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鬼师 作者:莫青雨 如果爱情倒带,重来一次,你确定你还能爱上同一个人? 夫夫携手,一边破案一边追回曾经的记忆。如果重来一次,你的选择是……? 灵异,鬼怪。 鬼师和警察围绕灵异案件你追我赶。 注: 破案文不是阿莫强项,所以请不要深究~~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近水楼台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晟,司徒柏 ┃ 配角:副CP众多~ ┃ 其它:鬼怪,鬼师,破案,警察,灵异 第1章 2011年冬天,平安夜。 距离翻年只剩下一个星期。 A市最繁华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喧闹声不绝于耳,十字路口堵车严重,红蓝的警车灯守在一旁,维护着秩序。 广场上的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类似“请勿拥挤,推搡,以免发生踩踏事件”云云的警告,而和广场仅隔了两条街道的住宅区,却和这里的热闹呈现出反比。 用黄色警戒线拉起的横条,隔开了周围人或好奇或惊异的目光,有警员在周围做着笔录,黄线外停着几辆警车,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重和紧张。 这是一栋普通的公寓住宅,最高只有七层。类似这样的建筑在这片住宅区并不少见,小区和小区之间挨的很近,绿化不多,门口理发店、小超市和银行样样齐全,隔着马路的斜对面,就有一家公立小学。 在这热闹非凡的平安夜里,谁也没料到会发生一桩命案,救护车在十分钟前刚刚离开,小区门口的保安在接受着警方的盘问,四十岁的中年大叔擦着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在冬季的夜幕下呵出白色雾气来。 “什么?不不不……这不可能。” 那人吞咽了一下,对盘问自己的警察道,“我们这一带很和平的,从来没发生过小偷小摸的事情。” “谁?你说报警的那个女人?那是毛叔的小女儿……对,他家有三个娃,前面两个是儿子。” “毛扬,毛鑫两兄弟没住在这儿,听说是在郊外的别墅……对对,他们家有钱,只是这毛叔不喜欢张扬,就喜欢和普通人一样……” “恩?住了多久?……大概有个一两年啦,毛叔身体一直很好,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来健身,他老伴儿死的早……他女儿?你说毛丫头?毛丫头人不错,只有她愿意陪着毛叔……” 天空里开始飘起了小雪。 南方的城市很少下雪,只是今年比往年冷了许多,即便如此雪还是在半空中就化开了,落到身上和雨没什么区别,湿嗒嗒一片。 正在盘问的王小二一边听着保安碎碎念,一边回头看正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头儿,有什么线索?” “恩,有的。”男人声音醇厚,嗓门大大咧咧,“线索就是老子饿了,你们要问的赶紧问完,问完好吃饭!” 王小二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自家上司早有了免疫力,回头对着还在说话的保安摆摆手,示意可以了,收起了笔记本,将水笔夹在本子中间一道收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走开,那中年保安又像是记起什么来,突然“诶”了一声。 “警察先生。”那保安微微蹙眉,似乎是料不定要不要说,斟酌再三,才压低声音,“虽然今天下午是没什么事……不过昨天晚上,却是有奇怪的事情。” 小二挑眉,和司徒对视一眼,小二重新打开笔记本,嘴巴叼着笔帽,看向保安,示意他说。 “昨晚大概……凌晨2点。我在值班,3点要和另一班的同事换岗,因为这边的小区有三个出入口,我们得看着监视器。” 那保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道,“我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因为怕冷,所有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可奇怪就奇怪在,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吧……却突然冷起来,像有风一直往你领口里吹……” 王小二写字的手一顿,脸色不大好看,他最怕这些古怪事件了,忍着一头黑线看着那中年男人。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吓到了面前的小警察,自顾自继续,“我奇怪啊,就站起来看窗户是不是没关好,走到朝公寓楼的这一边时。” 男人抬手指了指发生命案的窗口,“就从这里看到那窗户上,莫名印出一片白光来。” “你想啊,大半夜的,窗户上出现一抹白光很显眼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有光,而且那光飘忽不定的,不像是电灯的光线。” 王小二记录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抖了抖满身鸡皮。 司徒却是饶有兴趣,问道,“你没上去看看?” “没有。”保安老实摇头,“就在我拿起手电筒准备出去仔细瞧瞧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能是对面的霓虹灯投影什么的……” 保安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这事有关系么?” “不清楚,不过是条好线索。”司徒耸肩,朝王小二一偏头,示意跟他走。 “副队呢?”小二一边合上本子,一边探头朝男人身后看了看,红蓝的警灯在夜幕下闪烁,将那黄色警戒线照的有些诡异。 “他还在安排人手排查现场。”司徒柏随意道,一边抽出烟叼进嘴里,浓黑的眉头微扬,英俊的脸彰显出一分霸道,“你让小李尽快把医院的消息汇总过来,其他人就可以散了,明天警局再讨论。” “这就完了?” 小二同学颇有异议,“我们待了不到半小时。” “半小时都嫌长了。”司徒柏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小子学着点,这就是经验。” “什么经验?”小警察哼哼两声,一边跟着男人大步朝小区外面走去,停车道上停着两辆黑色的大众,车门上是警局刑侦队的标志。 “屋里没有打斗,没有财务损失,窗户门槛锁芯里没有被撬或者损坏的痕迹。” 司徒靠上车门,抱着手臂看自己的手下。 王小二默契的接下去,“保安没有见过可疑人员,邻居没有听到任何争执声,这排除了入室抢劫或者偷盗犯案的可能。” “毛大生被他女儿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他女儿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发现之后到警察来之前中间相隔了一个半小时,这又说明什么?” 小二下意识的立正站好,双手垂在身侧,像是在考试一般严肃道,“毛敏有第一嫌疑,但她在毛大生死亡期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们公司的人已经证实,她下午一直在办公室上班。” “你刚才问保安得出了什么结论?” 司徒吹了口烟气,手指抖了抖,烟灰落地。 “毛大生还有两个儿子,住在郊外别墅里,听说毛家很有钱,做的是家族生意,毛大生目前还没有选择接手公司的最后人选。” 小二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微微蹙眉,“头儿的意思是……毛敏在报警之前,先给她的两个哥哥打了电话?” 男人扬了扬嘴角,“家族企业内部争斗本就复杂,毛敏这个人我目前不好说,但毛大生那两个儿子到现在还没来现场,就足以看出那两兄弟不是什么好货。” “那……”王小二眨眨眼,征求似的看向男人,仿佛在问下一步怎么做。 “刚才保安的那些话……” “也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司徒沉默了一下,漠然道,“还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 “头儿!” 正说着,从小区门里又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那男人长相十分正气凌然,但是气质上却差了一点,少了一份稳重成熟,也就少了那么几分大男人的魅力,他一眼看到靠在车门上的男人,脸上露出松口气的神色,几步迈了过来。 “小李刚才来电话,死者死亡时间在下午2点左右,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内伤,包括中毒痕迹。” 小二在一旁吃惊,“自然死亡?” “问题就在这儿。”男人皱起眉头,手里还拿着电话,“医生说毛大生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但查阅毛大生的所有病例,并没有发现他有心脏病的相关病史,其家族里也没有这方面的疾病。” 王小二一愣,心里打鼓,大概有半年没有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了,但他们都同时警惕起来。 平安夜的热闹气氛好像瞬时降至了冰点,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浮现在眼前。 “胡副队……大晚上的,别说这么诡异的话啊。”小二下意识的抖了抖。 胡叶显然也和他想的一样,两人齐齐看向叼着烟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司徒柏,胡叶举了举手里的电话,补充最后一句,“刚才毛敏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撤销报案,纯属……误会……” “恩……”靠在门上的司徒点点头,将嘴上的烟取下来摁熄在脚底,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们要怎样就怎样吧,我们先吃饭,吃饭!” 说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敲了敲,似乎催促门外的两人快点。 站在街边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对方的无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耸耸肩,开门坐进了车里。 一直到车开出去了十分钟,后座的王小二才终于坐不住的压低声音问边上的男人。 “副队……这个案子莫非……” “恩……”胡叶点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我也这么觉得,大概……又要和那个人见面了。” 第2章 被两个警察谈论到的“那个人”,此时正在自家公寓里烤着火炉。 只有50坪的小房间里,门口的走廊边上有一个旋转楼梯,通到二楼的卧室。 这是一个小跃层的房子,地上铺着上好的木质地板,颜色是暗红,客厅里两人坐的米色休闲沙发,旁边一只小摇椅,茶几下铺着宽大的波斯花纹地毯,头顶的灯是复古的水晶吊灯。 厨房就在楼梯下方,是开放式,前面的餐桌相当于一个简易吧台,吧台上方悬挂着红酒杯的杯座。几个形状不同的透明红酒杯倒挂着,吧台旁边的墙壁上,随意的贴着一些写了字的便利贴。 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嗡嗡的亮了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听着十分刺耳。 楼梯上,一团毛绒绒的白猫探出头来,金色的眼睛望向客厅里的主人,男人正躺在摇椅上打瞌睡,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脸上带着眼罩。 “喵——” 随着仿佛提醒般的猫叫,楼梯上的猫跑了下来,奔到主人脚下,轻易的跳上男人膝盖,拿毛茸茸的脸蹭了蹭男人好看的嘴角。 “唔……” 被搅了好梦的人动了动脑袋,感觉到宠物舔着自己的手指,还没睁眼,先笑道,“银,你半个小时前才吃了你的圣诞大餐,这会儿不是又饿了吧……” “喵!” 被唤做银的宠物猫似乎不满,大大的尾巴在男人膝盖上扫了扫。 摘下眼罩,男人的脸清晰的露了出来,他的长相有些凉薄,眉头淡淡的,一双凤目显得慵懒。 鼻梁高挺,唇是淡淡的粉色,下唇很薄,下颚略尖,显得脸颊消瘦。 男人修长的手指搔了搔银的下颚,这才注意到脚边地毯上,正在持续不断嗡嗡作响的手机。 显示屏上是未知号码,男人正要去捡,电话停了。 本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男人让银从膝盖上下去,一边捡了电话一边站直身体,正要转身去上个厕所,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未知号码,男人这才发现,未接来电那里显示着两条讯息。 看来不是骚扰电话。 男人眨眨眼,按下了接听键。 “喂?”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但无疑是极好听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怯怯道,“是……殷晟先生么?” 殷晟抬手揉了揉脖子,漫不经心,“是我,请问你哪位?” “啊,你好!”那女人似乎放心般,赶忙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毛敏,是从朋友那里知道你的事的,我……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殷晟握着电话走到吧台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银甩着大大的尾巴在脚边蹭来蹭去,殷晟低头看了它一眼,拿拖鞋勾了勾银的肚子。 “毛小姐,如果你是从朋友那里知道关于我的事,你应该清楚,我是做什么的。” “清楚。”毛敏似乎很紧张,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我父亲今天莫名其妙的死了,我想请你来看看……” “毛小姐。” 殷晟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淡淡道,“有命案请去警局。” “不、不是这样的。”毛敏突然提高了音调,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压了下去,“我父亲死的蹊跷,那不是普通的……呃……命案,交给警察没用的。” 殷晟挑了挑眉,在玻璃杯的倒映里看到自己毫无表情的面容。 “请我的价格很高。” “没问题!”毛敏赶紧点头,“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来!” 殷晟嘲弄般的勾了勾嘴角,随即应了,和毛敏核对了通讯地址,这才挂了电话。 “圣诞节也有生意上门。”殷晟弯腰抱起银,手指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肚子,“希望不是白跑一趟。” …… 翌日出门。 地上的雨雪早就干了,冷风刮的人脸生疼,即便有太阳高照,也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殷晟围了一条墨绿色的围巾,穿着深色的风衣、牛仔裤,双手插在衣兜里,坐电梯下楼出门。 他冷淡的脸映在电梯门上,双眼下方有淡淡的黑眼圈,但那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慵懒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像哪家的贵公子。 电梯在五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进来了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厚重的貂皮大衣,脖颈上围着大红的围脖,提着一个白色覆盖着动物毛的小提包,踩着一双真皮长靴。 酒红色的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妆容像是要去出席什么盛大的晚会。 女人进电梯后,多看了殷晟几眼。 一边从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烟来点上。 香水味混合着烟味,殷晟的眼里翻涌起恶心。 “小哥,你是几楼的?怎么平日没见过你?”那女人主动搭话,声音谄媚。 殷晟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女人的背后。 女人毫无察觉,拿着烟的手微抖,落下些烟灰来,“新搬来的?” 叮—— 电梯到一楼,殷晟准备往外走。 “诶。”女人拉住他,“去哪儿?我有车,送你一程怎样?” 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搭在殷晟手臂上,殷晟终于回头开口。 “你今天不宜出门。” “啊?” 女人一愣,就见殷晟又抬眼看了自己身后一眼。 女人这才觉得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里空荡荡,没有其他人。 殷晟对着那虚无的空气勾了勾嘴角,笑容说不出的森然。 那女人骇了一跳,赶紧松手,电梯关上时,还唾了一口,“神经病。” 殷晟眼眸却是意味深长,看着那女人背后直直站立的一个白衣女人,对方在电梯门关上之时,慢慢抬头,没有眼瞳的眼睛越过女人肩膀和殷晟对视。 电梯门轰然关上,上方红色数字开始往负楼层跳动。 殷晟原地转身,经过大厅推开玻璃门,在街道边拦下一辆出租,往毛敏所说的地址而去。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大众也在朝同一目的地驶去。 在一个大型十字路口处,红灯前,殷晟所坐的计程车慢慢停了下来,殷晟百无聊奈,手肘撑在车窗边,看着街道景色。 在他的斜后方,车门上印着刑侦队标志的黑色大众只和他隔了一辆小轿车的距离。 大众车的司机位置上,司徒柏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目光看着红绿灯,表情有些傻傻的。 副驾驶位置上的胡叶正在打电话,声音时不时传进司徒柏的耳朵里,男人骨节有力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 “总之你先拖着,能拖多久拖多久!” 胡叶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随即靠进座位里呼了口气。 司徒柏回头,硬朗的面容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王小二搞不定?” “搞不定也得搞定。”胡叶撇撇嘴,“这小子好歹跟了我们三年了,怎么还是一副刚进局里的实习生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什么事都帮他做了。”司徒柏哈哈一笑,“小二同学有前途,虽然偶尔搭错线,不过不影响他热血青年的本质。” 胡叶听闻,嘴角抽了抽,心说:不知道最经常搭错线的到底是谁呢…… 想着斜眼看了上司一眼。 “那个……其实这个案子人家撤销了,咱们也没权利再管……” “老子说有问题,那就由不得他们了。”司徒柏哼一声,看着前面的红灯变成绿灯,慢慢启动车子跟着往前走。 “你是想借机和殷先生重……”胡叶话没说完,看见司徒脸色,又只好把话吞了回去,转了个话题,“头儿,你就那么肯定殷先生会来……” “……”司徒柏没说话,踩着油门过了好几个路口,直到胡叶又开始接第二个电话了,才自言自语道,“他一定会来。” 第3章 殷晟到的时候,司徒柏的车刚进别墅前院的大门。 毛敏迎出来,带着殷晟上了楼,到她大哥的书房。 “殷先生。” 毛扬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和殷晟握手。 殷晟随意打量了男人一眼。 对方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眼镜是黑边框的,看起来有几分文人书生的味道,清爽的小平头,圆圆的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不过毛扬不等殷晟说话,劈头盖脸就先是一句,“我想这其中有点误会,家妹并没有跟我提过请了你来的事,她上午跟我说时,把我吓了一跳,本想跟你打电话解释一下,但是家妹跟我闹了脾气……” 说着,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了殷晟身后的毛敏一眼,“这事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殷先生在行里很有名气,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这事就当交个朋友……” 殷晟伸到半途的手收了回来,毛扬看了看自己还僵在半空的手,咳嗽了一声,也放了下来。 殷晟回头看了毛敏一眼,对方显然是不服气,抿着下唇,眼眸看着地板。 “既然这样……” 殷晟转身朝门外走去,“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毛敏在门口忍不住出声,“殷先生!你等等!” 殷晟脚步不停,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毛敏追出门口,在身后喊道,“我自己出钱请你,和我大哥没关系,你还是得帮我……” 话没说完,殷晟突然停了脚步,毛敏没刹住车,鼻子撞在男人背后,鼻梁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就算你自己出钱。”殷晟懒洋洋的斜睨了毛敏一眼,“你大哥要是赶人,我想你也阻止不了吧?不然你和你哥哥商量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 说毕,转身下楼。 旋转的木质楼梯,扶手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宽大的落地窗一直顶到天花板,白色的窗帘遮挡了上半部分,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窗前停着一辆黑色的大众。 有说话声从楼下客厅里传来,是毛家的下人正竭力挡着要上楼来的谁。 殷晟翻出衣兜里的手机,随意的查看了一下电邮,一边漫不经心的下楼,身后跟着毛敏,似乎还想劝说什么。 “你要是不让毛扬下来,老子就亲自上去逮他了。” 说话粗鲁的嗓音清晰传来,有厚重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踏出来回的响动。 “警官,毛先生现在很忙……不然您等会儿……” “等个屁。”司徒柏随手乱挥,像在赶苍蝇,说话语气和他那张英俊的脸极不匹配,“我给你五秒钟考虑时间。” “1……4、5!” “诶?!” 那下人张大眼睛,这警察怎么这样?中间的2、3去了哪里?耍赖可以这样的?! 而司徒柏已经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随意的伸手,胡叶就拦住了那人,司徒柏三两下上了楼梯,然后……僵住了。 殷晟听到那句“1……4、5”的时候就忍不住蹙眉。 心说现在警察的素质真是…… 结果自己刚到楼下,就和来人碰了个正面,对方傻呆呆的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殷晟狐疑的看了司徒柏几眼,莫名对这张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那感觉只是一闪而逝,他合上手机盖,绕过呆立在原地的男人,朝楼下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男人身上清爽的气息随风飘到殷晟鼻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心思似乎突然走神了一下,殷晟忍不住刚要回头看第二眼,对方比自己的速度还要快,已经猛的冲了回来,拦在他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力气极大,抓的手腕微微发疼,那双浓眉微皱,如刀削刻斧般的霸气脸庞浮现着复杂的表情。 “殷……” “司徒队长?”毛敏从楼梯上几步下来,莫名的看男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徒柏看都没看女人一眼,只是傻了似的盯着殷晟看,殷晟被他看的后脖颈汗毛直竖,有些犹豫的问,“你好,我们……认识吗?” “毛小姐!” 胡叶看不下去,赶紧跑了上来解释,“这次的案子疑点太多,我们不能接受你的撤销……” “什么?” 毛敏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转头皱眉,“医院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难道你们还有办法翻案?” “这个嘛……” 胡叶谄谄笑了笑,“今天我和队长来,就是想要提问一下你两个哥哥。” 毛敏神情一顿,眼底里闪过几丝犹豫,似乎快速的在什么事情上做了决定,转头看司徒柏。 “司徒队长,你怀疑我两个哥哥?” 殷晟见男人还是只盯着自己看,心里起了厌烦,手往回抽了抽,司徒柏像是才回神,下意识的松了手,转头看毛敏。 “……抱歉我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毛敏看了看殷晟,又看了看司徒柏,“我是问,你是不是怀疑我两个哥哥。” “我还没问话。”司徒柏凉凉道,“要问过才知道。” 毛敏对司徒柏的态度显然不满,语气僵硬了些,“这么说是没有证据了?我看翻案也不大可能,你们还是回去吧,我大哥不会见你们的。” 说着,她转头去看殷晟,而殷晟此时正皱眉看着被挡住的去路。 楼梯上一下挤了四个人,他和毛敏站在一阶上,司徒柏和胡叶站在下面一阶,两人把楼梯挡的刚刚好,让自己没办法下去。 司徒柏明明站的矮了一阶,视线却刚刚和自己的视线齐平,男人一头清爽板寸,隐约能看见额头右上角有一块小小的伤疤。 殷晟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心下不解,边道,“司徒队长是吗?可以请你让让吗?” 司徒柏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侧过身,让殷晟走了下去。 他看着殷晟的背影,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顿时酸涩难耐,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半年不见,这人还是这幅样子,不冷不热,清清淡淡的,只是看着似乎又瘦了些? 也不知道平日里他冷不冷,殷晟很讨厌冬天,一到冬天就不想出门,整天围着火炉,把自己裹的像粽子一样。 脑袋里走马灯一样的闪过一些零碎的图片,原本以为已经冷静了好些的情绪,几乎在见到对方第一眼就把持不住,各种情绪像闷在锅里争相爆炸,轰得他的理智岌岌可危。 “殷先生,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毛敏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哽咽,“我父亲去的不明不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刚才也听到了,警察也没有办法,他们若是能给我一个答案,我也不会麻烦你了……” 殷晟漫不经心的听着,他刚才听那两个警察的说话,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缘由,看起来这毛敏是怀疑自己的两个哥哥,因为警察找不到证据,所以才来找自己…… “我父亲现在还在医院里,不然你跟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殷晟慢慢停下步子,似乎在思考什么,身后有脚步追了过来,是司徒柏。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司徒柏看着殷晟,“这次的案子,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毛敏愣了一下,殷晟也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清冷的面容上,淡淡的眉毛微挑,好看的凤目像是探照灯一般扫视在司徒柏脸上。 “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司徒柏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旁边的车门,启动车子,打开了暖气,“而且这天气这么冷,办完事,一会儿我可以送你回家。” 这个条件好像很吸引人。 殷晟的表情微微松动,胡叶紧跟了上来,“刚才天气预报说,一会儿可能还会有雪……” 话音未落,殷晟已经坐进了车子里。 第4章 车厢里安静的吓人,后座上的殷晟看着车窗外发呆,驾驶位上的司徒柏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他,害的副驾驶位上的胡叶看着前面的马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上司心不在焉会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 毛敏坐在殷晟身边,有些焦虑般的把手机屏幕按亮,等到屏幕黑下去,再按亮,如此反复。 胡叶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打破这窒息般的气氛。 “毛小姐,可以跟我们讲讲你家里的事吗?” 毛敏回过神,撩起眼皮看了胡叶一眼,冷哼,“说这些有用吗?” 胡叶好脾气的笑笑,“有利于我们掌握更多线索。” “然后呢?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吗?” 毛敏说话的语气很冲,完全没有对着殷晟时的心平气和,胡叶微微蹙眉,和司徒柏对视了一眼。 “毛小姐,你得知道一点,目前我们所得到的线索都证明你的父亲是自然死亡的,即便我们和你一样仍有许多疑惑,但在没有掌握更多可靠证据之前,我们都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 毛敏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说我怀疑我的哥哥们,你们信么?” 毛敏有些疲惫的问道。 “在没有可靠证据之前,任何可能性对我们来说都是线索。”司徒柏平淡无奇的回答,眼睛又一次看了后视镜里的男人一眼。 男人微眯着眼,始终看着窗外,就好像周围的议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也不知道他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毛敏听到司徒柏的话,情绪似乎冷静了好些。 她沉吟了一下,转头有些复杂的看了殷晟一眼,终于好奇问道,“司徒队长你们……你们和殷先生认识?” 听到自己的名字,殷晟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慢回过头,目光看了前面的司徒柏一眼,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对,殷晟表情淡淡的,司徒柏却是听到自己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几拍。 可恶…… 司徒柏几乎咬牙切齿,脸上露出一抹挫败来,这人不管过多久,对自己的影响还是这么大! 毛敏问了问题,却见没人回答她。 狐疑的看看司徒柏,又看看殷晟,还想再说话,胡叶赶紧截住。 “算……算认识吧?”胡叶小心翼翼看了自己上司一眼,斟酌着词语道,“以前,查几个案子的时候,和殷先生……恩……见过面。” “是吗?” 殷晟终于开口,眼里露出一些疑惑来,“我怎么不记得?” “啊哈哈哈……”胡叶摸摸后脖颈,感受到司徒柏散发出的强烈怨气,只觉得头皮发麻,“殷先生真是……咳咳……贵人多忘事啊。” 殷晟微微蹙眉,又看了前面开车的司徒柏一眼,被注视的男人咳嗽一声,淡淡道,“殷先生还帮我们破过几次案子,当然,殷先生的职业,我们也是清楚的。” 毛敏惊讶瞪大眼,“警察也信这些个?” 胡叶悻悻地笑,“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对吧?” “况且亲眼见过了殷先生的能力,再不相信,也得信了。” “你们亲眼见过?” 毛敏似乎放下了心中大石,大喜道,“这么说殷先生确实很有能力?殷先生!父亲的事真的拜托你了!我……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付给你报酬的!” 殷晟听在耳里,表情却是没有变化,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凶手是你哥哥?” 毛敏无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眼里露出愤恨来,“因为他们……他们一直想尽办法争夺父亲的继承权……” “这可奇怪。”殷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就像是在和人闲聊,“如果是争夺继承权,那么应该尽力表现自己的好,为什么你父亲却没和他们住在一起?” “因为……” 毛敏正要说,突然话音一顿,有些惊惧的看向殷晟,“我……我有和你说过父亲是住在外面的吗?” 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来得及将详细的事情告诉殷晟。 殷晟却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道,“昨天的晚间新闻提到过这件事,不过讯息量很低,只带过一句‘六旬老人猝死家中’,结合你昨天找我,和警察上门来询问你哥,很明显你父亲和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不然口供应该昨晚就录过了。” “而且你也不住那里吧?” 毛敏愣了半响,赶紧点头,“我和父亲住在普通的小区里,父亲……他不喜欢张扬。” 打开了话匣子,毛敏也不再那么防备了,径直说了起来。 “父亲的公司,是他白手起家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即便是后来家里有钱了,他也喜欢原来普通的生活,对他来说,公司是他的心血和梦想,那不是……单纯可以和金钱划等号的东西,但是我的两个哥哥,大概因为是儿子,在家里从小挺受宠的,也没过过普通的生活,所以不愿意住普通的公寓。” 毛敏苦涩的笑了笑,“说这些你们别觉得奇怪,即便是我父亲那么认真的人,也有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他对我和两个哥哥,是完全不同的。”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很敬重他,所以我愿意陪着他去住普通的小区,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花钱请看护照顾,我担心他一个人,年纪大了,没个照看,所以……” 胡叶理解的点点头,“这么说起来,你比你两个哥哥有孝心。” “孝心?”毛敏冷哼了一声,“毛扬和毛鑫可能连这两个字都不认得吧?” 说到此处,毛敏的音调拔高了一些,显然情绪激动,“我那天下班,回到家看到父亲后立刻就给他们打了电话,毛扬的手机没人接听,打到公司是秘书接的,说是在开会;毛鑫倒是接了,听完之后只让我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还让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公司知道了会引起恐慌。” “他们到现在都忙着在隐藏父亲过世的消息!将父亲扔在医院里不管,也没有提过安排后事,也没有要告诉亲戚的打算,这算怎么回事?!” 毛敏似乎说到心痛处,难过的红了眼眶,“父亲那么疼爱他们,他们就是这么回报父亲的……” 胡叶看了看毛敏低垂的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为难的转头看向司徒柏,司徒柏似乎若有所思,也没说话,此时已经到了医院,司徒柏停了车子,敲敲方向盘。 “到了,先下车再说。” 毛敏吸了吸鼻子,很快擦干眼泪,围上围巾推开车门下去了。 殷晟慢条斯理的下车,在车里待的太暖和了,冷风一刮到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 “冷吗?” 司徒柏锁了车门走到他身边,“在车里该把外套脱了,小心一会儿感冒。” 殷晟有些诧异司徒柏说话时那种自然的感觉,好像似责怪似担心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而最诧异的,是自己居然也不觉得排斥,竟觉得听着这语气很是熟悉和安心。 “……”殷晟张了张嘴,却没想到回应的话,那边胡叶和毛敏已经走上了医院门口的台阶,司徒柏回头看他,“走吧?” 殷晟闭上嘴,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医院大门去了。 太平间在医院第十四楼。 四这个数字原本在东方人眼里就不怎么吉利,所以很多医院都会跳过四这个数字,病房的房号,床号,也会跳过四这个号码。 一行人坐电梯到了十四层,门一开,就感觉到一种不同于其他楼层的阴冷感。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只觉得脖颈处发凉,好像有无形的眼睛看着自己一般。 司徒柏带头走出了电梯门,毛敏有些紧张的跟在最后,胡叶和殷晟并排走着,殷晟四下随意的打量,胡叶则是在和留守警局里的王小二发短信。 长长的走廊,有许多道铁皮制的厚重大门,对着电梯处的,是一个偌大的仓库房,堆着许多必要的设备器材。 旁边有电梯也叮的一声打开,两个护士推着一辆病床过来,病床上躺着用白布盖了的人,两个护士一眼看到司徒柏他们,先是惊了一跳,随后绕过他们朝另一边的太平间去了,沉重的铁门打开,透出冷冻的气息,带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司徒队长?” 走廊对面的值班办公室里,一个白衣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伸手跟司徒柏握了握。 “你好,我姓陈,你们要看毛大生的尸体是么?跟我来。” 之前胡叶在车上已经和医院的人联系过了,这个医生是来协助查案的。 陈医生带着几人走到最后一间铁质大门前,伸手掏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锁,然后按了几个密码按钮,随后铁皮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透着诡异蓝色的房间。 “毛先生是第……” “等一下。” 陈医生话音被截住,愣了愣,回头看说话的人。 殷晟拦住要往里走的医生,目光一改平常里的慵懒,变得锐利起来,他扫视了一圈房间,最后视线落到其中一个柜子上。 “那一个是毛先生的?” 他手指向斜对角的柜子。 陈医生看了看号码,诧异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殷晟微微蹙眉,回头看向紧张不已的毛敏,“看来,你找我是对的。” 第5章 陈医生一脸茫然,但知道殷晟身份的众人却是不由得神情严肃起来。 毛敏的手臂甚至在微微发抖,她不由自主的朝胡叶身后缩了缩,胡叶吞了口唾沫。 在这太平间门口,看到殷晟这般严肃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四周安静的连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四面又没有窗户,显得光线暗沉。 殷晟让众人都退出门口去,随后自己朝装有毛大生尸体的冰柜走去,他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根像是檀香一样的东西,用打火机点燃了头,直看到有青烟冒出,微微甩了甩,才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冰柜门。 “司徒队长?他这是干什么?” 那陈医生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旁边的男人。 司徒柏端正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底含着一丝紧张和担忧,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道,“他在办案。” “办案?”陈医生眉角抽了抽,心说你哄我呢?拿着一根檀香办什么案?莫不是来这里祭拜的?不过这也未免离谱了点。 不过眼看司徒没有要老实回答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伸手看了看手表,道,“我还有份报告没打完,你们要看的话就看吧,其他什么都别碰,我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胡叶似乎巴不得这人快走,赶紧点头,“那我们不打扰你,你忙吧。” 陈医生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走到另一头的办公室去了。 毛敏此时战战兢兢的从胡叶身后探出头来,眼看着殷晟已经拉开了冰柜门,淡雅的侧脸朝冰柜里面看,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这一幕怎么看着都觉得渗人的慌,毛敏手指紧了紧,小声问,“胡……胡警官,他……他在干什么?” “这是……呃……” 胡叶不知道怎么说,抬手比划了一下,“就和警察办案收集证据一样,他也在收集……恩,他需要的证据。” 毛敏似懂非懂,又朝殷晟看去,就见殷晟将那檀香挨近了尸体,檀香的烟气突然无风而动了,在半空中扭曲出一种奇怪的形状。 毛敏差点尖叫出来,伸手捂住了嘴,就见司徒柏微微皱眉,站在门口问,“怎么样?” 殷晟看了那烟一会儿,随后将冰柜关上了,将还在燃烧的檀香一头掐断,在手心里揉碎了,用一层卫生纸包好,放进了口袋。 “魂魄已经没有了,但是怨气极重。” 说着已经走出了太平间,站定在毛敏身边,对她道,“有人请了鬼师,借走了你父亲的魂魄。这是一次有目地的谋杀,并不是自然死亡。” 所谓鬼师,简单来说就是“捉生替死”,也有人称之为巫师,不过大抵和巫师以及道士、冥师还是不太一样的。 首先他们不能如同巫师一样,下降,诅咒;其次他们不同道士一样修佛,炼丹;最后他们不同冥师一般可以连同阴阳两界,达到替死人传递讯息的目地。 但有一点他们又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能驱鬼,也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 只是鬼师的主要能力,是一种十分特别,又十分危险的能力,那就是“捉生替死”,也就是用活人的魂魄接替将死之人,以延续将死之人的寿命。 这种能力总体来说,是逆天而行,大逆不道的。 所以鬼师到如今几乎已经消失,但只是“几乎”,殷晟这一支族系,便是从秦时期就延续至今的鬼师一脉,他们代代只选择一个子孙来接替这个鬼师的职位,并且一个鬼师,一生不会接超过三次这种活,况且他们只接一次,就能赚够过一辈子的钱。 到了殷晟这一代,他基本都是接一下帮人驱鬼什么的事情,捉生替死这种事一直没干过。 用殷晟自己的话来说,他没什么资格去决定谁该生谁该死,况且他也不感兴趣。 与其做一次赚足了荷包却背负罪恶感一生,还不如现在这样来的轻松简单。 殷晟对金钱也没什么大的概念,只要能吃饱,能养活家里那只杂种波斯猫就够了。 毛敏霎时间听到“鬼师”这两个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并不知道鬼师是什么,她请殷晟来,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因为殷晟在道上还颇有名气,当然只是针对帮人驱除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鬼师这个职业,现如今也没多少人对其有所概念,自然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一行人从太平间离开,跟陈医生打了个招呼,便坐电梯出了医院。 一到了大厅,那种阴冷阴沉感一下就消散了许多,让人觉得呼吸都不由得畅快起来。 胡叶带几人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暖气让殷晟的脸色好了不少。 “一人一杯热可可吧。”胡叶建议道。 毛敏点点头,她此刻只觉得内心乱糟糟一片,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来镇定一下。 等到点完饮料,司徒柏看向殷晟。 “你确定是鬼师?” 殷晟似乎很意外司徒柏居然知道,眨了眨眼看他,“你懂?” 司徒柏点点头,“恩哼”了一声。 “你们说的那是什么?”毛敏舔了舔干裂的唇问,“什么鬼师……什么借走魂魄……” 殷晟斟酌了一下词语,简单的把鬼师的职业说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自己也是这其中一员的事情。 毛敏听完后,果然呆住了。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应,好半天都只是空洞的张着嘴。 殷晟似乎很理解她的反应,接过店员送上来的热饮,抱在手里取暖。 “你父亲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也救不回来了,这个东西……要找到证据是基本不可能的。” 说完,他转头看司徒柏,“你们准备怎么做?” 司徒柏点了根烟,目光落到桌上的杯子里,若有所思。 “你以前有遇到过这种事吗?” “?”殷晟不解的看他,没有听的太明白。 “其他鬼师做这种捉生替死的事,你遇到过吗?”司徒柏抖了抖烟灰,问。 “现在留存的鬼师本就不多,族系不会超过十支。”殷晟抱着热饮淡淡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过……” 说到这里,脑袋里似乎突然闪过了什么,殷晟的脑子深处猛的揪疼起来。 “唔……” 手里的杯子抖动了一下,眉头微蹙,但只是一瞬,那种像是把某根神经扯起来的疼痛又消失了。 “殷先生?” 胡叶率先叫出声,“没事吗?” “没……” 殷晟有些疑惑,放下杯子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吹了冷风所以头痛? “头儿……” 胡叶有些复杂的去看司徒柏,司徒柏面无表情,长长吐出一口烟气,只有胡叶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收紧的下颚,泄露了他极力忍耐的心情。 “毛小姐。”司徒柏将烟头摁熄在旁边的烟灰缸里,“这件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毛敏捏紧了手指,脸色复杂,“就算你们这么说……我……” 毛敏伸手端起可可喝了一口,似乎在犹豫什么。好半响,她才鼓起勇气道,“我,如果我说我知道毛鑫……曾经找过一个道士……” 司徒柏挑了挑眉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毛小姐,难道你要我们在结案上写此案是由鬼怪作案么?” 毛敏皱起眉头,看样子又快哭了,胡叶看的为难,在桌下拿鞋子踢了踢自家上司,示意——你话能别说的那么没有人情味么? 殷晟在对面看着胡叶打眼色,又看司徒柏似乎完全没察觉的样子,暗地里觉得有趣。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慢条斯理道,“其实,要让那两兄弟露出破绽也不是不可能。” 司徒柏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抬眼看过来,就见男人在对面笑的云淡风轻,好看的眉头微扬,嘴角带着慵懒的笑意。 “他们既然相信这些鬼神之说,比起其他人,就要好骗许多。” 胡叶一愣,随即会意过来,“啊!你是说使诈?!” 毛敏眼睛一亮,“殷先生!你有具体办法?” “恩,现在还没有。”殷晟眨眨眼,“不过要想一个出来也不难。” 话音刚落,就听司徒柏突然插口道,“既然如此,这个案子我们会持续跟进,只是需要毛小姐你的配合和帮忙,然后殷先生……” 司徒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了。” 第6章 司徒柏说话算话,几人从咖啡厅离开后,他亲自开车送殷晟回了家。 殷晟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家的方位,却没想到司徒柏轻车熟路的将车停进了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殷晟微微有些诧异。 “你怎么知道……” “明天我来接你。”司徒柏打断殷晟的话,用不容拒绝的口气道,“我来之前会先给你打电话。” 殷晟微微蹙眉,“为什么我要去警局?” “因为你要和我们一起查案。”司徒柏点燃了一根烟,一边摇下车窗,将夹着烟的手放到车外,深邃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人,“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么?” “可我没答应要去警局。” 大冬天的,他一点都不想出门。 司徒柏想了想,“不然我们来你家开会也一样,你选一个吧。” 殷晟不耐,“你们要是查到什么,跟我电话联系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 司徒柏勾起嘴角,“有些东西,只有你会知道吧?没有你的帮忙,让我们怎么查?” 殷晟斟酌了一下,相较于冷飕飕的天气,他还是决定要窝在家中,于是只得妥协。 “那你们明天来我家吧。” 司徒柏像是料到了,嘿嘿一笑,手指抖了抖烟灰,“没问题,要给你带早餐吗?” 殷晟眼睛一亮,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看着殷晟下了车,将围巾牢牢的圈住脖子,司徒柏叼着烟眯着眼,看着男人清瘦的背影走向电梯,随后消失在电梯门后。 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往上跳,到了楼层,停住。 司徒柏一直没有离开停车场,他抽完了三根烟,车旁落了一地烟灰,靠在驾驶位里发呆。 过了有一个小时,胡叶的电话打了过来,才将司徒柏从遥远的记忆里摇醒。 “喂?” 司徒柏接起电话,一边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头儿。”胡叶的声音有些不稳,“刚才小二接到一起命案。” 司徒柏看了看电话,号码是胡叶的没错,“你小子什么毛病?” 他夹着电话,踩下油门拉起手刹,“我们是有哪天没接到命案的么?” “不是啊!”胡叶压低声音道,“这次死的是毛鑫的情妇,一个叫张玲的女人。” …… 司徒回到警局时,走廊里站着三个被警察叫来做笔录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长西装,脖子上围着围巾,架着眼镜看上去彬彬有礼,另一个眼睛通红,看样子像是哭过,长相和旁边的男人很相似,只是身材矮胖,远没有前一人的气质风度。 “司徒队长。”第三人是毛敏,她站在两个男人侧边,见到司徒柏走过来,赶忙上前打招呼。 司徒跟毛敏点点头,抬头看两个男人,“毛先生。” 说着,身手跟穿着长西装的毛扬握了握,又跟毛鑫握了握。 毛扬和毛鑫的相片之前他们已经在调查资料时见到过了,毛家的公司确实做的不小,只要上官方主页就能看到负责人的相片。 毛鑫一握住司徒柏的手就不愿放开,“队长!你一定给阿玲一个公道!” 司徒不免觉得好笑,这男人,自己亲爹死了都不见得有这个反应。 “头儿。”胡叶从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拿着档案夹。 他看了毛家人一眼,跟司徒一起走到一旁去压低声音,“法医室刚出炉的报告,初次检查是车祸导致肋骨断裂插入肺部造成的死亡。” “车祸?”司徒本来都做好了群魔乱舞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死因是如此的常见。 他接过资料夹看了几眼,法医提供的单子下面注明其他调查还需要时间。 他点点头,收起资料,转头招手让毛鑫过来。 “具体事情的经过,你跟我说说。”司徒随手拉了旁边办公桌的椅子过来,又让胡叶给毛鑫也拉一张椅子。 两人面对面坐了,胡叶在一旁做笔录。 “是这样的。”毛鑫声音哽咽,撮了一把鼻涕道,“我约了阿玲陪我参加一个饭局,是谈公司生意的,吃饭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回去时车就交给阿玲来开,她把我送到公司之后我让她开车先回去休息,晚饭我们再一起出来吃。” 说到这里,毛鑫又是悲从中来,似乎无法相信情人离去的事实。 “一个小时前我打电话给她,让她开车过来,她答应了,却在来的路上……” 眼看毛鑫说不下去,胡叶合上笔录,转头对司徒继续道,“我们查看了车祸路口的摄像,张玲开的车被一辆失控卡车撞上,车子当场变形,人也是当场死亡。” “阿玲!” 听到“当场死亡”几个字,男人似乎承受不住,抱头大哭起来。 胡叶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皱眉。 他让毛敏过来扶他哥哥到一边去休息,随后坐下对司徒道,“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没什么奇怪的,但问题是……” 说着,他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道,“那卡车里没人。” 司徒一愣,“你是说没人驾驶?” “没错。”胡叶点头,“卡车司机现正在里面被小李逮着审问呢。” “据司机说他只是下车去方便一下,但他绝对是拉了手刹,而且拔掉了钥匙的,车子根本不可能自动开走。” 司徒摸了摸下巴,这他娘的还是群魔乱舞啊。 想着,他下意识的看了毛敏一眼。 毛敏站在两个哥哥身边,毛扬跟毛鑫说着什么,毛敏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冷漠的和白天看到的那个为父亲痛哭的人根本是两个人。 “如果我是她,我多半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哥哥。”胡叶也看着毛敏,回头对司徒道,“亲爹死了都没有这种反应,死了个情人却难过成这样子。” “嗯……”司徒柏翘着二郎腿,不置可否,他又打开张玲的资料看了看,从相片上看这女人长得很是妖冶美丽,有一种风尘感。 总之不会是男人想娶回家做老婆的那种女人。 “毛鑫怎么说?”司徒手指敲着资料夹问。 “他说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的,好端端的怎么无人驾驶的卡车竟然会自己开动。”胡叶耸肩,“所以他要求我们立案,一定要把凶手抓住。” “头儿,副队。”小警察王小二同学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上头说了,要我们稳住媒体,不让这件事被扩大。” “媒体?”司徒挑眉看他,“什么媒体?” “从刚才开始,已经有各大媒体朝警局过来了。”王小二指了指外面,就见许多没有出街巡逻的警察都去阻止媒体喧哗了。 “不知道是谁漏出去的消息,将毛大生的死和张玲的死联系在了一起,编造了一个连环凶手案出来,刚好又围绕上毛家三兄妹争遗产的事……” 胡叶皱眉,“这事可以发展的舆论很多啊。” 司徒点头,“说不定那些批判家又能找到好点子来说道说道关于上流社会的普遍道德问题。” “所以啊。”王小二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我刚才被老大骂了一顿呢,你们倒好,翘着二郎腿在这里喝茶聊天。” “你个没大没小的!”胡叶拿手里的文件夹就给了王小二一下,“我和头儿在商量案情呢,聊你妹的天!” 王小二扁扁嘴,转头看了一眼走廊一边的毛家三兄妹,又转头问司徒,“队长,这事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司徒站起来,“你第一天当警察啊?” 王小二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又被一个顶头上司给训了,顿时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对自己的自身价值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看他臭着脸,胡叶摇头叹气,“这种时候呢,就是说越多错越多,做越多错越多。” 王小二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倒是前面的司徒回过头一笑。 “没错,就是做越多,错越多。” 胡叶一愣,王小二也慢半拍的回神了。 “队长你是说……” 司徒挥了挥手里的张玲的资料,“看来我们要提前去殷晟家开会了。” 第7章 司徒柏是带着夜宵去的。 晚上十点,殷晟打开门时,就见门外站着三个男人。 其中两个他白天见过了,司徒柏和胡叶,另一个看起来瘦胳膊瘦腿,一副实习生的样子,还没见过,但莫名有种亲切感。 司徒柏走到门口换鞋,身后两人也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殷晟抬手接过司徒柏递来的几个便当盒,闻了闻,满意的勾起嘴角。 “海鲜馄饨。”殷晟抬眼看向司徒柏。 “还有黄金煎饺和小半只蜜汁烤鸡。”司徒柏嘿嘿一笑,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里,将那只小烤鸡拿出来,放进微波炉中,一边弯腰从橱柜里拿出筷子和碗盘。 殷晟有些狐疑的看着司徒柏拿东西顺手的样子,自然的仿佛这里是他的家一样。 胡叶赶紧挡在殷晟的目光前,转移话题,“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殷晟收回视线,转头慢吞吞走到客厅里坐下。 “你们队长不觉得打扰,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想。” 王小二在旁边扑哧一笑,还没来得及端正表情,就见殷晟细长的凤目看了过来。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不……”王小二赶紧咳嗽一声,摆摆手,“只是,嗯……我曾经听到过一模一样语气的话,所以……” 殷晟更迷茫了,这实习生是什么神逻辑?曾经听到过一样的话,就有笑点么?笑点在哪里?他怎么没发现? 胡叶白了王小二一眼,王小二自知说错话,慢吞吞缩到一边的吧台椅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厨房里飘出烤鸡的香味,不一会儿,司徒柏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加热的烤鸡泛着蜜色的诱人光泽,已经被司徒柏麻利的切成小块,他将筷子放到一边,先帮殷晟挑了几块肉放进小碗里端给他,随后才拿出资料夹放到桌上,开始他们来这里的正事。 “又死了人?” 殷晟听完司徒柏对晚上警局事件的总结,微微有些讶异。 “如果说毛大生的死是为了争遗产……那毛鑫情人的死又是为了什么?” 司徒柏没回答,只是先将张玲的资料递给他。 “这个女人叫张玲,和毛鑫在一起有一年的时间,她……” “咦?” 不等司徒柏简单介绍完,殷晟看着那张相片突然低吟了一声。 司徒柏适时的住口,看了看殷晟的表情,问,“你认识?” “不认识。”殷晟又看了看那相片,确定没认错,抬头道,“但是见过,就在今天上午的公寓电梯里。” 没错,眼前的女人就是早上拉住殷晟想要送他一程的女人。 虽然相片上女人的妆容没有白天在电梯里看上去那么浓艳,但殷晟确信自己没认错。 司徒柏微微皱眉,“你是说张玲住在这里?” 殷晟点头,“应该是的。”顿了顿,又道,“我想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确切来说,他白天就提醒过女人今天不宜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张玲竟然会死的这么快。 “她是被怨灵缠上了。”殷晟合上资料递还给司徒柏,“看来这案子有突破了,凶手这算是多此一举?” “是不是多此一举还不知道。”司徒柏摇摇头,“你觉得,什么人会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呢?” 胡叶也是不解,“是啊,如果是围绕继承权或者遗产,这毛家的人谁死都有可能,惟独和张玲没有半点关系。” 王小二咬着鸡肉含糊的点头,“素啊素啊!” “是你个头!”胡叶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只顾着吃的王小二后脑勺上。 殷晟也从碗里挑了块鸡肉放进嘴里,淡淡的蜜汁味带着烤鸡皮脆肉滑的触感,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都吞进去。 殷晟满足的眯起眼,舔了舔嘴角,“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把那怨灵找来,我们就能得到答案。” 话刚说完,就听喵的一声。 在楼上睡觉的银被香味吸引迈着骄傲的步伐走了下来。 它金色的眼眸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司徒柏身上,走上前,轻轻蹭了蹭司徒的脚边。 殷晟诧异的挑眉,“这是银第一次愿意亲近除我以外的人呢。” 司徒柏无声的笑笑,将银抱起来,伸手揉了揉波斯猫的肚子,“长得很好啊,肥溜溜的。” 说着,还恶劣的掐了一把肚子上的肉。 银的尾巴在两腿间晃啊晃,小巧的耳朵扇了扇,仿佛能听懂司徒的话一样。 殷晟跟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室友,银。” 王小二率先伸手,“银,你好。” 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银一爪子拍开了。 王小二的玻璃心再次受到打击。 胡叶摇摇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波斯猫身上拉回来,“殷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找那个……” 总觉得怨灵两个字说不出口,光是想象,都觉得背脊发凉。 殷晟看了看时间,随意道,“现在其实也可以的。” 王小二全身一僵,下意识朝胡叶身后缩去,“现在……现在吗?” 司徒用没出息的目光瞪了王小二一眼,随后转头看殷晟,“不如我们先吃完东西再做事?” 殷晟毫无异议,点头,“好。” 胡叶、王小二,“……” 等到把所有东西消灭光,几人算是吃饱喝足。 殷晟帮三人倒了红茶,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午夜整点了。 这个时间找业鬼的话,自己不需要太费神,因为环境因素就已经提供了完美的场所。 他将银赶上楼去睡觉,随后从衣架上拿下围巾和大衣,重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四人出了房门,就觉得走廊上一阵刺骨的风。 因为殷晟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提的太高了,现在众人只觉得仿佛从夏威夷突然到了南极。 王小二很没面子的打了一个喷嚏,随后拉紧了衣领。 走廊的灯是光感设计,几人走过,灯就一路亮起来,微弱的白光在这安静的午夜总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平日里也许不会觉得,可是跟着殷晟…… 就无法不让人往诡异的方向想了。 四人走到电梯间,电梯刚好停在这层楼上,众人进了门里,殷晟按下5楼的按钮。 他当日遇到张玲时,便是在5楼。 王小二觉得十分紧张,他无意识地揪紧了胡叶的袖子,眼睛在电梯里乱瞟。 “殷先生……”他动了动喉咙,有些艰难地问,“你是要去哪里找……那个……” “电梯里。” 殷晟说的面无表情。 王小二差点就叫出声来了,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几乎缠到胡叶身上去。 “电梯电梯电梯!!” 胡叶觉得耳朵被王小二叫的嗡嗡响,抬手按住他的脑袋,“不要在我耳边叫!” 话音刚落,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了。 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在司徒、胡叶和王小二的眼里,面前是漆黑的5楼走廊,但在殷晟的眼里,看到的却不是同一个景象。 有的“人”,不请自来了。 殷晟轻轻挑眉,脚步没动,淡然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女人。 