了疑惑。 “怎么了?”尧挑了挑眉。 “不。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陆与臣疲惫地揉了揉眉间,露出一丝无防备的困惑,“我总觉得我永远不能适应这身白色的军装。” 尧微微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温和对他道:“可是你穿了它十几年。” “是,所以我觉得很奇怪。”陆与臣局促地勾勾唇角,垂下眼,“可能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上一次东方军团的白将军带着军队来见你时,我竟然会产生‘也许我更合适军绿色军装也说不定’的奇怪想法。” “所以我在辛苦办公的时候你只顾着盯着别的男人看?” “……只是他们的衣服而已。” 捁在腰间的强壮手臂更加用力收紧了一些,“罪加一等,你在看他们的身体。” “停止你那可笑的猜测然后闭嘴吧,曼德拉大帝。”陆与臣不耐烦地挣脱他,“放开我,你该去一百二十三层竞技场巡视了,那些贵族还在等着你。” “……随行官,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与臣一顿,随即冲黑着脸的男人微微一笑,认真道:“我也觉得我似乎有点要被宠坏了,这是谁的错?” 曼德拉大帝哼唧一声,像是忽然患上了感冒之类的:“看来你也不完全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好歹还知道我对你到底有多纵容。” “有下限吗?” “有。” “真失望,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随行官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刻薄地说。 “得了吧,你不会期待我说谎,你总能看出来那个。” “那么尊贵的曼德拉大帝,你的下限在哪里?” 尧沉默片刻,将陆与臣耳边的一撮头发往后放了放,退回来望着那双黑色深邃的双眸,薄唇轻启,只说出一个单词—— “背叛。” “……” “……” 并不算年轻的随行官眨眨眼,挪开目光,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何觉得有点尴尬:“好吧,我不会的。” “永远?无论如何?” 陆与臣将目光从热带鱼缸里两条正在进行类似亲嘴的举动上收回神来,重新望向他的老板,戏谑地说:“……您这是在跟我求爱吗,BOSS?” “……也许,我这是在要求你跟我求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无耻。” “我可以愉快地承认这个事实,那么,请比我还尊贵的随行官告诉我,答案?” “我会将一切的忠诚献给我的组织。”陆与臣收敛了笑意,脱去手套,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鱼缸水面,涟漪慢慢扩开,惊动了水里亲密的水类生物四处逃散开来,一条小型变异鲨从装饰礁石里窜了出来,冲他呲了下牙,这是虎鲨的变种,还被尧戴上了可笑的金属项圈。陆与臣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上司,几乎是一字一顿道,“除非组织先背弃我。” “……”尧耸耸肩,凉凉道,“这个时候背景乐是不是应该播放那首《一曲忠诚的赞歌》?” “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我们在进行很严肃的话题。”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即使组织背叛你你也不离不弃。”尧学着陆与臣的语气。 “我没那么傻。”随行官挑挑眉,“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去记起它,在那之前,我必须保住自己的小命。” 曼德拉大帝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迅速地阴沉了脸,几乎带着一丝警告和危险:“没有什么是你需要想起来的,你的过去只有我,而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两人接触的双唇中。随行官的唇舌中还带着果汁的香甜,这让尧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喜欢看见他的随行官站在一切他赐予的东西里面,并为之改变。 相交的唇舌最后终于沾染上了情欲的气息,淫靡的水声带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在一切都要变得更糟之前,陆与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先一步推开了尧,后者不满地推开,粗糙的拇指腹在其唇角摁了摁,抹去来不及吞咽下的晶莹唾液。 “嗯?” 男人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鼻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老了,”随行官取下帽子,烦躁地扒了下柔软服帖的黑色头发,“把你那显然漏得一地都是的霸气留给那些活力四射的孩子们。” 话一落,随行官发现不知道何时他被整个抱上了办公桌,文件乱七八糟地洒了一地。于是他显得更加恼火了,从桌子上跳下来这个动作让他十分不悦——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因为这个动作似乎成功取悦了他尊贵的上司,黑色军装的最高统治者抱臂站在一旁,打量着他的随行官并发出愉快而含糊的嗤笑。 面无表情地绷紧脸望向他,后者投降似地举起双手:“去竞技场巡查。” “你已经迟到了。”说起工作,陆与臣蹙眉看了看碗间的计时器。 “在有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来给我规划该死的时间日程表。” “你自己也说了,十几年了不是吗,你该习惯了。” ……其实只有三年。尧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可悲的是他现在还必须要表现得就像他被砸得有多享受似的。 …… 贵族竞技场位于帝国大楼一百二十三层至一百二十五层,占据面积综合大约三千平方米。是年轻贵族们进行社交的主要场所——在各大贵族青年毕业于普路托神祗学院后,贵族竞技场将会成为他们唯一一处能自由发挥联系异能的场所。 装潢不算精致的竞技场胜在能承受巨大的破坏力,空旷的场地即使是早晨也三三俩俩地聚集了交谈的贵族。他们在进行了例行问候之后,悠闲地聚在一起谈论天气和衣着这些在贵族中永恒不变的话题,而同时也在等待相关工作人员将他们的联系对象带上来—— 帝国大楼总有源源不断的练习标本提供。 这些练习的标本是进化失败的动物和植物,它们永远看起来都是那么丑陋与凶残。 而偶尔的,也会出现进化失败的人类。 或者说,他们曾经是人类——也许是平民,也有少部分可能是贵族,但是在拥有进化潜能同时又异能进化失败之后,他们就被人类的族群放逐,成了另一种生物。但是它们同时又被划归为珍惜联系资源,往往被允许重复利用。 今天,贵族们惊喜地发现,他们得到了那么一只新进的失败品。 不知道这些工作人员是从哪里弄来的,也许她是个贵族,她拥有标准的日耳曼人长相。显然刚刚进化失败的她还拥有者灿烂的金色卷发,脚上的红色皮鞋还没被粘上多少灰尘,红色鲜亮依然,白色的蕾丝裙子蕾丝花边还依旧纯白自然垂下。 如果她不是滴着口水呲着獠牙冲笼子外面的贵族们嘶吼,并发了疯地撞击金属笼子的话,她甚至应该是一名还在读普路托初级学院的小姑娘。 “这太残忍了,克瑟里。我没办法对这样的姑娘下手。”一名黑发贵族少女皱皱鼻子,拉过自己的女伴,她稍稍扬起下颚露出一丝高傲对同伴说,“我想我要回家了。” “艾琳娜,你是对的。”她的女伴同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绕过笼子,她们在擦肩而过时对那些显得激动不已的其他贵族发出了不满的鼻哼。 这时,竞技场的门开了。 费尔戈列的最高统治者慢慢从电梯中渡步出来。 两名贵族少女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面颊上看见的一丝属于少女的红润,也看见了对方不同色泽的双眸里的紧张。 “早上好,年轻的小姐们。”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训练时间刚刚开始,要离开了吗?” “是的,大帝。”名叫艾琳娜的黑发贵族少女拉裙屈膝,“在今天的练习标本变得不那么像人类之前,我想我必须要长时间缺席了。” “少女们的怜悯之心。”尧饶有兴趣地挑眉,“看来今天的练习标本很特别——该死!” 男人的脸色突然大变。 两名贵族少女惊讶地微微张开双眼。 但是还没等她们说上一句话,她们尊贵的曼德拉大帝已经越过她俩,显得急切地快步向笼子那边走去—— 关着标本的笼子旁,身着白色挺拔军官服身材修长的那位,显然就是他觉得该乖乖站在他身后的随行官,此时,他正试图接近那个标本,用自己的手指去给标本做营养早餐。 第46章 陆与臣是被尧拎着后颈脖子拽回来的。最令尧气血上不来的是随行官还能拧着脸莫名其妙地问他:“干什么?” 尧咬着牙龈说:“需要我告诉你什么叫随行官吗?” 陆与臣想也没想就回答:“伺候你。” “不,你才是大爷,我伺候你。”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从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呢?” “跟在你后面的人。” 尧满意地眯起眼,刚想做再教育,陆与臣想了想,又补充:“屁颠颠地跟在你后面的人?” 于是男人冷笑:“得了吧,这辈子我也不能指望你。” “是,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陆与臣指了指笼子里呲牙咧嘴的小姑娘,后者疯狂地贴在金属笼子上想去勾他的手指,还算粉嫩脸被挤压变了形显得狰狞无比,“她还有救。” “她已经是标本了。” “可是她还有救。”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亲爱的陆随行官。你的净化能力永远在[罪恶净化]和[圣力净化]之间飘忽不定,而上周你刚刚弄死了一只新鲜的标本——它甚至还没来及投入使用,就被你玩死了。”在各大贵族面前,尧不得不冷下脸摆出黑脸来,低声不悦道。 可是他面对的是陆与臣。 精明的男人看出他并未真正生气,于是眯了眯眼,露出一个软化的表情:“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刚刚进化失败,成功率会很高的——让我试试,BOSS。” 尧:“……” 曼德拉大帝的软肋就是随行官摆出软乎乎的表情再用软乎乎的嗓音叫一声“BOSS”。 尧轻咳一声,干巴巴地移开视线:“那你就试试吧。” 众:“……” 随行官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面对笼子里的姑娘,在把手重新伸进去之前,他微微一笑,就好像笼子里的那个疯狂的变异人能听懂他说的话似地,“乖,安静一会。” 尧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插嘴:“它不是狗。” “是她。”陆与臣纠正。 “好吧,那,‘她不是狗’?” “嘘。”陆与臣瞥了BOSS一眼,然后收回目光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他脱下右手上质地优良柔软的白色防寒手套,幽蓝的光渐渐在他掌心亮起。周围的贵族开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陆与臣只当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入笼内——贵族们眼睛一亮,不同程度上地希望能看见当以镇静出名的随行官被变异人咬了之后,会露出怎样惊恐的表情。 尧嘴角紧绷,红色的元素同样在他手上聚集起来。 ……可是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就像对那种幽蓝的光十分胆怯似地,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姑娘退却了,当陆与臣将手完全放在她额头上时,在众人可以看见的程度上浑身一颤,她的动作开始平静下来,眼中的血色退却,獠牙在渐渐消失,最后,她静静底闭上双眼,蜷缩在笼子的一角,均长的呼吸显示着此时她只是昏睡过去了。 腰间一紧,陆与臣被尧强制拖离笼子几米远。 不悦地垂下嘴角,他挣脱出男人的怀中:“我成功了。” “上一次你也说你成功了。” “……” “结果一群贵族里就我们俩人被溅了满身的血和内脏——” 尧的话一顿,因为他们同时看见,笼子中的姑娘缓缓睁开双眼,随后开始渐渐出现间接性地抽搐。陆与臣的脸色沉了下来,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一次失败了的时,那种抽搐停歇下来,就好像身体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斗争一样,小姑娘神色疲惫地瘫软下来。 尧刻薄地“啧啧”两声说:“看来你真的成功了,恭喜。” 陆与臣:“闭嘴吧。” 尧眯起眼:“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哦,行行好,我们非得回到早上那个话题中去吗?”陆与臣愉快地回答,续而一群工作人员蜂拥而上,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最前头的那个拿了一台最新型号的异能测试仪器,它能准确地测试出触摸者的异能属性和最高值和最低值,此时,他正吆喝着拿着钥匙的工作人员把笼子打开,然后换了与之前截然不同地态度,恭敬地将异能测试器塞进小姑娘的手里,并低声叮嘱着相关的使用方式。 陆与臣饶有兴致地想凑上去看看,却被尧一把拉回,“你若是敢再往那边迈一步,我就再也不会带你来一百二十三层。”男人冷声道。 “你不能。”陆与臣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如果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很显然,你是我的随行官,而不是费尔戈列高级净化机器。”尧僵着面部肌肉,硬梆梆地回答,“如果你被这些东西咬伤一口,谁能保证你不会沦落为街边最低等的丧尸?” 随行官抓住了重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挑衅表情:“看来如果我变成丧尸,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到大街上去?”虽然这么说着,他却老实地跟上尧的脚步,前者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并用傲慢轻蔑的眼神扫视着其他贵族,接受他们的问候。 只有在回答陆与臣话的时候,他的头会昂得更高,嘴角以最小的幅度挤出恶狠狠的几个字—— “看来每天在我的床上醒来这个事实给了你很大的勇气随时做好准备来反驳我。” 后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顺手帮一位显然刚刚从学校毕业的贵族小姐解决了缠绕在她脖子上试图勒死她的有毒植物,“当你召唤这样类型的藤蔓植物时,就意味着你需要多倍当心。”陆与臣温和地说,那位年轻的姑娘瞬间涨红了脸——比刚才她被勒住时候更加红。 尧不悦地打断他们:“她能自己解决。” 陆与臣微微转身,挑眉看他着他的上司。 “遇见危险的时候,她不能指望有一个类似你的人永远在她身边。”尧嘶嘶地说,“你知道什么叫巡‘视’吗?这就是在告诉你,只管看就行了。”原本紧紧缠在贵族姑娘身上的植物胆怯地落了一地,就要绽放的红色花骨朵毫无生气地散落开,她窘迫地拉了拉裙子,抬头对满脸不可置信地随行官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我想,大帝是对的——但是,还是要谢谢你,陆随行官。” “很显然,曼斯拉尔小姐,这就够了。”尧懒洋洋地替陆与臣回答。然后一把将他的随行官拉走。 “你吓着她了。”在用余光瞥见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回复了正常的小姑娘离开笼子,拉上来了一个从外表上来看比较符合作为标本的生物之后,陆与臣总算放下心,回头面无表情地陈述一个事实。 “如果我说我想把你裤子扒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屁股,会不会吓着你?”男人拖长了语调。 “不会,因为这是你的一贯套路,显然,你只是在做你自己,BOSS。” “你真该死,我的随行官。” “今天一百二十四层不开放,您只需要去一百二十五,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巡视。”陆与臣低头翻着自己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本子。 尧哼了声:“你就不能把这些东西记在你脑子里?说实话,这个本子蠢透了。” 现在连本子也开始怪罪起来了是不是?陆与臣淡定地将记事本塞回笔挺的白色军装裤子口袋中,温和地回答:“也许是我老了,BOSS——” 意识到话题将引入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区域,尧没有接过话茬,只是扭开了脸,摆出拒绝说话的神情。 “——也许再过几年,我会看见自己的白头发,然后从那天开始,站在你身后的,从你床上起来的,都会换一个人。”陆与臣的声音很平静,就仿佛在陈述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实。 而曼德拉大帝不这么认为。 “……在我发火之前,闭上你的嘴。陆、与、臣。” “好的,BOSS。” …… 帝国大楼里工作的人们永远是忙碌的,他们总是恨不得将一秒钟掰成两瓣儿来用。当夜幕降临,除了被允许留下来加班的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办工作,登上停在大楼中部的飞行器,匆匆往家里赶,或者直接前往别的地方进行工作外的社交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滑道从一开始高峰期的频繁启动,到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帝国大楼监控室中,工作人员正哼着歌,愉快地给自己煮上一杯提神餐后咖啡。 很显然,他没有发现,巨大的屏幕最上角的角落里,一个监视器发生了异常——它所照射出来的投影似乎是凝固不动没有生命的画面。 ……很显然,它被人动了手脚。 …… “FAT WANG!!我觉得你这招真的烂透了!”黑色夜行衣的女人身材修长,头发为了防止碍事被牢牢地盘起。她曲线良好的身上挂着一根极细的保险绳索,此时此刻,她正努力伸长身体,半个身子悬空于一百一十层高的半空中,以确保自己能将一片景色微缩片更好地贴合在闭路摄像头的镜头上。 “姑娘,暂时不要和我说话。”女人身后,同样穿着紧绷的黑色夜行衣的胖硕身体紧紧在帝国大楼外侧,相比起身材苗条的爱丽丝,王爱国很难接受自己半个肚子都悬空的状态。他闭着眼深呼吸,努力地缩着肚皮,以让自己能更多地缩进狭窄的边缘落脚处,“这个衣服尺寸不合适,我觉得我要吐了——” “哦得了吧,别怪那可怜的衣服,你只是恐高罢了!”爱丽丝暴躁地缩回身体,“现在,如果你想找到你的队长,那就提臀收腹继续往上爬!” 第47章 “胖爷爬了一百七十多层楼!——” “噢,闭嘴吧!” “一百七十多层!——” “闭嘴!求你!” “——就为了爬上来看这一幕!” “……” “不行了,我的狗眼要瞎了,谁能来点儿眼药水?”胖子很惊恐地扒在玻璃上,良好的隔音设备将他的怒吼隔绝在了玻璃窗外。而窗内,帝国大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正以一种令人惶恐的自然相互缠绵在一起。 爱丽丝嘴角紧抿,泄露了她的情绪也不见得有多愉快——哦见鬼的队长!行行好吧!把你的舌头从你头号敌人的嘴里收回去!“真该死,我说真的。”她烦躁地得出一个结论,“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他可能真的受了什么影响,我恐怕他甚至会对着我说出‘你是谁’这三个单词……” “如果他敢,”王爱国咬着牙槽,“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喷他一脸狗血。” “你现在已经快了。”爱丽丝凉飕飕地讽刺。 现在胖子的半个肥屁股都挂在三百多米的高空中。 他整个人以一种全然投入的姿态扒在深色钢化玻璃上。 这一刻,他克服了恐高。 “我的队长,”胖子悲恸地叹息,“他已经忘记了坚挺楼下总统像旁的王爱国了。”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呕。” “现在怎么办?”胖子问,“爬了一百七十多层楼,看一眼见鬼的滚床单,然后,离开?” “我们从来不指望一次就能把队长带走。”爱丽丝无力地笑了笑,她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 王爱国想了想,说:“下回来,在摄像镜头上贴风景照这一招肯定不灵了。” “那就想别的办法——事实上,这一次能成功我都觉得十分惊讶。”爱丽丝耸耸肩,开始调整自己腰间的绳索,“现在,我们只需要离开——克里斯德尔他们会在半个小时后在距离这里三条街的酒吧等我们。” “别的办法,呸,你们就这么糟蹋我的创意吧!……我们爬楼卖命,他们在酒吧泡妞,这个分工真公平。”不满地哼唧一声,胖子开始摆弄他的绳索,“说实话,这个绳子细的让我怀疑它的真实承重力。” “别怀疑我国家发明的装备,我保证它可以拉住一头小鲸鱼。如果实在要怀疑的话,”爱丽丝勾勾唇角,恶意地说,“那下次你可以试着换成一条麻绳——不,介于你的恐高症,下次我拒绝带着你爬楼。” 两人开始慢慢地下滑,最后一眼,胖子看见他的队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抬脚踹了曼德拉一下,后者似乎并不恼怒,顺势握住他的脚踝,并慢慢地顺着腿部曲线下滑…… 真的不能再看了。 他很难保证自己下一秒会不会破窗而入。 …… 陆与臣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扭开头躲过他的一吻,后者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他挑起眉:“我怎么觉得外面有人?” “哪里?”尧抓住机会飞快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窗户外面。” “我该提醒你,这里是一百七十多层。”躺回床上属于他的另一边,曼德拉大帝懒洋洋地拖长每一个字母的尾音,“大楼今年加了新的监控终端,飞行器靠近停机场以上的位置都会被立刻击落。” “他们可以爬上来?” “如果他们这么做的话,无论目的如何,在完成之前,他们会先把自己累个半死。”尧恶意地说,“钢化玻璃很滑。” 随行官刚想回答什么,安静的办公室中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陆与臣敢发誓,自从他有记忆的工作以来,他从来没有亲耳听到或者亲眼见到过那玩意有过动静,曾几何时,他几乎要怀疑那只是一个美好的装饰品。 现在,他依然那么认为。 戳了戳尧的腰侧,他嘲讽地提醒:“你的装饰品好像坏了。” 尧翻了个身:“我也觉得它坏了——去找塞亚琳,让她带着塞琳娅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讨厌那个女人。”陆与臣不赞同地蹙眉,“她抱着那个娃娃的样子总是让我毛骨悚然,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还穿着随行官的衣服——这是‘以专门跑腿为本职工作’的标志。” “干得好,”陆与臣干巴巴地回答,他翻身下床,飞快地穿着自己的军靴,然后快步穿越整个房间,“我迟早会辞职。”说完,他用力关上了门。 这会儿房间里就剩下尧一个人。 “……狗脾气。”他撇撇嘴,评价。 …… 陆与臣出门几乎没走几步就差点撞上满脸惊慌失措的工作人员并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很显然,那个报警器没有坏,它被冤枉了,它只是做了它该做的——如果不响,它才真的罪该万死。那名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技术师证件之后,告诉这位平日里几乎随时会跟曼德拉大帝黏在一块的随行官,此时此刻,帝国大楼的地下工作研究部此时正乱做一团。 他们的某个冷却系统被恶意从外部破坏,现在三百一十二至四百零七号制冷机器发什么了不同程度的故障,它们停止了工作。 “你最好告诉我,它们只是被用来冷却变异小青蛙之类的生物。”陆与臣冷下脸,阴郁地说,“如果是那样,你只需要转身,下楼,把它们一个个地踩死。” “那种东西用不着冷却系统!”技术师恼火地说,这种时候,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学术领域受到侮辱。 “里面的警报器正在哔哔地响个不停!”陆与臣提高了声音,“很好,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还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跑出来了。”技术师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他惶恐地回答,双眼飘忽不定,“如果它们跑出来了,那就是上百只钢甲蜥蜴和十来个3HTO型变异人。” “3THO?”陆与臣眨眨眼,“我假设TH打头编号的变异人都属于会飞的那种?” “是,而且翅膀健全。” “这种为人父母看见孩子健康成长的欣慰语气真让我恼火,”陆与臣响亮地喷了喷鼻子,他以一种要把自己腰拧断的力度猛地转身,“无情的司法机构决定你将不得不与你可爱的孩子分离了,亲爱的——恭喜,你被解雇了。现在,让我把这事报告大帝。” ——“我听见了。”尧懒洋洋的腔调从门口传来,陆与臣抬头一看,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此时正抱胸倚靠在门边,“别那么紧张,我的随行官。” 陆与臣抬手,稳稳地接过他丢来的微型带釉元素弹头枪,低头检查过了枪械之后,上膛,然后顺手丢进自己的裤口袋后的枪袋里。 尧挑眉:“你想打烂自己的屁股?” “什么?”陆与臣指尖在电梯楼层上虚晃一圈,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决定还是从大堂用走的下地下研究所比较安全——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底下研究所是怎样的情况。 “你总把上膛的枪插进自己的屁股口袋里去?” 陆与臣一怔,有些窘迫地动了动:“或许是。” “这种行为傻得透顶,你怎么从军校毕业的?”当俩人站在电梯中,尧不可置信地瞪他,就像在看什么了不得的生物。 “谢谢夸奖,普路托学院没有教我这个。”陆与臣闷闷地说,“我是从圣院毕业的。” 尧扭脸开,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抽了抽嘴角,“哦对,我怎么会忘了,圣院毕业的高材生。” “你的大楼正因为你的某些小爱好面临被毁掉的灾难。”陆与臣为着尧的态度恼火地提高声音,“比起纠正我的小毛病,我觉得你能好心告诉我,钢甲蜥蜴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进化品的一种,如果成功,他们是一种零损失的军队。”提到他的小实验,尧的心情似乎迅速地变差,他阴沉下脸,这一次的事故意味着他很可能要重新来过。 “军队?”陆与臣敏感地微微眯起眼,“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尧只是简单地回答他了四个字,而那显然能很好地解释一切—— 居安思危。 …… 帝国大楼三条街外的蔷薇酒吧。 胖子嘿嘿笑着把玩着手里的一把螺丝钉,爱丽丝坐在他身边,翻着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看,这就是我们迟到的原因,一把螺丝钉。”爱丽丝干巴巴地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同伴说。 克里斯德尔笑着摇摇头:“我们需要这个,咖啡机昨晚坏了,这些螺丝钉会有大用处,不是吗?” 王爱国停止折腾他那些螺丝钉,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冲克里斯德尔嫣然一笑:“那是必须的,做我们这行,就讲究一个‘贼不走空’。” 第48章 走红地毯的时候,BOSS是要走在前面接受闪光灯的。走血肉纷飞黄泉路的时候,BOSS是要走在后面受保护的——保镖这种职位,有时候真的很苦逼,受苦受难这种事,BOSS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陆与臣没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打开地下研究所那扇电子施压重力重达几吨的钢筋隔离门的。可是当他们来到大厅时,大厅里已经一片混乱,如果没猜错的话,变异大军正在顽强地向二楼挺进。到处是血的颜色,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耳边枪声不断,一个圆球装的东西迎面朝电梯这边飞来,将尧护在身后,陆与臣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个正着。 低头一看,钢化蜥蜴的脑袋正瞪着琥珀色的眼睛默默仰望他。 绿色黏糊糊的血液浓汤似地淌了他一手,还热乎着。滴答滴答往地上滴的粘液中还混着脑浆还有这种动物脑子里本身寄生的那种会爬动的黑壳寄生虫。 仿佛感觉了有活性生命的靠近,原本如同随主体一起死亡的黑色小虫子重新活跃了起来。它们挥舞着钳夹,凭着本能顺着随行官的手腕传来的人体温度往上爬,并试图从新找一个孔状物钻进去。在接近手套和袖子接口边缘时,陆与臣身后伸出一只手,坚定地将它摁死,并发出一声“噗嗤”的闷声爆裂声。 陆与臣脸绿了。 尧浑然不觉,只顾挑眉责备他的随行官道:“你以为这是结婚扔花束?随便什么东西飞过来你都敢接。” 很好,下回我闪开,一定让它砸到你那不可一世的脸上去。陆与臣撩起自己的袖子,从虫子体内飞溅出来的咖啡色粘稠带着虫子的残肢全部黏在他的袖子上,他眉头皱得死紧并反驳:“我本来准备把它拍到地上然后踩死的。” “我只看出你在发呆而不是‘在做某种准备’。” “……” “没关系,其实小虫子的内脏并不是那么恶心,是不是,只要你不去想它们是内脏。”尧试图安慰他。 ……在你提醒我之前,陆与臣嘴角紧抿阻止自己发出恶心的呕声,我真的没有去想过现在我黏了一袖子的是虫子的内脏。 远方空荡的地方传来女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爪子划地板时发出的刺耳噪音。 陆与臣猛地竖起耳朵,警觉地将尧往后拦了拦:“是塞亚琳!” “她没事,放心。”男人在他身后懒洋洋地拖长强调。 尧话一刚落,一抹红色的娇小身影从二楼的栏杆上一跃而下出现在俩人的视野之中,装饰着蝴蝶结的小皮鞋重重踏在一滩兽血上,飞溅起绿色血液沾染了女孩洋娃娃一般稚嫩的小脸。她手里握着与自己身高等长的镰刀,后退小半步重重向外一挥将扑面而来的钢化蜥蜴一分为二,平日里被精心打理的金色长卷发此时显得有些凌乱,充满蕾丝的红色礼服也有了几处破裂。 她的脚边,跟着一个与她外貌依旧一样的洋娃娃。 在她行动的时候,双眼毫无生气却闪着红光的洋娃娃紧紧地靠在她的身后,手中缩小版的镰刀像玩具一样却能割断任何想要伤害主人的生物的双足。 “你看,我说了她没事。”尧抓住随行官的肩,往后拉了拉塞到自己身后,自己率先走出电梯,“走吧,我们在这里站得够久了。”言语间,他的双手燃起两团火焰。 没关系,我也不关心她。陆与臣拔刀,长刀在他手上,周遭燃起熊熊黑色火焰。 “BOSS!”塞亚琳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猛地扭脸凶狠的双目在下一秒变成惊喜,她丢下对面的蜥蜴作势要跑过来,对手忽然分心似乎触怒了强壮的蜥蜴,它发出嘶嘶声并抬起利爪—— 在它碰到塞亚琳的一根头发之前,塞琳娅娃娃跳起来将它从头顶中间一分为二。 “……不许扑过来。”尧扫了她一眼带着厌恶的语气说,“你全身都是畜生血。” 塞亚琳委屈地停下脚步,瘪嘴瞪男人。 “塞亚琳,你跟陆下地下一层清理门户,这里留给我。”尧冷淡地命令。 “工作人员都被我送到二楼了,不过去三楼的出口被我用指令关闭了呢。”塞亚琳嘻嘻抿嘴笑,陆与臣不舒服地微微蹙眉,前者斜了他一眼继续道,“如果它们跑到二楼去,那群手无寸铁的书呆子就死定啦!” “我知道了,”尧点点头,“休顿家继承人马上就会到,我一会跟上你们。” 塞亚琳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手持长刀的陆与臣面无表情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三个字—— “老太婆。” “王八蛋!”倒抽一口凉气,小姑娘嘟起嘴用力跺了跺脚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骂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中文了。”陆与臣嘲讽地说,“好好一中国姑娘非要把自己装成外国人。” “我!……你!……算了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死小鬼!……A队集合,跟我下地下研究室。”拍了拍塞琳娅娃娃的脑袋,娃娃琥珀色的双眸中绿光闪烁,塞亚琳低声抱怨了几句后转身不情不愿地跟在白衣随行官身后。 …… 地下研究室是帝国大楼的技术中心,费尔戈列的所有高科技产物蓝图往往在经过尧的手之后被直接输送到这里,最后加工而成飞行器、移动器、架空短程移动器等地球还没有达到的科技水平。与此同时,在地下研究室的最深处,埋葬着整个费尔戈列的最大核心—— 基因盘。 尧: “如果我们走散了,每个人的任务就是试图接近它并确认它的完整。如果它受到了威胁,就想办法把它带出来,带到我的面前。” 众:“是的,BOSS!” 尧:“必要的时候,可以以牺牲工作人员为代价。” 众:“是的,BOSS!” 尧:“……但是最好不要,因为重新培养一批要花很多时间,我没那个耐心。” 众:“是的,BOSS!” 尧转向他的随行官。 “陆与臣,收起你的烂好心,不要总在不对的时间去试图救不对的人。” “……” “回答在哪?”曼德拉大帝黑着脸提高声音。 “我尽量。”陆与臣扭脸,敷衍地回答。 第49章 “老巫婆,你人在哪里?”当陆与臣和塞亚琳不得不再一次因为某些小事停下前进的步子时,陆与臣不耐烦地问。 “你瞎了吗,陆大随行官。”塞亚琳懒洋洋地回答,此时她正试图将自己被勾住的蕾丝裙角从一个被碰倒的铁钩上取下来,“我就在你面前。”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林亚涵。”陆与臣“啧“了一声,原地抱臂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巫婆,用你的镰刀。” “如果你问姑奶奶我本人,那我会告诉你,我正在你头顶一百一十五层楼的办公室里喝咖啡。不,不是镰刀,塞琳娅别听他的,那会弄坏我的裙子,这可是前几天才新做的。陆与臣,你这个没有欣赏能力的男人,别教坏我的娃娃。”塞亚琳尖刻地说,然后她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就为成功地取下了她的裙角也没让衣服受一点损伤。她脚边,和她打扮一模一样小一号的洋娃娃塞琳娅僵硬地放下自己手上的镰刀。 陆与臣见状立刻扭脸就走:“在战斗的时候,你就该穿上合适的衣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么可笑,你以为你是百变魔法少女?” “是的,我就是。”小姑娘没好气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后者步伐依然稳固不动甚至连头都不回,塞亚琳做了个鬼脸,用中文说,“陆与臣,你为什么对我总有那么多不满?” “因为你是个中国人,却非要把自己弄成洋妞的样子。” 陆与臣木然回答。 “哦那可真见鬼,陆与臣!我的能力就是操控娃娃,用什么样的娃娃是我的选择自由!你非要看见一个穿旗袍的黑头发黑眼睛娃娃你才开心吗?那你确实有点儿变态!”塞亚琳恼火地尖叫。 “别为自己找借口,旗袍也比你那些乱七八糟到处勾到东西的蕾丝强,老妖婆。” “别那么冷艳高贵,陆大随行官,我还注意到你跟咱们BOSS滚床单,他可是个外国人,啊哈,外、国、人。” “你嫉妒起来更丑了,老妖婆。” “滚,去你妈的。谁他妈嫉妒你了!” “你一气急败坏就喜欢说脏话,女孩子说这个不好,当然,你不是女孩子。老太婆,你应该学着把自己变得慈祥一点,是的,‘慈祥’,喜欢这个词吗?” “陆与臣,你跟那个死胖子真他妈是天生一对儿!你们俩怎么不在一起算了?!” 陆与臣停下步子。 塞亚琳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姑娘死死地闭上嘴,嘴角紧张地抿成一个小小的勾角。 “我不记得很多事了,林亚涵。” 塞亚琳语塞。 “那是谁?” “谁是谁?”塞亚琳心虚地反问。 “你说的胖子。” “……”在塞亚琳能想出一个稍稍合适一点的回答蒙混过去之前,陆与臣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有些犹豫地问,“那个胖子,是我以前的,恋人?” 塞亚琳:“……”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头,塞亚琳很想叉腰放声大笑。 这个误会可真美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BOSS的俊脸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于是塞亚琳抹了把脸,遗憾地说:“不,不是。我就随口说说。”她想了想,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你从头到尾都是BOSS的人。” 但是陆与臣看上去更怀疑了。 “我难得说一次实话,麻烦你就信了吧。”塞亚琳不满地嘟囔,“我就是一个娃娃,干嘛和我那么较真?” 陆与臣扭脸,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嘲讽道:“看见一个娃娃承认自己是娃娃的场景真诡异。”语罢,他抬起脚,轻松翻过一张倒在地上的试验台,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洒落在地面上的绿色溶液,继续前进。 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塞亚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小心翼翼地跟着陆与臣的步伐。这时候,她手腕间的通讯器滴滴地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后提醒陆与臣:“我的人已经把B-1入口清理干净了。” “让他们去B-3。”陆与臣简单地说,“冷却系统维修完毕了吗?” “冷却系统控制器在C区25号位置,那里现在挤满了活泼的小动物,所以,还没有。”塞亚琳愉快地说。 “情况还在恶化?” “不,不能再坏了,这些怪物的数量显然是有限的,而现在它们已经全部被放了出来。” “以前都是隔离养育的,你怎么知道它们凑在一起不会繁殖出更多的异生物?”陆与臣反问,他的提问并非毫无依据,很多生物在植入了新的病毒之后,因为本身基因链的改变,所以连带着连生殖能力也发生了变化,有一些变成了无法产生下一代的独体生物,还有更多的,它们的生殖能力被大大加强——就好像狮子的种类忽然变成拥有青蛙的繁殖能力。 这时候两人踏入一个完全停止了供电的能源间。有些机器还在因为本身储备的电器在工作着发出嗡嗡的震动,周围静得诡异,除了一些银色涂层的机器上可以看见飞溅的血液,陆与臣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包括其他工作人员的尸体。 “变异人干的。”塞亚琳在陆与臣身边压低声音。 “这里有上百条岔路,而变异人一共就十来只,我们有幸能遇上多亏你选的好路,谢谢。”陆与臣讽刺。 “我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一直是你。”塞亚琳反驳。 “但是地图是你给我的,”陆与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烂的纸片,“看看这用口红画的路线指标,你以为你有多性感?” 塞亚琳僵着脸不回答,陆与臣凉飕飕地看了她眼,继续回神观察四周。他的目的达到了,如果没猜错,某位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的老太婆可耻地脸红了。 这时,手边一处红黑色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陆与臣发出疑惑的鼻音,蹲下身子去伸手抹了抹,那个血迹还没干,粘稠度却比一般正常人的高很多,更何况,如果是正常人的血液,变成这种颜色的血迹多半是早已风干很久的了,这就说明,有一个变异人似乎在遇见任何人之前就受伤了—— “林亚涵,你来看看这个——” 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能源间。 陆与臣身边空无一人。 刚才还站在他身边两步之遥位置的两个洋娃娃完全失去了踪影,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 …… 帝国大楼一百一十五层,身着黑色短裙的黑色长发少女猛地从办公桌旁站了起来,手边的咖啡被碰到泼在她的手上她也仿佛浑然不觉。绿色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圆,墨绿色的瞳孔微缩,她颤抖着双手举到眼下,手中毫无生气脱落的木偶线说明了一切的事实。 她的面前,两台电脑在发出警告的“哔哔”声。 林亚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连滚带爬地到电梯旁边,哆嗦着手飞快地连摁了几下地下一层。 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 打开通讯器,她拨通了一个号码,直到对面响起略带喘息的询问。 “怎么了,塞亚琳。”首席执行官奥汀斯的声音响起。 “我闯祸了,奥汀斯。” “除了你把BOSS的宝贝弄丢了,其他都可以饶恕。”奥汀斯懒洋洋地回答,与此同时,对面传来利刃切入肉体的钝响,“说来听听。” “我们遇见了THO变异人,现在我正在赶往地下一层。” “你?亲自?”奥汀斯不确定的回答。 “是。” “塞亚琳和塞琳娅呢?” “没了。”林亚涵喉咙几乎要着了火,她干巴巴地说。 对面令人不安地沉默了。 “你真的把陆随行官弄丢了。”过了一会儿,奥汀斯冷漠地回答,林亚涵注意到他用的是陈述句。 林亚涵在电梯中不安地迈着步伐,她几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奥汀斯,帮帮我。” 通讯器再一次安静下来。 几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奥汀斯的声音终于响起,却让林亚涵入坠冰窟。他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冰冷,他轻声说:“不,这次我帮不了你了,奥碧莲,我的小妹妹。” “不!奥汀斯!”林亚涵害怕地尖叫。 “把这件事报告给BOSS,现在。另外,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跟我有过通话。”男人语罢,飞快地切断了通讯。林亚涵不死心再拨,那边传来“信号中断”的错误音,奥汀斯单方面屏蔽了她的呼叫功能。 此时此刻。 偌大的能源间内,就还剩陆与臣一个人。 周围安安静静,时不时有能源器耗尽最后一丝电力,在一闪之后陷入黑暗的沉寂之中。 啪—— 隔着几台能源器之外,忽然有物体坠落地上。 陆与臣背脊绷紧,他悄悄拔出了匕首,黑色的异能源无声无息地在匕首上燃起。他踮着脚,尽量不让长靴在地板上发出声响,直到他绕过大约四台能源器,其中有一台还在正常工作,发出强弩之末的幽绿光,借着那点儿勉强的光源,陆与臣看清了地面上的东西。 一截雪白的断臂——属于人偶的。 滋滋—— 令人不安的呻吟之后,那最后一台能照明的能源器也失去了动力。 周围一切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第50章 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陆与臣最先想到的就是尧,立刻通知那个人几乎成了他的下意识动作。可是就在开启通讯器的那一刻,他犹豫了,通讯器会发出声音,也会发出微弱光亮,运作起来也会产生能量波动——无论THO变异人是以哪种方法进行位置锁定的,一个小小的通讯器绝对会成为他的攻击目标。 那个东西速度很快。 但是陆与臣能感觉到,它就在他的附近。 耐心等了一会,一个区间外的地面上再次响起了重物砸落的声音,这一次,还伴随着怪物愤怒的嘶叫。 看来选择了两个不能吃的猎物这个事实触怒了它,陆与臣勾勾唇角,挪了挪身子到一个黑暗的死角中,他坐了下来。缓慢地脱掉了靴子,赤脚擦在冰凉地面上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这会让他更好地安静前行,现在,他只需要祈祷通向B-2出口的那一条返回路上没有钉子或者碎玻璃之类的东西。 如果林亚涵足够聪明,那他会在到B-2入口之前就能见到救援队。 前提是她“足够聪明”。 但是陆与臣认为自己有理由不相信她的智商,那个蠢女人,最擅长的是自救而不是营救,而最令人沮丧的是,在这次事件里,向尧隐瞒她自己的失职也必须能算在自救的行为中。这么想着,陆与臣越发觉得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拨通尧的通讯器,那么他等来救援队的可能微乎其微。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拔出了那把长刀,将匕首收回腰间。 就在这一瞬间,他身边的那台能源器忽然发出轰隆轰隆的嗡鸣,续而亮了起来——它竟然开始重新运作了! 就像是摁开了一个神秘的开关,整个能源间已经本已电力所剩无几的能源器开始一台接着一台地正常运作,这无一不在说明,伟大的技术部在关键时刻恢复了正常供电。当第一盏幽蓝的消毒灯在陆与臣头顶亮起时,他几乎可以看见死神的镰刀就悬在自己的颈脖之上—— 原本可以借着黑暗潜行的他现在完全暴露在变异人的视线中。 凛冽的风从上面传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陆与臣挥刀一挡,虎口剧烈的震动差点儿让他的长刀脱手,在他抬头的同时粘稠的液体洒了他一脸,但是狰狞的变异人并没有躲开,泡在营养液过久使得它的皮肤变得如同新出生的婴儿一般褶皱脆弱,小小的动作都能让它滴落那种半黑色的粘稠血液,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陆与臣能在某些地方看见它的血液。 但是它力大无穷,尖锐的翅膀随着怪物的嘶吼在它身后展开,它死死地叼住刀刃并不在乎它割伤了它的嘴,陆与臣冷冷一笑:“那么喜欢这把刀,那就好好尝尝!” 普通的长刀周身忽然冒出黑色的能量,如同火焰一般跳动燃烧。 这样的能量似乎真的灼伤了变异人,它怪叫一声松开了长刀,警惕地跳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台能源器上。 陆与臣注意到,他的刀上留下了一层皮囊。 他好奇地张望了下四周,果然,只要被变异人碰过的地方几乎都粘上了一层皮囊组织似的东西,有的甚至还带了一块腐烂的肌肉。 翻身跳上另一台能源器,与变异人平视,这一次,在充足的灯光下,陆与臣能好好地打量这种变异人。与身体组织的腐坏不同,它张开的蝙蝠性肉翅强健有力,完全张开大约两米长,上面薄薄的肉层可以看见细小错综复杂的青色血管,它们是健康的。 但是这种类型的变异人却不幸是一种失败品。 他们拥有了翅膀和强悍的战斗能力,却没有智商也不能拥有一个配得上那对翅膀的强壮身体。 陆与臣意识到,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它们将再次被集中销毁——它们不是第一批,在它们之前,还在THA,THB等等型号,这些型号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创造出来后被销毁,陆与臣记得他曾经亲眼看见过THG型的销毁过程,那一批是因为翅膀过于脆弱无法支撑起飞行而作为失败品。 大约就在那次的三个月后,尧从他的身体里取了一次血清。 之后的实验好像变得很顺利,尧再也没有再把针筒拿到他的面前,直到THO的雏形出现那晚,尧告诉他,新的型号拥有强壮的翅膀。当时陆与臣并没有多问,毕竟生物变异研究这一块并不在他的管理范畴之内,那只是午间休息闲聊时候一次微不足道的话题罢了。 想到这,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但是与此同时那只变异人又开始了行动,在第二次的正面对抗中,陆与臣将那一丝疑惑抛到了脑后。 能源器的高度很高,能让他很好地辨清方向。能源间通往B-2通道的归路被自动关上了,他只需要通过那里,然后用指纹打开那道门—— 在寻找最短路径的过程中陆与臣没能躲开变异人尖锐的爪子,它深深地刺入他的右肩,就像捅破一层纸似的那么简单就捅出一个小小的洞,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回敬它的是陆与臣将它作案的手掌从手腕处齐齐割下。 但是令人不安的,变异人并没有痛觉,相反的,它变得更加兴奋,鼻腔中如同一只疯狗一般发出“赫赫”鼻腔音。 它的爪子掉落在陆与臣面前。 褶皱的皮肤开始修复,褶皱仿佛重新得到了营养一般从灰白腐烂的颜色变得有血色,然后褶皱被撑平,肌肉开始生长,直至那个爪子变成正常的人手模样。 陆与臣觉得自己的胃掉到了屁股上。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几乎就要明白了些什么。 在变异人撞飞他的长刀并将他扑倒压在冰冷的大理石里面时,陆与臣距离出口不过大约五米的距离。他的耳朵紧贴地面,听见了一群人疾步接近的声音,他非常确定,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沉稳的脚步一定属于某个人。 这让他变得格外有力,即使肩部传来的剧痛和不停的流血让他的视线在不断的降低。 不知道从哪里聚集起来的力气,右膝盖抬起高高一顶,左脚配合向外用力一蹬,他成功地将那只变异人远远地踹飞出去——这一踹似乎伤到了那只变异人的脊椎类组织,总之,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地爬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几乎算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陆与臣踉跄着将手按到了开关上。 门令人安心地响起了悦耳的启动音。 巨大的闸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他的身后,变异人翅膀扇动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他的面前,一双熟悉的灰蓝色双眸出现在了陆与臣的视线当中。 陆与臣几乎就要对那个人微笑起来。 但是在下一秒,他的微笑僵硬在嘴角。 闸门的开启停止了。 [最高级指令:禁止执行开启动作]的红色字样刺目地闪耀在头顶的屏幕上,“哔哔”的警报音震耳欲聋。 连带着门后面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灰蓝色双眸,那道门就这样在他面前彻底关闭。 …… 当变异人尖锐的獠牙从后插入陆与臣的左肩时,陆与臣想到了“背叛”。 这让他获得了一种更加巨大的力量,让他最后能够将那只变异人连带它那所谓健壮的翅膀徒手撕成两半。 变异的病毒在他身体内横行的痛苦唤醒了他的自身净化功能,那种感觉并不好,甚至说得上是很痛,就像一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他的五脏六腑,而这个过程长达很久很久,在这过程中,那双灰蓝色的双眸几乎刻印在了他的大脑中似地,一直挥之不去。 就像有一双上帝之手摁下了“关机”的按钮。 当一切陷入黑暗之中,听觉和视觉全部丧失之后,陆与臣想起了一切。 他是陆与臣。 来自地球,中国。 他是一个二十人小队的队长。 他的任务是为地球军部带回一个人。 那个人…… 与他一门之隔,拥有少见的灰蓝色的双眸。 第51章 帝国大楼,一百七十三层。 休顿.希尔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推开这扇华丽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只有十几天,也许一个月,但是他总觉得时间仿佛过了一年甚至是几年那么长一般。 办公室里很安静,就像他印象中一样,窗帘还是紧紧地关闭着,自然光源照不进来。外面已经下了连续两天两夜的鹅毛大雪,但是办公室中却没有开暖气,中央空调的控制摁键不知为何没有被开启,冰凉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年轻的军官顿了顿脚下的步子,最终将视线固定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上。 肩膀依旧宽阔,往日挺拔合身的黑色的军装此时却显得略微偏大了些,尧.曼德拉大帝就这样坐在宽大舒适的转椅上,背对着大门,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他的左手边是一张床。 柔软舒适的床被铺的整整齐齐,洁白的羽绒被打理得没有一丝折皱。休顿隐约响起,上一次他来到这里时,那上面还躺了一个人。啊,还有那个熟悉的衣架……休顿下意识地寻找,很快的,他在床边的同一位置找到了那个复古衣架,事情显得如此矛盾,情理之中却又有些意外,休顿看见光裸的衣架时,呼吸变得艰难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那里本应该随手挂着一套白色的随行官服。 可是现在,那里空无一物。 休顿想了想,还是悄悄地摁下了中央空调的开启键。 “BOSS。” 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然后房间内的一切又重归宁静。 休顿开始庆幸今天他带来的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同时不禁埋怨医疗属的好友特兰奇非要把这项本职差事交给自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办公桌后面的人终于动了动,休顿松了口气。 “文件放在右手边,我会处理。” 男人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疲惫,他顿了顿,又道:“让杰西送一杯黑咖啡上来。” 休顿不想抱怨自己沦落为跑腿的,因为办公桌后慢慢转回来的男人的形象让他彻底地虎躯一震——灰蓝色的双眼依旧锐利阴郁却布满了血丝,新生的胡渣乱七八糟显然缺乏耐心的打理,在公众面前总是带着一抹优雅的微笑的双唇此时显然干燥过度。 “请爱惜您的身体,BOSS。”休顿忍不住用责备的语气,他知道,他的老板并不会因为这而怪罪与他,因为他的关心是真诚的。他快步穿过厚实的地毯,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老板的鼻子底下,“这并不是文件,最近一个月贵族们都很安分,这是我替医疗属——” 呯!—— 办公桌后面的人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转椅后滑重重撞击在落地窗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送过来的实验报告。”休顿极力克制住自己去捂胸口的冲动,努力地把要说的话说完。 尧目光复杂地盯着眼前小小一叠实验报告,最上面那张上的英文字母原本如此简单,但是他发现自己一个都看不懂,然而他还是这样死死地盯着,就好像一眨眼这份报告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THR型的进化很成功,三天前翅膀成功进入生长第一阶段,呃,报告显示,有羽化趋向。”休顿言简意赅地大致说了下报告的内容。 “……”他的老板沉默片刻,最后沉声道,“别这么叫他,你知道他有名字。” 休顿忍住翻上一个白眼的诱惑,耐心地点点头:“……好,那再来一次。陆随行官的进化很成功,三天前翅膀成功进入生长第一阶段——” “他已经不是我的随行官了。” 好嘛,您赢了。到底要闹哪样? 于是休顿闭嘴了,他不打算再来第三遍。 尧没有去动那一叠仿佛是定时炸弹一般的实验报告,坐回椅子上的动作似乎用劲了他全部的力气,休顿确定自己听到了自家BOSS的“无声长叹”,心中暗叹一声“造孽哟”,他束手等待着BOSS的下一次发问——他没有天真地以为“放下报告转身走人”就能简单完事。 果然,尧想了想,最后露出一丝不确定—— “他醒了?” “是的,不过,也算还没有。” “休顿.希尔,你想我送你回普路托基础学院去就读?” “字面意思,BOSS。” “解释。” “测试仪的各个数据显示,他的器官和脑细胞活度已经回升到了正常状态,思维控制力也复原到正常状态,可以说,医疗属的人尽了最大程度的努力去抢救,他体内的恶性病毒也全数变异为新的细胞,这些细胞有一些从来没有在以往的实验中发现,现在相关人员正在对它们一一定为标记,工作本身进行得非常顺利——当然,这和陆……与臣本身的能力相关,但是——”休顿想了想,最后心惊肉跳地不情愿道,“但是他不愿意睁开眼睛。” “不愿意?” “是的。他下意识在抵抗清醒。” “让他醒过来。” “……”BOSS,你才应该醒醒啊BOSS,“我个人认为注射药剂强行激醒是不理智的行为。” 休顿后退三步一个敏捷地侧身躲过了迎面飞来的笔记本电脑,最后那台电脑撞到他身后的书架上,厚重的字典和专业书籍落了一地,而他依然保持住了属于贵族的宽容微笑。看着面容铁青的自家老板,他开始觉得当初最开始提议“THR计划”的那个家伙可能要小命难保。 “找人把第八实验区的负责人做掉。” 你看,来了吧。 休顿耸耸肩,勇敢地提醒:“再烂的方案也是要您办公桌上的那个印章摁上去才能正式启动的。” “你在暗示我打开落地窗从这里跳下去自我了断?”尧挑起一边眉,饶有兴致地望向休顿,后者背后一紧,连连摇头,在被从落地窗扔下去之前说:“东方有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暂时不认为第八实验区负责人的尸体能让陆……随行官开心得愿意睁开眼。” “啧,我都说他不是我的随行官了。”尧径自嘟囔着,烦躁地扒了下头发,这让他看上去更加狼狈了。自从希顿建立以来,希顿从来没有见过曼德拉大帝这样颓废过。他灰蓝色的双眸中难得染上一丝迷茫,望自己的下属,“你的意思是,我该去看看他?” “您的电梯可以直达医疗属,用不上五分钟。” “你知道的,希尔准将,问题并不在这里。” “有问题,就去克服它。”休顿微微一笑,自信地说,“这是我在军校学到的第二课。” 尧心情看似来似乎变得好了一些,他转了转椅子,屈指轻轻敲击桌面:“第一课是什么?” “绝对服从上级指挥。” “看来我也该给我的随行官上这么一刻,那样我只需要走到他床头,命令他睁开眼睛。”尧自嘲道。 “你说他已经不是你的随行官了,BOSS。” “那么——”尧终于做了某个决定从桌子后站了起来,随手取过自己帽子戴上,他淡漠而骄傲地瞥了亲近的下属一眼,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现在,他又是了。” 第52章 帝国大楼内部医疗属的绝大多数治疗师都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往往,他们被要求抛弃政治观念与偏向,公平尽责地对待每一个被送到自己面前的人。所以当尧出现在医疗属大门前时,就连接待员都显得那么镇定,程序依旧如常进行——上交身份证明——辨别真伪——访问目的——访问对象。 站在前台面色苍白的护士在最末尾,才稍稍掀了掀眼皮,扫了整个星球最高统治者曼德拉大帝一眼,面无表情又极具职业素养地在信息卡限制时间栏上飞快地划了一杠—— 无规定时间必要。 这是尧得到的唯一特殊待遇。不喜不怒地冲休顿挑挑眉,惊讶地发现后者也在填写登记表格。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准备去见他。”尧淡淡地说。 “……您总得有个人带路。” “带路?你常常去看他?” “不,只是顺便而已。”休顿将自己的信息表格递过去,“我的猫也在长翅膀,它就在陆随行官的隔壁。” “原来这里还能兼顾兽医,真是令人安心的安排。”尧嘲讽地赞扬。 “通常他们不,”休顿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但是五大贵族总也该有一些特权什么的。” 他们穿过了一系列不同主题的病房,尧开始怀疑整个医疗属很可能都是兰蒂斯杰作,只有他才会拥有这些奇怪的品位去把病床的周围装满了蕾丝,虽然那上面确实躺着一名妙龄少女。完全黑暗阴冷的房间,海洋为主题天花板上挂满了鱼类模型的房间,——“我觉得我来到了儿童医院。”。 “这挺棒的,医疗属的这些病房一向口碑很好。”休顿欢快地说,离开了那个高层办公室再进入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让他变得轻松自在了些,他不厌其烦地为尧做介绍,从每个房间适合什么样的人到身心愉悦对身体康复的作用多么重要,虽然后者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但他说的越来越起劲儿。 直到走到最深处。 那一有一间完全素白的宽敞房间。房里什么也有没,只在最中央摆了一张巨大的床,床旁边是数台记录机器,窗帘在白天被完全拉开,自然光源透过白茫茫的飘雪投进房间里,形成不同的投射影,它们被拉伸得很长,成为房间的主色调。有一些光斑投影到那些仪器的屏幕上,此时,那上面不同颜色的曲线安静跳动着,显示着一切安好的事实。 除了床中央躺着的人始终闭着双眼,没有因为来访者的出现而表现出哪怕一丝不同。 好像睡着了一样,尧恍惚地想,即使他已经睡了很久了。 明知道脚步声并不会让他惊醒,甚至让他醒来是这次的主要目的,尧还是不禁放轻了脚步,他走到病床旁边,休顿微微一笑,轻叹着后退退出了房间,并且,体贴地带上了门。站在房间里的男人锐利充耳不闻,目光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他甚至能看见他在额角的青色血管,惊骇过度之后甚至是麻木,以前的陆与臣从来没有显得这样脆弱过,他皮肤白皙,却不是现在这种病态的白。 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有均匀手感紧绷的肌肉,没有现在这样瘦。 灰蓝色瞳孔微缩,那一刻,尧想发火,想将这里的一切全部砸到那些愚蠢的医疗师头上,但是转念一想,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有理由那么干。 就像他一直所逃避的那样。 造成这所有的一切的,是他自己。 而感谢上帝,如今他终于敢面对这个事实,他终于站在这里,准备结束一切。 修长有力的指尖悬在半空,还有一点点的距离就要碰到病床上安然地沉睡中的那个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尧收回手,脱下了冰冷手套,这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过沉睡中那个人的眉骨,脸颊,瘦的变得尖细的下巴。 几个月前,他会因为这样小小的骚扰微微蹙眉,然后醒过来。睡眼朦胧,平常清冷的目光里还带着不清醒的埋怨——尧始终认为,这样的陆与臣是最好看的。他会拉过自己的军装领带,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这时候,是加深这个吻再做点其他的,还是来一个简单的拥抱,总是看尧的心情。 那个时候他似乎主宰了一切。 而现在,陆与臣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告诉他,他失去了很多。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他拥有的都是一些假象,所谓曾经的情人的谎言,所谓的十几年的相处,他把所有的故事都编的很完整,只要尧自己愿意,他高明得能骗过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但是在那扇门在俩个人之间狠狠关闭时,面色冷漠平淡的掩饰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 那双含着埋怨,清醒,愤怒,背叛的黑色眼眸清亮得让人害怕。 那一刻,他确信陆与臣想起了一切。 然后重重的闸门在两人之间关闭。 他任由那个怪物去撕咬那具从来只属于他的身体,然后看着他转身,将怪物一分为二——就连塞亚琳都变得面色苍白,瞪着眼见鬼似地望着自己,尧没有怪她,她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的,计划。就像计划都一样,THO型失败品顺利完成了他的任务,含有病毒的唾液进入了陆与臣的体内——在陆与臣本身具有的净化系统中,某一个过程发生了小小的意外,于是,他恢复了记忆。 尧为这个小小的意外感到心烦意乱。 “你该起床了。”尧坐在床边,轻轻俯下身,他闭上眼,高挺的鼻尖就像所有情人间一样轻轻刷过男人的颈脖。 当然没有回答。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忍不住俯身去轻咬陆与臣苍白的唇瓣,是A型绿枝果清甜的果香味,其实医护人员将他照顾得很好,他们用这种昂贵稀有的体能果来为他维持身体所需要的营养。病服干净整齐,看来也是有固定的人在换洗,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狼狈。 尧微微一笑,想起曾经这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挑衅地问:[如果我变成丧尸,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到大街上去?] “当然不会。”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尾音以一种疲惫的方式消失在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房间中。轻轻将套在陆与臣身上乱七八糟的仪器测试的线取掉,任凭它们“哔哔”乱响,门立刻被推开了,一名医护人员探进头看了看,他气息不均,似乎是跑过来的。 在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后,他淡然地取出白大褂中的遥控器,然后,房间重新回归了宁静。 这个医疗人员行了一个贵族之间而非军人之间用的礼,退出了房间。 尧轻而易举就将陆与臣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真的瘦了很多。 有力的指尖不怀好意地从衣服下摆探入,尧靠在床头,将陆与臣整个抱在怀里,现在,陆与臣的鼻息就打在他的锁骨附近,瘙痒而令人心动。 他的脊椎还没有瘦到能轻易摸到的地步,尧松了一口气,再次含住男人的双唇,这一次,他更加深入地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陆与臣并没有费力去紧闭的牙关,找到了伏藏在牙关之后安静的灵蛇。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背脊,最后,在中间偏上一些的部位停了下来。 那里有两个对称的小小凸起,左右各一。 用不了多久,它们会越来越大,然后变得肉翅。 如果报告没有错误,半年之内,它就会长出羽毛。 “真是难以想象,如果你用这对翅膀飞起来,所有人都会疯狂的,他们会认为他们亲眼看见了上帝的使者。” 尧低声笑着,“可是你是我的。” 他的指尖恶劣地在那个凸起上摁了摁。 他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的身躯,呼吸忽然变得沉重了一些。 “你有感觉的,是不是?”另一只手的指尖用一种病态的迷恋滑过陆与臣尖细的下颚,留下一道无痕的痕迹。 “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只是在高明的装睡,陆大随行官,你就要遭殃了。”半威胁半玩笑地收紧了手臂,尧带着幼稚的占有欲霸道地宣布,“今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我的床空了太久了。” 可惜,面对这个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的主意,他怀里的人甚至连反抗都不屑于给予。 尧换了一种方式。 他将陆与臣的身体摆正,开始解开他衣服的第一颗纽扣,并埋怨:“扣子扣得那么高,他们倒是熟悉你的习惯,嗯?我猜他们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总是给他们带去源源不断的新活生命和课题。”他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尧撇撇嘴,“我怎么觉得有点要吃醋的趋向了?” 冰凉的手指划过温暖细腻的肌肤,他抱着陆与臣,干脆一块儿转进被子里。 两个人可笑地挤在一张病床上,就好像这个病床窄小的只有它真正尺寸的四分之一似地。 尧伸手,戳了戳陆与臣的脸颊,他看着苍白的肌肤陷下去,然后很快地回复了原状,“你就不能理理我?” …… “……如果我道歉呢?” …… “道歉也不行?” …… “好吧,你真小气。” 尧无奈地抿唇,却将人抱的更紧。 “对不起。” “你回来吧——” 第53章 “我想要你。”尧将自己贴近陆与臣,像只巨大的猫咪一般蹭了蹭他,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 如果陆与臣醒着,就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 可是陆与臣只是依旧保持绵长均匀的呼吸,尧抓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手心,然后满意地发现看护人员就连指甲也为他修理得十分整齐,微微一动,十指就相缠在一起。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撩起一撮柔软的黑发,在指尖缠绕—— “我现在真的开始动摇,也许THR型变异人并不是那么重要。”男人含糊地说,“可是,费尔戈列迫切需要从军部完全解放……” 他顿了顿,在他的随行官耳边说出那个自从希顿建立以来就一直存在的目标——“第三阶梯的所有星球,早晚都是费尔戈列的。” “军部阻止不了我,你也不能。”低头轻啄苍白的唇角,尧勾了勾唇,像是想起了似的嘲笑道,“你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摧毁希顿,将他们从费尔戈列解放出来——那时候你不知道你自信的样子有多好看,可是作为那个无能的‘奥伊’,我又不能就这样直接把你压倒在床上……” “啊,走题了,抱歉。我想说的是,其实费尔戈列的子民从来不需要救赎和解放,这个星球在腐烂中站了起来,如果有一天,它再次在腐烂中灭亡,那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我最初能将一个帝国建立起来,就有本事建立第二次——” 尧咬了咬陆与臣的耳垂,对于这样的小动作,他总是显得乐此不疲。 “我们来做吧。” 将陆与臣温柔地放回床上,尧动手脱下他的病服——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为一个人脱衣服。要说类似的经验,那只是曾经有那么一次,因为他前天晚上的索取过多,他的随行官再一次地早上赖床不起。可是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到训练场巡视到时间了,当他不得不从被窝里将他的随行官拖出来时,他遭到了不满的抵抗,那一次,他为睡眼朦胧的随行官穿了鞋子。 随行官专属的皮质长筒军靴就这样踩在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的膝盖上,然后他耐心地为他扣上一颗颗的侧扣。 …… 那一天,洗漱过后彻底清醒过来的陆随行官显得很惶恐,一整个工作时间,他都像只受惊的动物似地不在状态。而尧也得到了相应的奖励,当天晚上,他要求了更过分的姿势,并且得到了批准。 ……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的回忆想起来简直是令人觉得心酸。 至少恢复记忆的陆与臣陆队长绝对不会乖乖地伸出脚让他为他穿上鞋子,他只会抓紧一切机会一脚踹到他的脸上去——并且绝对不会为这种行为感到惶恐。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满足我。”尧撑着脸,显得很满足地蹭到陆与臣身边,他的手不安分地抚摸过怀中人的胸膛,那里的肌肉因为长期不运动显得没有从前那么结实,但还不是那么糟。胸前的凸起当然还是原来的模样,拨撩一下,就会因为生理本身而变得坚硬起来。 尧粗糙的指腹从胸前移开一路下滑,钻进裤子里,握住了他的下体。 时而温和地揉弄时而粗暴地掐捏,如果他的随行官醒着,一定会因为这样的蹂躏发出或者愤怒或者甜腻的声音。可是现在,他还在沉睡,只是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象征着他并不是没有感觉,而且,尧能感觉到,手中的器物在变得坚硬起来。 甚至,顶端还分泌出了可以的液体。 尧起身,将窗帘拉好,房间里立刻变得黑暗起来。将病床前面的台灯调整了下位置,灯光斜斜地打在床上,只照亮床中央一点点的位置。 看着他的随行官暴露在空气中的器官,心脏仿佛被一只小猫轻轻地挠了挠。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低下身,伸出舌尖,亵玩似地在男人下体顶端的裂缝上舔弄。片刻之后,他微微地眯上灰蓝色的双眼,怀疑地抬起身——他清楚地看见,陆与臣的指尖似乎动了动。 虽然,这并不排除肌肉抽搐的可能性。 “要我说,如果你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的话,你就真的要遭殃了——陆队长。”将陆与臣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尧再一次危险地威胁。 随后他沮丧地发现他失败了。 惩罚似地拍了拍他的臀瓣,然后最大程度地将男人的腿左右分开。尧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俯下身,温湿的舌尖从顶端一路下滑,经过渐渐勃起的柱身,恶作剧似地含住一边囊带用牙齿轻咬。 最后,带着一路湿滑的水痕,他找到了最后的入口。 蔷薇似地褶皱就像某种邀请似地隐藏在缝隙之后,他将陆与臣的一边腿挂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坐了起来——这样,男人的下半身就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床头的灯光就像手术台的无影灯一样照射着,让一切都一览无余。 情色的用舌尖轻轻舔舐一道道的褶皱,他能感觉到这个入口在渐渐地放松,变得湿润——就如同以前的无数次那样。最后,他终于能将舌尖探入那个入口,模仿起交合的方式,放肆地抽插起来。 身下人的鼻息变得更加沉重。 却始终没有发出他想要听见的呻吟。 尧放下陆与臣,飞快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拉下拉链,藏在后面的巨大立刻迫不及待地从裤子中解放出来,青筋凸起在柱体上,炽热的器物显得粗大并狰狞。 可是他并不急着进入,耐心地探入一根手指,缓慢地动着,然后加入第二根,当他的随行官的后穴能纳入他的第三根手指时,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了“汩啾汩啾”令人面红耳赤的淫靡水声。 “你看,有反应了。其实你的身体很淫荡,对不对?”尧凑上前,浓密的睫毛在陆与臣安静的脸上轻轻刷了刷,“它只能为我开放,你只能熟悉我。” 语毕,他捏住怀中人的下颚,强制性地往下拉了拉,再次交换了一个深吻。等他撑起身子时,陆与臣原本苍白的唇色已经染上了一层胭脂似的红色,并且微微肿胀。 “陆队长——”尧拖长的声音,“我要干你了。” 没反应。 于是曼德拉大帝自讨没趣地嗤笑一声:“算了,就算你现在立刻醒来,我也还是要干你。” 说着,他的巨大在男人大腿内侧蹭了蹭,提起一边的膝盖架在臂弯上,让那个已经在舔弄和抽插中变得完全柔软湿润的后穴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某种怨恨,他用强势霸道、几乎想将人生吞活剥的强占欲将又大又粗的狰狞狠狠地插进那个柔软的小洞中。 内部柔软温湿的感觉熟悉得让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他用几乎燃烧一样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陆与臣。 就好像他知道下一刻,奇迹就会发生一样。 脆弱的睫毛轻轻抖动了片刻。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深邃黑亮的双眸。 对视片刻后,仿佛再也受不了男人带着狂热、惊喜和欲望的瞪视,陆与臣再一次缓缓地闭上眼睛。 尧不满地将炽热往里面捅了捅。 这一次,身下的人终于发出了他等待已久的闷哼,他微微蹙眉,睁开眼,嗓音显得有些清冷地笑了笑。 “你在做什么?奸尸?” 第54章 俯身在他的随行官唇上轻啄一下,尧心情不错地卷起唇角,对于他显得过分亲密的举止,陆与臣不置可否地保持了沉默——当然,这其实并不是最亲密的举动,在曼德拉身上的某块肉还埋在他身体内的情况下,这绝对算不了什么。 “我在试图唤醒你,睡美人先生。”尧无限温柔地说。 “方法真特殊,是不是?”陆与臣表示了对这个称呼的唾弃,他讥讽道,“你对着一个毫无知觉的植物人也能硬的起来,佩服。” “不得不遗憾地提醒下,事实上,是你先硬的。” “如果你什么都没对我做我就能硬起来的话,那说明我已经不幸断气很久了。”陆与臣指的是男人完全死亡之后,很讽刺地,在某一阶段会完成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生理勃起。而尧显然对这个现象不太感冒,他微微蹙眉,声音少了一些热情:“我不认为我会看着你死而什么都不做。” 此时,陆与臣正试图将自己高举的腿从尧的肩头上放下来,长期高举让他几乎快腿抽筋了,他满不在乎地说:“承认吧,那只是你试验的一部分。” “不,事实上,我甚至开始后悔将你纳入这部计划中,它毁了我们之间建立起来的绝大多数东西。”陆与臣再次冷着脸嗤笑,很想告诉他如果他们之间曾经建立过什么,那都是建立在虚假的谎言之上的。想了想,陆与臣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只会把话题绕回来,而且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说,把他的腿从男人的肩头上放下来。 然而对话并没有分散尧的注意力,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陆与臣的脚踝,粗糙的指腹在细嫩白皙的皮肤上细细摩挲,并啧啧赞扬,“真难以想象,我曾经以为你是一名军人。” “很显然,我是。”陆与臣冷笑着回答。 “不,我不信。”尧挑起眉,“就算是欧美,军人也会受到严格的训练,在那种训练强度下,他们的皮肤不可能那么好——我听说在中国,那会更加严重,有传闻说他们会把一根针放在你的下巴那,就为了让你站直一些。” “那是真的——我们非要保持这样的姿势来讨论军队里的训练吗?”陆与臣扭开脸,“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们需要一些共同的话题来缓和我们之间的气氛。”男人理智气壮地说。 陆与臣扭回脸,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勾起一边唇角:“真遗憾,看来我们沟通失败了——现在,从我身上滚下去。”他的声音徒然变得冰冷。 尧沉默着与他的随行官互瞪片刻。 然后他展开了一个灿烂而优雅的笑容,同时,他的腰猛地一挺,忽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这让他身下的随行官大人发出一声闷哼,尧稍稍抽出来了一些,让他的随行官有个喘息的机会,他得意洋洋地端详着陆与臣面部上的每一个变化说:“我拒绝,我认为我们应该坚持做完它。” “我——嗯——事实上,”陆与臣略微喘息,他的这幅样子在尧眼中看来简直是性感无与伦比,“我认为你选了个不错的词,‘坚持’,这确实是一种煎熬,曼德拉——啊——干你娘的不要再——” “小说谎精。”尧猛地插入,身下的囊带与男人的臀瓣相撞击发出响亮的“噼啪”声,这让陆与臣无法抑制地耳根发红,“你在跟我说话的过程中,小穴一直紧紧地绞咬着我,承认吧,你喜欢这个,你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我了——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重点强调。 “你这个——嗯啊——彻头彻尾的——大流氓——啊,放开我!”陆与臣气恼地推了男人精壮的上身一把,温暖的指尖无意间滑过他军装外套上的金属徽章,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同时又陷入了某种疑惑中去,说实在的,这种清醒又迷离的感觉真要人命。 他甚至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尧微微眯起双眼,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紧接着,他猛地掀开原本该在两人身上的床单,粗鲁地拉开身下人修长的双腿,用几乎要把他的随行官弄坏的力道用力操弄起来。 他以一种病态的迷恋紧紧地盯着男人下体那处入口,此时它变得有些红肿,从原本的淡蔷薇色变成了某种妩媚的红,它变得湿润,褶皱被完全地撑开,委屈地吞吐着明显太过于勉强的硕大,每一次抽插,如果用力狠了,甚至会拖出一小节粉红色的媚肉。 “可是满意自己看到的尺寸,嗯?”陆与臣在他头顶讽刺地问。 尧被他雷笑了,不得不提醒到:“嘿,那是我自己的东西。” “你知道就好,你看起来爱它爱得发疯。” “……这是我的好兄弟,它能给你快乐,你才是那个该爱它爱的发疯的人。” 陆与臣沉默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你做梦。” “你的小穴渴望它得流了不少口水。” “闭嘴吧,曼德拉。” “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尧——话说回来,想要看看吗?口水。” “闭嘴。” “我可以弄一点给你看,如果你肯在看过之后——” “我说!闭嘴!” …… 曼德拉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确是说中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他的身体熟悉他。这个概念是两人同一刻达到高潮时,陆与臣的发现。 是的,没错,身体契合度为一百分。 这让陆与臣在那一瞬间十分茫然。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如果这一次任务不死,在回到地球之后,他应该升官,然后以一个可笑的英雄身份转到后勤,退休,找一个女人——随便什么女人都好,结婚,生孩子,孩子当然要姓陆。陆与臣将会全心全意地爱自己的孩子,将他们养大,然后送他们去幼儿园,每个周末两天,雷打不动地带他或者她或者他们回到军区大院探望他们的爷爷奶奶…… 而现在,他在一个男人的身下达到了高潮。 这算什么? 不,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也许还能再加上一条—— 他在一个头号敌人,性别是男的人身下达到了高潮。 在任务计划书里,写的明明白白:找到KEY(中文代号:尧),将他活着、完整地带回地球军部。 而不是写着:找到KEY,然后跟他做爱。 …… 这简直是他妈的糟糕透了。 当尧轻松地一把抱起他,将他小心翼翼地放进盛满了热水的巨大浴缸里时,陆与臣觉得,他很可能就要发疯了,没错,也许就是下一秒。 第55章 虽然本身正不幸陷入无限的纠结当中,但是陆与臣并不打算让尧好过,更别提说上些什么让他更加得意洋洋。于是在男人小心翼翼地替他搓背的时候,他抒出一口气,没头没尾地说:“别人也可以。” 原本在他背脊上滑动的大手停了下来,他几乎可以想象男人在他身后朝着他后脑勺挑起眉的样子。 陆与臣微笑着转过身,冲尧真诚地说:“那句儿歌怎么唱来着?……你拍三,我拍三,做爱其实很简单——” 尧:“……” “不过你是‘别人’中的佼佼者,别沮丧。”陆与臣伸出满是水的爪子,拍了拍男人的肩,在黑色军装上留下两个湿漉漉的手印儿。 “你以为我是什么?”尧黑着脸,阴沉地问,植物纤维软海绵在他手里抓的变了形。 “按摩棒?”陆与臣收敛了微笑,面无表情地回答。 “陆与臣,你找死?” “踏上来费尔戈列的飞行战舰第一步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遗书都写好了才来的,哪天念给你听听?” “已经寄给你家人了?”尧暂时放下了那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装作饶有兴致地问。 陆与臣淡然地移开目光,将视线固定在浴室里的一个角落,就像对那儿产生了什么极大地兴趣似的,最后,他缓缓地说:“在我死之后,他们会帮我传回地球。” “他们?”尧挑了挑眉,声音变得很微妙,“没有他们了,陆队长。” 陆与臣扭回脸,无声地盯着他。尧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懒洋洋地大方告诉他:“你的队员都死了,在这几年里。” “不,他们还没有。”尧话一落,就被斩钉截铁地反驳。 “他们死了。” “没有。” “他们死了,所有人。”尧凑近了些,眯着眼仿佛催眠一般地说,“你只剩我了。” 陆与臣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宁愿去死。” “承认吧,没到那种程度——闭眼,”尧直起身子,略微轻蔑道,说话的同时,他打开了莲蓬头,将陆与臣头上的泡沫全部冲洗掉,粗糙的手指不太温柔地拂过他的脸,温热的水花打下来,陆与臣不得不听话闭上眼防止水见到眼睛里,“除了那个可笑而愚蠢的任务,你没别的任何理由跟我敌对——这两年其实我们过得很愉快,陆队长。”男人在他头顶不带感情地强调。 “除非你再让我彻底忘记一次,然后再编个狗屎似的故事来骗我。”陆与臣刻薄地说,“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再愉快个几年,但是我保证,在我下次清醒来时,无论当时我们在做什么,我都会选择立刻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一席话,让他喝了不少水,那些混合了洗发用品的泡沫有些发苦。尧扳过他湿漉漉的脸,讨了一个吻之后,咂咂嘴评价:“洗发露的香味。” “好吃吗?” “味道有点怪。” “滚出去,我自己洗。” “好吧,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因为是你,所以怎么样都特别甜?这个答案怎么样?” “可惜我的答案还是原来那个:滚出去,现在。” 尧将莲蓬头塞进陆与臣的怀里,一副他不知好歹的样子,不满地嘟哝着退出浴室,并顺手带上了浴室的门,“不要着凉”他虚伪地说。陆与臣自己冲洗了下,然后他成功地在洗漱台上找到了没开封过的牙刷,其实曼德拉是对的,嘴里有洗发露的味道总有点儿怪,于是他仔细地刷了次牙。 半透明式的玻璃门上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这说明尧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按规矩地退出了浴室,然后靠在了浴室的门上,看上去悠闲得不得了,就好像他有无数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似的。尧的声音通过那层特殊的玻璃传进来,变得闷闷的,在莲蓬头的水声中显得特别好听,他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并不打算立刻跟我报仇之类的?” “是又怎么样?”陆与臣再一次用了洗发用品,他决定彻底清理一次自己——在昏迷过程中,他能感觉到每天有人在为他擦拭身体或者洗头,但是在客观条件的影响下,他并不认为那足以让他的身体保持自己满意的清洁程度。在清洗的过程中,他倒是可以跟门外那位废话一会儿,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实在太多,这会儿能解决的绝对只是冰山一角。 想到这,陆与臣不禁无声冷笑:“这什么也代表不了,曼德拉。” “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尧’或者‘混蛋’。”尧闷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军部让我带着活蹦乱跳的你回去。” “嘿,难道现在我们不是在纠结称呼问题吗?” “是的,但是现在话题变了,就因为我高兴。你这个混蛋。” “哦!动听!谢谢。” “不客气,我们可以继续了吗——你把我的同伴弄到哪儿去了?别告诉我他们死了,我不信。” “事实上,我也想知道他们在哪,你那群该死的信徒们拿了我的徽章。”尧说到这个变得有些恼火,“我不明白你们非得拿那个干什么,我能做出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 “显而易见,那东西可以代替你本身送回地球军部。”陆与臣再次开始冲洗自己的头发,这一次他决心不开头说话,因为他没打算再刷一次牙。直到将头发彻底冲干净,撸了把水,他放下莲蓬头,坐回庞大的浴缸里,稍稍提高声音,“你在还吗?” 外面没有动静。 陆与臣放松了身体躺在浴缸里,双眼瞪着天花板上的一处花纹,缓慢道:“五个徽章我都会送回军部,不惜一切代价,以前是为了研究,现在,这看起来变成了必须的事——我们来到这里,就必须对你的行为负责,曼德拉先生。” “地球军部把我当什么?巨型婴儿?”尧调侃的强调再次传来。 陆与臣说不上吃惊地勾勾唇角:“回来了?” “只是去拿杯咖啡——真难以想象你会这么平静地跟我说这些家里长短的话。” “习惯罢了。”陆与臣嘟囔着,他不确定这个音量曼德拉是不是能听得到,那是那并有没关系,“我想起来了一切,但这并不代表我忘记了这两年给你当保姆的时间,嗯,顺带一提,最后被你背叛的事情我也没有忘记。” 外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很抱歉,”尧的嗓音干涩,这让他听上去无比认真,“我说过,我后悔了,陆与臣。”门外的高大身躯动了动,似乎是换了个姿势倚靠在那上面。 “挺真诚的道歉。”陆与臣评价。 “因为我是认真的。你怎么看?”尧略带希望地问。 “拒绝接受你的道歉。”他懒洋洋地回答。 尧:“……” 尧:“让我们换个话题。” “我不确定还是不是想跟一个混蛋继续谈话,我发现想到某些事意外让我变得恼火起来。” “你会想的,来吧。告诉我,为什么得到那五个徽章变成了必要的任务?我有什么行为是需要受到你的监控的?” “因为你想解放所有第三阶星系——是的即使我在昏迷但是我还是听见了的野心,真抱歉。那五个徽章是关键,它铸就了无数个异能者。”陆与臣想了下回答,而尧对这个答案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没有基因盘,你们得到了元素提取物也做不到这个。” “我话还没说完。”陆队长也学着他的嘲讽强调,“它确实铸就了无数个异能者,但是那个同时,它还制造出了更多的丧尸。” “噢。” “费尔戈列和地球不一样。”陆与臣厌恶地提醒,“你可以荒废半个星球的土地去丢弃你那些失败品,可是地球不行,那个地方只要有陆地的地方就到处是人。而通过塔尼亚我发现你的眼线到处都是,如果哪一天他们把这个带回地球,你以为地球会上演什么?生化危机?地球末日?还是异形?” “哦,我倒是真没想到用这个,”尧靠在门上没心没肺地笑,“可是你提醒了我,如果这样,我不仅可以解放第三阶星球,甚至能解放所有星球——不对,没必要解放了,到时候地球都该是我的。” “统治地球?那就像个动画片里的幼稚反派一样蠢。” 浴室门被打开了,陆与臣挑眉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现在,他的手上拿着一块巨大的浴巾,他轻而易举地将陆与臣从浴缸中捞了出来:“你会感冒的。”尧体贴地解释。 “放下我,我自己能走。”陆与臣微微蹙眉。 尧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拒绝了,他轻轻地说:“你现在轻的可怕。” 陆与臣没想到这个和他不能自己下地走有什么关系。而尧当然也不可能告诉他,他只是想多抱他一会儿。 为陆与臣擦干水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就好像之前二年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他们挤着在狭小的病床上重新躺了下来——那里已经在陆与臣洗澡的时候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子,干净整洁。怀里多了一个人,这才让人安心,多少个晚上没睡好,现在终于得到了安宁。 当怀中的人发出均长的呼吸,在淡淡的洗发水的植物香中,尧也渐渐放松了身体,最后轻轻伸手挠了挠陆与臣瘦的显得尖细的下颚,他也缓缓地闭上眼。 窗外刚刚停下没多久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虽然那并没有多大,但是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好多天没有见到自然光源了……在睡着之前,尧迷糊地想。 一夜无梦。 清早起来时,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那个人原本躺着的地方早已变得一片冰凉。 尧翻了个身,犹豫自己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用脚板底也能猜到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如果想将陆队长关在这儿,他就不会傻到忘记没收他的所有通行权限,他保留了这个权限,而陆与臣也欣然接受,并好好利用了它。 所以他的随行官走了。 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的帝国大楼,去找那个该死的胖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我对男性理解的又一错误……我脚的醒来以后要死要活哭泣埋怨上吊自杀这种事……不太合适俺家陆大…… 他的表现应该是这样的: 尧:“我是你的什么?” 陆大淡定邪魅一笑:“你是我的按摩棒啊~” …… 这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哦耶,急着出门,先更文,晚上滚回来回评评论,么大家一下! 第56章 时间回放两个小时,让我们看看陆队长在两个小时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2055年9月17日 4:01AM 帝国大楼医疗院首先,他睁开了眼,引入眼帘的是男人肌肉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赤裸胸膛,它正均匀地起伏着,显示了男人的沉睡状态。 微微动了动头,柔软的黑发无意识地扫过上方男人的鼻子下面,他在梦中皱了皱鼻子,发出一声含糊地梦呓。尧.曼德拉换了个睡姿,沉重的手臂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方式搭在陆与臣的腰间,很沉。陆与臣将它慢慢地拉起,比较温柔地扔回床上,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男人的颈脖间。 …… 不,不是想掐死他。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想——想想地下研究室那扇以琼瑶的方式狠狠在自己鼻子上拍上的大门。 ……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与臣在黑暗的房间中默默地瞪着眼,死死地盯着挂在男人颈脖间的那枚做工精致的蔷薇徽章挂坠——可能之前的某个翻身动作碰着哪个小机关,此时那朵金属青色蔷薇已经完全绽放。它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青色的液体在绽放的金属花瓣的包裹中缓缓流动,粘稠而缓慢,在黑夜中散发出诱惑的淡淡青色微光,就好像萤火虫忽闪忽闪地。 货真价实的青色徽章就在他的面前。 它的主人毫无防备地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睡得意外地沉。 有那么一刻,陆与臣几乎要从那张熟睡的俊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比如又一次的算计,比如考验或者是别的什么……可是一晃眼,这些东西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他是真的安心在睡觉,毫无防备的。 沉睡中的曼德拉大帝不像白日里在众人面前那样冷漠或者不够平易近人,也不像在他的随行官面前那样只顾着展示自己的流氓无赖,这时候的男人睫毛因为均长的呼吸在微微颤动,嘴无意识地稍稍嘟起,面色平和,眉毛舒展,绝对和他醒着时候的可恶判若两人。陆与臣眨眨眼,很难相信自己会想用“像个孩子一样”的形容词来形容KEY。……也许是病毒烧坏了他的大脑,自从初中毕业后,他再也没有用过如此文艺的形容词,因为四个字的成语已经是他的极限。 语文课要用到的作文,陆家老二可能更加拿手一些。……眨眼一算也三年了,这孩子应该也是在今年这个年纪正式参与军部考核然后进入军校才对,记得陆二小学时候总说想当一名战舰的最高指挥官……陆与臣恍惚地想,其实他一直认为,陆二更适合文职—— 毕竟前线的工作太危险。宇宙空间那么大,太多的东西都还属于人类未知范畴,内行人都心里亮堂着,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战舰技术的问题说已经完善其实也就那回事,进行空间跳跃时如果一个不小心发生数据错误,就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人丢了也没办法啊,这得上哪儿找去?功勋一记国旗一盖,完了该咋咋滴。 陆与臣毕业那年连长的讲话大多数已经记不住了,但是说到为国捐躯,除了歌颂这是一种荣耀之外,连长还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他说——“这也是纪律。” ……所以说做空间技术的从技师到最高级指挥官的人永远是看着风光,背地里无限苦逼,兜里总随身揣着一封遗书以备不时之需。等熬过了四十这个年龄限还活着的就立刻退下来到二线,搞培训,然后换军校新毕业的高材生上舰。 对,都是当届毕业的高材生才能获准涉及国家空间部的相关工作。 这个领域从2000年起,就走在全球所有军事部门的最前端。它技术含量要求硬,危险度高,可是每年就有无数人为了它前仆后继——进入这个领域的人做不到说都不怕死,但是他们起码都做到了“做这行,爱这行”。 举个栗子说明一下,二十几岁的愣头青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荷尔蒙爆棚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是在陆与臣成为龙组成员之前,还在空间部当小兵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宿舍一共六个人,面对美帝的大屁股大胸脯洋妞他们坚挺地稳住了,可是当美帝得意洋洋地开始炫耀自己新研发的第一艘大型空间战舰时,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一张破报纸羡慕嫉妒恨地嚎了老半天,恨不得把那张黑白照片从报纸上拆下来拿去显微镜底下解剖出一张构架图纸来。 最后,那张图还是被剪了下来,然后被宿舍老大贴在了床头,以此激励自己努力工作,为空间事业当一颗勤劳的螺丝钉。 ……所以至少在中国,空间相关技术领域它兴兴向荣,蓬勃发展。 …… “!”当尧温暖的手无意识蹭过腰际时,陆与臣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在这么奇怪的时候对着沉睡的曼德拉做该死的思想总结。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荧光绿显示时间:2055年8月15日 4:32AM。 陆与臣最后扫了一眼尧脖子上的青色徽章,淡然地收回目光,他下床,穿衣。 最后一次身着那个人给的白色随行官服,陆与臣推开病房的门。 身后,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陆与臣动作一顿,只稍稍片刻之后,他垂下眼,轻轻掩上了门。 从头至尾,他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曼德拉可能醒了,也可能没醒,但是从此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摸了摸口袋中的权限卡,陆与臣勾了勾嘴角——就当是男人给他的最后的礼物,陆队长回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C4研究区,用权限卡导出了所有权利范围下可阅读的基因相关文件,在等待备份好打印的过程中,他还借了一个杯子喝了杯从墙角里找到的一包速溶咖啡。 背后的某两点隐约在发痒。 于是陆与臣又特意到B2区转了一圈,地上还是像他几个月前来时一样满地狼藉,只有那扇那时在他面前关上的门不见了,空旷的门框默默地屹立在黑暗幽静之中。 “真暴力。” 陆与臣轻声嗤笑,摇摇头,然后冷淡地转身离开。 …… 2055年9月17日 7:42AM 帝国大楼 帝国大楼门前站了一名身着白色军装笔挺的男人,他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出神地望着门外的世界,隔着那扇巨大的水晶玻璃门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雪停下了,但是一夜间积在大厅前面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扫掉,干净洁白,没有一个脚印。 “……”陆与臣深呼吸一口气,摁下了那串军部定制频率的接入通用密码。 通讯器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哦,不,其实是他的手在颤抖。 几秒钟的等待在陆与臣看来几乎长达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终,微微绿光在屏幕上亮起,一声“嘟——”的长鸣令人安心地响起…… 陆与臣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还有人在。 通讯器没响几声就立刻被接通,通讯器那头,睡意朦胧的中文骂道:“喂,你好,你他妈的打错了!” 