女人穿着那日和殷晟见面时的衣服,手上依然提着那个白色的小包,踩着细跟的高跟鞋。 长发卷曲在肩膀上,只是脖子朝一个怪异的方向扭曲着,头低垂,脚踝也像是断掉了,以九十度的直角支撑在地板上,高跟鞋歪在一侧,就算是众人什么也没看见,但看着殷晟的表情,还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小二颤抖着手指去按电梯按钮,却发现电梯完全不给反应。 头顶的白炽灯光照的王小二脸色刷白。 司徒看了一眼殷晟,表情没有变化地问,“门口有什么?” 殷晟耸耸肩,轻轻开口,“张玲。” 第8章 当殷晟说出“张玲”两个字的时候,胡叶就听自己身后咚的一声。 转头,就见王小二同学已经保持着十分优雅的姿势昏了过去。 其实连胡叶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只是他比王小二要沉得住气许多,所以即便心脏已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震的脑神经都在根根抽动了,除了脸色难看了一些,他也没露出什么其他表情来。 相比起胡叶和王小二,司徒柏就显得冷静太多了。 他眯着眼在门口打量了一下,但显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转头看殷晟。 “她在这里干什么?” 那语气就好像只是在错误的地点碰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当然,前半截是正确的,但后半截就有点……至少目前的张玲完全无法用“人”来做形容词。 “看来我们不会找到那个害死张玲的怨灵了。”殷晟道,“原来他们找的是替死鬼。” 替死鬼不用殷晟解释,普通人也都知道这个名词,大多是在灵异恐怖类的小说里会很常见。 这些替死鬼一般都有场所限制,也叫地缚灵,比如常出车祸的高速公路,发生过非自然死亡的房间,溺毙过人的湖泊或者池塘。 枉死的怨灵因为积怨太深而无法离开阳间,而地缚灵则不同,它们除非找到自己的代替者,否则无法离开,前一个是自愿行为,后一个是被迫行为。 但通常来说,地缚灵是无法离开被限制的场所的。比如水鬼就无法上岸害人,不在固定的时间经过有问题的高速路,就不会发生车祸等等。 殷晟想了想,确定白天看到过的那只女鬼是不可能离开这栋公寓害人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女鬼纠缠张玲的原因,但如果是地缚灵作祟,加上当时张玲自然的脸色,离真正出事起码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会真的有效。 而如今张玲不止死在了公寓外面,死亡速度还如此之快……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张玲。” 殷晟打算和面前的女人谈谈,不过他不是灵媒,无法准确的传达什么消息,这有点棘手。 张玲动了动断掉的脑袋,脖子发出咯吱一声恐怖的声音,诡异的慢慢抬了起来,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那双眸子空洞无神的望着殷晟,殷晟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任何思想和反应,只得放弃“沟通”这个打算。 “恐怕这回是问不出什么了。”殷晟转头向司徒解释,“和有强烈目的的怨灵不同,地缚灵的行动只靠灵魂本能,她如今没有任何思想。” 司徒点点头,看向空无一物的门口。 “张玲是被替死鬼看上的,这就是说……” “那只地缚灵已经往生了。”殷晟点点头,伸手按下电梯按钮,奇怪的是,王小二怎么按也没反应的电梯,殷晟一碰,就正常运行起来,电梯门关上,电梯缓缓上升,不一会儿,四人又回到了殷晟所住的楼层。 殷晟打开门,屋里的温暖让殷晟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看着胡叶将昏死过去的王小二放进沙发里,想了想,淡淡道,“今天你们可以留宿在这里。” 胡叶心里叫了一声“万岁”。他如今可一点都不想再坐那电梯,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家。 司徒显然没有任何意见,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角,笑眯眯看殷晟。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殷晟斜睨了他一眼,“我习惯一个人睡。” 司徒耸耸肩,他也知道殷晟不可能真的答应,楼上的银又一次溜了下来,甩着尾巴跳进殷晟怀里。 殷晟无意识的摸着银软软的毛,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呢?” 司徒顺势坐在地毯上,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经脉,“现在的疑点是对付毛大生和张玲的动机,还有那些媒体,泄露消息有什么意义?” 殷晟想了想,坐进躺椅里,分享自己所知道的,“毛大生的死已经可以确定是一个鬼师干的了,张玲的死,应该也是同一个鬼师做的。” 司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王小二此时也迷迷糊糊醒过来了,胡叶给他拿了杯水。 “地缚灵是不可能在自己死亡的场所之外害人的,能将一个地缚灵的力量扩大,这应该是鬼师的能力。” “也就是说,对方先杀了毛大生,随后又利用地缚灵杀了张玲。”胡叶点头,“但张玲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王小二也是不解,“为什么不是毛敏,或者毛鑫毛扬?” “因为凶手就在他们三兄妹里。”司徒突然出声道。 王小二一愣,“头儿?你说真的?张玲就算了,毛大生可是他们亲爹啊!” “儿子都不儿子了,是不是亲爹还有什么关系?”胡叶皱眉,看向司徒,“头儿,你怀疑毛扬?” “不。”司徒取下嘴边的烟,出了一口长长的咽气,因为开着空调,屋里没开窗,顿时殷晟被呛的咳起来。 司徒抱歉的笑笑,将烟头掐灭,转头看向胡叶,“就争夺家产这个动机来看,是他们三兄妹都值得怀疑。” “除了毛扬……”王小二摸摸下巴,轻声道,“张玲是毛鑫的情人,毛敏孝顺他父亲,不管怎么看,好像都只有毛扬最适合嫌犯这个角色……” 胡叶难得赞同王小二的说法,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你看毛鑫哭的那样子……” “这个说明不了问题。”司徒摆摆手,“毛鑫和毛扬都是生意场的老手,演戏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们。” 胡叶和王小二都是一愣,就听司徒继续道,“如果说毛敏不是凶手,可她对他两个哥哥显然积怨已久,张玲的死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反而有点幸灾乐祸;而毛鑫和毛扬更不用说,他们对毛大生的死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这……”被这么一说,胡叶和王小二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演戏难不倒他们。”一直不吭声的殷晟突然淡淡道,“为何自己的父亲去世,他们却不演一场戏呢?” 司徒一愣,抬眼看他。 “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容易让人落话柄,以他们俩的心思,不可能连作秀都不做一下吧?” 王小二一拍手,“对啊!何况他们还要争夺继承权,表现的这么无情真的是好事吗?!” 司徒“嘶”了一声,抱起手臂,“这也是啊……为什么呢?” “看来这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很多啊。”胡叶道,“毛敏那边……” “她现在也是嫌犯之一,别什么事都跟她说了,防着点。”司徒皱了皱眉,吩咐道。 胡叶刚想点头,就见王小二一脸嘲弄般的看他。 “你干什么?”胡叶不解。 “啧啧。”王小二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看人家哭的梨花带雨一样,所以心软了是吧?教官曾经说过!在破案之前,都不能渗入私人感情!” 话音未落,就被胡叶顺手打了一把后脑勺。 “心软你妹。”胡叶懒得搭理他,“我才不像某人,什么都没看见光听个名字就能昏死过去。” 被戳到痛处,王小二立刻炸毛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就是心软!你全家都心软!你软了QQ软糖都还没软!” 胡叶嘴角微抽,听着王小二一口一个“你软了!”,就有一种抽他嘴巴的冲动。 随后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殷晟是被窗外的阳光弄醒的。 殷晟的卧室在二楼,房间的窗帘全遮光,一拉上整个屋子都像是陷入了黑暗中。 他先是被刷拉一声拉动窗帘的声音惊醒,随后就有刺目的光线投射到他的眼帘上。 眉头微皱,殷晟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慢慢睁眼。 偌大的床铺上,殷晟盖了一床上好的蚕丝被,上面还盖了一层羊绒的毛毯,他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睁开眼,先是看到一张白白圆圆的猫脸。 银在晨光里舔着爪子,尾巴有节奏的一甩一甩,察觉到殷晟醒来,它抬起头,金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殷晟的脸。 “早。”殷晟刚睡醒的嗓音微微沙哑,他对银打了个招呼。 “早。”回答他的,却是另外一把醇厚磁性的男性嗓音。 殷晟一愣,随即放下手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就见窗前,司徒柏正叼着烟,只穿了一件单衣,敞开着衣领,笑眯眯的看他。 第9章 殷晟皱起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徒柏笑笑,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厚软的睡袍递给床上的男人,“来邀请你共用早餐。” 殷晟掀开被子起身,白色的睡衣显得他的身子更加清瘦了一些。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 他意有所指,一边迅速的套上睡袍,身手理了理睡乱的头发,绕过司徒朝楼下走去。 司徒不以为意,只是跟在他身后,银顺势跳进司徒的怀里,被男人抱着一起朝楼下走去。 客厅的小茶几上,胡叶和王小二已经吃开了,摆了一桌子的精致早点,让殷晟压抑的起床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进了浴室快速的将自己收拾了一下,随后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殷晟脑袋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被自己惊了一下。 很久? 不对……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做什么的经历,但为什么四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却让他恍惚曾经在哪里做过同样的事呢? 银的尾巴在他手背上扫了扫,殷晟回过神来,一边吃着嘴里的荷包蛋,一边给银掰了一小点蛋糕。 “昨天真是打扰了。”胡叶几口吃完饭,便朝殷晟不好意思的笑笑。 王小二倒是很自来熟,甚至在早起时已经用浴室冲了个澡。 殷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和这些人已经熟到可以不分你我的程度,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生气的情绪。 看着王小二笑得一脸傻兮兮的样子,殷晟把这一点归咎于王小二看起来太像某种宠物犬了,所以喜欢动物的自己,才不会对他斤斤计较。 “你们今天准备做什么?”喝完牛奶,殷晟看着司徒麻利的收拾桌子,单衣的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古铜色的精干皮肤。 “不知道。”胡叶老实的摇头,“可以用的线索全都断了。” 先不说毛大生的案子,本来毛敏就已经撤销了,他们也没有证据来立案,如今张玲的车祸从表面来看也不过是意外,可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再介入毛家。 王小二趴在桌上,睡了一夜加上早上冲了个澡,让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年轻的面庞有着一层没有去掉的青涩,头发的尾端调皮的翘着,但是发质很柔软,就像王小二的性格,虽然冲动莽撞,却又懂事善良。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王小二伸手逗银,一边斟酌着道,“这件事凶手肯定是不想让警察介入的,不如我们就此收手,也许会让凶手放松警惕。” “我不认为一个鬼师会怕几个普通警察。”收拾完碗筷的司徒走出来,取了张抽纸擦干净手上的水珠,随即盘腿坐下,“原本这个案子就算疑点再多,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证据,对方根本不用担心。” 胡叶无奈,“那这事怎么办?”让他们就此放弃,眼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这实在是太挑战他们的自尊心了。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徒挑挑眉,“还是用殷晟最先的方法,让他们疑神疑鬼。” 王小二不知道什么“最先的方法”,那是他们和毛敏在咖啡厅时提到的想法。 殷晟想了想,也觉得这是唯一能找出破绽的方法了,便点头答应。 “先从谁下手?” 司徒的手指叩了叩茶几边缘,轻轻一笑,“就从毛鑫开始吧。” 几人商议好,便一起出了门朝警局的方向去了,路上胡叶跟毛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法医已经尸检完毕,张玲被送到殡仪馆了,让他一起过来,他们几个还有些问题想问问。 那头毛鑫应了,司徒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殷晟。 “你想怎么做?” “殡仪馆是个好地方啊。”殷晟慢慢道,“可用资源比较多,场地也容易让对方紧张。” 王小二一点都不想问所谓的“可用资源”是什么,他看了看手表,想找个时机溜下车,他实在不想再晕一次了。 像是知道王小二的小心思,胡叶在要靠近警局的地方突然道,“小二,你去警局和小李汇合,如果毛敏或者毛家其他什么人来,你们俩给我撑住了。” “是!” 王小二立刻精神抖擞,当司徒将车在路边停下时,他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头也不回的朝警局方向去了。 司徒叹气般的摇摇头,重新发动车子继续朝殡仪馆的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三人和毛鑫在殡仪馆门口碰头,听说张玲没有其他亲人,毛鑫算是她唯一的家属了,于是先给张玲选好了墓碑和骨灰盒。 殷晟三人在大厅里等着,毛鑫跟着那工作人员朝火化场的方向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殷晟才转头对身旁两人道,“那我去了。” 司徒点点头,抬手自然的帮殷晟理了理围巾,“注意点分寸,别吓死了。” 殷晟眉头一挑,看了他一眼,转身也跟着进了那条走道。 走廊尽头,是一个偌大的房间,宽度比前面的几个大厅加起来还要大。 那工作人员进去火化张玲,毛鑫就等在门外面,坐在靠墙边的一排椅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矮胖的身子穿着厚厚的外套,看起来滚圆滚圆的。 殷晟站在不远处,这里没有窗户,透不进光,气氛一下阴沉了许多,就听隔着大门里面传来轰轰的响声,有点震耳欲聋。 白炽灯闪了两闪,然后灭了,殷晟站在黑暗中,四下看了看,抬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像小木片一样的东西,随后又从腰后取下一只挂在皮带上的小香炉。 那小香炉十分精致,镂空的雕刻,外面渡了一层像是金的东西,形状椭圆,看起来像只小南瓜殷晟熟练的点燃那块小木片,丢进小香炉中,不到半分钟,就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香炉里淡淡的散发了出来。 殷晟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将小香炉挂在腰前,抬头就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走廊里,逐渐出现了几只模糊的身影。 那些身影都看不清面目,只有白色的朦胧轮廓仿佛被隔在屏风之后一般,殷晟一挥手,袖口里落出一张黄色的咒符来,他将那咒符折了折捏在手心里,随后用捏着咒符的手朝其中一只白影一指。 被指到的白影像是突然定住了,其他影子像是知趣一般的慢慢散开。 殷晟在黑暗里轻轻道,“去吓吓他……”说着,手指朝远处椅子里发呆的男人一指。 顿了顿,他又补充,“别吓死了。” 那白影晃了晃身子,便转身听话的朝毛鑫去了。 殷晟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看着白色的轮廓靠近了毛鑫,渐渐开始清晰的出现在半空。 那白影像是被谁淋了一头的颜料般,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从上到下逐层显出诡异的血红色。 毛鑫就觉得自己耳边似乎有人吹气,鸡皮疙瘩猛的起来,他慌张的转头——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被门里轰轰作响的机器声淹没。 “你你你你!”毛鑫根本不敢再看,直接跌坐到地上,抱着头狠命朝后面躲,“别害我!别害我!” 圆滚的身体直撞上身后的门,无路可去才绝望道,“阿玲?是阿玲吗?我我我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别害我求你了别害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殷晟眉头微挑,静静地听着男人在那头哀嚎,“我知道你死的冤枉,我……你该找的不是我,你该找毛敏!是那丫头,那丫头找来的人!” 殷晟嘴唇一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谁。” 那鬼魂像是感应到了,一直闷不吭声只是挂在半空的魂魄忠实的传达指令,“谁……” 沙哑的像是干裂的树皮般的声音,毛鑫紧闭眼睛,猛烈摇头。 “我不知道!你你你你你去找毛敏!” 殷晟微微皱眉,还想再问,突然头顶传来不善之风。 殷晟想都没想就朝一旁躲去,一道金色的光刚好从他之前站的位置劈下来。 与此同时,数道金光朝半空中的魂魄刺去,那魂魄猛的就消失了,殷晟只觉得手心一烫,连忙松手,咒符燃起一道火光在半空中燃成灰烬。 殷晟眼睛一眯,抬头朝头顶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恍若巨人般的灵魂漂浮在那里,它的轮廓十分清晰,甚至能看清楚面容,凶神恶煞,背后背着一把硕大的弯弓。 只是没看见指挥者。 “你是谁的鬼使?”殷晟沉声问道。 这种时候会来干扰他的人,不用说,一定是这个案子的真正凶手了。 毛鑫在另一头早就晕了过去,走廊里只余殷晟抬眼瞪着那巨大的魂魄。 对方不答话,只是举起弯弓,拉开弦,金色的箭光出现在空空的弦上,箭尖直指殷晟。 殷晟不躲不闪,袖口里又落出几张咒符来,弯起嘴角道,“你不会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伤到我吧?”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那魂魄的动作明显顿了顿,随后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般,慢慢放下弯弓,消失在了半空里。 第10章 殷晟从走廊里走出来,眉头微微皱着。 等在大厅里的司徒和胡叶立刻迎了上去,胡叶刚想问问情况,司徒却突然抢先一步,一把抓起了殷晟的右手。 “怎么回事?!” 司徒翻过殷晟的手心,原本柔嫩的手心里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灼烧痕迹。 胡叶也微微吃惊,“怎么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殷晟想把手收回来,无奈司徒抓的死紧,那双眸子隐隐泛着怒火直瞪着他。 “凶手出现了。” 殷晟只得回答,“在我想问毛鑫话时,对方拦住了我。” 司徒不敢置信,额角青筋隐隐抽动,他和殷晟只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居然完全不知道他在里面受到了袭击! “为什么不呼救!”司徒心里火光,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谁让你擅自和对方冲突的!发现不对你应该立刻逃走!” 殷晟一愣,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腕子被抓的作痛了,眉头一竖,眼里透出寒光。 “逃走?我凭什么要逃走!司徒队长在面对敌人时,难道也会自顾着逃跑吗?” 司徒倒抽一口气,咬牙低喝,“你跟我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能一样!”殷晟也被激起了怒火,和他争了起来,“这是我的战场!对方竟然敢出现,我怎么可能转身离开!” 这个可恶的男人是把他们鬼师的自尊心放在哪里?! 司徒看着那张发怒的脸,冲动的就想把对方按在膝盖上胖揍一顿,只是他还没能有动作,胡叶已经抢先拉住了他。 “头儿!”胡叶无奈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啊。” 司徒一愣,随即也回过神了,眼里的怒意未退,抓着殷晟就朝外走,“先去医院!” 看他的手心,灼烧的情况并不乐观,皮肉都绽开了,周边一圈烧红,想必是被极高温度的东西贴着手心伤到的。 殷晟刚被拽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廊里,毛鑫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出来了。 他的脸色刷白,甚至泛着一点青色,看样子是被吓的够呛,他脚步不稳,扶着墙直喘,圆胖的身子看着很是累赘。 “司徒队长!胡副队!”他一看见大厅里的人,就赶忙招手,“救命!救命啊!” 司徒根本不想理他,要不是他,殷晟也不会受伤,此刻他正憋着气没地方发呢,看见那张圆脸顿时没什么好气。 胡叶是很了解司徒脾气的,知道这时候不能招惹他,赶紧挡住了司徒,朝毛鑫走过去。 “毛先生这是怎么搞的?” 他帮忙扶住男人,将他带到大厅里的休息区坐下。 毛鑫浑身还在发抖,肩膀和背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他冰冷的手紧紧抓着胡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有有有有有鬼啊……” 他抖着唇低低道。 胡叶在心里叹口气,心说这叫什么事啊,想打听的没打听到,反而把这人吓成这样,殷晟也受了伤。 “胡副队!” 毛鑫见胡叶沉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赶紧道,“我说真的!刚才真的有……” 说着,他又害怕的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害怕谁盯着他似的。 “我、我跟你们说一个秘密。”毛鑫此时像是豁出去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一吓造成的,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样子。 “我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包括我父亲的死因!” 大厅那头,还在拉锯战的两人停了下来,司徒和殷晟互相对视一眼,殷晟一把将手收了回来,朝毛鑫走过去。 司徒无奈,只得跟在身后。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根本是我爸自己造成的。”毛鑫抹了一把冷汗,断断续续道,“他重男轻女,从小就不把毛敏那丫头当女儿看待,毛敏在家里比呼来喝去的佣人还不如,要伺候他这样伺候他那样,还不能顶嘴,不能反抗。” 说到陈年往事,毛鑫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也不抖了,滴溜溜的转着小眼睛。 “毛敏对我爸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孝顺,她是私生女,在家里要看我妈的脸色,没有丝毫地位,加上她自己母亲死的时候,我爸连去看都没看一眼,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恨他。” “小时候毛敏不敢反抗,经常被我爸当出气筒使,他是我们三兄妹里被打的最多的一个,妈还不给她吃饭,当狗一样的喂。” 殷晟听到这里,不满的皱起眉,别看毛大生在外面风光,评价也是一等一,可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说,越是表面光鲜的人,常常就有更加不为人知的一面。 司徒显然也是这么想,看毛鑫的眼神更加不满起来。 “你们作为哥哥,就不做点什么吗?” 毛鑫被问到点上,尴尬的舔舔唇,“小孩子懂个什么……父亲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了。” 殷晟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但听在毛鑫耳里还是十分刺耳的。 他咳嗽一声,转移开话题,“这次的事,毛敏已经酝酿很久了,父亲搬出来住时,她便主动跟着父亲,说是要照顾他。我和大哥早就怀疑她是不是想借机报仇了。” “之前父亲死时,她跟我们打了电话,问我们准备怎么处理,我和大哥一心只想着怎么先瞒住公司里的人……如果被股东知道了……我们俩还没有继承权,很有可能被占有大头的股东将公司抢去……” “仅仅因为这个,你们怎么肯定是毛敏做的?”司徒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问。 “之前她神神秘秘的,在家里查了很多以前老一辈留下来的古书,下人还说看到过好几次,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一些奇怪的事,下人去打扫房间的时候,那屋里大白天窗帘都拉着,一点光不露,地板上画着诡异的圆圈符号,满墙贴的奇怪的纸。” 说到这个,毛鑫似乎还觉得不舒服,“她那样神神秘秘了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都以为她中邪了,可是没多久,她突然就不做那些事了,心情一下好起来,改变的有些突然。” 殷晟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司徒,“那时候她可能是遇到那个鬼师了。” 胡叶皱眉,“那么说,她很早以前就在预谋这件事了?” 毛鑫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当他们是相信了自己,赶紧点头,“你们信我!我刚才真的看到……总之你们信我啊!毛敏绝对有问题!她一定是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他一脸害怕的抓着胡叶,“我会不会也莫名其妙的死掉啊?这女人发起狠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胡叶心里冷笑,既然知道,为何当初宁愿袖手旁观也不帮自己的妹妹一把呢? 胡叶转头去看司徒,司徒又去看殷晟,殷晟摸摸下巴,“如果对付毛大生还有这个原因,对付张玲是为了什么?” 毛鑫脸色白了白,司徒睨了他一眼,“毛鑫,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也没办法。” “我说我说。”毛鑫赶紧点头,“其实……其实……张玲是双性恋!” 他几乎是闭着眼低吼出这句话的。 胡叶一愣,刹那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难道说……” 毛鑫沮丧的点头,“就是那样。” 司徒也是皱眉,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过这一层…… 只有殷晟,疑惑的眨了眨眼,“这和毛敏对付她有关系?” 众人,“……” 司徒摸摸鼻子,转开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毛鑫耸肩,“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是张玲很漂亮,又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觉得……可以先玩玩。” 胡叶冷眼看他,“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就不怕某天晚上被枕边人一刀捅了?” “不会。”毛鑫摇头,“除了毛敏,没有谁看不出来,张玲是个贪钱的家伙,她只要在我身边待一段日子,就会知道为毛敏做这些事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司徒也算明白了,看了一眼手表,道,“今天就先这样吧,胡叶你送毛鑫先回去,我和殷晟去趟警局。” “是。”胡叶不太情愿的点头,但为了毛鑫不会出事,还是跟着比较好。 三人出了殡仪馆,分头行动。 小雪又开始飘摇起来。 第11章 殷晟和司徒两人回了警局,王小二之前接到司徒的电话便在门口等着了。 “头儿!”在门口看到两人下车,王小二赶紧上前几步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 “毛敏和毛扬都在里面?”司徒双手插兜,看了一眼警局大门,旁边还有几个小报记者在旁边窥探。 刚才电话里,王小二告诉他毛敏和毛扬一大早就来警局了,就等着司徒回来给个说法。 “他们两兄妹一唱一和,配合的不知道有多好。”王小二翻个白眼,颇有些不耐,“毛扬刚还问呢,毛鑫去了哪里。” 殷晟眉头动了动,“毛鑫没告诉他去殡仪馆的事?” 王小二摇头,“好像没有。” 殷晟转头看司徒,“看样子他们俩兄弟的关系可能也有问题。” 司徒点点头,抬步就朝里走,殷晟跟在后面,一边想着事情,余光朝门口偷偷摸摸的记者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去拉住一个年轻男人。 “你是哪家报社的?” 那男人有些警惕的看他,以为殷晟也是警察,一边躲让一边道,“我可没随便报道,我只是想……” “没问你这些。”殷晟面无表情道,“你是哪家报社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男人和其他记者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地道,“不是毛家自己传出来的消息么?” 殷晟挑眉,毛鑫说过,毛扬和他都在努力控制消息不外泄,那么这些消息就不可能是他们故意露出来的。 那记者见殷晟若有所思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拿着话筒递过来,“你是负责这案子的警察么?刚才进去那个是司徒队长吧?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殷晟松开手,淡淡看他一眼,却是回答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 他指着那男人的额头,轻描淡写道,“最近有水灾,离水远点。” 说完,潇洒的走了。 那男人呆在原地良久,才摸摸额头,颇有些狐疑的自言自语,“现在的警察还能给相面?” 放下那记者莫名其妙不提,单说殷晟进了警局,就见司徒已经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对面坐着两人,自然是毛扬和毛敏。 毛敏抬头看到殷晟,赶紧站起来,“殷先生……” 毛扬也看到殷晟了,眼里一丝诧异闪过,多看了毛敏一眼也跟着站起身来,“原来是殷先生,好久不见。” 殷晟敷衍般的跟他握了握手,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了,紧了紧领口的围巾,尽量将自己缩起来。 司徒让王小二关上窗门,打开了空调,将温度调高了一些,“殷晟,你先去隔壁医务室包扎一下手。” 殷晟漫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动,司徒无奈,只得挥手让王小二去帮忙拿点纱布和药过来。 王小二转身去了,门咔嗒一声关上,屋里一下沉寂起来,只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 毛敏偷眼看了殷晟几眼,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殷先生……受伤了吗?” 殷晟拖拉着眼皮,有些犯困,听到毛敏的声音只是点点头,“嗯……小伤。” 毛敏颇有些担忧的“哦”了一声,目光却在男人手上来回打量。 毛扬也侧头瞄了一眼,但因为殷晟将手微微合放在一起,所以看不清楚。 “司徒队长。”毛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关于昨天张玲的案子,我想知道进展。” “进展。”司徒身手掏烟,但又想起现在开着空调,只好换了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笔来在指尖转悠,“卡车司机的停车方式完全是正确的,你要追究的话,可能只能追究到卡车生产商去了。” 毛扬显然不满意,皱起眉,“这么说张玲是白死了?” 司徒一扬帅气的眉头,脸上带出一丝冷冽的笑意来,“怎么说是白死呢?全中国每年的车祸意外至少造成10万人死亡,占全球总比例20%,难道你能说这些人是白死的?” 毛扬一时语塞,脸色尴尬。司徒活动一下肩膀,手肘撑在桌面上看他,“毛先生是想给谁定罪呢?否则这白死的词是从何而来?” 毛扬脸色很快恢复从容,眼镜框后一双眸子先是静静看了司徒一会儿,随后才带出一点笑意。 “司徒队长想多了,我想定谁的罪?自然是想定罪魁祸首的罪了,张玲好歹也是毛家没过门的媳妇,我们毛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能这样被人看扁了不是么?” 毛敏此时也在旁边开口,“父亲尸骨未寒,张姐就遇到不测,我们很难不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这和父亲的死没关系。”毛扬看了毛敏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父亲是病死的。” “我不信!”毛敏没看自己的哥哥,只是看着司徒,“队长,你们也觉得这事很蹊跷吧!怎么看这两件事都有阴谋!” “毛敏!” 毛扬似乎火了,声音一沉低喝,“平时你在家发发疯也就算了!警局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地方吗!” 说着,顿了顿,抬眼看司徒,“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对吧队长。” 司徒冷眼看这两兄妹一唱一和,表情始终没有改变一下。 他抱着手臂,见毛扬最后把话扔给了自己,闭上眼沉吟了一下,才道,“当然是要讲究证据的。” 毛扬脸上的表情一松,笑容重新出现在嘴角。 但是司徒就像一只玩老鼠的猫般,在看见男人的表情后,恶劣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不知道,证据这个环节里,能不能接受非科学能解释的东西呢?” 毛扬的笑猛的一僵。 毛敏惊讶道,“队长?你们找到证据了?” “说不上。”司徒玩味似的,慢条斯理道,“只是找到一点线索。” 说着,转头看因为房间开始逐渐暖和,而快要睡着的某人。 殷晟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听到司徒不近不远的叫他,才慢吞吞睁开眼。 “关于线索。”司徒似笑非笑的看他,“殷先生不讲讲么?” 殷晟冷哼一声,心说:装的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明明就是想吓完老二接着吓老大。 揉了揉太阳穴,殷晟打起精神看向毛扬和毛敏,“昨晚我碰到了张玲。”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像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殷晟不动声色的查看两人的表情。 “不信我的话……你们也可以去问问毛鑫,他今天也看到了。” 毛敏在呆愣之后,第一个出声,“他……二哥他怎么会看到的?” 殷晟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也许是来寻仇的?谁知道呢。” 毛敏脸色瞬间刷白,肩膀用肉眼能看出来的程度颤抖起来。 毛扬虽然极力镇定,但脸色也完全不能说是好看了。 “寻仇……”毛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干笑道,“殷先生真会开玩笑,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 说着,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了,一定是老二太过伤心,看到了幻觉吧。” 殷晟耸耸肩,不置可否,转头正对上司徒看着他的眼睛。 皱眉——你看什么?! 司徒挑挑眉,勾起嘴角——看你两句话就把人吓成这样,真厉害。 殷晟:“……” 房间里又一次冷场,众人各自怀着心思,还好王小二此时推门进来,手上拿着药水和纱布。 “队长,我只找到这些,法医说最好去医院给看看,免得留疤。” 司徒点头,起身接过药水走到殷晟身边坐下。 “把手拿出来。”司徒命令着,一边用棉签沾了双氧水准备消毒。 “我可不想听法医给我的评价。”殷晟看了一眼王小二,伸出手给司徒,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双氧水涂上,像是怕他痛,还给吹吹。 殷晟顿时觉得好笑,这样看司徒,对方微微埋着头,张扬的像刺猬一样的短发立在头上,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硬气里又带出一些孩子气来。 他看着看着,就又觉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的走神了,总觉得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在心里翻过去滚过来。 “疼吗?”司徒上完药水,拿纱布轻轻绕着他的手缠起来。 “……有点。”殷晟眨眨眼,老实回答。 司徒顿时皱眉,就好像疼的是他一样,手下小心缠完,翻来覆去看有没有包的太紧或太松,随后才抬头看他,“下次小心点,不要硬闯……至少叫人帮忙好么?” 口气比起在大厅时软了好多,竟有些妥协的感觉。 殷晟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反抗不起来,只是点点头。 王小二站在一边,就觉得两人身边莫名冒出许多粉红泡泡,有些尴尬地搔搔脸,回头,就见毛敏和毛扬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边。 “咳咳!” 王小二赶紧咳嗽一声转开众人注意力。 而此时办公室电话铃声恰如其分的响了起来,王小二几步过去接起电话,就听那边是胡叶气喘吁吁的声音。 “头儿!” 胡叶来不及说清楚缘由,只是大叫,“请求支援!地点毛家公司楼下!快点!要出人命了!” 第12章 安静的办公室里,从听筒里传出的胡叶的声音特别刺耳而清晰。 殷晟甚至觉得自己能清楚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 司徒立刻站起来,几步走到办公桌边拿过王小二手里的听筒,“胡叶?发生什么事?” “头儿!” 那边胡叶喘的像头牛一样,一边还能隐约听到毛鑫杀猪般的惨叫。 “电话里说不清啊!总之快派增援来,还有殷先生!让殷先生快来帮忙!” 殷晟皱起眉,不等司徒转头看他,就已经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王小二你开车,我们马上去现场。” 司徒余光看了他一眼,转头朝电话里问清楚所在地,将听筒扔给王小二就朝外走。 “我来开车,小二你让后援队紧跟着来。” “噢噢!”王小二还有些没回神,赶紧点头答应,但那两人早已消失在门口了。 司徒上了车,先叼上一根烟,余光看见殷晟系上安全带,他身手拿起红蓝警灯,朝车顶上一安,钥匙发动车子,叼着烟痞气道,“抓好扶手。” 殷晟:“?” 司徒一踩油门,手上方向盘一转,整辆车从停车位猛地冲出随后一个急速的飘逸转向。 殷晟整个人几乎贴到玻璃上去,慌手慌脚的拉住头顶的扶手,车子已经急速冲出了停车场。 一路上司徒一边开着通讯器跟各个十字路口的交通管理报路线,让他们调整红绿灯,自己则是飞踩油门,一路“乌拉乌拉”的警车鸣笛超车驰骋。 殷晟面无表情,但背后却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时不时余光看司徒一眼,对方目光炯炯有神,叼着烟斜着嘴角,哪有半点警察的样子,骨节有力的手指紧扣在方向盘上,不时掌心狠狠一按喇叭—— “哔——哔!” “都他妈给我闪开!”醇厚的嗓音,在车里回响,殷晟耳膜隐隐作痛,只觉得这人真是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队长位置的,做刑侦之前不会是收高利贷的吧! 凭着司徒一路的横冲直撞,五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到了胡叶的所在地——毛家公司楼下。 此时那里一团乱,基本和刚发生过恐怖分子袭击的现场没区别。 殷晟和司徒同时下车,司徒抬眼四望,就见所见之处到处都是玻璃渣子,从楼上掉下来的窗户,大片大片的落了满地,有的甚至砸倒了路灯,灯泡四溅到马路上都有。 已经有保安拿了路障设施将街道圈了起来,以免车辆和路人倒霉,而胡叶此时正瘫在不远处的花坛下面,身边坐着毛鑫,两眼直瞪瞪的看着前方,张着嘴,仿佛还没回神。 殷晟绕过路障,朝两人走去,司徒跟在后面,一边眯起眼看楼上的方向。 好家伙……司徒吹了声口哨,整栋公司大楼大概有30多层的样子,目测大概20层以内的所有窗户都爆掉了。 这是在下玻璃雨? 司徒看看四周,见已经有救护车停在路边,有几名受伤的行人正满身是血的被抬上去,不远处还有救护车在过来,街对面站了满满的围观群众,只是没人敢上前来看个仔细。 连几辆电视台的采访车也只敢停在100米远的路口。 “胡叶。”司徒取下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按熄。 “头儿……”胡叶拖拉着脑袋,满头的汗水,“我差点殉职了,求安慰啊。” 司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你问问老头子的,如果他愿意给你颁个奖什么的……” “你在开玩笑。” 胡叶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老头子要是知道了只会说……” 说着胡叶换了个音调,尽量压的低沉,学着自己警局上司的严厉口吻,“警察就是为了保护民众生命安全,财产安全为己任的!殉职是你的光荣!” 说完,耸了耸肩膀,抬眼看似笑非笑的司徒,“对吧?” 司徒双手插口袋,无所谓道,“你知道就好。” 胡叶叹气,转头去看毛鑫,殷晟蹲在毛鑫眼前,抬手挥了挥,对方没反应,眼神空洞而呆滞。 “这是怎么了?”殷晟皱眉,司徒在他身后笑道,“吓傻了吧。” 胡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竟抖下一些玻璃渣来,“我刚送他到楼下,突然一楼的窗户就爆开往下掉玻璃,紧跟着就是二楼三楼四楼……” 说着似乎还被那景象震撼着,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我忘记拿电话,回了一次头,毛鑫也跟着过来……” 后怕的抖了抖肩膀,“队长,你是没看到,那景象跟落瀑布一样啊!” 司徒点点头,低头看若有所思的殷晟,“怎么想?” “当然是人为的。”殷晟面无表情,伸手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呵出口白气,“看来对付了张玲之后,紧接着就是毛鑫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毛鑫似乎微微清醒了点,眼皮动了动,呆滞的看向殷晟。 司徒皱眉,“这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如果知道动机和目的……” 话音未落,毛鑫一嗓子嚎了出来,“殷先生!” 大手一把抓住了殷晟的手腕,用力太大,殷晟眉头一皱,司徒突然出手拉住毛鑫的手臂,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二指一弹毛鑫手肘处,毛鑫整只手一麻,不由自主的松手。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殷晟手腕上居然现了一圈青紫的印记,想必刚才毛鑫几乎是用了全力。 司徒脸色难看,殷晟却是理解的。毛鑫大概是吓的太过了,此时全身激素造成整个人不自然的亢奋,无法控制力度。 “殷先生!司徒队长!救命啊!他们……他们想杀我!肯定的!他们想……” “不要慌!”殷晟沉声道,清清冷冷的音调,竟意外的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毛鑫狠狠喘了几口,神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殷先生……”他吞了吞唾沫,“他们想杀我灭口,他们想独占财产,他们……” 砰——! 一声爆裂突然响起,街对面的围观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就见大楼上方没有破裂的窗户竟然也开始爆开。 而这一次,那些窗户像是有生命的,飞溅开的玻璃渣子,金亮亮的投射着冬季的光线,方向直冲毛鑫,殷晟而来。 司徒眼光一寒,抱起殷晟就朝旁边跳开,胡叶也拉起毛鑫躲开。 几人躲到一辆救护车后,不远处警局的后援队拉着警笛到了,消防车和防暴队也来了。 “小二!” 司徒朝不远处下车的王小二大喊,“让防暴队的用工具把这一片全部围起来!” “是!” 王小二大声回答,转身就跑。 殷晟一直没吭声,微眯着眼在高空处寻找什么。 司徒也跟着他抬头看,一边胡叶让毛鑫上了救护车,躲在车里别出来。 “在那里!” 殷晟目光锁定,脸上满是寒意,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将无辜人群牵连进危险里的人。 自大而狂妄,把人命不当命! 司徒闻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天台顶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 “罪魁祸首!” 殷晟锁定目标,一把挣脱司徒的钳制绕过路障就冲进了公司大楼里。 司徒低咒一声跟上,就见上方还在不停掉落玻璃,可殷晟却丝毫没被砸到,司徒跟在后面,就见殷晟随手抬起,指尖有一抹黄色拂过,头顶上方就好像多出一块看不见的屏障,不易察觉的将玻璃全部弹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大楼下面的电梯里。 楼顶上方,人影抱着手臂漫不经心的看着,在他身后,漂浮着一只巨大的鬼影,鬼影身后背着弓箭,腰间插着匕首。 “终于又要见面了。”男人阴狠的勾起嘴角,双目锐利,转头看着天台的大门,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次我一定要报哥哥的仇!”男人诅咒似的发狠道,头顶灰蒙蒙的云层,旋转着多了起来,像是积累着沉甸甸的雨雪,只差让人一碰,便会爆裂开来。 第13章 殷晟和司徒一前一后的冲上天台,刚踹开门,司徒一把就拉住了殷晟。 “你站我后面!” “为什么?!” “万一上面有危险……” “司徒柏!这种诡异的危险你以为你用子弹能解决吗?!” “殷晟!” 谈判决裂,殷晟推开司徒就闯上了天台,与此同时,司徒已经托起了枪,全身警戒绷紧到最高,随时准备爆头。 殷晟右手往下一甩,三张殷天君符落进手里,三指分别夹住举到胸前,纸质的黄符像是有生命一般,笔直的立着。 黄符上的云篆隐隐发光,殷晟也察觉出不妥,头也不回道,“司徒你后退点,对方……” “闭嘴!” 司徒低吼一声,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殷晟和他认识这几天来,还从未见过司徒这般暴躁样子,一时愣住了,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不后退就不后退……”殷晟不满喃喃自语,“这么大声以为我耳聋吗?” 两人慢慢移到天台中央,头顶是旋转扩大的黑云,低沉的像是立刻会压下来,楼下能听到消防车的鸣笛和人群的喧闹。 司徒转过身,和殷晟背抵背,余光警惕的瞄着四处。 “藏起来了?”司徒低声询问。 殷晟还没开口,一道金光从头顶劈下,速度很快,和上午袭击他时一样。 “不是藏,是埋伏!”殷晟猛的甩出一张黄符,在半空中堪堪抵住金光,司徒就听离自己额头不到5米远的地方一阵噼啪声过,随后金光消散,出现原型—— 是一只细长的羽箭。 “这是……” “躲!” 司徒正蹙眉想看仔细,就被殷晟拖着衣领朝后闪去,几乎是同时十道金光从眼前唰唰而下,仿佛电影特效,伴随着“咻咻”的破空之声在他们原先站过的地方落下。 羽箭尾端摇晃不休,箭头已深深扎进水泥钢板里。 司徒额头冒出冷汗,这是金刚石做的箭么?这要是扎身上,几个人都怕不够它串的。 殷晟拖着司徒的同时,扬手又是一张黄符出手,手指尖还夹着最后一张。 司徒下意识的朝那飞出去的黄符看去,只见它灵活的飞上半空,低调的张开一个若隐若现的保护罩,而此时头顶的光线突然都消失了。 如果真是拍电影,司徒认为这个特效不砸它个几千万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原本以为光线的消失是因为那片黑压压的乌云,可耳朵里“咻咻”之声不绝反而越来越近,再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漫天的羽箭,就像古时候防守城墙一般,箭雨形成一团黑色的雾云,直能把下面的敌人全扎成刺猬,可如今他们连半个敌人影子也没看见…… 箭雨在下一秒破空而来,铮铮的打到结界上的声音听的人鸡皮疙瘩一地。 仿佛那是一只巨人的大手一掌拍下,司徒看着头顶纹丝不动的黄符,转头看向殷晟。 殷晟微眯着眼,仰头看着黑压压一片的箭雨铺天盖地,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白皙消瘦的脸庞没有了平日的慵懒,彰显出一份独特的气质和力量。 “找到了。” 殷晟突然低低道,随后收回目光,和司徒的视线对视,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在这危急时候,竟显得从容而又骄傲。 “枪上膛了吗?”殷晟问。 “废话!”司徒转身,一手托枪一手紧扣扳机,“说吧,要我怎么做?” 殷晟没有回答,上前几步,靠近了司徒背后,司徒就觉得对方温热的呼吸撩拨着自己的耳后,殷晟一手环住司徒的腰身,像是站的累了,信任的靠住他。 “就这个位置,不要动。”殷晟摊开掌心,最后一张黄符飘然而起,“我说开枪,你就开枪。” 话音一落,那原本静静漂浮的黄符突然像离弦的箭猛然冲出了结界。 耀眼的金光突然爆开,司徒下意识要闭眼,却感觉到眼前一阵温暖。 殷晟的手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睛。 “开枪。” 静谧的黑暗里,司徒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身后殷晟柔柔的呼吸,低唤般的语气。 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呯——”一声枪响,楼下喧哗更大,可司徒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被蒙住了眼睛,浑身的触感更加明显。 空气突然轻了起来,仿佛头顶的乌云消失了,那种紧迫逼人的压抑感也随之淡化,司徒知道那些羽箭也消失了,耳朵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沉寂的空气里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就在不远处,就在他的前面。 “殷晟。” 那是一把冰冷无情的音调,带着愤恨和不甘。 “只用三张符咒就破了我的万箭诀……” 殷晟拿开手,司徒眼前恢复光亮,视线里闯进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站在对面天台的进口处,穿着一件修身风衣,深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脸没有颜色般的惨白,深黑色的短发仿佛黑墨,紧身牛仔贴着腿显得修长而纤细,套着一双长皮靴。 此时男人肩头中了一枪,一手捂着伤口,鲜血逐渐浸染而出。 “你是哪一支族系的?”殷晟松开环住司徒的手,走到一旁和他并肩而立,目光不住在年轻男人身上打量。 对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些青涩的稚气。 鬼师和鬼师之间是敌人,在不同的族系里,如果遇到了同行,切磋比试是在所难免,也有的鬼师喜欢专抢别的鬼师的工作,就好像文人相轻一般,鬼师之间总是互相嘲讽的。 可殷晟问了,年轻人却不答,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你杀了我哥哥,现如今却是忘得干净!” 说完,突然甩出一张殷天君符,一只白衣厉鬼猛的尖叫窜出,带着极阴之气扑向司徒。 司徒飞身躲开,殷晟皱眉,“养小鬼?还是只厉鬼?!你是佟家的人?” 年轻人却丝毫不为所动,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朝那厉鬼一转,厉鬼转身朝殷晟扑来。 “啧!” 殷晟赶紧闪开,余光瞄见司徒就地一滚之后立刻翻身而起,单膝跪地稳稳托着手腕就放了一枪。 “吼!——”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平地乍起,凌空有什么突然一闪,挡住了那颗子弹。 白衣厉鬼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一张黄符缓缓落地。 “佟陆!”随着那声低吼,一个半透明的巨人在佟陆身边出现,“你受伤了,撤退!” “不行!”佟陆像是发了狂,双眼通红直勾勾看着殷晟,“我要报仇!”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那声音呵斥着,威严而有力量,巨人的大手朝佟陆抓去,伶起他的脖子,就像伶了只小鸡。佟陆大叫,但却不敌对方,只得含恨放弃。 “我撤退!我撤退还不行吗!” 他默念一句口诀,那巨人就悠然消失于空气里,司徒微眯眼打量,只来得及看清那巨人背上背着一把硕大弯弓。 佟陆退进身后门里,一边紧紧看着殷晟的方向,“殷晟!你记清楚了,我叫佟陆!佟家族系最后一任鬼师!我一定会打败你!” 说完,转身冲下楼梯,头也不回的离去。 司徒弹起来就要去追,却被殷晟拦住,“穷寇莫追……” “……”司徒看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 “佟陆……” 殷晟摸摸下巴,“果然是佟家的人……” “怎么?”司徒收好枪走过来,“想起什么了吗?” 殷晟不答,撩起眼皮看了司徒一会儿,“为什么问我想起了什么?我该想起什么吗?” 司徒语塞,摸了摸脖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认识他……” “不认识。”殷晟干脆摇头,随后又奇怪道,“为什么他说我杀了他哥哥?他哥哥是谁?” 司徒脸上尴尬,“我……怎么知道……” 殷晟“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司徒了,伸手紧了紧围巾,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司徒看着他的侧脸,几次张口,又被自己忍回去,好半响,才讪讪道,“我们下去吧?” 殷晟点点头,慢条斯理朝楼下走,司徒跟在他身后,心下计较起来。 还以为那人死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没想到他还有个弟弟…… 佟陆……以前怎从没听那人提起过? “喂。”殷晟走进电梯走廊,一边按下下楼的电梯,一边若有所思,“其实我出过一次意外的……” 司徒抬起头来,从银色的电梯门里看着殷晟的投影,“嗯。” 表示他在耐心听。 “半年前的事了……”殷晟看着电梯门打开,走进去靠在墙边,目光跟着男人而动,一边看他按下一楼的按钮,一边道,“是帮忙警局一个案子,但是受了重伤……醒来之后,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我总觉得……” 殷晟“唔”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14章 殷晟和司徒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消防队员已经头戴安全帽开始清理现场玻璃残渣。 两人一出现,不远处的记者就想冲过来问个仔细,只是一群人刚冲到警戒线外,就被王小二表情严肃的拦住了。 “司徒队长!司徒队长!” 有记者举着话筒越过王小二肩头大声嚷嚷,“你们上去是做什么?抓凶手吗?你对毛家接二连三出现事故怎么看?是竞争对手故意的吗?” 几句话引来众人哗然,站在街对面的围观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毛鑫在胡叶的看守下坐上救护车离去,司徒走到自己的车边拉开车门,掏出根烟点上,深吸了口气。 “小二!” 他抬手朝不远处招呼。 王小二转过头来看了自家队长一眼,跟身边警察交代了几句,匆匆小跑过来。 “头儿?” “你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那两人怎么样了?” 王小二反应过来是说毛敏和毛扬,点头道,“我出门的时候,他们也走了,说是等我们通知。” “嗯。”司徒柏眯着眼吸了一大口烟,从鼻子里重重喷出来,“你带人分头去找毛敏和毛扬,带回警局分开看守起来,我回去有话问。” “是!” 小二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帅气的在眉头上一挥,转身叫了几个警察朝另一头走去了。 司徒坐进车里,殷晟已经缩在位置上,绑好了安全带。 司徒转动钥匙发车,叼着烟,一手去拉安全带几次都没扣上,殷晟看了他一眼,慢吞吞从椅子里坐起来,探过身去,帮他将安全带扣上了。 “笑什么?”殷晟挑起一边眉头,看司徒痞气的勾起嘴角,男人一手取下烟来,一边“哔哔”的按了两声喇叭,一边道,“想和你亲个嘴。” 殷晟嘴角抽搐了一下,当做没听见,兀自坐回了椅子里。 司徒“嘿嘿”两声,猥琐的像个流氓,他将烟重新塞回嘴里,两手一打方向盘,朝马路上驰去。 街道两边的景物不断后退,殷晟缩在椅子里,懒懒的伸手去调热风,将出风口对着自己。 “刚才那事……” 司徒余光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说你出过意外,是怎么样的意外?” “车祸。”殷晟转了转眼睛,“具体的情况记不清了,医生说是脑震荡有点严重,所以意外现场的情景被我自己忘掉了,听他们说是车祸来着。” 司徒“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你说你好像失忆……” “我自己是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殷晟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去问医生,医生说脑子没什么问题。” “你……不想知道,忘记了什么吗?”司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指无意识的握紧了方向盘,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殷晟看了他一眼,“我去看过心理医生……” 司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半句,忍不住转头看他,“然后呢?” 殷晟眨眨眼,“你很好奇?” “有……有点。”司徒干巴巴笑了一声,“失忆这种事,我一直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有……” “你不像会对这些好奇的人。”殷晟下了评判,看见司徒脸上有些尴尬,不以为意的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心理医生认为是意外的后遗症,也许过段时间会重新想起来。” “……”司徒没吭声,目光看着前方,深冬灰蒙蒙的天色笼罩在头顶,像他的心情一样。 “我的生活没什么影响。”殷晟耸耸肩,“不管是工作还是其他什么,都没有任何妨碍,所以我想……大概忘记的只是一些零散的小事情,所以也就不再刻意去想了。” 司徒无声点点头,不再多问,拐过下一个路口,警局就在前方不远处。 对面的车道上也有警车开来,在警局门口转弯,从车上下来两人,是毛敏和毛扬。 毛敏脸色不怎么好看,嘴里像是在对旁边人抗议什么,毛扬面无表情,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下车后整了整衣领,似乎对一天内进出几次警局也没什么太大情绪反响。 “你准备怎么做?”殷晟看着两人进了门里,朝司徒问道。 “套话。”司徒慢慢减速,将车拐到警局门口,从另一边的停车场入口下去。 有些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水泥味充斥在鼻端,伴着东风,让殷晟觉得鼻子里冷的隐隐作痛,忍不住拉起围巾,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和淡淡的眉头。 “你觉得佟陆是他们雇来的?” “至少也是他们其中之一雇来的。”司徒插着口袋走进电梯,殷晟跟在后面,进门时电梯早一步关门了,司徒忙伸出手帮他挡了一下。 银色铁门卡了一下便重新打开,殷晟说了声“谢谢”,司徒突然就有些走神。 ——诶!等等! ——上来吧,电梯还能再站下一个人。 ——谢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相遇时的场景,司徒记得自己站在门口,抬手帮忙挡了一下要关门的电梯,殷晟顺势挤了进来,站在他身边,仰头对他淡淡扯了扯嘴角。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殷晟的职业,对鬼神一事更是不屑一顾,当听说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是新来的刑侦顾问时,他几乎以为上层的人疯了。 ——刑侦顾问?老子做刑侦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头! ——你好,我叫殷晟,职业是鬼师。 ——那是什么?现在的大学专业课教的是怎么做白日梦吗? ——这个世界上你不了解的事情还很多,请别那么大惊小怪,无知你自己收起来就好,别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替你开心的。 ——你! 司徒在电梯里扑哧一声笑出声,殷晟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一个人傻笑什么?” “想到些以前的事情。”司徒耸耸肩,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三楼,专门审讯的楼层。 “你去问毛敏,我对付毛扬。”司徒伸手指了指,却换来殷晟的白眼,“为什么?我们剪刀石头布。” “这个有什么好争的?”司徒哭笑不得,“你不想对着女同志?那我们换换?” “……”殷晟危险的眯眯眼,一字一顿,“剪、刀、石、头、布!” 说着突然出手,司徒吓一跳,下意识的出了帕子。 “唔……” 殷晟抓着司徒的手掌看了看,“生命线前半截很弱,后半截却很强……怎么回事?你曾经遇到过生命危险?” 司徒忙缩回手,笑了笑,“鬼师连手相都能看啊?” “略懂而已。”殷晟眨眨眼,好奇的盯着司徒尴尬的脸看了会儿,“你感情线断掉了,最近失恋了吗?” 