陆与臣:“……” “挂了啊!拜拜了您呐!~” 然后通讯器被挂掉。 陆队长面无表情地摁下重拨键。 这一次足足等待了莫约有半分钟,通讯器被愤怒地接通,依旧是那个欠揍的声音,夹着火气飞快地说:“您好,这里是中国龙组费尔戈列分部,请查清号码后再拨。——”声音一顿,信号由最佳状态变成普通,一阵嘈杂的哔哔音之后,是对面那个人自言自语的嘟囔,“……这玩意待机三年了还有生命力瞎哔哔,真够顽强的嘛!” 陆与臣:“这批通讯器是俄罗斯产的工兵货,弱光源充电。” 电话那头:“……” 陆与臣温和地提醒:“别倒腾它了,信号要断了。” “……啊,老了啊,我也他妈的会梦游了。”那边感慨。 陆与臣:“王爱国。” “……”回答他的是惊天动地的擤鼻涕的声响。 陆与臣勾勾唇角,推开了帝国大楼的玻璃门,外面很冷,几乎立刻的,他的手指就变得冰冷僵硬,陆与臣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揣进怀里,开始后悔没有把尧那双柔软暖和的皮质手套给顺出来。 在陆与臣犹豫地向左边迈出第一步时,通讯器那头终于响起了带着浓重鼻音的颤音:“队长?~~” 陆与臣点点头,之后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于是无奈地应着:“王爱国。” 王爱国:“队长~~~~~~” 陆与臣:“是我。” 打了个巨大的嗝,那边变得就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队长~~……” “嗯,我要揍你了。” “……等等,让我推开窗户。”通讯器那头一阵呯嗙乱响,一个深呼吸后扯嗓子嚎开了—— “队长!!!!!!!我想你啊!!!!!!!!你的人民他妈做梦都想你啊!!!!!!!你他妈没死也不知道来找我们!!!你他妈没找我们就算了还跟那个曼德拉滚上床单了!!!!我艹你情何以堪啊!!你愧对祖国的栽培!!愧对人民的信任!!愧对老子的思念!!!!现在你总算愿意托梦来了!告诉胖爷!烧多少钱够花?!!!还没到清明没关系我用草纸叠金元宝烧给你!别客气,管够!!!” “大清早的,别吼。” “你……你!——嘤嘤嘤嘤嘤嘤——” “别哭,孩子。”陆与臣慈爱地说,“我回来了。” 第57章 2056年3月14日7:05AM希顿第四街区。 希顿第四街区相对于帝国大楼为中心的第一大街来说,真正的贵族数量已经少的可怜。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城市杂工,要么就是被贵族圈放逐的落魄贵族。他们住在类似于筒子楼的窄小楼房里,每天挤挤嚷嚷地出去做工,夜晚,当所有贵族入睡,他们又带着微薄的薪水归来——有时候运气好遇上好心一些的贵妇或者小姐,他们通常能蹭到一餐不错的晚饭,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饿着肚子回来,胡乱吃上一些什么填饱肚子然后匆匆入睡。 他们没有异能,因为父辈或者祖辈犯下的错误被流放到费尔戈列,在这里,他们生活在费尔戈列最繁华城市的边缘。 小市民们永远有小市民的乐子,饭后,通常不出去做工的妇人们会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说上一些成就的八卦,或者炫耀一下自己的哪个远房亲戚在某个贵族家里做到了第二管家之类的事情,她们通常带着高人一等的鄙夷谈论着南方城市的贫穷,同时又小心一藏好面对二条街外“那座大楼”的里高贵的男人们的向往。 最近三年,她们又有了新的话题——菲格罗婆婆的楼里那几个神秘的房客。他们穿的不算讲究,却明显与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总有人猜测,他们是南方来的落魄贵族,妇人们小心翼翼地从自家窗口往外看,看见他们的进出都会让她们兴奋一小会儿,然后永不厌倦地去猜测他们是不是去做了她们感兴趣的事。 “早上好,桑瑞。”自然光源刚刚开始发挥效用,一名头上裹着白色布巾的女人冲她的邻居打招呼,她瞥了正弯腰在公共水池洗餐具准备做早餐的邻居一眼,动作略微夸张地放下手中的箱子,“哦,亲爱的,如果今个儿你有空,或许你愿意来帮我削削苹果皮?” 她的女邻居关了龙头,将目光定在女人脚边那一箱子水果上,仿佛没有看见她炫耀的目光,挑起眉:“你从哪弄来那么多新鲜苹果,埃斯?” “我接到了来自希尔大人家二级厨房的邀请,听说他们的管家喜欢我的苹果派。”名叫埃斯的女人插起腰,得意洋洋地说,“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亲爱的桑瑞,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将会付一些费用给你。” “不,不了,谢谢,埃斯。但是我今天确实没有空。”桑瑞欢快地回答,“我得陪辛拉德去城里走走,她需要一件新的衣服。”辛拉德是瑞桑的女儿,今年十五岁,聪明活泼,样子也不难看,除了脸颊上有一些雀斑,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也是桑瑞一家的骄傲。 桑瑞并没有打算隐瞒她的邻居:“布雷尔家族今年面向第四街区招女仆了,我想让辛拉德去试试。” 埃斯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中那箱苹果,不掩饰嫉妒地尖声道:“布雷尔家族?!我的老天,桑瑞!你的野心可真大!” 桑瑞温和地笑了笑,她将手中的银质餐具翻了翻,最后用水冲了下,放到身边的另一个干净的篮子里:“哦不,埃斯,这怎么能叫野心?” “我听隔壁家太太说,你的女儿已经与菲格罗婆婆的那些房客有了些交情——那里面甚至有几个挺英俊的,为什么你还是不知足呢?”埃斯毫不客气地说。 桑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她的邻居的眸子显示着她的讶异。此时可以看到,这名名叫桑瑞的女人确实是个漂亮的年轻的妇人,尽管岁月已经让她的皮肤不再像少女一样富有光泽,但这并不能掩盖她金色卷发下某些与生俱来的优雅,她不安地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张张唇,想说什么,最后却无力地闭上。 桑瑞无助的样子让埃斯认为自己成功地教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邻居,她有些得意地说:“辛拉德确实长得不错,可是要高攀上那栋大楼里的男人,她显然还不够格儿。” “她不需要去高攀任何人。”桑瑞捏紧了围兜,打断了埃斯的话,“我的女儿,不需要去高攀任何人!” 埃斯发出母鸡一样的咯咯笑声,她夸张地弯了腰:“你一直把你的女儿当做贵族来养,是不是?”她瞥了一眼桑瑞身边的篮子,“包括那些你的女儿专用的银质餐具,我猜,你是从哪个家族偷出来的?嗯?也许上面还会有那个家族的图腾。” 仿佛被说中了一般,桑瑞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急忙端起那一个小篮子转身要往屋里走。埃斯在她身后高声吆喝:“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儿上,桑瑞,我不会去举报你的!” “——发生了什么事,埃斯太太?” 一个温和却显得略微清冷的男人嗓音在埃斯身后响起。 老女人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能像个少女似的耳根发热,她捋了捋头发飞快地转过身,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什么也没有发生——早上好,陆长官。” 身着深绿色整齐军装的男人背光站在狭窄简陋的巷子中,自然光源从身后照射上来,将他承托得更加高大挺拔,哦,就连他手上那副一眼就能看出皮质并不太好的白色手套,都显得魅力四射。 埃斯有些晕眩地发现,此刻,这个来自东方的男人确确实实在跟自己说话,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冷硬的脸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不自在地扭开脸,自然光源几乎放大了他脸侧那些微小可爱的容貌—— “不,埃斯太太,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贵族家里的三级随行官,千万不要用这样的称呼来叫我。”陆与臣尴尬地说。 “无论如何,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总是好的——话说回来,您这是要出去上班了吗?” 陆与臣只好点点头转移话题,而不是继续争论下去:“是的,需要我帮您把这箱苹果搬进屋子里去吗?” “我想不用,就让它们呆在那儿。”埃斯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身边楼里欢快的笑声打断了对话—— “陆先生!早安!” 十五岁的少女辛拉德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一阵风似地从楼梯里冲出来。她直奔陆与臣的怀里,巨大的冲力却没有让男人的步伐发生一丝移动,这个动作反而让她身后粗大的麻花辫变得凌乱了。陆与臣温和地为她将一撮金色卷发放置而后,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却让少女羞红了脸。 “你已经十五岁了,辛拉德,你得有个大姑娘的样子。”陆与臣提醒。 辛拉德不满意地撅起唇:“不,可是去年我这样你还没有这样说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你要去布雷尔家做事,就得学会一些礼仪。” “说起这个!”辛拉德双眼一亮,抓起陆与臣的手,却没有发现男人下意识地僵了僵,但是飞快地让自己恢复了自然,她兴奋地喋喋不休,“你今天会陪我一块去买面试时候需要的体面衣服吗?” “……恐怕不行,我还得上班。”在少女失望的嘟囔中,陆与臣遗憾地说,“也许你可以去找胖叔叔,他总是闲得,呃,到处都疼。” 辛拉德惊恐地睁大眼:“你不是认真的吧?” 陆与臣默默地从少女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是认真的。 “你指望那个成天穿着大裤衩的男人能给我什么意见?”少女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尖叫了,她的头顶上,桑瑞夫人推开了窗户,往下笑着责备:“一个淑女不随便尖叫,我的女儿。” “好的,对不起,妈妈。”辛拉德沮丧地垂下头。 陆与臣挑挑眉:“他在你面前依然是大裤衩?” “看在上帝份儿上,他什么时候不是大裤衩?我甚至发现他还不穿内裤!” 陆与臣:“……” 一直插不上话只好洗苹果的埃斯太太冷笑一声,低头嘟囔了类似“粗鲁”之类的话。 这时候,一个胖硕的身体举着牙膏牙刷从另一栋楼里哼着歌走出来:“队长——早上我想吃包子——” 陆与臣:“……” “借过啊少年……谢谢。”王爱国蹭过他,往水龙头那边走,“我就说这个胡同实在太窄,前面碰头后碰屁股蛋。” 辛拉德冲着水龙头边的胖子扬扬下巴:“喏,你看。” 陆与臣:“王爱国同志,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什么?”胖子叼着牙刷含糊地问。 “这里平常到处都是女士,你就这样穿着你的睡裤到处走?”陆队长忍无可忍地闭上眼,“听说你还不穿内裤。” “……”胖子关上水龙头,扫了做鬼脸的辛拉德一眼,评价:“女流氓。” 陆与臣觉得自己的袖子都快被辛拉德拽下来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胖子憋屈地瞪眼:“怎么!胖爷说的有错?她不特意看我的鸟能知道我没穿内裤?” “你那个!……那么大!形状都能看到了——”辛拉德嚷回去。 “我确定我不想听了。”陆与臣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继续,再见。” “啊,我的包子呢?”胖子傻眼了。 陆与臣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从兜里掏出几枚希顿币塞进他手里:“自己去买。”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他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大约有一个街区,通常他习惯走着去上班,那俩离合移动器被好好地放在房子里,至从陆与臣消失,一直到他再回来,从来没有人用过它。 那东西太高调了,虽然陆与臣很喜欢它,但是他没有忘记,他只是布雷尔家族的一个三级随行官,甚至连这个普通贵族核心的面都见不上,这样职位的人,就该住在这个城市的最边缘地区,拿最微薄的薪水,拥有最低微的身份。 为了最后三枚徽章,他始终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他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徘徊在离那个人最远的边缘。 这样很好。 一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从来到费尔戈列,陆与臣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安心。 第58章 布雷尔家族在费尔戈列有一个尴尬的地位,它不上不下地徘徊于第三和第二贵族阶级之间迟迟不能定位,高不成低不就,其本身家族历史并不算太久,是一支在希顿正式建立的五年前出现的新贵族。 民间里总有传言,说布雷尔家族最初的族长和当年刚成为费尔戈列五大贵族之一的希尔家族族长有一些渊源,或许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也可能是至交,当然,没人能完全排除他们是地下情人的可能性。而另一方面,有位闲得蛋疼的民间小说家曾经在小说里隐射“布雷尔家族其实就是那个消失的五大贵族之一的萨拉维特家族”—— 这个想法最初提出的时候曾经引起过轰动,许多媒体争相报道唯恐错过了不得的细节。人民的八卦力量是强大而不可估量的,在轰动了几年也没轰动出个屁来后,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可能真的不太靠谱,于是最初的那位作者背上了“坑爹”的骂名,然后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天,这个梗被反复利用到彻底用烂。 布雷尔家族在帝国大楼的政治地位并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真的非常有钱。整个费尔戈列,敢和尧.曼德拉大帝用同一款飞行器的除了他们别无二家,尽管别的贵族对此嗤之以鼻:暴发户永远都像吃了雄心豹子胆似的。 在他家打工,薪水也是普通贵族家的二到三倍,就算是看大门的大爷,也能在同行各位大爷中傲视群雄,腰杆倍儿直。 于是小小的三级随行官陆与臣又成了另类。 看着身边身着笔挺深绿色军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用给原子弹加工的严谨态度往白面馒头上抹辣椒酱,汤姆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手上抹了三层黄油一层果酱的烤面包:“陆,我们今天要到外面站岗的。” “嗯。”陆与臣头也不抬,堪称优雅地咬了一口馒头。 “听首席随行官大人说说,今天来的人很尊贵,我们不能出半点差错。” “嗯。” “外面在下雪,天气很冷。” “嗯。” “我们不能因为饥饿晕倒在客人怀里。” “嗯。”令人感动的,陆与臣终于蔫蔫地掀了掀眼皮。瞥了眼同事手上那片黄油比面包本身还厚的烤面包,他喝了口手边刚冲好的速溶咖啡,“那你多吃点。” 汤姆:“……所以你完全没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你想说什么?”将手中最后一点馒头放进嘴里,陆与臣那种不知从哪学来的快速安静的进食方式让他的同事咂舌,他仰头一口喝掉被子里剩下的全部咖啡,随手将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内。绕回桌子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瓶吃了一半的辣椒酱盖好放回属于自己的小杂物箱里,打理好一切的陆与臣转身问呆滞地望着自己的同事,“你好了吗?” “……我还想来杯热牛奶或者咖啡——不是速溶的那种。”汤姆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真麻烦。”陆与臣评价。 于是汤姆极力克制住自己才没将早餐桌掀到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去。 费尔戈列的冬天比起在地球的中国来说,总是来得很早,并且大雪总是一下就没完没了。而现在,外面的积雪就足足有两寸蛋糕似的那么厚。 按常规,陆与臣这类三级随行官总是被安排在仓库、家族图书馆或者走廊上巡逻,工作很清闲,陆队长也总是乐意接受图书馆的工作,那里特别清净,布雷尔家庞大的资料系统还可以让他找到非常多的资料——只要没人发现,他甚至可以进到最高权限的查阅区去待一会儿。 然而今天不行,他们被临时通知了新的任务。 在管家和首席随行官的带领下,几乎每个人都热热闹闹地动了起来。他们被带着来到了宴会楼外,那是陆与臣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起来它确实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华丽的院子里不知名的四季野生植物爬满了金属栏杆,针状的绿叶就像松树的一种,可是它蜿蜒而上的藤蔓上却开满了淡粉色的小花。宴会厅距离帝国大楼不到一个街区,这绝对是一块昂贵的地皮,但是因为是布雷尔家族,这就成不了什么问题,宴会厅内部理所当然称得上是富丽堂皇,所有的器具都用贵重金属打造,左手边用餐的长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刀叉——那些倒是很干净,似乎有人每天都来擦洗。 陆与臣注意到,有些刀叉上面还十分奢侈地镶嵌了钻石或者宝石——如果那是真的话。 “贵族们很久没有举行过盛大的庆典了……我听说是因为曼德拉大帝的心情总是不太好——当然,这是谣言。不过看来不久的将来这里即将有一场。”汤姆将最后一堆雪扫到一旁,有些兴奋地对同伴说,他一抬头,就微微蹙起了眉,提醒道,“嘿,陆,你脸色很难看。” “他不该在早上永远都在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带着笑意的男音在俩人身后响起,第三级别随行官组的组长萨尔走了过来,将手上的手套脱下随手搭在走廊栏杆上,他将陆与臣拉到一边凑近了仔细打量,“唔,我不确定还能不能让其他贵族看到你,人家会怀疑布雷尔大人收集财富的第一步是从克扣工资开始的。” 陆与臣礼貌地向后推了推,敷衍地笑道:“我没事,过一会就好。” 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一年了,这是第三次。 那双翅膀真的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陆与臣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它长出来的时候,堪称血肉模糊,一切显得糟糕透了,那吓坏了包括爱丽丝、蓝特斯、胖子在内的所有人。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东西迅速地长大,长出了羽毛,第二天站在镜子前面,胖子中肯地评价他为“长得凶神恶煞的丘比特”。 陆与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当丘比特,说起来,他还是比较相信月下老人(……)。 所以他决定将翅膀割掉——手术就在那栋筒楼的餐桌上进行,他们刚在那儿吃过早餐。接下来就像真正被截肢了一样,除掉翅膀的头两天所有病痛几乎汹涌而来,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陆与臣几乎有十几年没这么干过了。 在某一天早晨,他回复了过来,然后一切恢复原样。 直到大约第三个月,那对翅膀再一次地生长出来。 有了第二次,陆与臣就坦然地接受了第三次。 也许,他就得这么割翅膀割一辈子——除非哪天他死了,或者再也不用出现在任何一个人面前。 二天前,第三次翅膀生长出来甚至没用一个晚上,仅仅两个小时,它们就完成了生长,甚至比第一次强壮、有力、丰满得多。 “我觉得这就像爱丽丝用我的刮胡刀去刮腋毛一样,越刮越粗,越刮越硬。”俄罗斯男人蓝特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然后他后脑勺挨了狠狠地一下。 第三次去除翅膀,陆与臣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被要求回到岗位上班。现在,在笔挺的随从管军服下,整个背部的切口上缠着厚厚一层特制的军用补血绷带,上面还有镇痛药粉和外用退热药剂——爱丽丝作为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女人,她自行肩负起来照顾所有人的角色,所以当这么做时,她的嘴撅得老高,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你需要休息!” “我想你需要暂时的休息。” 爱丽丝的声音和温和的男音糅合在一起,陆与臣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他的同事——萨尔和汤姆都关切地望着他。 “没关系,别担心,我只需要一些热水。”背部带着伤口愈合的瘙痒和疼痛混合成奇妙的感觉,这让他出了不少冷汗,陆与臣放下手中的扫帚,随意抹了把额间的虚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一阵骚动。 “布雷尔大人来了!” 有人这么喊着,然后越来越多地人喊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管家和首席随行官大人的大声呵斥。站在角落偷懒的三人一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一家在风雪中依然平稳的最新型号黑色B7虎威先锋飞行器平稳地悬在半空中,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降落。 “好像……不是布雷尔大人。”陆与臣微微眯起眼,犹豫地说。他的话吓着了他自己,心里猛地一跳,他开始有一些不安。 “别开玩笑了,你又没见过他,要知道,整个费尔戈列也只有俩架B7飞行器,一架是布雷尔大人的,还有一架——我的老天!”汤姆声音一顿,续而失声像个女人一样地尖叫出来,“快看!那是皇家纹章!” 黑色豪华的飞行器悬停在不远处的上空大约五米处,它平稳地停了下来,看样子不再试图要找机会下降,紧接着,所有人听见了出口拉门被拉开的声音,两名身着白色随行官服的随行官率先从高空一跃而下,然后双双稳定落地。 布雷尔家的首席随行官从军校刚退下来,他反应在所有人的前面,啪地立正,端正地行了一个最高级别军礼。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 他背着光,看不清相貌,但所有的人都能认出他是谁。 黑色的斗篷在他身后随着下跃的动作飞扬涌动,就好像一双翅膀展开扑打一般,自然光源的照耀下,男人专属的黑色军装上的金色纽扣闪耀得异常刺眼。他的脚下风元素被饱满地聚集起来,甚至肉眼都能看见风的移动,最后,他悄然无声地在两名随行官身后落下,在雪地上落下两个浅浅的脚印。 除了管家和布雷尔家首席随从管,所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下跪——他们的级别在面对那个人时,甚至不够资格站着行正规军礼。 “汤姆……”角落的阴影中,陆与臣过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它却干涩无力得可怕,“带我去偏厅,我得坐一会。” 汤姆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个年轻的随行官几乎看着了迷。 一双宽厚温暖的手从后握住他的肩,萨尔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带你去。” 陆与臣点点头。 两人开始放轻脚步后退。 那绝对并非惧怕或者其他任何矫情的情绪在作祟,陆与臣眨眨眼,背后那令难以忍受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身在费尔戈列。 在这里,他拒绝向任何一个人下跪。 第59章 周围很静。 布雷尔家的训练制度显然很严格,从女仆到低级随行官,没有一个人敢悄悄交头接耳,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嗅了嗅鼻子。 然后淡漠的双眸中染上少许纵容的笑意。 那个人……跑掉了。 像他会做的事。尧.曼德拉宽容地想,永远也不要指望那个固执的人有一天会对自己弯曲他的膝盖。唇角愉悦地卷起,他摆了摆手,温和地对院子中众人说:“都起来,布雷尔对你们太严厉了,没必要这个样子——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就临时决定降落下来看看,希顿很久没有庆典活动了,我也十分期待。”其实他淡淡的语调里并不能听出多少期待的语气。 “为您准备一切是布雷尔家族的荣幸,而下跪礼节或者军礼这是必须的礼仪,尊敬的曼德拉大帝,您的子民爱戴您。”布雷尔家首席随行官直起身,用坚定的目光望着尧。这是今年副官培训军校刚刚毕业的一等生,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名随行官,正如他所预料,非常年轻,与兰蒂斯同样拥有纯正的日耳曼血统,令人惊讶的是他却不是一个正统的贵族。 尧微微一笑,不带任何责备地说:“菲拉.格里斯,幸会。我弟弟,啊,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兰蒂斯大人,为了争夺你和布雷尔大人在我办公桌前面撕破了脸皮。”说完,他率先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而这名年轻的随行官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被星球的最高领导人所记住,但也只是稍稍一怔之后,立刻恢复了淡然。 他转过身,恭敬地保持在曼德拉大帝的三步之外,耐心地看着尧挺感兴趣似地拿起被擦拭得可以当镜子照的餐具仔细看了看,放下它,又转身打量起墙壁上的一副油画。 不管过了多少年,尧.曼德拉依旧在某群人的心中像神一般的存在。 他强大,英俊,富有决策力与统治能力。 菲拉小心意义地打量他的侧脸,最后不知不觉几乎病态地着了迷。 “你可以离我近一点。”尧将目光从那副油画上收了回来,眼神一扫,看见了油画的主题命名——《地球.中国2044年国庆阅兵典礼.第三陆军方阵》。 仿佛没有看见年轻的随行官白皙的脸上染上的淡色粉红,尧始终保持着微笑,温和地说:“说实在的,我不太习惯离随行官那么远说话。” 好一会儿,菲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太失礼了,大帝。” “你是优秀的学生,你知道分寸在哪。”男人带着皮质手套的纤长有力的指尖轻轻滑过相框,在菲拉想到合适的回答之前,他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幅画真不错,是不是?” “呃——”菲拉一时语塞。 尧嗤嗤笑了起来,走向下一幅画,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那充满了令人心动的怀念。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优秀的随行官,他穿着我能给予他的最高级别的白色随行官服,却总是喜欢抱怨这种绿色的军装看上去更适合他。” “特别的人。”轻声回答了上位者的话,菲拉变得有些尴尬……贵族和年轻随行官那些事并不是那么难猜。余光瞥了一眼远远站着的两名白衣皇室随行官,菲拉很肯定,曼德拉大帝所说的那个人并不在他俩之中。 那么那个人去了哪里? 就好像听到了他无声的疑问,男人回答了他的问题,就好像那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后来他走掉了。” “什么?!——啊,抱歉,我失礼了。”菲拉窘迫地垂下头。 “没关系。”尧笑吟吟地挥挥手,并不在意地继续道,“我做了些让他生气的事,而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原谅我——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有。某一天早晨他跟我一次讨清了工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有关哈德斯元素资料的失窃让B区的一群老头吓破了胆,谁能想到那家伙甚至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用干了办公室打印机里的最后一滴墨。 “……”菲拉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这样的行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学术范围——在随行官法则里,主动辞职对于随行官来说死一百遍都难以谢罪。 “抱歉,我弟弟说我最近就像一个唠唠叨叨的枯燥老头,总爱不停地回忆那些往事。”尧再一次对一言不发的年轻随行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他的腔调里透出调侃的意味,“人上了年纪就总容易唠叨,作为年轻人,你该学会容忍这个。” “您还十分年轻,依旧是费尔戈列最强大的人。”菲拉忍不住反驳,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真诚。 然而尧却每一天都在听这样的话,总有人在他耳边孜孜不倦地重复,真诚的,赞美的,虚伪的,讨好的…… 十分腻味。 所以他笑了笑,不再回答,转身走向下一件可能会令他感兴趣的物件。 这让菲拉有一些沮丧。 直到那个男人再一次好奇地发问,才让他重新打起精神——这让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在不知不觉中,他竟被第一次见面的统治者默默地操纵了情绪。 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此时他站在宴会厅一扇小门旁边,正试图拉开一扇门,“这是通往休息室的门吗?” “不,那是通往偏厅的小门,现在暂时做下等随行官们的茶水室,宴会休息室的门在——”菲拉的话被尧的动作堵在喉咙中,他无语地看着男人自顾自地拉开那扇落满了灰尘、并不华丽的门。 然后他觉得空气中有什么迅速凝固了起来。 它们变得冰冷,僵硬,然后跌落在地上,无声地碎了一地。 尧;曼德拉大帝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灰蓝色的双眸中温度褪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酝酿在空气中的腥风血雨的暴怒。 菲拉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着脸,他莫名地快速两步走向前,走到尧的身边,从男人的肩上向房间内看去—— “萨尔!你在做什么?”菲拉为眼前所见的一幕不可置信地低声怒喝。 阴暗窄小的茶水室里,他看见了第三组随行官的队长萨尔。此时此刻,这个强壮高大的男人怀中正抱着一名陌生的三级随行官,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刚刚结束了一个轻柔的吻。 因为萨尔的手指甚至还捏在那名随行官的下巴上。 他稍稍抬起头,却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注意这一细节的菲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做这种——肮脏的事!”怒斥的同时不安地瞥了面无表情的曼德拉大帝一眼,耻辱和窘迫染红了这名年轻的首席随行官的耳根。 “闭嘴。” 意外地是,也正是这位上位者打断了他的话,此刻他声音冰冷得就像每一个单词都掉进了冰窟窿。 一片尴尬的寂静。 忽然,在萨尔的怀中,那名陌生的随行官发出几声含糊的嘟囔。 菲拉惊恐地瞪大眼。 也许是错觉,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连同这个即将恢复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一块儿,死神在在场每一个人的颈脖上高高举起了镰刀。 ……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厚重的冬季斗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下一秒,帝王的怀中多了一个人。 菲拉记不得布雷尔家族什么时候拥有的这名明显具有东方血统的低级随行官,只不过,现在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妙,他面色苍白,唯独面颊上浮起不健康的红晕,双眼紧紧地闭着,额间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病毒感染。”菲拉不确定地说。 像是在尽力保证那名陌生随行官能保持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这让尧不得不费力地腾出一边手送到嘴边用牙咬住自己的手套边缘扯脱下来。 然后另菲拉惊讶的,他动作轻柔地将手附在那名随行官的额头上。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人不安的动了动,而尧亦眼疾手快地抱稳了他,并低声附在其耳边沉声道:“别乱动。” 那名随行官微微张开了眼,似乎是嘟囔了一句什么。 “是,我在。”尧在怀中人的眼睫毛上落下轻吻。 仿佛无意识的在男人身上蹭了蹭,那名随行官再一次沉沉地昏睡下去。 第60章 陆与臣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他梦见自己跟萨尔队长在拥挤的茶水间里相拥接吻(这场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正吻得激情四射时,茶水间的门被大力一脚踹开,紧接着,那个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气坏了,将他抢过来死死地抱在怀里。火元素在他手上聚集,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杀了萨尔,萨尔就像一块闷木头似地还来不及反抗就倒在地上,尸体变成了一头白翼蜥蜴。 梦中,陆与臣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似地为这个开心地笑了,而那个男人似乎也一点不在意这个,他宠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就像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一样,陆与臣拽着男人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一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陆与臣仰着头问尧。 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淡淡一笑,沉默良久,忧伤地望着他无奈地回答:“因为,腐坏的地球还等着我去拯救。” …… 到此梦境结束,因为陆队长被雷醒了。 醒来时,他发现他躺在家里,那个窄小的房间。 令人安心地,周围没有出现属于曼德拉的哪怕半根头发。 只有一个白白嫩嫩的死胖子,穿着大裤衩和背心,坐在旁边的小札凳上背对着他,举着碗稀饭“悉悉唰唰”地喝得正香。 陆与臣:“……” 这个场景真熟悉……陆与臣默默地想。 仿佛感觉到他醒来,王爱国缓缓地转过身,陆队长还没来得及欣慰自己还是比一碗稀饭重要的,就看见王爱国将空碗放到床边的地上。 王爱国永远像他的名字一样,不管走到哪里异文化也不能浸淫他坚定的中国心,所以他的第一句话是——“队长,醒了啊!吃点吗?” 陆与臣冷静地摇摇头。 很久以前……呃,久到他来到费尔戈列之前,龙组曾经有一个成员是爱浪漫的女人,她总是孜孜不倦地在陆与臣耳边灌输这么一个思想—— “任务受伤醒来之后,往往坐在你旁边让你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你电影看多了,我是男的,哪来的真命天子——而且,我从来没有狼狈到要昏迷的地步。” 当时那个女人怎么说来着?……好像是翻了个白眼,说:“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很好,陆与臣嘲讽地想,现在我试了,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她,我就会告诉她:死了这条心吧,现实总是很残酷的。 宽大肥厚的手掌在自己面前晃动,胖子凑过脸来:“队长?” 随手拿起枕头摔在他的大饼脸上,陆队长挑起眉:“擦擦脸,你满嘴是油,凑那么近做什么。” 胖子顺手将枕头抱在怀里,眨巴他的小眼睛骂道:“你病毒感染又不是他娘的怀孕,凭什么见不得荤腥?!” “病毒感染?谁说的?” “你那上司。” “菲拉.格里斯?” “我咋知道他叫什么?”胖子理直气壮地反问。 陆与臣无奈:“长什么样?” “白白净净的小年轻,”胖子想了想,“开的飞行器挺高级的,杂志上看过,一年前的型号。” “……那你连人家名字都没问?” “啊没问,我干啥对着个男人热情似火?……要是个大美妞就不一样了,我不仅问名字,说不定还要电话哩!” 陆与臣环视了下四周,发现周围能用来砸胖子大脸的唯一一样东西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于是只好嘟囔一句“礼貌让狗吃肚子里了”然后翻身将被子扯过头顶。 没多久,隔着被子他就听见女人的尖声怒骂——“死胖子!你怎么能让他侧着睡?!!” 是爱丽丝。她似乎在桌子上“呯”地放下什么东西,紧接着,陆与臣头上的被子被一把扯下来,“队长,你不能以这个姿势躺着,这会让你伤口更加糟糕,要么起来,要么趴着。”爱丽丝喋喋不休地坚持。 “我没事了。”陆与臣抢回被子不满地低声道。 “哦,来吧,别像个孩子!”爱丽丝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叉腰道。 “我认为她说得对啊队长同志,”胖子像座泰山似地坐在那张只有他屁股三分之二那么大的小板凳上,严肃地说,“你昨天被送回来时候还跟条死狗似的。” “我真的没事了,”陆与臣坐了起来,“把绷带解开,给你们看看?” “不想看。”爱丽丝斩钉截铁道。 “不想看+1。”胖子点点头,“也不知道你去哪沾上的病毒,昨天替你换药时那伤口血肉模糊,皮肉边还长了泛绿的水泡,戳破一大泡绿水——哎哟我去,别让我回忆那个,刚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陆与臣抽抽嘴角:“我去了个封闭很久的建筑,可能是那里的某些残留物。” 床边两人用责备的目光默默地望着他,于是陆与臣叹气:“我真的没事了,伤口不疼了。” 说罢,他开始自己动手解绷带。 胖子乐呵呵地伸手要去闹爱丽丝,作势要捂她的眼睛:“赶紧的,非礼勿视!” “昨天都看光了。”高挑的俄罗斯姑娘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在你抱着脸盆狂吐的时候。” 陆队长动作一顿,淡淡地扫了胖子一眼,后者满脸尴尬地咧嘴一笑:“我不太习惯欧美风的重口味,还是咱祖国包裹严实的粽子比较唯美……而且就昨天的情况来说,连那些丧尸都比你好看——” 他说的话说了一半噎在喉咙里。 与此同时,爱丽丝也诧异地瞪大了眼。 陆与臣缠在身上的止血绷带被完全拆下,上面除了一些血污干干净净,而他的背上,曾经割掉翅膀的地方仅仅还剩两个翅膀根部大小的切除伤口,并且已经完全愈合,长出了比周遭皮肤稍显粉红的嫩肉。 陆与臣伸手摸了摸,然后满意地收回手。 “不太对劲啊队长。”王爱国愣愣地嘟囔。 爱丽丝蹙起眉:“你还是不是人类?” “我觉得是。”陆队长平静地回答。 “我觉得不是。”王爱国严肃地否定。 “我觉得你欠揍。” “……如果你不是人了,就算我屈打成招你也依旧不是人。” 陆与臣叹了口气躺回床上:“至少我想在不想咬你们或者吃生肉——让我再睡会儿,好吗?” 答案是不好。 因为楼梯间再一次响起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有谁“噔噔蹬”地一路活蹦乱跳地从楼下冲了上来,房门被用力推开,穿着粗布裙子的小姑娘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 “陆!你醒了吗?” 陆与臣:“……醒了,早安,辛拉德。” 辛拉德惊喜地尖叫了一声,扑到床边:“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胖子:“那是因为你早上没擦眼屎。” “滚。”辛拉德恼火地朝他喷鼻子,胖子得意地嘿嘿笑。 “今天,你依旧会去布雷尔大人那儿上班吗?陆!”小姑娘期待地望着陆与臣,让他将到嘴边的“不”字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有什么事吗?辛拉德?” “今天是我面试的日子!”辛拉德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这真是运气好,不是吗?我听说两位曼德拉大人也在那儿,除了在电视上,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真人!我想也许今天有机会——” “那狗日的也在?”胖子聪明地用了中文,瞪大眼跟陆与臣嚷嚷,“你他娘个不争气的又跟他搅合到一块去了?!” “王爱国同志,你听起来像我妈。”陆与臣无奈地说。 “因为你忒他娘的让人操心了。” 陆与臣叹气:“他在,但是我没见着他。” “听你口气还挺遗憾的?!” “十分遗憾。”陆与臣讥讽道,“所以,我会陪你去的,辛拉德。我也想要亲眼看看‘两位曼德拉大人’,想得要死。” “你——我——等着!老子去找菜刀——”胖子扒拉了下头发,嘟囔地转身出房门去了。 第61章 今天的布雷尔家族区域显得特别热闹,就好像整个希顿的年轻女孩们都聚集到这里了似的,女孩们绝大多数都穿着普通人家的布衣或者更加破旧一些的长裙,但是无一例外都格外干净整洁。 她们叽叽喳喳地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儿讲话,每当陆与臣路过一群时,女孩们都会刻意地发出悦耳好听的笑声,然后兴奋地开始交流些什么。 辛拉德有些不满地“嘟”了声,然后又矛盾地带着骄傲挽上陆与臣的手,昂首挺胸地无视一路上来自其他女孩或嫉妒或猜疑的目光。 “她们也许会成为你未来的同事,辛拉德。”陆与臣温和地小声提醒。 “如果就连那样的傻瓜也能进入布雷尔家族,那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辛德拉傲慢地抬起小小的下巴,目不斜视地用嘴角说,“哦别再去看她们了,跟我说说话,我紧张得脚都软了。” 于是陆队长点点头,安抚道:“哦,别紧张。” 辛拉德抽了抽嘴角:“真敷衍。” “只是简单的面试罢了,辛拉德,”成功地被女孩的表情逗笑,男人低声说,“你很棒,女孩,用上你妈妈交给你的一切,你就会成功。” 现在,他们来到了大门前,那里聚集了更多的人,站在最前面的女孩翘首以盼地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高耸的栏杆之内远远地站着管家先生和首席随行官菲拉,陆与臣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为什么人都站在外面。然而,他的疑惑不久就得到了解答,因为那些女孩儿们正热闹地讨论着这件事呢—— “天啊,你看见了吗,那是兰蒂斯大人,他就像电视杂志里的一样英俊!” “我看见了,可是我认为曼德拉大帝更有男人味,哦,刚刚他是跟布雷尔大人一块儿进到房间里去了吗?我没看错吧?” “怎么,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旁观整个面试过程——你说我会有机会进入那栋大楼吗,嗯?那个最顶层!” “别傻了小荡妇,他们才不要平民做情妇。啧,瞧瞧你的双眼在放光,用它来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吧?来帮我看看我的唇线花了没——上帝!门开了!面试开始了吗长官大人——” “还没有开始——劳驾让让!”一个穿着二级随行官服的人狼狈地从女孩堆里挤了出来,他好不容易挪到到陆与臣面前的时候连帽子都被挤得歪到一边去了。 “早安,汤姆。”陆与臣点点头,情绪很平静。 “真高兴看见你没事儿了,陆,他们说你病了。”汤姆将自己的帽子摆正,嘟囔着,“来吧伙计,你得换一身衣服,我们升官了。” 男人微微一怔:“我一点不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刚刚的事,萨尔说你病假了还没来得及通知——该死,我今天也没看见他,现在我们跟他同级了。”汤姆有些焦急地说,“来吧伙计,咱们还有活儿干呢——哦,这是?”他仿佛才看见挂在男人身上的辛拉德。 辛拉德撇撇嘴,这才站直了身体,微微屈膝行了淑女礼:“早安,长官。” “早安,漂亮的小淑女,你妹妹?”汤姆询问地望向同伴。 “是女朋友,先生。”在陆与臣开口之间,辛拉德笑嘻嘻地接过话题。 陆队长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年纪够当你爸爸了,姑娘。” “谁在乎,至少你看上去很年轻。”辛拉德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松开陆与臣并推了他一把,“去吧,在里面等着我,你能保证我面试的时候你会在旁边看着吗,陆陆?” 如果那个人在,那就不能。 “也许我的级别并不够接近那里,不过我会尽量,总而言之,祝你好运,姑娘。”陆与臣头也不回地跟在汤姆身后,重新拨开层层叠叠的女孩们,挤进大门里。 而此时的布雷尔宫殿内,三名尊贵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张小茶几旁,悠闲地进行早餐。 “嗯?”身着裁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的金发碧眼男人喝咖啡的动作一顿,他的双眸里染上一丝兴奋,嗅了嗅鼻子,压低声音唤道:“哦,布雷尔大人。” 被叫到名字的是布雷尔家族最新的继承人,十分年轻,面容普通却透露着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将银质叉子上的食物送到嘴里,慢悠悠地咀嚼吞咽之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作为应答。 “你这里藏了一个极品。”兰蒂斯挪了挪屁股,开始坐立不安,“我闻到了。” 布雷尔似笑非笑地瞥了三人之中唯一一名没有说话的、那个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一眼,此时此刻,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弟弟的兴奋情绪,正聚精会神地对付着自己面前的煎蛋。 “哦,可能是个下等随行官什么的,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布雷尔拖长了强调,狡黠地笑着看向兰蒂斯,“您想如何?兰蒂斯大人?” 兰蒂斯.曼德拉就等着他这一句,双眼一亮期待地说:“先到先得!” ——“那你就等下辈子好了。” 餐具敲击桌面发出一声钝响,曼德拉大帝懒洋洋地将手中的餐具扔到桌面上,仿佛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都是一堆狗屎,他灰蓝色的双眸微微眯起,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早八百年前,他就是我的了,傻弟弟。” 兰蒂斯:“……” 布雷尔:“阿哦。” 兰蒂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尧的脸,就好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一个洞:“我不信,给我一个事实。” “你曾经无数次看见他在我的办公桌后面蒙头大睡,这就是所谓的事实,兰蒂斯。”尧优雅地耸耸肩,说出一个令人惊骇的事实。 “什么?!”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男人像个孩子似地从舒适的沙发上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的哥哥,“你是说他是那个?” 尧淡淡地点点头,唇角卷起:“他是。” “劳驾,可以请问‘那个’是哪个吗?”布雷尔温和地打断了这俩个费尔戈列最尊贵的兄弟之间的对话,“看来我的府上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呢。” “岂知是了不得,你试过在帝国大楼顶层那张大床上肆无忌惮地扯呼吗?” 布雷尔惊讶地挑挑眉,然后缓缓摇头。 尧好笑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没有扯呼,别让他听见这个,他绝对会生气的。” 兰蒂斯无声地指着自己的哥哥转向布雷尔,满脸写着“就是这样”。 布雷尔了然地点点头:“出逃的随行官。” “嘿,你都成民间传奇故事了,哥。”兰蒂斯重新坐回沙发上,吊儿郎当地将腿放到桌子上幸灾乐祸地说,“每个人都知道尊贵的曼德拉大帝被自己的随行官狠狠地甩了的故事——因此我们整整一年没有任何大型的公开舞会,阿哈。” “令人惊讶。”布雷尔客观地评论。 兰蒂斯不怀好意地蹭到尧身边:“说说心路过程?来吧亲——男人之间偶尔也需要一点儿八卦。” 尧放下正在擦拭嘴角那不存在的食物残渣的餐布,站起身来整理了下军装领口,悠然地挑挑眉,道:“我不认为我是被甩的那个。” “那是什么?你甩他?”兰蒂斯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嘲笑的鼻腔音,“别放不下面子,老兄,谁还没个被甩的经验啊。” “啊,我想起来了,拉菲曾经确实跟我说过,是那个三级随行官吗?”布雷尔恍然大悟。 “哦哦,拉菲,又是我的痛,你们俩个得意洋洋讨论的嘴脸还真讨人厌。”兰蒂斯插嘴,“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是的,就是他,布雷尔大人的消息还算灵通——”尧挂起一抹假笑。 “老老实实排队,我的傻弟弟,下辈子说不定就轮到你了。”男人淡淡地瞥了布雷尔一眼,转而嘲笑兰蒂斯,后者做了个鬼脸,他这才继续慢吞吞地说,“我不认为他心里没我,在他因为病毒入侵发着高烧时……” 男人顿了顿,仿佛想起了昨天那段小小的、令人愉悦的意外收获,于是眼角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哦,”兰蒂斯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我要吐了。” 第62章 整个面试的过程显得很枯燥,平民的姑娘们也许偶尔会出现一两个秀色可餐的,可是她们加起来也比不过圣院一个普通学生的手指头——就算是尧本人,在基因上也没有达到完全完美的进化,这样那样的缺陷使得他们跟圣院学生有身体接触时快感翻倍上升。 兰蒂斯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呵欠,强忍着睡意才没当场睡着。 “我可以做出有夹心的派——”下面正在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的姑娘话语一顿,惊恐地望向兰蒂斯。 “你吓着她了,兰蒂斯。”尧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现在,他斜着身体靠在最中间的榻子上,面朝大厅的某一侧,那里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保卫人员,保卫人员之外阴影里站着的是一小队布雷尔家族的二级随行官,现在,他们统统都恭敬地微微垂下眼,帽檐挡住了他们一半的面容,几乎看不见脸。 咋一眼看过去,右数第二个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不,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随行官里的模范了——从进到这个大厅开始,他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恭敬不可思议。 虚伪。尧愉快地眯了眯双眸,发现自己开始怀念起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最喜欢深绿色的军服,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随行官了。 面试进行到哪里了他一点也不知道,似乎是布雷尔为了安抚那个被兰蒂斯吓着的姑娘而直接录用了她,可是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个男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接受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已经整整过去两个小时。 如果放在过去,很难说尧不会为此而付出被揍一拳的代价。 现在可好了,尧幸灾乐祸地想,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地站在那让我看——哦,谁让你逃跑来着? 活该。 仔细算算,你就会轻易发现这是一笔烂帐,亲爱的陆队长。 整个费尔戈列——好吧,就算再加上那个该死的地球,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在你身着军装的时候也纵容你并允许你保留所有的骄傲和小性子,我不得不自豪地说,这里面恐怕还能算上你的父母—— ——“下一位!辛拉德.布莱古德——” 尧微微一怔,他第一次将黏在某位随行官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什么?辛什么?……” “咦,这名字挺奇怪。”他身边,兰蒂斯疑惑地嘟囔。 门被轻轻推开,年轻的女孩从背光处走了进来。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形象被掩饰得很好,现在,这个在筒子里长大的姑娘每一个神态都能媲美所有正规贵族出身的大家闺秀,恰到好处的紧张,恰到好处的自信,还有恰到好处的骄傲——她的每一步都优雅得如果用专门的尺子量过一样,象征平民少女的金黄色麻花辫被整齐地束好放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偶尔可以看见它的尾巴。 尧坐正了身体,微妙地眯起了灰蓝色的双眸。 “平民。”尧双手在思考状地交叉在一起,若有所思地说。 “她当然是,我可请不起一名贵族小姐来做女官。”布雷尔笑着打趣,“挺漂亮的小姑娘,规矩得不可思议,就是名字有点儿奇怪——” “我认为是个好名字。”尧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布雷尔和兰蒂斯交换了一个好奇的眼神。 “别大眼瞪小眼了,“曼德拉大帝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因为这是我创造的名字。” 布雷尔傻了,兰蒂斯不客气地喷道:“噗——你又想来‘先到先得’定律?”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这狗屎定律是你先提出来的,兰蒂斯。” “没错,是我。”兰蒂斯抹了把脸无奈道,“但是我从没打算把它用在一个平民少女身上——看见那排随行官了吗?如果你敢摸一摸这个姑娘的手,我敢打赌右数第二那位会跳出来,然后,剪掉你的JJ。” 尧不理他,转向大厅中央那名开始不安的少女,不带感情地问:“说说你的家庭。” 于是大厅内开始变得有些骚动——这是曼德拉大帝两个多小时以来第一次没有在望着某个方向发呆——他甚至问了这个姑娘一个问题,而且还是……有关她的家庭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非常隐私。 于是辛拉德支支吾吾涨红了脸。 陆与臣站在角落里,微微蹙起眉,这是他打从站在这里以来唯一的一个动作——现在,他甚至想跳出去,将“她才15岁!”之类的纸条贴到某个不长大脑的男人脸上去! “回答我的问题。” 尧的声音明显开始变得不耐烦。 “我……”辛拉德看上要哭了。 “别害怕,好女孩。”兰蒂斯不动声色地踹了哥哥一脚,眼中带笑转向辛拉德,放轻声音柔声道,“这位曼德拉大叔只是今天有点儿暴躁,让咱们来说点别的——你的名字真好听,是谁帮你取的?” 辛拉德粉嫩的唇蠕动了下,最后小声地回答:“是我妈妈,尊敬的大人。” “她叫什么名字?”尧挑起眉,硬邦邦地问。 兰蒂斯受不了地低声骂道:“……你能不能礼貌点,哥。上来就问候别人母亲的名字是很可怕的行为。” “那你来。”曼德拉大帝权量片刻后,终于黑着脸冲大厅中央的女孩点点下巴。 兰蒂斯重新换上人畜无害的笑脸:“哦,辛拉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尊姓?” 尧:“……劳驾……这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面带微笑。”兰蒂斯保持着那迷人的微笑,从嘴角里挤出这句话。 辛拉德犹豫了片刻,她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必须回答这么一个问题,她开始后悔没有在面试结束的女孩出来时上去问上一些相关的问题,儿此时此刻,剩下的选择只有有问必答,于是她微微屈膝,恭敬地说:“布莱古德,尊敬的大人。” “谢谢你的回答,亲爱的。”兰蒂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凑到尧耳边,“好了,还有什么问题?” “年龄,出生地,父亲。” “……哥……你家宝贝陆大随行官生气了,我闻到了。” “没关系,问,出事我压住。” “……少开空头支票,你要能压住他当年他就不会跑了!” “闭嘴,问。” “好,你赢了。”兰蒂斯深呼吸后,扭脸,“辛拉德,你看上去还不到17岁?” “我今年15岁,大人。”辛拉德说,“可是我会做很多事情,不会比那些年龄大一些的女孩差多少——” “我不怀疑这个,看得出来你十分优秀,辛拉德——是吧,布雷尔?”兰蒂斯冲布雷尔假笑,后者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点点头。 “你家在哪,如果我们录用你,我们得保证你在上下班的途中足够安全?也许……你可以让你的父亲来接你上下班,在我们录用你之后?” “嗤——”尧扭开脸嘲笑,“真蹩脚。” 布雷尔赞同地点点头:“不仅逻辑跳跃——管得还真宽。” 兰蒂斯额角青筋突起,差点没挂住微笑。 辛拉德警惕地后退一步,她不是傻瓜,即使面对的是费尔戈列最尊贵的人,她也—— “我出生于第三平民区,那是一个破烂拥挤的筒子楼,厕所很狭窄很有特色,蹲下来时前面磕头后面碰屁股,我有一个母亲和一个继父,但是很不幸,亲生父不详——而我已经有爱人了,尊敬的曼德拉大人。” 辛拉德冷淡地说,这让她显得有些高傲。 “爱人?你才15岁。”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是的,可是我有爱人,他就在这里。” 角落里的陆与臣:“……” 大厅中央的姑娘残忍地转向随行官所在的方向,并挥了挥手:“诙!~陆陆,出来露个脸~?!” 陆与臣:“……” 大厅前方中央的榻子上,尧.曼德拉终于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如果是他,你可能要失望了,小姑娘。” “为什么?”辛拉德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勇气,她不卑不亢地对视上星球最高统治者的灰蓝色双眸。 尧挑眉,坦然地回答道:“因为他是你父亲。” 兰蒂斯:“……不要这样。” 布雷尔:“……不要这样。” 陆与臣:“……不要放屁。” 辛拉德:“你疯了。” 尧:“是的,他是。” 陆与臣:“别那么蠢,曼德拉。” 尧不理他,反而转向辛拉德,这一次他看上去很温和,甚至眼角都染上笑意:“那么你信吗,辛拉德?” 辛拉德(斩钉截铁地):“不信。” “你必须信。”尧站了起来,沉着地宣布,“你拥有我亲自挑选的名字,姓氏沿用了我赐予你母亲的称号,你是一个萨拉维特,我的女儿。” 现在,布雷尔宫殿正厅内的所有人——除了尧,看上去都像是刚刚被雷霹过。 “让我们回到正题,辛拉德。我是你的父亲,陆与臣是我的爱人,所以,他也是你的父亲,这没什么不妥,对不对?” “……从头不妥到尾。”陆队长面无表情地评价,他认真地看向辛拉德。 辛拉德惊恐地在尧和曼德拉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与惊吓,这简直是一个噩梦,女孩绝望地想。 一室的沉默中,尧笑了:“那句中国古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不相逢’,啧啧。” 第63章 尧坐回了原位,悠然地翘起二郎腿:“我会对你负责的,辛拉德,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为过去我在你生命中空白的十五年弥补一切。” ……这个态度真欠揍。陆与臣默默地想。 兰蒂斯微微笑着说:“瞧瞧你,哥,一个可爱的女儿成长为少女的每一分每一秒,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忍心错过这个。”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犯过错,”尧微微笑着说,“桑瑞是个好情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浪漫的时间,但是最后我们发现我们并不爱对方,她更像我的小妹妹,于是,在她父亲萨拉维特去世之后她就离开了,直到白色徽章被……被某人挖出来,这个姓氏彻底消失在我面前很久了。” 辛拉德看上去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中。 挖出白色徽章的某人嘴角紧抿,看上去严肃极了,他沉默半晌,最后成为大厅中唯一说话的人:“不要那么草率。”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尧的眼角柔和了一些,收敛起怠慢的神情。 陆与臣勾起唇角冷笑:“……因为我发现你更像是我的大哥哥。” 尧:“……” 辛拉德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再次开口废了她很大的力气与勇气:“据我所知,大贵族们的特殊能力是拥有遗传性的,但我从不具备什么特殊的能力,我是说——我想您搞错了,曼德拉大帝。” 尧不赞同地摇摇头。 “我不认为有谁会有这个胆子,在没有流淌我血液的孩子身上使用我取为我的子嗣取的名字。”他顿了顿,微微向下倾身,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辛拉德,“我想你需要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她知道我不会将你从她身边带走,因为幸运的你并不是个男孩不需要负担起继承的重任,但是我需要恢复你的身份,而不是任由你将来随便嫁给哪个乡野男人,玷污了曼德拉家族的血液。” “我不会嫁给哪个乡野男人。”辛拉德似乎被冒犯了,她高高地挑起眉看起来完全忘记了恐惧,每当她这样表现的时候陆与臣都能想起那个混蛋,看来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不是吗? 尧很宽容地微微笑着:“哦?” 陆与臣觉得自己被扯了一把,少女柔软的手拉开他的手臂,将手挽起,傲慢地说:“我们会在一起。” “真糟糕。”兰蒂斯啧啧地摇头评价。 尧瞥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地收回了目光:“我说过了不行,他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劳驾,”陆与臣沉沉地说,“结婚证看一下?” “没有那种东西,”尧理所当然地说,“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印记——当然,如果你在乎那种小纸片,我可以给你弄一张。” 大厅内的所有其他人都很有素质的表现出了职业素养,他们沉默,他们面无表情,虽然他们此刻内心的草泥马正呼啸狂奔而过。 辛拉德冷笑:“我要那么多父亲做什么!” “你不要不代表你就没有。” “我从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种东西!” “以后你就有了,这种粗俗的话并不合适贵族小姐,我会请一个老师来教你说话的方式。”尧淡淡地说,“现在我批准你离开,这件事以后再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有父亲,更加没有一个阻止我和我爱人在一起的父亲——陆,我们走。”辛拉德粗大的辫子因为转身的力度差点抽到陆与臣脸上。 尧一言不发,并没有阻止他们。直到大厅的大门在众人面前重重地被甩上,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大厅内一片冷寂,直到布雷尔打破了这个沉默,他微微叹息:“啊,看来我要失去一名优秀的二级随行官了。” “如果觉得我们曾经的首席随行官还会回到这里,你才是真正的傻瓜,”兰蒂斯笑了笑坐回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红色徽章把玩,做工精致的蔷薇徽章在他手中合拢绽开,红色液体充满的花瓣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耀眼,“你们父女俩真是——为了同一个男人奔波——啊——”兰蒂斯低呼,低头看着手心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面无表情地将徽章伸到哥哥的鼻子底下:“喏。” 尧:“……‘喏’什么?” “又卡住了。” “我警告过你,兰蒂斯,它不是玩具。” “要我改掉这个毛病就要剁了我的手才行,心神不宁的时候我就喜欢这样做。”兰蒂斯理直气壮地说。 “你心神不宁?” “是啊,”兰蒂斯挑眉,“我忽然当舅舅了,这个发现还不够惊人吗?” 尧嗤笑,将红色徽章从弟弟手上拿了下来,然后动作十分自然地放进自己的口袋:“没收。” “喂!” “明天叫奥汀斯去做个假的给你,你留着慢慢玩。” “哟,你这是变相夺权吗?” “别傻了,谁都知道这什么都代表不了。”尧厌恶地说,“不然梅塞尔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将黄色的交给陆队长?他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地当着他的校长?” “……你只是想拿着它去把老婆哄回家罢了。” “哎呀,被你猜中了。” “你怎么不拿自己的去?!” “因为我乐意。” “……” …… 第二日。 陆与臣照例在早上太阳刚刚升起的时间醒来,从床上坐起大约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辞职了,换句话说,他现在可以任由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理他。 可是隔壁似乎并没有打算要让他睡上一个好觉。 今天的筒子楼里显得特别热闹。 家具拖动的声音一直在响,搬运工似乎笨手笨脚的,时常有什么家具会重重地砸到地上——而最糟糕的是,他们似乎还试图在墙上打些钉子什么的用来挂东西,这些动作完全超过了这栋古老的楼房所能承受的,陆与臣甚至能幻想自己听见了整座大楼都在呻吟。 于是他挠了挠头,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滴着水,当陆与臣拉开房门时,房东菲格罗太太正好抱着一个小巧的浴缸从他房门前经过,小老太太听见响动后拧过脸冲他慈祥地笑:“早,陆先生,要来点儿热牛奶吗?” “谢谢,菲格罗太太,您的牛奶总是煮的特别好——隔壁这是怎么了?” “新的房客。”菲格罗太太快活地说,“那个小偷小摸的格斯汀终于搬走了,谢天谢地!” 陆与臣怔了怔,随即嗤嗤地笑开了:“格斯汀很怕胖子,他已经收敛了很多。” 陆与臣接过老太太手中的鱼缸,两人一同往餐厅走去。鱼缸里面几尾幽蓝色透明的小鱼正缓缓游动,每条小拇指长的鱼头上都顶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它们乐此不疲地用小脑袋拱着它们。 “司南鱼,来自遥远地球的中国。”菲格罗太太解释,“非常难得的昂贵小鱼,它们中的一条就能在靠近那座大楼的两条街区内的地方买一座新建的小楼房。” “哦——你哪来的?”陆与臣脚下一顿。 “新房客请我照顾它们一会儿,他那儿很乱,如果碰倒了鱼缸那就很糟糕了。”菲格罗太太安排陆与臣在桌边桌下,然后踮着脚从橱柜里取下一个奶锅将它架到炉火上。 “多来几份,我给爱丽丝她们送去——新来的访客叫什么名字,我想一会我会去拜访他。“陆与臣饶有兴致地点了点鱼缸,心不在焉地说。 “是个年轻的小男孩,总喜欢笑,怪讨人喜欢的——哦抱歉,人老了就是喜欢啰嗦,他的名叫奥伊.意凯。” 第64章 陆与臣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比较合适。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面无表情。 在陆与臣吃完了盘子里的第二份煎蛋时,瘦弱的少年从房门外溜了进来,身体敏捷地一屁股坐在陆与臣身边的椅子上,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开口说:“早安,先生——菲格罗太太,我可以要一杯牛奶吗,多加糖。” 菲格罗太太笑着将奶锅架到炉子上,重新弄了一份牛奶,就如同少年所要求的那样多加了整整一大勺砂糖,少年感谢地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抿了一口,然后享受地微微眯起灰蓝色的双眼。 陆与臣放下手中的叉子,捏了捏盘子的边缘,过了一会儿后纠结地松开。 ……他想把盘子扣到身边的那个人的头上去。 可是他忍住了。 深呼吸一口气,偏过头,他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一口一口小口喝着牛奶的少年,“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奥伊说,然后带你走,孩子不能少个爹——后半句他自觉消音。 陆与臣没有回答,奥伊想了想,眯起眼睛笑眯眯道:“那么久不见了,我想你。” 得到的是男人的一声冷笑。 “你们曾经认识啊——”菲格罗太太责备地望向陆与臣,她将一份新做好的炒蛋放到少年面前,“为什么你刚刚不告诉我呢?” “其实不太熟,”陆与臣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只认识他的孪生哥哥伊奥,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奥伊:“……” “哦,那真是太糟糕了,”菲格罗太太说,随即这个和善的女人宽容地眨了眨眼,“但那是他哥哥的错,我想你不应该对奥伊有所迁怒才对。” 陆与臣瞥了一动不动坐在桌边的少年一眼,唇角卷起:“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离开了餐厅,身后很快响起了跟随的脚步声,在自己的房间门前顿了顿,还没等陆与臣来得及犹豫,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推了推他,男人踉跄了一步,顺势被推入隔壁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看起来已经被整理整齐了,家具不多,只有一张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床铺,做工比较讲究的书柜靠墙安放,里面没放太多的书,桌子上放了一台微型笔记本,也许是他办公用的,外套被随手扔在一张沙发上。陆与臣粗略地扫了房间一圈,转身想要离开,却意外从后背死死地抱住腰。 少年在他身后蹭了蹭,微微撅起嘴:“陆,你不想我么?” “……你有病吗?我昨天才见过你。” “你昨天见过谁?”奥伊收紧了双臂,难以想象一个瘦弱少年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那力度勒得骨头生疼,陆与臣试图去扒了扒他的手,可惜没有成功扒开却让他更加加大了力度,值得无奈地淡淡道,“放开。” “你昨天见过谁?”奥伊又问了一遍。 “……”男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干巴巴地问,“你准备把这种游戏玩到下个世纪吗?曼德拉。”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少年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良久,低沉沙哑的成熟男性声音替代了少年特有的生涩,尧沉沉地笑着,连带着陆与臣都感觉到背后被带起微微的震动,他说:“好久没这样抱着你了。” 陆与臣感觉到自己嘴角嫌恶地下垂:“少恶心。” …… 费尔戈列的冬天阳光总是十分稀有,天空总是阴蒙蒙的,让人觉得飘下的洁白的雪花也被染成了灰色一般。希顿的贫民生活区,房子永远都像建不够似地,去年建起的筒子楼还没来得及变得破旧,在它旁边的一小处空地里,就悄然立起了另一座建筑。 住在这里的人甚至已经习惯即使在夏天也不能接受阳光的直射。 他们已经习惯了推开窗伸出手就能碰到隔壁楼同层数的住户家窗户的距离。除了小姑娘会别有用心地在自家的窗户上挂上不用的厚裙子再利用做成的窗帘,这里的人们几乎没有的意识。 ?那是什么?饭都吃不饱了,谁还在乎有没有。 菲格罗太太隔壁楼的房东杰姆先生在给房客们送早餐的时候在楼梯上微微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隔壁楼传来的微弱压抑的呻吟声。这个尚不知道那个房间早已换主的可怜老男人厌恶地摇了摇头,呲牙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格斯汀那个小贼,我还以为就算是.都不会做他的生意。” …… 陆与臣不记得最后两个人是怎么又滚到一起去的,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个房间隔壁就是王爱国的房间,甚至那个死胖子的床就靠着他手能摸到的这面墙。 这个时候让他一脚踹开门闯进来,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沙发很窄小,他的身材让他趴在上面的姿势显得很憋屈。 双腿被大力强硬的分开握住,才穿上并不久的裤子还没捂热乎又被脱下远远地丢开。陆队长上身的衣服还完好地穿在身上,身后那个人依然是少年的模样,但是下面那家伙却完全没有随着外表年龄的减小而缩水,顺着身下男人的尾椎下方粗暴地进出。 “还是熟悉的感觉。”少年模样的尧舔了舔之前因为接吻变得微肿且红得几乎要渗血的薄唇。 他的评价让陆与臣啼笑皆非。 做爱的时候笑场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是陆与臣毫无顾忌地做了,他趴在沙发的抱枕上,就连身后因为被强行进入产生的痛感都没那么强烈了,他微微喘息之后,蹭着男人暂时抽离,飞快地低声道:“你也还是熟悉的尺寸,我还以为已经铁杵磨成针。” 他这话里多少带着一些愤怒,因为他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被尧弄到沙发上的。 那根粗硬的东西再一次狠狠地捅了进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少年模样的尧的手并没有成年时候那么大,如果是成年人的模样,他最喜欢的动作就是在进入的时候戏谑地捏一捏他的随行官的屁股——事实上,他现在也这么做了,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粗暴并带着更加浓重的情欲意味。 “唔……”陆与臣低吟着,并陆陆续续地抱怨,“别再往上拉,我的腰快折了。” 少年笑嘻嘻地俯下身来,炙热气息故意喷洒在男人露出的后颈上,恶劣地吹了一口气道:“你老了。” 说完这句话,他顶了顶胯,下体圆球形的囊带拍打在男人的腿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声,这在安静只听得见喘息的房间内显得异常突兀,带着飘渺.的气息。 “你开始学会适应我了。”他啧啧地评价着,出入因为男人生理反应分泌出的液体变得更加顺畅,“真叫人开心,上帝知道我为了等这天究竟等了多久——呃——该死——真棒。” “放过上帝吧……他才不会想知道这种事。”陆大随行官讥讽道。 曼德拉大帝嗤嗤愉悦地笑着,他就着还插在男人体内的姿势将压在身下的人翻了过来,俯身开始索取他的唇,奈何他的随行官当然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牙关紧紧地闭着,任凭他怎么挑逗都不肯松开。 “张嘴……”尧眯起双眸危险地警告,“不然我会把你弄坏的。” 将男人的双手合拢握在一起拉到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撞击。 “那就试试,你这个下流的骗子。”陆与臣微微眯起黑色的双眸,若有所指的说,“你女儿有早餐给我送新鲜鸡蛋的习惯——” 尧的一个提臀动作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尧:“……” 陆与臣:“……你变软了,真可怜。” 就好像要验证他没有撒谎似地,门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跑步声,然后隔壁的门被急速用力地擂了起来,并伴随着小姑娘快乐的呼叫——“陆!你醒来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陆!” 少年模样的尧沮丧地将脸埋进他的随行官的颈脖间,嘟囔了一声“淑女”。 陆与臣想了想,淡定地问:“你锁门了吗?” “好像锁了。”少年一脸欠揍的不确定。 “把你那东西拔出去,蹭着还没人来踹门之前。”陆与臣推了推他,可是身上压着的人纹丝不动,然后他感觉体内那根东西又开始变得坚硬起来,甚至还能感觉到它的青筋在突突跳动—— “辛拉德——你吵吵什么!”还是隔壁的门——这次是某个胖子的门被大力推开,王爱国恼火地提高声音,“你陆叔叔上岗养家去了,不在!!!” “……哎呀——”感觉到硕大被柔软的内壁紧紧捁了下,尧拖长了声音,愉快地说,“你在紧张,我亲爱的随行官。” 陆与臣回之一个假笑。 “啊——” 毫无预兆地,费尔戈列最高统治者开始了疯狂的抽出与插入,在陆与臣的惊声被其他人听见之前低头叼住了他的双唇,将他的惊呼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这一次,他如愿以偿地快速捕获到藏在牙关后柔软的灵蛇,用淫荡的频率模仿下身的抽插在其唇角舔弄。 如果有谁现在推开门,就能将屋内的一切一览无余。 一个少年压在一个成年的男人身上,他的下身在大力挺动,不符合年纪尺寸的硕大大力地出入那个辛苦吞咽自己的穴口,将每一个皱褶拉平,几乎就要破裂—— 屋外人的争吵让屋里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可是陆与臣还是听见了微妙的“噗嗤噗嗤”的声音,这一刻,他确定自己想在面前这个精致的少年脸孔上来一巴掌。 第65章 还好王爱国没有踹邻居格斯汀门的好习惯——事实上,他只踹他老板陆与臣的门,用胖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踹你门是尊敬你的表现,你看,格斯汀的门离我近吧?可惜胖爷连碰都不乐意碰一下╮( ̄▽ ̄”)╭ 。” 辛拉德和王爱国嚷嚷着走远了,听这架势是要先去饭厅开饭。 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陆与臣觉得还挺惊喜,心想曼德拉竟然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还不肯动的人:“劳驾,从叔叔身上起来,少年。” “再抱会儿。”奥伊蹭了蹭陆队长的脸,柔软的双唇轻轻在男人唇角落下一吻,含糊地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陆大随行官,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一个人在被子里睡觉,每天唯一的性生活就是做春梦——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每次洗漱完回到床边,我就想起以前你会睡在我的办公桌后面,然后睡眼惺忪地拽着我的领带跟我接吻,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发现我想你想得心脏发疼。” 陆与臣:“……” 奥伊:“给点反应?读后感?” “酸。”陆与臣想了想说,“读后感就是你还不到说情话的年龄。” 少年瞪大灰蓝色的双眸,显得特别无辜:“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哦,”陆队长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已经过了说情话的年龄了。” 奥伊撇了撇嘴,从陆与臣体内抽了出来,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扣住男人的腰,怀念地说:“当初你弄坏的那台打印机我还留在地下室,虽然那里已经没人办公了。” “……我没弄坏它。” “反正它不能用了,”少年说着顿了顿,“资料你为什么没有送回地球?” 陆与臣微微一怔,推开压在身上的人翻身坐起,冷淡地笑了笑:“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奥伊捋了捋发,将它们拨乱,随即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表情,他懒洋洋地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我消息可灵通了,呃,在中国也有……”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说下去?” “我在等待一个崇拜的眼神。” “你等到死好了。” “……好吧,关键词,鱼形双佩。” “哦,新疆巴音郭楞,罗布泊。”陆与臣点点头,“彭加木事件,挺有名的,这么多年了还有人在讨论,有时候我觉得网站上的某些人说的已经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什么真相?”奥伊嗤嗤地笑,“那个就是Hades元素的最初形态,简单点来说就是单纯的复制人。但是我得承认那质量很低,复制出来的生物体生命时间很短暂,而且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我不知道要它们能有什么用,所以后来嘛,我就把它们埋了,顺便把罗布泊藏了起来。” “……” “你怎么看?” “你三句话就把人家猜了几十年的东西说出来了,我觉得我得去冷静下。” “中国的政府喜欢遮遮掩掩这类事情,所以每次有点儿风吹草动,那些网民就能抓住一丝线索用强大的想象力神展出一片绿草地——真相可以有很多款,总有一款适合您。所以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猜出来就猜出来了呗,反正谁也找不着我的基地。”奥伊翻了个身,将杯子裹得更紧了些,“美国的政府就喜欢把这种事情大肆宣扬,宣扬到每个人都知道然后听到就腻为止,以后就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摆在群众面前他们也懒得再去看一眼——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二缺,但是有时候它挺有效的——比如相同的事情其实当年在美国也有发生,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只有中国人民还惦记着我。” 陆与臣:“你听上去还挺骄傲的。” 奥伊:“没谁想被人忘记,我的根在地球。” “你不要乱用名人名言……恭喜,我觉得你可能会觉得圆满了——埃及人民也惦记着你,你当年在金字塔上挖的那个洞还在那里,没人给你堵上。” “那台机器人其实最后还是坏了,还好我没进去——我总觉得诅咒还是存在的,别这么看着我,我得承认我还是很迷信的。虽然那种诅咒可能仅仅是一种针对入侵物体的特殊物质——不仅仅是人体,我觉得它很可能可以摧毁任何由粒子组成的物质,我想得到它,有时候想得发疯,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没有亲自进去,因为这样你就不能遇见我了。” “我没看出‘错过你’有什么好遗憾的。”陆与臣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洗个澡,然后保证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出现在王爱国面前——那个身宽体胖的管家婆。 奥伊见陆与臣动了,也不清不愿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少年模样的曼德拉大帝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陆队长,你想知道的,你想得到的,我都给你了。” “我要徽章。”陆与臣执着地说,现在,他打开了蓬头,刚开始出来的冷水让他微缩了下,但是他并没有躲开,很快,白色的水蒸气升起,充足的水量喷洒下来,“给吗?” 奥伊懒洋洋地靠在浴室门上,毫不在乎自己全身赤裸,与体型不符的狰狞下体暴露在外:“你要那个我没意见,只要你跟我回去,并保证七年内不跟地球军部联系。” 陆与臣怔了怔,一时间没注意,洗发用品从敞开的大口倒了半瓶在头上。 他急忙拿清水冲洗以防流入眼中,奥伊撇撇嘴,嘟囔了一句“那个洗发用品很贵的”。 “你的提议很奇怪,为什么是七年?谁知道七年后地球上是不是已经遍地是丧尸?” “……你想太多了,我没事折腾那干嘛?” “那你想做什么?” 这一次,奥伊沉默了。过了许久,仿佛他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才缓缓地说:“……一个交易。” “和谁?” “阶梯之外的星球。” “非人类?” “不完全是非人类。”奥伊耸耸肩,“我只打算告诉你这么多,不要问下去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交易才刚刚开始,它到完成需要七年的时间——七年的时间很长,我们可以生很多孩子,它耶很短,七年之后,我将拥有整个第三阶梯星球。” “野心。”陆与臣嘟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陷入沉默。 再见到曼德拉,陆与臣比自己想的更加平静。 当这个少年模样搬入贫民区的最高统治者躺在那张还没有他办公室椅子大的床上,问他当年为什么没有把手里的资料传回地球时,陆与臣觉得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因为在他回到包括他在内仅剩五人的队伍中去时,王爱国告诉他,自从他从普路托学院消失之后,地球军部就再也没有跟他们有过任何联系。 军部或许以为他们所有人都死了,或许放弃了管制费尔戈列的计划,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军部直接放弃了他们,正忙着培训下一批前来接任他们的任务的人。 陆与臣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队长,可是他已经尽力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包含了大部分Hades元素的资料被他锁进保险箱,埋进了最初坐落在底塔的那个研究所的废墟下——一共三份,原本这三份资料分别应该交给中国、俄罗斯、英国空间部,在这方面,所有人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军部抛弃了他们,但是他们始终效忠于自己的国家。 没有了机械师洛德,五个人忙碌了几乎三个月的时间去试图修复那部信号发射仪器,终于在第四个月的第十五天,信号仪器运转了起来,陆与臣运用了队长所掌握的最高级别的密码试图直接越过军部连入中国空间部,整个过程他做得非常小心,并且一直都很顺利。 在一切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信号发射器的屏幕上亮起了“信号屏蔽,频道废除”的血红色警告。 至此,他们才明白,也许他们并没有被他们自己的祖国遗弃,他们只是被军部废弃了而已。 这很简单,只需要在所有国家空间部门反映过来之前,利用军部的中心信号转发器虚拟口令,伪造死亡命令编码按顺序下发给各个国家空间部——这其中夹杂着真正的死亡讯号,比如发往日本关于犬神一郎的死亡讯息就是真实的,而他的胞胎兄弟也证实了这一点,犬神一郎的弟弟曾经公开视频向全球宣布,“心灵连接消失,我的哥哥已经去世”的消息—— 联合部的谎言变得更加具有说服力。 …… 陆与臣洗完澡,赤着脚在房间里留下一路水痕。 “看来我得考虑铺个地毯。”奥伊依旧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看着陆与臣在冰凉的瓷砖地上留下的脚印。 “你可以省下这笔钱,”陆队长毫不领情地说,“我不是每天都会光着屁股满身是水在你这踩来踩去的。” 奥伊摸了摸下巴,愉快地咧了咧嘴,笑得有点儿傻:“……这个提议真不错。” 陆与臣顿了顿,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挑挑眉:“说说七年后?” “哦,看来陆队长有兴趣参与我的计划?” “我能得到什么?” “任何,你想要的。” “包托回到地球的导航仪器?” “目前费尔戈列没有完整的远程导航系统,不过只需要给我一个晚上,我就能弄出来。” “嗤,真自信。” “不过我不想让你走,你可能会发现你在宇宙环游了一圈,最后回到费尔戈列。” “……” “开个玩笑,不要那么严肃嘛。”奥伊撇撇嘴,“我们才刚刚做过爱,身体合拍还不够,总要有一点笑话来调节下气氛。” 陆队长想了想:“先来点定金?” 仿佛就知道他会这么想,奥伊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红色的徽章摊开手心:“喏。” “这是兰蒂斯.曼德拉的?” “唔。”少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黑色的在希尔家族那,我要怎么得到?”陆与臣微微眯上眼。 “你去问他要啊。”少年版曼德拉大帝的语气就像他在说“你去菜市场买大白菜啊”一样轻松,“反正我觉得说不定他会给你嘛,希尔那个老头子,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彭加木啊,当年我发现他有点实力,然后就绑架他一块儿打包来费尔戈列了。” 第66章 现在陆与臣看奥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奥伊摊手:“真的啊,不骗你。” 看了少年一眼,陆队长转身随手从毛巾架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浴巾里扯了一条下来开始擦头发,带着洗发液的水溅得奥伊一脸,就好像心智也随着外表的年龄一块儿变小了似的,他唇角卷起,特别幼稚地说:“陆大随行官,那是我的擦脚布。” 回答他的是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湿毛巾。 奥伊笑眯眯地将布子从脸上扯下来:“你要去找他吗?那个彭加木老头。” “……”陆与臣想了想,说,“我不信你。” “可是我没骗你。” “你的信誉值已经是负了。“陆与臣对满脸无辜的少年假笑。少年时期的曼德拉大帝只到陆与臣的下巴高,他撇撇嘴,跳到床上去将男人一把扯到自己跟前,满意地发现现在他比他的随行官整整高出了一个脑袋加一个脖子,将那块“擦脚布”盖在男人头上,开始揉搓,并解释“还在滴水”。 陆与臣没反抗他,让他折腾,现在他全身就像是散了架似地——果真是老了,他心想。 房间里曾经一度陷入沉默,只听得见柔软的布摩挲头发发出的沙沙声。 直到陆与臣犹豫地再次开口,说:“彭加木是中国人,他生不出休顿.希尔那样的儿子,就算是他找了个欧洲人做妻子,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儿子,亚洲人的染色体颜色能覆盖掉欧美人的——更何况,他失踪的时候,已经是老头了。”说到最后,陆与臣简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休顿.希尔。”奥伊怪声怪气地说。 “……跟你说话真心累。”陆与臣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感冒了似地,他不满地嘟囔,“我还能记得他的头发是偏向米色的,眼睛是蓝色的——你能不能抓重点?” “这就是重点。”少年将毛巾拿开,从后面伸脖子飞快地啄了啄男人的双唇,“年轻有为的少将……英俊,高材生,单身,贵族——” “劳驾,闭嘴吧,曼德拉。” “好吧,好吧。答案很简单,有了Hades元素,你都能长出翅膀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陆与臣沉默了。 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 奥伊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提到这个话题,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俩人之间总要面对这个话题,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好微微叹了口气,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随行官的颈脖处,低声说出了最没有创意的那句话—— “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 “……” “对不起。” “……” “……对不起。” “……” “……对不起嘛。” “……” “喂!我说对不起啊!!”少年气急败坏地说,他坏脾气地踹了一脚床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你难道不应该说‘没关系’吗?!” 陆与臣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那双漂亮的灰蓝色双眸,此时此刻,里面正闪烁着不安和焦躁,勾勾唇角,陆队长不急不慢地说:“每个月要割掉那双该死的翅膀时,我就觉得我很‘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这个骗子。你变成傻兮兮的少年模样跟我回战舰,每晚跑来我房间让人睡不安宁……算了,跳过这个不说,你把我的[罪恶净化]能力变成廉价的[圣力净化]——不要狡辩,你这个混蛋,我知道那跟你有关。你把我的记忆消除,骗了我一年快两年的时间跟你呆在那栋该死的大楼里,然后把我跟一个变异人关进地下室,在我鼻子前面关上出去的门,让它咬我——你以为你在演言情剧吗?……最后我发现我每个月都会长出一对翅膀成了‘鸟人’,然后我走了,你没来找过我……不用笑,蠢货,我不是在抱怨你没来找我,我只是很奇怪,你怎么敢在让我长出了奇怪的东西以后还心安理得坐在你那张该死的办公桌后面,没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除了割掉它——曼德拉,你就是一个混账。” 几句话全是数落,但是却精简地总结了自从他双脚踏上费尔戈列开始男人的各种恶行。 有那么一瞬间,奥伊的脸上的不满僵硬得就要碎裂。 但是很快地,他恢复了理直气壮的样子,高傲地扬起下巴:“是,所以我跟你道歉了,有什么问题吗?” 陆与臣古怪地盯着他:“缩龄药剂让你的智商也坏掉了?” 奥伊冷静地回答:“我不需要用那个东西。”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幼稚吗?”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就吃这一套,你看,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么长的句子——”曼德拉大帝的声音终于软化了下来,他将陆与臣重新拖回床上,在两人身上拉上被子,冰凉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颈脖间,他含糊地说,“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去年在帝国大楼里的病床上我也这样跟你在一起,那时候我说过,现在我觉得我还要说一次——对不起,陆大随行官,我想我真的后悔了。” “……” “就算过了七年,你也不要走了,地球军部这么多年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就是把你送来我身边,你不能破坏它的好意。” “……看来你之前说过准备给我一个假的导航器的话不是在开玩笑。”陆与臣沉默片刻后,干巴巴地说。 于是曼德拉大帝决定乖乖地闭上嘴。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但是床上的两人都没在意。 奥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陆与臣,小声地问:“那你要不要留下——” “——留你二大爷!曼德拉——!给胖爷纳命来!!” 房门被一脚踹开,王爱国举着一把雪亮的菜刀冲了进来! 奥伊敏捷地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动作一晃躲过了胖子的菜刀,那把菜刀深深地陷入原木制材的床头里,划拉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你俩又滚一块去了!还不穿衣服!狗眼瞎了!——”胖子瞥了一眼床上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上外裤的陆与臣,立刻崩溃地叫道。 陆与臣坐了起来,冷静地将被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到自己身上,一抬头,看见门口探头探脑的辛拉德。 “死胖子。”奥伊敏捷地翻过桌子,躲到房间的另一头,“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胖爷不仅听力好,不巧智商也很高!”胖子吹胡子瞪眼地吼道,“老子当初在队长始终以后回答底塔,一看你那破屋子人去楼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个王八羔子不要脸勾引队长——勾引完了还利用他——然后现在又颠颠地跑回来——你爱上他了?老子今天告诉你!没用!你他娘的就是爱到海枯石烂你俩也成不了!” 辛拉德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扑到陆与臣身上:“陆,你没事吧——胖叔叔刚才说什么?曼德拉?谁?” 奥伊一把抢过王爱国手中的菜刀,随手往身后一砍,整个菜刀深深地陷入他身后的墙壁之中,只留下了一个手柄,他扭过脸,冷静地说:“孩子,把你的手从他身上拿开。” 陆与臣冲奥伊点点下巴:“他是你父亲。” “不要脸!”失去武器的胖子反应很快,他指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一声大喝,就像想要用手指把他戳死似地,“拖家带口你他娘还来勾引队长!” 辛拉德也尖锐地挑起眉:“他看上去还没我大,凭什么做我爸爸?!” “……啧啧,天啊——”门被轻轻地推开,爱丽丝探进一个头扫了房间一眼,“真够热闹的——Fat Wang,请你安静好吗?你把菲罗格太太吓坏了——啊,你好,奥伊——或者说,曼德拉?” 说完,她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胖子迅速地扭回脸瞪向奥伊,那速度力道就像要把自己的脖子拧断似地—— “你来干嘛?” 被发问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翘起腿,右手拖着下颚,懒洋洋地抬起眼,道:“老婆离家出走,我来带他回家。” 卷四 最后的祝福 第67章 希尔家族城堡位于希顿贵族区域最边缘的靠山地带,在其方圆之内已经很少出现上等贵族家族,这些上等贵族们通常习惯于将府邸建筑围绕在帝国大楼附近,靠近政治中心的位置往往更有利于他们进行各种社交活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在希顿,通常只有普通贵族们喜欢聚集居住在离城市中心稍远一些的地方,他们往往远离利益纷争,只为在保证享有某些权利的同时争取图个清静。 希尔城堡外有一条终年河水流淌永不冻结的河流,河流外围则是普通贵族们的小城镇市集,节假日的时候,从城堡里出来的女仆们会乐意成群结队地到集市上走一走,买上朵新的绢花或者小玩意,相比起生活在城市中心的贵族府邸里的仆人,希尔家放宽的规矩显然更令年轻爱闹的姑娘们所喜爱。 几年下来,希尔家族与普通贵族们竟然也相安无事,相处得颇为愉快。 当初建造希顿选住址时,希尔这个姓还没出现,彭老头还是彭老头,尧曾经对老头的选择感到疑惑,谁知那老头只是精明地笑了笑,乐呵呵地回答:“人少地盘大,你在城市中央可画不出这么大的地儿给我。” 尧对此只是宽容地笑了笑,他知道,老头只是为了有个地方能继续捣鼓他那些小秘密罢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为名不为利,为了搞科研一做就是一辈子,这些人往往那是因为真喜欢这些东西,最后通常也只有这些人能做出成就来。 又过了几年,尧听说那个老头老树开花有了个儿子,老彭家后继有人,尧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古怪的老头了。彭老头唯一的动作就是顺手给他的洋儿子改了个名字,正式将五大贵族之一的“彭”改成“希尔”,可是这么多年来,重要文件要让他亲自签名的,那签名处还是洋洋洒洒的钢笔四方大字“彭加木”。 …… 其实希尔还有个连尧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其实休顿.希尔这个名字其实是休顿自己给自己取的。 这孩子本名叫彭小墩,他爹彭加木老人家呼唤他的时候,总会深情地带上一个儿化音,于是彭小墩就变成了彭小墩儿。 彭小墩同学在小时候就极有预见性地预料到,未来无论他叫小墩.希尔还是彭小墩,都有可能会把同学、同事甚至竞争对手笑掉大牙,于是背着他爹,他把小墩偷偷用音译的方式改成了休顿——历史上第一个用中文音译成外文的外国名字就这样在距离地球以光年计算距离的费尔戈列产生了。 现在,小墩.