司徒呼吸一窒,好一会儿,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没有,只是遇到点小问题。” “哦?”殷晟挑挑眉头,“既然如此,把你那副痞气多收敛点如何?说不定就是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才……” 话音未落,王小二从一间审讯室里探出头来,“头儿!准备好了!” “嗯。”司徒点头,随即岔开殷晟的话题,“你要对付哪一个?” “……毛敏。”殷晟慢条斯理的扔下一句,转身朝隔壁的审讯室去了。 司徒在原地站了会儿,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复杂的纹路,也认不出什么线是什么线,看了一会儿,他便放弃的摇摇头,抬头朝王小二走过去。 两扇门齐齐关上。 另一边,医院里,惊魂未定的毛鑫拉着胡叶不停的发抖,胡叶心里不停叹气,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一手保持着被毛鑫拉住的姿势,另一只手费力的去掏手机,翻开手机盖看了一眼,上面是王小二发来的短信。 “头儿说分别套话!挑拨离间!” 胡叶了然挑眉,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机,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毛鑫。 “怎么……怎么了?!” 毛鑫吞了口唾沫,脸上的紧张表露无遗。 这是个一根筋的笨蛋。 胡叶很快给出评价,并迅速想到一套方案,笑了笑,在病床边坐下。 “我刚接到消息。”胡叶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你父亲的公司,因为最近连续的这些事情,造成股价大跌,许多人员纷纷辞职,就在刚才,你手里的公司股份已经全部被卖掉了。” “什么?!” 毛鑫像杀猪一样哀嚎一声,“怎么可能!我没有同意怎么可能会……” 毛鑫突然哑了,像是记起了什么猛的抱头,“大哥骗我!他骗了我!” 胡叶原本只是吓吓毛鑫,却不想误打误撞,竟像是真的蒙对了什么,于是顺势而下,摇摇头,拍拍毛鑫肥肥的手背,“你们不用再瞒着毛大叔死的事了,赶紧给老人家厚葬了吧。” 毛鑫突着眼睛楞了半响,这才想起去摸手机,只是在刚才的慌乱中,手机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我……我……” 毛鑫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喘了半响才突然恨恨道,“大哥过河拆桥!父亲明明就是他杀的!” 第15章 狭小的审讯间里,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墙角放着垃圾桶和一盆绿色小盆栽。 四周没有窗口,唯一的入口只有殷晟背后的门。 他拉开椅子坐下,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的响,屋里暖和了很多,殷晟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抬眼看桌子对面的人。 毛敏的长相和张玲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差,但若放在普通人堆里,是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她披散着中长的头发,发尾因为经常扎起来而微卷,头发是染成现在很多人喜欢染的浅褐色,衬着肤色白了一些。 她坐在椅子里,因为进审讯间时手机被没收了而无意识的捏着手指尖。 “这是怎么回事?” 毛敏微微蹙眉,极力控制着情绪看向殷晟,“为什么将我和大哥带到这里来?” “我们只是有话想问问……” 殷晟手肘撑在桌面上,神情慵懒,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毛敏就尖叫起来,“你不是警察!不能审讯我!” 殷晟挑眉,“只是聊聊天,闲聊而已。” 毛敏不信任的看他,“你和那个司徒没安好心对吧?想套话?” 殷晟勾起嘴角笑起来,殷晟的笑很淡,嘴角轻轻的咧开,眉眼微微眯起,不会太夸张,也不会看不出,在一个刚刚合适的位置,让人觉得他确实是开心的,并且觉得这种笑容让看的人觉得很舒服。 “套什么话?你不是关心案情么?我只是和你聊案情而已。” 殷晟漫不经心道,“有关张玲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毛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手指有些颤抖,控制不住,干脆放到了桌子底下紧紧握住。 “张……张姐……张姐的什么事?” “随便什么事,说说看。”殷晟手指轻敲桌沿,“你也知道,她的死有些蹊跷,看起来似乎和毛大生的死有关系,又好像没有关系,挺诡异的。” 毛敏张了张嘴,斟酌着道,“你们之前说……二哥看……看见……” “我也看见了。”殷晟眨眨眼,靠近桌边,抬手撑住下颚,眼睛盯着毛敏,“听毛鑫说,张玲和你关系不错?她没来找你么?” 殷晟故意把话说的暧昧不明,声音压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竟平生多了分阴森出来。 毛敏背脊发凉,就好像真的有什么站在自己背后一样,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表情,睁大眼道,“为、为什么会来找我,我跟她……说不上有多好的关系……” “你们不是好姐妹么?”殷晟随口瞎掰,“毛鑫说,张玲常和你姐妹相称,你也挺亲近这个未来二嫂的。” “还……还好……”张玲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会儿,慢慢道,“二哥,也不见得真会娶她,是不是二嫂还说不准。” “这倒也是。”殷晟无所谓道,“有钱人都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吧?” 毛敏抿了抿唇,没答话。 “其实我问过张玲的魂魄。”殷晟继续瞎掰,“她说有话想跟你说,不能告诉我,不然我将她叫来?做个顺水人情嘛,毕竟这个案子你最先是找的我。” 毛敏肩膀一抖,仿佛听到了极骇人的事,慌张摇头,“不不、不用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情绪波动太大,赶紧解释道,“也许她已经过了……呃……奈何桥?” “叫……叫回来不大好……” 殷晟忍俊不禁,“她现在走不了,再找到替死鬼之前都走不了。” 毛敏吓一跳,“替……替死鬼?” “是啊。”殷晟拿手指点了点桌子,“她是被替死鬼害死的,所以她也是替死鬼,找不到下一个代替者,她永远无法轮回。” 毛敏愣住了,显然对这些并不知道的很清楚,半信半疑的看他。 殷晟自顾自念叨,“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公平的,要害别人,自己也会受到报应,人命这种代价不是随便拿什么能换得的,一命抵一命才是真正的公平……” 毛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额头竟是冒出了冷汗,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张姐……张姐她会去找凶手索命吗?” “这个说不准。”殷晟跳过地缚灵的知识普及,上嘴唇一碰下一嘴唇说的话都不负责任,“其实我可以跟着张玲的魂魄,这样就能找到答案了,只是就算找到了也没有证据抓住凶手……毛大生的事也是一样,不过让张玲报仇了的话,一命抵一命,也不算白做。” 毛敏此时已经无法镇定了,双腿都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几次想从椅子里站起来,逃出去总比在这里听殷晟说这些话来的好,可是膝盖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殷晟仿佛没发现毛敏的反常,到桌子另一边倒了杯开水,端过来,轻轻放在桌面上,笑道,“你说对吧?” …… 司徒叼着烟却没点燃,随手甩了根烟给毛扬。 “这不是审讯,只是聊天,毛先生不用那么紧张,坐着说话吧。” 毛扬接过烟笑了笑,在椅子里坐了,也并不抽烟,只是夹在手上,看司徒,“司徒队长,找我们兄妹俩来就是为了聊天?” “有时候聊天也是破案的方法嘛。”司徒大大咧咧道,“也许我们多聊一会儿,就能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呢?” “司徒队长当然比我更清楚这些……”毛扬点点头,房间里的暖气让他觉得有些热,便脱了外套放到桌上。 “毛鑫今天和你联系了吗?”司徒招手让王小二端来两杯白水,随口问道。 “没,我一早就在找他。”毛扬摇头,“原本以为他去哪里散心了,电话也没人接。” “他上午和我们一道去了殡仪馆。”司徒面无表情,架着二郎腿嚣张的靠在椅背里,“后来发生了点意外,听他说他看见了张玲的鬼魂。” 毛扬之前已经听殷晟说过这事了,所以只是点头,并不回答。 “你觉得是他看花眼?”司徒问道。 “我觉得是他产生了幻觉。”毛扬笑笑,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要知道张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这就怪了。”司徒摇头晃脑,像个多动症儿童,“为何毛大生还比不上一个情人的死?你和毛鑫在公司里可是很镇定自若啊。” “这是没办法。”毛扬皱眉,声音里显出沉痛来,“父亲老了以后,做的很多决定都很失败,影响了公司的前程,造成现在很多公司融资进来占了股份,我们三兄妹手里的持有股都被分掉了很多……” “这一点倒和毛鑫说的大同小异。”司徒点点头。 毛扬警觉的抬眼,“毛鑫和你聊过?” 司徒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表情,缓缓道,“只是闲聊时说过。” 毛扬沉吟了一下,开口便不再像刚才那么利索了,仿佛是斟酌着陷阱一般,“其他的股东如果联合起来,父亲一手创办的公司就会被抢走,这种时候我和毛鑫只有隐瞒父亲的死讯……” “但消息还是泄露了。”司徒打断道。 “对。”毛扬也皱眉,“一定是有内部人员知道而泄密了……实话说,最近公司处于一种极度糟糕的环境中,我也没什么心思来……继续问你们这个案子的问题。” 司徒“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了。 他手指叩了叩桌沿,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毛大生的死你不怀疑?” “父亲是自然死亡。”毛扬摇摇头,“你们别听毛敏的,她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好,这种时候会来为父亲讨公道本身就很蹊跷。” “你看过医院给的单子吗?”司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水温刚好,“心脏病……但你们家族并无心脏病史。” “父亲……嗯……”毛扬想了想,“他后来的身体状况其实不太好,你可以找我们的家庭医生来问问,因为公司应酬……他的高血压和胆固醇都很高。” 司徒当然没笨到真会去找什么家庭医生,毛扬既然有信心提出来,就说明不怕检查,说不定伪造的身体健康检查也早就准备好了。 他见毛扬说话滴水不漏,趋不到空隙就防守,有空隙就进攻,不愧是做生意的料,司徒跟他又闲扯了一些家里的事,公司的事,之后就没话说了。 司徒有些郁闷,终于点燃了一直没点的烟,没有通风口的房间里立刻带出呛人的烟味。 毛扬咳了几声,坐在椅子里不动如山,镇定从容,面上始终带着笑。 司徒眯着眼看他,脚踝搭在膝盖上二痞子似的抖啊抖…… 嗡——嗡—— 放在桌上的司徒的手机亮了起来。 毛扬看了一眼屏幕,显示名字是胡叶,他收回目光,没注意到司徒眼里刹那闪过的不怀好意。 他打开扬声器,叼着烟问,“什么事,说。” 胡叶和司徒配合多年,早就有了十足的默契,也不多废话,开口就是,“头儿,毛鑫招了,说他有毛扬杀人的证据,毛大生是毛扬找人谋杀的,毛扬还想将黑锅让毛敏背。” 毛扬脸刷的一白,笑容僵硬在嘴角,眼睛去看司徒,就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把毛鑫的话都录下来了?” “录了。” “很好,将他带来警局吧。” “他说的证据……” “你派一组人去拿他说的证据,你亲自押他回来。”司徒吩咐完挂了电话,门外,殷晟敲门进来,抬眼先看见毛扬阴晴不定的脸,随后才把目光落到转过头来的司徒脸上。 “毛敏被张玲吓的不轻,该不该说的都说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隔壁两个警察扶着毛敏从审讯室出来,毛敏的尖利叫声还在走廊里回荡。 “滚开!不要跟着我!你这个贱人!贱人!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我没有错!没有错!” 司徒勾起嘴角,抱着手臂去看毛扬,冷嘲,“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你说呢毛先生?” 毛扬此刻脸色已经灰败,从眼镜下方默默看着殷晟,再不啃声了。 第16章 “毛敏是私生女,父亲的遗产继承权从一开始就没写她的名字,毛敏对这件事一直很耿耿于怀,和父亲吵过很多次,加上从小就不被重视,毛敏对父亲的怨恨极大。” “大哥是看中了这一点……其实我们本来没想这样做的,可是父亲太过分了,他原本定了遗嘱,可后来又改了……就为了张玲那个女人。” “快七十的老头,这才叫老牛吃嫩草!张玲也是心眼儿多,她原本和毛敏是一对,就是看中我们家的财产,后来知道毛敏分不到钱,就又想去吊大哥,她是双性恋男的女的都可以,她不敢直接和毛敏分手,你们是不知道,毛敏这女人在陌生人面前看着懂事,其实骨子里狠得很,张玲跟毛敏提议,父亲的遗产不分给她是不公道的,要帮她讨回公道,出了个美人计的馊主意。” “那毛敏也是傻,竟然就相信了,张玲一开始的目标本来是大哥,只是大哥对她这种女人不感兴趣,一早就表明了拒绝的态度,张玲看大哥不行,就转战来找我。我是无所谓,她那种女人的把戏,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而且跟着毛敏有什么意思?那丫头心眼毒,独占欲又很强,我和张玲相处了两个月,她就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明说了是毛敏让她来卧底,在父亲死之前,再争取一次遗产变更。” 安静的办公室里,坐着司徒,殷晟,王小二和胡叶。 四人看着桌上的录音笔,静静听着毛鑫断断续续的口供。 毛鑫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的速度很快,而且还很疯狂,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行,语气里一会儿是嘲讽,一会儿是不屑,一会儿又充满了怨毒。 殷晟按了暂停键,转头看司徒,“你觉得这次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之前毛鑫也招供过一次,那时候他言明毛敏是罪魁祸首,可现在又说一切都是毛扬做的。胡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孰是孰非。 王小二向来是直肠子,他挠了把头发,挑起一边的眉头,“他被吓了两次,这次说的应该是真话了吧,毕竟当时不是副队,他就玩完了。” 司徒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所以是毛扬想陷害毛敏?”殷晟重新按下播放键,几人一边做记录,一边想着线索,一边继续听。 “我原本以为张玲就会一直跟着我了,结果没想到她娘的居然还有其他的后路。” “她竟然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何时勾搭上了我的老父亲,这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一个女人在我们一家人里面打转,除了大哥竟然还屡次得手,我都有点佩服她了。” “不过这件事我们也是很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被撞破,就是因为父亲为了她,竟然悄悄叫来律师,擅自改了遗嘱,竟然分了10%的公司股份给那个女人。”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毛鑫的声音听起来气愤之极,伴随着“咚”的一声重击,众人听出是他狠狠捶了一把床头矮柜。 “毛敏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没当场疯了,她当时就和张玲大吵了一架,我和大哥刚好在楼上听见了,大哥觉得再让张玲这样下去,说不准父亲还要再给其他的东西,我们不能被动。于是大哥就设计了这么一出事件,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我如果被质问,或者必须要说的时候,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毛敏身上,本来那丫头就和父亲结怨,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父亲搬出去的时候,也确实是她跟着在照顾。” “我不知道大哥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么诡异的人,总之对方要了很大一笔钱,大哥答应了,那人就在家里做了个法,做完之后父亲远在自己的家里就过世了,我和大哥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真要我们花钱雇人去杀父亲……毕竟是人为的,恐怕还是会被查出来。” “结果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毛敏下班回来给我们打电话,我照大哥的吩咐说了,让她别忙着把事说出去,先叫救护车,我和大哥要对公司隐瞒这件事,不然公司会糟糕。” “毛敏果然很不满,但是她也没其他办法,她怀疑大哥和我,其实这件事我最无辜!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结果一直被牵连!” “大哥说好了,如果这案子破不了,咱们三兄妹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分点钱给毛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警方硬要追查,那就塞给毛敏。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但是大哥没想到毛敏竟然把殷先生给找了来,听道上说殷先生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大哥害怕会被发现什么,于是派人偷偷给毛敏出歪主意,把我们雇的那个鬼师又介绍给了她,让她去杀了张玲。” “毛敏那蠢货不知道我们雇的是同一个人,她还以为她自己很聪明,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张玲,还想把这件事和父亲的事一起推给大哥和我。” “父亲的死讯肯定就是她泄露出去的,大哥说了,毛敏一直恨的都是父亲,她最想报复的就是父亲,那她肯定会趁这个时机将公司彻底搞垮,钱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她就是一肚子的恨!这个疯狂的女人!” 毛鑫的声音消失,有胡叶的声音又问了几句。 随后录音笔被关上了。 “这就是全部了。”胡叶道,“套毛鑫话时,我本来是想挑拨一下,没想到竟然得到意外收获,毛扬在一个月前诓毛鑫投资了另外一份产业,其目的一开始就是毛鑫手里的股份,那产业也是虚假的,如今毛鑫已经赔的身无分文,只能将股票换成现金填了那边的损失。” 小二听的唏嘘,连连摇头,“亲兄弟啊……至于吗?至于吗?” 胡叶耸肩,抬手到衣兜里抽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来,“这个是毛鑫说到的证据。” 卡片上面什么纹路都没有,只在正中间印了一串手机号码,号码最后打了个括号,标明一个“佟”字。 殷晟伸手接过,将那张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抬眼对司徒道,“看起来应该是佟陆了。” “佟陆?” 王小二好奇道,“那是谁?” 司徒这才想起这件事还没跟两人提过,斟酌了一下,把事情简单的提了几句。 胡叶和王小二听完一脸的惊异,想说什么,最后又看向殷晟,犹豫着好像说不出口。 殷晟见两人面色奇怪,微微蹙眉,“怎么?你们认识他?” “不……”王小二摆摆手,“只是认识他哥……” “咳咳!” 胡叶猛的一声咳嗽,掩盖住了王小二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他警告的瞪了王小二一眼,小二这才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一脸的崩溃,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殷晟静静地看了胡叶一会儿,胡叶被他看的心里发虚,转过脸去看着地板砖,好像是在认真想案子的样子。 司徒慢条斯理的转移话题,“那个佟陆就是最大嫌疑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帮这个忙,只是为了钱?还是有其他目的。” 司徒说这些话可不是瞎说。如果说第一次雇佟陆还是因为给了大笔钱,那么第二次杀张玲的事……是在毛扬听说毛敏找了殷晟之后,说不定佟陆也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是冲着殷晟来的,这个就真的说不准了。 他有些担忧,转脸看殷晟,对方却是没察觉,靠在椅子里抱着手臂,脸色淡然。 “这东西根本不能称为证据,我看这案子是破不了了。” 闻言,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案子他们虽然重头到尾都知道了,可是除了一个人证,物证却是根本没有。 就算法官采用毛鑫的录音,毛敏和毛扬也完全可以否认,说是毛鑫想钱想疯了,胡编乱造。 正常人谁会听信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呢? 司徒也觉得棘手,伸手抹了一把脸,长长出了口气,“知道了真相也抓不了人,这还是第一次啊。” “除非是毛扬和毛敏自己承认。”胡叶点头,“否则我们没办法。” “毛敏的已经承认了。”殷晟插话道,从口袋里甩出一只手机,“自己听吧。” 众人疑惑不解,在手机里一通翻找,点开声音文件夹——一段短短3分钟的录音。 “我一点都不后悔!张玲本来就该死!” “她先背叛我的!得了这个下场是活该,错就只错在我一时冲动,听信了别人的推荐!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我大哥一手设计好的!就是为了陷害我!让我背黑锅!” “殷先生你不觉得可笑么?我们这一家子?” “什么?父亲?父亲不是我杀的!我只承认我做过的事,张玲算是因我而死,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如果要来找我报仇……找吧!大不了抵一命!谁也活不了!” 司徒沉默听完,抬眼看殷晟。 “什么时候录的?” “告诉她张玲会回来报复的时候,她情绪失控了。”殷晟勾了勾嘴角,“本来年纪就不大,经不住几番折腾,几次来警局,心里又做了亏心事,原本就已经受不住了,再被魂啊魄啊的一吓,反而豁出去了。” “但是这也没办法做证据。”王小二发现关键点,叹气道,“她说的是‘因我而死’,却没直接承认是她动的手。” 胡叶无奈,“本来也不是她动的手,不过是雇了帮手。” 胡叶的话音一落,众人又沉默了,闹了半天还是没办法,这案子难道只有这么过了? 第17章 殷晟像是在发呆,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你们说,这要是真有报应,到底是会报在谁的身上呢?” 司徒转头看他,表情疑惑。 “我是指佟陆和毛扬、毛敏。”殷晟道,“下手的一直是佟陆,要是真有报应,佟陆不就背黑锅了?” “不见得。”司徒竖起手指摇了摇,“佟陆会有报应是一定的,他这叫助纣为孽,毛扬和毛敏、毛鑫都该有报应,毛鑫是见死不救,明明知道却只是旁观不发一言,这种行为比直接动手还要冷酷残忍,而毛扬和毛敏则是心术不正,先不说他们的父亲到底做的对不对,但他们的行为是必须受到严惩的。” 殷晟挑挑眉,颇有些诧异的看司徒柏,“这时候怎么会说人话了?司徒队长?” 司徒柏瞬间眉角抽搐,早知道殷晟不会和他说什么好听的话,自己竟然还眼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让他嘲。 司徒抬手扯了扯殷晟的围巾,表示不满的抗议,殷晟瞪他一眼,伸手护住围巾,两人就隔着办公桌扯来扯去,将胡叶和小二凉在了一边。 小二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他们光天化日,旁若无人的调、情了,只觉得满头黑线,心里还奇怪:殷晟是真的失忆了么?真的失忆了么?为什么他和头儿在一起看上去如此的自然和谐呢? 胡叶则是当做没看到,将录音笔收起来,看了看手表。 “毛扬请的律师应该到了,下一步怎么办头儿?” 司徒终于停了动作,殷晟一把扯回自己的围巾,两人抬眼看胡叶。 司徒想了想,“不如我们先调查名片上的人?” 殷晟对这个倒是有兴趣,干脆点头,“好!” 小二转了转眼珠,“我留在警局随时准备给你们派增援!” 胡叶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想和危险人物打交道吧?” “谁说的?”小二瞪圆了一双眼睛,气鼓鼓道,“如果枪支和普通武力对他有用的话,我一定第一个冲锋!” 那意思还是,因为对方不是用武器能解决的对手,所以他支援后线。 胡叶忍俊不禁,伸手揉了一把小二的头发,和司徒他们一起朝外走去,“那就这么办吧,后勤交给你了。” …… 司徒在公用电话亭打了那个手机号码,几人屏息以待,却听电话里传来的彩铃是甩葱歌。 众人;“……” 一分钟的“啊拉杀杀,啊滴滴答滴滴”过去后,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吃什么东西,嘴巴吧唧吧唧的。 “请问是佟先生吗?”司徒放低声音问道。 “嗯。”那边的人又喝了一大口水,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殷晟哭笑不得的蹙眉。 如果这人真是那日见到过的佟陆,这差距也太大了。 “我有些事想找佟先生帮忙。”司徒继续开口道,“多少钱都无所谓。” 佟陆终于停了口,在电话那头严肃起来,“谁介绍你来的?” 司徒余光朝殷晟看,男人做了个手势。 “毛家的老二介绍的。”司徒沉稳道。 “噢……毛家……” 佟陆显然还不知道毛家已经发生了巨变,他在那头沉吟了一下,才问,“你要我帮什么忙?” 司徒又看殷晟,殷晟想了想,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司徒楞了一下,随后猛的皱眉,捂着话筒摇头。 殷晟不甘示弱,扬了扬下颚,好看的眉头挑起来——说不说! ——不说! 司徒用口型威胁,还暗示般的挥了挥拳头。 殷晟气急,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是破案的关键,却总是这么感情用事,一点都不以工作优先! 殷晟抬手去抢电话,那架势颇有点“你不说我说”的感觉。 司徒赶紧抬手举高电话,另一只手揽住了殷晟的腰身,将他拉向自己,低头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殷晟微微侧头,和男人对视,两人几乎鼻子贴着鼻子,“我有没有危险用不着你来管。” 司徒眯眼,正要继续说话,就听话筒里传来疑惑的“喂喂”声。 胡叶站在电话亭外,抬手敲了敲玻璃,示意——这种时候就别你来我往啦,先办正事啊。 司徒“啧”了一声,这才不甘愿的将电话放回耳边。 “我遇到点麻烦事。”司徒揽着殷晟的腰不放,低声道,“我怀疑有人对我下了什么咒。”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果然来了兴趣。 “怎么说?”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所以才希望找先生你来看看,一开始我找的是一位姓殷的先生,但他说他不接这活。” “噢?”佟陆的声音挑起来,“殷晟不接?是不接,还是不敢接?” “这……”司徒装作为难的语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仿佛是不愿接。” “行。”佟陆干脆点了头,“你过来吧,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太感谢了。”司徒冲殷晟和胡叶扬了扬眉头,“请问先生的地址是?” “……毛鑫没跟你说么?”佟陆的声音陡然起了一丝怀疑。 殷晟一皱眉,心里觉得可能要坏事。 司徒显然也料到了,急忙寻了个借口,“他只来得及交给我名片,后来就去了医院……” 佟陆大概也想到了在毛家公司楼下的事,“唔”了一声谨慎道,“约在外面见面吧,选个咖啡厅。 “好。”司徒应了,随后记下男人说的地址,将电话挂断。 长吁一口气,他抬头看两人,“没搞到老窝地址。” 胡叶耸肩,殷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想到他们联系这么复杂。”殷晟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还有许多暗号一样。” “还好没有乱说话。”胡叶也道,“这种时候就是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司徒笑笑,“就和毛敏一样,她越是显露她对这个案子的关心,反而越是蹊跷。” 众人都是点头,随后不约而同想到一家人竟然互相都想要陷害对方,忍不住无奈摇头。 “约的什么时间?”殷晟转头问司徒。 司徒看了看表,“明天上午十点。我们现在可能还有时间去跟毛扬的律师见一面。” 跟律师见面可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胡叶显然觉得很头痛,三人晃晃悠悠的回警局,在楼下碰到隔壁出警的扫黄队。 “这么大一拨人?”司徒“哟”了一声,随手从衣兜里掏出烟来,“这是要去哪家俱乐部?” “这事说来蹊跷。” 跟在最后的是扫黄队的负责人,人称“黄下惠”,黄队长抬了抬头上的警帽,对众人道,“最近一个星期我们接到很多投诉电话,关于声色场所的,但每次我们出警都总是抓不到人。” “她们溜的太快?”司徒笑着点了烟,“现在这些人的眼线也不能小看啊。” “不不。”黄队长摆摆手,“因为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后来派了小队人马在附近埋伏,几乎是一收到报警立刻就出动……” 说着摊了摊手,司徒和胡叶都有些诧异。 “这样都没抓到?” “半个鬼影都没见着。” 司徒挑挑眉,“那你们现在是……” “抓不到人,但是投诉电话每天都来,没办法啊……” 黄队长叹气,一边朝门口走去,“只有每天都跑一趟……权当饭后散步……” 胡叶忍俊不禁,脸上又出现一些同情神色。 “这样跑谁受得了啊。” “别家的事,你就别管了。”司徒拍拍他的肩,“自己的事还没搞定呢。” 说着三人进了电梯,重新回到三楼的审讯室,刚出电梯门,就看见一个一身黑衣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西装贴身勾勒出健硕的体型,和文质彬彬的律师看起来不同,反倒是像有点身手的人。 听到电梯响,男人回过头来,殷晟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 那是一个长得丰神俊朗的男人,眉眼深邃有点混血儿的感觉,额头很高,一头黑色的短发利落干净。 他一眼看见司徒柏,走过来伸出手。 “你好,司徒队长。” 司徒柏一脸便秘的样子,伸出手草草握了握就收了回来。 “怎么是你?” 司徒叼着烟哼一声,“解大律师手头最近很空?” 解应宗似乎对司徒这幅样子见怪不怪,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精英般的浅笑。 “我是毛家花钱雇来的,现在我们是谈公事的关系。” 殷晟闻言挑眉,插口道,“这么说,你们还有谈私事的关系?” 解应宗看了殷晟一眼,深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和司徒也算是老朋友一场了。”他漠然道,又看向司徒,“对么?” 司徒柏不置可否,双手夹着烟出了口气,“谈公事谈公事,你见过毛扬了没?” “见了。” 解应宗点头,两人转身并肩朝前面的审讯室走去,殷晟跟在后面,觉得有些纳闷。 “殷先生?” 胡叶在殷晟身边,问道,“怎么了?” “唔。”殷晟摸摸下巴,敏感的觉得解应宗对自己似乎有点敌意。 “那个人……”殷晟看向胡叶,低声问,“是司徒柏的恋人?” “啥?!” 胡叶哐当下巴掉地,连忙扶着嘴合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没这回事的!” “是吗?” 殷晟奇怪道,“他们看起来很配。” 胡叶吞了口唾沫,悄悄打量前面走着的两人。 解应宗今年32了,司徒柏28,虽然司徒柏已经有接近190公分的身高,但解应宗看起来比他还要高上一点点。 两人都是一派硬气,司徒不羁,解应宗沉稳大气,从背后看,两人侧过脸说话的样子:司徒叼着烟眯着眼,脸上半分不爽半分无奈,解应宗则始终是淡淡笑意,眸光锁定司徒的脸,眼神柔和。 他们俩配?……好像有点…… 胡叶起了鸡皮疙瘩,随后赶紧摇头,不对不对,要是这话让头儿听到,自己一定会死很惨! “殷先生。”胡叶站定,伸手扳住殷晟肩头,严肃道,“这话你一定不能告诉头儿!” 殷晟眨眨眼,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 第18章 解应宗和司徒进了空出来的审讯室里,毛敏因为情绪不稳定,被带去了医院打镇定剂。 司徒一进房间先拉过一根椅子,示意殷晟坐,自己则侧身坐上宽大的木桌上。 解应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委托书和文件资料来。 “流程我们都熟悉,就不多说了。”解应宗随口道,旋即将几份资料分开放在桌面上,朝向司徒那一方。 司徒随便瞄了一眼,也不说这些资料的事,只是道,“你知道这次案子的具体过程吗?” “毛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了。” “不是他的说辞,从你的角度,你觉得你了解这次案子吗?” 解应宗安静了一下,睿智的目光瞄了司徒一眼,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我不该接这个案子?” “毛家三兄妹都是罪有应得。”司徒不置可否,抱起手臂看他,“你这时候出来倒是会添乱。” “这是我的工作。”解应宗十指扣在一起放在桌面上,认真道,“你说的,我们谈公事。” 司徒“嗤”了一声,抬手抽过那几张薄薄的纸,随便看了几眼。 “遗嘱?” “这是毛先生的父亲,在临死前立下的遗嘱。” 胡叶和殷晟都凑过来看,果然见遗嘱的最后一排有一行小字,是说把财产划分10%给张玲的。 胡叶摇摇头,觉得张玲也算是人为财死,心里颇有些复杂情绪。 殷晟把目光移到其他几份资料上,“毛扬请你来是以防万一?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因为这个案子只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我们找不到证据,他无罪释放;一个是我们找到证据,他铁板钉钉,想逃也逃不了。” 解应宗抬眼和殷晟对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了个不相干的事。 “那只波斯猫还在?” 殷晟一愣,“银?”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解应宗笑笑,“过完农历大年,它就该有一岁了吧?” 殷晟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旋即疑惑起来,“我们认识?” 殷晟发觉自己自从和司徒柏见面以来,就一直处于一种和所有人都“我们认识?”的状态。包括胡叶,王小二,还有警局那个什么黄队长。 他们都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唯独自己却是压根没有印象。 殷晟不吭声了,他垂下目光发起呆来,细细想来,之前司徒也问过几次关于自己失忆的话题……自己到底是忘记了多少事?他现在突然有些摸不准,原本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大碍的生活,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了。 “解应宗。”司徒适时的插话,警告的看了一眼男人,解应宗摊手耸肩,也不再多说。 “毛扬让你来做什么?我们又没有扣留他,他随时可以自行离开。” “他不敢走,但是又怕留下来会被你们套话。”解应宗漫应道,“为了不被你们套出更多的话来,所以让我来了。” 胡叶颇有些不满的看男人,“明明知道他有问题,你还帮他?” “律师不就是这样的职业?”解应宗啼笑皆非,“谁给钱,就为谁做事,做好了是应该的,做砸了就得背上骂名。” “天底下最委屈的不过律师和医生。” 胡叶语塞,司徒摆摆手,“别说这些废话,你拿在手里的案子从来就没败过。” 殷晟惊讶抬头,解应宗却是笑道,“你这是损我呐?我不败,那是因为我放弃过很多跟进的案子。” “这也是你的特色之一。”司徒嘲道,“发现情况不对,就把别人丢了,宁可赔违约金。” 司徒转身对殷晟解释,“所以他的名声一直不大好,这在行业里算是不守承诺。” “所以一直也只能做一个小律师而已。” 解应宗倒是不介意,伸手解开西装衣袖上的两颗扣子,松了松衣领。 “我只是尊重个人选择。” 司徒哼笑一声,殷晟看得出来,两人说话虽然争锋相对,却显然是极有默契,感情极好的。 他看看解应宗,试探道,“所以你只是来帮他不被套出更多话的?没有其他任务了?” “需要有其他任务?” 解应宗摊手,“就像你说的,这案子只有两条路而已。” 说完又神秘的眨眨眼,“你确定这种事情真的会有证据?” “我不确定。”殷晟大方承认,淡淡的挑眉,“我只是尽力。” 解应宗点点头,将遗嘱和资料收起来,委托书放在桌面上没动。 “这些资料看出什么了?” “毛扬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司徒漠然道,“所有证据都只对他有利,无懈可击。” “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东西都规划好了。”解应宗道,“毛大生的体检报告,毛敏和毛家人的关系恶化,毛鑫游手好闲,占着二少的位置挥霍公款,还被毛扬骗走手里所有股资。” “他骗毛鑫的那个公司呢?”胡叶问。 “那个公司早就注销了,挂牌人不详,账户弯到国外去了,根本查不出什么。”解应宗冷笑,“这可是真正的当商人的料,他老爸都不及他。” “就算找不到杀人的证据……”殷晟在旁边低低道,“也得找点其他的。” “比如?” 解应宗倒是不急不慢,将东西都放回公文包里,实际上他利用律师职务将这些资料带出来,只是为了给司徒看一眼,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他和司徒默契多年,司徒自然也是懂的,所以也就不客气了,只可惜了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家乱成这样,肯定有款项方面的问题。毛大生出去单住的理由呢?” 殷晟问,“虽然他们说是毛大生不喜欢张扬,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这样吧?” “那是为了约会小情人准备的。”解应宗嘲道,“在家里毕竟不方便。” 殷晟一时语塞,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毛家的财务肯定有问题的。”殷晟看向司徒,“就算没办法让他承认谋害亲生父亲,也得给他安个其他罪名!说不定张玲那边有线索?” “说不定。”司徒点头,“张玲和他们牵扯那么多,不见得没有证据。” “毛家的财产纠纷?”解应宗奇道,“你们不是在查命案么?” 殷晟看他一眼,“能抓着一点把柄是一点,总不能白白让他混过去。” 解应宗一愣,倒是笑起来,“这脾气……还是没变。” 司徒咳嗽一声,从桌子上下来,拉起殷晟,“行了,就先这样吧,我们去张玲家看看,找找所谓的证据。” 殷晟颇有不满,“什么叫所谓的证据?” “不,是确定能把毛扬扔大牢里关几年的证据。”司徒笑起来,一边拉着殷晟出门,一边朝解应宗一挥手,“胡叶留给你,你们俩要演戏还是什么,随便你们。” 说完,推门而去了。 司徒将殷晟塞进车里,跑到另一边开车门,坐进去第一件事先是开空调。 殷晟拿出手机看了看,惊讶道,“还有两天大年三十了。” “这么快?”司徒惊讶,随即看向殷晟,“你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殷晟将手机放回衣兜里,抬手搓了搓冰冷的脸颊,“我就一个人,没什么亲戚可走的。” “那和我一起过吧?”司徒满意笑道,“人多热闹。” 说着一边踩下油门,朝张玲家驶去。 殷晟坐在副驾驶位上沉吟,“你不和家人一起过?” “现在还说不好,如果手头的案子可以解决了……”司徒想了想道,“初一初二也许会回趟老家,大年三十可以和你一起过。” 殷晟诧异看他一眼,“不用,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那怎么行?”司徒不容拒绝道,“你要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一起有点怪的话,把胡叶和小二也拉上。” 殷晟忍不住笑,“胡叶和小二难道也不用陪家里人?” “小二家里人都在国外呢。”司徒淡笑道,“胡叶在这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要约倒是不难。” 殷晟点头,倒也没答应行还是不行,司徒见他若有所思的,也不催了,反正还有两天呢,等他考虑一下吧。 转过下一个路口,车子驶进停车场。 张玲和殷晟因为住同一栋楼,倒是方便了许多,这大白天的,也不怕有什么诡异东西出没。 司徒和殷晟下了车,两人进了电梯,按下五楼。 从电梯里出去时,一个提着书包的学生从走廊那头过来,少年头发乱糟糟的,打着哈欠,一眼看见司徒胸口上的警徽,楞了一下。 “是这里吧。”司徒看了看503的门牌,又翻了一下手机里的记录,确定地址没错,从衣兜里掏出取证人员配来的钥匙,抬手开门。 “喂!”身后的少年终于叫出声来,“你们要干什么?” 殷晟和司徒回头,就见少年不安的看着他们,“你们……这里是张姐的家。” “你认识她?”殷晟看了看那少年,“他是警察,我们有事要……” “是张姐去世的事么?”那少年倒像是知道不少,提着书包走过来,“你们如果要找东西的话,不用进去了,里面东西都被搬走了。” “搬走了?” 第19章 司徒惊讶,旋即打开门,门里一片装修的壁纸,除此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一些丢弃的笔和塑料袋在地上胡乱扔着。 “怎么回事……”司徒皱眉,“谁动了东西?” “是张玲老家的亲戚。”少年道,“他们听说了张玲去世,过了几天就把东西搬走了,说是抵她家欠的钱,房产证好像也拿走了。” 司徒叹气,因为张玲已经确定为车祸意外,他们也无权扣押房子以及里面的所有东西以作备用调查,被人搬走也无可厚非。 殷晟也是可惜,他们一直围着毛家三兄妹打转,倒是一直疏漏了张玲这条线索。 “不过我有样东西……”少年说着,从书包内袋里摸出一个牛皮口袋来,“这是张姐很早以前留在我这里的,说是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将它交给可以信任的人。” 顿了顿,少年看看司徒又看看殷晟,“你们……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殷晟诧异,和司徒对视一眼道,“看起来张玲也不笨啊。” 两人接过牛皮口袋,拆开封口往里一看,就见是一叠各色的名片。 “这是……” “看起来有猫腻。”司徒预感到什么,伸手捏了捏殷晟软软的耳垂,笑道,“说不定真的能把毛扬丢大牢里去。” 殷晟点点头,收好牛皮口袋跟少年道了谢,又嘱咐他口袋的事再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少年应了,司徒和殷晟这才又往回赶。 胡叶和解应宗此时在审讯室里颇为无趣,隔壁房间里是毛扬,因为解应宗的到来,男人显然轻松了不少,喝着警局里的速溶咖啡悠闲靠在椅背里。 胡叶从大门的玻璃窗口往里看了一眼,又走回旁边的审讯室里。 “就你这口碑信誉,居然还会有人顾你……”胡叶朝椅子里一坐,伸手掏出颗硬币抛在手心里玩,“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式下岗?” “这可说不准。”解应宗沉稳笑道,“即便我不守承诺,来找我的人依然让我一个头两个大呢。” 胡叶“哼”一声,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干脆把毛扬领回去得了,他坐在隔壁干什么?还想吃警局的便当盒?” “做贼心虚。”解应宗漫应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也会怕?”胡叶嘲道,“连亲生父亲,兄弟都可以对付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人至贱则无敌啊。” 解应宗笑起来,他笑起来十分好看,本就长得俊朗内敛,笑起来时眉头舒展开,嘴角一侧微微上扬,颇有些大将之风,骨子里的成熟沧桑是司徒和胡叶这个年纪的人还望而莫及的。 两人正在悠闲对话,审讯室大门就被推开了,司徒和殷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胡叶有些惊讶,“这么快?” “在张玲家门口碰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司徒晃了晃手里的牛皮口袋,站到桌子一头,将里面的名片全部倒了出来。 “这是……” 解应宗皱眉,拿起一张看了一眼,见上面标示的是某某金融公司,再看其他的——投行、证劵、各大金融行业的负责人名片居然都在这里。 “张玲留的后手。”司徒睨着解应宗,“解大律师怎么看?” “那必然是决定性证据了。”解应宗打开公文包,将毛家公司的所有生意来往客户名单看了一遍,没有这些名片上的人存在,甚至也没有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任何细节。 “这可怪了。”胡叶抱着手臂道,“都不是往来客户,张玲留着这些干什么?” 顿了顿突然惊讶道,“难不成是她傍过的大款?留着证据威胁对方的?” “你绑大款留人家名片当证据?”司徒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手机,随手拿起一张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里彩铃女高音只唱完前半段,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XX公司总经理副机,我是陈秘书。” “你好。”司徒按下扬声键,直接道,“这里是警局刑侦队,你们总经理是叫王志斌么?” “是的。”那边女秘书显然紧张起来,“请问找王总有事?” “有点事想问问他,可以安排时间见面吗?”司徒一边摇头晃脑,说话的声音却是很端正礼貌,那边的秘书赶忙道,“您稍等,我为您转接到办公室里。”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嘟嘟两声,被一个男人接了起来。 “你好。” 王志斌显然是提前被秘书知会过了,声音显得很严肃,“请问你是哪位警官?” “司徒柏。”司徒报出警队编号,“警局刑侦队队长,关于现在手里的案子,有点问题想问问你。” “我不记得我有牵扯到什么案件中。”王志斌显得很疑惑,“司徒队长确定没有找错人?” “应该没有错。”司徒浅笑道,“王总认识张玲吗?” 众人很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极不自然的沉默。 虽然时间很短,王志斌立刻回神,犹豫道,“有点熟悉,是和毛鑫一起的……” “是她。”司徒点头,边和殷晟对视一眼,“王总认识毛鑫?” “呃……”王志斌干巴巴笑了两声,“都是生意人,难免互相知道,不过没打过交道。” 随即又补充,“媒体上不是正在报道毛家的案子么?张玲是出了车祸意外的那个女人吧?” 司徒随口应了,却是不和他拖拉,只是坚持道,“关于张玲和毛家的事,有些话想面对面问问你,知道什么你就说,我们这只是例行调查,也不是审问,不用紧张。” 王志斌敷衍道,“司徒队长,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我和他们就没见过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撇关系了。”殷晟突然插话道,“张玲把和你们联系的证据都留下来了,否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你这里来的?毛家的合作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你却和张玲有所牵扯,再不老实回答,我们有权怀疑……” “等等等等!”王志斌被殷晟唬住了,他也不知道话筒那边怎么突然换了人,一下紧张起来,“警察先生……我这……这……唉……行行,出来见面还是免了,就在电话里说吧,你们问我答,这总行了吧?” 司徒一挑眉,胡叶赶紧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按钮。 殷晟看录音笔上的小红灯亮起来,这才开口,“你和张玲什么关系?” “这……”王志斌显然很尴尬,“男人和女人……你说这还能有什么关系?呵呵……” 殷晟厌恶皱眉,看向司徒,眼神示意——还是你来吧。 司徒笑笑,欣然接受,抬手在左肩上轻轻一碰,微微鞠躬,做出一个“愿为你效忠”的姿势,帅气的挑了挑嘴角。 胡叶满头黑线,还得忍着不出声。 解应宗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殷晟像是要习惯司徒偶尔的奇怪行为了,权当看不见,抱着手臂退到一旁。 司徒重新接过大梁,清了清嗓子,“张玲为什么和你联系,你知道他除了你之外,还和其他金融业的人打交道吗?” 为什么又换人了…… 王志斌稀里糊涂,只得回答,“这个知道,我们还一起出来吃过饭,有投行的资产分析员,也有证劵公司的负责人。” “她将里面的联系方式都保留下来了。”司徒道“你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做?” “你们是不是和毛家的公司有什么关系?” “不是不是。”王志斌惊讶道,“队长别误会,我们……唉,这么说吧,我们和毛家的生意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但和毛扬……有私人关系,算酒肉朋友一场。” “哦?”司徒看了在场众人一眼,表示——终于逮到尾巴了! 此时王小二也从门外进来了,胡叶转头对他比了个“嘘”的噤声手势,小二默默无声的竖了个大拇指,表示知道了。 所有人都围着桌上的手机,就听里面王志斌道,“毛扬一开始请过我们吃饭,生意场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毛家主营广告策划,又有朝游戏行业发展的趋势,半年前说到想上市,请了个做中介的朋友分析了一下。” “我们就是那么认识的,他当时又将张玲介绍给我们,说是他的私人秘书,以后有事找她……” 说到这里,桌前众人都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张玲和毛扬……结果他们也有一层说不清的关系? 王志斌还要再说,众人审讯室前的门突然被推开,毛扬陡然出现在门口。 “司徒队长,我……”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满桌花花绿绿的名片,眼睛一眯。 小二几乎是条件反射蹦到了毛扬跟前,努力垫脚想挡住,奈何他身板太小,个头又不够高,毛扬头都没歪一下,径直越过了他,准确无误的看到了一张名片上的名字。 脸色刷的一白—— “解律师。”毛扬猛然看向自己聘请的律师,“这是……” 殷晟想去关手机,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只是手刚碰到手机,屏幕上突然一亮,红果果的黑体字表明——低电量显示。 随后手机嘟的一声,自动关机了。 众人:“……” 第20章 毛扬的突然出现让众人都措手不及。 所有人里解应宗反应最快,他站起身,礼貌对毛扬道,“毛先生,刚才根据警方对毛鑫和毛敏的调查,发现贵公司在财务上有很大问题。” “所以?” 毛扬努力维持镇定,锐利的目光带着森冷的寒意扫视满屋的人。 “做生意有财务问题是难免,你们是在查关于我父亲和张玲的命案,什么时候可以调查公司的账务了?” “警方怀疑这事有所牵连。”解应宗依然保持平和,仿佛丝毫没受到毛扬的威胁,“根据法律,如果警方认为和案子有所关联的的一切事务,都是可以申请调查的。” “申请证明呢?” 毛扬直直看着解应宗,这回连向来粗神经的司徒柏都紧张起来,这件事他们还在怀疑中,也无凭无据,事实上,他们只是在变着法儿的想给毛扬另扣一个罪名,因为毛大生和张玲的命案,已经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可能找到证据了。 解应宗倒是很沉着,慢条斯理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往桌上一放。 “这是警局下的命令,因为媒体对这事报道过多,已经严重影响了警局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局长特批了一份文件,吩咐司徒队长对着案子全力以赴,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殷晟诧异的看向解应宗,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即便他全无职业操守,却依然被众人所需要的原因了,如果用下棋来形容解应宗的处事,那么他绝对是一步看百步的性格,目光深远,谨慎而周全。 后备充足,丝毫不惧别人会围攻他后方,因为他早就有所准备。 王小二在毛扬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比了个“耶”的手势,殷晟忍俊不禁,解应宗却像是没看到,依然目光如水,静静看着毛扬,就好像他什么事也没做一样。 毛扬眼神凶恶如兽,和解应宗对视一会儿后道,“解大律师该不会又要退掉自己的雇主了吧?” “不要忘记你每年必须审核的律师资格证,再这样下去,你今年就该被吊销执照了!” “好像每年都会有人这样威胁我。”解应宗脸上不见喜怒,“我并没有说要退掉您,毛先生,我现在只是配合警方办事,如果你拒绝,只会将事情弄的更糟。” 所以还可以更糟一点?! 毛扬简直想当场掀桌,他拽紧拳头,深呼吸几次,重新将目光落到方正的桌面上。 这些该死的名片从哪里来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 他和那些人的来往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甚至连公司里也没人知道这些事,因为自己一个人应酬太过不便,他也不能随时分身照看,所以才让张玲假装私人秘书在这些人里兜圈子……张玲…… 张玲! 毛扬那一瞬脸色狰狞至极,他终于明白过来,一直被自己利用的蠢女人居然为自己留了后路! 以她的智商来说,做出这件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但此刻毛扬已经没心思评价了。 “既然是警局的命令……”毛扬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当然配合。” 说完,推门出去了。 众人看着他走向电梯,电梯门关上,随后红字噔噔的往下跳。 殷晟呼出口气,看向解应宗,“真是警局的批文?” 胡叶和王小二也凑过来好奇的看,就见上面白纸黑字,只是……下方的红色印章是什么?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局长的印章! “兵不厌诈。”解应宗拿起公文,顺手撕了个粉碎,又拿打火机点燃烧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权益个鬼…… 胡叶和王小二在心里腹诽,森森的看着男人。 这家伙居然做假公文,还是在警局里,在他们几个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解应宗看胡叶眼睛滴溜溜围着自己转,勾唇一笑,“怎么?胡副队想要罚我的款么?可是已经没有证据了。” 说着,将烧成灰的纸片扔进纸篓里,拍了拍手。 胡叶:“……” 司徒柏显然是看惯了解应宗这些不上道的手段了,很难想象一个大名鼎鼎的金牌律师,在众人的口碑里差到什么程度,又尽用些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合的东西,但你只看这个人,又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居然会是这样的性格。 司徒柏拾起手机,从衣兜里重新拿了块电池装了,按下开机键。 重播过去之后,那边立刻接起了电话,王志斌显然很不解,而且经过电话突然挂断这种离奇事后,他的紧张翻了一倍。 “喂?司徒队长?刚才是……” “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司徒按下扬声器,示意,“你继续刚才的话题。” “哦……我说哪儿了……哦,上市……” 王志斌咽了口唾沫道,“毛扬想将公司上市,但是他老父亲不许,他们两人起了争执,后来毛大生干脆搬了出去,听说同出去住的还有他们家的幺女,还有毛扬的秘书张玲。” “上市的事一耽搁,后来不了了之,有一天毛扬又突然找到我,让我找人帮忙给他弄个小公司,他自己做,说毛鑫也参与,会投钱进来。” “我只当是他和毛大生不和,可能要分家,他又托张玲送了大笔……合作资金来,于是我就接了,我们这边只负责帮他确定公司存在情况,其他的他也找了其他人帮忙。” “过程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后来办起来了,但是很奇怪,那家公司的账户开在国外,这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现象,至少以我的经验来看是这样……我觉得不趟这浑水比较好,后来就有意拉开了和毛家的距离。” “再过了几个月,听说毛大生身体不如以往,随后就突然病逝了。” 王志斌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最后抹了把汗,“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那家虚假的公司诓走了毛鑫手头所有的钱,这事你知道吗?”司徒问道。 “这我不知道。”王志斌赶紧摇头,“果然那家公司有问题?” “……这么说吧……”司徒沉吟了一下,“如果让你帮忙,你能收集到那家虚假公司和毛扬的关系吗?” “这……”王志斌显然很难办,“这怎么找啊……如果真的是骗人的,账户肯定关闭了,公司也注销了吧?” “用你的所有力量去找。”司徒冷冷道,“否则你也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诶诶!”王志斌急了,“队长你不能这样啊,我根本就没关系……” “从旁协助。”司徒漠然,“谁说得清呢?你自己说得清?你能证明你不知道底细?张玲这边可是有证据。” 王志斌陡然哑了,这事要是捅出去,先不说自己会不会被罚款,蹲不蹲局子,就算不会那么严重,自己恐怕也保不住现在的位置,还会连累家里人…… 想到后果,王志斌算是没脾气了,尤其是不能让他有外遇这种事传出去啊…… “我……我尽力!”王志斌一咬牙,“我一定尽力!” 司徒满意点头,这才挂了电话。 之后司徒,胡叶,轮流跟其他名片也打了电话。 说不到几句,众人便求饶般的发誓自己一定尽力帮忙收集毛扬的证据。 这一来,局面陡然扩大,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典型,有些东西,就算你以为你消除的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但它该在那里的,依然在那里,从来就没有被消除过。 以为消除了的,不过是人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解应宗觉得这案子破的没什么悬念了,看了看手表,准备起身离开。 但突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绑定银行卡的短消息。 “咦?”解应宗奇怪的皱眉,“毛扬将我的后续费用给完了。” “什么意思?”司徒转过身来,随即陡然睁大眼,“不好!” 胡叶和王小二也反应过来了,两人不等司徒下令,就直接冲出了房间,朝楼下跑去。 胡叶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叫人去毛家还有毛家的公司,堵住毛扬!他小子要跑!” 殷晟像是想到什么,掏出那张佟陆的名片看了看,“他会不会去找……” 司徒看了一眼,也是了然,“有可能。” “可是我们不知道佟陆的地址。” “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殷晟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干脆引他出来!” 说着不等司徒阻止,已经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甩葱歌欢快的唱起来,不一会儿电话接起来,是佟陆迷迷糊糊的声音,好像在睡觉。 “谁。” “我。”殷晟淡淡道,“殷晟。” 电话那头陡然一阵乒乓巨响,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随即是佟陆火大的声音。 “殷晟!你居然敢……”旋即又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问你。”殷晟懒得和他瞎扯,直接道,“毛大生的魂魄是你借走的?张玲是你杀的?毛扬现在要去找你,你打算怎么做?” 佟陆莫名其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事是我做的,怎么?你想抓我?可惜你没证据。” “我是没证据。”殷晟冷道,“但是毛扬现在要被抓捕归案,他往你那里躲,你觉得你还跑得了?”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佟陆嗤笑,“就算你在我家里逮住他,我也可以说他只是来借厕所。” 佟陆声音颇大,解应宗忍不住笑起来。 司徒翻个白眼,就听佟陆继续嚷嚷,“殷晟,你外号是叫管的宽吗?如果不是你做什么刑侦顾问,帮忙破案,也不会和我哥结仇,更不会……” 佟陆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敢来找我!” “你随时可以找我算账。”殷晟懒懒道,“我住在……” “殷晟!” 司徒劈手抢过电话,警告般的看他一眼,“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说着,他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还没说话,就听那头电门铃响了,佟陆一边走去开门,一边突然想到个好点子,笑起来。 “你不是喜欢给冤魂做主么?行啊,我大慈大悲,就让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好了。” 司徒猛然瞪大眼睛,而佟陆家门口,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毛扬,正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门外。 第21章 如今的手机大多都有GPS定位装置,比如你发微博,上人人,可以报到你的所在地,以方便大家更深刻的分享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和生活。 但它有个基本条件,那就是在机主本人没有同意的前提下,其他人等是不能随意定位跟踪机主的。并不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有类似FBI的机构,即便最近网上经常出现譬如:XX软件偷偷收集机主经常使用的手机软件,恶性竞争等等的消息…… 但在大环境下看,至少A市警局还不会允许司徒柏擅自利用警局资源定位毛扬的所在地。 如果真的能这样做,很多事情其实简单太多了。 司徒脸色不好看,听着电话那头的男人打开了门,若无其事的和毛扬打招呼,毛扬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带着一些疲惫和不甘。 “佟大师……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警局那帮人也一起做了。” 毛扬气愤难当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达给了司徒柏众人,王小二挑起一边眉头盯着那电话的样子,活像是要把毛扬亲手抓来鞭打一顿。 “我这里可不是黑社会,也没有小弟给你驱使。”佟陆顺手将电话放在茶几上,并没有挂断,任它持续接通着。 “这次真是太失算了。”毛扬重重朝沙发上一坐,“根本没想到毛敏那女人会把殷晟找来,如果不是他在其中添乱……” 可以想象,没有殷晟的话,这个案子早就该被了结了,即便司徒他们再觉得疑点重重,也无法翻案! 听到殷晟的名字,佟陆的表情微动,随即又恢复正常,“听说你在找我之前,曾经想过要找殷晟?” 那时候他和毛扬还不认识,毛扬早就在筹划夺得家产,除掉其他继承人的想法,一开始听说是打听过殷晟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没有几个人是不认识殷晟的。 殷系一脉的鬼师家族,向来是被誉为盛产天才鬼师的家族。不管经过多少代的传承,几乎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有着天赋异禀的能力,殷系一脉也被称为鬼师族里的贵族。 “有打听过。”毛扬抽了根烟,长长吐出口气,烟雾缭绕,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有些森然,“听说他从来不做捉生替死的事,比起鬼师最擅长的能力,他却喜欢给人卜卦看相,驱驱小鬼什么的……” “哼。”佟陆听到这里冷哼一声,“那是假装清高。” 毛扬不置可否,司徒却在电话那头挑起眉,目光高深莫测,他十分肯定佟陆这句话就是说给电话这头的殷晟听的。 胡叶和解应宗下意识去看殷晟,却见他懒洋洋的目光看着对面墙壁,目光没什么焦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佟陆的评价。 “所以你才找了我。”佟陆不太满意,毛扬当然立刻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淡,赶紧弥补。 “我对这一行不了解,大多数人也是不了解的,我刚接触……难免会被一些言语误导,在我努力了解你们的世界后,我坚定地找了您。” “佟家可是和殷家并肩而坐的三大贵族之一。” 毛扬谄媚道,“如果说殷系一族向来神秘以及不合群的话,佟家可是鬼师一族的代表人,你们的所有作为都是所有鬼师的榜样。” 佟陆听到这里,脸色才微微缓和,冷笑道,“那是自然的,殷家之所以被肯定,不过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有很高的天分,但我们佟家可是真正的脚踏实地,哪一样都不比殷系一族差。更何况……” 佟陆嘲讽般的嗤道,“殷系一族向来不合群,他们只顾自己,有天分也不会拿出来为鬼师一族争光,那是一群自私的家伙。” “自然自然。”毛扬连忙点头,“所以最终我选择了您,您看,我连殷晟家都没有去过,也没有试图劝说,直接就找了您。” 佟陆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靠进沙发里,架起二郎腿,两只修长的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 他微微侧头,白皙的有些病弱的脸看着毛扬。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像是他现在才发现男人脚下的行李,面无表情的问他。 “我……出了点事。”毛扬伸手扶了扶眼镜,尴尬道,“想找佟大师您……帮一下忙,让我……躲一段时间。” “出了什么事?”佟陆问的漫不经心,“杀人的事被发现了?” “不……”毛扬摆摆手,“大师出手,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不等毛扬说完,佟陆就嘲道,“当然不可能有线索,除非他们去地狱。” “所以不是这件事。”毛扬叹气,“他们认定了跟我有关,加上张玲留下的线索,他们有意将案件的方向调整到公司的账务上,想让我蹲牢房。” “嗯。”佟陆点点头,“殷晟还是那个脾气,你被他盯上,看样子是逃不掉了。” “别啊!”毛扬一下抬头,“佟大师你得帮我,我给钱!而且……你不是跟殷晟有仇么?他如果要抓我,你就应该让他抓不到我。” “有道理!” 佟陆一拍手,那轻轻松松的语气,却让司徒他们一下紧张起来。 司徒一手捂住话筒,转头对众人道,“现在怎么办?” 没有佟陆家的地址,即便即将要出的事就在他们眼前上演,他们居然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殷晟闭上眼,似乎在沉思,所有人都看向他,屏息以待。 “没有办法。”殷晟闭着眼,缓缓道,“佟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让我们找到他,他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对毛扬不利,就说明他有十成的把握……” “就算毛扬该死。”王小二愤慨道,“他也该由法律来裁决而不是佟陆那样……” “法律裁决不了。”胡叶打断小二的说辞,低沉道,“就算我们查出他公司有问题,也不过是被罚款和几年的牢狱,张玲和毛大生以及差点送命的毛鑫……都没有办法补偿。” 小二一下哑了,确实……如果交给法律,不见得就公平。 “有冤抱冤有仇报仇吗……”司徒想起佟陆说的话,叹口气,他们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听到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有个地方,我保证他们都找不到。”佟陆笑着道,一边靠近了毛扬,缓缓抬手。 毛扬突然觉得空气里有一丝诡异的感觉,那种人面对生死关头时,自然的直觉,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朝后退了一步。 “什么……地方?” “地狱!” “毛扬马上离开那里!” 两把声音突然同时响起。 前者是佟陆,而后者是殷晟。 司徒诧异的看着殷晟突然抢过电话,对着话筒一声大喝。 毛扬楞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了,转身就朝门口冲去。 佟陆气急败坏,“殷晟!” 殷晟气定神闲,“即便有冤报冤,该报的也绝不是你。” 说着的同时,手掌一翻,袖口里落出一张明黄殷天君符来。 众人就见殷晟嘴里飞快的念了一段什么,那张殷天君突然就直直飞了起来,在半空顿了一顿之后,迅速的朝窗外掠去。 解应宗错愕道,“它去哪里?” “找报冤的人。”殷晟淡淡一勾嘴角,“这个世界上,只有要报仇的人知道仇家在哪里。即便化成灰,它们也能找出来。” 佟陆眯了眯眼,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又看着被打开的大门,那里毛扬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他朝前迈了几步,随后又停在了原地。 算了……管他呢,殷晟也没有出马,那就和他没有关系。 毛扬的死活该由他自己的所为去背。这样一想,佟陆伸手轻轻一挥,大开的房门“嘭”一下关上了。 …… 之后的事情变得十分顺利,殷晟扩大了地缚灵的能力,让张玲亲自去抓了毛扬回来。 毛扬被吓的魂不附体,整个人都呆滞了,几乎是司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这一来,众人终于知道了整个过程。 原来张玲最开始就是毛扬的人,派去毛敏那里和毛鑫那里,都是设计好的,一开始是想他们内斗,同时自己在父亲面前挣表现,却不想老父亲压根不领情,甚至看穿了他的作为,仿佛甩他耳光一般,将张玲也加进了遗嘱里。 这样一来,内斗的扩大到了所有人,连毛扬自己也无法抽身。随后才有了之后一系列混乱的局面。 说来说去,到底是谁赢了呢?毛大生?还是毛扬?或者是最无辜的毛鑫? 其实谁都说不上是无辜,毛鑫表面看起来最倒霉,但按照法律,毛扬被抓之后,他就是理所当然的顺位继承人。 当毛扬低着头被带走时,司徒长出了口气,这件案子终于不算圆满的圆满了。 至少关于佟陆和殷晟,是暂告一段落了。 司徒在办公室里写完总结,邮给上司,又将这个档案的所有资料装进牛皮纸袋里封好,拿着出门去了档案室。 等到办完一切从警局大门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看了看手表,离大年三十除夕夜不到24个小时了。 要怎么说服殷晟和自己一起倒数呢……司徒队长此刻陷入了纠结的烦恼中。 第22章 大年三十的早上,司徒柏一大早就驱车到了殷晟家楼下。 在停车场里放好车,走进电梯,电梯到五楼时诡异的停了停,打开门之后外面没有任何人,随后门关上,电梯继续往上走。 司徒脸色不变,英俊硬朗的脸看着倒影着自己样貌的电梯门,他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刚才门外站着的会不会是张玲……又会不会她已经跟着自己进了电梯…… 背脊上突然一阵凉意,头皮都隐隐发麻。 司徒舔了舔嘴唇,深呼吸了一下,电梯很给面子的叮了一声——到了。 司徒赶紧大踏步出了电梯,头也不回的快步朝走廊另一头属于殷晟的房门走去。 虽然毛家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因为其他私底下和毛扬有关系的合作人都提供了证据,证明了毛扬私吞公款以及制造虚假公司诓钱的行为,毛扬被判了五年的牢狱之灾,以及从遗产里扣除20%的财产罚款充公。 但殷晟并没有说,张玲那个地缚灵究竟怎样了。 抬手按下电铃。 不一会儿,殷晟磨磨蹭蹭来开了门,他的发尾睡的微翘,清秀的脸上带着几丝迷糊的困倦,一手撑在门把手上,眼睛先是看了司徒柏一眼,随后慢慢越过司徒肩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背后。 被他这么一看,司徒陡然觉得背后好像多出一双眼睛来。 “去、去。”殷晟慢条斯理的抬手,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随即才侧身让开门,“你最近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司徒进了门,关上房门的瞬间,就觉得身上热起来。 大清早的,屋内又是紧闭门窗,空调开了个十足,像是在蒸桑拿浴。 不过殷晟倒像是没有任何感觉,穿着睡袍转身去洗漱,一边抬手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怎么知道?” 司徒对殷晟的问话十分不解,他换了拖鞋走进屋子,白色的波斯猫从楼梯上跳下来,挪到他脚底钻来钻去的蹭着。 蓬松的大尾巴直直的立起,后腿微微弯曲,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发出一声甜腻的“喵”。 司徒弯腰将银抱了起来,一只手揉了揉银的肚子。 “刚才……我后面有什么吗?” “没。”殷晟咕嘟咕嘟的漱口,从洗漱间里传来他模糊的声音,“只是张玲而已。” 司徒:“……” 别好像只是提到一个不太熟的邻居好吗!!! 司徒叹气,将银放到沙发上,自己跟着坐下,伸手拿了丢在一旁的杂志随手翻了翻。 “你今天,没什么打算吗?”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眼睛却偷偷从杂志上方瞄向走出来的男人。 殷晟从小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来拆开,银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过去,他先是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随后把剩下的都倒进墙角边银的食盆中。 “没什么打算。”殷晟喝了口牛奶,又从冰箱里摸出一份用保鲜膜包起来的三明治。 “今晚我过来和你一起吧?”司徒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脸上要表现的自然,还要强压下眼里殷切的期待。 殷晟慢悠悠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他坐到餐桌边,优雅的吃完了早餐,将保鲜膜朝垃圾桶里一扔,端着杯子走进厨房,接了水放在水槽里,又转身靠到厨房门框上。 “你……” “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我就把胡叶和小二都叫来。”司徒像是生怕他会拒绝,赶紧接话道。 殷晟又沉默了一下,淡然的表情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吧。” 隔了好一会儿,殷晟才点头,“让他们不要带酒过来,我讨厌酒精味。” “好的。”司徒赶紧点头,心里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手心都满是汗了。 不过沉重的打击还没到,因为紧接着殷晟就说—— “本来想让你晚上来的时候多带些吃的,你要叫他们两人的话,垃圾你收拾。” 司徒:“……” 言下之意是……他本来可以和他共度二人世界的! 司徒柏你个蠢货!!! 撇开大年三十司徒就觉得自己明年会走背运不提,他从殷晟家出来后,一直到了警局,脸都臭的像是谁欠了他钱没还,尤其在看见胡叶和王小二的脸时,那种谁欠了钱的错觉面值直接提升到了五百万。 胡叶原本想开口和司徒打招呼,却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 只有小二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主,笑呵呵上来就跟司徒打趣道:“头儿,你脸色好差哦,殷先生不让你进他的卧室咩?咩哈哈哈哈……” 司徒:“……” 胡叶:“……” 整个警局大厅就听见王小二神经病一样的笑声,司徒差点想一个过肩摔把面前的男人直接从这里扔到警局外面的阶梯下去,不过最终他成功的忍住了,目不斜视的从小二身边绕了过去。 “头儿怎么了?”小二终于停止大笑,狐疑的歪头。 “曾几何时……”胡叶幽幽的看了小二一眼,语重心长道,“曾几何时你也那么单纯可爱过,现在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叫你别一天到晚和犯罪心理顾问那群人待在一起,你就是不听。”说完,摇摇头,背着手跟在司徒背后走了。 小二在原地呆了半响,才突然恍悟:“副队!你这是部门歧视啊!” 胡叶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伸手理了理衣襟,心里纳闷:自己那是歧视部门吗?小二这种理解能力……到底当初是怎么考进警校的? 更可疑的是……他到底怎么毕业的…… 两人跟着司徒进了办公室,司徒往椅子里一坐,长长叹口气,整理好情绪没什么精神的看两人:“今天晚上,各自带点吃的喝的来殷晟家过除夕夜。” “啊……不准带酒。” 胡叶瞬间就明白了大清早的自己上司身上的怨气到底从何而来了。 他想了想,摆出笑容:“我今晚有事,可能去不了……” 司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表情缓和过来,仰脸笑眯眯:“这样啊,那我也不勉强……” “好啊好啊!” 小二突然插话,眨着眼睛看司徒,“我带家里的特产过去好不好?殷先生肯定会喜欢的,我家里人从老家邮寄的……” “小二。”胡叶看着司徒额头上的青筋,适时的打断他,“你确定你要去?倒数完你得自己回家哦,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计程车也找不到哦。” 司徒也阴森森道:“五楼的张玲还在呢,说不定电梯会在你下楼的时候卡住……” “停!” 小二嘴角抽搐,连连摆手又摇头,“我我我我我,我还是不去了!” “嗯。”司徒心情彻底好起来,勾起笑容,“你老家的特产,一会儿下班我跟你回家拿。” 小二:“……” 因为之前才解决了毛家的案子,年关当下,刑侦队办公室里的电话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司徒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活像垫子下面有针似的。 他一会儿又抬手看表,一会儿又摸出手机看时间,一会儿又抬头看对面墙上的挂钟…… 总之司徒队长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期待过时间快点过去,只觉得每一秒都太难熬。 也许是他的心声实在太强烈,强烈到上天都没办法忽视的地步,为了缓解他的难熬,在司徒第三十六次拿起手边的同一张报纸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便服,皮夹克胸口上别着警徽和警员证,他关上门大步踏到司徒桌前,双手朝桌上一撑,目光直直锁定司徒的脸。 “有个案子,只能交给你了!” 男人开口,声音清朗而有磁性,他脸色疲惫,眼睛下很重的黑眼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 “我实在受不了了!”男人收回手,猛的揉了一把头发,“我刚才已经请示过上面了,他们说这案子移交给你办。” 司徒将手里的报纸折了起来,压在办公桌上:“什么案子?很严重?” “很!严!重!”男人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还记得我那天和你提到的投诉案吗?” 司徒点头,随即皱眉,“死人了?” 男人说到的投诉案,正是前几日司徒回警局时,碰到刚好出门的扫黄队负责人黄队长的事,黄队长在警局外号“黄下惠”,因长期在职业妓、女的环境里却依然一身正气,目不斜视,秉公执法而得名。 黄队长摇摇头:“没死人,但案子太蹊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受不了,居民也受不了,还会影响警局的名声。” 司徒想起来黄下惠说过的,每次接到投诉却从来抓不到人的事情,不由得也疑惑起来。 “上头怎么说?” “上头让交给你。”黄队长疲惫道,显然已经被弄的心力交瘁了,“你们不是有殷先生吗?他们让殷先生先去看看再说。” 第23章 司徒点点头,黄队长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移交的档案资料和移交文书,跟司徒快速的盖了章。 好像是丢掉了烫手山芋,黄队长的脸色瞬间好看起来,长长出了口气。 “他娘的……老子终于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司徒哭笑不得,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别把除夕夜就这么睡过去了,未免可惜。” 黄队长自嘲的笑笑,跟司徒又闲扯两句,便转身走了。 黄下惠一出门,胡叶和小二就摸了进来。 “头儿。”胡叶看着桌上的资料,“黄队长有什么事?” “有个他们破不了的案子,上面让先给我们看看。”司徒道,顺手把资料扔给了胡叶。 胡叶翻开看了两眼,皱眉:“没死人啊,投诉案为什么给我们,我们是刑侦队不是城管啊。” 小二“扑哧”一下笑出来,凑过来也看了两眼。 “哇……持续了快两个月了啊,怪不得黄队长整天看起来都快昏过去了。” 胡叶也疑惑:“怎么会投诉了两个月都没抓到人,周围排查过了吗?” “这份笔记里有写。”司徒看了几页资料里一起送来的黄队长的亲手笔记,“排查,定点监视,蹲守,突击地毯式搜索,诱饵……都试过了。” “全都不行?”胡叶和小二对视一眼,看见双方眼里的诧异,“这到底怎么回事?” 几人利用一下午时间,一起将所有的资料和黄队长的笔记全部看完了,总算理出了个首尾来—— 事件的开始是从一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投诉电话开始的,打电话的人是普通的租房客,住在红灯区外围附近,打到警局投诉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连续两天晚上三更半夜马路上的哭泣声。 笔录里记录的很详细,投诉者的形容是女人哭泣的声音一开始隐隐约约,后来就越来越大,他从窗户往下看,什么也没看到,回去又睡了一会儿,却被吵的无论如何无法入睡,后来干脆开门下楼去找寻声音的来源,可奇怪的是,他在声音发出的地方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投诉者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大晚上的,路灯昏黄,马路上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正想走,却看到对面窗户上又有人家打开了窗户,他们都是被吵醒的。 当天晚上,警局就接到连续几个投诉电话,因为那一带的居民区靠近A市的红灯区,他们都认为是附近的小姐闹出来的事,于是大半夜的,黄队长被一通警局电话从家里被窝中拖起来,迷迷糊糊的带着人赶往目标地点。 只是他们突袭了靠近居民区这一面的所有酒吧和发廊,都没有任何发现,虽然这次的临时突袭也逮了不少人,许多酒吧的线报都没来得及通知自家老板,所以黄队长算是收获颇多。 只是那一晚之后,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天晚上都有投诉电话打来,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黄队长也专门派人在那附近蹲点,监视,但是出警的人回来报告,他们也听到哭泣声了,可是始终找不到人。 这让黄队长一个头两个大,在努力了接近两个月没有效果后,他的身体也受不住了,终于打了份很长的报告,交代了详细的经过和说明,呈给了上级,让上级做出调整。 而之后的调整,就是将这个案件移到司徒手里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司徒这边有一个特立独行的顾问,而且这个顾问是其他警局所没有的。 虽然犯罪心理顾问那群人一直不怎么待见殷晟。 觉得他装神弄鬼。殷晟在外人的面前,职称也只是刑侦刑事犯罪顾问,除了警局里个别人知道,大多数人对殷晟的真实身份是不知情的。 即便很多人持怀疑态度,也一度认为警局的上层是脑袋出了什么毛病,但在殷晟的协助下,司徒破了好几个大悬案这一点也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即便有人依旧不肯定殷晟的所为,却也无法多说什么。 而警局上层更是看好殷晟,摆出一副十分信赖的样子。 司徒和胡叶、小二将这个案子理了一遍之后,再看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们一起出了警局大门,各自打了个招呼后就分别回家,司徒带着资料往殷晟的家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明明是想温馨过一个除夕夜的,怎么又被案子缠上了…… 不然……等过了今晚,明天再说这件事? 司徒暗自决定,开着车到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又在殷晟家对面巷子里买了几份他最喜欢的小吃,随后才将车开进了停车场。 从停车场出来,司徒惊讶发现殷晟居然在电梯门口等着。 “怎么下来了?” 司徒看着殷晟随意在睡衣外套了厚厚的大衣,裹了围巾踩着毛拖鞋的样子,忍不住蹙眉。 “感冒了怎么办?怎么回事,为什么下来?” 他说着将购物袋朝地上一放,拖下自己的外衣,朝抱着手臂的殷晟背上一搭,一手搂着他肩膀,一手提起购物袋艰难的按下电梯按钮。 “你给我发的消息,我看见了。” 殷晟慢慢道,“所以下来等你。” 司徒茫然,他要到公寓楼下时,是发了短信问他还要什么,他好顺便一起带上来…… 但是……他不认为只因为这个,面前的男人就会跑下来眼巴巴的等着他。 “你今天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猜是在警局里从谁身上沾过来的。”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地方,殷晟率先奔出去,掏钥匙打开门,冲进温暖的家里。 “所以?” 司徒跟在后面,依然疑惑。 “没有所以了。”殷晟似乎微微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将男人手里的购物袋拿过来,挑了挑,挨个放进冰箱。 司徒怔了半响,才突然反应过来——难道是殷晟担心自己会再惹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样一想,司徒顿时心里柔软一片,嘴角抑制不住的笑起来。 “咳咳……”司徒转开话题,眼里却是掩盖不了的笑意,“胡叶和小二今天有事,来不了。” “哦。”殷晟漠然,旋即又将电视的声音开大了一些,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将一些现在要吃的留在桌上,其他的收进冰箱。 司徒也不多说,走过来帮忙,拿了一些超市里买的菜,挽起袖子去厨房准备除夕饭了。 客厅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开播,满屏幕的大红大金,龙腾虎跃,色彩斑斓的射灯在台面上不停交错。 带着笑意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主持人恭贺新年的致辞依然没什么新意,却让人觉得温暖。 殷晟缩着腿靠在躺椅里,膝盖上盖着毛毯,椅脚边趴着银,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 殷晟看了会儿电视,随即又转头去看厨房里正做着饭的司徒。 男人的侧脸在拉上的半边推拉门后面若隐若现,手上的锅铲不停翻动,白衬衣围着浅色围裙的样子,莫名削弱了他平时的凛然,显出几分居家味,却一点都不违和。 只是殷晟的目光显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侧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后,慢慢皱起眉来。 晚饭在第二个小品演到一半时终于弄好了,司徒利用买的熟食、凉菜以及自己弄的几个小菜终于搭配了满满一桌的丰盛宴席。 司徒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心情十分好,他抬手关了客厅的大灯,只开了餐厅的小灯,将电视的声音开到中等,在小品嘻嘻哈哈的伴音里,和殷晟开始吃起了除夕饭。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司徒不断的把菜肴往殷晟的碗里夹,额头上浮着细密的汗水,在灯光下看起来显得有些成熟动人。 殷晟好几次想说什么,但又考虑到现在的气氛,最终也没开口,只是将司徒挑给他的菜一一吃了。 他像是观察着什么,时不时偷眼打量男人的俊脸,筷子无意识的在米饭上戳来戳去。 “怎么了?” 司徒终于无法忽视殷晟那张满腹心事的脸,放下筷子问道。 电视里小品演员说出一句好笑的台词,观众哈哈大笑起来,衬托着两人的氛围却更加格格不入。 “没……” 殷晟有些为难,目光游离开,却被司徒伸过来的手板正了脸。 “到底怎么了?”司徒有些紧张,他原本想尽力弄出一种热闹温馨的气氛的……虽然知道殷晟向来好静,难道是他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殷晟见他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皱了皱眉,拿筷子指了指司徒的肩膀。 司徒狐疑,转头循着看去—— 只见白色的衬衣上,左肩膀到手臂的位置中间,竟然有个污点。 司徒伸手扯了扯那处的衣服,脸色一变。 那并不是什么污点,而是像一个人的手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而且那是一只——血手印。 第24章 “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司徒讶异的站起来,殷晟打开客厅的灯,两人走到洗漱间的方镜前,司徒背过身去,侧着脑袋从镜子里看。 这个角度看的更加清楚了。 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污点,因为血手印并没有完全出现在肩膀上,而是只有一根手指的指尖,所以初看只以为是一个圆点,当司徒拉起肩膀的衬衣看时,才发现从肩膀一直延续到手臂的后方是一个掌印。 而此时在镜子里,两人看到的便是一个清晰的血手印,手指修长纤细,掌心也不大,看起来像女人的手。 司徒脸黑了一半:“又是张玲?” “不是。” 殷晟摇头,“是你沾上的不干净的东西弄的。” 说着,他抬眼打量司徒:“从昨晚开始,你在警局和谁接触过?” 被他这么一说,司徒倒是想起来了,昨晚在去档案室交毛家的结案资料时,在走廊上碰到出警的扫黄队…… 黄下惠和自己当时擦肩而过,因为对方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他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对方也回手拍了他一下。 “黄队长?”殷晟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应该说自从他车祸出院之后,对警局的记忆就变得很狭小。 他只记得自己在刑侦队供职,但不需要每天去报到,如果有事会有人打电话给他,他也可以自己接其他的工作做,不需要报告警局知晓。 除了这些基本的事务他记得外,其他的部门人员,他都不怎么有印象了,而有印象的人,又大多在记忆里回忆起来很是模糊。 就好像他压根不记得刑侦队队长是司徒柏,也不记得胡叶和小二,在他的记忆里,他和刑侦队的合作次数好像并不频繁,而翻来覆去回想过的刑侦队长的脸和名字,却发现是一团雾蒙蒙的未知。 殷晟为此还专门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沉心静气的好好回忆,试图从脑袋里挖出点什么来,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而且一旦深究到自己到底为什么出车祸,车祸现场的事件时,整个脑袋就像要爆裂开似的疼,与此同时内心会衍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事是不想被自己想起来的。 殷晟头一次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疑惑了。 也对自己失忆的原因感到了狐疑,对警局上层跟自己的解释,以及医生的解释都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但具体是怎样的感觉,又抓不住,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没有了,再继续想下去,只会平白增添焦躁,于是殷晟便暂时不想了。 他转身出了洗漱间,在餐桌边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那个黄队长最近是不是很憔悴?” “他手里有个案子一直没破,是很憔悴。”司徒脱了衬衣,只剩下里面白色的背心,紧身的背心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腹部的腹肌清晰可见,健美的腰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那种憔悴应该和疲惫所造成的憔悴不太一样。”殷晟漠然道,“那是一种病态的憔悴,好像精力都被压制住了,看着他连其他人都会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司徒“唔”了一声,仿佛在回忆,一边从柜子里拿了根口袋将衬衣扔了进去,准备作为线索或者证物,捆好口袋才重新走了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那种感觉……他最近脸色都不太好,并不是惨白,而是有些泛青,本来脸就有些黑,看起来更像酱菜了。” 司徒随口道,将口袋扔到沙发脚边,转头看殷晟:“有衣服借给我穿么?” “嗯。”殷晟抬手指了指楼上,“不知道合不合适。” “将就穿吧,我估计有点小。”司徒痞气一笑,目光在殷晟纤细的肩膀上转了一圈,随即又滑落到男人的腰身上。 因为被睡袍掩盖了真相,司徒只能凭空猜测,诡异的话题陡然停止了,殷晟慢条斯理的吃饭,司徒灼热的目光围着他打转。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一个站的对峙了很久,直到殷晟吃饱了站起来,拿了餐巾纸抹了抹嘴巴。 司徒终于动了—— 他迈开脚步走过去,两手撑在殷晟身后的餐桌沿上,将男人环在了自己圈出的范围里。 电视里颇有气氛的唱起了“因为爱情”,柔和的旋律在客厅里流淌,殷晟眨了眨眼,疑惑的看向男人。 “你干什么?” “比比看我们的身材。”司徒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脚步又靠近了一些,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殷晟纳闷,就见司徒的双手拉住了他的手,并且不容拒绝的和他十指相扣,司徒的手很大,手心很烫,和他的手指扣在一起时,殷晟觉得内心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忍不住呼吸急促了一点,司徒却是更加贴近,两人下身贴在了一起,司徒的皮带扣顶到了他的腹部,隔着睡袍,有一种压迫感。 “喂……” 饶是再迟钝,殷晟也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来,他挣动了一下,司徒却扣着他两手拉起来,抬平,像是真的在比臂长和肩膀一样。 “嗯……不是有句话说,手臂的总长度和人的身高是一样的么?” 司徒磁性的嗓音带着热气灼烧殷晟的耳垂,两人胸口也贴在了一起,司徒只穿着背心,胸口性感的凸起有意无意的磨蹭殷晟的胸口。 殷晟的睡袍是系带式的,上半截很轻易就被蹭了开,露出里面赤果的白皙肌肤,锁骨纤细,颈项间微微凹进,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胸口粉色的凸起在睡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司徒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底几乎燃出火苗来。 殷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那熟悉的部位透出熟悉的温度和形状…… 殷晟双颊猛的烧起一片红潮,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镇定的看着他。 “量好了吧?” 司徒终于慢吞吞收回欲望的视线,重新和殷晟对视,嘴角痞兮兮的一勾。 “好了。” 说是这么说,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将脸凑近了些,笑道:“你皮肤好好。” 殷晟微微别开脸,“谢谢夸奖。” 司徒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仿佛沉醉进了此刻两人之间的暧昧。 他看着殷晟因为别开脸而露出的一截脖颈,修长的弧线,仿佛是在引诱一般。 司徒喉咙动了动,在理智思考之前,就已经低下头,吻了上去。 “你!” 殷晟吓了一跳,紧张的想回头,男人却松了手搂住了他的腰,将殷晟朝他怀里拉近,舌尖在脖颈上转圈舔舐。 殷晟肩膀一颤,双手下意识的扶住了司徒的肩膀,想要推开。 “晟……” 司徒发出低沉的呼唤,仿佛跌进了某个不想醒来的梦里,殷晟一凛,莫名心里泛起疼惜和熟悉的感觉,随后发现自己对司徒的做法竟然完全没有产生排斥感。 就是这一犹豫,司徒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发起狠来。 他双手抱着殷晟突然使力,殷晟“啊”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头昏眼花的被放进了客厅的沙发里,司徒随后压了上来,男人的体重带起某名的安全感,肌肤的厮磨竟让殷晟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司徒……” 殷晟脑子有点乱,不知道情况是怎么演变到这一层的,刚开口叫了一声,司徒却突然偏头。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司徒迷恋的气息,司徒的舌尖攻城掠地,发出暧昧的声音纠缠着殷晟的,两人来不及吞咽的银丝顺着滑下嘴角。 司徒或啃或咬,蹂躏的殷晟嘴唇充血微肿,殷晟的声音被堵在唇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却是激起司徒更激烈的渴求。 “晟……” 司徒叹息般的唤着,手指顺着睡袍下摆溜进去,指尖摩挲男人的肌肤,轻轻的刮痧着,缓缓向上,捏住了胸口的凸起。 “唔……唔……” 殷晟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弓起的身子,让司徒轻易分开了双腿将自己挤了进去。 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以至于一旦碰触,浑身都是无法压抑的欲潮,脑袋被开的马力十足的空调轰的热烘烘,一团模糊,已经窥不到丝毫理智的痕迹。 殷晟的双腿无法并拢,焦急的挣动在司徒感觉起来却像磨蹭着他的腰。 司徒终于吻够了他的双唇,微微后退,留给两人喘息的空间,殷晟几乎缺氧,胸膛不停起伏,司徒顺势而下,热情的吻落到下颚,脖颈,锁骨一直到胸口上。 “司徒!不……你等等!” 殷晟胡乱的阻止,司徒却像听不见,殷晟侧过头,看见银双腿搭在沙发沿上,抖动着耳朵,好奇的看着两人。 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按住司徒不停动来动去的脑袋。 黑色的短发有些扎手,殷晟用力揪了揪。 “喂!司徒……司徒!” 叮咚—— 嗡嗡嗡…… 扔在餐桌上的电话和门口电铃同时响起来。 司徒终于停了动作,脸色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眼底还是汹涌的火焰,抬起头来。 殷晟和他一对视,心里一颤,不自然的别开头。 “你电话……” 司徒看了他良久,慢慢撑起身子,男人的睡衣已经完全敞开了,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双腿被自己分开,搭在自己两边大腿上,这样任君所为的样子,简直是…… 司徒忍不住低头又狠狠一吻,仿佛发泄着挫败,随后才起身站了起来。 他拉上殷晟的睡袍,低头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昂扬精神,叹口气转身拿起电话。 “喂?” 因为欲望而沙哑性感的声音,让殷晟耳朵都微微红起来。 “头儿……” 小二无辜的声音在那头弱弱的响起:“你们在家吧?能下楼来接我吗……我不敢坐电梯……” 司徒正疑惑王小二找来干什么,殷晟已经起身去开了客厅门,站在门外的正是胡叶。 “头儿。” 胡叶没进屋直接道:“投诉电话又来了,看来我们是倒数不了了啊。” 司徒:“……” 第25章 没等到倒数,司徒和殷晟便换好衣服和胡叶、王小二一起出门办案去了。 殷晟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俊秀的眉头仿佛这朦胧月色一般,让人莫名看出一份安然自若来。 双颊的红晕早就退去,波澜不惊的双目里看不出任何被影响的不安和局促,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司徒对这一点十分不满,所以他的脸色很明显,继早上那张谁欠了他五百万的臭脸之后,如今再盯着胡叶和王小二的背脊,仿佛是一柄利剑,幻想着将两人胸口捅出个血窟窿来,以缓解自己无法发泄的怨气。 胡叶走在前面,只觉得背脊发凉,脑后发麻,小二同学表示很淡定,娃娃脸显出可爱模样,一手还提着老家邮来的特产,讨好般的在司徒身边跟前跟后。 殷晟侧眼微微打量小二,只觉得仿佛看见男人身后摇出来的小尾巴。 司徒和殷晟上了胡叶的车,小二坐副驾驶,将装特产的口袋挂到椅背后面。 “几点打的投诉电话?”司徒一上车就开口问。 “二十分钟前,我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小二我是半路通知的。” 胡叶一边回答,一边启动车子出发:“据说值班室接到五个连续的投诉电话,说是声音大到连看电视也不安稳,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联名向市长讨个说法了。” 小二在旁边挑眉:“怎么单单今天闹的最厉害?”说着转头去看后排的殷晟,“殷先生,你认为……那真的是……” “没到现场看过,还不清楚。”殷晟漠然道,“不过听你们的说法,有可能。” 他转头去看司徒柏:“这件事怎么不先跟我说?” 如果不是胡叶和王小二来,他可能还要对那个血手印疑惑上一阵子。 “除夕夜啊……”司徒有些委屈,摸了摸脖颈,“我想倒数完了再说……” “离倒数还有1个小时8分钟。”小二体贴的给予解答。 司徒冲他翻个白眼,咬牙切齿:“谢、谢。” “不客气!呵呵。” 众人:“……”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在场的巡逻警有两人,是接到通讯器里的要求先一步来这里稳定众人情绪的。 马路对面的居民区,一楼和二楼黑着灯,大概主人不在家,三楼以上的灯都亮着,有几个人趴在窗台上一直盯着下面看,看到印着刑侦队标志的黑色轿车开来,瞬时睁大眼。 警局上层终于愿意让高手出马了?! 被深夜的吵闹声扰乱了生活的居民们终于觉得看到了平和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殷晟最后一个下车,一下车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居民区对面的街道上。 隔着一条两车道的马路对面,是一排小酒馆和茶餐厅,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有个岔路口,司徒解释道:“朝右边拐过去就是A市隐秘的红灯区,发廊,迪吧,地下交易场所……黑道的盘口。” 司徒伸手摸烟,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米色的丝质衬衫是殷晟的,果然小了,袖口只到手臂,离手腕还有几公分的距离,衣服下摆也露出腰身来,背脊也绷的十分紧,外面套着他自己的外套,深色的风衣,扣子全部扣上了,随意系了腰带。 原来的衬衣胸口袋子里总是装着火机,司徒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无意识的理了理衣襟。 “你好。” 巡逻警走过来,向司徒敬了个礼,“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司徒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 两个巡逻警互相对视一眼,便骑着摩托走了,马路上很快静下来,能听到附近开得很大声的电视机声音。 殷晟从下车开始就一直看着某个角落,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司徒等两个巡逻警走来才回转头来看他:“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 胡叶闻言也顺着殷晟目光看去,只是他什么都没看见,而王小二早已经躲到他身后去了。 殷晟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冲司徒点了点头,随后摆手示意几人就站在这里,他则独自朝角落走去。 普通的马路,普通的街道,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圈出一团朦胧,而在那被灯光圈出的朦胧之外,躲藏在黑暗里的,是只有殷晟才能看见的灵魂。 白色的灵体十分清晰,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头发是当下很常见的离子烫,刘海斜分遮盖在眉前,看不见她的双眼。 “你好。”殷晟走上前,在距离女人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下了。 女人的肩膀微微一抖,头颅微微向上抬了一下,但没有完全抬起来又垂了下去,依然保持着静立不动的姿态。 殷晟很有耐心,他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你好!” 胡叶在不远处看的捏了一把汗,在他们看来,殷晟完全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原因,恐怕只会将他当做神经病了。 女人的手指动了动,又朝角落里退后了一点,看上去似乎很胆怯。 “是你每天在这里哭吗?”殷晟打量着她的行为举止,“你吵着附近的居民了。” 王小二隐约听见殷晟的说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寒冷的夜晚,殷晟的自问自答实在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我也……不想的……”女人终于低低开口,声音哽咽,“我也……我也不想……” “我叫殷晟。”殷晟打断她的话,从容道,“我是鬼师,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对我说。” “我会帮你的。” 听到鬼师两个字,女人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脸泛着紫青,两只眼睛几乎暴突而出,虽然现在看上去异常狰狞,但从轮廓能看出来,女人十分年轻,生前是长相清秀的类型。 对方摇晃着身子朝殷晟上前了一步,暴突的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殷晟的方向:“鬼师?” “是可以和灵魂交流的人。”殷晟随口道。 “所以你看得见我……”女人了然,随即看上去激动起来,“我……我有冤情,我是被谋杀的,我要抓住凶手……凶手!” 说到凶手,女人似乎发狂起来,她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不停的乱揪乱扯着。 “凶手……那个人杀了我……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他无冤无仇!我冤啊!我冤啊!” 就算是司徒他们看不见那个女人,此时也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犹如大漠里卷起的风沙,带着一些悲戚的哀嚎,在头顶的上空不断盘旋。 模糊的听不清那声音在喊着什么,却确实能听出是类似哭泣的声音。 楼上的居民又听到那吵闹的声音,纷纷气愤起来:“怎么又开始了!你们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小二觉得自己被吼的很无辜,扁起嘴看司徒:“头儿……” 司徒也无奈,这种事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殷晟抬起手,他并没有碰到女人,女人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殷晟温和的看着女人,目光仿佛无声的抚慰,竟让不停喊冤的鬼魂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 女人的哀嚎变成小声的啜泣。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受不了,我发泄不了情绪……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很痛苦,我还保持着意识,清醒着,可是我又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想念我的孩子……我想念我的家……可是我回不去,我死的很冤枉,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死……” 女人说着说着又要激动起来,殷晟点头打断她:“原因我知道了,你无法离开是因为你枉死,只要抓到凶手,你就能解脱了。” 殷晟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从身后的裤腰上掏出一只镀金的小香炉。 镂空的花纹看上去十分美丽而精致,样式小巧,平常看起来只像是装饰。 “你跟我走吧,待在这里只会影响到别人,我会帮你抓住凶手的。” 说完,抬手一挥,一张明黄咒符出现在手指间,纤细的手指轻夹咒符,云篆在黑夜里透出淡淡红光。 “天地昭昭,寻其庇佑。”殷晟面无表情,嘴唇微动,柔和的声音仿佛能安定人心。 女人的灵体突然模糊起来,随后化作一缕青烟,快速的旋转进了香炉中。 就连看不见魂魄的司徒众人也察觉到了空气里微微的波动,这条街上从来的时候就感觉到的一种森然而压抑的气氛,突然没有了。 冷风过境,似乎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怎么样了?”司徒见殷晟回头走过来,问。 “有冤情。”殷晟点头,“这女人的冤情还很大,所以怨气重,黄队长长期在这里转悠,被亡灵折损了太多阳气,所以才会显得疲惫不堪,他身上沾惹的怨气又缠在了你身上。” 司徒了然点头,又听殷晟继续道:“你阳气很重,亡灵的阴气奈何不了你,所以产生了一些具现化的反应。” 殷晟指的是司徒身上的血手印——“那是亡灵怨气的具现化造成人肉眼也能看见的现状。” “原来如此。”司徒明白了,又看了看殷晟手里的香炉,“这是……” “可以录口供了。”殷晟漠然的将香炉别回腰后,小二依然躲在胡叶身后,不敢靠近殷晟半步。 “那个东西……在这里面?”胡叶还算大着胆子瞅了瞅。 “嗯。”殷晟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陡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司徒一下紧张起来,伸手搂过殷晟的腰,将对方抱紧在怀里,双手握住殷晟冻的冰凉的手指,轻轻搓揉。 殷晟平日出门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围巾也会将脖颈间的漏风处堵住,而此刻殷晟脖子上没有围巾,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司徒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难道说,殷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从容?他出门居然忘记了带围巾? 殷晟在大冬天什么都可以忘,却绝对不会忘记保暖的物品。 这代表什么?司徒之前还有些阴郁的心突然晴朗起来,仿佛心间上亮起了彩虹。 第26章 “我生前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在司徒的单身公寓里,女鬼被放了出来,轻飘飘地站在角落里,避开房屋中间的灯光,安安静静地说着。 司徒、殷晟等人各自在屋里寻了位置坐,殷晟抱着手臂坐在离空调最近的地方,出外一趟让他白皙的脖颈冻的微微发红,因为只有他能听到女鬼的声音,此时他微微蹙眉,而其他人则是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离着。 “我在一家私营企业做会计,做了五年了……丈夫是在进公司前,一个培训班里认识的,和他结婚一年后,我们有了个儿子。” 说到儿子,女鬼的声音终于不再阴沉,稍微柔和了一些。 “我儿子现在上初一,小学的时候还跟在屁股后面转,性格很好,现在……大概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差不多,很调皮,又交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 殷晟默默听着,他觉得女人在活着的时候,也许对儿子的这些地方十分不满,但如今说起来连这些不满的地方也变成了怀念,有一种让人闻之落泪的心酸。 “有一天……我加班加的晚了一些,看时间接近儿子放学的时间,便去他放学必经的路口等他。”女鬼吸了吸鼻子,轻轻道,“那地方你们都知道的,酒吧,迪吧,KTV……有些乌烟瘴气,街头总是站着一些穿着不太……不太适合孩子们看见的女人。” “我想接他放学……于是就站在路口等着,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却没想到……” 女人突然住了口,似乎在极力忍耐自己情绪的爆发,殷晟等着,也不着急,在女人调整情绪的过程中,跟其他人转述了这件事。 司徒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此时衬衣领口开着,隐约露出健硕的胸膛,他走到窗边,微微开了缝子,靠在那里点了根烟。 “如果方便的话,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尸体被丢在哪里了。” “小二你打电话问问小李,让他排查两个月前无人认领的抛尸案。” “是!” 小二精神抖擞,赶紧拿了电话躲到厕所里去了。 胡叶摇头,他敢肯定小二一想到自己和一只女鬼共处一室,可能已经将精神力绷到极限了。 殷晟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亡魂,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好吧,虽然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脸色来。 他斟酌的问:“你还能记起被谋……遇害时候的事吗?” 女人沉默的久了一些,才颤着声音慢慢道:“怎么……可能忘记……” 殷晟站了起来,走到离女人还有几步的距离站定,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具备任何威胁性,他放轻声音,磁性温柔的嗓音甚至让窗口边的司徒嫉妒起来。 “也许回想每一个细节会让你觉得痛苦,但这是给我们更多线索的唯一办法。” “我们只有了解的更多,才能帮助你抓到凶手。” 女鬼暴突的眼球不自然的翻起来,没有焦点的白瞳望着殷晟的方向,泛青的狰狞的脸仿佛定格在那个最痛苦的时间里,殷晟从容的回望她,并没有因为那恐怖的脸而转开视线。 “我没看见他的样子。”女人突然开口了,“他从后面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我,我甚至是直到他的手从后面卡住了我的脖子……我才意识到。” “从后面卡住脖子?”殷晟点头,复述了一遍,胡叶聪明的开始做笔录。 “他的呼吸就靠在我的耳边,他很兴奋,我能闻到很重的酒味。”女人断断续续的回忆着,“我想发出声音,他的力气很大,拖着我拐进了酒吧和酒吧之间的墙缝里,那里堆放着很多垃圾,没有光线……我很惊恐,我丢了包,双手想搬开他的手,可是没有用,他用另一只手将我的双手手腕困住了,随后他绕到我的面前……可是太黑了,四周太黑了,他又背对着墙外唯一的一盏路灯,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将我推倒在地,我张口呼吸,想要求救,但是之前被卡的太厉害,一开口全是咳嗽。” “他坐到我身上,从衣兜里摸出一条手帕塞进了我嘴巴里,然后双手重新卡上我的脖子……” 女人似乎又感觉到那种窒息的痛苦,强烈的呼吸渴望让她嘴巴狰狞的张大,眼睛暴突而出,血管和青筋在皮肤下几乎要爆裂。 窒息死亡起码要五分钟,这个过程是极度痛苦的,所以直到女人终于停止了呼吸,脸色是暴涨的紫红色,她的手指因为用力抓着男人而扭曲僵硬,高跟鞋也蹬掉了一只。 女人说完,又恢复了安静,客厅里只能听到胡叶唰唰写字的声音,殷晟在女人讲述的过程中,一直在轻声的转述。 此时小二也从洗手间出来了,他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空空的角落,对女人的凄惨遭遇感到同情的同时,又生理性抗拒着这些灵异的事物。 他绕过沙发,走到司徒身边:“小李那边没有消息,看样子凶手将尸体处理的很干净。” “应该只是掩埋了。” 殷晟转头看他们,“如果肉体被切碎……或者完全销毁,灵魂不会这么清晰。” “那就是藏尸了。”司徒吐出烟气,皱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殷晟摇摇头,又看向女人,女人此时才道:“等我再醒来后,我就站在出事的路口,我回过一次家,但发现没有人能看见我,我在镜子里也看不见自己……直到几天后,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已经不存在了……” 很难想象,有一天你睁开眼,发现这个世界和你再也没有联系了,任何人都看不见你,哪怕是你最亲最爱的人,你就像是一团空气,无论你怎么呐喊,没有人听得到你的声音。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你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你不会饿,不会累,也不能再死一起,像是在广阔的海面上,一望无垠,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恐惧和无助。 殷晟点点头,拿出腰后的小香炉,这回不用他说,女鬼自己就钻了回去。 这样的一场回忆绝对不会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殷晟盖上炉盖,将其重新别回腰后。 “杀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动机是什么?”小二显然知道鬼魂已经不在这里了,神情轻松了起来。 “按照他杀人的方式……”胡叶比了一个双手卡脖子的动作,道,“他是在享受吗?让一个人窒息而死的时间很长,而且也很麻烦,他是在享受那个女人死亡的过程?” 说着,胡叶回头看殷晟,“她叫什么名字?” “陆凤。”殷晟转头看他,“她没说,不过她的灵魂上有名字的标记。” 这样也行? 胡叶嘴角抽了抽。 “她说她闻到很浓的酒气。”司徒掐灭烟头,将窗子的缝隙关上,“也许是个酒鬼,长期醺酒的人神智都不太正常。这样,小二和胡叶,你们明天开始在那附近的酒吧挨个问有没有长期在他们店里醺酒的人。” “有嫌疑的都先带回来问话。” “是!” 小二和胡叶异口同声,随即收拾起东西朝门外走,“那我们先走了,头儿。” 不是他们急着离开,而是司徒赶人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司徒装模作样的潇洒一挥手,“注意安全!” 胡叶想笑,忍住了,拉着小二的衣领拖出门外,客厅门砰一声关上,殷晟的脚步也动了。 “上哪儿去?”司徒一惊,赶紧追上男人的脚步,在对方打开大门之前,一手撑在了门上,阻止了殷晟的行动。 “回家。”殷晟淡淡看他一眼,脸色不变。 “这么晚了。”司徒笑眯眯,抬手看了一下表,猛的脸色一凛——还有一分钟倒数! 司徒二话不说,伸手捞上殷晟,打开房门就冲上了楼顶天台。 司徒住的地方离案发现场不是很远,他住的是以前的老房子,最高只有六层,他住第五层,老旧的天台铁门被一脚踹开,司徒抱着殷晟冲到天台上的一瞬间,A市的大钟敲响了。 咚——咚——咚—— 悠远而低沉的钟声,仿佛圣人在这一刻醒来,用最慈祥的眼神望向这片沉谧的大地。 漫天的烟火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向漆黑的天空,红的紫的绿的蓝的…… 它们爆发出不同的形状,不同的大小,但绽放的瞬间却同样美的让人窒息。 司徒将殷晟放下来,脸上被烟火映照出颜色,眼底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新年快乐殷晟。” 他一字一句,“希望你平安,风顺,心想事成。” 殷晟有些怔住了,在他的记忆里,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懒洋洋的窝在家中渡过,他从未收到过别人的祝福,也没为别人送去过祝福。不仅是过大年,就算是任何节日,他也从未…… ……等等……好像曾经有过…… 某些杂乱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但它们的行动太快,他没能抓住。 “谢谢。”殷晟放弃继续追踪那一闪而逝的画面,坦诚的道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司徒像是得到大骨头的犬科,狂热的摇起了尾巴,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谢谢!” 他抬手抱住殷晟,将下巴放到对方肩膀上,殷晟双手垂在身侧,沉默了一下,才慢慢抬起手来回抱住他。 司徒低下头,在殷晟脖颈里蹭了蹭,他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因为某些不合时宜闯进脑子里的画面。 ——“情人节?那是什么?”殷晟手里拿着资料,茫然的看司徒。 ——“就是有情人共度的节日啊!”司徒将手里的礼物塞给男人。 ——“有情人?”殷晟更加茫然,将礼品盒在手里掂量,“是说我和你么?” ——司徒脸不自然的红了,伸手挠了挠脖子。 ——“……可是我没有礼物回送。”殷晟看了他一眼,漠然的在衣兜里摸来摸去,最后摸出颗巧克力扔给他,“将就了吧。”…… 回忆中断,司徒在烟火下的表情似笑非笑。 殷晟那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和刚才他说谢谢时的表情那么像。 第27章 殷晟当晚被留在了司徒家过夜,司徒的老房子并没有多余的客房,虽然他想和殷晟一起挤挤,但面对殷晟那双淡然的眸子,他又退缩了。殷晟仿佛能看到男人头顶垂下来的耳朵,和屁股后面沮丧拖拉的尾巴,在男人背转身时,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 于是除夕夜晚,司徒卷在沙发上,殷晟则在主卧里睡了。 殷晟有认床的毛病,如果在外面住,多半会失眠或者睡不安稳,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司徒家的床上睡下时,他几乎很快进入了梦乡,枕头上,被子上满是司徒的味道,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一觉睡醒,大年初一。司徒在厨房里弄着早饭,殷晟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衬衣扣子也没扣好,腰带挂在腰间,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去洗手间洗漱。 司徒端着稀饭包子出来时,差点忍不住对窗狼嚎。 平时若是司徒一个人在家,窗子一定是大开着,让新鲜空气流通,不过此时多了个人,司徒家所有窗子紧紧关着,大开着空调,整个屋里的气温一直保持在28度。 殷晟显然觉得很舒服,洗漱完出来,惺忪的睡眼终于清醒了些,慢条斯理的将腰带系好,正要扣衣服时,司徒体贴的走过来—— “我来。”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衬衣下摆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扣上去。 殷晟站直身体时,头顶刚到司徒脖颈的位置,此时他的目光落到男人好看的下颚上,再上面一点是锋利的薄唇,司徒的唇色稍微有些深,显出一种性感的弧度,莫名让人想要伸手抚上去。 司徒扣衣服的速度很慢,仿佛在享受什么,他微低着头,额头几乎和殷晟相抵,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 好像时间突然流逝的缓慢了起来,殷晟也没有开口催促。 两人似乎讲好了什么默契,当司徒扣完最后一颗扣子时,殷晟甚至觉得自己快没办法呼吸了。 “吃早饭吧。”司徒吻了吻殷晟的黑发,满意的笑着道。 殷晟没吭声,走到餐桌边坐下,两人安静的用餐。 “今天案子的事可以先放放。”司徒喝了口稀饭,伸手拿了包子道。 殷晟点头,他也知道大年初一,很多地方都放假了,就算要查案子也无从查起。 “你不是要回家吗?”殷晟突然想起司徒之前说过的话,“你先开车送我回去……” 本来想着终于可以一个人轻松一下了,殷晟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司徒突然道,“你和我一起。” 殷晟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不解的看了司徒一眼:“你回家为什么我要一起?” “因为小子们想你了。”司徒笑起来,“你答应过,每年都去看他们的。” 殷晟诧异,本想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小子们”是指谁?但一想到自己残缺的记忆,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竟是有些无措起来。 “别费心去想。”司徒像是看穿了他,淡淡道:“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想不起来就算了,顺其自然吧。” 殷晟皱眉看他,隔了一会儿后问:“我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 “……不是特别清楚。”司徒沉默了一下,随意道,“我们以前共过事,虽然你不记得了,不过不要紧。” “反正现在我们又重新在一起共事了,这就够了。” “这么说你知道我失忆的事?”