希尔正在会见一个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看过这个人睡觉的样子、刚睡醒的样子、就要睡着的样子和工作时候的样子,可是自从这个人从学校失踪以后,他连话都没能跟这个人说过两句,因为这个人前面永远挡着一只费尔戈列最巨大的老母鸡,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希尔看着与他相隔一个桌子、身着笔挺的深绿色军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微微一笑:“深绿色的军装果然很适合你,陆大随行官。” “我已经不是随行官了,你可以叫我陆与臣——你的中文说得很好,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陆与臣点点头,礼貌地回答,声音里不乏真诚的赞美。 “只在家里与家父说话时会用上。”不然会挨打。后半句话希尔聪明地没有说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错过在提到彭老头时陆与臣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好在,男人迅速收了了这个表情,恢复了自然,只是若有所思地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想了想,希尔决定还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大帝竟然没有跟来?” 这一次,陆与臣露出了一丝冷淡的神情,淡淡地拧开脸:“他没有义务。” 哦,原来还在吵架。希尔有些幸灾乐祸地摸了摸下巴,怀念地说:“曾经在普路托神祗学院,我打破了脑袋就为了赢得拥有你的权利。” 他话一刚落,一直一言不发像泰山似地稳坐陆与臣身边的那个胖子严肃地虎着脸警告:“谢绝调戏,禁止投喂。” 陆队长黑色的双眸中浮上一丝笑意,下颚紧绷的曲线稍稍放松了一些,略微戏谑道:“就是这样。” 小墩.希尔有点心花怒放,激动之下,他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你想要什么?” 于是话题扭转了二百七十度变成直奔主题,之前辛苦兜的圈子全部前功尽弃,希尔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礼貌地等着这一刻的陆与臣双眼一亮,腰背绷直,斩钉截铁地说:“黑色徽章。” 希尔干笑俩声:“我以为你会委婉一点。” 陆与臣身边那胖子竟然嗤笑一声,无耻地说:“别啊,咱仨谁和谁啊!” 希尔:“……” 现在陆队长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他竟然真的配合着偏了偏头,微微眯上眼卷起嘴角:“希尔家的宝贝?” 于是小墩笑眯了双眼:“希尔家的宝贝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哦,那不要。” “……” 休顿.希尔清了清:“说实话吧,我父亲从来不让我坑自己人——虽然我也从来不坑人,我得说,陆随行官,那徽章不在我手上,它一直在我父亲那里。”彭小墩笑得人畜无害。 “令尊现在方便拜访吗?” “不方便,因为他本人压根不在希顿。”希尔耸耸肩,“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胖子凑到他家队长耳边,掩住嘴,然后用办公室门外面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他撒谎。” 希尔:“……” 陆与臣淡定地复述:“他说你撒谎。” “他错了,我从来不坑自己人。”希尔扬了扬下巴,贵族少爷家的傲慢气息泄露了一点出来,说实在的,他现在看上去真的非常理直气壮——可惜他对面坐的是王爱国。王爱国如他曾经所说,在归顺国家相关部门之前,他曾经在某个不光明的行当里很是腥风血雨的一把交椅,而那时候,他遇见最多的人,就是骗子。 王爱国扑到队长身上,依旧还是那个动作,依旧还是那个音量:“告诉他,他心虚。” 这一次在陆与臣开口之前,希尔已经冷笑着打断他:“你凭什么说我心虚?” “因为你现在正在心里骂‘操你大爷’。”王爱国脸上肥肉一横,“所以你心虚。” 希尔脸色一变,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看上去没什么能耐的死胖子其实有俩把刷子——读心术。 这个能力倒不常见。 “是不常见,专门对付坑蒙拐骗。”胖子抖着肥头,冲希尔邪魅一笑。希尔无奈,只好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他故意摁下了免提公放,大概过了十几秒,电话才被颤颤悠悠地接了起来,那边一开口,希尔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革命错误—— “啊,小墩儿啊。” 希尔:“……” 王爱国:“……” 陆与臣:“……” “对不起,打错了。”希尔面无表情地怪掉电话。 王爱国:“别介啊,希尔小墩,别害羞,咱不笑话你。” 陆与臣:“王爱国说的对,我小学时候同桌叫轩辕狗剩,我也没笑话他的。” 王爱国扭脸问他队长:“……你小学同学他爹是真恨他吧?” 希尔看起来像是想要把电话整个砸到王爱国的大饼脸上去,但是他忍住了,他再一次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说了几句什么,语速很快,从希尔的表情来看,陆与臣猜测他很有可能是因为随便挂他爹的电话被喷了。 那边说了一会儿,希尔才开口:“喂?是爸吗?” 于是电话里头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最后,希尔终于挂了电话,摁下公放键——“爸爸,有人想要黑色徽章。” 那边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苍老,但是显得很有精神,字字铿锵有力:“要去干嘛使的?——算了,甭问,不给。” 陆与臣:“做研究,彭老先生,我们是要整理资料发回国家的。” 老头:“哟,中文啊——不得了——咱国家来人了啊?” 陆与臣:“对。” 老头:“国家现在好不好?” 陆与臣:“……还不错。” 老头:“奥运会还在没在北京办过了?” 陆与臣:“……2028年又办了一次,还是第一。” 老头:“好啊,那敢情好啊——娃娃,你要那徽章干嘛啊?” 陆与臣:“发回空间部,做研究。” 老头:“行啊,那拿去吧。” 希尔:“……爸。” 老头:“别叫我,不孝子。” 希尔:“……” 老头:“娃娃啊,是当兵的吗?” 陆与臣想了想,瞥了眼希尔后回答:“不完全是,军校毕业就被龙组收了,没参加过几年的正规训练。” “啊,龙组?龙组好啊……也是了,不是龙组的人也不能被扔来这破星球了是不是?你们那的人能干啊,当年我带着队闯南走北的时候,龙组的娃娃各个都顶呱呱,吃得苦,性格也好,懂逗我老人家开心,做起事来也灵活——” 希尔无奈地撇撇嘴提醒:“爸,徽章。” “哦,徽章——徽章在我这,娃娃,你叫啥名字?” “陆与臣。” “哦,小陆同志,你让我儿子带你来,徽章在我这,你来我跟前,它就是你的了。” 第68章 老头说完最后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希尔撑着下巴打量陆与臣半晌,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我觉得那山洞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里面有不少我父亲倒腾出来的东西,还有暗河,里面走势也复杂,当初他专门就是选了这么一块地方,进去了不一定能出来。” 陆与臣挑挑眉,冷静地问:“这就是老先生的意思?” “他是要把徽章给你的。”希尔笑了笑,故意拖长了腔调,“不过不是随随便便就给,费尔戈列骗子可多了。” 陆与臣身边的死胖子从口袋里掏了掏,最后“吧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移开时,桌面上多了一个小本儿:“老子有军官证!” 小墩.希尔笑了:“这里是费尔戈列,骗子也是最高级的骗子,他们要花点功夫去做伪造,出的东西能比真的还真。说实话,我觉得我特别能理解我父亲。” “你不能理解还得了,那是你爹!”胖子瞪大眼。希尔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解释道:“好人从来不会出现在费尔戈列,但是我父亲确确实实是个好人,他是被曼德拉大帝带过来的——在这么一群费尔戈列原住民里他觉得很孤独,所以在希顿建立以后,我出生,等我刚上普路托初级学院的时候,老头就自己跑到山洞里去了,他怎么说来着?——至少那些数据不会骗他。” 胖子牙疼似地哼了哼,评价道:“他娘哟,真酸……这老头真文艺。” “我们去。”陆与臣忽然出声,打断了俩人的闲聊,“无论如何,我需要那个徽章。” 胖子沉默下来,他坐在原地的转椅上转了一圈,把脚大咧咧地搭上希尔的办公桌上,突然觉得特别悲愤,他捏了捏眼角,心里泛酸,忍不住道:“说实话,队长,你用不着为了这个搭上这条命,我们的任务早就结束了,爱丽丝和蓝特斯还有克里斯德尔他们不一定原来来跟咱淌这趟浑水。” “你呢?” “你竟然质疑人民?” 陆队长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够了,总有一天咱们能联系到地球上——”他猛地想起什么似地,愣了下,“谁跟你说我们任务结束了?” “我艹,要不军部他娘的干嘛关闭频道?!——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到手的资料立刻就传回军部,那群过河拆桥的王八蛋——” 陆与臣站了起来。 王爱国噤声了。 “回家再说。” 眼里透出一丝疲惫,陆与臣坚定地摇摇头:“情况比你想的还要复杂,现在不止是地球和费尔戈列之间的问题了,我有必须拿到徽章的理由。” “干嘛,那个曼德拉要联手外星人攻占地球?”胖子收起严肃的表情,贱兮兮地问。 陆与臣无言地望着他。 胖子震惊了。 良久,才比较明媚忧伤地轻吐二字——“我艹。”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嘛,陆大随行官。”希尔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懒洋洋地说,“大帝真是什么都敢告诉你。” “有个屁好不敢的!胖爷我站在费尔戈列上朝天大吼‘有外星人入侵要小心啊!’地球上能听见吗?”胖子吹胡子瞪眼,“他娘的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他要干啥,不就想哄咱队长开心吗!狗屁!没门!做梦!” “放心,八字还没一撇呢,友星的领导者也是个很难缠的货色。”希尔耸耸肩,“而且那个星球外层有一种特殊的物质,我们的信息要通过那个东西传入那个星球很困难,交流一直断断续续——咦,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胖子面无表情道:“不多,但是足以令咱队长心花怒放。” 希尔立刻扭脸去看陆与臣,结果怎么也没看出一点“心花怒放”的意思。 于是他妥协了。 “带两只公鸡去吧。”希尔说,“那里好多年没人去过了,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为什么带公鸡——”他用下巴点了点胖子,“他肯定知道。” “哟,小子。”胖子笑了,“懂点行啊。” …… 夜晚,陆与臣和胖子回到第三街区,带回来的只是一张含含糊糊的地图,里面大致画了那座山内部的走向,彭小墩亲手画的,并且拍着胸口表示:虽然细节可能不对,但是大方向肯定没错。 他这么一说,陆与臣反而觉得更加担心了。 陆与臣一回到筒子楼里,就叫了队伍里剩下的三个人在他的房间集合,由于奥伊赖在陆与臣的床上不肯走,于是会议的参与人数变成六个人——这是陆与臣回来以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有一个会议。五个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前放着那张连线条都画不直的地图,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有点儿唏嘘。 当初的二十人就还剩下五个。 奥伊翻了个身,发出一点响动。陆与臣这才开始缓缓地说起了开会的目的和情况,在说到今后与地球可能的联系时,他顿了顿,发表了一通“敌人即使不可信,但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勉强也是可以信一信”的演讲作为结束语。 卷缩在被窝里的少年满足地感觉到自己被男人的气息包围,他灰蓝色的双眸盯着他曾经的随行官,懒洋洋地拖长强调道:“我很有诚意的。” “赶紧拿去喂狗,别浪费。”陆与臣面无表情地建议,他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张狗屁不通的地图,放进一个防水卷轴里,环绕了围坐在周围的人一圈,“好了,现在不参与的可以离开——这次的行为只为国家,不为军部,离开也没有关系。” 爱丽丝和蓝特斯相视一眼。 克里斯德尔站了起来。 陆与臣强迫自己不要抬头去看他。这个来自英国的男人自顾自地挠了挠头,下一秒,陆与臣感觉到温暖柔软的气息扑到在自己的双唇上,柔软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 身后床上传来一声地震似地响动,少年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黑色的短卷发被被子裹得乱七八糟的,滑稽地翘向四面八方,但这并不妨碍他阴沉着脸,森森地警告:“嘿,滚远点,那是我的地盘。” “……要么就闭嘴,要么就出去。”陆队长瞥了他一眼。 奥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倒回床上,大力翻身,床铺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巨响。 克里斯德尔揉了揉陆与臣的头发,就好像他才十三岁而不是三十岁一样,他微笑着说:“祝你好运,队长。” 坐在桌边的其他三个人没有动。 陆与臣点点头,发出一声鼻腔音,就算是应了。 克里斯德尔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还剩下五个人,安静得可怕,就连胖子也活泼不起来。 每个人都在等待。 …… “喂。” 床那边传来一声干巴巴的声音。 “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干得下不了床。” 奥伊瞪着眼,阴郁地对着墙说。 陆与臣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床上的少年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转身,开门,整个扔出去,关门,上锁。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霸气侧漏。 “都决定留下来了?” 陆与臣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连发出声音都显得很艰难。 爱丽丝窘迫地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管就快用完的口红,她站起身,在陆与臣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找了面镜子,站在镜子前面细心地涂抹了起来,很快,她完成了自己简单的工程,抿了抿唇,房间里唯一的女人满意地转过身,扬了扬手中的口红:“喏,从地球出发之前我妈妈为我买的口红。” “颜色挺好看。”胖子说。 陆与臣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爱丽丝低下头,笑了:“嗯,但是快用完了。” 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开始的。 陆与臣走向前,给了她一个拥抱。爱丽丝回抱她的队长,指甲都用力得陷入他脖子后面的皮肤里,陆与臣没有推开她,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就好像克里斯德尔对他做的那样,他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胖子叹息一声,略微感叹地说:“谁他娘能不想家,让你们这么一整,我也发现我十分地想念北京烤鸭。” 门开始被哐哐地砸了起来。 奥伊愤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与臣!你就等着下不了床吧!” 第69章 陆与臣合上手中的地图,放到腰间系好:“就是这里没错了,找找,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往地下去的楼梯。” 胖子怀疑地问:“那地图上这么画的?” “……大概。” “队长,这个回答让我有点儿不安。” “王爱国,你大概看过几眼这个地图,如果你来仔细研究,就会发现我能看懂这附近有个楼梯已经是很伟大的发现了。”陆与臣干巴巴地说。 “干!那老头真他娘的坑爹!”胖子紧了紧腰带,开始谨慎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个勉强称之为洞穴的地方深不见底,却极为宽敞。整个隧道挖掘的时候似乎极其随意,十分粗糙,但是仔细一看,却又很符合工程力学的原理,大小与宽度高度应该都经过了严谨的计算,确保其保持多年不会因为雨水侵蚀或者别的原因塌方。胖子试图往前面走了几步,顺便打了下腰间的狼眼手电,这把手电是留在费尔戈列的前德国兵发明的,射程非常远,在直线距离的情况下可以照射几百米开外的距离,但是就这样一晃,却还是晃不到底。 如果不是陆与臣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叫住了他们,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漫无目的地往下走。 陆与臣一行人才刚刚进入希尔家族后山的山洞没多久,花了许多天准备的装备还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山洞中一路走来都有明显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山洞石壁上,每隔大约五米就有一座古老简单的壁灯,最神奇的是,它们都是通电的,可惜光照度并不大,勉强发出昏黄的灯光。 多亏了这些微弱的灯光,现在并没有谁感觉到山洞里可能会出现的空间压抑。 爱丽丝和蓝特斯在陆与臣开口时,已经自觉地散开在山洞里开始敲敲打打地试图找一个隐藏起来的入口,此时,爱丽丝正试图去拧动一个灯座——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咯咯咯”鸣叫,原本安静得只听得见脚步沙沙声的洞穴中,陆与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里打了个突,敏感地转身一看,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身材高大,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蹲在不远处装着两只大公鸡的笼子旁边,正兴致勃勃地拿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戳着公鸡肚子。 笼子里的公鸡愤怒地扑簌着翅膀,发出“咯咯咯”斗鸡似地鸣叫。 “干你娘!曼德拉!你有病啊!”胖子粗鲁地骂道,“别去招惹那些小鸡崽儿,那是救命用的!” 已经恢复了成年人模样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扭过脸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无论遇到了什么,我想不到有什么是鸡能做但我做不到的。” “哎哟,这话可是您说的。”胖子笑得有点狰狞,得意地拧开脸,他问陆与臣要了地图,陆与臣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拿出地图,带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指尖飞快地在地图上点了点他们的所在。 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低声讨论—— 其实完全没有在讨论地图。 ……男人之间有时候也是需要说别人坏话来满足一下内心的。 王爱国:“队长,那家伙到底跟来干嘛的?” 陆与臣:“他要跟着来我能拦得住?别说这个山洞,整个星球都是人家的地盘。” 王爱国:“他娘的前几天不还是小屁孩的样子么,咋一进洞就成成年人了?” 陆与臣:“有什么不好?至少保持这样的话他智商能正常点。” 王爱国:“话不能这么说啊队长,奥伊虽然讨厌,但是好歹还可以卖个萌——咱们要这个臭男人干嘛?看着他的脸我胸口都堵得慌。” 陆与臣:“那是因为你恋爱了,王爱国。” 王爱国:“……滚。” 谈话结束,陆与臣面无表情地收起地图。 王爱国随脚划拉了一下脚下:“喏,入口在这。” 低头一看,果然灰尘被滑开的地方,地面上显露出特别的纹样,脚踩上去感觉不到,如果不注意会以为那是脚下的碎石,但仔细一看,与地面颜色相近的地方就有一道非常浅窄的接口。 陆与臣:“……” 王爱国:“怎么啦?” 他的队长默默地对他竖起拇指。 于是王爱国有点得意,他抹了把鼻子,特别豪迈地说:“胖爷宝刀未老——我告诉你啊队长,看这种坑爹的地图胖爷还真就不是第一回,往往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广阔无边的想象力,然后真相就会脱光衣物,穿着比基尼在你面前跳桑巴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简易防毒面具带在脸上,一系列动作无比自然,胖乎乎的身躯艰难地蹲下去,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刷子,耐心地在接缝处刷啊刷,边刷边在防毒面具后面悠闲地说:“不懂了吧?这就是国家考古文明与民间……咳,文化的结合,那什么,胖爷在归属国家之前干的也算是技术活,是老一代传下来的技术工种。” “老到什么程度?”爱丽丝问。 在陆与臣打了个手势之后,其余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尧.曼德拉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两只可怜的大公鸡,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后,最后他站在陆与臣身边,手很自然地环上队长的腰,然后……被毫不客气地拍掉。 “到三国时期,曹操你知道吧?干咱们……不对,是他们那行的,有一个派系就拜他当的祖师爷。”胖子手上动作很快,很快就清理出一条宽约1.5米的接缝,就好像有所预料般,他手腕一转,肥臀一扭,转了个方向,果然就清理出一个拐角,然后入口的第二条接缝线开始出现在人们眼前。 很快,类似于井盖一样四四方方的黑色铁块完全出现在众人眼前,盖子上方有两个圆形洞眼的拉环。 从包里掏出一把收缩合金棍,胖子比划了下,挺开心地发现洞眼刚好能让棍子穿过去。 在他开始试图从不同方向撬开那个盖子的时候,陆与臣终于忍不住要奚落他道:“小胖同志,如鱼得水嘛。” 胖子理直气壮地回答:“老子现在这一身功夫都是国家的,您有啥好不乐意的?” 曼德拉大帝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胖子:“你哼个屁啊,你本事你来?” 说着,他真的把手中的铁棍塞到尧手里,哥俩好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胖子退居二线,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准备歇口气,顺便调侃一下这位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唉,你怎么没把碧眼狐狸那个老妖婆带过来,那女人在地底下可能耐了,针眼大的机关都能嗅出来。” “人多事杂。”尧丢开棍子,改直接用手拉那个拉环,那拉环看着挺大,但是因为在地上,质地也是硬的,如果直接拉的话压根不好使力,胖子看他这行为刚准备嘲笑几句,忽然整个盖子发出沉重移动的声音,然后,被拉开了一条缝。 胖子:“我艹!金手指!” 陆与臣:“闪开,曼德拉。” 爱丽丝被蓝特斯捂着口鼻拉着往后退了几步。 尧将整个盖子掀开了,露出了一个能容纳成年人进入的入口。 陆与臣上前,拽着男人的领子黑着脸往后拖:“你还趴那看。” 胖子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尧。 众人身后的公鸡拍了拍翅膀,这正好提醒了众人它们的存在意义。陆与臣松开尧,将装着公鸡的笼子提了过来,然后放下背后的背包,从最外层掏出一捆登山绳系在笼子上。 “别呀,队长,不用公鸡。”胖子乐呵呵地说。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人下去了,”陆与臣莫名地瞥了他一眼,“公鸡不就用来探路的吗?” “啊,大部分时间是啊。”胖子贱兮兮地,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但是刚才曼德拉不是说了嘛,没有公鸡能做的他做不到的——所以让他下去,让他下去,来来来,曼德拉同志,你可以跳下去了——能呼吸就在下面喊一声,不能的话,算您倒霉。” 第70章 从入口堆积的灰尘来看,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下去过了。之前听休顿说,似乎自从彭加木进入这个洞穴后,再也没有人于这里进出入,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是靠一台简单的微型传送机和特殊构造的电话完成的。陆与臣推了一把曼德拉:“有没有感觉到空气对流?” 尧挑起一边眉望向陆队长:“亲下就告诉你。” 陆与臣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忽然腰间一紧,从后方伸出强壮有力的臂膀捆住他的腰间将他往回拖了拖,男人无奈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开个玩笑,不要那么严肃嘛。” “侵猪笼!侵猪笼!”胖子振臂高呼。 “我怎么觉得咱们像儿童团来秋游。”陆队长叹了一口气,将鸡笼子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在尧拉开的缝隙上探了探,惊讶地没有感觉到有对流空气的存在,他微微蹙眉,“没有对流空气,里面的气体还不知道含有什么,我们还是等一会再下去算了。” 爱丽丝凑过去看了看,忽然一怔脸色变得苍白,猛地后退一下。 原本蹲在她身边的陆与臣也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底下有人!”爱丽丝惊魂不定,“我看见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它瞪我!” 陆与臣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依旧是一片漆黑,就算粗着胆子再往里面探了探头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地道下面漆黑一片,安静异常,一点响动也听不见。 “……啧,”胖子挠挠头,转头用中文无奈地对陆与臣道,“这大姑娘咋虎了吧唧的,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陆与臣心道要说虎了吧唧的谁能比得过你王爱国,但是面子上还是平静地摇摇头,尧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地,主动向前走了两步,将缝隙拉得更开了一些,现在黑色的洞口足足有两个人宽,下面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黑洞似地,除了在昏黄的壁灯的照射下能看见最开始的几个台阶,什么也看不见。 胖子打开手电往下面晃了晃,特制的狼眼手电光线很足,忽然除却众人的呼吸之外,忽然听见了明显沙石滚动的“沙沙”音,然后这回所有人都看见了,擦着光源,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飞快地钻入黑暗之中。 那东西动作很快,有绒毛,四肢修长,肯定不是人类。 众人无声对望一眼,胖子耸耸肩:“这回真要人先下去了,这要先把公鸡先放进去还不肉包子打狗?” 尧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先下去。” “觉悟很高嘛。”王爱国真诚地微笑并表扬道。 “等一会再下去——”陆与臣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因为尧就好像没听见似地原地转了一圈,最后灰蓝色的双眸直视上他的,平静地说,“反正也没人为我担心。” 陆与臣扭开脸,将视线定格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灯座下面。 胖子收敛起笑,操起手中的射线枪“啪嗒”一下拉开安全锁,他表情十分坚毅:“别他娘的煽情了行不?死不了!冲吧!” 尧冷笑一声,微微屈身,手一撑直接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陆与臣脸色变了变,猛地站起来抢过王爱国手中的手电打开后往下照,边骂道:“冲个屁!下面的气体还没散光,你们急什么?”他这手电光一晃,因为楼梯的曲折照射程度并没有直线距离那么好,但是好歹找到了尧黑色军装的衣角,男人在下面声音显得闷闷的,埋怨地说,“别晃,刺眼”,陆与臣一怔,想了想后将光线调的弱了点,这样还能省点电。 “没事,下来吧。”尧在下面说,“那东西不见了。” 胖子提了提裤腰带,接过陆与臣递给他的手电,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下挪,陆与臣跟在他后面,然后是爱丽丝,蓝特斯垫后。 走了几个台阶,爱丽丝黑着脸说:“Fat Wang,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赶去投胎啊!”王爱国骂道,“老子有幽闭恐惧症!” “就你臭毛病多。”陆与臣低声嘟囔,同时发现随着他们一个个台阶的往下走,他从直立变得慢慢地弯腰,走了大约不到十分钟,他已经变成弯着腰走了,稍稍抬起头,后脑勺就能碰到潮湿冰冷的泥土,他抬脚轻轻踹了前面王爱国的小腿一下,“王爱国,有点不对劲。” “发现了。”王爱国的声音有点郁闷,“也不知道谁挖的洞,怎么越来越小了,再小下去我就要卡半路上了。” 陆与臣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曼德拉呢?” “我在这。”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陆与臣感觉到冰冷的皮质手套的触感轻轻刷过他的下颚,他怔了怔,就听见胖子愤怒地骂开了—— “挤令堂呢挤!就这么点儿宽你他娘还来钻什么空子!” 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尧还是挤过来凑到陆与臣身边,又往下走了两步,这次王爱国一个人走在前面,周围越来越狭窄,压抑感也随之而来,就连耳边其他人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沉重,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野兽似地跟在众人身边。 走着走着,王爱国就忽然停了下来,陆与臣一下没停住步子,整个人撞到他的肥屁股上,踉跄了一下,尧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怎么回事?” “走不下去了——”前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手电被重新打亮,窄小的楼梯道被庞大的身躯塞得结结实实,陆与臣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但这一回王爱国连声音都变了,他猛地转身惊恐地叫道:“回头回头!拔枪拔枪——GOGOGOGO!” 一片混乱之中,笼子中的公鸡忽然像受到了什么惊吓,高声啼叫奋力扑打起翅膀。背后不寒而栗,就好像成千上万双双眼在森森地盯着,陆与臣下意识转身—— 这一回移动速度快了很多,并越来越快,蓝特斯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胖子的声音反应很快地扭头就跑,跑动的过程中,尧一直跟在他身边,并不时地低声埋怨“跑什么”“好蠢”之类的话。 然后尧如愿以偿了。 狂奔了大约几分钟,蓝特斯停了下来,迷茫地说:“出去的入口好像不见了。” “摸摸有没有机关。”胖子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去地抹了把汗,惶恐地问,“队长,那玩意跟上来没有?” “我怎么知道?”陆与臣没好气地压低声音,“你堵得死死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就顾着就埋头跑了。” “我艹他大爷的二郎神啊队长!!~~”手电灯光中,胖子脸惨白惨白的,他颤着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大群白狐狸飘半空中等着眼睛看着我,女人脸的,鼻子老长,老子一个激灵寒毛都竖起来了!” 陆与臣觉得有点好笑:“一窝子的林亚涵啊?”话还没落脑门上就被一巴掌拍了一下,胖子关了上了狼眼手电,蓝特斯的灯光已经足够他们照亮了,现在所有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能省就省。 “别他妈开玩笑,我们闯了狐仙娘娘庙了!”胖子严肃地警告,“掉头从新找入口下去,这路开来不是给人走的。” 陆与臣有点迷茫地看了尧一眼,后者一言不发地回望他,随即看见他的前任随行官微微蹙眉:“彭加木不是搞科研的吗?” “没谁规定搞科研的就不许封建迷信了。”胖子冷笑一声,话还没说话,忽然哆嗦了下,一群人挤在一起就听他一个人一惊一乍,蓝特斯在找出口的那个接缝,爱丽丝在旁边找,陆与臣挤在尧身上,手脚都伸展不开,原本潮湿阴冷的气息,现在他开始觉得额头上除了一层薄薄的汗。 然后他就听见胖子敏感地问:“谁摸我屁股?” “……真想喷你一脸狗血。”陆与臣无语道。 “真有人摸我屁股啊!”胖子很委屈。 “好吧,”陆与臣用手肘戳了戳身后男人结实的胸口,“你摸他屁股干嘛?” 尧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将手移到陆与臣胯下,捏了捏,后者猛地窜了起来将他重重撞到墙上,尧长臂一伸,将男人整个儿顺势捞进怀里抱稳,宠溺地摸了摸陆队长的脑袋,说:“别闹,乖。” 感觉衣服下摆钻进一阵凉风,冰凉的手指贴上温暖的皮肤慢慢往上攀爬,陆队长瞬间黑了脸:“曼德拉。” 尧嗯了一伸,摸了摸他的脸。 陆与臣怔了怔。 现在男人的一只手在他脑袋上,另一只手在他脸上,那衣服里的手是谁的? 冷汗噌地一下从背后沿着脊梁骨的寒气往外冒,咬咬牙,他轻咳了一声:“都掏枪。” “怎么?”尧愣了愣。 陆与臣没理他,转头向王爱国:“胖子。” “干嘛?”王爱国随口答道。 “开灯。” “开灯干嘛?”胖子愣了愣。 “开灯,然后记得保持冷静。” 这次王爱国没搭话了,啪地一声轻响,狭窄的洞穴里忽然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陆与臣低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脸正面对着自己。平板的五官唯独鼻子长长的,碧色的双眼就像晶亮的琉璃幽绿却无神,一只狐狸正像一个小孩似地用后足站起抱在他的腰间,此刻,正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第71章 猛地一下,陆与臣被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大脑里嗡嗡直响,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忘记该怎么呼吸,陆与臣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差带着一口狗血把它喷出来。这抱着陆与臣的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毛茸茸的绒毛配上孩子的面孔,竟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被强光直接打到脸上,那不明生物发出一声像蛇似地嘶嘶声之后,猛地松开他,跌跌撞撞地沿着来时候的路原路跑了回去,这东西可能因为长期生存在地下,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几个转弯之后,很快就一溜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艹他奶奶的!”胖子吐了一口唾液,惊魂未定地叫道,“这什么狗屁玩意儿?” 陆与臣只是摇摇头,勉强恢复了一些镇定后说:“不知道。” “人面狐狸,以前失败的品种。”一直没出声的尧挠了挠头,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记得当初是在中国东北地区拿狐狸做的实验,大雪封山时那里出入的人不多,我和兰蒂斯就去掏冬眠动物来做实验——奇怪,我没把它们的样本带来费尔戈列啊。” 他话一落,一个冰凉的东西就抵住他的太阳穴。 ——“你拿孩子做实验?” 陆与臣将开了安全栓的枪顶住尧的太阳穴,冷冷地问。 尧挺无辜的耸耸肩说:“没,没——真没。都是当年冻死的孩子,尸体被爹妈丢进山里,我和兰蒂斯捡回来做实验用的——那时候中国才刚解放,墓葬之类的程序没那么多讲究。”他说着,也不管头上还顶着随时就能打爆他脑袋的枪,伸手要去撩陆与臣的衣服,后者躲了躲却被他一把摁住,嘴里含糊地说:“别动啊乖——让我看看,刚开始弄出来时候那批东西的爪子带尸毒。” 冰凉的皮质手套抚摸过温暖的皮肤,感觉到手下的身躯微微一颤,尧满足地笑了笑,额间的枪离开,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它插回腰间口袋里,尧摸了一圈之后什么也没说,顺势低头在男人眼角落下一记轻吻,然后就将手抽了回来。 陆与臣也没问怎么样,因为蓝特斯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俄罗斯强壮汉子从走道顶端的一个小台阶上跳了下来,抹了把额间的汗,带回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那个入口被封死了,从外面被封死的,可能是个小型机关之类的东西。” 预料中的答案。众人商量了下,最后决定还是按着路往下走,这回还是胖子走在前面,但是他已经不为省电而关灯了,将郎眼手电开到最强的功率,他边走边说:“一会再看见那些挂在天上的狐狸毛,我就有心理准备了,有了心理准备,胖爷就不怕了——刚才那下是太突然了,可把胖爷吓得够呛,差点尿裤子。” 爱丽丝在他身后嗤嗤地笑了起来。 很快他们回到了原来走过的那条通道,现在,所有人都只能猫着腰子才能前进,胖子拿着手电筒在四周照了照,这才发现,四周的洞壁上全是小孩子的手掌印,有的黑黢黢的看上去非常寒颤人,说不定就是刚才那玩意的爪印,“这什么鬼地方啊队长——我咋觉得彭加木那老头要是下地道肯定不会揍这条路呢?谁他妈没事光折腾自己玩?” “胖子说的没错。”爱丽丝抹了把周围的粘土在指尖细细戳了戳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这土上还带了动物的唾液或者某种分泌物,如果是个老人,肯定不会建造这么一条路给自己走,光弯着腰走上这么一段就够他受的了。” 胖子在前面扭了扭屁股,随声符合道:“还有那些窜来窜去的狐狸小孩,这老头子被它们吓一下还不得去了半条命啊——我说队长,你八字得有多扭曲啊,成天尽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喜欢——你看咱们那么多人,它咋谁都不抱就抱你呢?” 陆与臣闻言抽了抽嘴角,淡定地回答:“可能是你腿太粗,它抱不住。” 黑暗狭小的走道中,闷笑声嗤嗤地响起。 胖子噎了下后骂道:“队长,你他妈就缺德吧你!” 因为胖子是不是插科打诨,气氛稍稍变得好了些。当遇见岔路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停下来,胖子走在最前面随便选了条就大摇大摆地继续前进,大约又走了十分钟,泥土的湿润程度越来越大,宽度也越来越窄小,工兵铲已经从包里被掏了出来,现在狼烟手电被交到陆与臣手里,他打着手电照脚下的路,胖子挥铲子在前面开路——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得匍匐前进了——”胖子抹了把汗,伸手管陆与臣要电动,“电筒拿来,再往下走三百米,没到头就回头,到刚刚的路口休息一会,再走另一个岔道。” 胖子就像嘴里有金似地,走了三百米,电筒一打,果然看见了尽头,那是一个只有碗口大的出口,但是好在周围泥土湿润度够,用工兵铲挖一挖也不是不可以,胖子简直欣喜若狂地奔过去挥开手臂就挖了起来,爱丽丝坐在他身后守卫,其他人原地休息。 没过多久,就折腾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胖子先探出一个身子,然后“哇”了一声,缩回身子。 “小胖同志,有情况就报告。”陆与臣喝了口水,将水壶顺手递给尧。 “报告队长,我们遇见鬼打墙了。” 陆与臣:“怎么?” 胖子一屁股坐了起来:“哎呀,我们刚才走的路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看见那些吊在半空的人面狐狸,现在我们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了,才看见它们嘛。” 陆与臣踹了他一脚,无奈笑骂道:“什么狗屁鬼打墙,分明是你带错路了!” 胖子心虚地嘿嘿直乐,小心翼翼地照了照外面,借着电筒的光,陆与臣看见外面似乎是个极其开阔的平台,灯光晃过,还能看见挂在半空中飘动的白色绒毛,定眼一看,才发现那是人面狐狸风干的尸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那人脸烂成了惨败的骨头,身上的皮毛却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对流风,这些干尸就像没有重量的幽灵似地,悬在上空摇晃,配合着它们没有血肉只挂着几戳白色绒毛的脸,很是碜人。 陆与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尧伸手摁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听,有水声。” 陆与臣屏住呼吸用心一听,果然听见细微哗哗的流水声。 “可能是地下暗河。”尧淡淡嗓音再次响起,“我们进来时候还在半山腰,现在已经在地下了。” 爱丽丝惊呼一声:“我还以为我们一直在往上走呢!” “这洞里构造有点奇怪。”尧微微蹙眉,将陆与臣挪到自己身边,猫着腰走到胖子身边,打了个手势,“电筒拿来,我先下去看看。” 胖子二话不说就把电筒塞给他,前所未有的爽快。 尧似笑非笑地回头瞥了陆与臣一眼:“唉,你队员好像迫不及待让我去死。” 陆与臣在男人和胖子之间来回扫了一眼,靠回潮湿的洞壁上,懒洋洋地说:“不好意思,下回我让他别那么明显。” 人影一闪,尧已经消失在洞口处。陆与臣收起懒散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洞口边,刚探出一个头,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摸了下,然后紧接着,整个小孩重量的东西直接从上压了下来,陆与臣没抓稳,在其他人的惊呼中一下子翻了出去,暗呼一声糟糕,心想也不知道这洞距离地面多远,摔死在这里就不值了。 半空中,陆与臣伸手无目的地乱抓,谁知竟然让他抓到一块突出的石块,手掌心被刮出一道划痕,火辣的疼痛让他脑子清醒不少,一只手挂住后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幽蓝色的光芒立刻在匕首边缘燃起,还没等陆与臣有所动作,就好像十分惧怕匕首似地,耳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肩上猛地一轻,那东西竟然自己跑了! 一束强烈的灯光从脚底下打了上来。 陆与臣将匕首插回腰间,微微闭上眼,冷汗顺着额极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微微喘息之后,说:“别晃我眼睛,要掉下去了。” “下来吧,我接着你。”尧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脚底响起。 陆与臣根据声源处大概猜测了下,最后猜到自己所在位置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点距离——也就是说,如果尧一个没接住,他可能就会摔断腿,更倒霉点,就直接摔断脖子一命呜呼。 尧还有心思在下面调侃:“现在是不是特后悔把翅膀弄走了?” 陆与臣想了想,最后薄唇轻启,轻吐二字:“滚蛋。” 胖子小心翼翼地弹出一个头,这回他聪明了,先往上看了看,确定啥也没有了,才趴在洞口放着陆与臣,巴巴地喊道:“队长,您没事儿吧?” “有,我手快没力了。”陆与臣淡淡地说,就好像挂在这里的不是他本人一样。事实上,刚才的划痕让他手心的血顺着掌心一路流进了袖子里,整个手指冰凉麻木,也许再坚持不到三分钟他就要用不上力了——这个发现让男人暗暗心惊,就算是来到费尔戈列之后没有过剧烈运动出任务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的体力会退化得这么快。 “我接的住你,放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沉沉响起,这一次,没有了笑意,而是冰冷的命令。 陆队长翘了翘唇角:“你说放手就放手?” “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尧在下面哼了声,“你再不下来,就要和挂在那里的那些东西一样了。” 然后陆与臣就松手了。 直直的下垂之后,眼前一黑,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毕竟是一个一米八的健壮男人,这冲击力就算是尧也承受不住,两人一同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在距离急促流动的地下暗河边大约俩米处停了下来,鹅卵石地面梗着背膈得生疼,最后,尧被压在下面,发出一声受不住的闷哼。 他将死死禁捁住男人的手从男人腰间松开,拍了拍他的结实的屁股,戏谑道:“起来,你好沉。” 趴在他身上的人没反应。 尧脸色黑了黑,从地上坐起来,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顺势滑落,若不是尧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就直接趴到水里去了,仿佛对此情况有所预料,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尧很快冷静下来,将手探进陆与臣衣服中随手一摸,然后转头打亮了电筒。 熄灭,打亮,再熄灭。 得到信号的胖子立刻带着装备,顺着早就安装好的绳索从洞口滑了下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到河边的两人身边,还没等他出生问,尧已经伸出了手,冷声道:“火折子。” 胖子一怔,却也没多问,将包往脚下一扔,没用五秒就从里面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递给尧。尧微微蹙眉,从陆与臣腰间掏出那把匕首在上面烧了烧,将匕首递给胖子拿好,他扒了陆与臣的外套,然后将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从后撩起他背上的衬衫—— 胖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什么玩意?!”他瞪大了眼,看着陆与臣背上那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毛,和刚才看见那个小怪物身上的毛一模一样。 “尸毒。”尧头也不抬地说,“刚刚没说就是在等它长出来,长出来就可以拔掉了。” 胖子惨白着脸,默默地抬头看挂在他头上的那些干尸。 “对,那些也是。”尧头也不抬地说,将手伸到胖子鼻子底下。 老半天没动静。 不耐烦地抬头一看,那位正张大着嘴,傻乎乎地瞪着头顶挂着的一众干尸。 尧不耐烦地咂咂嘴:“死胖子,口水要流出来了——把刀给我,不然你家队长,我家老婆就死定了。” 第72章 “这年头,有技术的人才是大爷。”胖子骂骂咧咧地将匕首递给尧,尧动了动,将陆与臣的上半身扔到胖子身上,自己这才腾出手来掀了他的衣服,将火折子凑上去直接烧那些绒毛。说来也奇怪,那火焰明明离绒毛还有一定的距离,绒毛本身却像十分畏惧火焰的有生命物质一样,迅速地卷缩,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弥漫着毛料纤维烧焦后特有的臭味。 胖子吧嗒了一下嘴,若有所思地说:“想吃肉了。” 尧手一抖,掀起眼皮像看神经病似地看了他一眼。这时,爱丽丝和蓝特斯也围了过来,蓝特斯始终没有放下他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在移动的过程中抬手弄死了两只人面狐狸。胖子见他们过来了,咧嘴笑了:“被摸了没,被摸了的直觉脱衣服接受人民的严刑拷打。” “下洞口的时候差一些被咬,还好蓝特斯动作够快。”爱丽丝摇摇头,“队长怎么样了?” 等颈脖上的绒毛长出来,尧顺手一块儿烧了之后,陆与臣立刻就从昏迷状态转醒,只是神志并不太清醒面色苍白得吓人,他微微张开眼,看了尧一眼,然后又闭上。尧摸了把男人的下颚,在他耳边用商量的语气说:“还得放一次血把你一身的狐狸骚味放掉,你忍忍?” “我不忍就不用放了?”陆与臣有些啼笑皆非。 尧嗤嗤地笑着说:“没事,大不了我以后不嫌你骚味儿重。” “你俩能不能人道点,别逮着个能喘气的地方就抓紧时间打情骂俏?”胖子站了起来,低头看尧在陆与臣原本长了绒毛的周围用烧过的刀子划了几个小口子,那匕首极其锋利,划在精瘦结实的皮肤上立刻就能划破,黑色的血立刻就流了出来,中间还带着些许带着荧光绿的物质,仔细一看,那些就像小虫子似地东西还在动弹,只是接触到空气以后,很快地卷缩成一团枯萎下来。 “那是什么?”爱丽丝眼尖地发现后问到。 “寄生虫,只在绒毛表层覆盖下的血管里乱跑,没多大害处。”尧淡淡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用透明试管装的绿色药粉洒在伤口上,“是人面狐狸用来追踪用的——这些药粉是止血药剂浓缩物。”果然,当血液开始转变成正常的红色之后,绿色的药粉一覆盖上去,伤口便成功止住血。 当血完全止住后,陆与臣坐着休息了一会顺便喝了口水,就示意可以继续前进,他掏出地图想要看,尧心不在焉地瞥了眼埋头研究地图的男人,忍不住泼冷水道:“不用看了,我们下来时候的入口肯定是错的,你还指望能在地图上找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错的?” “又不是搞历险记,谁没事会在正常入口整那么多幺蛾子?”尧凉凉地说,“更何况还是那个老头。” 陆与臣抿抿唇,收起地图正襟危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爱丽丝也坐了下来:“我去探探路吧。” “别走散了。”尧微微蹙眉,不太同意这个提议。 爱丽丝笑了笑说:“没关系,缚灵人是最好的探路者,你们看好我的身体就行,爱丽莎会一直顺着这条河流往下走,遇见了奇怪的东西她就会立刻回来。”