殷晟放下筷子,脸色不满起来,“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没……没必要不是么?”司徒哈哈笑着,目光看向别处,“你住院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好像你一要用力想什么,头就会特别痛,听医生说你甚至痛到昏倒过……” 司徒抬手挠了挠脖颈,笑道:“所以我不想让你费力去想什么事,就这样……挺好,反正我们重新认识了不是吗?” 殷晟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淡然看不出他在打量什么,司徒被他看的有些紧张,咳嗽一声站起来。 “快点吃吧,吃完了我们出发。” 司徒说的回家,是在距离A市有一段距离的县城上。 繁华的城市景色逐渐消退后,露出许多更加自然、朴实的景色,郁郁葱葱的绿化显然比城市里多了许多,窄小的街道,大年初一人来人往,路上有些堵。 叫卖的吆喝声,随地摆的摊子,茶馆里人声鼎沸。 “我答应过谁每年都会来?”殷晟坐在副驾驶位上,银卷成一团睡在他的膝盖上。 因为担心银会没人照顾,所以殷晟干脆让司徒开车回了趟家,把银给带上了。 很显然,一整晚没回来的殷晟,让银十分不满,它一直拖拉着眼皮,没怎么搭理自己的主人。 “我的弟弟们。”司徒笑道,“那群混小子野惯了,只有你治得住他们。” “你不是独生子?”殷晟有些诧异,司徒摇摇头,“不是我的亲弟弟,是近亲的孩子。” 那就是表弟堂弟之类的了。 殷晟了解的点头,在当下,还能和亲戚的孩子们关系如此融洽,这倒是让殷晟挺意外。因为他自己就从来不走亲访友,甚至许多亲戚他根本不认得。 对他来说,亲戚不过是有一层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为这层关系每年都要定时联络一下感情,而更多的时间却是互不相关这种事,在他看来十分的没有意义。 司徒的车在开过一间灰色的水泥房子时停了下来,他将车停在一棵大树下,和殷晟先后下车,走到那栋灰色的五层楼房下,他仰起头冲上头吆喝—— “老子回来了!好酒好菜的给老子备好了没有!” 殷晟有些惊讶的看向司徒,在他目前的记忆力,司徒向来成熟又沉稳,虽然身上的痞气有时让他看起来又有些不好惹的样子,但从来没露出过现在这种……这种…… 殷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找不出适合的话来。 “司徒柏你冲着谁叫老子?!” 五楼上一把凶狠的咆哮落了下来,那气势比司徒强了不知多少倍。 “对着你老子叫老子!活腻了?!” 窗台上露出一张和司徒十分相似的脸,但那张脸看起来更加沧桑,利落干净的板寸头,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有几分阴狠。 司徒却没被吓到,嘿嘿笑了起来,挥手:“爸!” 男人唾了一口,似乎咕哝了句什么,将头收了回去,很快,就有人下楼来,将一楼的大铁门打开了。 “儿子!”冲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头发盘在脑后,梳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十分整洁,穿着花哨的衬衫,挽着袖子,在这大冬天里似乎也不觉得冷,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双眼漆黑动人。 即使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多的年纪,那活力的精神力却似乎能感染给每个人。 “妈。”司徒柏走上去和女人拥抱了一下,然后让出身后的殷晟来,“妈,殷晟来了。” “哎哟!”女人开心起来,眯着眼打量殷晟,伸手拉过殷晟的手,“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前几天我还和司徒他爸说呢,猜司徒会不会带你回来。” 女人哈哈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拉着殷晟的手就往里走。 “进来坐进来坐,你们二姨今天带了一堆好东西,咱们全给她煮了吃了!” 殷晟有些尴尬,目光落到女人拉着自己的手上,若有所思。 司徒在他身后,不经意的搂了搂他的腰,仿佛在说:顺其自然,没有关系。 这栋并不大的灰色楼房,从三楼到五楼住的都是司徒家的亲戚。 殷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只是亲戚关系也这么好的原因,因为大家住的太近,平日的交往已经十分自然习惯了。 司徒小声的跟他解释:“三楼是我的爷爷婆婆,还有伯伯他们,二楼是我妈的家里人,三姨和四姨。” “我妈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当年过来做生意,三姨和四姨一起跟来了,后来都在这里安了家,二姨留在老家,和外公外婆一起。” 殷晟点头,前面司徒的母亲已经推开了五楼的家门,刚一开门,一只黄色的大土狗就冲了出来,一直懒洋洋趴在殷晟肩膀上的银瞬间“喵”一声的炸了毛。 “诶诶!别叫别叫!” 司徒的母亲赶开狗,殷晟将银从肩膀上抓下来,抱进怀里。 第28章 司徒家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庭。 殷晟一进门,就被前呼后拥的阵仗给弄的有些无措,司徒在旁边看着平日里总是对所有事情一副掌握在手的殷晟,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好心情的勾起了嘴角。 一百多坪的房子里,客厅沙发上此时挤满了人。 司徒挨个介绍过去,所有人都对殷晟表示出了极大的热忱和好奇心。 “听说你去年来过一次。”司徒的二姨,一个看起来十分朴实的女人温和的微笑着道,“去年我没过来,所以没能见到你,总是听大姐她们提起你的事,这回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殷晟点点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还好因为周围人多,并没有给他冷场的时间,二姨的话刚说完,就被其他人挤到一边去了。 “小晟啊,还记得我吗?我是司徒的三姨。”三姨看起来很圆胖,笑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说你帮了司徒那小子不少忙,真是太难为你了,司徒的脾气不太好吧……” 三姨话还没说完,又被四姨挤到一边去了,“我说你这人,这些话该让大姐说才对吧,司徒是你侄子又不是你儿子。” 四姨说话语速快,一张嘴不饶人似的,三姨脸色不好看的数落她,“侄子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啊我的,人家小晟帮了忙,道谢难道不应该?” “我是说你把大姐的话都说了,大姐一会儿说什么?!” 四姨瞪圆眼睛,眉头挑起,一家人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给拉开。 “小晟难得来一趟,你们就别抬杠了。”司徒妈妈冲两个妹妹皱眉,一边拉着殷晟坐到餐桌边去,“刚弄了一些小点心,午饭还有一会儿呢,别饿着了,填填肚子。” “不用了,谢谢。”殷晟看着满桌的点心,莫名有些想笑,“刚吃过早饭。” “也是啊,才这个时间。”司徒妈妈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殷晟,殷晟被看的有些背脊发麻,司徒妈妈才抿唇一笑,“司徒那小子脾气不好,没少给你惹麻烦吧?” “没、没有。”殷晟摇头,虽然他是觉得司徒应该是会惹麻烦的那种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人每次做什么都很有分寸。 “你就别帮他瞒着了。”司徒妈妈摆摆手,一副我家儿子我最了解的模样,“给你添麻烦了,你就给阿姨打电话,他是你上司你不敢说什么,你找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殷晟转头看看司徒,男人正被一群小孩子包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满脸的笑容。殷晟心里有些动容,虽然这种状况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但他并不排斥。 “好的。”他从善如流的笑答。 司徒妈妈高兴起来,一边抬手招呼站的远远地一群大男人,“他爸!过来过来,小晟难得来一趟,你好歹也打声招呼!” 男人们都转过头来朝这边看,司徒爸爸掐灭烟头,率先走了过来。 “你们一帮子女人围在这里,我想打招呼也不成啊。” 男人哼一声,在餐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殷晟。 那双眸子和司徒太像了,锐利沉稳,又带着一些兽性般的霸道。 只是司徒伯还有一些邪气,尤其是叼着烟跟人说话的时候,活像某个黑社会的头头,司徒爸爸就没有那份邪气,只有很单纯的成熟感。 看起来倒不太像老老实实的务农人。 “那小子多亏你照顾了。”司徒爸爸一上来就严肃道,“我们一家人都很感谢你,尤其是之前……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恐怕我们今天也吃不上团圆饭了。” “司徒家就是你家,在这里随意,别拘束,我听柏儿说你没有家人,以后常来转转,过年就跟司徒一起回来。” 司徒爸爸说的随意,但听在殷晟耳里却有另一种味道,这一家人并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也并不是客套,那是出自真心的将他视为了家庭的一员,殷晟怔了一会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司徒爸爸像是并没有要等殷晟回答,很快的转开了话题。 “晚饭菜色很齐,你司徒阿姨什么菜色都弄了一些,怕不合你口味,喜欢什么就说,我们下次就知道怎么准备了。” 说完,站起身来,抬手揉了一把殷晟的头发,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似的。 殷晟耳朵红起来,尴尬的点了点头,司徒远远看见了,抱着一个小家伙走上前来。 “爸,你说了什么?殷晟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什么要你管?总不是坏事。”司徒爸爸冲着自己儿子立刻变了一副凶狠的嘴脸,横眉竖眼的,抬脚要踹,却被司徒躲了过去。 “我带来的客人,怎么不归我管了。”司徒伯哈哈笑着,抱着小孩一边躲父亲踹来的脚,一边围着餐桌打转。 殷晟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司徒爸爸“踹人”的方式十分特别,并不是普通的在踹……反而像是在试探什么。 “你们都是当警察的,应该懂吧?”司徒妈妈像是看出他的不解,笑着道,“司徒他爸以前是特种兵来着。” 殷晟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气势……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司徒妈妈一点都不避嫌的道,“他退伍后想搞生意,部队买断的钱虽然不少,但他比较谨慎,不想随便花钱,刚好遇到我们三姐妹出来闯天下……” 说起闯天下,司徒妈妈似乎还十分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后来就认识了。”司徒妈妈挽了挽掉下一缕来的头发,突然问道,“司徒年纪也不小了,他爸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和我结婚一年多了……” “你们在一起共事,知道司徒喜欢什么女孩子吗?” 殷晟这可悲问到了,他“呃”了一声,脑袋里浮现的都是司徒按住他吻,和在天台上和他倒数的情景。 这要怎么说? 殷晟眉头蹙到一起,司徒此时凑了过来,“妈,别问了,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你知道个屁。”旁边三姨和四姨紧跟了过来,“从前年说到今年都是你知道,你知道怎么没看到成果呢?” “所以我说还是相亲啊!”四姨在旁边不满,“去年要是让他去跟街口王老板的女儿认识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什么王老板啊?”司徒脸色像便秘,“他是卖菜刀的吧?万一他女儿一个不高兴回去告状,我不得被砍死……” “我呸!”一旁三姨抬手给了司徒后脑勺一下,“尽瞎扯,王老板虽然是卖菜刀的,他女儿可是在A市的外企当白领啊,会三种语言呢。” “而且长得还不错。”二姨也来帮腔,“我看过一次,前些天她就回来了,人家可孝顺,买了一堆东西。” 司徒脸色抽啊抽,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来,拉起殷晟,“我带你去逛逛。” 司徒爸爸点了根烟,在他身后道,“王老板那女儿你认识吧?刚好了,带殷晟去看看,说不定能给你参详参详。” “参详个鬼……”司徒拉着殷晟出了门,屁股后面个了一群小毛头。 “殷先生,殷先生。”最大的那个看上去有12岁了,在后面跟着叫,“你去年说的事真成啦!” 殷晟回头,见小孩后面还跟着几个年纪七七八八的孩子。 他转头看司徒,用眼神询问。 “这是三姨的大儿子,那是三姨的小儿子,旁边扎马尾巴的是四姨的女儿,那边那两个小屁孩是二姨的儿子和女儿。” “你上回跟三姨的儿子说,他今年要考的中学能上,这不前几天才发了通知,真的上了。” 殷晟想笑,“我说能上就能上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神?” “我哪儿知道?”司徒笑着揽住殷晟的肩膀,“你当时说的信誓旦旦。” “是么?”殷晟觉得好奇,转头看向小孩,看了几眼之后,脸上缓缓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你过来我好好看看。”殷晟站住了,蹲下身,将孩子拉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嗯。”殷晟笑起来,拍了拍孩子的脸,“我现在就能说,你三年后要考的高中也绝对没问题!” “真的啊?!” 孩子开心起来,嗷嗷的叫着,随后突然转身问,“那我长大了想和司徒叔做一样的工作,当警察,行不行?” “这个可能有点难度……”殷晟想了想,“不过你只要好好努力,说不定能成!” “太好了!” 孩子哈哈笑着拉着弟弟妹妹一溜烟跑了,忙着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未来事迹”去。 司徒惊讶,“现在怎么就知道了?” “那孩子从小成绩就很好吧?”殷晟斜眼看他,问。 “的确。”司徒点头,“老师也说他比平常孩子能学。” “嗯,你们家以前肯定做过不少好事。”殷晟道,“注定子孙飞黄腾达,那孩子一脸的文曲星下凡的面向,读书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要学武做警察……可能要困难点。” “是啊。”司徒点头,“体育成绩好像一直很普通。” 殷晟“嗯”了一声,“不过只要肯努力,什么事也都还不一定。” 司徒看了看他,凑近问,“怎么样?是不是越来越喜欢我们家了?” 殷晟一愣,有些不自在道,“这有什么前因后果么?” 司徒嘿嘿一笑,“怎么没有,我……” 话音未落,前方的口子上,一把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磨剪刀磨菜刀!磨……哎呀!这不是司徒柏吗?!” 第29章 在街口叫住司徒的,正是之前司徒家几个姨提到的卖菜刀的王老板。 那王老板看起来十分富态,挺着大大的啤酒肚,脑门上的头发很稀疏但梳理的一丝不苟。 脸上是十分热忱的笑容,手上还提着一把菜刀,正蹲在店门口磨刀石前仰起头来打招呼。 男人看起来比司徒爸爸要年轻一些,穿着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防寒服,袖子高高的挽起来,手指被水冻的有些发红。 “这不是司徒柏么?!”王老板哈哈笑着站起来,把刀随手放到旁边,拉过帕子抹了抹手上的水,迈过磨刀石走了过来。 “我就想着这几天你该回来了。哎呦,都长这么高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王老板伸手拍拍司徒伯的肩膀,他的脑袋才刚到司徒胸口处。 “王叔。”司徒礼貌的打招呼,脸上笑的有些僵硬,顺手将殷晟往前推了推,“这是殷晟,我……我同事。” “这就是殷晟啊!”王老板诧异看了一眼殷晟,似乎没想到殷晟是这幅长相,“老听你妈说起,我还以为和你一样是个大块头男人。” “怎么这么瘦啊?司徒你该不是欺负属下吧?” “没有的事!”司徒摇摇头,转头看殷晟的时候下意识捏了一把男人的脸,“这人怎么都吃不胖,我也没办法……” 王老板有些错愕,看了一眼司徒的手,又看了看殷晟的脸,殷晟面无表情的抬手将男人的手从自己脸上打下去,司徒嘿嘿一笑,将双手插进裤袋里。 “呃……哦对了对了!” 王老板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此时一拍脑袋,“我们家闺女你还记得吧?王小芳,小芳,记得吧?” “你们以前老是混在一起玩呢!” 司徒尴尬笑笑,“嗯,小芳嘛,记得,小学时候一个年级的。” “对对。”王老板乐呵了,“你们语文老师还是同一个吧?去年她女儿才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 说着王老板表情有些复杂起来,搓了搓手,“时间过的太快啦,那时候你们才那么点高。” 王老板伸手比了个到膝盖的位置,冲司徒笑了笑。 司徒点头,正想找几句话打发过去,却见店里一个女人的身影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什么。 “爸,妈让我给你拿……” 话音戛然而止,女人的脚步顿在门口,遥遥看着站在几步远地方的司徒。 殷晟的目光越过王老板的肩膀,看到后面的女人,上下打量了几眼,没吭声,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 有一种闷闷的……又好像是有些不爽的感觉。 殷晟纳闷的想着,就听王老板已经吆喝开了。 “真是说人人到!”王老板招手,“过来过来,你司徒大哥,还记得不?” 王小芳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拂了拂刘海,端庄大方的走了过来。 “司徒哥,好久不见了。” 她伸出手去,司徒也伸手跟她随意握了握。 “真是女大十八变。”司徒笑着道,“以前还是个满脸泥巴的糟丫头,现在变得这么好看了。” 司徒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小芳确实长得不错,可能是随母的原因,柳眉杏眼,鼻梁高挺,身高有接近一米七,穿着高跟鞋看起来亭亭玉立,一头披肩长发自然下垂,染的是亚麻色,脸上的妆容很清雅,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小芳大方的笑了笑,并没有故作扭捏,这让司徒对她的欣赏又上升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学识很高的原因,又在外企工作,小芳的举手投足都十分自然又不做作,司徒突然觉得,如果几年前真的听四姨的话和她认识的话……可能…… 不过有些事就是这么注定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也许即便几年前他与眼前的女人相识,也不会真的如长辈所想,就此安定,因为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到。 这样一想,司徒心里突然溢出慢慢的温柔,侧眼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殷晟,男人俊秀的轮廓在小镇的阳光下透出一丝温柔的感觉来,没什么焦点的目光让他看上去仿佛远离一切喧嚣。 只是这样看着他,内心就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司徒哥?”小芳说了几句之后,发现司徒在走神,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 “嗯?哦,你说去看老师……”司徒转回视线,看了看表,距离午饭还有一会儿的时间,“不过没有打招呼就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有老师的电话。”小芳笑了笑,摸出手机,“要去吗?” 司徒有点拿不定注意,想问殷晟的想法,无奈男人仿佛当自己透明了,一直不表态的站在一旁,他挠了挠脖颈,帅气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如果不方便,改天也行。”小芳体贴的将手机放了回去,看向一旁的殷晟,“司徒哥有客人要陪吧?是我没想周全,殷先生应该觉得很无趣?” “……”殷晟转眼看了女人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 小芳楞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男人连客套的话都没有,直接就承认了。 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殷晟,其实光看他的样子,真的想不出来他居然会是警察,殷晟看上去一点上过警校的体质都没有的样子。 当然,殷晟本来就不是警察,不过这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司徒见殷晟不怎么感兴趣,赶紧朝小芳说道:“那就改天吧,我先带殷晟四处逛逛,你随意。” 小芳点头,王老板见要没戏,急了,在背后掐了自己女儿背部一把。 小芳回头皱眉,见自己老爸咬牙切齿的样子,叹口气,只得在男人转身时突然开口,“那个……不介意的话,我也当一次导游怎么样?” “虽然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小芳看向殷晟,“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司徒哥喜欢去的地方。” 司徒楞了一下,刚想婉拒,却听殷晟漠然开口,“好的。” 三人安静地走着,司徒在中间,右边是殷晟,左边是小芳。 他突然觉得背部如锋芒般扎的疼,时不时的抬手挠挠脖子,一会儿又伸伸懒腰。 “你们破的很多案子,我都在电视上有看到。”小芳的声音柔柔的说道,“你对我可能很陌生了,不过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 “是嘛?”司徒笑了笑,“每次我一出现,都没什么好事啊。” 小芳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起来,“还真是呢。” 殷晟双手插兜有些无趣的左右看着,他没带银出来,银和司徒家的大黄狗仿佛是杠上了,两只动物在屋里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他便没有打扰银的兴致。 因为殷晟不怎么爱出门的性格,银也从来没有其他朋友,难得让它和其他动物认识一下,殷晟也不忍打断它们。 小芳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她总是面面俱到,就像现在,和司徒聊了几句后,也不忘顾着司徒的客人。 “殷先生在局里都做些什么呢?听司徒阿姨说你是顾问?” “嗯……”殷晟点点头。 “顾问是在破案的时候给一些参考意见?”小芳似乎很感兴趣,“殷先生一定很见多识广。” “嗯。”殷晟一点都不谦虚,“差不多吧。” 小芳笑起来,“殷先生的性格很有趣啊。” “在局里会不会不好相处?” “还好。” “司徒哥办案的时候一定很认真吧?你们办公事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相处么?” “一般吧。” “……殷先生是顾问的话,会配枪吗?” “没有。” 小芳说不下去了,任何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对着一个压根不打算有回应的人都是没办法的。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司徒,似乎想求救,或者找点其他话题来转移掉现在冷场的气氛。 只可惜司徒乐在其中,笑容满面的听着两人干巴巴的一问一答,仿佛完全没发觉其中的不自在。 小芳无奈了,只好又将话题扯回到司徒身上,司徒一直礼貌的回答,不会冷场,但又感觉距离很远。 小芳有些不耐烦,其实她也并没有想靠这样来结识司徒,只是家里人逼得紧,不过是做做样子,当然如果有可能性,司徒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很明显司徒并没有这个想法。小芳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也闭口不言了。 众人摒除了杂念,反而相处起来轻松了许多。 司徒带殷晟去了以前他们念小学的地方,在操场上跟殷晟讲了许多幼年的趣事,又去了夏天很喜欢去的河边,说起他还救过一个差点溺水的孩子,一脸的骄傲。 殷晟的笑容渐渐多起来,似乎之前不满的情绪已经没有了,他跟着司徒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小芳时不时说上几个司徒以前的糗事,殷晟也能兴致勃勃的听完。 “结果后来二愣子去了哪里?”一行人往回走的时候,司徒问,“听说他中学没念完就离开了?” “嗯。”小芳点头,“一开始听说吸毒被抓了,后来又改好了,回来镇上待了几个月,被家人打发出去务工。” 想了想,小芳记起个名字,“好像后来去了金龙公司。” “金龙?”司徒挑起眉头,“董事长是金大钟的那家公司?” “是。”小芳道,“他们公司做的范围有些大,好像什么都有插一脚,我们公司去年和他们合作过生意,不过金大钟那人一肚子的黑水,只做了一笔生意之后,我们老板就没有和他来往了。” “嗯……”司徒似乎若有所思,点点头,众人一看到了王老板店门口,小芳便跟两人打了招呼离开了。 “我们也回去吧。”司徒转身揽住殷晟的肩膀,殷晟却是看他—— “你怎么了?” “嗯?”司徒诧异,“我没怎么啊?” “你听到金大钟的时候,脸色明显变了。” 殷晟看了看他,“你们有过节?” “算有吧。”司徒笑起来,拉着殷晟朝前拐进一个巷口,左右看看没人,亲昵的低头吻了吻殷晟的脸颊,“那家伙不是好人,不太喜欢听到他的名字而已。” “噢。”殷晟点头,隔了会儿后突然道,“为什么亲我?” “啊?”司徒一愣。 殷晟已经一把推开他,伸手抹了抹脸,“这是你的爱好?以后别动不动就亲我。” 第30章 省亲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殷晟和司徒在小镇上住了一晚之后,两人便开车回了A市。 临走前,殷晟还得了一大堆的红包,以及司徒家的一些特产美食。 大黄狗可怜巴巴的摇尾巴,呜咽呜咽的盯着殷晟怀里的银看,银抖了抖耳朵,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斜睨大黄狗,那样子像是高傲的“哼”了一声。 一家大小都出门送行,殷晟拿着那堆红包不知所措。 “我不能要……” “拿着拿着。”司徒妈妈顺手给他都塞进衣兜里,“在我们这里,没结婚之前都是小孩子,就该拿红包。” “大人们的心意,不能拒绝!” 殷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看向司徒,司徒笑呵呵点头,“难得来一次,就收下吧。” 殷晟没招了,只好挨个给人道谢,司徒爸爸一脸严肃站在旁边,抱着手臂。 “有空就常回来坐坐,明年也跟司徒一起回来。” 殷晟笑了笑,心说这一家子人虽然人很好,但自己也不能每年都跟着司徒回来,有点不太妥当……心里还没想完呢,司徒爸爸就漠然道:“司徒要是没把你带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殷晟:“……” 这算是威胁?到底是威胁自己呢?还是在威胁司徒? 司徒和长辈们道别,随后将还楞在原地的殷晟塞进车里,驱车离开。 等到车出了小镇,上了大路,司徒才突然幽幽道:“你明年可得跟我回来,我爸说一不二的。” 殷晟诧异转头看向司徒,见男人一脸的严肃认真,终于破功笑出了声来。 “谢谢。” 殷晟笑了一会儿,心情很好,勾着唇角淡淡道:“你们一家人都很好,下次我会带礼物回来的。” 司徒也笑起来,“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两人的气氛一时间缓和不少,司徒心里也松了口气,前一天被殷晟漠然阻止的话还在脑袋里回响,他就跟家里的那只大黄狗似的,被禁止了亲昵行为,瞬间有些蔫了。 银在后座懒洋洋的摇着尾巴眯着眼,两只爪子里抱着三姨的孩子给它买的小玩具。 殷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动容,银的性格和他挺像,都是不会随意理睬人的,也不会轻易收下谁的东西,银会收下那家人给的礼物,表示……它也很满意吧? 脑海里浮现出司徒家大黄狗的样子,殷晟忍不住想:也许为了银,可以时不时的回那里去看看,免得两个小家伙太寂寞。 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就回到了A市,司徒开车将殷晟送到公寓楼下,看着他抱着银出了车门,进了电梯,才点了根烟,开着车回自己家去了。 连着几天和殷晟待在一起,现在突然分开了,司徒竟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回到家,看着厨房里还堆着除夕夜没洗的碗,沙发上自己的一套被子枕头,关得紧紧的门窗,心里生出一些不适来。 而殷晟回到自己的家时,居然也生出了一些陌生感来。 才离开不到三天,居然像离开了三年。 窗帘拉着,屋子里沉寂在昏暗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司徒四姨说话的大嗓门,男人们抽烟的呛人味道,大黄狗呼哧呼哧的喷气声,小孩子的嬉笑。 甚至没有烟火爆竹这些本来让他觉得很吵的喧嚣。 像是突然被什么隔开了一样,殷晟将银放下来,给它的食盆里倒上猫粮,水盆里倒上水。 独自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殷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围上一条深色的围巾,毅然打开门,从家里出去了。 他打车到了警局,下车时,正巧碰到也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有些湿的司徒。 司徒刚好走到警局门口,一眼看见从计程车上下来的人,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有些尴尬。 “我……呃……”司徒摸了摸脖子,“在家里也没事可做,干脆来看看案子……” “……”殷晟点点头,没吭声,跟着司徒朝里走去。 两人进了司徒的办公室,警局里值班的人只有两三个,所有人上班要到明天才会逐渐来齐。司徒首先开了空调,殷晟坐进沙发里,司徒给他倒了杯速溶咖啡。 “我更喜欢喝茶。” 殷晟抱着杯子随口道。 “我知道。”司徒笑了笑,“苦荞对吧?以前我办公室常备着……” 说到这里,司徒顿了顿,转移开话题,“你怎么也过来了?我以为你会懒在家补眠。” “补眠?”殷晟斜眼看他,“我看起来像是会冬眠的人?” “不是……”司徒干巴巴应了,抹了一把头发,“你也是来查案子?” “难道我是来警局喝咖啡的?”殷晟继续斜眼。 好吧……司徒叹气,他不能因为觉得最近和殷晟关系好起来,就忽略了他说话不饶人的本性。 “我们看案子。”司徒咳嗽一声,将桌上一份文件拿过来打开,这是他除夕那晚让小李给他理好了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的。 用牛皮封面包裹的资料,足有几厘米的厚度。 “这是这一年的失踪人口报失案。”司徒翻了几页,看了一下,“陆凤是两个月前失踪的吧?” “按照居民投诉的电话来看,应该是。”殷晟点头,“成了亡灵之后,灵魂对时间会很迟钝,她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那至少要从三个月前开始查起?”司徒翻到贴着日期标签的地方,抽出前三个月的资料,“我帮你看陆凤的名字,你看照片来确认。” “好。” 殷晟从沙发里起来,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一边,伸手接过司徒递来的一部分资料,翻开起来。 两人安静的对着姓名和照片,逐渐热起来的房间里,殷晟脱了外套和围巾,解开衬衣的扣子,挽起袖子,埋头在核对的工作中。 司徒看的眼睛花了,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目光留恋在殷晟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看起来十分性感,带着莫名的诱惑力。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努力想让自己别开视线,却只是更加渴望。 “找到了!” 殷晟突然拿起一份资料,他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逐渐而起的暧昧感,司徒猛然回神,收敛心神站起来,接过殷晟手里的资料。 “陆凤……36岁。”司徒将女人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看相片。 相片上是一张生活照,因为来报失的家人一般都会拿着亲人最近的生活照,照片上看得出来陆凤虽然有36的年纪,看起来却很年轻,皮肤保养的很好,头发微卷,披散在肩头,穿着单薄的毛衣配着小西装外套,很是精神。 “这就是……” 司徒看向殷晟,殷晟点了点头,“虽然你不会想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司徒眉角抽了抽,拿起手机拨打了资料上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陆凤家吗?这里是警局刑侦大队。” 司徒询问的声音严肃却又不失柔和,对痛失了亲人的家属来说,这个时候收到不幸的消息,绝对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 司徒不止一次处理过家属们激动的情绪,在这点上,他一直做的很好。 “对,我是……”司徒点头,“有一些关于陆凤小姐的事,对……你能来警局一趟吗?” “好的,我在办公室等你们……好的,再见。” 司徒挂了电话,叹了口气,那边接电话的应该是陆凤的丈夫,听到司徒的职位时,声音立刻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待会儿要怎么面对痛失妻子的丈夫,和失去母亲的孩子呢? 司徒坐进椅子里,若有所思,殷晟看了他一眼,将桌子上的其他资料收好,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又坐回了椅子里。 这种等待对双方都是一种煎熬,二十分钟后,陆凤的丈夫和儿子都到了。 “我、我姓严,单名一个诚字。”来的男人看上去沧桑,应该和陆凤差不多的年纪,两鬓却花白了,他有些焦虑的捏紧了手指,消瘦的脸颊和黑眼圈能看出这三个月对他的折磨。 站在严诚身边的是陆凤说过的,正在上初一的儿子。 男孩叫严陆,用了父亲和母亲的姓而合成的名字,看样子十分被疼爱。 男孩穿着羽绒服,带着手套,一张稚气的脸被冻的通红,明亮的眼睛看着司徒,脸上的表情是能轻易看出的喜悦。 “妈妈找到了?”男孩首先发话,冲着司徒道,“她在哪里?我能见她吗?” 说着,鼻头发红,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司徒抬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安抚道,“我们……发现了一些你母亲的踪迹,但还需要很多线索。” 严诚听到司徒的话,眼里亮腾起的希望蓦然熄灭了。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发火,又极力忍耐,焦虑的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猛的拍了一把桌子。 “还是没找到?!三个月了!三个月!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的愤怒烧红了眼睛,他拽紧了拳头,严陆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请相信我们……”司徒脸上是认真和坦诚,“我们追踪失踪人口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全国对于失踪案都十分重视,我们配备了最好的警力……” “那都是他妈的废话!”严诚怒吼,“我要结果!我只要结果!” 司徒抿了抿唇,眼睛看向殷晟,殷晟会意的站起来,放下杯子,伸手拉过严陆。 “我们出去等一会儿好吗?”殷晟掏出纸巾,递给少年,“司徒队长和你爸爸有些话要说。” 少年看了一眼殷晟,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最后接过纸巾,跟着殷晟出门了。 殷晟带着他去了隔壁的办公室,老实不客气的开了别人的空调,又帮孩子倒了杯热水。 另一边的办公室里,严诚仿佛感觉到什么,慢慢的收起了怒火,双眼直直看着司徒,“你们找到她了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不,我们没有找到。”司徒摇头,“但是现在我们怀疑你的妻子,陆凤小姐她……被人谋杀了。” 第31章 殷晟和严陆在隔壁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咖啡。殷晟坐在沙发上打量少年,严陆长得比较像他妈妈,脸部的轮廓很浅,也有可能是还没到青春期,许多明显特征还没有出现,看起来有点像个女孩子,浅短的黑发显出一些精神力来,他不安的动着脚,目光没什么焦点的落在办公桌的一角上。 “你们……找到妈妈了吗?”严陆没有转头,捧着杯子轻轻地问。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到少年有些哽咽沙哑的嗓音,殷晟手指在腰后的小香炉上摸了摸,淡淡道,“还没有。” “那为什么找爸爸来。”少年不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些可能性。”殷晟斟酌着词语道,“破案都需要线索,我们找到了一小部分的线索,要拼凑完整的事件,还需要你们来帮点忙。” “你们要问什么?”少年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杯子,很认真的盯着殷晟看,“我能帮忙吗?” “当然。”殷晟笑了笑,换了只手握住杯子,“你还记得你们报案的那天么?” “记得。”少年点头,“12月3号……我晚上到家后开始写作业,12点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走到客厅里时听到爸爸在给姨妈打电话。” “爸爸的语气有些着急……他问姨妈有没有跟妈妈联系过,他说他打了妈妈单位的电话,值班的人说妈妈早就下班了。” “我听到这里时就停了下来,站在沙发后面,看着爸爸挨个给亲戚打电话,一直到12点半,爸爸穿上外套告诉我他要去警局。” “你跟着去了吗?”殷晟问的很轻柔,像是害怕刺激少年一样,少年眼眶通红,捏着手指不断上下动着喉咙,仿佛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我跟着去了,我们到了警局的时候,只有值班的警察在……他们说,走失案要24小时后才能受理。爸爸当时很气愤,他说这显然是出了事,迟了就来不及了,后来我和爸爸就顺着妈妈下班回家的路沿路找了一夜……第二天我没去上学。” 殷晟点头,备案里确实写的是12月4日,陆凤被登记在册,派了部分警备人员开始寻找,但是搜寻结果是无果,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外公和外婆也来了,还有姨妈姨夫,家里人都来了,四处帮着寻找,爸爸去妈妈上班的地方问了好几次……”少年脸上带着一些茫然,很明显到现在也还没能接受母亲莫名其妙不见了的事实。 “你什么时候恢复上学的?”殷晟转移开话题,知道让一个12岁的孩子回忆这些是有些勉强了,少年还不太能隐瞒住自己的情绪,但失去母亲的打击却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不少。 “一个星期后。”严陆吸了吸鼻子,重新端起咖啡杯,“外婆说不能让我跟着待在家里,我需要去上学。外婆让我什么都不要去想,家里的事他们会想办法。” 殷晟心里叹气,想什么办法呢?这不过是大人拖延的借口,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仿佛说“等一下等一下”,时间就真的可以等一下似的,但实际上,任何人也帮不了他们,毫无办法。 “在学校还好么?有没有很难学习的情况?” “不是很学的进去……”对着陌生人,严陆反而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老是走神,会想起许多和妈妈在一起的事,很多事会觉得很后悔……” 严陆嗓子一哽,眼泪猛的冲上眼眶,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手臂里,眼睛使劲在手臂上蹭着。 “我该听话的……不和……不和妈妈不喜欢的人走在一起……” 殷晟无奈,他站起身走近少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他不习惯和人接触,这种时候应该抱抱对方吧?他的手伸出去,在距离少年肩膀一米远的地方僵硬住,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努力了一下,随后放弃似的将手移到少年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哭吧,憋着对身体不好。”殷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说节哀顺变?他虽然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可如今他们还不能说,因为还没有任何证据。 总不能说,我看到你母亲的灵魂了…… 殷晟的手在少年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用他的方式安静地,不发一言地安慰着悔恨的少年。 隔壁的办公室门打开又关上,随即响起脚步声,殷晟抬头,就见司徒推开了这边的门。 司徒让开一点身子,露出后面的严诚,男人双眼通红,像是狠狠哭过,头发凌乱,此时一脸茫然又呆滞的神情。 “严先生……”司徒站在门口,回过头看他,“你先带孩子回去吧,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 严诚呆滞的点头,严陆将脸从手臂里抬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揉了揉眼睛朝自己的父亲走过去。 “爸?” “……嗯,我们今天先回去。” 严诚沙哑着声音,伸手拉过严陆,慢吞吞的往外走。殷晟走到门口,和司徒一起看着父子俩的背影,两人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说了什么?”殷晟侧头问。 “说目前怀疑一宗谋杀案和陆凤的失踪有关系,让他给了一些线索。陆凤在单位上有没有和谁有过争执,最近有没有要升迁,和老板关系如何,账本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怀疑她上班的公司?” “现在谁都可能被怀疑。”司徒拍了拍手里的笔录本,“要看看吗?” 殷晟点了点头,两人重新回到司徒的办公室内。殷晟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了,摊开那份笔录仔细看起来。 “按照严诚的说法,陆凤的人缘很好。” 司徒在另一边的椅子里坐了,架起腿,板着手指头数:“没有仇家,没有对手,上班的环境比较轻松,账目是分给三个会计分别在做的,和老板关系也一般,为人敬业,负责,性格也很开朗。” 殷晟从笔录里抬起头,看到司徒放下手皱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 “公司这块排除了?”殷晟翻了一页,挑眉,“你连家事也问了?” “嗯。”司徒看着天花板,慢慢道,“和公公婆婆相处很好,在姐妹里是老小,比较受宠,但是也很会做人,过年过节礼物不少,孝敬也足。” “严诚呢?”殷晟抬头看他,“他有没有地方可怀疑的?” “他这边,要等明天小二和胡叶来上班,我们分头调查了。”司徒耸肩,“人生保险上也可以去查查看。” “我觉得他们一家人虽然四处找过了,但有个地方却肯定没找。”殷晟合上笔录,“陆凤那天是一时兴起,去了红灯区那边的街口等严陆,这一点他们谁也没想到。” “这也是问题所在!”司徒突然坐起来,“既然她那天是一时兴起的,那到底谁会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下手?难道那个人一直跟踪陆凤?” 殷晟也是一愣,“是啊……可是陆凤没提过最后她和谁联系过,难道我们怀疑的人都不是?” 司徒手指敲着桌沿,敲着敲着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如果我们的怀疑方向都错了的话,恐怕这件事麻烦了。” 殷晟皱眉,“什么意思?” 司徒抬起头来,看着殷晟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们要在怀疑的名单里加上一个潜在的连环杀手。” 第32章 对于某些特殊职业的人员来说,过年想要休够七天整数真的是太困难了。 就算警局到现在并不是完全进入工作轨迹,很多办公室只是有人轮流来值班,但是仍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投入到新的工作里了,比如司徒带领的刑侦队。 王小二和胡叶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向司徒报告他们收集来的线索。 “街区的酒吧我和小二都分别调查过了,长时间醺酒并且脾气不太好的人粗略估计有三十七个。” “三十七?”司徒从最新一期的知音杂志里抬起头来,“我没记错的话,街区的酒吧一共也才四家吧?” “是没错。”小二将毛茸茸的兔毛耳套在耳朵上移动了一下位置,“四家酒吧里,其中有三家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的多,还有一家是上下两层楼的。” 司徒皱眉,他没想到过人数居然比预想的多出这么多,这样排查起来就不轻松了。 “三十七个人的资料都拿到了吧?”司徒问。 “拿到了。”胡叶将一个文件夹放到司徒办公室上,帮他翻开一页,“陆凤失踪的当天,有不在场证据的只有五个人。” “那就还剩下三十二个。”司徒将资料“啪”的一声合上,顺手拿起来夹在腋下朝办公室外走,“我们去现场看看吧,今天街区的那些店面该开业了。” “是!” 殷晟一个人走在陆凤出事的街口处,他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了,冷风将他的脸颊冻的通红。 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围着深色的围脖,西装外套外面还套了一件呢绒大衣,扣着下面两颗大扣子,双手插在衣兜里,靠在背后的灯柱上。 他漠然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街口所有的动向,当时陆凤就站在这里,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严陆放学要经过的是右手边,左手边是笔直的马路,普通的四车道。 他的身后是一排发廊、酒馆、茶馆和一家有五层楼的街头旅馆。 对面则是老旧的普通住宅,楼下有卖菜的小摊位,五金店,一家很小的杂货店。 像这类似的小区,灰色的墙面,背对着太阳的地方长满了苔藓,铝合金的窗口是后来才安上去的,有80%都已经是出租房,原本的主人早就搬走了。 殷晟伸手拉了拉围巾,遮住口鼻,湿热的气息让脸颊稍微暖和了一些,他抬了抬帽檐,转头看向几家酒馆。 大白天的酒馆还在歇业中,粗大的锁链挂在门里,发廊倒是开了2、3家,半掩着玻璃门,有女人在门口的小沙发里抽烟。 正对着灯柱的右边,就是陆凤说的被拖进去的小巷子。 里面摆着杂乱的纸箱,翻倒的垃圾桶,地上流着早就干涸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冷风里隐隐有恶臭传出来,殷晟站在巷子口看了一阵,也没能提起勇气走进去。 “那位先生。”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看着殷晟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穿着防寒服,牛仔裤下面蹬着一双长筒靴,头发有些乱,没有化妆。 “你站在这里很久了,是在等人吗?”她掐灭烟头,吐出烟气,理了理头发走过来,“要我陪你聊聊天吗?” “……”殷晟侧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女人走近了,才看清楚殷晟掩藏在鸭舌帽下面的眼睛,心里暗暗吃惊: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我看你好像很怕冷的样子,要进来坐坐吗?”女人弯起笑容,身子有意无意的贴近了一些,“我店里有烤火炉。” 这时候跟殷晟提烤火炉实在是最好的诱惑,他无视掉女人邀请般的眼神,微微想了想,便跟着女人走进了店中。 殷晟一进门,就闻到空气里酒精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这让他难受的皱起眉,但考虑到这里确实暖和许多,他便忍了下来,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 女人跟着他进门,随手将店门关了,拉上遮了一半的帘子。 屋里顿时有些暗,女人打开了灯,惨白的白炽灯光投射到女人的脸上,她弯腰给殷晟接了杯开水,又将烤火炉拖的离殷晟进了些。 “看电视吗?” 女人顺手将防寒服拖了,露出里面只穿了简单T恤的消瘦身子,胸口的丰盈在低V领口下露出若隐若现的沟壑,她将长发利落的束起来,一边帮殷晟开了电视,一边坐到墙角下的梳妆镜前,简单的抹了口红和眼线。 殷晟自始自终都没开口说话,他将手放在烤火炉的上方,目光转到玻璃门前。虽然拉上了窗帘,但从缝隙里能看到路边的那盏路灯。 “先生?”女人化了妆,坐在椅子里转过头来看他,殷晟此时拉下了围巾,露出好看的下颚和颜色很淡的薄唇,他的侧脸柔和又带着一些仿佛捉摸不透的疏离感,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看得入了迷。 “先生你没什么话要说么?”女人愣了愣神,从椅子里站起来,坐到了殷晟的身边,“难道你真是来烤火的不成?” 女人呵呵的笑起来,殷晟却依然没什么表情,仿佛在想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来问,“你还记得12月3号的事吗?” “啊?” 女人怔住了,随即不解的皱眉,“两个多月前的事了……怎么会记得。” “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殷晟道,“我在找一个失踪的女人,就在你们旁边的巷子里被人带走了。” 闻言,那女人皱起眉来,有些紧张道:“是和我做一样工作的女人?” “不是。” “哦……” 女人很显然松了口气,“那我就不清楚了,12月3号……嗯,我看看日历……” 她站起身来,走到电视机旁边挂着的日历前,那上面挂的是新的日历了,她伸手从电视机上面的盒子里拿了一本被换掉的去年的日历,翻到12月看了看。 “很普通的一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女人咂咂嘴,“啊,不过前一天倒是有事。” “什么事?” 殷晟警觉到女人语气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刚开口问,衣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 来电铃声是司徒死气沉沉的声音,好像幽魂索命一样,女人诧异的转头,殷晟的脸也黑了一半。 这是司徒什么时候录的?他怎么不知道! “在哪儿?” 殷晟一按下通话键,司徒精神奕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不是说你先来么?怎么没看见你?” 殷晟眯了眯眼,转头拉开一点玻璃门前的帘子,门外路灯下,司徒正一手拿着电话靠在灯柱上,嘴里斜斜叼着根烟,米色的风衣领子竖着,腰带松垮垮的系了,看上去十分潇洒不羁。 殷晟看着他那样子,突然心里一动,起了坏心。 他将围巾取了下来,和帽子一起扔到沙发上,呢绒大衣的扣子打开,里面的衬衣扣子也开了两颗,揉乱了一把头发后,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在玻璃门上敲了敲。 “我在这里。” 司徒回头的瞬间,脸立刻黑了。 胡叶和王小二还等在车上,就看自家老大缓慢的眯起眼,慢吞吞放下电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某个方向。 两人莫名其妙,只感觉到司徒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有些低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胡叶一愣,小二刚要“啊”一声的叫唤,被胡叶先下手为强的捂住了嘴巴。 殷晟勾了勾嘴角,拉开玻璃门,一边抬手扣衣领子,因为屋里气温上升,他的脸也红润起来,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着司徒走过来,还没说话,却被男人狠狠一推,按在了墙上。 “咳……” 殷晟被这一下撞的险些岔气,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司徒没说话,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目光在男人脸上,身上细细打量,似乎在验证自己的所有物有没有被动过手脚,随后目光缓缓转到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 就算再迟钝,这女人也知道眼前这是“一对”了,尤其看司徒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心里唏嘘:还好自己还没动手…… “你在里面干什么?”司徒沉着声音问。 殷晟蓦地心里腾起一股火,脸色冷了下来,“关你什么事?” 司徒手一紧,捏着殷晟的手腕,让殷晟差点痛出声来,“你在里面干什么?” 一字一句,活像是在审问犯人。 “他只是在烤火。” 女人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两人周身的气压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冻人。 “只是在烤火而已!”她还加重了语调。 司徒这才松开手,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盯着殷晟看了一会儿,“里面有那么热么?热到让你把衣服都脱了?” 殷晟心里怒骂:我脱衣服了?我就解了几颗扣子我就是脱衣服了?! 心里的怒气腾升的越高,他一语不发,趁司徒转身的当口,一脚朝男人屁股上踹了过去。 第33章 “殷先生怎么想到这样的恶作剧?”胡叶和小二下了车,司徒正捂着屁股一脸愤愤的样子。 殷晟也是楞了一下。是啊……他哪根筋短路呢?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样来气司徒呢? 胡叶见殷晟皱起眉头,笑了笑也不多说,转头看向穿上防寒服的女人,掏出身上的证件来。 “刑侦队的,这是我们顾问,这是我们队长。” 他一边介绍了殷晟和司徒柏,一边问,“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我问过了。”殷晟扣上鸭舌帽,余光瞄了一眼一边黑着脸的司徒,脸上露出些不自在的表情来。 他听到司徒擅自给他改的电话铃声,一时不满所以故意激他,却没想到真的让男人生气了,自己反而还有些心虚。 他认识司徒到现在,还没见他对自己黑过什么脸呢,自己也是的……到底怎么想的…… 殷晟一边没头没脑的想着,一边跟胡叶道:“正说到陆凤出事前一天,有什么事发生过。” “什么事?” 胡叶和小二都看向那女人,司徒也走过来了,风衣背后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鞋印。 “不是什么大事。”女人在胡叶亮出身份后,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伸手拢了拢头发,“只是几个醉汉在附近打架。” 司徒怀疑的看了一眼女人:“这种事应该很常见吧?” 言下之意是,好像没有什么必要让女人特地拿出来说。 女人笑了笑,“是挺常见的,嗯……因为那天打的凶了点,其他就没什么事了。” 女人说完,就匆忙的要关店离开,但众人都看出她明显隐瞒了什么,小二上前一步,拦在了女人身前,“等一下,知情不报或者包庇罪犯可是重罪,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这里出现了凶杀案……” “那跟我又没有关系!”女人几乎尖叫出来,“我怎么可能包庇杀人凶手?!” 殷晟和司徒对视一眼,都直觉到这女人是知道什么的,可看她一副紧张的不行的样子,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这条街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小姐。”小二耐下性子道,“我们现在要抓的这个人可能很危险,他如果真的在这一带出没,你们也会有危险,如果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女人脸色难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怒气,“你们警察不就是为了保护群众安全的吗?如果保护不了,还称什么人民公仆?” 说完,一把推开了小二,冒着寒风抱着手臂急匆匆的走了。 小二傻在原地,被莫名其妙的凶了一顿,顿时有些委屈。 “副队……” 小二扁扁嘴,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胡叶,“我又说错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说错。”司徒掐灭烟头,冷眼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是她恼羞成怒,心里藏了事,所以看我们不顺眼。” “很明显她对警察十分不信任。”殷晟也看出来了,奇怪道,“是因为她们的职业关系?” “我觉得还有更深沉的含义。”司徒若有所思,“你们注意没有,她着重提到了两次‘保护’这个词。” “她是在小二说到她们可能也有危险的时候突然发怒的。”胡叶点头,“照常理的话,不是应该会担心么?应该会询问警察有关凶手案的过程,时间,那人是否会在附近出没,出没的时间等等……” “可是她什么都没问。” 司徒帅气的侧了侧头,嘴角勾起一丝邪笑,“看来这里不止陆凤一个受害者。” 在寒冷的大街上,几人来回在几家开着门的发廊和茶馆前询问了一圈。 大多数人一开始显得很茫然,但一旦听到是来查失踪案的,个个都变得十分谨慎小心,口风很严,一律摇头说不知道。 “这有点奇怪。” 众人回到车上,打开暖气,胡叶第一个发问:“这些人到底在怕什么?” “也许我们该考虑黑帮作案?”小二摸了摸下巴道。 “黑帮对付一个和这个街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陆凤干什么?”司徒摇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活人不会说的话……就让死人来说好了。” 殷晟突然阴沉沉地开口,吓得小二差点叫出声,“什么……什么让死人来说啊……” 他紧张的四望,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未知生物突然贴到车窗玻璃上。 司徒也被殷晟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弄的有些后背发麻,“你有什么主意?” “主意谈不上,只是他们都不说的话……只有找愿意说的来说了。” 殷晟看向三人,一字一句道:“去找我一个朋友来帮忙。” 按照殷晟的指使,胡叶将车开回了A市的主干道上,一路穿过繁华的主城区最后停在了一所大学附近的单身公寓前头。 司徒下车看了一眼,就知道殷晟要找的是谁了,他想起那个外表和内在完全不符的人,顿时有些头上冒汗。 胡叶和小二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只是努力维持着正常。四人一起进了电梯,到了顶楼,殷晟敲开了一扇门。 他真的是“敲开”了门,因为他的手指才刚叩上门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进入众人视线的客厅乱的活像被人打劫过,衣服裤子扔的满地,沙发被各种零食淹没,茶几上全是垃圾口袋。 殷晟嫌恶的皱眉,一路踢开衣服鞋子袜子走到了卧室门口,探头朝里一看。 背对着门口的男人开着空调光着膀子,嘴里发出“呀呀呀”的声音不断敲打着键盘,电脑液晶屏幕上是某游戏的战斗画面。 “乐……” 殷晟刚开口,男人就头也不回的道:“外卖放门口就行,钱在电视机下面的盒子里自己拿去!” 不客气的态度让殷晟眉角抽了抽,他沉默了一下,目光在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前面不远处的插座上。 某人正兴高采烈地玩得高兴,突然“啪”的一下,电脑屏幕黑了。 “诶?!”男人啪啪地拍了拍键盘,又踢了踢主机,随后发现是电源断了,顺着电路板回头望去——殷晟站在门口,手里正拿着被拔掉的插头。 “……”男人一脸要发怒的表情被诡异地憋了回去,慢吞吞换上一副笑脸。 “阿晟,讨厌死了你,要吸引人家的注意力也不是这样的啊。” 随即一脸的甜笑又猛地沉下来,他从椅子里跳起来咆哮:“老子好不容易单挑赢那傻逼一次!” 殷晟不理会男人的叫喊,转身出了卧室门口,“出来,有活给你做。” “不想动。” 男人哼哼两声。 “不想动就等着收拾包袱回老家去。”殷晟冷冷道,“我是你的房东。” “别啊东家!” 男人赶紧爬出房间,往客厅的阳光里一站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一手去扯窗帘,一手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 “怎么都在啊……” 男人拉上窗帘,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司徒等人,那三人显然是一步也不想踏进这里的,坚定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们认识?” 殷晟奇怪的转头,男人眨巴眨巴眼,随后笑眯眯摇头:“不认识。” 殷晟看了他一会儿,不过也习惯了这人疯疯癫癫的毛病,不再多问,直奔这次的主题。 “让你去帮忙看个地方,办好了,给你补贴点零花钱。” “才零花钱?好歹给包个大的……啊!你还没给我包红包呢。” 男人从沙发上挑起几件不太皱巴巴的衣服,随便套上身,一边去洗手间洗漱,“就算熟人,我给你打个对折,也不能算给个零花钱不是。” 殷晟没搭理他,径直出了门,“动作快点,这就跟我们去现场,钱之后再说。” 男人被催着出了门,路上买了个大肉包子抱着啃。 一行人驱车回了红灯街口,刚下车,男人就“妈呀”一声。 “这是肿么的?” 男人咂咂嘴,“怨气冲天呐。” 第34章 要说殷晟找的这人是谁。 此人名叫乐章,就是音乐的乐的发音,名字听起来挺艺术,不过他和音乐半点扯不上关系。 乐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好吃懒做,在当地属于娃娃头,适应力很强,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据他自己说,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闲得蛋疼,就自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当他明白那些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自学成才了,在道上也算混了个流里流气的三流风水师的称号。虽然办事经常不靠谱,人又有些神经质,但总的来说算是深藏不露那一类的人,真的认真起来,还是很有点看头的。 话说乐章和殷晟的相识也算是一段千古“佳话”,几年前殷晟刚来这个城市,帮人驱了些小鬼后在道上便有点知名度了,后来又有人打听到他是鬼师殷家一族的,便更是受道上人崇敬起来。