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尧愣了愣:“爱丽莎是谁?” 爱丽丝将包扔到地上靠着装着两只大雄鸡的笼子,瞥了眼尧后淡淡地说:“我姐姐。”说完,她睫毛轻颤抖,缓缓地闭上了眼。尧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敏锐地捕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与自己擦肩而过,他猛地回头望向身后,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胖子嗤嗤地窃笑:“甭看,没用,没开阴阳眼谁也看不见那位姐姐。” 尧找了块石头靠着坐下来,傲慢地说:“我不太相信迷信。”胖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空铁罐子哼着小曲开始生火,在河边打了个半罐子水,夹在火上,头也不太抬地盯着跳动的火焰说:“你不相信不代表它不存在——找个乌鸦的眼睛拿沸水滚了一口吞下去,说不定就看推翻你的世界观了。” 又等了一会儿,罐子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胖子倒出来一点开水递给陆与臣,后者捧着喝了一口,就像喝上了什么灵丹妙药似地,脸色立刻变得好了些。从包里掏出几个压缩罐头打开,挖出来倒进水罐里,没过一会儿,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压缩干粮立刻被泡开成满满一罐。 尧有些嫌恶地皱眉:“浪费,喂鸡哪用那么多?” “你有病。”胖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勺子在暗河边随便洗了洗,在尧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就着罐子舀了勺子塞进嘴里,吧嗒了两下,评论道,“嗯,老毛子产的罐头味道就是比咱国家生产的好一点,你说说,咱军用厂做出那破玩意连军犬都不乐意吃,咱们是出来打仗的,又不是出来受苦难训练的,它非得把味道搞得猪都不吃是为哪般——呃,再吃一口这回有点像麦片——唉,队长,你那有白砂糖不?” 陆与臣翻了翻,还真从包底翻出一小盒子来,递给胖子:“你塞进来的?” “以备不时之需。”胖子严肃地说,接了过来,小气巴巴地丢了两块进罐子里,又重新宝贝实地把糖块封上口,他双眼放空状想了想,最后道,“反正闲着也是蛋疼,要不给你们说个故事吧?……当年归顺国家之前,胖爷曾经以顾问的身份去过一次藏地大雪山,运气不好,刚好遇上暴风雪,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有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雪崩,当时差点就下不来了。走到最后我们队伍就剩下几个人,马死的死丢的丢,装备也抛弃了一大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冰窟窿,进去之后呆了三天,把能吃的都吃光了暴风雪还是没挺,那时候觉得真的没指望了,结果咱们队有个退伍当兵的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喔喔奶糖’给我,含着那块糖我他妈哭得连鼻涕都下来了——”胖子感慨地说,“然后那天天一亮,暴风雪停了,我们终于看见了三天里来第一场日出。” 蓝特斯笑了笑,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特阴损地来了句:“后来你嫁给那退伍的了?” “没,他留在西藏当和尚去了。”胖子砸吧下嘴,“我也觉得我应该嫁给他。” 陆与臣:“……” 尧似笑非笑地用脚尖踢了踢坐在他对面的陆与臣,像个地痞流氓似地无赖地说:“王先生,请问你家队长怎么就没你那么高的觉悟呢?” 陆与臣:“闭嘴吧孩子,他家队长哪次命悬一线不是你害的?” 尧:“……我饿了。” 陆与臣冷笑,胖子朝水罐努努嘴:“喏,鸡食,爱吃不吃。” 尧撇撇嘴从自己的装备里翻出一把银勺子,又摸出一个水杯的盖子,随便装了一点,坐到一旁不吭声吃自己的,整个过程一直盯着陆队长,直到后者受不了地放下手中的勺子冲他皱眉:“看我干嘛?” “下饭。”尧无耻地说,陆与臣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用背对着他。胖子早就吃完了自己那份,凑到蓝特斯旁边,看着那个强壮高大的俄罗斯汉子搬弄一把冲锋枪,接过来比划了两下,两人低声交谈开来,“汤普森冲锋枪?这玩意有点沉。”“嗯,我们那习惯叫它芝加哥打字机。”……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爱丽莎还是没回来。最后陆与臣决定原地休息,之后去周围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地图上的标志性物体好确定他们所在的位置。胖子把在费尔戈列买到的那些能长期燃烧放热的燃烧物掏了出来,火势变得大了些,洞里水边总有点儿潮湿,众人商量着轮流放岗,将火往里挪了挪到靠山壁的一个凹处,便休息下来。 白天受到人面狐狸的毒素影响,裹着睡袋,陆与臣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疲倦过,听着胖子和蓝特斯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很快他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惊醒。 摸索着借着火光看了看手表,如果在山洞之外,正是半夜三点。 周围静的可怕,陆与臣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掀开睡袋,他惊讶地发现,其他人全都不见了,装备和背包都好好地放在他入睡之前的位置,唯独所有人都凭空消失,包括因为出灵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爱丽丝,周围空无一人。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就好像是他们商量好了之后,才从容不迫地离开似地。 这时,面前的火堆发出一声“噼啪”的微弱柴爆音,陆与臣猛地地震,没来由的恐慌慢慢通过血管蔓延至心脏。 第73章 “胖子?——” 陆与臣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会,又低声唤了声:“曼德拉?” 没有人回应。 忽然头顶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敏捷地弯腰拔出匕首横在胸前,周围忽然又重归于宁静。 陆与臣这才发现,原来是先前胖子把装着两只大雄鸡的笼子放在某个凸出来的石块上了,刚才那一会儿是鸡在扒地带起的碎石声,说来也奇怪,那俩只公鸡似乎极有灵性,在陆与臣扭头看向它们的时候也抬起头来,绿豆大的眼透过金属制的笼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冰冷空洞,却防御带着嘲笑。 ……真该死,我在干什么啊……这只是两只鸡。陆与臣好笑地摇摇头,收回了目光,好歹这是周围唯一剩下的两件活物了。 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陆与臣发现心情变得越发地沉重了起来,想了一会儿,他转头开始检查起装备——包里的东西都没少,每个人的包都放在原处,就连蓝特斯的芝加哥打字机也好好地靠墙放置在在篝火远一些的位置。拿起一支狼眼手电,陆与臣在手中掂了掂,最后觉得自己有手有脚能蹦能跳,还是不要坐以待毙的好。 从包里掏出一包军工用记号粉,他一路沿着河岸走了下去。 越往下,周围就变得越发地黑暗,到了最后,周围唯一的光源只来自狼眼手电——除了前方明亮地照出仿佛无止尽直到通向地狱大门的路,陆与臣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之中。脚边的暗河流水急湍发出哗哗的声响,可就是这样,陆与臣依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手中的记号粉已经用了三分之一,就在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头时,手电一晃,他似乎在河的对岸看见了一个人。 这黑黢黢的地方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人,陆与臣头皮一麻差点将手里的电筒给扔出去。 “谁?” 他低声喝道。 对面那人没出声。 陆与臣毫不犹豫地将手电筒对准那边,因为有所顾忌,手电的光线并没有完全照射到那人脸上,而是贴着河面划过去,先照在了那个人的脚上,看到那双熟悉的登山靴,陆与臣愣了愣,伸手调弱了手中狼眼手电的光,他这才将电筒的光照射在那人脸上—— “小胖?” 来人正是王爱国。 此时此刻,他却有些异样。陆与臣很少看见胖子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被挑弱的电筒昏黄的光照下,那张胖乎乎的脸半明半寐,没了平常丰富的面部表情,竟然也显露出一丝阴森可怕来。微微蹙眉,陆与臣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却还是不放弃地问:“你怎么跑到对面去的?其他人呢?” 胖子依旧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双目空洞地望着陆与臣,若不是他的肚子还在微弱地起伏,简直就像是被谁弄死以后把尸体活生生地摆在那里似地——王爱国始终不肯说话,中间隔了一条河流,陆与臣也束手无策,他心烦意乱地打着灯光,忽然,看见王爱国的手动了动。 那是很细微的动作。 就好像一个僵化了千年的尸体动了起来一样,他缓缓地,僵硬地举起了手,直直地指向陆与臣身后,陆与臣心中一凉,下意识回头一看,竟然看见另一个胖子,表情狰狞地笑着,在他身后高高地举起一把雪亮的匕首—— 啪啪—— 面部传来微弱的瘙痒,陆与臣仿佛听见几个人在他耳边轻轻交谈。 “——队长?——队长?——” “让开——陆?……醒醒,你做噩梦了……该死,他在发烧,拿抗生素来,蓝特斯,去烧些开水。” 隐约听见俄罗斯男人低沉的应了,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陆与臣微微蹙眉,最后在一道微弱的灯光下,缓缓地睁开眼。 “我没事……”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拍开正试图扒开他眼皮的大手,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支撑起他的背让他能成功地坐了起来,陆与臣眨眨眼,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他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胖子,没来由地响起刚才的噩梦,他心里沉了沉,声音沙哑地问:“胖子呢?” 周围沉默了下来。 连尧都没有就他一睁开眼就找胖子这件事发表什么言论。 维持这样死一般的寂静片刻,陆与臣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滑了滑,低沉的男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见了。” 陆与臣平静地扭脸看向尧,面无表情地问:“什么叫‘不见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你们睡得很沉。”尧微微蹙眉,略有些不安地摸了摸陆与臣的下颚,“非常奇怪,就算有一点响动我都会醒来,但是刚才我竟然没有——本来在蓝特斯之后应该轮到王爱国守夜,在他们换班之后,蓝特斯也说自己睡得很沉。” 俄罗斯男人捧着一罐子水走了回来,他将铁罐架到火上之后坐了下来:“曼德拉和我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一个大活人都失踪了,这要是还能对劲才真是绝了。”陆与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即使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整个胃已经掉到了脚板底,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我们得去找他——” “在爱丽丝回来之后。”尧淡淡地补充。 陆与臣顿了顿,扫了一眼依然如同之前一样轻轻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似地处于出灵状态的女人,最后艰难地点点头——带着一个半昏迷的人他们做什么都不方便,胖子不知道去哪了,但是他们不能排除最后他自己摸回来结果发现人都走光的情况。 这个决定并没有让大家变得轻松一些。 蓝特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撩着火堆,罐子里的水很快就咕嘟咕嘟地滚了起来。陆与臣拿出器具每个人分了一些,大家沉默地围坐在篝火边,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尧始终坚持地用一边手拦在陆与臣腰间,就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地—— 不过现在没人有心情拿这个开玩笑。 陆与臣脑子在飞快的转动,每想到一个方案之后又飞快地在脑袋中否定掉,手脚冰冷,手中捧着的热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温暖,直到小小的铁制杯子在他手中慢慢冷却—— 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与臣愣了愣,抬起僵硬的脖子。 肥胖高大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 原本扶在腰间的手臂变得大力了一些,陆与臣飞快地扫了一眼尧,后者微微蹙眉,薄唇紧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爱国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然后屁股坐到蓝特斯身边:“啊,都在啊。”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胖子笑了:“都看着我干嘛啊。” 陆与臣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捧着杯子凑到边缘喝了一口早已变得温冷的水,这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精神,他眉头始终紧皱,有些冷漠道:“你去哪了?” 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双眸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异样之后恢复平静,他耸耸肩,冲陆与臣窘迫地笑了笑:“啊,我就是去小便啊——” 陆与臣麻木地“哦”了一声,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下回别乱跑,守夜呢,你有没有点纪律?” 胖子挠挠头,朗声笑道:“抱歉啊抱歉,这不是憋不住了么。” 第74章 蓝特斯抬头看了陆与臣一眼,双唇蠕动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兴致阑珊地拨弄着噼啪作响的火堆。胖子翘起二郎腿,往身后的岩壁一靠,挺享受地哼着不知明的小调。尧莫名其妙地开始傻笑,笑眯了双眼,他捏了捏陆与臣的手心,陆队长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整个后半夜,被胖子这么一闹谁也没了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爱丽丝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下恍然转醒——作为缚灵人,爱丽莎本来就属于她灵魂的一部分,爱丽莎释放造成一种灵魂缺失的状态,时间越久对爱丽丝身体所造成的压力也跟着变大,这一次爱丽莎整整离开了大约有十个钟头,在爱丽丝醒来之后,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蓝特斯不知道从哪来翻出来一包奶粉给爱丽丝冲了,再一联想自己包里被胖子偷偷摸摸塞进去的白砂糖,陆与臣瞬间有种其实他们是来秋游的错觉。 “越往下走,那个河流就变得越宽,这个河流整个是呈漏斗型的,中间窄两边宽,到了最宽的地方就是死路了,水面平静但是非常深,大约有二十来米的深度,周围很黑,看不见底。”爱丽丝拨了拨遮住眼睛的碎发,疲惫地说,“走下去也很花时间,在出灵状态,我的移动速度是平常的两倍,光这样都用了四个小时才走到头,倒霉的是,我们刚开始选择那个方向是错误的。” 陆与臣想了想后,问:“一定要过河?” “是,如果想继续前进就必须过河。”爱丽丝苦笑了下,“在深水潭那边,水底下还有其他生物,大型鱼类或者鱼群,总之我看见了一片巨大的模糊阴影在水下缓缓移动,那简直叫人毛骨悚然——这也是我认为我们应该在现在所处的位置上流大概不到三百米的地方过河,那里水流很急,但是宽度适中,是整段河流的中间部分,急速的水流也可以减少水中生物带给我们的潜在威胁。” 简单地商量了一下之后,众人决定过河。 上游三百米处是爱丽丝口中整个河段最窄的地方,但是光就那里也有大约十五米左右直线距离,河中有巨大的岩石可以作为中途休脚的地方——事实上,这个距离对于风元素异能者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们可以通过风元素的聚集在脚下就轻而易举地飞过去,连鞋底都不用沾湿。 可惜克里斯德尔不在。 现在只剩下尧这个半吊子的元素异能者。 “你不能要求我事事精通,我是人,不是神。”面对陆与臣鄙视的目光,男人无耻地耸耸肩,显然脸皮厚到了极致。刚开始,陆队长的想法很天真,尧可以来回飞个四五趟,把他们一个个地带过去,然后是装备,但是尧残忍地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表示自己最多能坚持一个来回,对于非风元素本身的异能者来说,聚集风元素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而他,尊贵的尧.曼德拉大帝,拒绝将自己累得活像一头骡子。 所以最合适的渡河方法是每人携带自己的物品,然后从河的上方通过攀爬两根登山绳索做成的简易线桥跨河。尧拍了拍前任随行官的肩,干巴巴地说:“不要沮丧,至少我能帮你们把绳索固定在对岸。” 陆与臣凉凉地笑了:“你可以偷工减料,等我们都掉到河里去,你的费尔戈列就保住了。” 尧扭开脸表达了自己对此说法的不屑一顾,他认为陆与臣完全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爱丽丝体力稍稍恢复了又吃了一些干粮之后,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尧带着绳索的一头和简易火堆先到达了对岸,点燃了火堆以驱赶大多数生物——这是尧坚持的,在他的记忆里,费尔戈列大多数生物都惧怕原始的火焰,比如人面狐狸就是其中一种。 在火堆燃起来将周围的空间照亮了一些,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台,再往里走,似乎隐约有一个天然的洞口可以进入——除去之前在的那个噩梦中,陆与臣第一次看见河岸对面的景象,但事实是,河对岸的景象和他梦中的又十分符合,几乎一模一样。想到那个梦,陆与臣下意识地扫了胖子一眼,后者正蹲在河边,聚精会神地试图看清楚河水里面能有什么神奇的物种。尧在弄好了篝火,重新一跃而起,最后稳稳地落在河对岸这边的陆与臣身边。 陆队长扭脸扫了他一圈:“我觉得你看上去不像是疲惫的样子。” 尧微微一笑,毫不愧疚地说:“但是我不想再飞一次了。” 过河的顺序是陆与臣决定的。先后顺序按照爱丽丝——蓝特斯——陆与臣——胖子——尧的顺序来。爱丽丝因为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装备大多数被其他人分担,自己只带了一个简单的救生气囊,她踏上了只有食指中指合并粗细的绳子,另一根略微偏上,是用作扶手的地方,每挪动一步,绳子都会剧烈地颤动。 爱丽丝走到中央时候就出了意外。 急湍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一条细长的阴影并越来越靠近水面,黑色的背脊一露出来又迅速地下潜消失,那形状看上去竟和海里的鲨鱼十分类似。 它似乎完全不受水流的影响,在飞流的水中原地盘旋转起圈子来,随时都有泼水而出的可能。 陆与臣急忙提醒爱丽丝,让她加快速度,水里有东西。 “可能是蛟鱼。”胖子微微蹙眉,还没等陆与臣来得及阻止,拉开安全栓就冲水里来了一枪。胖子本身枪法就不错,甚至比陆与臣还好上不少,他这一枪立刻收到了效果,子弹打中肉体的声音很明显,水中的阴影猛地一颤之后发出一声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水电灯光一照,只见深色的水面上冒出一丝黑色的血液,那条不明生物也不知死了没,忽地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陆与臣想到了一句话:但凡是叫声像婴儿哭的,就不是好东西。 爱丽丝利用这一会的空白期顺利到达了对岸。 陆与臣开始觉得不安,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事情来的很突然,在胖子正缓缓讲解蛟鱼就是费尔戈列特别的一种海蛇与鱼类混合的品种时,水面一阵巨大的响动,满天的水花溅了人一身,婴儿的凄厉啼哭声仿佛就在耳边似地响起,还没等陆与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黑蓝色有鳞生物从水中一跃而出,它身体一侧有一个明显是枪眼的洞正往外流着粘稠的血液,脑袋像鲶鱼,嘴里长着属于陆地上食肉大型猫科动物的獠牙,整条鱼拍着翅发出微弱的震动声,一口叼着距离水边最近的蓝特斯,猛地一拉,连鱼带人一块儿跌回水中。 巨大的水花溅起,就好像谁在水里投了一枚响雷。混乱间不知是谁的手电筒晃了晃,陆与臣只看见水面上浮起一丝丝鲜红的血色。 他抽出匕首向前迈了两步,然后在尧反应过来拉住他之前,跟着一跃而进跳进水中。 尧只来得及骂出一声脏话,也跟着跳进水里。 叼着匕首,将背上的包摔上岸,冲站在岸边的胖子叫道:“你先过去!” 胖子动作也算得麻利,二话不说,背上包就踏上绳索,他的重量将整个绳索都压得贴近水面,但是他的速度很快,当陆与臣抓着那个长满了倒刺的鱼尾再一次浮上水面时,他已经到了绳桥的正中间。 匕首虽然锋利,在水的缓冲下却减少了冲力,猛地一刀子扎下去,只能伤到表皮鳞片,那鳞片偏生生的滑腻刺手,腥臭异常。陆与臣几刀下去,最深的那下也只将匕首戳进半截,水面上浮起一大片被割下来的鳞片,腥味扑鼻而来几乎要让人窒息,那学名蛟鱼的怪物却还是死死不肯放嘴,只顾着叼住蓝特斯往水底飞快地扭动游去。 陆与臣这才发现这条暗河非常深,简直像一个裂谷似地深不见底,越往下越狭窄,尧在他的前面抱着这个鱼的脑袋,一时之间也被拖着往下腾不出手来做其他动作,陆与臣借着腰间狼烟手电昏黄的灯光勉强看清水下的环境,在又往下了几米到达一个非常狭窄的环境之后,环视四周一圈后,他猛地抬脚,将自己卡在两边岩壁之间,吐出一些水花,他开始有一些憋不住气了。 那边的尧感觉鱼游动的趋势一顿,猛地扭头一看竟然是陆与臣抱着鱼尾整个人横在裂缝之中阻止了怪鱼的下潜,只是他抱着粗大鱼尾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树袋熊抱着一棵大树似地,竟然显得挺可爱。 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尧拽着鱼头猛地一个转身蹭到陆与臣跟前,在男人反应过来之间,把那蛟鱼鱼头夹在腋窝底下,伸出一只手拦住他的头就凑上去吻住他。 到底是在水下,尧没敢多玩花样,装模作样地渡了些氧气给陆与臣,舌尖暧昧地滑过男人冰凉的唇瓣之后,他缩回头,结束了这个吻。 此时此刻,因为失血和缺氧,蓝特斯已经完全昏迷了。 尧冲陆与臣打了个手势,然后双手抓住这条怪鱼大张的嘴,在陆与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双手一使力用力从鄂部直接撕开。那鱼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尾部甩动将陆与臣整个掀翻出去,期间,长着倒刺的尾部狠狠地抽了他的胃一下,双眼一黑喉咙一阵犯腥,陆与臣几乎要被抽得吐出一口血来。 呛进一口冰凉的河水,一个巨大的阴影与他擦肩而过,陆与臣下意识伸手一抓,这才发现他抓住的是蓝特斯的袖子。 肺部空气所剩无几,很快他也觉得整个身体变得沉重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卷了边的匕首扎进旁边柔软的裂谷壁中稳住身体,与此同时,腰间一紧,是已经解决了那条怪鱼的尧折了回来,搂住陆与臣的腰,双腿一蹬,飞快地朝水面游去。 水面上,胖子的手电筒光亮指引了他们的方向,三人从水面冒出头时,陆与臣眼前一阵接一阵地发黑只觉得肺都快要炸开似地疼,口中全是分不清的血腥与鱼腥的味道,呸地一声从舌尖上吐出一块不小心吞进的鱼鳞,陆与臣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鱼了。 疲惫地游向岸边,胖子伸手将昏迷的蓝特斯接了过去,平方在距离岸边比较远的地方。 蓝特斯的旁边,是莫名其妙再一次失去意识的爱丽丝。 陆与臣皱了皱眉,却来不及发问,无声地呆在一旁看胖子对蓝特斯做紧急处理。蓝特斯的腹部被撕咬出了一道口子,不深却留了很多血,可能是正好撕裂了某条血管,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向外翻开,竟也显得略微狰狞。在胖子一下下的摁压下,他吐出一口水,恢复了呼吸。 陆与臣放心下来,靠在距离先前燃起的那堆篝火最近的某个岩石边上。 尧倒是显得挺精神,他也不顾满身湿淋淋像个水鬼,走到昏迷的爱丽丝旁边蹲下捏着她的下巴翻看了下,然后疑惑地“嗯”了一声。 陆与臣抹了把脸,忽然没头没脑地叫了声—— “喂,胖子。” “干嘛?”正翻找包包里外伤药的王爱国头也不抬地应了。 陆与臣皱眉:“急救外伤药都在我的包里,你在你包里翻个屁啊?” “……你包里全是进的河水,我就看看我包里有没有备用的。” “哦。” “你刚才叫我干嘛?” “没什么,我忽然想吃糖。” 胖子停下手中翻找的动作,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陆与臣。尧依然蹲在爱丽丝身边全身滴着水,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卷起了唇角。 “吃啊。还要老子喂你不成。”胖子轻描淡写地说,转头去处理蓝特斯的伤口。 “你上次说,在雪山里人家给你吃的那个是什么牌子的奶糖来着?” “……“胖子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大白兔。“陆与臣面无表情地转向尧,后者笑得满脸灿烂。 冲胖子的方向抬了抬下颚,陆与臣说:“假的,嗑他。” 第75章 尧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就扑了上去,那个外表是胖子的家伙“哎呀”一声往旁边滚了滚,可惜也许是因为还不能适应这个肥胖的身躯,他没闪过,一个后仰下巴结结实实地挨了尧一拳。踉跄地后退两步,黑暗的洞穴里红光一闪,当他看见一把红色火焰组成的长刀在尧手中形成的时候,终于惧怕地摆了摆手,急忙手:“‘额’‘么’恶意,‘么’恶意。” 说着,他呸呸两声,吐出俩块木头渣滓:“‘乃’把‘额’的牙打‘撩’了!” 陆与臣若有所思的微微眯起双眸,这才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是人,整个就是由木头和其他材料做成的傀儡——至于他为什么拥有胖子的外貌,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爱国呢?”陆与臣冷冷地问。 尧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上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捏着那个傀儡的下巴往下拉了拉,只听见“咔咔”两声,整个下巴都被卸了下来,陆与臣不高兴地撇撇嘴正准备开骂,就看见尧把整个手都伸到那个傀儡的嘴里去了——那玩意嘴还挺大,整整吞进他整个手腕,尧木着脸在里面摸索着。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奇怪,简直有点毛骨悚然,就好像一个面无表情的王爱国真的在吃尧的手似的。 似乎摸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尧的脸色一变,结实的手臂上青筋突起,捣鼓了一会儿后他将手抽了回来,顺便利落地给那个傀儡接上了下巴,阴沉地说:“说话试试。” [我爱北京天安门。] 众人:“……” [中国‘蓝’子篮球。] 众人:“……” [报告,‘N’发音尚未调节到最佳状态。] 尧叹了口气,嫌弃地蹙眉说:“算了,就这样吧。” 陆与臣:“王爱国呢?” 那个胖子外表的傀儡僵硬地扭头,冲陆队长灿烂一笑:“我就是王爱国。”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威胁:“我拆了你。” 傀儡往尧身后躲了躲,尧哎哎两声急忙往旁边躲了躲以防引火烧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家老婆要揍人,谁也救不了你。” 陆与臣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蹲到篝火边上将外套脱下来摊开放在膝盖上烤干,语气不太好地问:“你是谁?” “彭加木。”傀儡说完,看陆与臣脸一黑真的要站起来动手,急忙摆了摆手特真诚地说,“我真的是。我见你们走错路了,特地弄了个傀儡来给你们带路的。” “休顿.希尔原名是什么?” “彭小墩。” 陆与臣点点头,看向尧说:“是真的。”后者耸耸肩,面无表情地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不远处的傀儡,示意男人继续问,陆队长点点头,转向那副傀儡的时候脸色立刻变了,冷笑了一声:“老头,你当我们都是傻逼?” 尧:“老婆,你听起来像个流氓。”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他,他闭上嘴,过了一会才摆摆手说:“可是还是这么英俊,吾爱。” “我本来就是个流氓。”陆与臣在火上烤手直到指尖的温度稍稍恢复,感觉到快要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才将收回来,然后脱了靴子将里面的河水倒了出来,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说过的,彭老,我没接受过几年正规军的训练,我才二十几岁就近了中国龙组,我今年三十来岁,如果不来费尔戈列,明年就退到二线进国家空间部做文职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尧颠颠地跑到男人旁边挨着他坐下,然后身后揽住他。 陆与臣嫌弃地推开他,嘟囔了一声“湿”,尧就像大脑也进水了似的,笑得很憨厚。 “我来费尔戈列也不为了什么,就是退休之前给国家走一趟。原本觉得如果我一个人回不去也罢了,但是现在不行,如果我还活着,王爱国也必须活着。”陆与臣微微蹙眉,淡淡地说,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包被水湿透了的劣质烟草,这是他在第三平民区的时候楼下杂货铺里买的,伸到火上烤了烤,竟然也点燃了。 尧扭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吸烟,蓝灰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夹着烟草的修长干净的指尖。 陆与臣没空理他,自顾自地抽了口烟,微微眯起黑色的双眸,淡淡地说:“我不信你这是来替我们带路的,如果是这样,你没道理鬼鬼祟祟地扮成王爱国出现在我们面前。当初地图也是你画给我们的,胖子以前干过盗墓的行当,我看错地图有可能,他找错入口的可能性就不高了,所以就算走错路,估计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彭老,我敬你是国家科研部的老干部才叫你一声彭老——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王爱国样子的傀儡嘿嘿笑了两声,语气变了变,说:“我说过,我没恶意。” “最好是。”陆与臣低头弹了弹烟灰,嘟囔。 傀儡在距离陆与臣不远处的位置原地坐了下来,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没想害你们,但是你要说你来拿徽章的,我就不得不多一点心思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那东西的,那东西是好,就算不凑在一起单独放出来也能用大用,不可能说给你就给你。” 陆与臣动作一顿,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想试我?” “对。”彭加木很坦白地承认,陆与臣得了答案,自顾自地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 爱丽丝还昏迷在地上,蓝特斯检查过了,示意大家她没有大碍只是单纯地被击晕了而已。将她搬到篝火旁边,蓝特斯也挨着陆与臣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陆与臣叹了口气,听上去有些疲倦:“王爱国呢?我去把他找回来,这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动物,说不准他还遇见什么——看你穿的这么最后整齐,我看他身上现在也就还剩一条内裤了吧?” 那傀儡就好像一点也不会害羞似地嘿嘿笑了俩声:“是,为了不被看出来我专门扒了他的衣服,人身上的气味是很难被掩盖的——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与臣微微蹙眉,扳起手指数:“第一,王爱国虽然不靠谱,但不至于没有责任心,周围到处都是人脸狐狸,他不可能自己跑掉去方便不叫人醒来接班,第二,我问你去哪儿了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小便’——这么文雅的说法来自上个世纪吧?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拉屎’和‘撒尿’——”闻言一旁的尧嗤嗤笑了起来,挺鄙夷似地摇摇头说:“粗。” 抬脚踹了他一下,陆与臣横了这位‘文雅人’一眼,继续数道:“第三,大白兔奶糖是挺出名的,但是当年胖子在雪山上吃的是‘喔喔奶糖’,老牌子,包装纸上有一只彩色大公鸡那个,停产好多年了。” 有点不耐烦跟这位老下属斗智斗勇,尧推了把陆与臣,低声说:“唉,刚才的烟那一只给我。”陆与臣瞥了他一眼,然后将口袋里还在滴水的小包香烟丢给他,尧这个人就是穷讲究,抽出一根在火上烤得半干了才点燃抽了口,然后嫌弃地咳嗽两声。 陆与臣清了清嗓子:“废话说够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王爱国被你放到哪去了?” “那个肥仔还没死啊。”傀儡坦然地说,陆与臣点点头,但是彭加木下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不过我看你倒是快要死了。” 第76章 那胖子模样的傀儡阴笑了下,继续道:“我看你这个娃娃还是不错的,就这么死了也确实挺可惜,要怪就怪曼德拉吧,他是不是给你身体里注射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是不是人造异能者?” 尧脸色黑了黑,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陆与臣拦住,后者沉默片刻后也不说是不是,只是淡然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壮士,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期必有血光之灾……” 陆与臣客气地说:“您能不贫了吗?” 傀儡噎了噎,也不装了,说来也奇怪,只见那傀儡神色一变,从胖子的嬉皮笑脸换了个表情,腰往下沉了沉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似地,他背着走,用老头子老太太走路才喜欢用的步子扭秧歌一般走到陆与臣身边,仔细伏下腰子眯着眼看了个半天,陆与臣也不动声色地让他看,胖子那大脸都快蹭他脸上了都一动不动,最后是尧忍不住了把男人往后拉了拉,嘴里嘟囔着:“看就看,凑那么近能看出朵花来?” 傀儡也不说话,嗯嗯呀呀个老半天,忽然脸色一变,低声惊诧道:“你给什么东西咬过?” 尧浑身一僵,不说话了。 陆与臣眼皮动了动,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也没这个必要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一个老头的声音从傀儡身子里冒了出来,他怪叫:“曼德拉,你怎么这么缺德啊!” 陆与臣:“……” 尧:“……换个话题成不?” “你让什么鬼东西咬了这个年轻人,说出来老头见识见识,了不得嘛,连带着净化能力的异能载体都搞不定——” 尧:“彭加木。” “干嘛?” “换个话题。” “不换,你不告诉我,这个娃娃就要死了!” “我告诉你他就不用死了?”尧冷笑一声,在地上摁灭了手中的烟草,将烟屁股扔进火里,叹了一口气才道,“他死不了。” “放你的屁!” 尧微微蹙眉:“我说他死不了就死不了,你懂什么?” 陆与臣转过身子面向尧,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他,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位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我记得那些变异人也不能叫做死人。” “不一样,不一样。”尧干巴巴地说,“我发誓,除了会长出翅膀之外,你不会再出现任何其他的反应。” 陆与臣冷淡地撇开脸:“不信你。” 尧捏着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强制性地拧向自己,灰蓝色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看着陆与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必须信。” 陆与臣回望他,最后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拍掉捏着自己下颚的那只爪子。尧阴郁地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向那个傀儡,压低了嗓音不悦道:“你要连翅膀都不愿意长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俩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来找我,受的罪算你自己活该——哎呀,不许打人,你怎么和个娘们似的——喂,老头,徽章拿来——乖,别动,我们回到地面上再说。”尧一手抓着陆与臣的手腕,另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腰,两个人还湿乎乎的黏在一块非常难受,陆与臣挣了挣没挣开,最后低声警告:“放手。” 尧放开他,顺手翻开他的手一看,惊讶地挑起眉:“这匕首怎么拿回来了?” “我抽回来了。”陆与臣淡淡地说,默默将用了很多年的匕首收回腰间的鹿皮袋子中。 “刀刃都卷成这德行,不能用了。” “我知道,”陆与臣顿了顿,“留着做纪念不成啊?” “——队长。”不远处蓝特斯的声音远远传来,“爱丽丝醒了。” 陆与臣推开尧站了起来:“胖子在哪?” “那个肥仔很难缠,我老人家一怒之下给他灌了点昏迷药水——扔对岸了,有几个其他的傀儡看着,好着呢。” “再好也要去把他弄回来,接下来的路子还靠他走呢,准备一下,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不成啊,绕道吧。”老头幸灾乐祸地说,配合着傀儡做了个剔牙的动作,最后用胖子那个八层下巴冲着河面点了点,“你瞅瞅,刚刚你弄死那鱼的亲戚来报仇了。” 众人猛地扭头一看,果然看见原本应该急湍流淌的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无数黑影在水面下游动,小的大约一米左右,大的足足三米长,它们就好像完全不受到水流速度的影响似地,在水的波光之下自由来回地打着圈,偶尔有会长满了寄生类物质的黑色背脊露出水面,样子十分狰狞恶心。 尧蹲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了看,问:“老头,这东西你怎么运下来的?” “自然生长的,这山洞里已经自然形成了一个生态环境系统——您别说,虽然它常年不见光,可是还是什么都应有尽有咧。” “……你骄傲个屁啊。”尧埋怨似地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对陆与臣戏谑地调侃道:“队长,怎么办?” “我队里没有你这样的。”陆与臣膈应地回答。 “……好,行。”尧点点头,原地坐了下来,不太高兴地抿抿唇,“我不说话。” “谢谢。”陆与臣冲他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对蓝特斯和爱丽丝说,“走,绕道过去,老头,你带路?” “嗯,带你们过去呗,肯定不坑蒙拐骗。” 蓝特斯扶起爱丽丝站稳之后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让彭先生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担心。” “用不着坑你们,这路绕的也不好走,穿过这个洞口,不远处就有一片高树林,直接穿过树林就能绕到对岸去,然后你们就能看见那个肥仔了。” 众人不怀疑有它,收拾了东西跟在那个傀儡后面往身后那个洞口走进。因为尧在这里并且名且说明要彭加木交出徽章,陆与臣多少放心了一些,相信老头不会再与他们为难。洞口与来时下的那个泥洞有所不同——应该说恰恰相反,从开始的小口里面竟然越来越辽阔,陆与臣边走边暗暗心惊,心想他们来时只能看见一片连绵的山壁却看不见山的另一面,现在看来,这里面竟然比想象中的更大更深。 手摸了摸墙壁,抹下来一层粉末,细细在指尖搓了搓发现是天然形成的石灰粉,让大家找出布子捂住口鼻,众人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洞穴。 洞穴的另一边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陆与臣等人站在一个开阔的平台上,这个平台悬空于距离地面大约十米高的位置。大片绿色映入眼帘,脚底下是绿黄相间的原始树木,鸟鸣兽吼的景象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山体内部。那两只从陆地上带来的公鸡倒是欢腾开了,扑了扑翅膀,其中一只咯咯叫了一声之后,低头从笼子的缝隙里竟然捉到一只虫,没三俩下就啄着吞到了肚子里。 爱丽丝惊叫了声,陆与臣一个激动顺着女人修长的手指看去,只见她所指处有一棵极大的树木,目测需要七人合抱才能勉强围成一圈,那树木直直没入顶部黑暗之中,树干上缠满了各种蔓藤植物,有些还开了紫色和黄色的小花,不明种类的蝴蝶纷纷围着其飞舞,穿梭于花丛藤蔓之中。 “指针神木。”那傀儡笑了笑,略微自得地说,“这棵树是老头子进来的时候种下的,几年没看,竟然长得那么高了。” “才几年么,我以为这是在山洞里自然生长了百年才有的。”陆与臣略微讶异。 “这里的生态系统都是在几年之内完成的。” 陆与臣默默地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望远镜,因为站的位置高,他倒是能看清楚一条极为明显的前进道路来,在一片绿林的尽头,他确实看见了一条流动的溪水,也许就是之前那个河流的源头也说不定,那的对面就仿佛被完全分割开了一样,寸草不生,一片黄色土地。看久了那铺天盖地的绿色倒也让他有些眼晕,所有的东西都被绿色浓密植物所覆盖,陆与臣当年参与过野外知识培训,大多数讲到的植物都是辨别有毒与可食用的,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就算不忘,在费尔戈列这个地方恐怕也顶不上用处。 “这种地方多蚊虫,大家推回山洞里换了衣服再出来。”陆与臣带着大家重新换上了有封口的衣服,好在在山洞中温度偏低,这也不真的是热带雨林气候,穿上了封口衣,脖子和四肢都扎死的衣服在此刻倒也不闲的闷热。 “还有一些水洼和沼泽,里面肯定有食肉性的水生生物,你们过去的时候也要小心。”那个傀儡提醒。 陆与臣一怔,有些警惕地问:“为什么是‘你们’不是‘我们’?” 傀儡厚颜无耻一笑:“因为我不是人嘛。” 陆与臣:“……” 众人借着登山绳沿着山壁往下爬,最后所有人安全到达底部,再往前大约不到十步的碎石路,就是一片如同原始深林的生态环境。爱丽丝揉了揉太阳穴,到现在还在喃喃着“真不敢相信”“奇迹”之类的碎碎念。 当站在丛林之中,这才发现这个丛林的规模比在高处看来的更加巨大。那个“指针神木”更是只看得见其根部的一部分,人在其下,显得异常渺小。 “小心虫子。”陆与臣拉下特殊材质的面罩时,提醒。 蓝特斯有些不以为然:“陆,你就是太过于小心了,那些小东西能有多大影响?我们穿了防护衣,带着面罩,就算有毒的小虫子,也是咬不死我们的。” 说着,一只长得像鬼脸蚱蜢似地昆虫就飞到了他的肩膀上,蓝特斯一扭脸,正好和它大眼瞪小眼。 那玩意长得有些恶心,长长的触须是一截截黑白相间的,面部呈小倒三角型有俩可锯齿,带着倒钩锯齿的腿部十分有力可以弹跳——它也许就是从哪个指头跳到蓝特斯肩头上的。 那个王爱国外貌的傀儡见状脸色变了变:“鬼脸魍虫,这东西是群聚昆虫,让它走,千万别——” 啪—— 蓝特斯满脸恶心地在身边的树木上蹭了蹭手套上黄绿粘稠的虫子粘液内脏,闻言扭过头:“怎么了?” 傀儡恢复了面无表情:“千万别拍死它。” 头顶传来一大片雷达似地嗡嗡声。 陆与臣脑门青筋一跳,顿时觉得脑仁疼得不行,于是大手一挥—— “还等什么,跑啊!!!!!!!——” 第77章 众人像失了魂的苍蝇似地,在从林中狼狈地抱头乱窜,这惊起了树林中栖息的其他昆虫,大片的蝴蝶受惊一同飞舞上天空,眼前五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 那种名叫“鬼脸魍虫”的昆虫羽翅锋利,虫壳坚硬,各个带着黑白色的花纹在电筒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陆与臣向来不喜欢昆虫类的东西,他坚定地认为昆虫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存在——而现在,他的肩膀上,衣服上到处落满了这种长相恶心的蝗虫,在跑动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感谢玉皇大帝他戴上了类似于安全包似地头盔类全封闭网罩,他知道自己不会忍受得了虫子在他头发里爬动的。感觉到自己的皮靴子踩在落到树根上的虫子,甚至脑补了“吧唧”虫体爆裂的声音,陆与臣不悦地抿了抿唇,心里再一次开始诅咒那个不靠谱的老头创造出来的“美丽新世界”。 头上虫子落在网罩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就像下雨似地,开始爱丽丝还尖叫着用手去拨,到了后面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到拨也拨不过来的地步,她终于放弃了,开始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这些鬼脸魍虫就像疯了似地扑向移动的人群,余光看见火光闪动——那当然是曼德拉手上发出的元素,就像曾经对付那俩头狂化的白翼蜥蜴一样,大片的鬼脸魍虫被烧死落在地上,烧焦的尸体的味道非常难闻,陆与臣跑得更快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就会毫不犹豫吐出来。 “别浪费力气了,你没发现它们的数量根本没有减少?”陆与臣冷哼一声对现在与他起头并进的尧说着,伸手剥掉几只落在面罩上的鬼脸魍虫,它们挡住了他的视线,忽然他抽痛一声,将手抽回来一看,这才发现他一不小心让鬼脸魍虫锋利的大腿倒刺将手套划开了一个口子—— “你亲自安排的劣等货!”陆与臣恼火地嘶嘶道。 “别那么傻,宝贝,鬼脸魍虫的大腿足够锋利到划破任何非金属物质。”尧安慰。 “——前面有个树洞!”爱丽丝在最前面喊道,她搀扶着蓝特斯,后者不知怎么的竟然跑掉了一只鞋子,现在他的整个右脚都血肉模糊——也许是在跑动的过程中被有棘植物划伤,更有可能直接来自鬼脸魍虫的灾害。 手背一阵刺痛将陆与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低头一看顿时整个头发都要惊悚得竖起来——一只鬼脸魍虫不知道是降落失误还是故意,一头扎在陆与臣被滑开了一个口子的掌心,现在它半个头埋在陆与臣的手掌中,只剩下一个锋利的腿在外面无力地蹬着,每蹬一下,它都将自己更加深地陷入掌心里。 陆与臣痛苦地呻吟一声,身边火光一闪,在尧的帮助下,那个傀儡和爱丽丝、蓝特斯率先跑进了那个巨大的树洞当中,爱丽丝甩下脚上的包从里面掏出被软化过的金属网罩整个展开然后挡在洞口处,在陆与臣和尧接近的时候,她掀开了一个小角。 “你先进去。”尧短暂地说,陆与臣也来不及将手掌心的鬼脸魍虫拽出来,蹭着周围火光闪耀一大片鬼脸魍虫烧焦的尸体落地,他纵身一跃,从遍地的种子尸体上滚过最后落入树洞当中,还没等找个地方安全地坐下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狠狠地撞向他的肩膀狼狈地翻滚进来。 爱丽丝眼疾手快,立刻封住了唯一的缺口,她从包里翻出几个钉子,将网罩牢牢地钉在入口处。无数鬼脸魍虫扑上来被拦在只有小小的呼吸孔洞的金属网罩外,大只的体型沉重被反弹出去,落在地上之后老半天翻不过身腹部剧烈地鼓动,这好在是金属网罩,若是换了一般人没穿防护服的血肉之躯被这么撞上几撞,估计没跑出五十米开外就被吃得只剩下一个白骨架。 树洞里有一股发霉的潮湿气味,但是谁也没抱怨这个,众人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只能听见同伴们惊恐的沉重呼吸声。 最后,是蓝特斯率先在众人中间点燃了篝火,这种篝火的染料非常特别,只要有绿色植物的地方就可以简单的提取到,所以用起来也大方。火一点燃,树洞中立刻亮了起来——也许曾经被某种大型动物用来坐窝,树洞里被铺了一些干树枝,没有蜘蛛网,除了泥土和树皮之外竟然意外的干净,陆与臣的目光游走,最后落在自己的手上。 那只鬼脸魍虫已经只剩半支腿在外面了,它在轻微颤动。 看着自己被强硬地撑出一只虫子轮廓的手掌心,陆与臣头皮发麻,忍着恶心拽着那只腿往外拽了拽,最后一想不对劲,万一一拽把虫子拽死了就还剩半拉在里面呢?扭头问尧要了把匕首,陆与臣割开手心,割了一半露出一堆黑黄色的液体他发现自己手有点抖,僵着脸将匕首和自己的爪子一块儿递给笑眯眯的尧。 再一看蓝特斯,这个健壮的俄罗斯大汉并没有比自己好,他的脚背上至少已经钻进三只那么多的鬼脸魍虫,但是他始终面无表情,凑近了火光用匕首划开皮肤将它们一只只地挑了出来,然后扔进篝火里,在“噗嗤”一声轻响之后,火堆冒出一缕诡异的白烟,爱丽丝捂着嘴,发出一丝受不了的作呕声。 