那时候乐章在道上已经小有名气,帮人看看风水,面向,算算卦,因为帮一个市里有名的大老板选了一个新公司的搬迁地,而那家公司之后一直顺风顺水,来找他帮忙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乐章办事虽然不靠谱,又有些花花公子的派头,但意外的是这人其实无比专情,那时候因为一个误会认识了殷晟,以为殷晟要抢他喜欢的女人,差点没和殷晟打起来……当然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而乐章要抓的“奸夫”并不是殷晟而是另外一个人,之后乐章失恋,更是不顾殷晟的冷言冷语拖着殷晟去喝酒消愁,如此便算相识了。 照殷晟的说法,乐章会被甩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原因不在其他,就出在乐章的长相上。 乐章的做法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身上痞气十足其实应该很受欢迎,但可惜他长了一张娃娃脸。 柔软的脸颊,柔顺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酒窝。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只要乐章不说话,都会激发起别人的保护欲。不过他一说话……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司徒、胡叶和小二都算上过他这个当,所谓真正的不能以貌取人之典型,尤其再见过乐章撒泼发疯的样子,那就更加的有了心理阴影。 乐章从空调车里一下来,冷的打了个哆嗦,但随即就精神奕奕起来,像是打了鸡血。 “我就说卦象最近半年都有些奇怪,原来原因在这里。” 乐章插着口袋四处溜了一圈,将毛茸茸的外套扣紧了些:“血气冲天,别跟我说你没发现啊殷晟。” 殷晟翻个白眼,冷冷道:“我不会周易八卦,面相也只懂皮毛,如果我都会,还要你做什么?” 乐章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有神的眼睛眯起来成了一条直线,像是狡黠的黑肚子花猫:“每次你承认比不过我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喜欢你。” 男人一说完,就见旁边司徒凉丝丝一个眼神看过来,乐章一撇嘴,转过头继续看现场。 “这个地段真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乐章站在街道边,左右看看两边的马路:“后门堵死,前门尽头还挡了一栋遮了阳光的高楼,阴气散不开,阳气进不来。” 乐章吸吸鼻子,痞兮兮地摇头晃脑:“左边是五十年代建的老房子,右边是鱼龙混杂之地……乌烟瘴气也不过如此了。” 殷晟站在他身边:“这里地段有多差我不想知道,你只要说结果。” 乐章啧了一声:“就这边这条马路上血腥气很重,对面还稍微好一点,站在这个地方只觉得被地狱包围了,死在这里的人不会下十个。” “就这里?”殷晟转头,见几步距离的地方就是陆凤出事的巷子口,“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吗?” “嗯?”乐章皱眉,“不信我?这里最重。” 此时几人所站的地方正是几家挨在一起的发廊店外面,殷晟从衣包里掏出一根檀香一样的东西,用打火机点燃了,在附近四处走了一圈。 “没有魂魄的痕迹。”殷晟不解,“怎么回事?” 鬼师这种职业,并不是随时随地想召唤出附近亡灵就能做得到的。 先不说召唤亡灵需要多大的精神力支持,如果在阳气很盛的地方,就算多大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唤出魂魄,比如之前殷晟要吓毛鑫,他说位置选的好便是因为在殡仪馆中,那里可谓是阴气第二盛的地方,第一盛的自然是墓地了。 而要让魂魄让其他人也看见,那就更需要环境的配合,比如在极阴之地,或者阴气极盛的地方,才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让看不见灵魂的人看见灵魂,而另外一小半要看那人的体质来决定。 所谓阴阳眼,或者阴气重的人,便能促成后面小半部分的可能性。 殷晟在四处转了一圈,完全没发现任何魂魄的痕迹,他倒不是认为乐章出了错,而是隐隐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怪异。在乐章来之前,他就已经尝试着召唤过附近的魂魄,即便不如风水师对血腥、杀戮以及黑暗负面的东西感觉那么灵敏,他也能察觉到这条街阴气森然的气氛。 可当时他并没有召唤出任何魂魄,便以为是地方没有选对,可如今乐章准确的找出了血腥气最重的地方,却仍是一点魂魄的痕迹也没有。 血腥气极重的地段,很容易吸引方圆一百里以内的所有游魂、业鬼,事实上在许多媒体报刊里曾经报道过的一些,被人们拿来做饭后闲谈的容易闹鬼的区域,也是如此恶性循环所造成的。 比如医院,比如屠宰场,比如曾经处决死刑犯的地方。 而这里没有一点魂魄的痕迹是让人觉得无法理解的。 殷晟皱着眉,掐灭了檀香,将剩余的部分装进口袋里,转头看司徒等人。 “我们现在有两种可怀疑的人选。” “什么?” “第一种,是有懂招魂之法的人在这里长期抓捕魂魄;第二种,是我们要抓的那个凶手,将所有的魂魄禁锢在某地了。” 小二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大白天也有点阴风嗖嗖的感觉,他抓着胡叶的袖口颤颤兢兢地问:“殷先生觉得是……哪一种?” “说不好。”殷晟也摇头,“两种可能性都有。” “问题是为什么。”司徒看向众人,“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只有找到动机和目的,我们才能继续往下。” “但是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着……去哪儿找动机和目的?” 小二扁嘴,胡叶想了想道:“就从那三十五个人身上先下手吧,还有……想办法从知情人里套出话来。” 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两点其实也不好办。 警局要审问或扣押什么人,需要出示证据或者批准文件。 如今他们只是“怀疑此地有凶杀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就算让周围的人协助配合,对方也是有权利不回答的。 这里似乎是走进了某条死胡同,除了乐章,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乐章眨眨眼,看着几人,“很困难?” “目前来说是……”司徒摇头,随后将案情简单的跟乐章说了一遍。 乐章点点头,意义不明的“哦”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殷晟转头看他,“什么?” “喏!” 乐章拍拍胸口,配着他那张娃娃脸,夸张的动作显得有些喜感,他皱皱鼻子道:“最好的风水师就在你们面前,物尽其用都不懂啊?” “懂。”小二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个东西?” “我呸。”乐章瞪他一眼,“我不是东西!” “哦……”小二点头,“原来你不是东西。” “我!” 乐章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抹越黑,顿时气得跳脚:“混蛋!我是在帮你们老大呢!” 小二真诚地点头:“谢谢。” 乐章:“……” 被乐章这么一闹,烦躁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殷晟压了压头顶的帽子,“既然是你主动出力要帮忙的话,我也不拦你,这就不算在你的工资里了。” 乐章一下蔫了:“怎么这样啊东家!” “你三个月的房租呢?”殷晟不冷不热的看他。 “……”乐章扁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是刚才看地段的钱要算啊!给你打个友情价,一个小时一百元!” 小二瞪圆眼睛:“你抢劫啊?!” 殷晟倒是不急,幽幽地看了一下表:“剪掉刚才的废话和行车的时间,你给出答案的时间四舍五入一下算你个十分钟吧。” “什么?!” 这回轮到乐章瞪大眼,“我是从上车开始计费的大哥!” 而殷晟已经没有搭理他,径直和司徒上车准备走人了。 第35章 乐章所谓的要帮忙,其实就是帮人卜卦看相。 众人一起驱车去了严诚家楼下,打电话时才知道父子俩去了亲戚家住,并没有住在自己家里。 胡叶重新开车上路,乐章挤在车后座,被司徒故意挤兑到窗边上贴着,嘀咕道:“怎么不住原来的家?看看他们家的风水有利于……” “不利于他们的心情恢复。”司徒看他一眼,“出了这种事,就算大人也会有一段时间的心理障碍,更别说是小孩子。” 乐章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吊儿郎当的靠在座椅里不说话了。 严诚父子俩去了严陆的姨妈,也就是陆凤的姐姐家里住,陆甜刚离婚,带了个刚满月的小婴儿,严诚父子去了,也当做个伴儿,互相有个照应,到也不是不好。 陆甜之前嫁的是个大老板,真正的上流社会一族,离婚之后,男人索性将其中一栋小别墅送给了陆甜,还留了一辆米色的甲壳虫,算起来陆甜也算幸运,至少在财产这一方面,男人还是很大方的。 一行人开车到了郊外的别墅区,白色的欧式房顶,米色的墙面,有小区保安上来检查众人身份,远远地就看见黑色大众上醒目的刑侦队标志,于是停下了步子,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敲开车窗。 “你好……” 保安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车人,胡叶亮了亮警员证,道:“我们是来找陆甜的。” “好的。” 保安抬手朝不远处挥了挥,门卫升起了栏杆,放众人通行。 “女人家单独住在这里还行。”胡叶一边开车一边道:“感觉安保设施做的不错。” “安保设施要看你给多少物业费。” 司徒摇摇头:“这里的物业费一个月下来八百、一千也算低的。” 小二“哇”了一声,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住在这里的人到底什么想法?住这里和住普通公寓有差别?” “那当然。” 乐章突然开口道:“没钱就是住的自己开心,有钱也是要住的自己开心,没钱有没钱的过法,有钱有有钱的过法……” 顿了顿,他按下车窗看了看外面秀丽的风景。 林立的树木包围着整片别墅群,花园,溪流,像是来到另外一个安逸静谧的世界。 “这里的地带还行,活水活林……就是前面那块雕塑摆的有些不妥当,金木水火土,它刚好压在活水上头……” “带你来不是让你做解说的。”殷晟漠然道:“待会儿你准备怎么做?” “让他们给你一样陆凤生前用过的东西,最好是经常用的。” “给她的东西做什么?”小二惊诧道:“效仿警犬?” “是看看她的肉身有可能在哪儿。”乐章翻个白眼道。 “怎么做?”殷晟也蹙眉,“难度很大吧?不用靠冥师?” “找冥师有啥用?”乐章好笑道:“陆凤的魂魄就在你的炉子里,她自己都不知道,找冥师来跟她嗑瓜子聊天么?” 殷晟眯了眯眼,“别对过世的人说话那么不客气。” “我只是开个玩笑。”乐章搔搔脸,也知道自己太冲了点,便重新解释起来:“我只能尽力试试,将她经常带在身上的东西放到八卦阵里,看能不能利用血气的强弱度大概标示出一个方位,也能帮你们缩小一下搜查圈。” 说着,乐章耸耸肩:“我不肯定这能成功,既然你们已经走进死胡同了,那死马当活马医呗。” 殷晟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他也只是略懂风水皮毛,知道乐章最擅长的其实是相地之术,和只精通算命的先生又有些不同,只是他们在很多地方有些通用的东西而已。 如此说定,车也到了地方。 几人将车停好下来,陆甜以及严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司徒队长。”严诚有些害怕,又有些希冀的走过来,“你们来是……有她的消息了?” “不……”司徒摇头,他也觉得三番五次来找严诚,不断让他重复这种担忧又忍不住怀着期待的心情是很残忍的事,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想借一样陆凤身前最常带在身上的,最好是贴身带的东西。” 严诚控制了一下情绪,问:“是要让警犬帮忙找么?” “类似这样的用途。”司徒点头:“物品上的DNA也方便我们在找陆小姐的时候做匹配用。” 严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想了想从衣兜里摸出一枚紫水晶来。 “这是陆甜……那时候新婚蜜月去巴西时,从巴西给陆凤带回来的礼物。”严诚手指轻轻摩挲精美的水晶吊坠,那是被雕刻成一朵蔷薇样式的饰品,十分精致优雅。 “她很喜欢。总是戴在身上,没有合适的衣服搭配……就会装在贴身的衣兜里,那天她换衣服,吊坠没有拿出去……” 说到这里,仿佛有些东西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似的,严诚又悲从中来,眼眶发红。 司徒安慰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接过吊坠递给乐章,乐章拿在手里看了看,点头:“真品,这东西有用,而且有极大的用处。” 陆甜闻言,转过头来打量乐章:“你要拿它来做什么?” “找你姐姐。”乐章将吊坠小心的放进一个小盒子里,“水晶的记忆比玉还要强,而且能大大增加佩戴人的精神力,这是很好的东西。” 乐章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侧头看向女人:“紫水金象征着宁静安全,同时还有爱情和发展人际缘分的用处,这个礼物选的很有心。” 陆甜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调整情绪,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突然捂住嘴“呜”出一声来。 严诚回头拍了拍女人的肩,自己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周围的气氛顿时有些低沉哀伤,殷晟见乐章转移话题转移的很到位,便跟司徒使了个眼色。 “那我们先告辞了。”司徒伸手跟男人握了握,“两位请注意身体,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个交代。” “谢谢……” 严诚点点头,双手紧紧握了握司徒的手,随后放开。 几人重新回到车上,胡叶开车绕着前面的喷水池转了一圈,朝另一个门开去。 车上,乐章将紫水金拿了出来,又从身上摸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小巧罗盘,那罗盘打造的十分精致,外行人只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小字,只有内行人才知道,这罗盘被乐章自己动手改造过,有些地方和普通罗盘并不一样。 “水晶?” 殷晟眼尖的注意到乐章的罗盘里,几个棱角处镶着十分微小的水晶,因为太小了,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如果你拿普通的罗盘,那你就只能找到活物的所在。” 乐章得意洋洋道:“只有用我这个,才能找到死物。” “有什么原理么?”小二好奇的趴在椅背上问。 “咳咳……没什么原理。”乐章脸上一瞬滑过一丝不自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觉得讨厌的事,挥挥手,让小二别打岔。 “反正这东西就很神,它有普通罗盘所没有的作用。”说话间,就见罗盘的指针在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十分缓慢而微弱的动了起来。 它似乎有点拿不定注意,左边转转,右边转转,罗盘中间的红线也在摇摆不定。 众人都屏息等着,五分钟之后,不停摇晃旋转的指针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 “这是找的最久的一次。”乐章看着罗盘皱眉道:“如果这吊坠没有,指针根本不会动,如果动,就会很快速的找到方位,像这一次这样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说明什么?”殷晟问道。 “说明如果这东西不是有强力记忆的水晶,恐怕根本找不到了。就像你说的,我也认为,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那些有同样遭遇的灵魂和怨气,甚至将血腥气都封存了起来。” 司徒点点头,看了一眼罗盘,乱七八糟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司徒:“那么结果是什么?” 乐章笑了笑:“罗盘是用星宿、天干地支和五行作为依据的,在相地之术里,能选择天时地利人和的方位,在我这里嘛……不仅能相地,还能相魂。” “你们看,星宿是玄武里的壁,玄武是北边,壁是玄武七星里的最后一位,也就是在北边的最末端,也可以解为最偏僻、最了无人烟之地,或者是经济最落后的地方等等……这要看具体情况来解。而天干地支里是在卯时,五行在水……” 乐章摸了摸下巴,“星宿的位置我们要看市区地图来定,后两位嘛,卯时是现在的凌晨5点到7点的时间,罗盘显示在这个时间里血气最重,也就是有可能封印是在这个时候会被打开……或者出现一点漏洞,而水,这不用我说,指的是跟水有关的东西或者地方。” 第36章 按照乐章的说法,众人回了警局后,首先翻出一张A市的全貌地图来。 A市地处平原,地面面积很广,只有西北侧和东南侧有两座旅游景点的山脉,但地势都很低矮,风景秀丽。 司徒将地图在桌子上铺展开,首先就将整片北边地区画分了出来。 “只算A市……还是郊外也要算上呢?” 乐章拖长了声音“嗯”了一声:“都算上吧,这个范围不是很精确,最好是算上都看看。” 司徒点点头,众人便琢磨开了。 “A市北边向来鱼龙混杂,城市建设还没扩展到那里。”胡叶皱着眉道,“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小二坐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北边的地图,他是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所以看地图时视觉是颠倒的,他努力歪着头,“火车站人那么多,肯定不在车站附近,要选有水的地方……啊,九子村那边是不是原来有一条河来的?” “很早以前了。”司徒皱眉,“那算不上是河,四十年代的时候就被填了。” “那里我知道。”殷晟突然开口道:“A市的历史历程里有写,汉代时爆发过一场小型瘟疫,那条小河边死过许多人,当时尸横片野,连经过的鸟儿都没逃过一劫。” “当时朝廷派人来解决此事,将从河算起方圆一百里的所有东西烧毁,人民搬迁,这里被丢弃后成了无人问津的荒野,有段时间也被称为彼岸河,意为经过这里就会被鬼魂带去彼岸。” 小二听地一愣一愣的,即便土生土长在A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这样的故事。 “这里直到东晋才重新开始有人迁入居住。” 乐章也点头,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对于历史却很是清楚。 大概是因为做着被现代科技所抛弃的,却从以前一直传承的只属于中国风的东西,乐章和殷晟对中国的古历史都十分了解。 “那被填了的河……还算河么?”小二有些糊涂了。 “可以在周围查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乐章耸肩,随后又在地图上看了看,伸手一戳西北侧的山脉,“这里是……” “龙门山。”司徒看了一眼回答,“离A市不远,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嗯……”乐章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在龙门山的位置戳来戳去。 殷晟看他一眼:“想到什么了?” “没有。”乐章眨眨眼,“突然想去旅游了而已。” 殷晟眯了眯眼,似乎对男人这个回答有些质疑,不过他向来不是那么好奇的人,别人不说,他也不问。 殷晟:“北边和水有关的只有那里么?” 司徒和胡叶都点头,小二趴在椅背上看啊看,看的脖子都僵硬了,便扭了扭脖子,直起身来。 只是他这一直起身,倒是发现了些东西,“咦”了一声。 “这样倒着看,这边有点像北斗七星噢。”小二笑嘻嘻的伸手指了指一个位置。 乐章一愣,随即绕过桌子走到小二那边去,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从正面看只是负责的地铁线路和交通要道的标记点,但从颠倒的位置来看,从北边的最前头到龙门山脚下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横贯下来的星宿位置。 小二不懂星宿,看见有弯来弯去的小点,就会觉得是传说的北斗七星或者狮子座,射手座什么的。 “这些是什么?” 乐章指着几个很醒目的点问。 司徒也跟着转过来,看了一眼。他不是很了解,于是打电话到交通科,让过来一个值班人员问问。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便服的警官走过来了,进门先礼貌的敲门,随后立正一个警礼。 “司徒队长,胡叶副队!” “你好。”司徒看了一眼对方胸口的工作证件,“小钱是吧,过来帮我们讲解一下地图上这几个标示。” 那警员有些紧张,在警局里最能说得上话、最大的就属几个重要部门,重案组排第一,其次就是专门去现场的刑侦队,再下来是缉毒组和扫黄组。向交通科这一类的,都是排在最下面的基本科室。 警员吞了口唾沫,点点头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地图,便立刻明白了司徒他们要问的是什么。 因为是自己管辖范围里的东西,男人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很快便解释起来。 “这里几个是最近要规划的地铁8号线路,黄色的方形标志是今年开始要逐步开通的全市wifi覆盖系统。” “从最上头下来的这条线是北边要补充的公交GPS提醒液晶屏,其他几个方向的已经基本实现操作了,只有这边还没弄。” 警员认真的解释,将司徒所询问的几个主要点都说了一遍。 讲完后,司徒点点头拍了拍男人的肩:“讲的很清楚,谢谢。” 那警员一时有些激动,司徒柏啊!他被司徒柏夸奖了啊!在这个警局里唯一能和重案组组长并列的警局一号英雄人物。 他死而无憾了…… 小二看着那警员傻兮兮笑着,轻飘飘出门去了,有些想笑的抽着嘴角。 想当年他也是如此崇拜司徒,拼死拼活进了刑侦队……好吧,虽然他有走后门。咳咳,但是直到真的和司徒接触合作过之后他才发现了一个真理——崇拜他就不要靠近他! 回忆起自己被毁灭的幻想,小二叹了口气,回过头才发现乐章已经将那几个点临摹了下来。 画在白纸上的几个点,比起在地图上看起来更清晰了。 那是由七个点组成的形如龟蛇的东西,看起来有些抽象。 “北玄武。”乐章放下笔道:“从头一点开始分别是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 “壁。”殷晟点头,指了指最后一颗星宿,“这就是我们要搜寻的范围?” “没错。”乐章点头,众人将他们笔画到地图上,仔细对照,胡叶惊道:“这边是正在开发中的农业区……” “地形很容易藏东西。”司徒也点头。 “可是这边没有水。”小二皱眉,伸手笔画了一下,“离刚才的河水地址很远。” “水并不见得是指河水。”乐章道,“也有可能是和水相关的其他什么东西。” “卖海产品的?”小二恍然大悟道。 乐章黑了黑脸:“大概吧……” 众人锁定了目标范围,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虽然要搜寻的面积仍然有接近一公顷的地步。 “话说那边不是正在和政府商量卖地的条件么?”胡叶收起地图道,“会不会是和政府起了什么冲突而泄愤的某个农业户?” “你可以这么考虑。”司徒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虽然可能性几乎为0,不过可以和酒馆里那三十五个人比对一下。” 胡叶点头,小二也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已经要六点了,我们不去吃饭吗?” “是啊?”乐章被这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本来就只吃了一个肉包子而已,“吃饭吧,吃完饭去喝酒,顺便套套话。” 司徒想了想,乐章无意中说的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他们可以伪装一下,不以警察的身份去,说不定真能套出话来。 “走,吃饭!” 司徒大手一挥,邀众人出门,“吃完饭胡叶和小二先回去休息了,我和殷晟去酒馆……” “为什么我们要先回去?”小二不解,其实他正隐隐期待着去酒馆见识见识呢。 “胡叶长得太正气了,白天又盘问过人,容易被认出来。”司徒说着转眼看小二,“至于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啊?”小二傻眼,“队长!你是说我会坏事吗!” 司徒叼着烟斜看他:“难道不会吗?” 小二“呃”了一声,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算,可能性为……99.5%。 小二的期待落空,顿时蔫了。 殷晟有些不赞同的看了司徒一眼——怎么可以这样打击小孩子。 司徒翻白眼——小孩子不被打击就成长不了出色的大人。 ——是啊,大人真的好出“色”。 司徒:“……” 第37章 去酒吧的人数最后决定在:司徒,殷晟和乐章上。 司徒本来不想乐章去,这样他就有机会和殷晟独处了,只是乐章死活要凑这个热闹,并且坚定的认为自己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也算临时的协助人员了,所以有必要参与整个案情进展的过程。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还在大年十五里的日子,街头四处还彰显着一派和和睦睦的温馨气氛。 有些商场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营生了,而一些私人企业还在悠哉悠哉的放假中。 马路上车也很少,比起平日的车水马龙,大年里车辆的出行率居然十分的低。 司徒开了自己很少开的私车——一辆黑色改装过科鲁兹,当年买的时候他倒是兴致勃勃,结果买了没多久警局就给刑侦队配备专用车辆了。 司徒的私车就放在停车库里,一年到头攒灰尘。 “新车连磨合的机会都没给……”司徒挂档倒车,一边调整后视镜,乐章有些不放心:“不会开到半路出什么问题吧?” 司徒从后视镜里给了他个白眼,像是说他乌鸦嘴。 三人一路慢行到红灯区街口,找了个地方先将车放了,随后走路过来,白天看到警察就关了的发廊店,此时也都开门了,几个穿着入时的女人坐在店门口烤着小太阳低声聊着天。 因为白天几人见过,所以乐章走在前头当掩护,后面殷晟压低了帽檐,司徒则是竖起风衣领子完全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门口的几个女人第一眼看见乐章,先是愣了愣,随后都暧昧的笑着频频给乐章放电波。 乐章视若无睹,努力板着一张脸绕过了几人,朝后面的酒吧而去。 几个女人无趣的撇嘴,见乐章后面还跟着两个大男人,便知道这群不是赌徒就是酒友了……不过长得这么好看的赌徒,倒是第一次见着。 走到第一家酒馆门口,乐章一边推开门一边道:“咱们喝酒么?在酒馆不喝酒是不是有些奇怪?” 司徒本来觉得喝酒会影响办案,但想到在这里来不喝酒确实更容易让人怀疑,只好点头答应了。 “少喝点。” “你请。”乐章脱口而出,在司徒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就一溜烟奔了进去。 殷晟紧跟着踏进门中,呛人的气味让他猛的一皱眉。 酒精、烟草甚至是男人的汗臭味。 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又压抑的氛围,里面的灯开了和没开没什么区别,暗到几乎无法仔细看清对方脸的灯光下,只有在吧台附近的一圈紫色灯光要醒目许多,但映照在酒保脸上显得诡秘难测。 乐章已经先找了个吧台的位置坐了,一边抽出根烟来叼着并不点燃:“来杯不醉人的!” 穿着V领毛衣的酒保看了他一眼,伸手从吧台下拿出一只杯子,选了一种白葡萄酒倒了小半杯递过去。 “第一次来?这杯我请。”男人声音带着笑意,乐章接过酒杯的时候,男人的食指还在乐章手背上轻轻搔了搔。 乐章就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茫然地瞅他一眼:“谢了。” 说着端起来要喝,一只手却先一步挡在了他嘴前。 “说好了我请,怎么好让别人请的?”司徒和殷晟站在乐章身后,司徒收回手,看了那酒保一眼,将乐章手里的杯子拿下来放到一旁。 “三杯宾治,有热的最好。”司徒抽了根吧台椅坐上去,殷晟坐他旁边并不吭声,只是转头打量酒吧里的环境。 昏暗的灯光让视线有些费力,殷晟觉得这里的气氛让他浑身不舒服,几乎想留司徒和乐章在这里,自己先走了。 司徒像是看出来了,等酒保端了鸡尾酒来,拿了一杯递给殷晟。 “喝这个要舒服点,里面有柠檬。” 殷晟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微热带着水果的浓香和一点柠檬的酸味。 爽口不腻,心里那种油腻的闷感顿时消散许多。 乐章拿起另一杯,一边喝一边用杯沿挡住口型问司徒。 “为什么不让他请我喝?” “如果你想明早起来发现自己失身了的话……我不拦你。”司徒挑挑眉头,端起自己那一杯喝了一口。 乐章愣了愣,随即脸一黑:“他下药了?!” “人家对你有意思,那么明显……没看出来?”司徒好笑,一边用余光看了一眼一直往这边瞄的酒保。 “我说那么热情呢!”乐章回想起刚才男人的表情,手背上似乎瘙痒起来,鸡皮疙瘩又冒了一层,猛摇头:“我又不喜欢男人!” “你如果刚才喝了,就说明你喜欢了。”司徒砸吧砸吧嘴,突然想到什么,拿手肘撞了撞乐章:“你去套那酒保的话。” 乐章头上冒冷汗:“你这是送羊入虎口呢?” “就你还羊?”司徒嘲道:“丢狼群里你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一点我看好你。” 说着拍了拍乐章的肩,将他推了出去。 乐章此时后悔死了自己要来瞎搅合,但骑虎难下,只好勉强扯起笑容去跟那酒保搭讪。 司徒差点乐死,转头攀住殷晟肩膀。就见殷晟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完了,正抬头冲自己眨巴眨巴眼睛,顿时心里猫抓似的痒。 “好喝?”司徒挑眉:“还要么?” “算了。”殷晟想了想:“不能喝醉。” “这酒不醉人。”司徒笑了笑,随即说起正事来,“这边的环境有些糟糕啊,要找人可能不太简单。” “何况数量还大,不名嫌犯的特征也不清楚。” 殷晟也点头:“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收获。” 说着想了想又问道:“如果陆凤的尸体被藏在城北,那边是待开发区,你觉得会和这里有什么联系?” “从城北到这边的距离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司徒琢磨,“如果长期在这里犯案、喝酒……应该是在这边工作,或者住在附近的人。” “照周围那些女人的反应……我估计失踪的不止陆凤一个,如果他杀了那么多人却没被谁发现,这个人一定很谨慎。” “那就不会是住在附近的人。”殷晟道,“如果他的性格很谨慎,他一定会将尸体埋在自己住的地方。” “安全感?”司徒挑眉,“有道理,那就是在附近工作的人。” 殷晟沉吟了一下,环顾四周:“如果经常在这里喝酒,那么他回家的时间一定很晚,但是谁会选一个距离家并不近,而且也不方便的地方工作娱乐呢?这样会影响第二天上班的吧?” “或者没上班?”司徒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但如果没上班就说不通一定要来这里的理由。” “这样的酒吧全市到处都有,为什么非这里不可?” 殷晟:“所以果然是在附近工作的。” 司徒:“那么他上班的时间一定不是白领,朝九晚五的工作很稳定,加上应酬……不会有到这里来的机会,他应该做的是夜班族……或者轮流倒班制的工作。” “附近的夜班族就是酒吧了,另外一个街口有网吧,24小时便利店。”殷晟沉吟道,“你说……乐章所说的‘水’会不会是嫌犯的工作和水有关系?” “有可能!”司徒突然警惕起来,“难道就是酒吧里的……” “我回来了!” 乐章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过来,傻兮兮的笑着,“小爷的魅力还挺大,那男人连三围都告诉我了。” “可惜……啧啧啧……”乐章摇着手指头,“小爷不好这口,嗝!” 殷晟无奈看他,“才去了不到二十分钟,怎么就喝醉了?” “他喝太急了。”司徒忍笑,“大概是想急着问完话,对方又一直给他满上,所以就不停的喝。” 乐章捂着嘴又“嗝”了一声:“这里应该没有……嗝……你们要找的人。” “怎么说?”司徒好奇,“问了些什么?” “脾气不好的,力气大的,长得魁梧的……爱喝酒的,整夜会在附近徘徊的人。”乐章板着指头数数,随后一笑,“爱喝酒的有,脾气不好的有,但是力气大和魁梧的人没有。” 乐章指了指后头,“大多都是一脸惨白,早就把肾给毁了的……嗝……病人。” 司徒点头,将手里一直慢慢晕着的宾治一口干了,杯子一放,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钱来拍到桌上——“结账!” 说完站起身,和殷晟架着乐章出门去了。 街头冷风一吹,乐章清醒不少,本来果酒酒精度就很低,他只是一时喝的猛了点。 “还好么?” 殷晟看了看他,侧身的时候,身后走上来一个大个子,司徒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殷晟的手臂,可即便这样,那大个子还是撞到了殷晟的肩头。 殷晟就觉得那人的力气十分大,整个身体都被带着往前倒了倒。 “抱歉。” 男人冷冰冰道,随后头也不回,插着衣兜朝街口走去了。 第38章 殷晟看着走远的男人的背影,微微蹙眉。 男人身上的气息很怪,似乎带着很重的阴气,通常身上阴气重的人有几种:看守墓地的,给死人化妆的化妆师,殡仪师还有就是冥师。 相反,许多人认为不详的比如:死刑犯,法医,侩子手等等,实际上他们阳气都十分重,甚至许多比普通人的阳气还要重得多。 殷晟被这人一撞,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也没来得及细想转头对司徒道:“一个杀了那么多人的人,他身上阳气应该极重的!” “所以?”司徒抬手拍了拍殷晟被撞到的肩膀,问:“你想到怎么找他了?” “一般阳气极重的人做的工作都差不多,就好像是注定的。”殷晟道,“这附近有没有医院,诊所……或者公墓管,做死人生意的地方?” “这要问问胡叶和小二了。”司徒道,“最近他们跑这一带比较勤。” 两人话刚说完,乐章突然皱起了眉头。 “血腥气!” “什么?”殷晟转头,朝着乐章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红灯街区尽头的十字拐口。 “是凶手?”司徒拔枪就冲了过去,风衣下摆在风里扯出潇洒的线条,他扶着墙一个急转弯,枪口直对大街——没有人。 司徒蹙眉,食指轻扣扳机,警惕打量四下。安静地街道上路灯闪着诡秘的光,有血腥气被风送到鼻端下,就在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巷子口上。 “嘘……”司徒余光瞄到要过来的乐章和殷晟,竖起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殷晟和乐章点头停了下来。 男人灵活的像只猎豹,微微弓身,黑发在眉前一荡露出一双锐利之极的黑眸。 他贴着墙脚步轻移,一个小步急冲闪身到了巷口外—— “警察!” 磁性地低喝在静谧的街头被风带远,司徒看清眼前景象,后半截的话陡然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样?”殷晟和乐章走到边上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探头一看,顿时脸色都是一变。 漆黑的巷子里,角落四处堆满了垃圾,一具尸体靠在铁皮垃圾桶旁,低垂着眉眼。从她的身下还不断地流出鲜红血液来,逐渐在黑暗里扩散开像夺目的蔷薇。 橘黄色的灯光半投进巷子一些,半遮半掩的黑影如同盯着众人的鬼魅双眼,让人在冷风里头皮发麻。 司徒眼里露出肃杀之气来,没吭一声拔枪就朝巷子另一边追去。 翻倒的垃圾盖在男人的踩踏下发出刺耳声音。 殷晟看了一眼司徒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到逐渐变得冰冷的女尸上。 这具尸体浑身充满了狰狞而暴力的伤口,像是某人将怒气赤果果的发泄在了女人身上。 唯一能看出她的性别的,只有那掉落在脚边的高跟鞋和一头被扯的像是稻草一样的乱发。 乐章捂着嘴靠到了墙另一头,只觉得喝下去的酒都涌到了喉咙口。 他拿出手机报了警,随后侧头看还皱着眉的殷晟。 “杀人地点变了。” “因为他知道我们在那里。”殷晟脸上也充满了冷意,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方居然又动手了,这是挑衅?不屑?而且动手的方式完全改变了……不是用的勒死的方法…… 还是说被勒死的只有陆凤而已? 他们能获知的情报太少了…… 殷晟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再抬头,司徒一边收枪一边回来了。 男人像头被激怒的豹子,暴躁的叼了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我们过来的时候他肯定还没跑出这条街!”司徒骂道:“别被我抓到他!否则不把他打残了我司徒两个字倒过来写!” 远处警笛声鸣,红蓝灯光在夜色里看起来让人心底抑郁。胡叶和小二不到十分钟也坐计程车过来了,一下车小二就嚷嚷:“头儿你们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会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闻言,众人阴森森回头看他一眼。 胡叶叹气,拉了拉小二的手臂,“头儿够烦了,你就别多话了。” “那家伙也太可恶了!”小二嘀嘀咕咕,“居然在眼皮子底下犯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有意的?” “说不好。”胡叶摇头,绕过正拉起黄色警戒线的警员,走到巷子口朝里看了一眼。 “这是……”胡叶眉头皱起来,小二要跟过来看,被胡叶遮住眼睛推了回去。 胡叶:“凶手看起来很暴力。” “目测至少被捅了五刀吧。”司徒道,“还不知道其他的伤口。” “有什么意义么?”胡叶问,“是他在警告我们?” “这看起来确实很像在发泄什么。”殷晟让开一点,让法医室的取证人员进了巷子,用白布将尸体包裹起来,装进黑色口袋里运上推车。 其他的取证人员开始在附近工作起来。 “大过年的……不让人好过啊……” 经过司徒身边的老法医啧啧咂嘴,“真是造孽。” 司徒掐灭烟,烦躁的揉了一把头发,正要说话就听巷子口一声尖叫—— “曲丽!” 众人下意识回头,就见警戒线外一个穿着防寒服的女人惊恐的瞪大眼睛,“曲丽?是曲丽吧?你们……你们带走的是曲丽吧?!” 殷晟看了看她,确定是附近发廊店里的女人,心里预感到了什么抬头和司徒对视了一眼。 “小姐。”司徒抬腿走过去,“你认识死者?” “死……”那女人脚一软,差点昏死过去,“她死了?” “很抱歉。”司徒点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早说过了……我早说过了!”那女人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声音凄厉,“我就说这几天先避避风头,她就是不听!” “好强把自己的命给赔出去,这让我怎么和她的老父亲交代!” 女人越哭越凄厉,几乎要背过气去了,周围人都看不下去,街口酒吧里的人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又出事了?” “这杀人魔看来是要把这条街的女人都杀完才算数啊。” “这人一定是心里变态的。” 周围嘀嘀咕咕的声音隐约传到殷晟耳里,他一皱眉,看向那哭泣的女人。 “小姐,请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吧,有些话我们想问问你。” 那女人声音一顿,脸上还带着泪痕,表情却犹豫起来。 殷晟又看周围,“有谁知道内情的,请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周围嘀嘀咕咕的声音立刻消失了,有些人三三两两的散了,仿佛对这里的死亡丝毫不感兴趣。 乐章皱眉“呸”了一声:“一点人性都没有。” 有一个年轻人听见了,转过头来看了看他。 “我跟你们去吧。”他看起来像是个厨师,还穿着一身厨师的工作服,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司徒让人扶着那还在抽泣的女人上了警车,让那男人也一起上去了,其他人跟在后头一起回了警局。 法医室的车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推车从车上下来就直接进电梯去楼上的法医室接受鉴定。 司徒几人则从大门进了警局,夜里白炽灯亮着的办公室莫名让人觉得疲惫。 “也许是我搞错了。”殷晟进办公室时突然道,“我们也许走错了方向。” 司徒也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针对陆凤可能并不是有意,而是误杀,凶手真正要对付的……是那群发廊女。” 殷晟:“还记得撞到我的那个男人吗?” “我起先觉得他阴气有些重和有杀戮的人联系不大,所以并未多想,但此刻再想起来。”殷晟皱眉,“搞不好我们真的是从眼皮子底下放走了凶手。” 第39章 殷晟的自责让司徒有些不忍心,他帮男人倒了杯热水,一边道:“这事不能怪你,我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朝这样的方向走。” 应该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造成了众人的判断失误,此刻再从头分析,一切又截然不同起来。 “先找那两人问问话吧。”司徒坐到办公桌后面,小二打开门让等在外头的两人进了门。 哭花了妆容的女人此刻正捏着纸巾狼狈的擦着脸,头发被她草草的束了起来,防寒服规规矩矩地拉上拉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围着围裙的男人有些新鲜的打量警局四周。两人进门后各自在办公桌前坐下了。 胡叶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上,开口问:“先说名字吧,女士优先。” “我叫嘉笑。”女人说完便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男人紧跟着道:“我是米易和。” “做什么工作的?”胡叶点头,继续问。 嘉笑:“我是……在按摩店做按摩的。” 米易和:“我是酒吧里的厨师。” “你们在那条街上工作了多久了?”胡叶一边问,一边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嘉笑看起来有些紧张局促,还有浓厚的不安;而米易和则是十分坦然,对提出的每个问题都十分配合。 “我做了一年。”嘉笑舔了舔嘴唇,“准确来算还有两个月满一年。” “我做了半年多了。”米易和想了想道,“我是职校毕业后托人介绍来的。” “做的时间都不长。”胡叶总结道,“你们对这条街了解多少?” “在我看来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米易和干脆道,“白天很安静,晚上很热闹,在这里你能看到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胡叶闻言一挑眉头,“小伙子还挺会想啊?” 米易和嘿嘿笑了笑,露出嘴角的一颗小虎牙,“我来这边虽然不久,但和周围的人也算混熟了。不过最近有些事很奇怪,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男人看了旁边不吭声的嘉笑一眼,道:“大概从接近四个月前开始,整条街的按摩店、发廊店就先后有女人在晚上失踪了。” “四个月前就开始了?”胡叶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司徒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的盯著米易和。 “你能确定时间吗?” “不能。”米易和老实摇头,“我发现的时候,是大概四个月前,而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么你是何时发现有问题的?”司徒又问。 米易和:“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直到有一个经常在我们店里找客人的女人突然不来了。一般做这些工作的突然有一天不做了也很正常,起先我也没在意,后来发现有几个经常见到的面孔都先后没出现了,我才觉得有点奇怪。” “而那之后不久,酒吧里就有客人传言这一带出了杀人魔。” “为什么不报警?”小二忍不住问道,“既然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证据。”米易和摇头,“那些女人的朋友、同事也都没有大张旗鼓的找过,只有几个人私下里询问过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出了杀人魔了?”小二狐疑,“好好的人怎么会联想到被杀了呢?” “这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我们并不知道。”米易和摇头,“据说最先说这话的,是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他某一天晚上喝多了在酒吧外的巷子口里吐,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因为是大晚上他看不清楚,就摸了手机出来照……” 米易和耸耸肩:“然后就看见了一滩血。” 司徒脸色铁青,“那人没报警?” “这我就不清楚了。”米易和摇头,“传言是这样的,可谁知道呢?” 殷晟端着杯子一直没吭声,听完了米易和的话,又去看旁边脸色煞白的女人。 “嘉小姐没什么要说的么?” “我……”嘉笑张了张嘴,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说,就我来问你来答。”司徒显然是气极了,这条街的人脑袋里都灌的是水泥吗?为什么好像常识性的东西在他们这里走不通呢? “曲丽是你什么人?” 嘉笑:“……一个家乡里出来的朋友。” 司徒:“她在那条街做了多久?” “比我多做几个月,我就是她介绍进店里的。”嘉笑说到好友,眼眶又红了,“她……她性格比较直,也很倔,不怎么容易认输,而且很我行我素。” 胡叶:“你之前说,你们暂时要避避风头是怎么回事?” 嘉笑:“因为最近很多同行失踪……是不是被杀了,我们都不清楚,但是……确实很诡异。” 嘉笑小声道:“听说事情一开始,是一个小妹不愿意接待一位有些奇怪的客人。只是没想到那位客人……似乎是很有背景后台的,最先失踪的也是那个小妹,我们本来以为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要私下解决。” “只是没想到后来……她身边知道一些事情的女人就接二连三的失踪了。” 有些时候人言可畏,可能一开始就选择了报警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可笑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风起了谣言,是有什么大人物在逐一解决知道当时事件的人。对方有身份,有背景,而她们只是一群不被社会认可的,边缘人士。出了什么事,甚至不会被给与同情。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自以为风头过去,那“大人物”的气消了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却越来越出人意料。 有些东西,没有让人身临其境,便不会知道痒痛,就好像曲丽。 “我提议回家乡去过年,也好休息一下。”嘉笑哽咽着道,“但是她还想再回去之前再挣点,她这一年多存了很多私房钱,她想回去就把这边辞了,然后好好找个人嫁了。” “她说我们是不知道什么内情的,所以一定没事。今天晚上有个熟客打电话找她,她便出门去了,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钟……” 嘉笑捂住脸,似乎还不能接受事实,“我看到警车的时候,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出事。” 众人大概明白了经过,司徒坐在椅子里脸色阴沉,殷晟和其他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乐章手指间转着一只圆珠笔,慢吞吞道:“想要息事宁人是最笨的方法,尤其是在事件本身就这么复杂的情况下。” “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只有等着被人宰。” 乐章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嘉笑。他并不是铁石心肠,可这些人的笨做法实在无法让他涌起丝毫的同情心。 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别人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就看不起自己。 这件事如果换在普通的公司里,从一开始警察就会介入,也不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出事。 有什么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 乐章冷哼,转头看殷晟,殷晟蹙着眉,似乎正陷入什么思考里。 胡叶送走两人,米易和还笑眯眯的塞了一张名片给胡叶,让他们有空去他工作的酒吧喝东西。 胡叶哭笑不得,只好随便敷衍了,将名片随手放进上衣兜里。 办公室里,法医室有工作人员来送了初步验尸的报告。 “被捅了十刀……伤口直径有2厘米左右,应该是普通家用水果刀。”司徒翻着报告说道,“脖子有被勒过的痕迹,脖子周围乌青,头发被狠拽过,头皮有撕裂的伤口,尸体的小腹、隐私处都有被狠狠踢踹。” “这是什么人啊!”小二拍桌吼道,“行为简直令人发指!这些女人跟他有什么仇怨?!” 第40章 应该是因为警察就在附近的缘故,凶手并没有能将尸体带走,这是到目前为止对方留给他们的唯一线索,众人自然是研究的很仔细。 “陆凤并没有遭受这么暴力的对待。”殷晟道,“看样子是有什么刺激了他。” “结合他只针对红灯区的女人,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凶手对这类型的女人十分厌恶,有可能自己的亲人或者爱人是在做这方面的事。”小二琢磨着道,“可能他觉得自己被背叛,所以将气撒在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这个推断完全是可以成立的。”胡叶赞赏点头,一边又看司徒,“头儿,嘉笑说的后台是指的什么?” “现在已经无法查证这件事了。”司徒蹙眉,“听嘉笑的口供,几乎和那后台有关系的女人都已经遇害。” “那凶手和那什么后台有没有关系的?”小二摩拳擦掌,几乎想立刻将凶手抓到眼前来胖揍一顿。 “没有关系。”司徒和殷晟异口同声,两人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司徒挑起一边嘴角意义不明的笑了笑,殷晟咳嗽一声道,“感觉那个凶手更可能是被利用。” “确实……”乐章沉吟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沿,“按照对方暴力的程度,感觉上是个更没有分寸,没有安排,只是遵循自己意念的人;而那个后台只是利用了对方这一点,两者很可能没有任何联系,甚至那个凶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说着,乐章顿了顿:“那么那个凶手也不可能有禁锢魂魄的方法,这么说是那个神秘后台……” “我们可以从这个点去想。” 殷晟点头,环视众人道:“之前我们以为是杀人凶手要禁锢灵魂,而如今排除这个想法的话,有什么人是需要魂魄的。” 几乎在殷晟说完这个疑惑的同时,乐章就已经挑起一边眉头,司徒和胡叶等也都看向了殷晟。 殷晟眉头一蹙:“没错……这个世上唯一需要灵魂来做什么事的只有……鬼师。” 这样一想又都联系起来了,为什么能让他毫无所觉的带走灵魂并禁锢起来,让他完全无法追踪…… 这个市里力量强大的鬼师除了他自己,只还剩下一个人。 “佟陆?”司徒显然也想到了,“但是目的是什么?” “这个要找到他才能知道了。”殷晟转身朝外走,“你们继续查案,我去想办法找他。” 从警局出来,夜里的温度下降许多,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下形成模糊的一点。 殷晟走到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掏出之前在毛鑫那里得来的佟陆的名片,电话打过去……果然,号码已经失效了。 本来也就没抱什么期望,殷晟挂了电话靠在玻璃门上发怔。 虽然鬼师做事向来也不会遵守什么原则问题,所以在秦朝那个时候这几乎是和邪魔歪道扯上关系的工作,如果这里面也要分个正派和邪派出来,那群华山道士一定是站在正义的角度上,而鬼师一定是邪教。 只是再怎么没有原则观念,禁锢那么多灵魂要用来做什么?鬼师能做到的就是助要死之人借阳魂来延长寿命,一般来说都是取活人的魂魄来续命,也没听说过用死人魂魄的…… 不对…… 殷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起来——用死人的魂魄也能做到的,只是这相当于禁术了,而且效果会减半。 也就是如果拿活人的魂魄来续命可以再延长二十年的话,用死人的只能延长十年不到而已。 如此密度的收集魂魄,难道是在大批量的延长什么人群的寿命? 莫不是在做什么生意?! 殷晟心里惊的一跳,为自己这个推断的结论而震撼,但越想……越像是这么回事! 如此罔顾人命,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顾不得细想,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那个叫佟陆的鬼师,上次匆匆一面,只觉得那小子有些意气用事,而这一次的事完全不能用还不懂事来一笔带过了,作为前辈,殷晟觉得有必要给那臭小子好好上一课。 他推开电话亭的门,抬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警局,犹豫了一下,最后转身独自走进了夜幕中,匆匆往某个方向去了。 黑市,地下交易所。 这里和正常的黑市又不太一样,按术语来说,这里算是“道”上人的秘密基地。 殷晟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他压低了鸭舌帽,将围巾拢紧了一些,凌晨的黑市里喧闹如白昼,仿佛两个世界颠倒着。 这里是一所废弃车厂的大型仓库房,在郊边的立交桥下面,面积占据了整条小街道,仓库外面还能听到凌晨赛车的人的喧哗声,引擎轰鸣震耳欲聋。 这里的人说话都很大声,仓库顶上普通的灯泡外罩了一圈纱罩,光线昏暗,四处充满檀香、纸币的气味。 还有水泥混合的味道。 殷晟眼睛在一摊又一摊的摊位上看过去,周围的人兴奋地交易着些什么,谁也没注意到挤在人群里的这个清瘦的男人。 殷晟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这里隔着一些废弃的木箱子,象征性的隔离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来,殷晟在旁边看了几眼,大概知道这里是秘密拍卖一些珍贵玩意儿的地方,许多人安静地挤在一处,看着用木架子搭出来的一个十几厘米高的小台子上,有拍卖师正在介绍着什么。 “开光貔貅。”那拍卖师蓄着大胡子,嘴巴一说话,胡子就颤抖着,“这可是好东西,是真正在华山上开过光的,我从一个小道士那里得来的。” “这东西能消灾,尤其在我们这些行当里,少不了碰到一些解决不了的恶鬼,这东西到时候可以保命啊!妖魔鬼怪绝对近不了身!” 那大胡子说着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别说我不厚道,这东西还能训小鬼用,哪位家里要是私养的有小鬼,收拾不了的用这个……保证安全!” 殷晟目光在那大胡子手上的貔貅身上转了一圈。 通体碧绿,在昏暗里也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仿佛内里有莹莹光华流转。 “底价2万起拍。” 那大胡子介绍完,大手一挥,下面的人顿时哗然。 “2万?!” 似乎有人觉得太贵了。 “2万怎么了?你去玉器行这样子的普通貔貅都要3000起卖呢,老子这是开过光的!” 殷晟嫌恶的皱皱眉,转过头在那叫嚷的人群里看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到一个靠在墙上,百无聊奈的男人身上。 他定定的看了对方一会儿,似乎在确定什么,男人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侧过头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对方起先茫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惊愕。 “殷……” 不等男人开口,殷晟一皱眉头,对方识趣的闭了嘴,抬眼跟台上的大胡子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风啊。”男人走近了一笑,细细打量殷晟,“我还从不知道你也会上这地方来。” “你是老板?”殷晟并没有跟他客套,目光落到男人手腕上一只壁虎的纹身上,“断尾壁虎?” “是我。”老板抬手让殷晟看仔细了那纹身,那壁虎纹的惟妙惟肖,只是断了尾巴,看起来有些诡异。 “殷先生居然能知道我的绰号,真是受宠若惊。” “听说没有你不知道的消息?”殷晟漠然问道。 “这是道上人抬举我。”断尾壁虎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您今天是来打听消息的?” “佟陆知道吗?”殷晟问,“佟家的鬼师。” “知道。”男人点头,想了想,“你要找他?我可以帮你递讯息。” “不能直接给我他的地址?”殷晟有些不悦的眯了眯眼,“为什么要你当传话筒?” “这是规矩。”断尾壁虎为难的耸肩,“鬼师都是独来独往的,除非是他们自己要见面。您想想看,如果每个人找我问您的联系方式我都说了的话……您每天得遇到多少个来找麻烦的人?” 殷晟恍悟的点头,顿了顿突然危险地道:“这么说你有我所有的联系方法?” 断尾壁虎讪讪一笑:“这个……嗯……我只是消息比较灵通而已。” 第41章 断尾壁虎被殷晟清冷的眼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连连举手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贩卖他的情报,殷晟琢磨了半响,其实被人知道自己住哪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难不成还怕晚上睡着睡着被暗杀了? 而且就算他不上心,回去要是跟司徒一说,对方可能比自己还先跳脚。 想着殷晟就冷不丁的一笑,随即又反应过来了,心说:那家伙急不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而那个断尾壁虎则是心里惴惴的,看着殷晟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摇头,不知道到底什么毛病。 “我的事先放一边。”殷晟回过神来,板正了脸色道,“你要怎么才会给我佟陆的地址?” “我的祖宗……”断尾壁虎苦了一张脸色,“我刚刚才跟你发誓绝对不会贩卖任何情报啊。” 殷晟眯了眯眼,虽然想用武力来让对方开口,但这样做说不定自己会上这里的黑名单,况且人家也有人家的做事标准。 于是点头,“好吧,那你帮我传个话。” “行!您说!”断尾壁虎松口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你就告诉他……”殷晟开了口,后半截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说什么呢?别做不该做的事?把那些魂魄放了?不要插手他们在查的案子? 怎么好像说哪一条都不太对。 憋了半天,最后放弃似的叹口气,随口道:“你就说,天网恢恢。” “天网恢恢?”断尾壁虎眨巴眨巴眼睛,“完了?” “嗯。”殷晟双手插兜,看样子像是要走了,断尾壁虎赶紧拉住他,“等等啊先生,还差点东西。” “嗯?”殷晟不解看他,“什么?” “嘿嘿,这个……”断尾壁虎搓了搓两只手指,暗示道:“咱们按规矩办事,话一定传到,收费嘛……殷先生你第一次来,我给你便宜点……” 殷晟脸色不动,漠然道:“我说我要佟陆的地址。” 断尾壁虎茫然,“啊?” “我说我要佟陆的地址,你不给。是你主动提出传话这个办法的。”殷晟眼睛一转,目光落到大胡子还在热火朝天拍卖的碧绿貔貅上,“第一次来我就不收你什么见面礼了,不过你要是要意思一下,我也不会拒绝。” 断尾壁虎顺着他的目光朝台上看去,脸色变了好几种。 好家伙……感情这殷晟看起来不冷不热的,实际上肚子里全藏着掖着呢! 殷晟一族本是鬼师里的大家族,本身殷家又很得道上人尊敬,这算是个大佛,平常拜也拜不来的。 此时断尾壁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自认自己倒霉了,本就不该跟大佛伸手要什么……人家赏脸来一次也算是给自己面子,传出去自己这边生意一定也会大好。 这算是活广告效应。 想一想,断尾壁虎立刻想通了,抬手让大胡子下来,拍卖会也不做了,遣散了人群,将那貔貅用檀木盒子包好了,规规矩矩交到殷晟手上。 “先生您收好,以后常来啊。” 顿了顿,男人还正色道,“我这里只要接你的生意,都给打5折!” 殷晟一哂,也不承诺什么,将盒子装进衣兜里,溜溜达达的走了。 等他坐计程车回到公寓楼下,公寓前的花坛边正坐了一个人,叼着烟眯着眼等着他。 “其他人呢?”殷晟走上去,就见司徒睁开眼,仰着头伸长了腿看他。 “都先回去了,今天忙了一整天,大家也都累了。”司徒叼着烟说话有种痞痞的感觉,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来,抓住殷晟垂在身侧的手,拇指在男人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去哪儿了?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殷晟漫应道:“自动关机了吧,手机设定的有时间。” “你不回去休息?”殷晟抽回手来,只觉得司徒的手心又暖又烫,他绕过男人朝大门走,“明天你们准备怎样?” “我专程来找你,怕你一个人就去找佟陆了。”司徒道,“我没开车,刚让胡叶放我下来就让他走了,这么晚了打不到车回去了。” 殷晟刷卡进了门,推着门把手斜眼看他,“又想住我这里?” “睡沙发!”司徒嘿嘿笑着,将烟头掐灭了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明天一早我去给你买早餐。” 殷晟心里一动……诶,这个条件还不错的。 想了想,转开头继续朝前走,“我要北街的那家黄金蟹肉包。” “北街?”司徒跟着进了电梯,诧异睁眼,“那不是在反方向……” “你去不去?” 殷晟伸腿挡住要关的电梯门,一副你不去就赶紧滚蛋的样子。 司徒深吸口气,坚定的将殷晟的腿拉了回来,电梯门关上,反光镜面上照出司徒讨好的笑容。 “那是一定要去的。” 一整天不在家,银可怜兮兮地趴在饭盆旁边,看到主人回来有气无力的甩了甩尾巴,翻了个白眼。 殷晟也才记起这茬来,心里顿时内疚,赶紧先将银的水盆和食盆接满了,还破天荒给它开了一罐虾仁的小零食。 “饿坏了?”殷晟摸摸银埋头苦吃的脑袋,司徒在一旁看了一眼,提议,“要不把银放我爸妈那去吧,还有大黄陪它,也有人照顾。” 殷晟顿时眯起眼,危险地看司徒:“你把我的室友带走,我怎么办?” “……要不我搬来做你的室友?”司徒嘿嘿一笑,蹲到银的另一边,抬起好看的眼睛看着男人,“你和我们一起跟案子的时候,顾不上银的,你也不想它一只猫寂寞吧?” “那就再养一只做伴。”殷晟哼了一声,司徒看讨好不成,只好妥协,“好好,不跟你抢银,你这么重视它,我要吃醋的。” 殷晟一愣,没想到男人这些话几乎好不犹豫脱口而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些烧。 “你……” 殷晟嫌恶的看他,“你说这些话不脸红的么?” “为什么?”司徒倒是坦坦荡荡的,“我喜欢你,当然就会吃醋。” “住口!”殷晟伸手捂住司徒嘴,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朵后面,“不要突然就说这些话!” “……难道还要等你有心理准备才能说?”司徒好笑,说话的声音闷在殷晟手心里,呵出暧昧的湿气。 殷晟觉得和这人没法沟通了,刚要收回手,却被司徒一把抓住手腕,男人隔着膝盖前的银,微微倾身过去,擒住殷晟嘴角。 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司徒很快退开,舔舔嘴角一笑:“晚安吻。” 殷晟拿起旁边开了的虾仁罐头,顺手就扣在了司徒脑袋上。 