外面的鬼脸魍虫还在没头没脑的落在金属网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扒在上面,只看见它们黑白相间的腹部在扭动。 “早知道就让死胖子自己游水爬回来,省的咱们一群人在这喂蚱蜢啊。”那个傀儡坐在蓝特斯身边,啧啧地看着他挑虫子。 “我谢谢您了老人家,要不是您尽整幺蛾子我们能落到这田地?”陆与臣无奈地说。 “哎呀,你觉得如果肥仔遇见这种虫子,是不是也是一巴掌拍死嘛。”傀儡咂巴下嘴,“到时候他狗屁装备没有,只有一条内裤,就算再多肥肉也不够这些鬼脸魍虫吃上几分钟啊——好歹我们现在还活着。” “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将吃饱喝足了自己血肉的鬼脸魍虫扔进火堆,陆与臣前所未有地顺从地摊开自己的手让尧往上面浇之前装好备用的河水,黄绿色的粘稠液体全部洗尽之后,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装着白色粉末的棕色瓶子,将里面的粉末细细倒在陆与臣的伤口上。 “纱布。”尧头也不抬地伸手。 陆与臣撇撇嘴,从包里掏出一卷塞进尧的手里。这时候,陆与臣腰间的通讯器响了。 惊悚地瞪着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陆与臣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傀儡很得意地挠了挠八层下巴:“我还是很好心地留了个通讯器给那个死肥仔的。”、“比较诡异的是山洞里面哪来的信号。”陆与臣不可置信地摁下了接通键,胖子立刻就在那边嚎起来了—— “队长!救命!我被人扒光了!” 陆与臣:“……” “现在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俩个破傀儡!HELP!HELP!——你们在哪?干,带一套衣服来,你们往下游走——!” “小胖同志,请不要激动,我们正在救你的路途上。”陆与臣淡淡地说。 王爱国:“啊?那敢情好啊——喂喂队长你听得到吗?干你娘哩,信号好差——” “不可能啊,我那两个傀儡身上自带信号接收器。”彭加木不可置信地说。 对面沙沙地响起一阵摸索的声音,在陆与臣不太好的预感下,王爱国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说这两个傀儡啊——我一醒来一激动全部捏碎了——对了,您哪位?” “他是彭加木。”陆与臣瞥了傀儡一眼,“小胖同志,您先忍忍,我们在救你之前先需要自救,现在外面铺天盖地全是蝗虫,我们被堵在树洞里了。” “我只穿了一条内裤还忍?还忍个蛋呀!”王爱国咆哮,“死老头,你他娘打晕扒光到底居心何在啊!” “别激动,我已经深刻教育他了。”陆与臣嗤嗤地笑着,心情好了一些,“要不你给群众唱支歌缓解缓解情绪?” “要不我给您唱一首《前进,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 陆与臣:“外面都是费尔戈列特产,个头长得比天牛还大,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前进?” “一咬牙,一跺脚——” “要不你一咬牙一跺脚自救算了?” “我到是想——”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的声音,王爱国往前走了几步,“队长,我发现这周围挺亮的,外边是不是天亮了啊——” 陆与臣闻言刚想骂他,后来一想没准是这个老头将胖子弄到了山体边缘地带,山上偶尔会有裂缝,露进自然光线也不奇怪,正想让胖子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忽然听胖子一声大吼:“哇!好多鱼!” 然后是——“我艹!这鱼长得好狰狞!” 最后是——“队长,我饿了。” 被王爱国这么一说,陆与臣不由得开始有些焦急,这外面的鬼脸魍虫迟迟没有散去的意思,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树洞里,蓝特斯的伤还没好,就算一咬牙真的重新冲出去也是麻烦不断后患无穷,谁知道还会引来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那傀儡笑了笑,老头悠哉的声音重新传来:“没关系,一物降一物,听死肥仔说外面天亮了,那这些鬼脸魍虫的天敌也差不多该睡醒了。” 第78章 彭老头话一刚落,只听见从树洞外天空中传来“沙沙”的声音,众人皆是头皮一阵发麻唯恐又是另一批虫子在靠近,陆与臣拽了下尧:“烧一把,看外面的情况。” 尧撇撇嘴,手随意一甩,原本紧紧扒在金属网上的昆虫尽数落下,虽然很快又有另一批新的前仆后继,陆与臣还是借着这个空挡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这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弄错了,那奇怪的沙沙声并非来自天空,只见草丛之后渐渐向两旁倒开,一黑白相间的毛茸茸动物出现在草丛之后,迟钝地往两边看了看,又慢慢挪向陆与臣等人所在的洞口。 陆与臣瞠目结舌,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费尔戈列看见熊猫。 仿佛看见了陆与臣的表情,那傀儡嘿嘿干笑两声:“不是熊猫。” “什么熊猫?”胖子在通讯器那边八卦地问,“你们的生活很丰富嘛,够精彩够刺激休息时间还能看看国宝。” 沉默了一会儿,见陆与臣懒得理他,他又自言自语道:“队长,我这里的河道还是比较宽的,中间几乎形成一滩死水湖泊,里面的鱼最小也有个一米来长,我刚刚看见水底有巨大的阴影游过,如果不是小鱼群,恐怕这湖里还养了吞舟之鱼啊。” 陆与臣闻言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爱丽丝,想起这话跟爱丽丝的描述却比较相似。王爱国这番话用的是中文,她当然没听懂,此时正全神贯注地透过昆虫间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个类似于熊猫的生物,但是按照彭加木所说,胖子被打晕的方向与爱丽丝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那么他们怎么会看见相同的景象? 除此之外,胖子说的吞舟之鱼也略为让人担心——这种鱼并没有特别的种类,只是古代在江河上行舟之人见识广博,难免在生涯中会遇见认识之外的世界,据那些人所说,有些淡水鱼生活在湖泊或者长江黄河的缓水区域,鱼大如活恐龙化石,潮涨时候便游到水面上来,乘着浑黄的河水掩饰,张口即可吞下普通渔民整个船只,这种大鱼便被统一叫做吞舟之鱼。 当然,在海洋里也是有吞舟之鱼的,那就是鲸类。 如果周围都是一米以上的凶猛鱼种,那么胖子看见的巨大阴影是鱼群所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到这,陆与臣不禁苦笑地摇摇头,觉得这一次真是倒霉透顶,把这辈子没见识过的都见识了,倘若能安全回到地球,也许能编著一本新的《百科全书》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他下意思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后者正坐在铁丝网边,整张脸几乎都要贴了上去,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像熊猫似的生物以一种搞笑的姿势坐在树洞边,从地上捡被烧焦的鬼脸魍虫来吃。 尧:“它们好像喜欢吃烤过的。” 陆与臣冷笑一声,心想who他妈care? 尧:“来,笨笨,拍拍手,拍拍手再弄烤的给你。” “……”陆与臣已经不想去追究曼德拉什么时候给那只看着像熊猫行为也像熊猫就是不吃竹子只吃虫子的生物取好这个蠢名字的,他喷了喷鼻息,“也许你会注意到——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好像是我们,曼德拉。” 尧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陆与臣一眼,然后继续不懈地跟那个毛绒动物对话:“噢,笨笨,那我拍拍手,你帮叔叔们把虫子吃光让叔叔出去好不好?” “……神经病。”陆与臣挪了挪屁股好让自己彻底远离尧。 但是下一幕的情况就吓坏了陆与臣,透过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金属网,那个毛团子真的拍了拍爪子—— 远处小丛林中又是一阵沙沙的声音,几只差不多的生物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有一些在路上就一屁股坐下开始吃了,一来二去,那些鬼脸魍虫死的死跑的跑,当真几乎少了一半。惊悚地瞥了尧一眼,后者现在满脸得意洋洋:“费尔戈列领导人的形象果然是光辉而不可磨灭的。” “跟你的笨笨说去。”陆与臣冲他翻了个白眼。反正闲着没事干,索性将放在裤腿口袋里的地图翻出来研究,问了问傀儡,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处于整张地图的中间地带,想要出去很简单,就从胖子所在的位置是唯一的出路——这山体构造非常奇特,在地下河的下层竟然还有一层空间,如果通过地下河,找到在地下河河流的某个岔口就可以顺着岔口进入下一层空间,直接从山体底部的缝隙到外面去。 “出去之后,我就把徽章给你们。”彭加木透过傀儡说,“反正曼德拉也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了?只是老婆比较重要。”尧靠在金属网那边淡淡地说。 “我们没潜水设备,而且那里有大鱼。”陆与臣干脆没理他,只是一听要潜水的建议立刻连连摇头,就算继续用脚走到彭加木本人面前,他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谁知道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你总的要泅水的亲。”傀儡说,“你到我面前也要泅水,我的实验室在地下河入口下面。” 陆与臣不信:“你当初怎么进去的?” 那傀儡讨人嫌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进来时候那里是干的,就一条河道,狗屁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啊。”胖子始终没有关掉通讯器,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人怪寂寞的,有个通讯器参与一下讨论也是好的,“队长,我能看见河对岸的雨林,那里长了老多西瓜似的果子了。” “你是说北瓜?”傀儡挠挠头。 “你说是啥就是啥吧,虽然我觉得它应该叫西瓜。”胖子在那边砸吧了下嘴,“等你们来了再说,我太爷爷当年曾经在海上用过很绝的一招,专门对付大鱼,特别这些鱼在静水里,数量再多也有限,我看能行。” 陆与臣蹙眉:“你太爷爷?” “哟,我太爷爷啊,也姓王好吧这个没啥凑巧的……当然也是个死胖子——那可牛逼了,整个大京城谁不知道他那点儿事迹啊?当年他在海上拳打脚踢,上天遁地,下海踩蛋……” “小胖同志,有话说话,没话退朝。” “报告队长,我申请向小队支取一些石灰?” “谁下地会带这玩意?”傀儡瞪眼。 陆与臣恍惚地想起进洞口之前还真遇见了石灰,于是随口淡淡地答道:“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胖子:“我总觉得你还有话要说。” 陆与臣:“是,因为如果去那里就意味着要再享受一次虫灾,你们谁乐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王爱国在那边显得很欢乐:“这个时候,就让曼德拉去啊。” 陆与臣:“……” 王爱国理直气壮地说:“不然他下来干嘛?” 第79章 尧想了想,竟然真的点点头道:“等这群虫子被吃掉了,我就去取来a。” 陆与臣猛地抬头,无言地瞪他。 王爱国:“你要是不幸在半路光荣牺牲,我向总统发誓咱们家队长会记得你一辈子,很划得来哟亲,所以赶紧去死吧。” 尧也不生气,大方地笑了笑,长臂一伸揽过男人的腰拖进自己怀里,淡淡地说:“我要不死,就在他面前晃悠一辈子,这样他也忘不了我,我为什么要去死?”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屁股挪下尧的大腿:“闭嘴吧谢谢,胃都要吐出来了。” 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瞅了会,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拧向铁丝网,那个被赐名“笨笨”的熊猫状生物正好把一只活生生还在挣扎的鬼脸魍虫直接塞进嘴里,那黑白相间的腹部露出一截在外面大力摇动,最后“吧唧”一下被咬爆,黄绿色的内脏喷了那毛茸茸的大型动物一脸,笨拙的动物好像也不喜欢,顿了顿,开始拿大爪子去糊自己的脸,结果越糊越多,整个脸上白绒绒的毛发都被染成了黄绿色。 陆与臣拍开尧的爪子,痛苦地拧开了脸。尧笑得挺开心。 等金属网罩上的所有虫子都被摘下来吃掉了,那群圆滚滚的生物动作迟钝地从各个角落地重新站了起来,成群结队地走回了树林中,虫灾总算过去了,前进道路退后十年,留给人民无限的心理阴影。 “一会遇见什么了,我没说话就记住千万别动。”在众人一个个重新爬出树洞之后,那个傀儡马后炮地开始深刻教育,蓝特斯知道自己这次闯了祸,连连乖乖地点头,陆与臣看着有些想笑,心知除了蓝特斯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其他人都当这老头在放屁。 一路狂奔跑得口干舌燥,再加上蓝特斯和陆与臣二人还见了血,队伍前进的速度被放缓慢了下来。尧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路过一些小灌木类植物的时候,“咦”了一声,忽然脱离队伍转身钻进一小从灌木丛中,再次钻出来时,颠颠地跑到陆与臣面前摊开手心,将几颗红色透明的小浆果塞进他手里:“这种野果水分很多,我来费尔戈列的第一年在监狱附近种满了这种灌木果木,对人体血液再生有特别的效果。” 陆与臣分了一半给蓝特斯,皱着眉将自己那份塞了几颗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半晌,开始觉得特别苦涩,在吞咽下后忽然从喉咙里冒出一股纯正的甜味,尧笑眯眯地将干净的水递给他,喝下去时,冰凉的液体流过喉管,竟像往里面掺过了砂糖一样。 一路上在老头的指点下摘了不少那种名叫“北瓜”的成熟瓜果,陆与臣一时好奇问老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谁知那老头嘿嘿一笑,理所当然地挑挑眉说:“有西瓜、冬瓜、和南瓜,当然就应该有北瓜。”陆与臣好奇手贱用自己那把这豁了口子的匕首把北瓜破开了,里面的果肉是紫色的,流出的汁水也是深紫色并且十分浓稠,染到白色的手套上能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到了那里我返回就去取石灰。”尧不放心看着默默脱下手套的陆与臣地说,“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陆与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快去快回。” “回不来也别勉强。”通讯器那边胖子乐呵呵地补充。 “再说我就关通讯器了。”找来一个巨大的袋子,陆与臣将摘下来的的北瓜一一装了进去,从容地威胁道,然后胖子哼唧一声很委屈地闭嘴了。将包里的工兵铲拿出来握在手里用于开路,这路越走越不好走,树根盘桓于地。但是令人惊讶的,在越往深处,道路上的人工痕迹就变得越加明显,到了最后,脚底下渐渐生出一条青砖石道,上面覆满了青苔,显然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顺手将脚底下一只红眼蛤蟆拍扁,耳边传来哗哗流水声,猛地一抬头,陆与臣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如同水沟似地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卵石。 “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吧。”陆与臣招呼大家在溪边坐了下来,商量了片刻之后,尧提前离去返回原来进来的洞口取石灰,蓝特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从溪水里弄上了几条新鲜鱼类,那鱼类生的五颜六色,小小的一条在盛着水的器皿里游动,每当有东西靠近,就会吹鼓胀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球。 那傀儡显然知道这是什么,大胆地伸手进去抓了一条举到众人面前,大家这才看清楚,有趣的是那透明的身体里还长着一个很特殊的器官,那是小小的透明囊带,傀儡晃了晃手,囊带里竟然仿佛存在液体一般也发出微弱的“啪啪”水声。 “这是费尔戈列的水母变种,原本养在费尔戈列的海洋里,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这鬼地方。”傀儡解释着,手一拧将那鱼的头生生拧了下来,从撕裂口处深入两根手指摸了摸,将那个小囊带拖拽出来,手上还沾着扑鼻而来的鱼腥味,咧嘴笑了笑:“谁要喝?这种气球鱼还有一个名字叫“天然淡水井”,体内的这一小口水含有丰富的营养——” 陆与臣嫌恶地后退。 蓝特斯干脆转过身开始生火。 爱丽丝架起一口器皿,将剩下的气球鱼全部扔进器皿,没过多久变煮成一锅奶色鱼汤。味道却不是很好,肉粗糙入口如柴,且因为缺少调料显得特别腥,陆与臣勉强吃下两口,就倒了碗汤坐到一边啃压缩饼干去了,他开始怀念那两只在半途被落下的大公鸡,虽然他知道那用来不是吃的(……)。 这时候,爱丽丝正好路过他身后,忽然脚下一顿,咦了声蹲下身子,陆与臣好奇转身看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转头却发现队伍里唯一的姑娘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自己的背部,心中一凉下意识伸手去摸,果不其然,在切割了无数次的伤口上摸到了两个小小的凸起。 一路上冲冲忙忙,赶路逃命,那每几个月必定要长上以长的翅膀,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从骨背中长了出来。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不痛不痒,竟然意外悄然无声。 第80章 陆与臣无言地摸了摸背上两点凸起,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如果曼德拉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呼他两巴掌,新仇旧恨一起算,当年被骗身骗心那点儿黑历史就翻滚着浮上水面了。 正考虑要不要在翅膀正式长出来之前就弄掉它,尧背着一大袋生石灰,哼着歌儿就回来了,原本想着速度挺快是不是还能得个表扬什么的,回来一看周围坐着一圈人面色凝重,脚下一顿小心翼翼地“哟”了一声,“这是怎么啦?” 陆与臣那张死人脸就像吃错了药似地难得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 尧凑过去,还没蹲稳就被抓着手往陆与臣身上放,他紧张得直抽手,说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媳妇儿你疯了不成?谁知刚摸了两下,脸色一变,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调笑,变成了死人似地脸,沉了声音黑着脸问:“这怎么回事?” 陆与臣啥也没说,先一巴掌忽他脸上了。 “吧唧”一下怪响的,还带回声儿。 所有人都傻了,见鬼似地瞪着忽然发难的队长同志。 胖子永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在通讯器那边乐呵呵地听了个全程并评价:“当哩个当,这响儿真好听,听得胖爷那叫个神清气爽。” 现在陆与臣不笑了,他收回发麻的手,在膝头上揉了揉,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强调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似地赞同道:“嗯,是挺爽,早想这么干了。曼德拉,你个王八——”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陆队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尧死劲把男人往自己怀里摁,冰凉的指尖不住在陆与臣眼角处摩挲,温暖带着湿乎乎潮气的呼吸尽数喷在了陆队长的颈脖间,陆与臣愣了愣,最后缓缓地抬起手,像摸还在地球那时候办公室门口守门的小黑那样,慈爱地摸了摸尧的头发,这一抹不得了,原本霸道地抱着他的男人瞬间抖得像筛子似的,手死死地捁在陆与臣腰间,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颈脖上,用只陆与臣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爱丽丝低声惊呼一声,有些动容地捂住脸。 陆与臣窝在尧怀里打了个喷嚏,看着眼前腾飞的白色石灰粉,摸了摸鼻子淡淡道:“石灰露出来了,你没封好口。” 尧就像听了什么感动的话一样,把他宝贝似地抱得更紧了,手滑过他背上那两处凸起来的地方,一个湿润的吻落在他眼眉中间。 陆与臣囧着脸推开他:“行了,有完没完?别他妈得寸进尺。” 话一刚落,冰凉的薄唇就覆了上来,唇舌交替纠缠之间,陆与臣恍惚地想到,他和多久没和人这么正儿八经地接吻了。等到尧肯放开他时,他的唇破了一个小口子,又红又肿。刚把脸放开的爱丽丝一看,又是一声惊叫,红着脸钻进蓝特斯怀里,直嚷嚷“这太刺激人了”。 陆与臣推开尧的脸,尧让了让,还是没松开他,抱着他的腰摩挲着后面两个凸起的怪异骨节,缓缓地说:“留下来吧?”语气就像是一个做了某个重大决定的准爸爸。 “好,留下来。”陆与臣点点头干巴巴地说,“没肉吃的时候割下来还能加菜。” “别闹。”尧微微蹙眉,“出去了我给你处理掉,以后再也不长了。” “你早干嘛去了?” 尧怔了怔,最后蹙眉认真地摸了摸陆与臣长出一点儿青色胡渣的下颚,淡淡地说:“为了保你的命。” “我有点不安。”陆队长真诚地说,“您这么一说,我觉得你在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放了其他奇怪的东西。” 尧放开他:“你成天这么怀疑我以后咱俩怎么过日子啊?” 陆队长坦然反问:“谁说要跟你过日子了?” “行,我不跟你计较。”尧郁闷地放开他,将前任随行官扔回岸边大石头上,“我知道那不对,但是我觉得我有权利怀念那时候你乖乖躺在我办公室的床上睡觉的样子。” “你可劲儿怀念吧,因为我可以保证那些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曼德拉大人。”陆与臣刻薄地嘲讽。话一落,面前多了个背包,高大的男人粗鲁地将原本背上装满了石灰的背包扔到陆与臣面前,扬起的石灰呛得他又打了两个喷嚏,嘟囔道,“我就说你石灰没封好口子。” 所有东西准备就绪,众人轮流放哨,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晚上。 半夜,陆与臣被背后一阵瘙痒给折磨醒,往后一抹,原本只是小小凸起的一个骨节现在已经完全长了出来,并初步形成了一个羽翼的样子,两块肉翅带着绒绒的白色羽毛从他衣服底下探了出来,这时候正好是尧在守夜,见陆与臣有了动静他很快凑了过来,借着火光,他微微眯起眼,忍不住探出指尖摸了摸那小小的尖端:“挺可爱的。” 陆与臣闷哼了一声,让开了点儿:“痒。” 尧略微微妙地微微眯起眼。 陆与臣斜了他一眼:“滚蛋,流氓。” …… 第二天……按时间上来说勉强算是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了点从溪水里捕上来的彩球鱼,生吃的口感比煮熟了好,有点像蛇肉,就是腥得很——不过这总比面糊糊似的压缩干粮好,大伙儿没什么怨言,吃好了就直接上路。路上还算是安全,没有再遇见什么危险,除了路过沼泽地的时候,因为蓝特斯的衣服下摆没扎好,被咬了一身的血蚂蝗。 等他发觉背上有点儿痒痒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蚂蝗各个吸血吸得有拇指粗细,拿火一烫就爆开,在蓝特斯背上留下一个血印子。尧看的恶心,下意识要去掀陆与臣衣服检查,早上时候,男人背上的翅膀已经完全成了形,雪白雪白的垂在背后,尧觉得有点像天使,但是陆与臣坚持认为自己变成了“鸟人”,还不许人反驳。 为了这两个翅膀,他们特意将陆与臣的衣服整理出了两个洞,尧生怕有蚂蝗顺着那个口子咬进去,谁知道摸了一圈,除了男人光滑紧绷的背部肌肉,什么也没摸着。有些恋恋不舍地多摸了两把,尧抽出手来:“没有。” 陆与臣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可能这些蚂蝗对绒毛过敏。” 爱丽丝没挺住,含在嘴里的水喷了坐在她对面的傀儡一脸。 小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继续前进。胖子在那边天天闲坐着无聊,开始给他们讲解这北瓜和石灰的作用。他说这是他祖上在新中国刚成立没几年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那个王姓胖子遇见了传承了搬山道人术数的混血大姑娘,和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一块儿到海上采蛋摸明器。 “故事编的不错,但是为什么会是个混血大姑娘啊?”陆与臣打岔道,“不一定非得混血才是美女,王爱国同志,你这老旧观点得改改才行。” “谁他娘的跟你编故事了!”胖子在通讯器那边骂道,“我说了,这是真事,真事——唉,你到底听不听?” 陆与臣见他恼了,心想这估计是这两天寂寞的,也不跟他计较,便叫他继续。 胖子顿了顿,这才说,那所谓的采蛋,其实就是采珠,在中国南海一代多有人以此为生,自称为“蛋民”,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下海采珠,不少人将性命折在浩瀚的海洋深处,为了不惊动这些亡灵,故不用“珠”而改用“蛋”代替蚌珠之称。 当年,胖子的祖先是为了打捞一面古镜,冒险去了南海—— 陆与臣:“……捞镜子和采珠怎么搭上边的?” 王爱国:“……这不是顺便嘛!反正都到那儿了!” 陆与臣:“……那是国家财产,我怎么老觉得如果回了地球得抓你去做个笔录才行。” 王爱国:“那是祖上几辈子的事儿了,凭啥叫我买单?!” 那王姓胖子一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胆子忒大靠着搬山道人一手古代传下来的绝活就进了一代从来没人敢靠近的南海珊瑚群一代,那里的老蚌少有百年,攀附寄生在古珊瑚化石上,里面的明珠各个巴掌大小,每当月圆日则吐气开蚌吸收月亮精华,周围也总有着窥视这些天然宝物的深海水族,凶险异常,普通蛋民总是避而走之。胖子还提到了“司南鱼”,陆与臣惊讶地瞥了尧一眼,心想难道就是他让房东老太太养的那一大缸子宝贝不成?后者仿佛有感应地扭回头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比了比大手指。 老祖宗的东西被这流氓给玷污了。陆与臣摇摇头,有点儿心疼地想。 “我那祖先为了能避开水族下海采蛋,用了上百个西瓜和生石灰,一夜之间杀了无数凶狠水族,喝,您别说,那深海水族各个面目狰狞,尸体浮上水面腥臭一片——” 胖子已经完全融入了说书先生的角色当中,当陆与臣一行人拨开垂挂下来的树枝时,就看见正对岸的岸边,一个只穿着四角裤衩的胖子正蹲在河岸边,撅着屁股,对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对讲机说的唾沫横飞—— “虽然异常凶险,但是我祖先他们还是决定蹭着月圆开蚌之日下海采珠——咦?”那胖子身形顿了顿,拿起对讲机仔细研究了一番,还拍了拍之后,说,“是不是坏了啊?队长——队长?——咦,怎么会有重音啊?” 陆与臣满脸黑线,直接将手中对讲机砸向对岸。 小小的黑色匣子砸在胖子屁股上,弹开两米,里面还不断地传来呼唤—— “队长?队长!” 第81章 看到陆与臣等人,胖子显得非常兴奋,在对岸又蹦又跳,像个孩子似地,按他自己说法就是“可算见着会喘气儿的了”,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一直跟着陆与臣他们的傀儡,开始破口大骂其“无耻”“下流”和“卑鄙”。 陆与臣听得直乐,拍了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傀儡的肩,有些幸灾乐祸地安慰:“你就不应该选了胖子来假装。” “是啊,”胖子在对岸抖了抖,挺得瑟地说,“胖爷的神韵是你想学就能学到的吗?”胖子顿了顿,这才看见了陆与臣背后竟然不知不觉又长出了一对翅膀,他见鬼似地盯着看了会,忽然问道:“队长,那俩大公鸡呢?” “跑丢了。”陆与臣微微蹙眉,心想你看着我想着公鸡是怎么回事。 “丢就丢了,反正这也用不上了啊。”那个傀儡提醒,“一会从地下河潜下去就能直接到出口了。” “你奶奶的,闭嘴吧!”胖子恶声恶气地将脚边的石头踹翻,像个流氓似地低声警告,“胖爷饿了想喝鸡汤成不成?那俩大公鸡瞧着精神得很,就这么喂了你养的那群狐媚子,老子想着就觉得不乐意!” 陆与臣看不惯胖子身上成天带着那股子匪气,要说这傀儡后面好歹也蹲着的是一个年过百十的老头,怎么说也该尊敬一些。这会便忍不住出言喝止,最后闹不过胖子的臭脾气——兴许这厮是饿疯了,这会儿有点儿歇斯底里,没办法,只好转头让蓝特斯往回走两步,刚刚过来的时候,陆与臣记得不远处有鸟群,蓝特斯一想自己吃生鱼肉吃面糊吃得也有点恶心,一点没意见转身就走,陆与臣只好提醒他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众人隔着对岸席地而坐开始喊话,尧掏出火堆随手点了火,连火折子都没用,把胖子羡慕得半死。他唉声叹气地埋怨自己光着屁股在这冰凉的水边蹲了老半天,要不是天亮射进点阳光,他什么都看不见,恨不得就想跳进这安静的湖水里抓几条鱼上来。 不过等看清楚这湖里鱼的长相,他也就打消了念头——忒他娘的狰狞了,下不去口。 胖仔说的没错,陆与臣由尧小心翼翼地护着爬上一个比较高的石头探头去看,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尧想了想,随手甩了一团火焰出来——也不知道他对元素做了什么修改,那团火焰就像防水似地,沉入湖里也没有熄灭,将湖底照得一片光亮。 胖子在对岸一声惊呼,众人谁也没想到这波光粼粼的湖水竟然非常清澈,底部清晰可见似乎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沟壑状地势,无数长相狰狞的鱼在湖底停留,长满了倒刺的暗沉鳞片或者颜色斑斓体型巨大,各式各样成群游来游去,还有的长相类似于鲨鱼,就那一会儿的功夫,陆与臣看见最大的那条就足足有大约三米左右。火焰一沉下去,鱼群像受了惊似地猛地炸开四处游窜,叫人寒气从脚板底直往上冒。 “要在这群鱼中间潜水找一个出口简直是天方夜谭。”陆与臣眉头紧皱。 “从这里要往外都是水路。”傀儡在陆与臣脚下的石头边说,“这里不是惟一的源头,但是属于源头之一,相对处于封闭状态,再多的鱼,杀光就是。但是再往上游走,水流从四面八方汇来,到时候那些水族杀也杀不干净,我们石灰有限,就在这下去吧。” 其实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冤枉了尧,他带回来的石灰量非常多,拿水煮开了装进这些北瓜里,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是想着这些怪鱼尸体浮满水面的样子也足够叫人头皮发麻,陆与臣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一会杀完鱼,我和彭老先下去探路……“说着,他转向尧,“你下不下?” 尧被问得无语,似笑非笑反问:“你都下去了,你说我下不下?” “随便你。”陆与臣懒得理他,拧开脸蹲在石头上开始数他们摘来的北瓜个数。爱丽丝已经在下面架起水罐,开始分批煮那些石灰。 “你就别下去了。”尧拽了拽陆与臣的翅膀,“背着这玩意你怎么游泳?” “不碍事……别乱摸。”尧拽的地方羽毛敏感地向外炸了炸,扑簌簌地抖了抖,拍了男人一脸羽毛。尧不死心,又伸手去摸了摸关节的位置,这一回,陆队长毫不犹豫地将他一脚踹下了石头墩子。 蓝特斯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尧带着众多猎物之中的一只巨鸟,脚下一点给对岸的胖子送了过去——还有一堆潜水的装备,然后自己又跑回来,其中引起水族们的骚动,无数长相怪异体型稍小的鱼都飞窜起来,跃出水面。 陆与臣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么不把王爱国带过来?” 尧挨着他坐了下来:“你以为我有多大力气能搬得动他?” 吃饱了,将再来的北瓜割开一个三角形的口子,把里面的瓜馕都掏了出来,将煮开的石灰倒进去,切下来的瓜皮封回去摁紧,没一会儿,那北瓜外面就可以摸到一股子暖暖的温度,应该是里面煮开的石灰沸腾开了,陆与臣手一抖,哗啦一声水响,第一个做好的深水炸弹就这么给扔进了湖水里。 还没来得及沉底,忽然水面窜起一个巨大的阴影,借着鱼鳞片光亮在火光中一闪,溅起水花拍了岸边人一身一脸,再定眼一看,那被扔进水面的北瓜完全没了踪影,竟是被那条大鱼一口整个吞了进去,众人屏住呼吸略微紧张地等了一会,没过多久,水面浮起一丝黑色的血液,一条巨型鱼的尸体缓缓浮上水面。 爱丽丝发出一声欢呼,开始动手制作更多的炸弹。 北瓜被接二连三地扔进水中,水面上各式各样鱼类尸体也越来越多,陆与臣甚至看见鱼群中有一条形状类似传说中的鲛人,张着人类似地双手,只是那上面覆满了黑色鳞片,外貌丑陋唇舌凸起更偏向鱼类。随着鱼类尸体越积越多,铺天盖地的腥臭味让人几乎窒息,陆与臣后退几步,蓝特斯还在往湖水里扔着北瓜——这是傀儡第二批摘回来的了。 鱼上浮的频率越来越慢,到了最后,几个北瓜扔下去不见有鱼类浮上水面,众人等了一会儿,这才纷纷猜测湖底水族恐怕已经为数不多——再多的,可能已经是没办法整个吞下北瓜的小种类水族,通常这些也不足畏惧,这才开始准备潜水的工具。 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水程,众人带下来的潜水工具简陋得可怕,蓝特斯转头回到雨林里又呆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拖着两只动物,杀了开膛破肚,扯出肺部做了两只简陋的水肺出来,陆与臣看的苦笑不已,心想这费尔戈列科技如此发达,他们却落得要非使用这种原始材料不可。 ——好歹潜水服是有的,陆与臣那个为了装下那两只碍事的翅膀,还特地挖了两个洞,换上潜水服带上水肺,陆与臣率先跳入水中,水中温度比起地面何止低了几度,冰凉刺骨,而且因为水面多是死去的水族尸体,直到往下潜了几米,那水还是透着一股子粘稠的触感。 一双冰冷的手探过来抓了他的腰间一把,扭头一看是尧,后者打了个手势,甩出一团火焰,视线顿时变得清明起来,尧点点头,示意对方先走。 说来也奇怪,一双翅膀并没有阻碍陆与臣在水下的行动,他甚至比装成胖子模样的傀儡还灵活一些,那傀儡潜了几次潜不下来,最后不得已往腰子上绑了几块巨石,这才顺利地下潜到陆与臣俩人所在的深度。水下沟壑纵横,一时之间想要找到出口并不容易,陆与臣已经做好了要下来几趟的准备,往深处游了游,在尧低头研究一处凹进时,陆与臣随手扶住了身边的墙壁以稳住身体—— 嗯? 陆与臣愣了愣,觉得手感有点不大对劲,似乎这石壁在手下滑了滑。 用水肺缓了口气,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又发现这石壁实在没有问题。傀儡在他手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陆与臣只好暂时放下疑虑,脚下一蹬,往他那边游去—— 忽然尧猛地一个转身,飞快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迅速回游。 陆与臣心中一沉,忽然感觉脚下出现漩涡,如同水鬼似地拉住自己的脚踝往下拽—— 猛地拔出腰间的手臂狠狠插入手边石壁以稳住身体,这一刀插入,不见滚起的泥沙,竟然冒出一股鲜红色的血液上来—— 那本该在原地的土石壁竟然移动了起来。 陆与臣这才想起,之前众人杀死水族无数,却独独漏了之前胖子反复强调的吞舟之鱼。 第82章 那鱼的力气极大,几个甩尾将人就像在空气中似地摔得来回颠簸,忽然猛地一个扎深下沉,水中的压力使人头晕目眩,眼前忽明忽暗,陆与臣死死地抓着手中的匕首,唯恐就这样被甩脱出去撞到湖泊两旁真正的岩壁,一来二去,那卷了边的匕首竟然生生在坚硬的鱼鳞上划出一道极大的口子—— 而这个时候,陆与臣已经被带出去了少说有几十米远。 这时候,从黑暗的石缝里游出几只俩米来长的怪鱼,陆与臣一见暗道不好,将水肺从腰间拔下来打开,用力吸了两口气松手扔掉,紧接着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匕首,乱流带着他向湖泊流动方向飞快地移动,期间撞上湖底凸起难免浑身酸痛,连呛几口冰凉的湖水,陆与臣猛地一蹬,整个人在乱流中冒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 忽然背后传来剧痛,巨大的牵扯力将他整个人又重新拉回了水中。 原来那俩只大鱼一直顺着水流在他身后,此时抓住了机会,其中一直猛地咬住他背后的一边翅膀往后拉扯,黑暗中陆与臣终于变得有些慌乱,但是翻遍了全身唯一的一把冷兵器也留在了吞舟大鱼的身上,正叹息着也许今个儿就要阴沟里翻船,鱼猛地抖了抖,竟然从背后长出黑乎乎奇怪的鱼鳍出来。 陆与臣正觉得惊讶,定眼一看,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鱼鳍。 是尧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跟了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咬住陆与臣那条鱼的身后,此时此刻,他双腿死死地夹着鱼的身体,手中握着一把燃着黑色火焰的长刀,猛力地举起从中猛地刺入鱼背! 那鱼吃痛之下竟然也不松嘴,只是咬着陆与臣的力气变得更大了,黑色血液混着散落的鳞片模糊了视线,陆与臣背后一阵剧痛,伸出手闭着眼在尧腿间一阵乱七八糟的摸索,最后手腕一顿从其小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匕首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忽然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从关节处将被咬住的那边翅膀活动关节处齐齐削下! 正忙着处理另一条大鱼的尧仿佛才醒悟一般用力拧回头,回头看见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几乎让他气得爆血管。 如果现在不是在水下,恐怕他已经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了。 一刀将面前的巨型鱼头狠狠齐齐剁下,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尧也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力气,一个回窜紧紧抱住陆与臣的腰往水下游去。陆与臣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却被粗鲁地甩开,最后无奈,只得让男人拖着他向湖泊更深处游去。 两人头也不回一路向下,在陆与臣肺部里最后一丝氧气用光之前,尧总是能及时地回头,将双唇贴上来渡过一些氧气——最后一次时他甚至在分开的时候还有心情伸处舌头舔了舔陆队长的双唇。 然后转身,扶在陆队长腰上的的手指赫然收紧,下盘绷紧往外一蹬,竟然将两人身边一处缺口处踹出一处能有成年人通过的缺口,然后他扶着陆与臣,在手滑过其背部的伤口时顿了顿,捏着男人的下巴再次渡过一口氧气,推了推陆与臣,示意他先进。 陆与臣看了他一眼,最后没有做过多的挣扎,直接钻了进去。 过了那一道石栏竟然仿佛是另一片领域。 这边水源一片清澈且颜色变蓝,手摸到的感觉不同于湖水的冰凉变得温暖如温泉。背后翅膀的伤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竟然如同盐水覆熬一般,陆与臣愣了愣,难以相信隔着一个石栏竟然会有两片不同的水域相通。 陆与臣往外游了几米。发现自己在往一个上坡的趋势游动,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回头看了看是尧也从方才的缺口中钻了出来,尧的游动速度很快,往前窜了几下就跟陆与臣并肩前行,最后,两人在一处外形类似于孤岛的地方上了岸,整个岛屿并不算大,但是拥有高大的植物林,也许里面会有充足的食物。 陆与臣将上衣脱下来拧干水,舔了舔舌头,果然是咸的。 尧走远了抱回一堆合适燃烧的植物生起火,脸色不太好地将陆与臣拽过来翻看他的伤口:“你没长脑子?”尧恶狠狠地拍了拍男人还完好的那边翅膀,“水下你也乱来,万一引来鲨鱼类似的鱼类咋么办?” 陆与臣躲了躲,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那鱼叼着我的翅膀不放,你又半天弄不死它,我才不想在水里憋死。” “现在你憋死了吗?”尧挑眉。 “没有,因为我割了翅膀。”陆与臣冲他卷了卷嘴角。 尧眼角抽了抽,摁压狠狠出言诅咒的强烈欲望。 陆与臣将衣服丢在礁石上,站起来沿着岸边走,脚沁进温暖的蓝色水中,岸边一片水域极其清透,却没有看见鱼类生物,他顿了顿,回头问:“这是哪?” 尧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哼了声:“不知道。” 陆与臣:“……别开玩笑了,快说。” “我真的不知道。”尧很无辜地望着陆队长。 陆与臣:“……你大爷好吗?不知道你一路理直气壮的带我来!原路返回不知道吗?原地等待不知道吗” “原路返回咱们就憋死了。”尧耸耸肩,“原地等待?等谁?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在哪了。” “……” “好歹我们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说话,是不是?” 陆与臣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将残缺的那边翅膀凑到尧鼻子底下,血水沾染了余下部分洁白的羽毛,变成淡淡粉红。 尧:“……自作孽,不可活。“ 陆与臣冷笑了声:“我们没事食物没有水,这地方正常人都不可能找到,你准备怎么办?” “后面是一大片雨林,”尧面色泰然地指了指身后,“怎么可能没有食物和水。” …… 然而,不幸的是,生活中总是永远充满了意外。 第83章 第一天。 陆与臣和尧花了大约四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整座小岛逛完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整座小岛上除了他们俩竟然没有任何其他会喘气的生物出现,只有无数棵结满了五颜六色巴掌大的果实的树木,尧对此的评价如下:“有毒。” “不能吃。” “染色用的。” “没见过。” “不认识。” “……催情。” 于是陆与臣找到了除了饿死之外另一种死法,那就是逼不得已,他们可以选择精尽人亡。对此,陆队长面色平静地评价:“好歹是爽死的。” 尧面色不安地伸手去摸男人的额头:“你是不是气疯了?” 陆与臣(斩钉截铁地):“是。” 尧:“……” 陆与臣:“是我蠢,我怎么会天真地任由你指路然后就跟着你走。” 尧:“……” 陆与臣:“我竟然忘记了你连入口都没找对的事实。” 尧:“喂,下来的路明明是那个死胖子找到的。” 陆与臣:“可是你在旁边。” 尧:“……” 陆与臣:“但是你却没有阻止我们。” 尧:“……” 陆与臣:“所以,这么一总结——你下来到底是干嘛的?” 尧:“看着你。” 陆与臣冷笑:“把我看丢了不说,顺带连自己一块迷路?” 尧觉得非常委屈:“你变刻薄了。” 陆与臣:“在你的指引下,我就要饿死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刻薄一下?” 两人回到岸边,面对连一条鱼都没有的汪洋大海,陆与臣迷茫了。他们升起了火——利用尧的火元素异能,找来了一个外貌像椰子似地干涩的食物果实敲开,坚硬的外壳勉强可以用来当做烧水的工具,水当然也是尧利用水元素异能从海水中凝华而成的,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至少他们还有水,这让他们可以多撑俩天。 …… 只能祈祷胖子早日发现这个入口,我们需要装备才能离开。——陆与臣第二天。 一觉醒来,两人竟然都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无需担心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连守夜都用不着了。火堆还在“噼啪”作响,利用烧开的热水做了早餐,尧撇撇嘴,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陆与臣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疤止血,他稍稍放心了一些,脱光了衣服,咬着一把匕首就重新钻入海中。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与臣必须承认自己是不安的。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尧不回来了怎么办——或者说他回不来了怎么办?这个问题,让他有了再一步深入的思考,如果非要饿死在这里,阴沟里翻船,那么他自己会怎么选择?有一个人陪伴和自己孤单地死去——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就好像有生物在草丛中快速地跑动。 陆与臣心中咯噔地沉了沉,飞快地站起身拔出手中的匕首,薄唇紧抿,警惕地盯着身后一片茂密的丛林。 然而,许久过去,那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方才的响动仿佛成了陆与臣的幻觉——昨天明明已经和尧确认过,这个岛上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可活动生物——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在昨晚他们睡觉的时候悄悄上了岸?陆与臣心中有些发毛,觉得自己和尧都不是会睡得那么死的人。 就在陆与臣在要不要去看看的决定来回踌躇不定时,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响,猛地回头一看,全身赤裸的男人将匕首甩到沙滩上,然后自己矫健地爬上了岸,甩了甩黑色头发上的水珠,抬起苍蓝色的双眸,在与陆与臣的眼对视上时,微微一笑。 回来了。陆队长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去看过了,”尧边凝聚水元素冲洗自己身上的海水边淡淡地道,“那条鱼把我们拖的距离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远得多,地面上相比起水下地形要复杂,短短一段水路我们如果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可能要绕很多的路。” “那也比在这里坐着等死好。”陆与臣微微蹙眉,“你出去一圈没有带鱼类回来?” 尧耸耸肩:“附近没看见又鱼类……真作孽,难道是那天被我们杀光了?” 心沉了沉,陆队长摇摇头:“你知道那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尧嗤笑,看上去显得极其无所谓,“有人用了驱鱼药剂接近过这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得了啊是有备而来的,这么一来可能真是想要我们死呢。” “……而且,他可能已经上岸了。”沉着脸看着男人,陆与臣眉目一凝,不动声色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声音了。” 尧原本正要套上军装外套的动作一度,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望向他。 “去找他吗?” “不找。”尧嗤笑,“让他自己来找我们。” …… 当天,以淡水为主食,胃部偶尔会因为过度饥饿出现疼痛感,这倒是在年轻时候就落下的老毛病了。 胖子一行人依旧没有出现。——陆与臣 第三天。 他们要等的那个人没有出现,那个人似乎非常聪明警惕,俩人借助相拥而眠的姿势相互监视对方装睡的手段似乎完全没有骗到他。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疲惫和饥饿让陆与臣喝下了一口热水之后,终于忍不住合上已经在打架的眼皮,更糟糕的是,那一口热水让他变得更加饿了。 “把翅膀砍下来吃掉?”他非常认真地建议。 尧的回答是轻轻拍了他的脑门一下嗤笑:“疯了你。” “我饿了。”陆与臣拧眉,十分困惑,“你都不饿?” “十天半个月不吃死不了。”尧将男人往怀里拦了拦,搂紧了一些,“睡吧,睡醒了就不饿了。” 陆与臣向告诉尧,自己是三十六岁不是三点六岁,骗小孩子这招不管用。不过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紧接着就像服用了最好的安眠药似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以后发现,他又错了。 不远处的火堆上放着他们煮水用的植物干外壳,而里面盛着水,再里面,还有一个小一号的碗,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去看过了,这个岛上没有其他生物了。顺便,我在地底发现了一条蛇——那天你听见的声音可能是它发出来的。” 陆与臣挑眉:“蛇呢?” “扔了。” “蛇肉呢?” “有毒,不能吃。” “那那是什么?”陆队长黑着脸,手一划拉指向火堆上正温着的红色液体。 “蛇血,可以喝。”尧松开他,长手一捞,也不怕烫着,直接从正沸腾的液体里将温着的碗拿起来塞进陆与臣手里,“喝了它就不饿了。” 陆与臣接过来闻了闻,因为事先热过,这让血液的腥味变得没那么刺鼻——然而就算是这样,滑腻的血液顺着喉咙流过的感觉也不是非常好,就好像在食道里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似地,一直缓缓地滑入胃中,然后变得沉重…… 陆与臣掀了掀眼皮,看着尧。 后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回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也喝一口吧。”尧唇边勾起轻浅的弧度,血液将他的双唇染得异常鲜红。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视凑到鼻子底下、里面还有血液在晃动的植物外壳,男人往后躲了躲,勉强做出嫌恶的样子蹙眉,“我才不喝这个。” “喝吧。” “不喝。” “喝吧。” “不喝。” “喝不喝?” “不喝。” “你怎么那么墨迹啊!”陆队长有些恼火。 “……蛇血壮阳,别逼我把你就地正法。”尧云淡风轻地回答。 “那算了。”于是陆与臣立刻收回手,将里面的液体喝光,然后干呕了下。 “蛇血是好东西,你别给我吐出来。”尧心疼地说,“不许吐。” 陆与臣恶心得不行,摆了摆手,又是一阵干呕:“如果你把蛇肉弄回来,宁愿毒死我也不喝这碗血。” “你现在不饿了是吧。”尧略为嘲讽戏谑道,“哪来那么多选择权。” 喝了血液之后,全身变得暖洋洋的,休息了一会儿,陆与臣满意地发现自己恢复了体力与精神,胃部一直绞痛紧绷的感觉也终于舒缓了下来,就好像他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最合理的饱餐似的。 “喂。”两人坐在火边无声地烤火,陆与臣伸出脚,踹了踹尧。 “嗯。”尧随声躺在沙滩上,手臂枕在脑后,眼睛也懒得睁开随声应了。 “替我谢谢那条蛇。” “少神经了,我去哪找它的尸体道谢。” “谢谢。” “嗤,圣父。” “辛苦了。” “不用,为人民服务。” “……其实蛇也不一定就是坏的。” “幼儿园刚毕业论文?” …… 第三天结束,胖子依旧没有来,但是我等来了一条蛇,他救了我的命。——陆与臣==============作者有屁放====================== 陆队长神马人,人血蛇血还会傻傻分不清咩…… 这一章采用了日记的形式……这样比较带感有木有……对的,我就是在给渣攻洗白……妥妥的。 第84章 后来又巴巴等了大约两天的时间,期间,陆与臣一度非常犯贱地去问尧,为什么一条大蛇就那么一碗血,现在他又饿了,能不能再去找一条大蛇来。尧的回答是轻描淡写地瞥了男人一眼,然后淡淡地,还是那句话——“睡吧,睡醒了就不饿了。” 陆与臣笑了笑——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然后真的闭上眼睡去。 但是这一次,他牢牢地抓住了尧的手臂,他就算是微微地动了动,陆与臣也确保自己能察觉。 ……所以到最后,就算他睡醒了,也还是饿的。 尧的脸色当然不太好看,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没办法把脾气直接发出来,把他给憋得一肚子火,陆与臣倒是觉得挺得意——有时候睡醒了喝口煮开的温水,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陆与臣甚至会像曾经失忆时那样——那个时候,他还是曼德拉大帝的首席随行官,每天早上在费尔戈列军部大楼最顶层、尧的办公桌后面那张大床上爬起来,然后拽着尧的领带,交换一个早安吻。 牙齿碰撞牙齿发出轻微的声音,唇舌相缠,没来的咽下的唾液顺着嘴角流出,陆与臣捏着尧的下颚,尧微微仰起头,谁也不肯认输的结局就是最后两人双双都咬破了唇,舔了舔唇瓣上的血迹,陆与臣笑了:“这味道挺熟悉。” “你喝蛇血喝疯魔了”尧拍开自己下巴上的手,想了想,又把那双手拽回来握在掌心捏了捏,“你要是一辈子不恢复记忆多好,军部大楼多好,有吃有喝有软床——”话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最后想了想,喷了喷鼻息。 “说下去啊。”陆与臣微微眯起双眸。 “不说了,说你了又发脾气,像个娘们似的。” 陆与臣给予他的回答就是抽回自己的手,在男人的下巴上结结实实地揍上一拳。尧吃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粗暴地推开他往火边蹭了蹭,等了一会没等到另一个人,挑起眉:“过来啊。” 说话的时候下巴还挂着淤青。 陆与臣眉眼放松,靠着他坐了下来。 尧叹息:“原本我想说,你一恢复记忆就是一顿穷折腾。” “嗯。”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你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其实也还是在穷折腾。” “……” “你这种人,”尧指了指陆与臣,微微眯起苍蓝色的双眸,几天没打理过自己,尧下巴已经生出了乱七八糟的胡渣——他显得没那么意气风发了,但是却多了一些沉稳的气质,他想了半天,最后叹息一声继续道,“你这种人,就是天生注定了要给国家卖命的。” “但是等我上年纪了,国家就忘记我了。”陆与臣笑了笑,背靠着尧放松地坐下来。 尧嗤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想来一支烟,摸了摸口袋,果然没有。于是悻悻地抽回手,缓缓道:“所以别回去了,至少你上了年纪我也还记得你,批准你顶着老脸在我面前闲晃。” “要回去的。” “你都三十多了,再过几年年老色衰,当心没人要。” “就当为国捐躯。” “等国家也不记得你了呢?” “那就入土为安。” 陆与臣的语气叫尧怔了怔,他捅了捅身后靠着自己的男人:“你上哪来的这么高觉悟?说出来,等爬出去了我也要给我们的领导层洗洗脑。” “不用洗脑,想通了就成。”陆与臣喝了一口温水,觉得自己更饿了,语速放慢了些,含糊地说,“中国多少人?一个老头倒下了,千千万万个年轻人站起来,前仆后继等着为国争光,一辈子能有那么一个机会也就值得了,有些人努力一辈子,连想为国家做点贡献的机会都没有——你说说,就这样,你能指望咱国家急着我直到地球毁灭?人得直到知足。” 尧想了想,心想这觉悟果然很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最后想想觉得不对劲,只好又补充:“架不住人多。” 陆与臣笑眯了眼,一下子又觉得挺心酸点点头:“对,架不住人多。” “所以还是别走了,起码在我跟前,就一个陆与臣。”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 陆与臣嗤笑,挪了挪屁股,转身问尧:“你他妈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尧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唉,问你话呢?” 尧沉默片刻,最后哼了声:“不知道。” “性格?”陆与臣试图引导。 “惹麻烦,固执,死倔……赤忱的爱国心——可惜爱的不是我费尔戈列。” 陆与臣抽了抽嘴角:“那,外貌?” “你都三十六了,不是三点六。” 抽出腰间卷了刀刃的匕首,匕首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是不是这个?”男人将匕首举到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鼻子底下,“我发现你们对[罪恶净化]有一种狂热到变态的追求。” 这回尧意外地点点头:“理由之一。” 匕首上的火焰熄灭,陆与臣满脸微妙地将匕首插回去,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预料之中的平静。尧啧了一声,就像是忽然得了感冒似的,声音低沉非常含糊地说:“这确实是一开始我对你挺上心的原因,不然你早死了——[罪恶净化]对基因盘的意义太大,我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机会——我说过,第三阶梯的星球早晚都是我的。” “别打地球的主意。”陆与臣微微蹙眉。 “我不打,自然有其他人去打它的注意。”尧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在跟你下来这破地方之前,我和另一个星球的高层合同都谈了一半了——他们的星球外层有非常奇特的信息保护层,每一次交流都很艰难才能连接上,几乎要靠运气才能连接上。” “哦,耽误你宏图大业了,抱歉。” “没事,追老婆总得要有点牺牲的。”尧得寸进尺地摸了摸陆与臣毛茸茸的头发。 “所以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问题一问完,陆与臣自己也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 尧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不答反问:“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我妈。”陆队长毫不犹豫地回答,完了还要用“你有病啊这么明显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的眼神去瞥尧,后者干笑俩声,摸了摸鼻子:“这就是答案。” 陆与臣莫名其妙。 “这问题本身就挺傻,”尧叹息,“你要给我选,我也不带选一个三十六岁优点无性格差的男人当老婆。” 陆与臣:“……” “很多事情不用选择就有了答案。”尧高深莫测地说。 陆与臣原地倒下,翻了个身,决定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 两人之间重新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之后,陆与臣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比如是有一个人在跟他求爱之类的——三十六年来第一次,虽然对方是个男人……不过长相还过得去,是个有车有房有权有钱的四有好青年,如果他是个大姑娘,估计会觉得这一趟费尔戈列走的赚翻了。 可惜他是个男人。 男人之前的定语是:不知还能不能活的过明天。 陆与臣动了动,腰部碰到尧腰间上坚硬的匕首,膈了下,有点疼。 他说—— “要是能从这里出去,我要把全部的队友葬在费尔戈列最漂亮的地方。” “矫情。”尧嗤笑不屑道。 “嗯,但是不能让他们白死了。”陆与臣认真地点点头,“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我把你带回地球。” “……”尧愣了愣,没想到陆与臣到这时候还会这么说,想一想觉得有点儿心寒,但是男人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很快就接着道—— “不过不会把你交工。” “不交工你把我带回去干嘛?”尧觉得挺好笑。 “当宠物狗养。” “……” “我早就想养一只哈士奇了。” “……” “我养你。”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动了,陆队长。”尧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 陆与臣低声嗤笑,尧翻个身,从后满抱着男人的腰咬他的耳垂:“转过头,亲个。” “滚。” “亲个啊。” “滚蛋。” “哎呀……亲个嘛……” 然后是接吻。 俩男人都闲的蛋疼,却悠闲得不像是被逼在荒岛,倒像是度假。 他们都在等,都在赌。 等一个契机,赌一个人的耐心。 第85章 大结局。 …… 陆与臣又睡了一会,但是这次很快就醒了,不是自然醒,他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眯了一会儿,是被抽泣的声音给闹醒的。闭着眼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曼德拉哭得真烦人”,忽然转念一想,与此同时身下的触感也让他愣了愣,睫毛轻轻颤了下,双眼缓缓睁开。 眼中的场景很熟悉。昏暗的光线代表着常年被拉起的窗帘依旧没有打开。熟悉的办公桌,他曾经在那后面肆无忌惮地睡觉,而那里正好是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办公的地方。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俯首在桌案上似乎在看什么文件,他身上换上了另一套军装,不是他平常穿的那种黑色,而是另一种好看的深草绿色。 陆与臣深呼吸一口气,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鼓动的声音。在看见自己面前蹲着的人的那一瞬间,陆与臣觉得自己穿越了—— “辛拉德?”陆与臣坐了起来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姑娘,辛拉德哭得要紧,什么也不会说了,只是断断续续不停地说着“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词语,茫然地眨眨眼,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很显然,那个一直隐藏在岛上,并带着药驱赶走了所有鱼类断了他们伙食的人,不是眼前的姑娘还能是谁?一时间陆与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睡了一天。”办公桌后的男人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淡漠地说,“她以为你饿的晕过去了,就哭哭啼啼地出来了。” “……哦。”陆队长反应迟钝地点点头,“胖子他们呢?” “在医疗室躺着——他们比我们好多了,至少在被发现以前都没有饿死的迹象。”尧哼了一声,走到陆与臣身边,弯下腰捏住男人的下巴左右翻看细细打量,良久之后满意地嗯了一声,直起腰,“这次拿来用的药还不错。” 陆与臣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背,果然,那俩个恼人的翅膀已经不见了。 “之前的变异人注射进你体内的病毒被新研发的药物杀死了。”尧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说,“以后不会再长了。” 陆与臣点点头,睡了一觉忽然就回来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这时候,他感觉到怀中的姑娘除了哭泣之外,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这种恐惧的情绪由姑娘拽着他睡衣泛白的指节透露了出来。 陆与臣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叫了声辛拉德。 于是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尧没心没肺地咧嘴笑了起来。 陆与臣斜了尧一眼,后者不笑了,清清嗓子郁闷地摸了摸鼻尖:“她的基因发生了一些奇特的变化,嗤,就是看到我以后,就觉醒了。跟着我们下了地,一路跟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想把我们全部弄死在那个地底下——有点能耐,我们竟然谁都没发现。”说到最后,尧的声音徒然冷淡下去。 辛拉德哭得更大声了,蕾丝花边的裙子皱成了一团,显得分外可怜。 “哭什么哭?”尧喷了喷鼻息,“我是你亲生父亲,你竟然想杀我——你不是暗恋他吗?虽然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但是你竟然连他都想弄死——” “听到了?他是你父亲,总不至于杀了你。”陆与臣抽了抽嘴角,装作一句也没听尧在说什么,此时此刻他正忙着安抚怀中的姑娘,尧不满地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语气恶劣地问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没有。” “……” “曼德拉。” “什么曼德拉?你在叫谁?叫老公,”某人顿了顿,又补充,“或者先生。” “……曼德拉先生。” “……”尧叹了口气,粗鲁地推开辛拉德,将男人顺手捞进自己怀里,隔着柔软的睡衣暧昧地摩挲后者的小腹,“你说吧。” 陆与臣想了想,最后淡淡地说:“我想把所有人的遗体都找回来,葬在一起。” “然后呢,拍拍屁股走人?”当然知道陆与臣在说什么,尧嗤笑着松开了他一些,冷声反问。 “待几年再走。” “你看,我就说……嗯?”这回轮到尧有些发怔,“你说什么?” 陆与臣目光飘渺:“人血和蛇血我怎么可能分不出来。” 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无语凝噎半晌,最后恍然大悟,踏破天荒地红了一张老脸。 “哦,对了,记得让老头把黑色徽章给我。” …… 三个月后。 费尔戈列国家中心公园。 寒冬还未过去,费尔戈列依旧一片冰天雪地。唯独坐落于希顿的国家中心公园却在中央空调的调控下,保持了四季如春的美景——从希顿建立就随之建立起来的国家森林公园在一年前进行了一次翻新,不知道这位最高领导人从哪弄来了一棵参天大树,种在了公园最中心的位置,并为之命名为“费尔戈列生命之树”。 国民们自然莫名其妙,但是没关系,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陆与臣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彻底恢复,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所有人的遗骨从费尔戈列的各个角落收集了回来,最后,在尧的建议下,葬在生命之树底下。 其实尧刚提完这个建议就后悔了。 因为树底下还埋着那个曾经腥风血雨的基因盘——那个象征着费尔戈列的开始也同时预言费尔戈列的结束的基因盘。 “……和一群想尽办法漂洋过海而来的人只为了毁了它的人葬在一起。”站在参天大树之下,面容英俊身着挺拔深绿色的男人叹息,“我忽然觉得基因盘好可怜。” 男人身边蹲着一个身着最高随从官白色制服的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眉目清秀却总是板着脸,而按照规矩,他理应永远跟在老板的身后,而不是现下正好反过来的样子。不知道他蹲在刻着一个个名字的白色墓碑前到底顿了多久,带着白色手套的修长之间一个个划过熟悉的名字—— 犬神一郎(日本)洛德(土耳其) 巴塞科(埃及)常盘爱(日本)…… 陆与臣指尖顿了顿,最后眉目放松,轻轻拂过最后一个名字—— 塔尼雅(柬埔寨)。 十五个名字,全部在这里。 有一些遗骸散落在一起,一年的时间让他们变得凌乱不堪,有的被肮脏的地下水冲散,最后只能找回不齐全的身体的某部分。 然后将他们葬在一起。 葬在费尔戈列。 陆与臣始终认为亏欠的是,不能将他们一个个带回地球,安葬于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故乡。 “……就算你哭出来,我也不会允许你在墓碑上雕上地球联合国的徽章的。”男人身后,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干巴巴地说,“太反动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把他们葬在这里。” “好了,闭嘴吧。”陆与臣将新鲜的花束替换掉上个星期刚放在这里、已经显得有些枯萎的花束,温和地说。 “……我要是你,就在这里放盆栽——万年青什么的。”尧撇撇嘴,“省的个个星期来换。” “……” “连那个肥仔现在来这里都不会触景伤情了——上个星期我看见的,那家伙放下花束蹲在这里看了会就走了。” “今晚分房睡。” “所以说——等等,什么?” “你上年纪了,像个老头似的啰嗦。” “什么?!” “让开。” “陆与臣!” “让开。” “喂!” …… 十年后。 2064年,深夜。地球,中国北京军部大楼。 王晓是今年刚从军校信息部毕业的当届毕业高材生,毕业之后作为准预备讯息人员被中国空间讯息部门接受。这天晚上,这是他第一次值班。 王晓放下耳机结束了一次模拟信号接受过程,为自己得到的高分成绩而满意,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走到热水机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正准备熬夜研究一本出版社新出的专业书籍时,忽然,面前屏幕闪烁起了异样的红光。 “咦?”王晓愣了愣,转身开始坐回屏幕前,飞快地在键盘上摁了几个键—— [信号接入成功] [来源:未知] [信息频率:CSD56739] [发件人:代码BH715] 不要提具体来源位置,他甚至不能判断出信息来源于哪个阶梯……王晓感觉一滴冷汗正从自己的额际滑落,挣扎了片刻,他犹豫着将手伸向接通上级的内部联络极机…… 《霸气外露》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orz最后一个徽章是尧老大的青色徽章,啦啦啦啦看这一小节的标题不知道有姑娘猜到了吗其实徽章早就从开章开始就放进陆大的身体里拉嘿嘿嘿嘿。╭(╯3╰)╮所以陆大变成小强了╭(╯3╰)╮姑娘们新年快乐!!!!!! 霸气外露终于在2012的第二天完结啦╭(╯3╰)╮第二部已经写好了……叫《遍地金刚》(你滚俩文时间刚好吻合,内牛满面。 嘿嘿嘿╭(╯3╰)╮开始攒新文存稿,好了就过来放个番外,姑娘们番外想看啥?都点点,我满足满足乃们!! 销魂的番外 第86章 番外一 … 七年。 陆与臣从来没想过,原来在费尔戈列的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时间就好像从来没有要等过他们似的,转眼间,距离T3AR号正式降落在费尔戈列,已经整整过去了将近有十年,而距离陆与臣真正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开始,已有七年。 日子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也许是最近,又或者是今年年初,总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与臣已经习惯了在白天一个人醒来,如果不是前天晚上看着尧在自己身边睡下,他都快忘了原本这张床并不是他一个人在睡。 交流变得少了,只是每天还能感觉到天还没亮的时候那个人从他身边爬起来,临走之前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尧还是在那栋军部大楼的最高层,每天仿佛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而陆与臣也习惯了在男人走后的大约一个小时后醒过来,换上随行官的白色制服,乘坐专门的飞行器,走进军部大楼,用普通工作人员电梯坐到最顶层,默默地站在埋首于电脑前面的男人身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下班后,通常尧还有无数场宴会,社交圈子,体能训练在等着他,知道陆与臣不喜欢参与这些,他也会在一天工作结束时,将那个默默在自己身后忙了一天的男人拽上来,交换一个浅吻,然后体贴地让他先回家。 这时候,陆与臣会点点头,自己回家。 然后晚上也许等他入睡了,才有一个人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悄悄地掀开他身边的被子。如果是冬天,还会带着一股子冻人的寒气。 然而终于有一天,陆与臣在尧提前离开去举行某项会议之后,却没有去楼层中部的飞行器停滞厂,而是在电梯中犹豫了一会儿,直接摁下了去地面的按钮。 费尔戈列第三街区。 还是那座破旧的筒子楼里,住在里面的房客却习惯了看见经常在电视转播里才出现的那位随行官大人在这里出入,哪怕他笔挺整洁的白色军服让人担心第三街区的空气都会把它弄脏似的。 “哟,队长,今晚有空啊。”肥硕的身躯得瑟得一颤一颤的,十年的光景并没有给俩个男人留下任何的痕迹,一切都好像停留在了他们离开地球的那一天。穿着大裤衩哼着小曲儿,王爱国乐呵呵地将一粒花生米扔进自己嘴巴里,想了想,又不成调的哼哼了两句。 陆与臣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就听见胖子在耳边叨咕:“去你妈的,胖爷都快忘记京剧到底是什么调儿,真明媚忧伤,你说费尔戈列科技那么发达,怎么不叫你家那口子扯根天线跟地球那边偷个CCTV9给咱看看呢。” 陆与臣笑了笑,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你以为缝衣服那么简单?还扯根线。” 胖子瞪着眼看了他会,看着男人旁若无人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牙疼似地哼了哼,说:“陆与臣,你有病啊?” 身着白色军装的男人被骂的莫名其妙,抬起头扫了一眼同伴。王爱国就烦看他这种平静得好像一点儿感情都没搀和进去的眼神,按他的理解,只要人活着,那眼里总得有什么。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酒杯,胖子心疼地嘟囔:“你不是有病是什么?曼德拉那什么酒不比胖爷的酒好,你不跟他喝非跑咱这贫民窟祸害什么群众!” 这一次陆与臣什么也没说。把酒杯抢了回来,在胖子惊悚的注视下再次一饮而尽,抢夺的过程中酒洒了出来,将他白色的手套染红了一片,可是男人却毫无知觉似的。 这诡异的气氛终于让王爱国同志觉得自己要HOLD不住了,现在他认为自己随时可能需要打电话喊场外求助。 不想陆与臣一杯酒下肚,却忽然说话了,两杯红酒当然喝不醉他,所以陆队长的目光十分清明,他勾了勾唇角,懒洋洋地问:“小胖同志,给组织说说,你在费尔戈列的生意也算是做得有声有色,有第一街区的大别墅不住,怎么跑来第三街区住?” “你管得着么你,老子都住了七年了,他娘的这筒子楼都快塌了你这才想起来关心关心我?”王爱国嗤笑,三八兮兮地凑近陆大随行官,捅了捅他的手臂,“怎么,跟你家那口子吵架啦?” “笑话。”陆与臣轻蔑地喷了喷鼻息,“咱们现在连话都顾不上说,你倒是吵给我看看?” 胖子一拍脑门,跟着肚皮上的肥肉也颤了颤:“哦,这是真闹别扭了。” “没有。”男人淡淡地笑,特别安宁的说,“我们只是神奇地在同一张床上生生地活出了时差。” 胖子冲他竖起拇指,顿时敬佩的五体投地,摆正胖脸十分认真地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队长,这是我听过对‘欲求不满’这个词最文艺的说法。” “滚。”被表扬的人笑骂,“老子都快奔五十了,还欲求不满个屁。” “我还觉得自己三十七。”胖子摸了摸脸,“我都没老……嗯,你也没老。费尔戈列水土养人。” “养妖怪还差不多,你没见——”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陆与臣的话不自然地听到一半,在胖子凑过来听得时候,却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在这破桌子跟前喝什么红酒,有没有白的?” “刚喝了红的还喝白的,你今天就想爬着回去是吧?——我可告诉你,胖爷没买那坑爹的飞行器,小汽车——也是没有滴!” “谁告诉你我非得回去不可?”说这话的时候,陆大随行官已经站了起来,一点也没准备跟谁客气,自个儿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打开左数第二款砖,从里面拖了瓶白酒出来。胖子看的男人扒了塞子直接对着往下灌,心里一阵发疼——这他妈埋了两年的酒,说没就没了。 “陆与臣你这个禽兽!”胖子怒道,“那是老子埋着嫁女儿用的!” 陆与臣不喝了,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不知道让他从哪摸出一比碗还大的杯子,将瓶子剩下的白酒尽数倒了进去:“你女儿在哪?” “在她娘的肚子里。” “她娘呢?” “在胖爷的未来里!” “……”陆与臣抽了抽嘴角,举着酒杯从厨房往外挤,在与胖子擦肩而过的时候,胖子只听见耳边男人的嘟囔,“反正也没人管我回不回去。” 胖子哭笑不得,心想老兄你自己外表年龄三十来岁,实际年龄奔五去,别整的和有家没法归的小学生似的行不行?等他回过神来应该教育点什么,那边已经将杯中白酒解决干净,还呛了呛,这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胖子从厕所出来拿着湿毛巾冲他家安安静静靠在小板凳上闭目养神的队长走去的时候自言自语道,“场外求助,必须场外求助。” 靠在桌边的陆与臣忽然睁开眼,特别冷静地说:“不许打电话。” “亲,你喝高了亲。”胖子无语,“别闹,擦把脸——我艹,真闹心。不会喝你喝得那么嗨干屁!——行,我不打电话,哎呀,别抢老子通讯器,你大爷陆与臣,喝高了还那么灵活,什么叫烂醉如泥你知道不?敬业点儿成吗——” …… 费尔戈列第一军部大楼。 相比起窗户外面的正下着的鹅毛大雪,会议室里暖气很足。尧没想到自己的通讯器会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在他开会的时候,没几个人敢打扰。打了个手势示意在粒子屏幕前正滔滔不绝讲着最新研发成果分析的科研组长继续,男人缓缓蹙起好看的眉,戴上了耳机,不悦地摁下了接通键。 “——不会喝你喝得那么嗨干屁!——行,我不打电话,哎呀,别抢老子通讯器,你大爷陆与臣,喝高了还那么灵活……” 尧微微一怔,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身后的助理很有眼色,立刻上前,恭敬地在男人身边俯下身。尧犹豫片刻后,跟他人耳语半晌,助理点点头,很快悄悄地退出了会议室。 那个科研组长还在上面说个不停,满面红光,正是起劲。 可惜他不知道,就算他说出了一朵花来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老板一个单词也没能听进去。在助理出去之后,尧盯着没拉好的窗帘外面的雪花,发了一小会呆。 直到面色凝重的助理重新推门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很短的一句话。 尧站了起来。 科研组长吓了一跳,一句话没说话卡在喉咙里,愣在原地。 “散会。” 只丢下两个字,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转身就走,留下了一堆面面相觑满面迷茫的军部高层。 …… 大约十分钟之后,第三街区上空出现一艘最新型号的军用飞行器。那部飞行器的速度显然很快,因为过了一会儿,才有四架护行军用飞行器从后面赶上来。 费尔戈列的军部徽章在为首的飞行器两侧闪闪发光,显示着其中所载之人身份不凡。半空悬空半响,推拉门被直接从内拉开,一个黑色的人影直接从半空中直直下落,轻盈落地,扬起一阵雪尘。 筒子楼里,趴在窗户边上练字的小男孩伸了伸脖子,满脸快乐地回头叫着他的妈妈:“妈妈!快来看!飞人!” “大晚上的嚷嚷啥?”男孩的母亲擦了擦手,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走出来,走到儿子身边探头一看,再疑惑地抬头瞅了瞅,好容易借着筒子楼里昏黄的灯光看清了什么,妇人脸色一变,大呼一声“唉呀妈呀!”,赶紧捂着儿子的嘴往后拖,顺便还拉上了窗帘。 做完一系列动作,妇人还觉得自己和做梦似地拧了拧自己的脸:“我这不能是在做梦吧!” 那张在最重要的电视节目里才会出现的脸,忽然出现在她们家楼下。 会动的!活的!尧.曼德拉大帝! 尧进屋的时候,胖子正给陆与臣擦脸。 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不顾肩上还没来及拍去的雪花,沉下脸:“放开他。” 后面跟着的保镖心肝颤了颤,往后退了两步。只是胖子正好不吃他这套,退是退开了,嘴上也没闲着:“你搁胖爷这摆个屁的谱,要不是胖爷好心给你打电话,你老婆今晚就得离家出走。”你就满世界找去吧,得瑟! 尧满脸阴郁走到床边,步子一顿,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与他的表情完全相反,小心翼翼地将白色制服的男人半抱起来,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冰凉的冰雪气息让醉酒后安静沉睡的人下意识的缩了缩,含糊地嘟囔了声“冷”,尧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下一小片阴影。 目光转移,最后定格在男人被红酒弄脏的白色手套上。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但是整颗心却软绵绵的,明明气的要命却不知道怎么发火,最后,只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捏了捏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一个人跑出来给我捣乱,能耐了你。” ……陆与臣在睡梦中好像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肯定是做梦。 他微微张开眼,看着那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过的俊脸,此时此刻就悬在他脑袋上空。陆与臣微微一笑:“是你啊。” 此时,某人还没意识到怀中这人已经完全以为自己就是个幻觉,还乖乖地低沉着恩了声。 没想到怀里这人笑容更清晰了——尧觉得这辈子没在这张表情不多的脸上看过这个清晰的笑,然后听着他嘴角轻启,说:“给我滚。” 胖子在旁边乐了,乐得不行,还招呼尧身后的保镖“有乐子就别憋着”。 保镖当然不敢真咧嘴傻笑,只是很有眼色地上前,将老板的披风递了上来。尧接过来,顺手就给陆与臣盖上了,宝贝似地小心翼翼把怀中并不轻,身高好歹也有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打横抱了起来。 陆与臣嗯了声,在某个冰凉的怀里蹭了蹭:“去哪?” 那个以为是幻觉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冷峻的外表下眉眼终于变得缓和了一些,他低下头,在醉鬼还带着酒气的唇角落下一吻,说:“回家。” 外面的雪还在下。 这是今年冬天来临后,费尔戈列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①姑娘们想看的番外丫鬟已经记下了,一个个来,因为霸气是不开定制的,番外大大有②承诺已久的好学生受和坏学生攻的文已开,下面素传送门哟亲。[机甲]优等生> 第87章 番外二 军部大楼顶层办公室。 想着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尧并没有回家,带着陆与臣直接飞回了军部大楼。顶层装修奢华的办公室内,窗帘死死地拉着,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小而昏黄的落地灯。小心翼翼地将陆与臣放在床上,替他脱下鞋子,尧摸了摸发出均匀鼻息声的男人的脸庞,凝视了一小会儿,这才微微叹气顺手将旁边的毯子拽过来—— 却猝不及防地被猛地往下拉了拉。 两个大男人一同重重地撞进柔软的床铺中。 尧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顺势将手拦在陆与臣的腰间,一个翻身,换了个位置,满意地摸了摸老老实实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脸颊:“没睡啊。” 用的是陈述句。 陆与臣点点头,说:“睡了啊。” 用的还是陈述句语气。 尧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忽然没了主意,于是只好妥协问:“我的随行官大人,给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嗯,没怎么回事。”陆与臣随手指了指尧的抽屉,“打开第二格抽屉有真相。” “全是文件,看着就脑袋疼,不看。”尧说着,凑上去轻舔陆与臣的嘴角,这才发现,怀中人鼻息中还带着浓浓的酒气,神情软化了些许,男人唇边勾起轻浅的弧度,心里知道这人还是没醒酒,只是看起来醒了罢了。 “真的,去看看。”陆与臣不依不饶地推了推他,见推不动,干脆自己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爬下去,跌跌撞撞地去开了抽屉,然后眼睛稚气地一亮,从抽屉的最上面摸出一张打印了些许字体的纸张,又爬回来,坐到尧身边,豪气地往费尔戈列最高领导人的胸前一拍—— 尧莫名其妙地瞥了他眼摇着头拿起来,随便扫了两眼,眼角那点温柔消失殆尽。 “你什么意思?” 拿着手中那张辞职书,尧阴沉下脸——虽然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和一个醉酒的人较真很傻,但是一想到这封辞职信肯定是在他正常的状态下书写的,尧就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连带着,消失多年的那种不安感忽然升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于是语气微软,又追问:“怎么回事,嗯?” 陆与臣笑了笑,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显得前所未有的晶亮,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没别的意思——不干了!老子不伺候了!” 尧微微蹙眉:“陆与臣,别闹。” “我没闹,我非常冷静。”陆与臣伸出手,捏住尧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抱着你那些文件过一辈子去吧,曼德拉先生!从今天开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尧拍开他的爪子:“这才刚入冬!春暖什么花开!” “天冷了,就把文件烧了生活取暖,想要了,就边看文件边自己撸管。”陆与臣不理他,自顾自地说,“老子受够了每天起床他妈的面对一张不知道有没有人睡过的床,除了枕头变皱了点,和睡觉之前没两样——倒头就睡,睡醒就走——就算是嫖妓的还知道留个早餐钱!你他妈留了什么给我!” 这话一出,尧就无力了——嫖妓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法说。于是点点头,赶紧将还准备继续数落的男人搂进怀里,嘴里嘟囔着:“是,我的错,以后陪你吃了早餐再一起上班……” “滚。”陆与臣说,“看着你那张脸我吃不下。” “……我站你身后守着你吃还不行?” “我最烦吃饭时候人家站我旁边。” ……真难伺候。尧蛋疼地想,以前陆与臣喝醉了都像只猫似的那么乖,老老实实卷在自己怀里就睡了,半夜连翻身都不带翻一下,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陆与臣还穿着随行官的衣服,那做工其实是尧让按着他的衣服做的,料子费尔戈列再也找不到比陆与臣身上更好的了,但是这时候,他怎么都觉得浑身难过,就好像自己忽然变身成了刺猬似的。奈何抱着自己的这位死不撒手,推了两下,陆与臣也不推了,在尧还在冥思苦想说些什么软话到时候,忽然说:“要不咱们分手吧?” 如同一枚重弹在尧耳边炸开。 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浑身猛地变得僵硬,就像一块大石头似的。陆与臣还没来得及嫌弃两句,忽地下颚一疼,这回男人是真用上了手劲,强制性地将怀中人的脸向上扳起面向自己,尧灰蓝色的双眸中满是点燃的怒火,他声音低沉,却难掩怒气。 “你说什么?” 放了普通人,这会儿得连滚带爬横着夺门而出。 但是陆队长却是霸气外露,微微一笑:“七年之痒了,曼德拉。” “放屁。” “我满足了。”陆与臣排开他的手,微微一笑,那样子却是一点不见醉态,双眸中清醒冷静得叫人心惊,“今晚咱们说的话比过去一周都多,就这个做结束,勉强算个团圆大结局。” 你家的团圆大结局长这样的!尧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平日里缺乏表情,就像个雕像。偏生现在却神采飞扬,得意得很,就好像要面临什么大喜事似的,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竟也幼稚地冷哼一声:“分手?辞职?我点点头,这整个费尔戈列谁敢给你一个活计?然后你干嘛去?要饭?” 这话一说,两个人都愣了。 尧是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狠。 陆与臣却是想起了很久以前两个人的对话。 ——“陆与臣,如果你被这些东西咬伤一口,谁能保证你不会沦落为街边最低等的丧尸?” ——“如果我变成丧尸,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到大街上去?” ——“……看来每天在我的床上醒来这个事实给了你很大的勇气随时做好准备来反驳我的话。” 那时候自己还在失忆,被男人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骗得神魂颠倒。想到这些,陆与臣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缓缓道:“曼德拉,我在你床上睡了七年,我想不到我还有什么理由会怕你所有的威胁。” 早把当年在巡逻过程中拌嘴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尧被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 却只能无奈地叹气,又一次重复:“陆与臣,别闹,快睡。” “你在这个辞职信上签字,我辞职,咱们分手。” “滚。这世界上谁会把辞职信当分手协议书用的?我不同意!——你到底睡不睡?” “不睡。” “我同意你辞职就睡?”尧也有点上火,自己会没开完大半夜跑去接人,接回来还一顿折腾,这回还逼着自己签什么分手协议书,这不是有病是什么?“那我同意你辞职!完了你就在家呆着,老子又不是养不起你!” 陆与臣特别不屑地瞥了男人一眼。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要你养?嗤。 于是尧恼了。 他承认自己脾气一向不好。 霸道地拽过陆与臣,在他猝不及防闪躲之前,猛地将他摁进柔软的床铺中,用蛮狠的力度用力吻上了他还带着淡淡酒气的双唇。 “唔——” 陆与臣闷声呻吟了声,张开眼,惊讶地发现另一个人也没有闭上眼,一双盛满了怒气的蓝灰色双眸紧紧地盯着自己,双眼中闪烁着霸道专横。他挣了挣,却换来了更紧的束缚。男人的手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身后,将他更近地贴近自己怀中。 舌尖熟悉的味道告诉陆与臣,每天早晨他一直默认为做梦的吻来自现实。 口腔中肆意搅动的舌相互交缠,越发深入。 陆与臣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这样肆无忌惮的专横。 于是他放松下来,接受了这个吻。 …… 夜,费尔戈列的大多数居民已经陷入了最深的睡眠。 费尔戈列军部大楼的最顶层,平日里只有最高级军官才会走动的领导人办公室中却充数着暧昧的喘息和令人面红耳赤的肉体撞击声。 两具赤裸强壮、显然属于男人的身躯相互交缠在一起,一个人被压制在下,被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强行地摆出了令人羞耻的姿势,感觉尧带着茧的手轻轻抚摸臀瓣,陆与臣心中猛烈跳动,多少次了,却还是不能坦然接受这种无声的调戏。 正想出声抗议,身后的人却仿佛有所察觉似的,撞击变得更加猛烈。 每一次的抽插都好像要活生生地把他干死似的那么凶狠。 于是还未出口的话又变成了无力的闷哼。 “曼德拉……你……” “你这里肿了。”接着昏黄的灯光,忽然低下头看着男人勉强吞咽着自己粗大的入口,尧粗哑地笑了。 ……其实灯光昏暗,看得见个屁。 他随口胡说的罢了。 但是却得到了效果。 手下背脊上的肌肉立刻变得紧绷,连带着下面含着自己灼热的穴道也紧张地跟着一咬,忍不住闷哼一声,尧愉快地微微眯起双眼。 陆与臣艰难地大口喘息着,双眸因为欲望变得湿润,平添了一份诱人的姿态。 就着背后的位置,尧射了一次。 自己坐下来,拦着陆与臣的腰,抱着他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于是再次挺立的坚硬又一次地尽数回到那个温软湿热的穴道中。扶着他的腰,速度缓慢地动了起来。 床的对面是一面镜子,平常用来整理衣着。 现在却将床上淫靡的一切,诚实地投印了出来。 陆与臣清楚地看见,自己是怎样吞咽身后男人的粗大的,每一次的进入,和抽出都被无限放大在他的眼前。 “够了……啊啊——” 前所未有的深入让他几乎崩溃,他摇着头,下意识地拒绝着,“不要继续了……恩啊——不要再深入——” “还要分手吗?”尧加快了速度,恶意地问,满意地观察着囊袋拍击臀部发出的声音让怀中人耳朵逐渐升温,忍不住将耳珠含在唇中,肆意玩弄。 每一次粗大的插入都会将穴口褶皱也带入一些,顶端深入触碰到了那敏感的一点,这才会重新退出,又拖出一小节粉色嫩肉,每一个轮回都及其用力,狠狠地碾压那叫人崩溃的敏感点。 在陆与臣看来,这样的进入就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窗外的天边的不那么暗,转而被灰蒙蒙的厚厚云层所覆盖。 就要天亮了。 就好像过去七年之中的每一天一样,细细地替早已陷入沉睡的男人盖好被子,顺手抹去眼角还未退去的一滴泪,放在唇上舔去,尧嗤了声,像是十分不屑地对呼吸匀长正睡得安稳的男人说:“啧,哭什么。” 照例是唇边的一个轻吻。 男人身着整齐的黑色军装,懒洋洋地理了理领子,唇边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容。 “早安,我亲爱的随行官。” 第88章 番外三 一 地球,中国。 军部家属大院。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绝对是普通冬天里的一个节日,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而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很久。陆家老太太今年六十,陆老头今年六十五,二老生活在军部当年分配下来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一辈子,就算他们后来有了一个不得了(?)的儿婿(?),俩老也一辈子都没想过要搬家。 其实……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基本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今天早上,陆老头起床发现外面下雪了,给老伴热完牛奶,他拿起了扫帚准备去院子里扫雪,结果一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他失踪了十年的大儿子。 二 值得一提的是,军部当年发下来的“因公殉职体恤金”存折还静静地躺在二老家里的保险箱里。 三 陆八从小对大哥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心理——也许是因为陆与臣叫陆与臣,而不是陆一。这一天,当如同催命一般的电话响彻了陆家老八小破房子的大厅,卧房温暖的被窝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睡眼惺忪的陆八顺手将缩在他肚脐眼上面扯呼的机械猫咪一巴掌扫到地上去。 于是那只机械猫咪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刺眼的蓝光一闪,取代小巧可爱的猫咪,两米长的巨型猫科动物蹲在原地,巨大的爪子不满地刨了刨地。 “去接电话。”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粗鲁地拽了拽豹子甩动的尾巴。 ……人类绝对想象不到当一种名为“无奈”的表情出现在威武雄壮的豹子脸上时,该是什么样子。 总之三分钟后,陆八心满意足地从浑身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豹子口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四 陆八:失踪了十年在俩年前疑似发过一同讯息回地球但是仍然不知道是死是活身体是否健康在费尔戈列过的是不是还好的大哥忽然回来了这种事情我才不信呢哼唧。 五 军部家属大院。 陆八:“大哥,你看起来像我弟弟。” 陆与臣:“……” 六 里德微微一笑:“里德,瓦特尔星球。” 尧微微一笑:“尧,费尔戈列。” 然后是,嗯,握手。 七 六儿子跟男人同居,开放的家庭表示这没什么。小儿子也带回一个男人,开放的家庭表示可以接受。二儿子离婚再也未娶,生活全部围绕着一个瓦特尔星球来的继子转,开放的家庭表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儿子难道不是传宗接代的吗? 又带回来一个男人是要做什么? ……陆家一定是受了什么诅咒吧! 开放的家庭的一家之主陆老爷子表示,明年清明一定要回老家扫墓,顺便看看祖坟上冒得是什么烟。 八 直到一家人挤挤嚷嚷的坐下来,陆八还沉浸在“其实比自己大八岁多的大哥看上去竟然比自己更加年轻”这个沉痛的事实中。 九 里路和陆辰臣还要上课,于是陆二带着陆建文回来了。 陆建文这个倒霉孩子,仗着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偏偏又不能点透这一点,每天都顶着一副死人脸,只有对他便宜老爸陆二和便宜爷爷奶奶的时候,才能稍稍温和一些。 所以他一进屋,先是和里德不约而同地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对方片刻,这才移开目光。小屁孩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将目光放在了客厅中的陌生面孔上。 陆二平静地扫视客厅一圈,然后平静地和站起来的陆与臣来了一个大力拥抱。 十 陆家老爷子取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眼眶发酸。 完了还要摆着严肃脸跟自家老太婆说:“所以我说老大和老二的性子最像。” ……性子像不像谁要关心啊,最重要的是自己儿子活着回来了。所以从开始就一直喜极而泣进而泣不成声的陆老太太连一个余光都没给自己的老伴。 十一 陆建文在面容冷淡地叫了一声“大舅舅”后,转向了屋子里另外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黑色军装,苍蓝色眼眸,黑色头发。 哦,费尔戈列。 微微眯起如同琉璃般透蓝的双眸,陆建文漂亮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合的慵懒,懒洋洋地说:“大舅妈。” 尧决定讨厌他。 十二 老太太张罗着要吃什么——中国人嘛,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一爽就要吃,鸡鸭鱼肉一样不能少,还要放鞭炮,要让整个军部家属大院的人都知道,老陆家的大儿子回来了——那个存折,老俩口多少年了从来没想过要动里面的一分钱,今个儿,也终于能心满意足地分文不少地退还给军部。 十三 穿着小棉鞋提着小菜篮子,老太太总算抹干了眼泪,一路抓着大儿子的手,牵到门口了还舍不得撒手,就好像她一放手,她的大儿子又回在面前凭空消失似的。 “妈觉得像做梦似的,与臣,妈的儿哟,你是不是回来了?” 给发鬓间夹杂了些白色发丝的母亲轻轻拢了拢鬓,平日里性子显得略微淡薄的高大男子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点了点头,不知道第多少次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嗯,妈,儿子回来了。” 十四 在强迫自家汉子表演了一次“人变动物”后,陆八转向了素未蒙面的……大哥家汉子。于是出于礼尚往来,尧在同情地瞥了里德一眼后,非常绅士风度伸出手,缓缓取下手上黑色的手套,蓝色的火焰猛地在男人手中窜起。 陆八:“哦哦哦哦哦哦哦( ⊙ o ⊙)。” 陆与臣:“……” 尧:“咳。” 里德:“丢人。” 十五 当家男人之间的谈话时间,论地球(重点:中部)、费尔戈列、瓦特尔三方经济稳定迅速发展之道与,以今后长远友善合作为主要目标,脚踏实地稳步向前,实现三方坚定不动摇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十六 至于联合部要求生擒尧.曼德拉的通缉令这种事……家庭团聚要紧,选择性遗忘症表示谁都不记得了=_,=。 十七 做饭,挂鞭炮,吃饭。 十八 有时候生活就像做任务,不但有雪山要过,有恶魔要杀,有网络延迟干扰,还会出现大大小小的BUG,不过在前进的路上,也会有朋友或者亲人及时出现给予帮助,会有好心的NPC指路,所以,只要我们不放弃自己这个角色,在我们交完任务时,也可以小人得志般地吼句:“我已无敌,目前感觉良好,请祖国人民放心。” 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TAT 姑娘们,你们也可以结束漫长的等待了!同志们辛苦了!!!!!!丫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