银漫不经心甩着尾巴抬头看了狼狈的司徒一眼,眯了眯眼睛。 那样子仿佛在说——啊哈,活该。 第二日,热气腾腾的黄金蟹肉包挽救了司徒在殷晟心里差点又一次崩坏的印象。 男人穿着睡袍懒洋洋窝在椅子里啃着包子,旁边是一杯浓香的豆浆。 司徒坐在桌子对面跟胡叶打电话,余光瞄着男人从睡袍里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 “嗯?……啊,我在听,嗯。”司徒咳嗽一声,被胡叶的疑问引回电话上。 “你们今天和乐章一起去北边开发区看看吧,我和殷晟去查查佟陆的事。” 和胡叶约定好5点在警局集合汇报进展,司徒挂了电话,抬头看向打哈欠的殷晟。 “你准备怎么做?” “我昨天去了地下交易所……”殷晟说到这里,想起司徒不知道交易所是什么,正要解释,司徒便点头,“我知道那里。” “……我去让那里的人帮忙给佟陆传了话。”殷晟也懒得问他为什么知道了,多半又是失忆前的自己说过的吧。 司徒点头,“你昨天一个人就去了?为什么不叫上我?” “为什么叫你?你又不是道上的人”殷晟漠然道。 “万一有什么危险……”司徒叹气,“那里很乱吧?” “还好。”殷晟耸肩,“大家都知道按规矩办事。” 说到这个,他便把从老板那里诓来的貔貅拿了出来,顺手丢到桌上。 “你带着吧,辟邪用的。” 司徒有些不解,打开檀木盒子看了一眼,“貔貅?不是招财的么……” “每一种的不一样,这种是辟邪的。” “……你从交易所买给我的?”司徒眼里绽放出光芒来,期待的看着殷晟,殷晟一愣,反而有些尴尬起来,“你别误会,我是拿来给自己用的,只是现在看到你,突然觉得你用也可以。” “反正你送我了。” 司徒笑起来,将那貔貅红绳穿到腰带上系紧,将玉放进口袋里。 “我会好好珍惜的。” 第42章 因为知道佟陆的身份和名字,司徒和殷晟吃完早餐便去了警局查证A市的户口登记。 “佟陆好像和我有什么仇怨。”殷晟一边翻着堆积如山的“佟”姓人名,一边疑惑道,“他之前说的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嗯……”司徒敷衍的摇头,随后从一堆名卡里抽出一张来,“找到了,这里……横123号。” “横……”殷晟挨个数过去,看到对应的名牌号码,将那份档案从架子上抽了出来。 “佟陆……佟伍……”殷晟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两个并列的人名,随后目光落到名叫“佟伍”的人名下面,那里用黑色的印章盖了一个大大的“死亡”二字。 司徒凑过来看,瞄了一眼佟伍的证件照,侧眼去看殷晟。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想要想起一些什么来,司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将资料从殷晟手里抽走。 “佟陆很年轻啊……”司徒看着那上面的出生日期,“87年的……如果虚报了的话,可能25岁都不到。” 殷晟没做声,两人继续翻看后面的简历,一目十行看下来,这是一份非常简单的简历,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几几年上的小学,几几年上的初中…… “这是金龙公司旗下的……”殷晟的目光落到最后一排,抬眼看向司徒,“金龙,有点耳熟。” “之前提到过的。”司徒点头,“董事长是金大钟,在A市虽然生意做的很大,但暗地里做过不少不正当的交易,重案组那群人一直在秘密查探他。” “佟伍之前是他公司里的。”殷晟伸手指了指佟伍下面的工作经历,虽然那里并没有写明是金龙公司,但殷晟因为常去那家百货店买猫粮,所以知道——那家百货商场的绝大部分股权在金龙公司手里。 殷晟对金龙公司并没什么好感,因为一排猫粮货架里,80%都是金龙自己推销的个人牌子,但是因为那家商场离家最近,所以殷晟即便满心不爽,但又懒得坐地铁去其他地方。更何况,剩下的20%的货架上,刚好就有银喜欢吃的那个牌子。 “他们还真的是什么都做啊。”殷晟回想起来,才发现那家商场里有许多金龙的自主品牌,有时候买其他的东西,还带捆绑销售的。 如果说佟伍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在金龙旗下的商场里工作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可佟伍不是普通人,他是佟家的继任鬼师,虽然他死了之后,继任鬼师的任务落到了他弟弟头上,可鬼师一家和这个让警局所有人都没有好感的金龙公司参和在一起…… 总觉得有些微妙了。 “嘉笑所指的后台……”殷晟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不成是……” “有可能。”司徒点头,“佟伍过世后,佟陆继续在金大钟手下做事也不奇怪。” “奇怪的。”殷晟摇头,“鬼师独来独往,也不会看人情,他们都有极高的自尊心,不可能为别人效力。” 司徒一顿,脸色难看起来,“除非是有其他原因,让他必须留在那里。” 比如说,对付殷晟。 司徒并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但殷晟也隐约猜想到了。只是他们都不明白,利用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能做到什么? 两人合上资料朝外面走去,胡叶的电话恰巧打了过来。 “头儿!” 胡叶刚说了一句,小二就在话筒边咋呼开了:“抓到一个嫌疑人!” “我不是嫌疑人!” 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是恼怒。 “你就是!”小二跟人吼回去,“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这里有海产品给你买吗?!” “哈哈哈哈哈!”乐章夸张的笑声猛然爆出:“你还惦记着海产品?!天啊你太逗了!” 话筒那边杂乱的声音不断传来,殷晟听得一愣一愣的,司徒扶住额头。 “让小二闭嘴!别给警局丢人了!”司徒对胡叶道:“你们什么情况?” “我们按照乐章的罗盘找到北边的开发区,这里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农田,建筑之间的距离也离得十分远,我们在路上抓到一个在四处打望的人,看样子有些奇怪。” “先把人带回来再说吧。”司徒摇头,“我们这边也有了些眉目。” 等到胡叶一群人浩浩荡荡回来时,司徒和殷晟已经在办公室喝完两杯咖啡了。 小二将一个人提着衣领丢进办公室。 “坐着!”小二呲牙咧嘴,“看你还跑不跑了!” “我为什么要跑!”那人似乎被气的不行,看见司徒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下站起来,“我要投诉!” 司徒无语的看了男人半天,随后把目光幽幽转移到小二脸上。 “你觉得他是嫌疑人?” 小二猛点头。 司徒深呼吸一下,努力控制自己的理智之弦不要崩断,缓缓道:“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和你差不多的身高,这身板看起来比你还瘦一圈,你觉得你能徒手掐死陆凤和其他女人?” 小二“呃”了一声:“不能。” “你都不能!他怎么可能!”司徒“砰”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王小二!要你一天不学无术!你给我去走廊面壁!” 司徒这一声吼,把所有人都震住了,那站起来的“嫌疑人”也愣住了。 小二傻了半天才回过神,嘴巴一扁,眼眶一红,转身就冲出了办公室大门,还一边满走廊嚷嚷——队长不听人把话说完啊!队长欺负人!呜呜呜…… 那“嫌疑人”又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警局是很严肃的地方,怎么……怎么这里一群怪人! 司徒也被小二的“呜呜”声给惊了一跳,心说:好小子这都多久没这样哭过了,第一次听到这种哭声好像是他刚来警局实习的第一年吧。 那时候是出了什么事来的……啊,是他不小心把手里的咖喱饭全盘倒在自己衬衣上了。 司徒还在莫名其妙,胡叶突然叹出口气。 “头儿,你这回可真冤枉小二了。” “啊?”司徒一愣,殷晟也漠然道:“小二一个人会抓错就算了,这里还站着俩活的呢。” 他指了指胡叶和乐章,“他们会抓错?” 司徒“呃”了一声,半响脸一黑,盯住殷晟:“你知道你不提醒我!” “因为很有趣。”殷晟眨巴眨巴眼睛,漫不经心喝了一口咖啡。 司徒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克制住想把殷晟狠狠压在墙上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的冲动。 他坐回椅子里,看着还傻站着的“嫌疑人。”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一处一处民房找过去的时候,在其中一家人的门口看到了他。”胡叶解释道,“他……正在给那房子满围墙贴这个……” 说着,从证物袋里倒出许多张明黄色的咒符。 这咒符看着可眼熟了——众人转头看殷晟。 殷晟凑过来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殷天君和马天君符……驱邪镇宅的。” 那人一看殷晟好像懂这些,忙从口袋里又摸出几枚用红线穿着的铜钱来:“这个是我还没放完的。” “噢……铜钱挡煞。”殷晟点头,转眼看了乐章一眼,“你应该一眼就认出来了才对吧?” “在那个地方碰到他,总是得带回来问问情况么。”乐章耸肩:“这也太巧了点啊。” “你们在说什么?”司徒不爽的来回看他们,“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在帮那些居民驱邪。”殷晟放下杯子,随后转头看那男人,“你叫什么?” “邱骆。”男人声音软软润润的,就长相来说也十分清秀,比起小二的活泼可爱,他看起来要温软许多。 “用铜钱挡煞是风水师、道士喜欢做的方法,不过风水师一般不用咒符,你是道家的?” 邱骆点头,“正一派俗家弟子。” “正一派?”胡叶好奇道,“道士还分派别的?” “当然。”邱骆点头,“分全真和正一。” “啊!全真!”司徒和胡叶一起点头,这个倒是经常听到。 “全真是不能结婚,正一是能吃肉结婚的。”殷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区别,随后又道,“正一派弟子需要经过授箓才有资格成为道士,你这么年轻就有职碟了?” “还……还没有……”邱骆脸一红,“授箓里有一条是戒除情性……我……我还没……” 殷晟和乐章都“哦”了一声,表示了然。 胡叶和司徒则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懂那些术语,司徒也懒得追问了,直接道:“你在那里驱邪做什么?” “因为感受到很重的血气。”说到这个,邱骆也严肃起来,到有了那么一丝正一派弟子的风头,清秀俊雅的脸上,淡淡的双眉蹙起,“虽然只感觉到过一两次,很快又没有了,但我认为是有什么人故意将血气压下去了。” 殷晟和乐章对视一眼,知道至少他们的方向没有找错。 “你怕有冤魂作祟,所以去挨家挨户给人贴符?”胡叶有些吃惊,“别人不赶你走么?” “有几家赶我来着……”邱骆抿了抿唇,“我偷偷贴在他们墙角下面了。” “呵。”司徒笑道,“这小孩还挺固执。” 第43章 半路多出一个小道士,乐章和邱骆、殷晟三人一起去研究北边地形,进一步确认位置。 胡叶、司徒和小二则是去查证金龙公司,小二还有些赌气,一路上不搭理司徒,司徒也好笑,心说: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连人家邱骆都比他这个小警察沉稳许多。 邱骆现在还是大学在校生,刚大四,想要考研。乐章问他专业是什么,邱骆脸红了半天才道:“心理学。” “这个好啊!”乐章倒是很感兴趣,不明白邱骆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邱骆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不会觉得,道士和……心理学不太配吗?” 殷晟想了想道:“你是说一个涉及神学,而另一个却是科学么?” 邱骆点点头,“其实我对这两门都很感兴趣的。” “跨度可能是有点大。”乐章摸了摸下巴,“不过我觉得也不矛盾,就算是鬼……对吧,也有一定的心理规律嘛。” 殷晟笑看他,“你这倒说的有趣,你去给我找个有心理规律的地缚灵看看?” 邱骆“扑哧”一下笑出声,乐章嘴角抽了抽,“你不跟我抬杠你过不去是吧?” 殷晟耸肩,目光重新落到地图上,“邱骆,你之前说你感受到两次的气息在这附近?” 他指着地图上某个位置,邱骆点头。 乐章也仔细看了看,“差不多,我找到的位置也和他相近,我们可以缩小范围了。” 邱骆此时已经听闻了他们在查找的是什么,脸上有些不平:“不管是谁做的,这都太造孽了,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司徒会抓到凶手的。”殷晟点头,“到时候那些无法离开的亡灵还要靠你来超度。” “我会努力的!”邱骆点头,乌黑的眸子里绽放出坚定的光芒来,乐章和殷晟就觉得,这孩子很讨喜,看上去软绵绵的,其实心底很倔强固执,有自己的一套原则理论。 三人确定了方向,便立刻出发前往目的地了,他们打车到了之前发现邱骆的地方,殷晟率先下了车,随后是邱骆,两人背对车门望着一望无垠的田坝,还在车上的乐章眉角抽搐。 他转过头看了看望着他的计程车司机,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钱包里抽出钱来塞过去。 “你们真是……” 乐章嘴里嘀嘀咕咕,“太斤斤计较是交不到朋友的好吗?” 殷晟侧头瞄了他一眼:“我没有要交朋友。”他做重语气音:“你已经,是朋友了。” 乐章楞了一下,随即自嘲:“真是荣幸啊,能成为殷先生的朋友。” 殷晟耸肩,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邱骆转过头来好奇打量。 “你姓殷?难道是……” “就是他。”乐章插着口袋吊儿郎当的走到一侧,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弧度,那张娃娃脸配着他的表情,实在给人很大的违和感。 “你是那个很有名的鬼师?”邱骆刚才还面带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犹豫,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问:“鬼师怎么会帮警察破案?” “怎么不可以?”殷晟淡淡看他一眼,“我就对这些案子很感兴趣。” 说着,他抬腿朝前走,一边道:“你不用勉强接受我,道士和鬼师向来是对立面。” 邱骆抿了抿唇,没吭声,一旁的乐章随意道:“从古至今名门正派都是伪君子,比起那群呆板固执的老道士,我倒是更喜欢所谓的邪教一些。” 邱骆面上带出一些尴尬,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起潮红。 “师父和其他前辈都是好人。” “那你觉得殷晟是不是坏人?”乐章侧头和他对视。 邱骆沉默了一下,老实地摇摇头:“殷先生会帮助冤魂寻找凶手,这比只是念佛诵经帮魂魄超度更加有用,而且还能了结对方的心愿,当然是好的。” “不过会帮助别人的鬼师可不多。”乐章嘿嘿一笑,凑到前面殷晟身侧去,“是不?” 殷晟没答话,懒得搭理他,兀自停到了一处紧闭大门的院落前,左右看了看。 “从这里找起吧。” 说着,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而另一头,驱车来到金龙公司总部的司徒三人,从车门下来时,便发现了站在电梯口等待的解应宗。 “你怎么在这儿?”司徒莫名其妙看他,一边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收到委托信。”解应宗磁性的嗓音低沉道,随即目光在胡叶、小二身上转悠了一圈,锐利的目光最后落到司徒身上,“有案子?” “难道我像是来喝咖啡的?”司徒白他一眼,伸手掏烟,随即被解应宗按住了。 “这里禁止吸烟。” “噢,真是太好了。”司徒嫌恶的皱眉头,将烟捏皱了扔进一边垃圾桶里,“现在走到哪里都是禁烟区,吸烟者的人权在哪里?” “警局就没有禁烟区。”小二终于顺了些气,善意的回答。 司徒顿时眉角抽搐几下,侧头对胡叶比了一个在嘴巴上拉上拉链的手势,胡叶点头,回头揉了揉小二的头发。 司徒:“……” 四人一起进了电梯,按下按钮的时候,解应宗和司徒的手指碰到一起。 “你也去金龙公司?” 这里是A市的商业片区,覆盖着琉璃光环的大型建筑群星罗棋布,看一楼大厅的标识牌就能发现每一层楼都是国内或者跨国的大名鼎鼎的公司。 而金龙公司在这里占据了整整三层楼。 “我的委托人是金龙公司的老板。”解应宗点头,随即浮现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金大钟有什么……” “别假惺惺的。”司徒打断解应宗的话道,“你该知道他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水儿。” “终于有证据了?”金大钟的事在外人看来并不清楚,但在和律法打交道的职业环境里,他私下里做过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 “现在怀疑有一桩连环谋杀案和他……手下的人扯上了关系。” 解应宗“哦”了一声,挑起眉头,“律师和警察还真是矛盾的职业。” “啊?”司徒莫名其妙,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过来的。 “每次我们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有好事。”解应宗耸肩,此时电梯到了楼层,几人一起走出电梯,“但我们却不是站在一条线里的,有可能今天是战友,明天就是敌人。” 司徒了然,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的摆设道:“是啊,我可还记得你担保出去的那个杀人犯,小二当时差点没拿花瓶砸了你的头。” 解应宗一笑,转头看了王小二一眼,小二显然不太待见他,见他转回头来,做了个鬼脸。 “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么?”解应宗倒是不介意,随口问道。 “知道。”司徒推开走廊前头的玻璃门,总台的小姐站起来惊讶看着走进来的四个俊美各异的男人,“被仇敌弄死了。” 说着,他抬手敲了敲总台柜面,拿出自己的证件来:“金大钟在不在?” “在、在的!” 那小姐一看警徽标志,吓一跳,赶紧低头打电话。 解应宗趁这个空档转过脸来:“要是被你们收押呢?” “死刑,缓期执行,然后看牢里表现逐一递减刑期吧。” 司徒算了算,“最多关个四十年,其实很可能三十年就出来了。” “三十年出来……得是个老头子了。”解应宗唔了一声,“然后安享晚年。” 说着,他嘲讽一笑:“你觉得被他杀了的那个女孩子的家人怎么想?” 司徒耸肩:“从这一点看,我们的立场还是一样嘛。” “出发点虽然一样,不过结果不一样。”解应宗漫应道,“如果他结下的仇家没有杀他,那我真就放出一个禽兽了。” “不过我相信因果报应。”解应宗一笑,“殷晟当时不也这么说来着?” 说到当年的事,司徒脸上浮起一些伤感。脑海里像电影一样播放起曾经的事情。 ——解应宗你个混蛋!居然为了钱给那家伙做律师! 那时候小二比现在还要热血愤青许多,选择警察这个行业本来就带着崇高的正义理念,只可惜社会和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那年的殷晟靠在窗边,目光淡漠的看着楼下杀人犯在记者咔嚓咔嚓的的追逐声里离开,他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那是司徒给他买来的,他最喜欢的味道。 ——因果报应,要偿还人命的代价,只有用同样的命来抵。 说着,他转眼看了一眼司徒和解应宗道:“人命就是这点有趣,不管你的出生有多么了不起,生死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甩开脑内的记忆,司徒几不可闻的叹气一声。 此时从大厅后面绕出一个人来,此人长得一头肥头大耳的样子,挺着啤酒肚,穿着阿玛尼的西装,扣子根本扣不上,头发滑稽的梳着偏分,脸上露出习惯性谄媚的笑容。 每次看到他,司徒都会无法自制的想起西游记里的二师兄。 而眼前这家伙,显然没有二师兄那么可爱了。 “司徒队长!” 金大钟一来,还没靠近就伸出手来,手腕处露出金灿灿的一只意大利手表,拇指上带着一枚保养的金光闪闪的戒指。 小二在后面比了个刺瞎眼睛的动作,逗得一旁的总台小姐轻笑出声。 “金先生。”司徒忍着恶心,和对方握了握手,手分开的时候,他不留痕迹的悄悄在解应宗的后背西服上擦了一下。 解应宗无奈,俊朗沉稳的脸上露出职业的三分浅笑,也跟金大钟握了握手。 “金先生。” “哦,解先生!”金大钟点头,一边疑惑看了司徒和解应宗一眼,“你们是……” “在楼下恰好遇到。”解应宗礼貌解释。 “原来如此……啊,解先生请先到我的办公室等我一下,我有委托你的事要详细说说。司徒队长……” 他顿了顿,像是等着司徒接下去。 “我们也有点事要说。”司徒环顾了四周一圈,“我要找……” 话音未落,从他们身后的玻璃门外推门而进一个年轻男人来。 他穿着休闲牛仔,肩上挎着个大包,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司徒,顿时愣住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司徒笑起来,“佟陆先生,我们想找你问点事情。” 第44章 司徒话一开口,佟陆和金大钟都愣住了。 解应宗随意的看了金大钟一眼,发现他脸上迅速的滑过一丝复杂神情,随即隐藏了起来。 “队长找小佟什么事呢?”金大钟本着一副自家员工要关心询问的样子,看着司徒问,“小佟在工作上向来很安分守己。” “他在这里是做什么工作呢?”司徒转脸看金大钟,问的清风淡雅。 “广告设计。”回答的人是佟陆自己,他关上玻璃门,提着大背包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工作牌拿出来给司徒看了一眼,“不知道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不介意的话,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吗?”司徒一偏头,“在这里说好像不太好。” 佟陆无所谓的耸肩,看了金大钟一眼。 “那你去吧。”金大钟点头,“好好配合警方。” 说完,他转头伸手对解应宗礼貌道,“解律师这边走,我们去谈我们的事。” 解应宗点头,跟着走的同时回头看了司徒一眼,司徒咂咂嘴,双手随意插进衣袋里,邪气的跟解应宗一挑眉头。 解应宗和司徒合作也不是一两次,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让他套套话。 总台小姐带司徒几人去了走廊另一边的会客室,端上茶水,帮他们关上门。 佟陆闲散的懒在沙发里,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架起腿:“找我什么事?” “你和佟伍居然在为金大钟做事。”司徒点起烟,顺手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个烟灰缸来放到桌上,“真是出人意外。” 佟陆眯了眯眼,“我也很意外,你们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只能说是注定。”司徒叼着烟道:“你没想到过,在你哥去世大半年后,金大钟会收购了那家百货超市吧?否则我也不会找到你了。” “啧。”佟陆不耐烦的撇嘴,“那家伙财迷心窍,再多忍一年你们就压根找不到我了。” “确实。”胡叶在一旁点了点头,“以前查你大哥的时候我们就翻过一次档案,那时候你不在档案资料里,而你大哥的所有工作、社交信息也被隐藏的很好,完全想不到后台有金大钟这个人。” “如果金大钟没有这么快收购那家公司,我们根本怀疑不到这上面来,也不会在你调上来的户籍资料里发现这一点。” 佟陆耸肩:“为了给大哥报仇,我只有从家乡搬上来。” 他还年轻的脸上带起一丝怨恨:“如果不是殷晟,我根本不用继承家族!” “不想继承就不要继承。”司徒往沙发里一靠,“负担不起责任,但又希望家族给你保护,说到底根本是孩子的想法。” 佟陆一眯眼,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闪过一丝金光,直朝司徒面向而来。 胡叶和小二完全没回过神,那东西速度太快了! 司徒虽然看见了,却发现自己根本躲不开,正下意识抬手要挡,身上却陡然多出一道泛着淡淡冷光的屏障来,半空里“当”的一声——那金光瞬间消失了。 “护身符?”佟陆冷哼,目光落到司徒的腰带上。 司徒反应过来,伸手从裤袋里摸出那只碧绿的貔貅,貔貅的温度似乎高了一点,但又慢慢冷了下去,通体的绿色仿佛在流转一般让人痴迷。 小二完全不在状态,茫然四顾,悄声问胡叶:“我们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胡叶严肃点头,随即目光也落到司徒手上的玉貔貅上。 “护身符?”他也有些好奇的问。 “殷晟给的。”司徒笑了笑,眼里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温情,手指在貔貅身上轻轻摩挲,心想:就算是殷晟不在,他的保护也将自己套得牢牢的……但是他却丝毫不讨厌这种被锁牢的感觉,反而有些求之不得。 佟陆“切”了一声,但脸上却没露出失望的样子,像是预料到不会那么轻易解决司徒。 他朝空气里虚无的打了个响指,那种压抑的仿佛被人紧盯的感觉便逐渐消失了。 司徒看不见,但他确信,刚才有什么东西站在佟陆的身后,并且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回想起来,应该是那日在殷晟身边有晃到过一眼的模糊巨大影子。 对方身上背着箭筒,他只有这么一个印象。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叙旧的,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你有帮金大钟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司徒干脆问道。 反正在这里的没有外人,大家说什么都心知肚明。虽然他没想过男人会直接承认,而且他也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还是想试试。 “呵。”佟陆诧异的看着司徒,“什么叫不该做的事?比如说呢?” “比如说利用一个连环杀人犯,获取他杀了的那些人的灵魂。”司徒耸肩,“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有用吧?” “是有用。”佟陆一撇嘴角,“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是你封印了那些魂魄,地点在哪里?” 佟陆:“我说了……我有什么好处么?” “……帮金大钟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司徒皱眉,“你年纪轻轻,凭什么要替别人背这些债?” “就凭他有那个本事。能让我在没有继承佟家之前,给佟家资助。”佟陆漠然道:“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找回哥哥的灵魂,带他回来,也给我足够的时间向殷晟复仇。” “说什么复仇!” 小二一下怒了,他猛的站起来,指着佟陆的鼻子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当时的事情?明明是你大哥的错!如果不是他!殷先生怎么会失忆!” “就算他有错!”佟陆也怒了,眼眶一红:“那他就必须得死吗?!” “让别人死是要付出代价的!”佟陆握拳,恨恨道:“殷晟背负的是人命债,只是失忆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他把别人的痛苦当什么!忘记了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 “别开玩笑了你们!” 小二急促的呼吸,脸上因为愤怒涨的通红,“你们鬼师身上谁没有背负人命债?你现在做的就很理所当然?明明是你想逃避家里的责任,做不到就乖乖躲回你娘怀里去!在这里说什么报仇逞英雄!” “你!”佟陆啪的一拍桌子,门窗紧闭的屋里突然卷起大风,桌上的茶杯翻倒,茶水哗哗的淌到地上,墙上挂着的画框、日历被风卷着掉到地上,发出“哐啷”声。 玻璃碎了一地。 司徒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刚才压抑的气氛又出现了,有一点金光在半空中瞄准了小二的额头。 “佟陆!” 司徒唰的起身拉住小二护到身后,“我不管你为金大钟做事出于什么目的和理由,我们现在要抓一个连环凶手,他的手段极其残忍,之后还会陆续有人无辜死亡,你如果要收集魂魄……” 司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之前那么多的魂魄也该够了!” “队长这是在跟我做交易?” 佟陆哈哈大笑,风渐渐停止,门外传来总台小姐的敲门声。 “警官先生?佟先生?我听到有什么声音……” 佟陆提起沙发上的包往肩头一背,朝门的方向走去:“我想就算不用我说,殷晟应该也差不多快找到那个地方了吧?” 说完,一把拉开门,绕过门外的总台小姐走了出去。 司徒站在原地没说话,双眉微蹙,那总台小姐刚往门里走了一步就吓了一跳。 屋里就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般。 而一直走出走廊的佟陆,却慢慢停下步子,摸了摸下巴,靠到旁边的墙壁上。 “什么封锁灵魂?” “不清楚。”身后,一把低沉的声音回答他,“为什么不直接说这事不是你做的?” “为什么要说?”佟陆哼一声,“看他们焦头烂额那才有意思呢。” 第45章 佟陆说的没错,殷晟确实已经找到了杀人犯藏身的地方。 那是在他敲开第五扇紧闭的大门时所发现的不妥,和其他门院看起来并无不同的大门,周身散发着隐隐怪异的气息,邱骆看起来已经来过一次,在墙角小心的贴了驱邪符咒,却被人统统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到了不远处一个小坑里。 邱骆小心翼翼贴的符咒不容易被看见,可这家人却将它们全部找到撕毁,如果不是对迷信的东西太过厌恶,那肯定就有其他的原因。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点眉目,邱骆微微蹙眉,低声道:“我上午来过这里,居然都没发现……” “你没发现很正常。”乐章道,“这里一点气息都没露出来了,被封印的十分完美。” 顿了顿,乐章眯起眼:“这应该是一个力量十分强大的鬼师做的。” 邱骆了然点头,转眼去看殷晟,就见他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墙角,随后淡淡道:“不是佟陆做的。” “嗯?”乐章和邱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结界做的毫无瑕疵。”殷晟抬手,在一个不会让任何人注意的屋檐下方指了指,“不会是佟陆能做得出来的。” 乐章和邱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人仔细看了半响,才突然发现了殷晟所说的结界。 果然是做的完美无瑕,就见屋檐下燕子窝的上方,木梁和下方的燕子窝形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就好像从装有水的玻璃杯看物体,光的折射造成了不自然的视觉效果。 而这个屋檐下的角度十分精妙,加上被屋檐角挡住了光,如果不一直盯着看,根本不会发现这些微的视觉差异。 门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来开门了,殷晟不动声色的将几张明黄咒符落到手心里,乐章护着邱骆站到后面一点。 “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点缝隙的门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露了出来。 “找谁?”嘶哑的嗓音带着一些疲惫,他的目光在狭小的缝隙里来回扫荡殷晟几人,殷晟看着他,心里更加肯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眼前的男人正是那日在酒吧门口撞到他肩膀的男人。殷晟表情不变,礼貌点头:“先生,我们有事来找你帮忙。” “什么事……”男人似乎不耐,正想直接关门,却见乐章从衣兜里掏出几张大红色的票子来。 “我们的车在前面抛锚了,可以帮一下忙吗?”乐章笑嘻嘻说着,将手里的钱又递过去了一些。 男人的目光落到钱上,半天没有动静,直到乐章手腕子都酸了,男人才突然打开了门。 “我不能出门。”男人看起来很木讷,反应也很慢,说话慢吞吞道,“这房子的后面有我的车,钥匙就在车上,你们可以自己去开。” 说着,又将目光落到乐章手里的钱上,仿佛在说他帮了忙,所以应该要给他。 乐章眉头抽了抽,疑惑看他,“为什么不能出来?你就不怕我们把车给你开走,不还你了?” 那男人抬眼看了乐章一眼:“你们不会的。” “就算你们会,我也知道到时候去哪里找你们。” 说着,他身手指了指殷晟,“我认得你……你是警察。” 殷晟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我在街上看见过你们办案子。”男人敷衍着,伸出手来给乐章,“钱。” 乐章差点就冲动的把钱扔男人脸上了,不过他及时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殷晟对视一眼,慢慢将钱递了过去。 男人动也不动,手腕一直在门槛里面,仿佛忌讳着什么,等到乐章将钱的一半递过门槛的位置时,男人似乎嫌乐章动作慢了,终于动了动手指,将手往前移了一点点。 但只是这一点点,却让殷晟立刻察觉到了所有的事情。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将男人从门槛里拖了出来,男人身体很健壮,本来是不会被轻易拖动的,但因为殷晟突然出手,他毫无准备,重心一不稳,就下意识的迈出了一脚。 在普通人看来只是他迈出了门槛而已,但在殷晟、乐章和邱骆的眼里,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原来这个封印会如此完美的原因,是因为将凶手本身也封印在了里面,阴气混杂男人的阳气形成一个完美的八卦,这个平衡是一点都不能打破,一点都不能歪斜的。 而每当男人出门时,穿过结界的那一刹那,结界便会有一瞬的漏洞,而那强烈的怨气便倾泻而出,所以邱骆和乐章在查探中都发现过一两次诡异的气息,但随后便又找不到了。 结界此时的一扭曲,殷晟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狠戾之气,被禁锢在院子里的亡灵的凄厉惨叫冲向天空,因为普通人听不到,所以也感受不到这可怕而让人心酸的悲鸣。 但殷晟三人却被震慑到了。 “杀人凶手……”邱骆脸色惨白,他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幕,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听得他心都揪到了一处。 “你这个杀人凶手!”他抬手一指,那男人脸色刷的一变,抬手推开殷晟就跑。 殷晟眼睛一眯,也不管他往哪里去,只是甩出几张燃烧起来的咒符撑在破裂的结界周围,就像一面玻璃绽开一处裂纹,随即迅速延生到所有面,像凌乱的蛛网,最后粉碎在空气之中。 冲天的怨气一下涌了出来,哀嚎声猛然扩大数倍,四外的犬吠声疯狂的响起来,天边聚集起硕大的乌云,刚才还晴朗的天空顿时电闪雷鸣起来。 风卷着哀嚎隐隐约约传进人们的耳朵里,像是诡异的嗡嗡声,又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处的喧闹声。 但具体听不出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瞬间降低的温度和窜上头皮的冷意。 “这是怎么了?!”周围有人冲出来对着天空看,远在市里的司徒他们一行人也看到了远方聚拢的厚厚云层。 “难道是殷先生他们……”小二诧异看着那黑云,司徒已经头也不回的朝楼下冲去了。 想要逃跑的男人被无数的亡灵包围,之前因为有结界禁锢了她们的灵魂,她们无法动弹,而如今终于能报仇雪恨。 男人捂住耳朵,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许多人在拉扯撕咬他的身体,脖颈被渐渐箍紧,逐渐逐渐无法呼吸。 邱骆虽然觉得男人是活该,但他无法眼看着男人被一群怨灵折磨致死,他在原地踌躇着,伸手掏出咒符,却被乐章抓住了手腕。 “别乱来。”乐章漠然道,“这么多亡灵,你要是攻击她们,你也会被牵连进去。” “可是……” 邱骆眉头微蹙,似乎拿不定注意。 “给他一些惩罚。”乐章耸肩道,“殷晟会管的,你就乖乖站在一边看吧。” 话音刚落,就见几张殷天君符利落从四面八发飞出,环在空中形成一个金色的包围圈。 仿佛隐隐中有幽怨的钟声鸣起,怨灵们突然抱住脑袋放开了男人。 “好厉害!” 邱骆看的眼睛瞪大,“一招就能将这么多怨气压制下去……”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师父也不见得能做得到。 乐章笑笑,并不回答,却见殷晟突然转头朝空无一物的院子里看去。 那里有人影一闪而过,殷晟微微蹙眉。 刚才那里确实有什么存在,但现在气息已经全部消失了,难道是错觉? 再转头,那被怨气袭击的男人已经口吐白沫,晕死在了地上。 警察很快到来,封锁了现场。 鉴证科的人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饭,因为他们从那不大的院子里挖出了足足十三具女尸,有的早已腐烂,而有的还很新鲜。 司徒审讯了男人之后才知道,男人叫许勇,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家境非常贫穷。他从出生起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是做边缘工作的,也就是俗称的卖身赚钱的职业,因为母亲的原因,许勇从小性格就极度自卑,阴暗;加上母亲因为生活不顺而醺酒吸毒,往往带回来的男人还会欺辱许勇,造成了许勇逐渐扭曲的性格。 当他的母亲还在世时,母亲强势的性格一直是许勇唯一的枷锁,而半年前,母亲不幸去世,压制许勇的存在便再也没有了。 在起初的茫然之后,他无法发泄内心阴暗失控的情绪,母亲的死亡让他受到强烈的刺激,开始了针对红灯区女人的残忍杀害。 “陆凤确实是误杀的,他将在等儿子放学的陆凤以为成了红灯区的女人。”胡叶叹气,“也因为这一点,误导了我们,一直没发现他真正的目的。” “据他说,教他把尸体埋在院子里的是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司徒合上笔录资料,对坐在另一头的殷晟道,“他完全按照那个男人的方法来做,才会一直没有被警察发现。” “那应该就是设下结界,收集魂魄的人。”殷晟懒在沙发里,目光随意的看着地板上的某一点,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当时院子里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这人和水有什么关系?”小二还在不解,转头看胡叶,“虽然是在北边,也虽然是最穷的,但是没有水啊。” “有的。”胡叶指了指鉴证科放在一边桌子上的证物之一——一件带血的工作制服。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胡叶耸肩,“他工作的地方就在红灯区附近的一家小型加油站里。” “……加油站……”小二嘴角抽搐,“不是酒吧?不是卖海产品的?” 胡叶忍笑:“不是,不过加油站也算跟水有关系了吧。” 虽然这真的很难让人直接联想到…… 当司徒和其他人归类完所有的资料,揉着肩膀抬头时,殷晟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温暖的空调嗡嗡的响着,小二和胡叶轻手轻脚摸出了办公室,司徒抬眼看向墙对面的日历——还有十几天就是情人节了。 第46章 距离情人节还有3天的早上,殷晟打开门看到一如往常来为他送早饭的司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转身进了房间。 他朝沙发上一躺,银甩着尾巴跳上他的肚子,司徒将早餐从口袋里挨个拿出来放进碗盘中,两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习以为常,当然,这方面只对殷晟来说。 在殷晟看来,他从未让一个人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自己的生活,而司徒显然是一个特例了。他不仅是靠近,甚至是已经踏进了自己的生活中。 “解应宗那边怎样了?”殷晟突然想起之前的事,问:“你们不是说金大钟找他?” “他那边没什么消息。”司徒在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边抽了双筷子,脑袋里回想起之前和解应宗的短信。 ——金大钟让我帮他给一个人做辩护律师,是他最近想要拉拢的一个人。 ——和陆凤的案子没关系? ——似乎没关系……不过那人被牵连的一个案子,你们可能也会感兴趣。 司徒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一边翻出手机里解应宗当时发过来的资料相片。 殷晟从沙发里坐起来,一边抱着银,一边凑过来看司徒的手机,两人额头贴近,互相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司徒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液味道,衬衫上沾着清晨湿漉的气息。 司徒横过手机屏幕,将相片放大,就见那是一份白底黑字的个人资料档案,右上角的证件照不怎么看得清楚,信息栏内填写着此人的名字,性别,年龄等,下面的工作信息居然是全白,而在奖惩记录里,居然有好多次的被捕入狱信息以及多次警告和投诉意见。 “这看上去是个不良分子。”殷晟总结,一边端起盛着皮蛋瘦肉粥的碗来慢慢喝着。 “果然会和金大钟搅到一起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货。”司徒撇嘴,一边将相片又往下拉了拉。 一排醒目了然的黑字显示在资料档案的最下头—— 因涉嫌非法集会,传播迷信等反科学思想而被联网通缉。 …… 在这个时间的另一边,解应宗正从自家公寓的正门里出来,一边朝隔壁大厦的停车场走去,一边摸车钥匙。 “先生!” 一把脆嫩嫩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情人节要到了,给你的爱人选份好的礼物吧。”一个有着乌黑短发,清亮眼瞳的大男生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张宣传单。 解应宗接过来,下意识看了男生一眼。 对方穿着雪白的衬衫,脸长得十分清秀,身上还斜跨着一个小包,手里捧着一叠宣传单。 看样子是兼职打工的。 男生给了他传单之后,礼貌点了点头,便又朝另一头的方向走去了。旁边街道上似乎有他的同伴,远远在喊——“邱骆!我们比赛谁先发完!” 解应宗循声看去,就见那被叫做邱骆的大男生笑了起来。 “情人节啊……”解应宗无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宣传单,转头朝另一边的大厦走去,过马路的时候随手将宣传单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里,等红绿灯的时候,另一边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清晨的马路上,远处的建筑物还被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阳光从天际那头隐约现出一些光芒来,冷风打着卷的往人脖子里灌,这平凡的一切都被那一声惨叫给打破了,周围的人无一不被那声音骇的一抖,解应宗也转头去看,慢慢凑过去的人群里,他清楚的看见之前发传单给他的男生正将手里的传单胡乱塞进挎包里,一边掏出电话像是报警的样子。 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闪了闪,换成了疾步行走的绿色小人。 解应宗脚踏出去一步,目光看到面貌清秀的男生挂了电话,推开周围看热闹的人,奋力想将蹲在地上大叫的女人扶起来。 可是他的力气不够,努力了几次,女人还是瘫软在地上,紧紧抱着头,将脸埋在手臂之中。 人群的缝隙里,能看到刺目的鲜血缓缓从女人身上流下来。 解应宗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调转脚后跟朝那男生走去,他骨节有力的大手拨开人群,目光落到男生慌乱的脸上,又落到那女人身上。 原来血并不是女人的,而是来自她怀里一个心形的包装盒。那包装盒看起来十分精致,外面还裹着大大的粉色蝴蝶结,可是盒底却不断流出鲜血来,染红了女人的双手。 那女人也是吓蒙了,蹲在地上,盒子放在怀里也不知道要丢掉,就那样崩溃一样的不断发出哀叫声。 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只有那男生扶着那女人,不让对方倒下去,嘴里一边道:“我已经报警了,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解应宗看的有趣,走过去拍拍那男生的肩。 对方转过头来,清亮的大眼映着远方像是要破云而出的朝阳,带着一种流转的灵气感,他茫然的看着解应宗,后者挥挥手,示意自己来。 “邱骆?!” 从街对面跑过来的另一个男生,手上还拽着宣传单,看到好友白色的衬衫下面染了点点血渍,骇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邱骆赶紧摇头,又担心的看向地上的女人,解应宗此时已轻轻松松将女人扶了起来,一手拿起那包装盒,左右看了看。 “巧克力包装盒。”解应宗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盒子了,他转眼去看邱骆,“喂,这不是你们公司生产的么?” 邱骆一下傻了。 等到警察赶来时,那女人终于是冷静了下来,躲到邱骆身后,离解应宗手里的盒子远远地,看上去一副惊恐的表情。 来现场的人是小二,他脖颈后方翘起来的一撮头发衬得他精神奕奕,大大圆圆的眼睛看了一眼解应宗就是一皱眉。 “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又看到了一旁的邱骆。 “你怎么也在?” 邱骆有些尴尬,但依然礼貌的点头,“你好。” 解应宗倒是有些诧异:“你们认识的?” “之前的案子认识的。”小二说着还扑哧一笑:“这小子傻着呢,被我当做嫌疑人,没证据证明自己,急的在那里瞎嚷嚷。” “我没有瞎嚷嚷。”邱骆脸上红起来,侧身让出身后的女人,“我要去学校了,你把她带走吧。” 说着还顿了顿,嘱咐道:“小心点,她看起来不太好。” 小二点头,抬手让旁边一个警察将女人扶上车,其他人已经将染血的这一块地圈了起来,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任何人不准破坏现场。 “这东西该给谁?”解应宗拿着那还在滴血的盒子,“给鉴证科的?” 小二看了一眼,随即脸一黑:“你居然碰了证物!” 解应宗耸肩:“不是故意的,顺手就接过来了。” 说着还转头看邱骆,一扬下颚:“对吧?” 邱骆楞了一下,点点头:“啊……对。” “对个屁。”小二瞪了邱骆一眼,“你听他瞎扯,解大律师会不知道哪些东西该碰,哪些不该碰?” “律师?”邱骆眨眨眼睛,转眼看了解应宗一眼,像是此刻才注意到男人得体的西装,系的规整的领带,肩上还背着一个公事包,手腕上一只名牌手表。 “啊!”邱骆想起来之前递给过他宣传单,点头礼貌道:“你好,刚才谢谢你解围。” “呵。”解应宗笑起来,他觉得这个大男生很有趣,怎么说呢?长得清秀,让人看着很舒服,礼貌谦逊,说话得体的同时,又带着一种十分自然朴实的味道。 不做作,不虚伪,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 “我今天上午还有个会。”解应宗抬手看了看表,跟小二打了个招呼。 “你们头儿要口供的话,开完会我会去警局一趟。” 说完,也不等小二说话,对邱骆笑了笑,转身走了。 第47章 解应宗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当天傍晚了。 小二和胡叶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在门口碰到下车的解应宗,胡叶打了个招呼,小二从鼻子里嗯哼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解应宗也不在意,径直朝警局里面走去,刚到司徒办公室门口,就见殷晟刚巧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背着挎包的人,赫然就是上午见过的邱骆。 “刚好。”殷晟越过邱骆的肩膀,看到后面过来的解应宗,侧身让开,“司徒,证人都到齐了。” 走在前面的邱骆回头,礼貌的朝解应宗笑了笑:“你好。” “你好。” 解应宗下意识的勾起笑容,和邱骆并肩进了办公室,各自找地方坐了。 “来晚了不好意思。”邱骆一坐下就先解释道,“下午有必须去的课,一下课我就赶过来了。” 殷晟递给他一杯水,漫应着:“不要紧。” 解应宗也学着邱骆的样子解释:“我开了一天的会……” “啧。”司徒坐在办公桌后不耐烦瞪他一眼:“一进门就闻到熏死人的香水味了,开会?” 解应宗笑起来,伸手从上衣兜里摸出几张颜色各异的帖子:“情人节的派对邀请,有兴趣一起参加么?” “没兴趣。”司徒翻个白眼,干脆拒绝,一边拍了拍桌上记录的资料,“今天白天那个女人的口供,我看她吓得不轻,已经让小李给人送回去了。” 解应宗邀请被拒,眼里滑过一丝失落,但脸色很快恢复正常,将请帖放进口袋里,站起来接过资料翻了翻。 “每年都收到?已经三年了?” 解应宗愣了愣,继续往下看,一边道:“每年情人节开始前一星期,每天早上会收到巧克力,直到情人节结束。” 邱骆好奇问:“为什么一直没报警?” 殷晟:“因为除了送巧克力,一直没有其他的状况出现,而且那些巧克力都很正常。” 解应宗抬起头来,将口供里夹的一张证物相片拿起来晃了晃。 “带血的巧克力叫正常?” “已经鉴定过那不是人血。”司徒指间转着笔道:“是猪血,而且据习兰说,这是今年才开始出现的怪异情况,这一周开始,每天早上她都会在家门口收到带血的巧克力,连续收了4天后,终于受不了了。” “今年才开始的?”解应宗点头,“送礼的人心境起了什么变化吗?” “我们也这样认为。”司徒道,“根据连续送了三年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可以先判定他就在习兰身边或附近,有可能是跟踪狂。” “既然都推测出来了,还找我们来干什么?”解应宗合上资料,打趣:“难不成是那位习小姐,想要申请律师?” “她确实这么说过。”司徒耸肩,“她要控告那个送她巧克力的人,让我们推荐一位律师给她。” “所以你找我?”解应宗挑眉,“我的收费可不低。” “习小姐肯定请得起。”殷晟懒洋洋道,“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的白领。” 解应宗意义不明的“哦”了一声,随即看了看殷晟。 “你怎么在局里?” “嗯?”殷晟不知道他怎么话题跳跃那么大,一时没反应过来。 “据我所知,你总是能窝在家里不动就不动,怎么最近好像很勤奋嘛。” 司徒一挑眉,也打趣的看向殷晟,殷晟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一点狡黠来。 “情人节找不到伴陪你的话,我推荐邱骆。” 一直坐在旁边走神的邱骆茫然抬起头,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解应宗眉头抽了抽,站起身来,“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说着,推开门径直走了。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司徒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殷晟:“故意挑别人的痛处来说,这可不像你。” “是他先惹我的。”殷晟漫应道,随即又补充:“怎么,你要是想跟他去派对,刚才就收下邀请啊。” 司徒一愣,随即笑起来,“你知道我不会答应去的。” 殷晟哼了一声,看上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嘴角却悄悄勾起满意的弧度,捧着咖啡杯转头看还在茫然中的邱骆。 “我们说正事吧。” “正事?”邱骆不解,“案子你们刚才不是说完了吗?” 他还以为找他做证人呢,结果什么都没问他。 “说说你发现那女人时的情况。”殷晟问。 “唔……” 邱骆想了想,理了理思绪才道:“我在发传单,那是我兼职的一份打工,每天站够12个小时,将手里的任务发完算完。” “我做了一星期了,今天被派到这边的街口来做,刚发了没多久,突然就听到一声惊叫。” 邱骆抬手笔画了一下,“就在我身后,距离不到2米,吓了我一大跳。” “我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女人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一直在淌血,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是那女人好像不敢松手,但是拿着好像又要崩溃了,于是她一边惨叫一边蹲了下来,盒子就落到了她的怀里。” “她一直没敢松手是吗?”殷晟抓住关键词问。 “是。”邱骆也才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不丢开呢?” “解应宗是怎么拿开那盒子的呢?”司徒问。 “他就那样……”邱骆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下,“就很普通的拿起来了。” “然后那个女人一直不敢靠近那个律师。”说着,邱骆还迟疑了一下,“他姓……?” “解。”殷晟接过他的话,“他叫解应宗,是个不怎么有职业操守的律师。” “呃……”邱骆显然没想到有人会这样介绍别人,何况自己对对方并不熟悉,这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你靠她那么近,你都没发现吗?”殷晟转开话题,“那个盒子不太寻常。” “巧克力盒子?”说到这个,邱骆还头痛,“那是我打工的公司生产的巧克力,这一下事情可闹大了,公司会不会破产啊,我工资还没拿到……” 司徒忍不住笑起来:“没那么容易就破产的小子,你想太多了。” 邱骆脸上一红,点点头,“那个盒子怎么了?” “我去鉴证科看实物的时候,感觉到一种不好的气息,带有恶意的。”说着,殷晟便不再接下去了,邱骆反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你是说恶意?散发着恶意?” 邱骆皱眉思索了一下,摇头:“我当时什么都没感觉到。” 随即脸上露出一些挫败来,“我果然能力还不够……” 殷晟拍拍他肩:“你没感觉到的话,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也不一定。” 他显然很相信邱骆的直觉,安慰道:“也有可能是你当时太慌张了,所以忽略了。” “不过。” 殷晟严肃起来,“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解应宗最近可能会有麻烦。” 邱骆也点头,“他接过了那个盒子,可能会沾到不好的东西。” 殷晟点点头,随即突然勾起一抹笑:“所以解应宗要去的那个什么派对,就拜托你了。” 邱骆脑袋有些拧不过来,眨眨眼:“什么?” “按照你道家准则,难道你会放着有危险的人不管?” “当然不会!”邱骆瞪大眼,随即意识到殷晟是要他去保护解应宗,干脆点头:“好,我去!” 第48章 晚上从警局出来,已经立春的天气却依旧让人觉得寒意渗人。 昏黄的灯光像蜿蜒的长龙盘旋在公路上,司徒照旧开车送殷晟回了家,死乞白赖的跟上了楼去要讨杯茶喝。 殷晟拿他没办法——这人,有时候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有时候又完全像个没长大的大孩子。 开门进了屋里,殷晟首先打开了空调,关上房间的门窗,银懒洋洋从猫窝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自从殷晟以防它饿着,在食盆里直接放足了一整天的猫粮和水后,银在短短半个月内体重就直线上升,如今已经从一只姿态曼妙的美猫,变成了圆脸大肚子的肥猫了。 “这样下去不行吧?” 司徒坐在沙发上,和跳到茶几上的银互相对视。 “会不会生病的?” 殷晟也有些担心,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司徒,弯腰抱起银揉了揉肚子。 “找个时间去趟宠物医院吧。”司徒建议,一边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白开水,无奈苦笑:“晟,你就拿白开水打发我?” 殷晟没搭理他,兀自抱着银去墙角边的体重器上称了一下。 “重了3斤。”殷晟捏捏银的耳朵,“我给你放多少你就要吃多少么?合理安排一下啊。” 司徒差点笑出声来,“你要是这样喂大黄,我估计它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把你给吃穷了。” 狗的胃是个可疑的黑洞,司徒一直怀疑它们压根没有“吃饱”或者“吃撑”了的相关神经,否则为什么只要你给,它们就可以一直吃呢? 银像是有些不满变成话题讨论的中心,喵呜一声从体重器上跳下来,抖了抖尾巴,一溜烟跑回楼上去了。 没有了“第三者”在场,房间里的气氛霎时有些尴尬起来,殷晟坐到电视前的躺椅上,随手按开电视,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我……” “不准。” 司徒刚开口,殷晟就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还没说完!”司徒不满抗议。 “……那你说吧。”殷晟眉头微扬,目光一直看着电视机,换台时屏幕间隔的一瞬漆黑,倒映出身后男人握着杯子的样子。 “让我留宿。” “不准。” 司徒:“……” “晟……” “别那么叫我。”殷晟放下遥控器,侧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喝完就回你自己家去。” “后天情人节。”司徒不放弃道:“我们去看电影?” “为什么?”殷晟皱眉,“情人节和我们去看电影有什么关系?” 这种对答是多么的熟悉。 司徒简直想扶额长叹一声,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置身在去年的情人节前夕里,不过现实情况是,去年两人之间的相处显然比今年要有进步得多。 司徒想明白这一点,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想法,用另一种方式道:“就当不关情人节的事,后天一起去看电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殷晟接受这种说法显然要快得多,不过他还是摇头。 “后天我有约了。” 轰—— 司徒觉得黄石公园火山爆发也不过如此了——“你说什么?!” “谁约你?!”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约他的人?大黄没有吃撑的神经系统,约殷晟的人难道也吃撑了没事做吗! 殷晟当做没看到司徒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漫应道:“乐章比你早约了我,我答应了后天和他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司徒听到乐章的名字,怒气稍微消了点,但随即而来的还是满满的嫉妒。 那家伙居然这么轻易就约到殷晟了! “去龙门山。”殷晟知道不说清楚,司徒是不会放弃的,只得道:“那边好像最近要开一个拍卖会,我和乐章对要拍卖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拍卖会……” 司徒没脾气了,两人浪漫电影加烛光晚餐居然不如一个山头里的拍卖会有吸引力。 不过如果这么简单就被打败,那司徒早就该心灰意冷了。他很快振作精神,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站起来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殷晟不解:“那些东西你不感兴趣。” “谁说的?” 司徒一瞪眼,“我最感兴趣的人就在那里,我当然要去!” 殷晟有时候搞不懂司徒的大脑思维究竟是怎么长的。 就好比现在,司徒突然爆发出惊人告白一样的说法,殷晟瞬间失语了。 好半天,他才感觉到自己从耳朵到脖颈都一片火辣辣的烧灼感,心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有点甜,又有点辣,还有像是银的爪子在心头上挠来挠去。 司徒的俊脸上也浮现了一点可疑的暗红色,他咳嗽一声,绕过茶几走过来,蹲到殷晟的躺椅前面。 男人半蹲的视线和殷晟一上一下的重合,殷晟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僵硬的气氛,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司徒总是有本事把自己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有些不甘心。 “晟。”司徒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紧张道,“你知道吧,我……” 殷晟的心一下又慌起来,像被什么人抓住了,勒的他喘不过气,他觉得不能让男人把话说完,赶紧打断:“你……该回去了。” 司徒眼里滑过一丝失望,手指无意识在躺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一会儿:“你不是想知道你失忆前的事么,你真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殷晟一愣,下意识的想听,可是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似乎又在抵触。 “你两年前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也是冬天,这边难得下了场大雪。”司徒兀自说起来,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是警局的上层将你介绍到刑侦队来的,当时我们手里已经积攒了许多无法破获的悬案,你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警局的人都疯了。” 殷晟心里的紧张感逐渐升高,脑袋里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但仅仅只是“欲出”,它们像被锁在了某个抽屉里,奋力挣扎却未果,能听到脑袋深处记忆将门撞得咚咚的声音,直撞到心尖上。 “你第一次帮我们破了一个悬案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 “你带着你那些神奇的理论,对世界独特的看法走进我的世界里,颠覆了我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也颠覆了我的感情观。” “司徒……” 殷晟从椅子里微微坐起来,他的眉头轻蹙,这样快速说着话的司徒让他觉得陌生,仿佛对方怀抱的强烈不安也影响到了他。 “我们一起合作了两年,经历过许多事,还有佟陆的哥哥佟伍。因为他,你用了你从来不会用的能力,结果被那能力反噬造成重伤……” “司徒!” 司徒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喋喋不休的语气就像某个禁忌的咒语,随着他的话,殷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画面,满是鲜血的画面,瓢泼的大雨,远处似乎有谁在声嘶力竭的呼唤,他只觉得全身都在痛,很痛很痛,更痛的是他的心,好像被人撕扯成了两半…… 有什么在阻止他回想起来,心底深处有什么在害怕着,仿佛一想起来整个世界就会落入绝望的深渊。 “不要说了!” 头痛欲裂,殷晟捂住脑袋在躺椅上不自觉的缩起来,太阳穴火辣辣的疼,耳朵里甚至泛起了耳鸣,头昏眼花,快窒息了。 “晟?!” 司徒被殷晟一吼,一下回过神来,看见殷晟难受的样子心里一揪。 “对不起,对不起。”司徒一把搂过殷晟抱在怀里,“我不该说这些,对不起。” 他不断抚摸着殷晟的背,感觉到男人痛苦的微颤,背上甚至渗出了冷汗来。 医院走廊上的对白在司徒耳边回响: ——不能和他说说以前的事,让他想起来么? ——不行,我们尝试过了,殷先生之所以失忆并不是大脑损伤,而是心理因素。他自己不愿意想起来,如果硬要他想,只会有反效果。我劝你们不要随便尝试。 ——那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这只能看他自己了,什么时候他想通了,也许什么时候就好了。 ——如果想不通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这个就…… 医生白大褂的背影衬着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司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心情,整个世界从来没有那么白过,白到让人看不到任何色彩的绝望。 原来白色有时候并不是什么积极的色彩,它比黑残忍多了,因为连内心那一点点卑微的希望都无法躲藏。 “晟。”司徒吻了吻男人的黑发,感觉到殷晟慢慢平静下来的呼吸,低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只要你还好好的……” 只要人还好好的,记忆这种东西,要多少次都可以再存起来。 殷晟在意识模糊中,隐约感觉到男人的低语,他觉得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让人内心陷入一片祥和安心中,但是那低语的方式拨动着内心的一根弦,让他觉得紧绷到快要断掉的一根弦,只是轻微撩动,就会扯到心脏深处连根拔起般的痛。 ——忘了我。 和司徒的声音重合到一起的低语,被淹没在大雨中让人分辨不清。 ——如果今天我殉职了,忘了我之前的话,忘了我。 第49章 第二天一早,殷晟是被电话吵醒的。 伸手在床头乱摸,首先摸到的是一只温热的硬邦邦的东西…… “?” 殷晟慢条斯理睁开眼睛,视线的焦点逐渐清晰,目光所及之处竟是……司徒的手臂! 那只手臂结实有力,古铜色的肌肤,手指微微下垂,骨骼十分好看。 殷晟半天没回过神,一动身子才发现身后贴着一个温暖的热源,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后,司徒的下颚蹭在殷晟肩头,手臂横过殷晟身上将人搂着,两人的姿势是说不出的暧昧。 电话铃声还在持续,殷晟这时才听出来是司徒的手机响了,在另一头的床头柜上。 “司徒……” 殷晟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转过身叫人:“司徒?司徒。” “唔嗯……” 司徒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一边翻了个身,还闭着眼睛就伸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 “喂……” 按开免提,司徒冲着话筒那头道:“几点了?” “七点半头儿……” 胡叶在那头像是已经习惯了,径直说着话:“习兰这边有新情况,小二在来的路上了,头儿你也……” “知道了。” 司徒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从殷晟的角度看,男人后背扎实的肌肉,伸懒腰时露出性感的弧度,有一种让人踏实的感觉,忍不住想在上面揪一把……想象中应该很硬…… “我先去接晟……然后就过来、嗷!” 司徒话到一半突然吃痛的叫了一声,胡叶在那边茫然:“怎么了?” “有谁揪我……” 司徒茫然转头,目光和殷晟相对,一下愣住了。 司徒:“……” 殷晟:“……” “晟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忘记电话还开着,吃惊的同时突然发现不对…… 环顾四周,这明明是殷晟的卧室……殷晟的床。 睡着前的记忆慢半拍的涌上来,殷晟在剧烈的头痛后便昏睡了过去,他将男人抱上楼,放进床里,坐在窗口边看着男人的睡颜抽完了一根烟。 随后他舍不得走了,对趴在床尾懒洋洋看他的银“嘘”了一声,便脱了衣服蹭上了床去…… 这一觉居然睡得特别死…… “你怎么在这里。”殷晟看好戏一样的盯着司徒的脸看,男人刚睡醒的样子说不出的性感。 青色的胡渣,一瞬间警醒的锐利眼神,被单盖在胸口以下,露出结实的胸肌,头发微乱,耳鬓一侧一小撮头发还毛躁的翘着。 “我……呃……” 司徒握着电话的手僵在半空,电话那头清楚听到两人对话的胡叶也保持了沉默。 一秒钟后,胡叶果断挂了电话。 嘟嘟嘟—— 占线声在安静的氛围里听起来特别刺耳,司徒动了动喉咙,还没想好理由,殷晟已经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被司徒换成了最常穿的白色睡衣,殷晟动作一顿,司徒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我是帮你……” 司徒讨好道:“穿着衣服睡觉不方便吧?” 殷晟没答话,想起了自己睡着前两人正在说的事。 ——你知道的吧,其实我…… 司徒那笃定的眼神让他心慌,殷晟坐在床上有些走神,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尴尬,直到五分钟后电话再次想起。 司徒第一次感谢王小二的大神经。 “头儿!” 那边小二的声音咋呼呼的传过来:“你还有多久到?副队让我告诉你一声,现在先做正经事要紧。” 司徒嘴角抽了抽,他也没做不正经的事好不好…… “我尽快过来。”司徒答完,挂了电话,一个翻身坐起来下了地。 清晨稀薄的光线里,子弹裤衬出男人精壮的身材,常年运动的身体张弛有力,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活跃感。 司徒快手快脚的穿好衣服,冲到洗漱间去洗漱,一边道:“晟,换衣服,有什么我们车上再说。” 殷晟斜眼看了洗手间的方向一眼,慢吞吞起来换了衣服,等到司徒出来时,男人已经穿戴整齐了。 司徒往楼下走,一边帮忙给银的食盆里加上了一天的猫粮和水,银跟着殷晟从楼梯上下来,男人有些复杂的看着司徒忙来忙去的身影,银则是直接冲到食盆边喝水去了。 “给你热盒牛奶。” 司徒在厨房按下微波炉:“其他的早餐到楼下去买。” 殷晟“嗯”了一声,在门口换好鞋子打开门,厨房里“叮”的一声,司徒一阵风似的卷出来,把牛奶塞进殷晟怀里,穿好鞋子侧头左右看了看殷晟,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短发。 “走吧。” 早餐的香气在车里满溢,殷晟安安静静地吃,司徒一边开车一边三两下塞了几个小面包。 “你就吃这些?” 殷晟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怀里丰富的早餐。 水晶饺,海鲜馄饨,还有两片虾仁土司。 “这些足够了。” 司徒笑笑,一边拿起驾驶座旁边的矿泉水瓶递给殷晟。 殷晟接过来帮忙打开,司徒道了声谢,咕噜咕噜将半瓶水灌了下去。 殷晟心里有些复杂,将水晶饺吃掉一半,剩余的放到了一边,又留了一片土司,只有馄饨老实吃完了,而此时车子也到了目的地。 “司徒。” 下车的时候,殷晟将半盒水晶饺和土司放在口袋里塞给司徒柏:“把这些吃了。” 司徒一愣,还没说话,街对面小二就跑了过来。 “头儿!” 小二跑来报告情况:“习兰今早起来报的警,她养的小狗死了。” 说着将手里的拍立得相片递给司徒:“死在门口,脖子上一道豁口,气管断了。” 司徒接过来看了一眼,相片里是一只普通的白色贵宾,白色的毛都被血染成了红色,趟在习兰家门里面的地毯上。 “没有搬动的痕迹吧?” 他们做现场调查的,最怕就是有人破坏现场。 “没,习兰没敢靠近,直接报的警。”胡叶也走了过来,眼神下意识在司徒和殷晟脸上瞄了瞄,目光又落到司徒手里的早餐口袋上。 “习兰人呢?”司徒一边将口袋里的早餐拿出来,用最快速度往嘴里塞,一边朝案发地走过去,小狗已经被抬走了,门前只剩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队长,这是今天早上的巧克力。”旁边鉴证科的人将装在证物袋里的巧克力盒拿给司徒看,白色的证物袋底已经染上了血,看样子是从巧克力盒里流出来的。 司徒点头,让鉴证科的人把东西拿走,目光转到旁边站着的习兰身上。 “习小姐。” “司徒队长!”习兰眼眶一红,脸色惨白,显然是一大早就被吓的不轻:“我早上起来就看到媛媛……” 习兰有些激动道:“我们家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我不明白媛媛是怎么会……” “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司徒安慰道:“昨天晚上你几点睡的?” “九点……” 习兰吸了吸鼻子:“最近精神都不太好,昨晚因为我妈过来陪我,我吃了一片半的安眠药早早就睡了。” “安眠药。”司徒若有所思,“一片半的效果足够你睡到第二天一早了,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很难知道。” 习兰点头,一边去看另一头正在被审讯的母亲:“可是我妈也说什么都没听到。” 司徒:“她是几点睡的?” “她一般十点半到十一点。”习兰回答,“我妈上了年纪,睡觉时间很短,也很容易醒,但是她昨晚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司徒又问了一些话,但是都收到什么效果,正说着,街道边停下一辆计程车,一个男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兰兰!” “邵兵!”习兰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那叫邵兵的男人搂住习兰,安慰似的在她肩膀拍了拍,“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习兰快要崩溃了,埋头在男人的胸口里哭,“媛媛居然会……” “好了好了。”邵兵吻了吻习兰的头发,转过头看司徒,“请问……” “我是刑侦队队长,司徒柏。”司徒拿出警员证亮了一下,“你是哪位?” “我是他男朋友……”男人顿了顿,“确切说是未婚夫,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说着,他亮了一下两人带在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恭喜你们。”司徒点头,“虽然这时候说好像场合不对。” “谢谢你。”邵兵笑了笑,他看上去像个大男孩,穿了一身休闲服,背着个电脑包。 “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司徒道,“也许由旁观者来说,有些事会更清楚。” 邵兵点点头,又安慰了女友几句,便跟着司徒和殷晟走到了车门边说话。 “我和习兰是半年前亲戚介绍认识的。”邵兵很坦诚,并不觉得闪婚有什么不妥,“习兰人很好,很善良,现在这年代找到这样温柔的姑娘不容易了。” 邵兵耸肩,“我对她算一见钟情,后来约会了几次,双方感觉都不错,过了几个月,便把婚期定了。” “我和习兰都是要奔三的人了,之前一直忙工作,忙房贷,现在能有机会组建一个家庭自然是好事,所有亲朋好友也都很祝贺。我其实也是在一个星期前,才知道巧克力的事情。” 邵兵似乎无奈,点了根烟,又拿了一根给司徒,司徒摆手示意不用。 “原来三年前开始,每年情人节前一星期,习兰就会收到无名人送的巧克力。说实话我刚知道的时候,还真的吃了一下醋,可是今年显然有些不同。” “虽然不知道之前的事,但习兰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原本以为和我订了婚之后,今年那个暗地里示好的男人就会自动消失,可没想到事情却完全朝出人意料的方向去了。连续几天都是带血的巧克力……到了今天居然……” “你觉得会和你们结婚有关系么?”司徒若有所思道,“嫌疑人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怀疑过。”邵兵点头,“可是我不能理解。” 男人似乎有气,说话声音严厉起来:“如果喜欢,三年前就应该在习兰面前现身不是么?暗地里送了三年的巧克力,却从来没出现过,除了情人节其他时候也没出现过,谁收到这种巧克力也不会觉得高兴吧?而现在因为习兰要结婚了,就这样对待她,那个人实在太无法理喻了!” 司徒拍拍男人的肩,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习兰的其他朋友知道这件事么?” “她家里人和几个很好的朋友知道。”邵兵点头,“一开始她不敢告诉我这件事,她本来以为今年巧克力一定就会停止。” “头儿!” 一旁胡叶突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电话,“刚刚接到消息,一个女人在警局里报案,说有谁在她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将她推了出去。” “而且这个情况不止一次了。”胡叶看了一眼远处的习兰,表情有些严肃,“那女人叫陈橙。” “陈……” 邵兵突然惊讶的瞪大眼:“她是习兰最好的朋友!” 第50章 几人赶回警局,在办公室门外等候的女人看到习兰和邵兵时,意外的瞪大了眼。 “习兰?” “橙子你没事吧!”习兰冲向自己的好姐妹,拉着她左看右看,除了小腿上有一道擦伤,其他似乎无碍。 “你们……”陈橙呆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表情变得严肃,“你的巧克力案子……和我有什么牵连吗?” 习兰抿起唇,隔了会儿才道:“早上……媛媛死了。” 陈橙一愣,想起早上自己上班,等红绿灯时莫名其妙被人推出了斑马线,如果不是旁人眼疾手快拉的准,恐怕自己…… “陈小姐。” 司徒打开办公室门,侧身让人进去:“听说你已经好几天遇到类似的事件了?” “是。”陈橙坐下,深呼吸了几下,很快镇定下来,“大概是从习兰收到血巧克力开始,起先我没在意,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 陈橙将这几天的“意外”都详细说了说,听得众人都是一阵心惊。 下楼突然失去平衡差点滚下去;去办公室休息间倒水,电源插头莫名掉了,伸手想重新接上差点触电;在文件室找东西,差点被突然倒下来的书柜砸到;别人帮忙接来咖啡,拿到手上时玻璃杯突然碎裂,在家里煮东西,明明记得关了灶台,后却发现煤气一直开着…… 类似生活里的小意外不断发生,但陈橙不知道是运气真的太好还是祖上积德,居然每一次都被堪堪避过了。 “你为什么都没说!” 习兰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前几天你说不小心崴了脚难道就是……” 陈橙点点头:“我不想让你担心,况且我真的没想到这其中会有联系啊。” 胡叶点头:“这确实很难联系到一起,不过今天你怎么想到报警了?” “不是我报的警。” 陈橙摇头,“是拉住我的那个人报了警。我本来还奇怪呢,这种事有什么好报警的……” 话说到这里,殷晟便多问了一句:“报警的人长什么样记得么?” “嗯,是个学生的样子。”陈橙想了想道,“背着挎包,长得挺清秀的,他抓我抓的很及时,拉住我后立刻就报了警,让我待在原地别动,等警察来。” 说着她似乎才想起什么,“哦,对了,他说如果遇到一个叫殷晟的警察,让我给他一样东西。” 司徒几人已经知道报警的人是谁了,学生、长得清秀、还在那种关键时候抓住了陈橙。 一定是邱骆没错。 可能是上学路上碰巧遇到了,说起来也是有缘。 殷晟走过去对陈橙道:“我就是殷晟。” 陈橙有些惊讶,因为邱骆对她说的话颇有些没头没脑,她本来上了警车就忘记了,此时被问到才想起来,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人。 “他说的是这个……”陈橙从高领毛衣里拉出一枚玉佩,玉白色的玉佩雕刻的是一尊观音的模样。 “这是我外婆过年前给求来的。”陈橙将玉佩交给殷晟,道,“老人家快九十了,说做梦梦到我出事,怎么都不安心,第二天就去了城外的观音庙求了个玉佩,还让那里的方丈给做了法。” 陈橙是不信这些的,但对外婆的心意还是很感激,有些无奈道:“听说花了大价钱。” “这钱给的不亏。”殷晟对着光看了看那玉佩,随后还给了陈橙,“老人家有些话还是相信一些好,若不是这玉佩,你早就出事了。” 说着看了一眼陈橙还包着膏药的脚踝和今天才擦伤的小腿。 陈橙有些茫然的接过玉佩,不是很明白殷晟说的话,她重新将玉佩带回脖子上,突然惊呼了一声。 “咦?怎么边缘都裂了?!” 习兰和邵兵也凑过去看,“真的啊,你才带了没多久吧?” 殷晟没答话,转头看了司徒一眼,司徒心有灵犀的点头,对三人道:“陈小姐最近不要单独出门比较好,最好和习小姐待在一起,邵先生也是。” 司徒转头看胡叶:“派几个人去守着。” “是。” 胡叶领了命出门去了,习兰和邵兵都有些不解。 “这是……” “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破的,你们不用担心,现在最紧要的,是保护好你们的安全。” 邵兵颇有些不满:“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说明的么?” “抱歉。”司徒严肃道,“这案子目前还有很多疑点,我们需要去挨个证实,确定之后就能够给你们一个答案,但是在没确定之前……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嫌疑人,以免打草惊蛇。” 邵兵还想说什么,却被习兰拉住了。 女人看了旁边的殷晟一眼,对司徒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和安排,跟着胡叶安排好的人出去了。 办公室一清空,司徒便道:“邱骆发现什么了?” “当然是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殷晟似乎在思考什么,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那玉佩帮陈橙挡了不少煞气了,再挡个几次可能就没效果了,而且我怀疑嫌疑犯在赶时间。” “赶时间?” 殷晟:“从送巧克力开始时就对陈橙下手,折磨习兰的精神,情人节前一天杀死她最心爱的宠物,其实如果不是那块玉佩的话,陈橙也该和那只狗是一个下场了。” “你猜,如果没有我们介入,邵兵会怎样?” 司徒一愣:“意外死亡?” 殷晟:“估计得不错的话,应该在今天凌晨之前。” 司徒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对方在挨个清除习兰最在意的人和事?” “这像不像倒计时?”殷晟看向司徒,“明天凌晨之前,最后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女主角了。” 司徒皱眉:“可是陈橙没事……” “我说了,那玉佩挡不了多久了。”殷晟想了想,道:“让胡叶把那三个人安排到乐章那里去,我们今晚住习兰家。” “你要怎么做?”司徒点头,一边给胡叶发了条短信,“今晚捉鬼?” “没错。” 殷晟点头,“我可不想错过明天的拍卖会。” 司徒:“……” 当天晚上,殷晟、司徒、胡叶和王小二到了习兰家。 房门前已经被警察贴了警戒标志,禁止进入,小二紧紧抓着胡叶的衣袖,抖着嘴唇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来啊!” “你给我练练胆子!” 司徒训斥道,“当个警察胆小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我考警校的时候,没有人跟我说过做警察还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啊!”小二哀嚎,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上过的最大一个当。 胡叶也有些紧张,不过他表面上看来很镇定:“有殷先生在呢,你怕什么?” 说着又想到一个安慰的方式:“你又看不见它们。” “看不见才可怕啊!”小二崩溃道,“人的想象力才是恐怖的来源!” 想了想,小二又补充:“不对,看到也很恐怖!不……妈呀!看到还是看不到都很恐怖啊!” 胡叶被闹的没办法了,只好任由小二改换成八爪鱼的造型整个趴在自己背上,小二的手臂绕过胡叶脖颈前,差点没把他活活勒死。 四人进了门,司徒按开电灯开关。客厅的灯亮起来,视线里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二室一厅的房子。 进门右边是餐厅,左边是主卧,穿过客厅是次卧和阳台,餐厅的左前方是厨房和洗手间。 简易的宜家布局,布衣沙发,浅色窗帘,大块的白色瓷砖地板,两个卧室和洗手间门口都铺着小块地毯。 茶几下是毛茸茸的白色大地毯,立式的台灯下面是木头的小矮柜,上面放着路由器和座机电话。 殷晟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又四处看了一圈房间。 电视柜上摆着的花瓶,因为好几天没人换花,枯萎的花朵显得和这屋子不搭调,安静的房间气氛,即便亮着灯也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我……我想……” 小二开始打退堂鼓,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可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不准想。”司徒白了他一眼,率先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下摸出一个烟灰缸来,点燃一只烟。 “你别烧坏人家的地毯。”殷晟也跟着坐下,随意道。 胡叶和小二就看这两人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殷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做这行的……而司徒……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他还是有一点领队气场在的,至少让人觉得跟着他,心里安心一些。 胡叶和小二分别在沙发两边坐下来,他们两人坐的笔直,精神高度集中,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分针指向了十一点整点。 “我……我去上个厕所。” 小二觉得自己小腿快抽筋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去洗把脸给自己鼓鼓劲,只是他刚转过身朝前走了一步,突然…… “那个……” 小二听到自己逐渐逐渐心跳如雷的声音,他咽了口唾沫:“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么?” “不是。” 殷晟十分肯定的回答了他,他们进来时,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 第51章 殷晟的话一说完,小二整个人差点软到地毯上,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背脊一股阴冷直穿到肚子里,肠子肚子都快纠结到一处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瞬间就爬满了后背。 胡叶没料到小二吓的这么惨,赶紧上去将人护到后面,小二可爱的脸蛋吓得刷白,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胡叶的后背,手指还在发抖。 司徒有点后悔硬拖着小二来现场了。 “小二?”司徒走到他身边,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小警察头上的冷汗,“还好么?不然……我让胡叶送你回去吧?” 胡叶点头,他们都觉得小二反应太大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吓人。 吱呀—— 洗手间的门突然又自己打开了,漏了条缝,客厅的灯光照在磨砂的玻璃门上,投不进去影子,只能看到缝隙里黑漆漆一片。 司徒掏出腰后的枪,拉开保险,食指扣住扳机。 “这东西有什么用?” 殷晟无奈,一边拉过还呆滞着的小二,手触到小二的手腕,一片冰凉。 殷晟看了小二一眼,目光有些微妙,但是没说话。 胡叶和司徒大着胆子朝洗手间的方向过去,司徒左手托着手腕,紧紧瞄准着门的方向,胡叶也掏出枪,虽然这东西可能真的没用——但是至少会让人有点安全感。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司徒一扬下颚,胡叶一抬脚踹开了玻璃门,门重重撞击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司徒迅速打开开关。 浴霸的灯光刺目的亮起来,洗手间里什么都没有。 司徒皱眉,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对着玻璃门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也皱着眉,左右后面也什么都没有,自己身边站着胡叶,正环顾四周。 镜子不是能倒影出那种东西么? 司徒想着,一边回头去看客厅——客厅里没人了! “晟?!” 司徒心脏咚的一下撞到胸腔上,那比听到有什么东西站到自己身后还可怕。 他一阵风的卷出洗手间,胡叶紧跟在后面,客厅里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头儿!别慌!” 胡叶还算冷静,立刻注意到进门左手边的主卧门关上了——他肯定之前是开着的。 “殷先生?” 胡叶走到卧室门前敲门,又喊:“小二?” “别进来。” 殷晟的声音响起来,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的慌张和失措。 司徒这才松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晟你在干什么?小二?” 司徒抬手敲门,又去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不好的预感渐渐笼罩下来,他和胡叶对视一眼,急声道:“晟?!你在干什么!” 而此时另一头的殷晟,在卧室柔和的光线里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王小二。 小二无辜的眨着大眼睛,但是嘴角夸张的往两边裂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整张脸诡异而阴森,在这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诡秘异常。 “原来如此,附身啊。” 殷晟慢条斯理的道,“我就觉得奇怪,你到底是怎么送的巧克力,怎么杀的狗,又是怎么在大白天害陈橙的。” “像你这种亡魂,级别不高,在白天根本无法出没。习兰家死的狗……是你附身在她妈妈身上杀的吧……” 司徒在外面听的心惊肉跳,胡叶也反应过来了。 附身!这种东西他们怎么从没想到过,电视电影小说里最经常出现的桥段…… 可能是因为跟着殷晟太久了,只知道魂魄的各种原型,却忘记了他们还会这一招! “晟!” 知道小二被附身了,司徒着急起来,怕殷晟会有危险——小二身上有枪的! “你们是什么人!” 小二开口说话,虽然还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是低沉了许多,不是平日乍呼呼的活跃感,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习兰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在一个凭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殷晟从衣兜里抽出几张明黄咒符,红色的符箓在殷晟的手里暗暗发着红光。 “识相的自己出来。”殷晟冷冷道,“别用你那龌龊的灵魂脏了小二。” “混蛋!” 小二一声尖叫,突然从身后拔枪,几乎是同时,司徒对着门把手“砰砰”两枪,直接将门锁打烂。 殷晟甩手挥出咒符,司徒从身后踹开门冲进来,小二的手指扣下扳机。 这三个动作是同时进行的,可是…… 咔嚓—— 手枪发出空响,小二的表情一愣,咒符已经到了眼前重重打在了胸口和额头上。 “啊!” 小二惊叫一声倒了下去,屋里突然多了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墙壁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台灯被撞倒,插头松开,房间里一下黑了下来。 胡叶立刻打燃了火机,但是……那光实在太小了点。 “别紧张。”殷晟的眼睛在黑暗里注视了一会儿,“他已经跑了。” 司徒这才松口气,胡叶按下卧室的大灯开关,按了几下,没反应。 “可能跳闸了。” 胡叶“啧”一声,摸出手机来照明,几人走到小二昏倒的地方,司徒皱眉:“他有没有事?” “这种附身对被附身的人精神有很大压迫,小二对这些东西很敏感,可能要请假休息两天了。” 司徒点头,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早知道就不让他来……” 胡叶还有些庆幸:“还好小二的枪里没装子弹!” 至于为什么没装子弹……司徒和胡叶都有些无语,不用想就知道绝对是小二忘记了…… 殷晟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先把人送回去吧。” 这一晚算是相安无事,殷晟跟乐章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那边的境况。 乐章的声音不满的传过来:“你真会差使人啊?把麻烦往我这里丢!” “不知道让我布一个结界得花多少钱么?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倒好……” “房租呢?” 殷晟漠然打断男人的自说自话。 “呃……” 乐章舔了舔嘴唇,“得,我上辈子欠你的。” 挂了电话,殷晟跟司徒说乐章那边没问题。司徒点头,却是没吭声,黑着脸看他。 殷晟当然知道司徒在气什么,只是他装作不知道,要转开脸,却被男人捏住了下颚,逼迫着扬起脸来和男人对视。 深邃锐利的眸子,无论何时都蕴满了力量,唇角向下抿着,硬朗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拥有着致命的成熟魅力。 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传到鼻端,殷晟又觉得自己有些走神。 “我说过什么?” “……”殷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啊……”司徒叹口气,“你不希望我们放倒小二,你也知道我会难以对小二下手,所以才选择自己来。” 殷晟一愣,挑起眉头。 “你以为我不懂吗?嗯?”司徒俯身,轻轻在殷晟嘴角偷了个吻,“谢谢。” “但是,以后有什么让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要知道殷晟可能能用那些奇怪咒符挡住凭空飞来的羽箭金光,但是绝对挡不住子弹! 一旦被子弹打中…… 小二虽然虎头虎脑,但是枪法却不差的……好吧至少不是最差。 殷晟被男人抱进怀里,因为司徒的话内心隐隐被拨动了什么弦,“铮”的一声,轻微却掀起阵阵涟漪。 他原本没想解释,想着司徒多半又会吼他不要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 可是他没想到,司徒看得清清楚楚,似乎连他在想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误解他的任何一个动机……即便这个动机微小到,连他自己都并没有在意。 “过十二点了。” 司徒突然道,“情人节了。” 殷晟“唔”了一声,耳朵微微有些发红,“所以呢?” “你今天没能破案。”司徒笑起来,“拍卖会你去不了了。” 殷晟似乎很不满,眼睛微微眯起,司徒趁热打铁的又偷了个吻,“今天跟我过吧。” “谁要跟你过?!” 殷晟推开男人,却发现离开那个温暖的源头,自己居然有些冷。 “情人节快乐。”司徒毫不在意的黏回来,掌心握住殷晟的小指头,食指搔了搔男人手腕内侧:“我有礼物给你。” 说着,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软包盒子来。 殷晟不动声色的看着,心想:不会是戒指吧…… “打开看看?”司徒献宝一样,就差没甩起尾巴。 殷晟被蛊惑着,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并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只和之前殷晟给司徒的貔貅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只。 碧绿通透,内里仿佛流转着光。 “你从哪儿弄来的?”殷晟惊讶道,他记得断尾壁虎说这是唯一一只…… “反正是真货。” 司徒得意道,省略掉他去黑市交易市场差点掀了断尾壁虎的买卖,逼得男人没办法吐血价卖了一只给他。 “这才是最后一只了。”司徒眨眨眼,“生意人说话,你只能信三分。” 殷晟想笑,忍住了,但眼里全是笑意。他将貔貅收进衣兜里放好,抬头看男人,男人利落的短发在漆黑的夜幕下被风微微拖起。 灼亮的眼睛,温柔的笑意,殷晟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这幅表情不再只为自己出现,而是对着另外一个人。 他所有的霸道,温柔,包容,死皮赖脸的讨好,如果有一天给了另外一个人…… 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点难过。 可能是这个角度太好,也可能是殷晟微微伤感的表情蛊惑了司徒。 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互相对视,直到司徒慢慢低下头来,殷晟却没有要躲开。 两人在情人节的凌晨,接了一个轻柔之极的吻。 第52章 “这样真的不要紧么?” 开往龙门山的短途车上,乐章一边啃着早餐一边问旁边的男人。 男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边慢吞吞喝着手里的豆浆。 “这次的拍卖会这么特别,怎么能错过。” “可是那个司徒……” “我们傍晚前就能回来,离开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随口说着,手指却无意识的摸进衣兜里,轻轻抚了抚带着点温热的貔貅。 想到司徒柏此刻可能正暴跳如雷,殷晟心里有点恶作剧得逞似的小得意,但又有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心虚。 坐在乐章身边的自然就是殷晟,本来应该被司徒在情人节这天锁在身边的人,此刻却正和乐章通往之前约定好的拍卖会路上。 而另一头的司徒,不出意料的暴走了。 “电话关机?!” 司徒一声大吼,吓的银哧溜一下缩进了沙发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 “该死的!” 司徒烦躁的乱揉头发,踩着拖鞋在木质地板上转圈圈。 他要不要现在跟去?可是……可是他还要上班!那个家伙!他好歹也是个顾问,虽然不是公开的身份……这样算翘班吗?!要扣他工资吗?! 对了,如果用工资来威胁他,那家伙也许会收敛点……不、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司徒呼出口气,朝沙发上一坐,伸长了腿仰头看向天花板。 昨晚和殷晟接了个算真正意义上的吻之后——他的意思是你情我愿的那种。 他是有点小激动了,以至于后来得寸进尺动手动脚惹怒了殷晟。自知有愧所以他没等殷晟赶人就乖乖回了自己家,而今天再来接他却发现…… 那家伙竟然溜了! 那该死的拍卖会究竟有什么好的! 司徒气愤难当,但又无可奈何,眼看上班时间要到了,只好关门离去。离去前,他还抱走了银。 “喵!” 在副驾驶位上卷着尾巴的波斯猫抬着圆胖的脸不满的看司徒。 “别这么看我。”司徒点了根烟,“你主人放我鸽子,今天就只有你陪我了。” “喵……” 银居然露出一点同情的目光来,司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小二今天在家里休息。” 到办公室的时候,胡叶跟了上来,手里拿着个资料袋一边道:“他本来不想请假的,被我驳回去了。” “嗯。”司徒点头,打开办公室门,胡叶这才发现男人手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银?”胡叶奇怪道,“头儿,你把它带来干什么?” “过情人节!”司徒说的杀气腾腾,胡叶头皮一麻,立刻意识到今天刑侦队的同志们要倒霉了。 “资料呢?”司徒不再多说,往桌子后一坐。 “这里。”胡叶赶紧严肃放下资料夹,翻了几页,伸手指着一处:“三年内被送来的所有巧克力盒都鉴定过了,确实只有今年的有巨大变化,昨天的那盒巧克力里面的血是习兰家狗的血。” “今天的巧克力呢?” “今天的还没有。”胡叶道,“昨天小李详细问过习兰和陈橙一些往事,发现了一个不算巧合的巧合。” 司徒:“哦?” “有一个叫李力的男人,曾经是习兰的学长,后来是同一家公司的上级。他三年前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三年前?”司徒抬起头来,胡叶显然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因为是在同一个时间出现的巧克力案子,虽然小李和习兰他们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是……” 胡叶意有所指:“可能就是事件的起因……” “确实有可能。”司徒点头,“李力的资料呢?” “小李早上汇报给我这件事,我让他去收集资料了。”胡叶看了眼表,“应该还有一会儿。” “习兰她们现在在哪里?” “在乐章家,小李派人守着。”胡叶道,“乐章的嘱咐是,他们绝对不能离开他家半步。” “那就先这样吧。”司徒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还没处理的文件,一件一件翻开看,“没抓到嫌疑人之前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把其他的案子接下来同时进行。” 他选了几个案子,交给胡叶:“让队里的人积极点,别以为到了情人节就可以偷懒了!” “这几个案子,让他们今天下班之前把基本资料和报告都给我交上来!” 胡叶为刑侦队的战友默哀,接过资料应道:“是!” 在司徒队长开足马力用情人节见不到情人的愤怒恶扑在工作上的同时,另一边殷晟和乐章反而更像在过情人节。 “听说这家的油茶味道不错。”乐章一手还拿着一个肉饼,咬得满嘴是油,“要试试吗?” “嗯……”殷晟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他转头四处看着,眉宇间有一丝疑惑。 “怎么了?”乐章一边招呼老板来两碗油茶,虽然他一路走一路吃就没有停止过,但显然他的肚子并没有给他“你够了”的信号。 “总觉得有人……”殷晟压低声音,随后又顿了顿,“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那不成是司徒跟来了?”乐章猥琐的笑,拿手肘撞了撞殷晟,“那家伙一定气死了。” 殷晟看了一眼手表,没有答话,那头老板端来两碗油茶,乐章还没来得及坐下殷晟就一招手:“打包带走。” 乐章:“……” “你急什么?”乐章捧着一次性饭盒一边走一边道,“要中午才开始呢。” “我有不好的预感。”殷晟看一眼乐章,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要下雨了。” “啊?”乐章莫名其妙,咬着勺子抬头手搭凉棚的望了望:“这天气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话没说完,却见远处山边隐隐有些灰暗。 “这是……” 乐章脸色凝重起来,几口喝完油茶,把剩余的零食捆进口袋绑好塞进后背的大包里。他抬手拉住殷晟的手腕,“这回真要走快些了。” “什么?”殷晟只是凭直觉,而乐章说这话必然是有道理的。 “天有不测风云啊。”乐章挑眉,“你个乌鸦嘴,可能真会被你说中。” 果然—— 当两人到了山顶上时,光秃秃的场地里虽然已经架起了摊位,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树荫下的石头佛像光着脑袋无辜的看着远处的林子,乐章和殷晟在摊位前面距离十米处停住了。 殷晟:“结界?” “还是不正常的结界。”乐章挑眉,“有人先来了一步。” 殷晟眼睛一眯,抬手掐了个结印,毫无波动的空气里有什么轻轻泛起涟漪,随后场地恢复了真正的样子,凌乱的摊位横七竖八,木条长椅倒了一片,地上有血迹…… “这是被抢劫了?”乐章无法理解,“常人是不该看到的才对。” “所以当然不是常人。”殷晟快步走到翻倒的摊位前,蹲下身在掉了一地的东西里翻来找去。 “找什么?”乐章背着包走过来,不解的看着殷晟。 “今天会拍卖的……” 乐章想了想,左手握拳朝右手心里一捶:“啊,你说麒麟鼎?” “不止。”殷晟站起身,环顾四周:“和麒麟鼎搭配的香,千年古香……要发挥出作用只有靠麒麟鼎,绝佳的配对。” “你要那个做什么?”乐章疑惑,“那是招魂……” 说着乐章眉头一挑,“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殷晟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高深莫测。他没答话,只是道:“没了。” “没了?”乐章嘴巴张成O型,“该不会对方就是为了抢……” “千年古香百年难得。”殷晟手握拳,不怎么表露情绪的脸上头一次显出些激动来,“那个人抢它干什么……” “这个世上没什么巧合。”乐章耸肩,用脚踢了踢被扔到一边的其他小玩意儿,那都是些不怎么稀奇的货物,四处都能找到。 “你是说……” “对方应该和你是同样的目的。”乐章看了殷晟的侧脸一会儿,伸手扶起旁边一根倒了的木椅,坐下来,抱着手臂看他,“佟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 下午。 司徒找遍了所有能做的事,实在无事可做了,只好将睡在沙发上的银摇了起来。 “晟其实喜欢我的吧?”他对着猫自言自语,“你觉得呢?” 银歪过头,伸了伸舌头。 “他潜意识里并不排斥我,可是他理智上又拒绝我。”司徒撑着下颚,伸手捏猫耳朵。 “为什么?” “喵……”银抖了抖耳朵,伸出爪子来舔。 “他到底为什么失忆呢?”司徒说着,有些走神。 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不是大脑损伤,只是心理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心理原因?如果找到,说不定就能让殷晟想起来。 是因为那场恶斗?佟陆是关键么?还是……他并没有想杀死佟陆,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佟家和殷家从以前就是对头,殷家天赋异禀,而佟家总是要靠脚踏实地,甚至付出许多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跟上殷家。 ——佟陆和我从小就认识…… 想到曾经殷晟说过的话,司徒又猛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你家主人喜欢的是我,不是那个姓佟的!” 银停下洗爪子,耳朵一动,突然转头警戒的看向门口。 “银?” 司徒也跟着转过头去,就见办公室的门自己打开了,而门外空无一人。 第53章 如果不是银突然抬头,司徒根本不会知道身后的门打开了。 那门像是和人捉迷藏似的,司徒一转头,门停住了,但是那种诡异的感觉弥漫进办公室来,让人觉得背脊发冷。 司徒很缓慢很缓慢地站起来,伸手摸身后的枪,一边掏出电话。 胡叶正在楼上的档案室里找小李问资料呢,就听到口袋里电话嗡嗡震动起来。 “头儿?”胡叶看一眼屏幕,有些奇怪,接起来:“喂?” “有东西……” 话筒那头,司徒几乎只有吐气的声音,嘴唇因为贴到话筒上,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胡叶一愣,随即瞪大眼:“头儿你在哪儿?” “办公室。”司徒慢慢移动到和门相对的办公桌后面,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你打电话给邱骆,让邱骆过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小道士邱骆正面临人生的第一个巨大挑战。 “呃……”邱骆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解应宗两手撑在邱骆身后的墙上,将人几乎困在了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 解应宗和善的笑着问邱骆,但邱骆却觉得这笑容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说……我陪你去……派对……” 顿了顿,邱骆又道,“是殷先生嘱咐我……” “我做什么还需要他来安排?”解应宗压低头,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的距离,邱骆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你可能会有危险。”邱骆觉得男人锐利的眼神几乎让自己无法和他对视,但他还是坚持道,“那个盒子有不干净的东西碰过,你碰了,也会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你跟了我几天了?嗯?”解应宗抬手捏住邱骆耳边一缕黑发,在指尖摩挲:“那天从警局出来你就跟着我了对吧?你有看到我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住吗?” 邱骆摇头:“再没有确定之前,不能下定论。” 解应宗眯了眯眼:“你知道要陪我去参加派对,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 邱骆不明白:“什么意思?” 解应宗盯着男人清澈的黑瞳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做我的……” 嗡嗡—— 邱骆牛仔裤里的手机响起来,因为紧贴在身上,震动时两人都感觉到了。 “……接电话。” 解应宗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十分不爽的收回手站到一边。 邱骆拿出手机,解应宗发现那是一只非常原始的手机。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翻盖、蓝屏,只有接打电话和短信的功能。 解应宗像看老古董似的打量邱骆,邱骆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干脆背过身去。 “喂?” “邱骆?我是胡叶。” “啊……胡大哥……” 邱骆还没来得及问好,胡叶便急吼吼打断他:“别说那么多,先到警局来!快点!” “啊?” 邱骆一愣,但听胡叶的声音似乎很紧急,心里也一下紧张起来。 “好好,马上来。” 说着挂断电话,背起被丢到地上的书包,一溜烟从解应宗面前冲了过去。 只是他刚冲了几步,衣领就被提住了。 解应宗:“胡叶打来的?什么事?” “警局好像有什么情况,让我马上去。” “殷晟那小子呢?”解应宗话是这么说,却已经迈开步子提着邱骆朝门口走去。 …… 殷晟和乐章两人在龙门山头上坐着,日头正好,两人像郊游似的。反正拍卖会也没了。 “佟家和殷家一直以来不都是对手。” 殷晟仰头看着头顶的树杈:“他们养小鬼很厉害。” “佟伍……”殷晟在记忆里模模糊糊搜到一个相似的身影:“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那我就不知道了。”乐章耸肩,“不过从认识你开始,那小子就一直在给你找麻烦。” “哦。”殷晟点头,脑海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张牙舞爪的,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想不起来。 他忘记的事情不是和刑侦队有关么?为什么这个人的事也不记得…… ——你害死我哥哥,你倒是忘得干净! 他想起佟陆说的话,心里有些堵。 难道是因为佟伍的死……说起来……佟伍到底是怎么死的? “殷晟?”乐章拿手在发怔的男人面前挥了挥:“怎么了你?” “没……”殷晟伸了个懒腰,“乐章你知道佟伍的死因吗?” “呃……” 乐章眨了眨眼:“意外。” “意外?”殷晟看他,随即眯起眼,“你知道?” “呃……” “你确实知道。”殷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起了火气,“你知道,司徒知道,胡叶小二知道,佟伍知道,解应宗好像也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个没办法。”乐章耸肩,“司徒应该跟你说过吧?如果跟你提起往事,你会头痛到晕倒。” “所以呢?” “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起来。”乐章摇头,“否则我们也没有办法。” 殷晟很想说,这是什么歪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可是想到之前司徒激动的想说出一切,自己却无法承受头痛欲裂的痛苦…… 刚刚冲起来的怒火又蔫了下去。 殷晟朝山脚下看了看。 “回去吧。” “嗯?” “算了,回去吧。”他道,“东西没了,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招魂术不能随便乱用。”下山的路上,乐章不放心道,“就算你是想找佟伍……” 殷晟没答话,只是兀自看着远方浅色的天空,空缺的记忆从来没有妨碍到过他,可是当司徒出现,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原来从不曾觉得重要的东西,此刻却让他烦躁心慌。 是不是所谓的感情就是这样?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填补其中的空洞,总觉得缺少什么,总觉得无法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还是说,只有他有这种感觉?因为失去记忆…… 他自己能感觉到,司徒的一举一动对自己隐隐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 那种安心感,触手可及的温暖。 可是中间却好像又隔着什么,如果说拥有全部记忆的自己和司徒有不寻常的关系,那么如今的自己就显得十分陌生。 好像看着镜子,又好像再看一段录下来的影像,总觉得看到的是别人……和自己无关的另一个人。 “司徒是好人。”上短途车前,乐章突然蹦出一句:“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去重新走一遍感情的路,尤其在对方完全忘记自己的时候。” 殷晟看了乐章一眼,对突然这么文艺的小青年有些不适应。 “我和司徒以前真的是……?” 乐章眨眨眼,事实上司徒和殷晟在之前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两人也已经默契到心有灵犀,只是还没有捅穿那层窗户纸。 没记错的话,司徒本来是想告白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殷晟就恰好出了意外。 乐章难得的对司徒起了点同情心,便干脆点头:“是啊,你们本来就是一对。” 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 只是下手的人不是任何一方当事人。 司徒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邱骆站在办公室里脸色难看。 “那家伙把灵魂出卖给了鬼师。” 邱骆斩钉截铁道,“这件事要赶紧告诉殷先生。” “什么叫出卖给鬼师?”解应宗在旁边不解,“不是出卖给恶魔?” 邱骆没空理他的玩笑,严肃道:“鬼师是可以驯养属于自己的鬼使的,强大的鬼师能够驱使很多种不同等级的灵魂做自己的鬼使,鬼使能做很多事,人类能做的,不能做的……这就像是双刃剑,好的鬼师不会用鬼使做坏事,而坏的……” 邱骆自己也有些茫然,按照道家和鬼师向来势不两立的阵营,从很早以前,他被灌输的就是鬼师的种种恶习和劣根性。 从来没有例子证明过,会有“好”的鬼师这个说法。 解应宗和司徒见邱骆说到一半就独自发起呆来,颇有些无语。 “喂?!” 解应宗伸手弹他额头,“回魂了!” 邱骆吃痛的捂住额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解说呢:“哦,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在抓的嫌犯,将自己出卖给了一个鬼师,他的灵魂被操控了,而且力量比以前强大了许多。” “被操控?” 司徒纳闷,“他不是要害习兰么?” “这应该是交换条件吧。”邱骆道,“告诉主人自己的要求,驱使他的鬼师能做到的话,让他的灵魂变得强大,害死习兰……说不定是想要将习兰的灵魂也夺过来……” 胡叶表情像吞了个鸭蛋:“这……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变态呗。” 司徒一手撑着下颚,一边拿笔在刚刚胡叶拿来的关于李力的资料上戳了戳。 “这就是变态的证据。” 这其实是一个大街上到处都有的故事,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为那个女人做了很多事,而女人却并不领情,甚至拒绝了男人的告白,男人在一场酒后驾车出了车祸,距离情人节刚好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之后,他的魂魄依然舍不得女人,每日每日在阳间逗留,每次临近情人节就送礼物,直到这个女人突然要结婚了。 前半截当然是通过询问习兰得知的,后半截是通过男人的死亡档案得知的。 而再后来,很多事便不难猜测。 因爱生恨,大街上到处都是的例子。只是没有多少人会做得如此决绝。 抵多是从此陌路人,相看两相厌。司徒说着说着,也有些走神——从此陌路、各不相干,这大概是爱情里最残酷的结束方式了。 第54章 殷晟回来的时间迟了些,等到短途大巴到了客运站,两人坐计程车到了警局楼下,已经是情人节的傍晚了。 “情人节却不能和情人一起过。”乐章故意砸吧砸吧嘴,“谁有司徒队长可悲可叹啊。” 殷晟张了张嘴,却竟是没想到反驳的话。他有些后悔自己问了乐章那个问题,如果一直不问,就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那么自己也会自由许多。 而如今再回想司徒所有的所作所为,不厚道的那个好像是自己……这样对司徒确实有些不公平了。 两人下了车,刚巧司徒几人从警局里出来,司徒和解应宗走在一起,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邱骆和胡叶走在后面一点,殷晟的目光落在解应宗塞给司徒的卡片上——他记得那张邀请卡,是情人节派对…… 乐章轻轻地在殷晟耳边“哟”了一声,“看来就算你不陪,司徒队长也有其他人陪啊?” 殷晟心里突然有些堵,而且怎么看两人站在一起怎么不爽,尤其是司徒还把邀请卡接了过来,揣回了兜里。 该死的,他不是说他不会去吗! 司徒几人刚下楼梯,就看到了殷晟和乐章。司徒一下瞪大眼,几步从石阶上跳了下来。 “晟!” 听到司徒用了惯用的昵称,不知道为什么,殷晟刚才还翻涌的火气突然就蔫了一些。他看了男人一眼,又看解应宗。 “你们在……做什么?” 解应宗对殷晟有点类似质问的语气楞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邪气一笑:“邀请司徒去情人节派对。” 男人耸肩,一边招呼后面的邱骆,“小道士,过来。” 邱骆抓着书包带跑上前,还没说话,就被男人又像伶小鸡一样提着衣领朝另一边的停车位走去了。 “晟。”司徒挤开乐章,温柔的笑着看他:“拍卖会好玩儿吗?” 殷晟被拉回注意力,一问到这个他有些心虚。没能陪着司徒,拍卖会也没看成,今天是他的倒霉日么? “别提了!”乐章在旁边一挥手,“拍卖会被人搅黄了,我们扑了个空。” “是么?”司徒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厉害,但看殷晟的脸色似乎是不开心,便拉住男人细细的手腕子:“没关系,下次有拍卖会我陪你一起去,看谁敢搅黄了。” 司徒越是无意的体贴,却让殷晟心里更加不好受,他持续的保持沉默,反而让司徒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那个拍卖会真的那么重要? “先上车吧。”司徒催促殷晟,“下午发生了一些事,上车再跟你说。” 乐章本来想回家了,却被司徒抓住塞给胡叶:“你们俩暂时凑一对,那个晚会单身者进不去。” 乐章一愣,随即黑了一张脸:“拜托司徒队长,要凑一对你也给我找一个像样的好么?” 胡叶本来也不怎么情愿,不过想到是工作也没准备抗议,被乐章直白的话一杵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喂,你以为我想和你这个三流风水师在一起么?!” “……啥?!” 乐章怒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是三流风水师! “你信不信我让你这一整年喝凉水都塞牙,买方便面永远只有调料包!” 胡叶眉头一竖——他这人也是,你如果好好跟他说,他的脾气其实是相当温和的,甚少会有人将他惹怒。但如果你威胁警告,他便要和你对着来。 “你有本事倒是试试看……” 两人的争斗还没结束,司徒已经在车上按喇叭了:“有什么事你们私下里再闹!” 胡叶和乐章瞬间转头齐吼:“我和他才没有私人关系!” 等到车开出市中心,朝A市规划出的高级娱乐区而去时,司徒总算将下午收集到的所有资料告诉了殷晟。 “出卖给了鬼师。” 殷晟微微皱眉,“那个叫李力的资料呢?我看看相片。” “照下来了。”胡叶从后座递过去手机,殷晟拿过来放大看了看,点头:“没错,是他。” “这男人可真死心眼啊。”乐章头枕着手臂喃喃道,“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死了都不让自己安生安生。” 司徒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这个李力从平生资料里就看得出来,是个成绩优异,又被受瞩目的人,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所以当这段感情和他预料中的不同时,整个人就发狂了。” “这是什么承受能力啊。”乐章抬起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比头发丝还细呢?” 胡叶耸肩,在一旁道:“记得前几天媒体报道的案子么?一个官二代因为求爱被拒,用硫酸泼女方,扬言要烧死她。” “啊……知道知道。” 乐章点头,“这都是被父母宠出来的死小孩,以为这世界都是围着他转呢,稍有不顺意的就直接烧死。” 司徒好笑,一边转动方向盘:“这话怎么说的这么气势汹汹的?” 说完,司徒才反应过来,乐章是个孤儿啊。 车厢里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司徒也郁闷了,自己是哪根脑筋短路,居然忘记了乐章的身世。 乐章倒是不怎么介意,咳嗽一声打破尴尬:“要我说,这个世界上培养孩子的方法只有一个,让他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残酷,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烧死也不是你的。” 司徒和胡叶都“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好前面解应宗的车停了下来,到地点了。 司徒先把殷晟几人放下,然后去停车,殷晟走到乐章身边,看了看男人淡然的侧脸。 “我想补充一点。” “嗯?” 乐章狐疑的转过头来,就见殷晟勾了勾嘴角。 “让孩子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残酷固然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方法,但也要同时告诉他们,无论多么残酷的现实,都有爱他们的人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乐章愣了愣,随即脸颊在夜色里微微发红起来。他不太自在的别过头去:“嗯,有道理。” 因为有解应宗附送的邀请函,几人很轻易的进了五星级酒店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大堂,电梯边摆着的标识牌指示着人们朝对应的聚会地点去。 “呵。”司徒一看那花花绿绿的牌子:“今晚有二十多场不同公司的晚宴啊。” “今天还算少的。”解应宗伸手按电梯,“有些公司不会给员工过情人节,像年初或者国庆,这边提前一个星期就会被订光。” 司徒挑挑眉头,转头去看殷晟,男人似乎还在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怎么从龙门山回来,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司徒有些奇怪,下意识又去看乐章,乐章早就看见司徒茫然的眼神了,两人视线一对上,他便不停的眨眼睛,撅嘴巴。 司徒:“……” 他的疑惑更重了好么。 解应宗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也是业内十分有名的大企业,并且和许多跨国公司有着合作关系。 他们所包下的是这家酒店里为数不多的带豪华平台和露天游泳池的大场地,此时门口负责查看邀请卡的人已经将众人让了进去——场地里已经人满为患,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某位女士的晚礼服裙摆。 “这是……” 司徒嘴角微微抽搐,这哪里像上流社会优雅的聚会派对?根本就是误入某家高级超市了好吗? “情人节嘛。”解应宗在一旁解释,“每个员工都有六张邀请卡,是为了邀请其他公司,或者朋友而特别设计的。某种意义上的联谊会……” “你们公司真的太人性化了。”司徒好笑摇头,原本以为没有多少人,这样监视起解应宗的安全来也方便一点,现在这种情况…… “邱骆。”解应宗回头,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四周的大男生,“别离开我身边。” 邱骆猛的一愣,脸在金灿灿的灯光下慢慢慢慢红了起来。 解应宗看着他,像是玩儿够了,才咳嗽一声:“你要是和我分开了,我的安全谁负责?” 邱骆“啊”的一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我会看好你的。”邱骆认真点头。 “晟。”另一头,司徒也凑过去,“跟紧我哦。” 殷晟看他一眼:“好像应该是你跟紧我才对。” “哦!”司徒严肃地点点头,“我会跟紧你的。” 殷晟想笑,却努力忍住了,他转头看看四周:“为什么我们要来监视解应宗?让邱骆负责就好了啊?” 解应宗不过是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短时间内容易招惹到一些不好的事物。邱骆完全能够应付得来的。 “下午我不是感觉到很奇怪的气息么?”司徒端了两杯鸡尾酒,一边道,“虽然他没对我做什么,但是我出门前发现了一样东西。” 司徒从衣袋里摸出一颗纽扣:“我在办公室门口发现的。” 殷晟接过来一看——那是一颗纽扣,而且还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的去看不远处的解应宗,对方抬手跟人打招呼的时候,右手西装衣袖上的纽扣……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殷晟皱眉,“故意留给你的?威胁?警告?” “谁知道呢?可能都有。”司徒冷冷笑起来:“既然扔了战书,我司徒柏怎么可能不接?” 第55章 说起下战书,殷晟倒是想到另外的事情了。 为什么李力的魂魄会绕来警局留下解应宗的扣子呢?如果他出卖灵魂的目的是为了杀死习兰,那么再来招惹司徒一行人不是显得很多余吗? 除非…… 他看向司徒,司徒显然也是反应过来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调虎离山?” 难道对方知道殷晟这个时间会回来?还有乐章陪同,结界无人看守。 殷晟赶紧拉过一旁还在乐呵呵看美女的乐章:“你的结界万无一失吗?” “啊?”乐章莫名其妙,“基本设置……” 殷晟不听完就知道坏了,对方果然是看中了几人都不在的时候,可如果结界没人看守的话……乐章一早就跟自己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的目标不止习兰。”司徒解开殷晟的疑惑,“我看,我们都被相中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有人大叫起来:“跳闸了?我靠,什么五星酒店啊!”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有听到谁被踩到脚尖而尖叫的声音,也有谁扯到了桌布,杯子盘子砸了一地。 司徒拉住殷晟:“小心地上的碎瓷伤到……” 砰—— 头顶的水晶灯在司徒说话的同时爆掉,大厅里的尖叫此起彼伏,殷晟只觉得脸颊微微一疼。再用手摸,指尖触到温热的湿漉。 “晟!”司徒一把抓住殷晟的手,“别乱动,小心感染。” 一边顺手从衣袋里摸出创可贴利落的撕开给殷晟贴上。 殷晟微微傻眼:“你……随身怎么有……” “干我们这行,随时受个伤那很正常。”司徒随口道,其实真实原因是……他想要在这种时候体贴一把很久了!! 可是为了增加好感度,创可贴随身带什么的……谁会说啊这种事! 司徒拉着殷晟躲到一边的餐桌下面,乐章也跟着爬了进来,一边撩起桌布看外面纷乱的人脚一边道:“好家伙……他是想一网打尽?”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司徒冷笑,殷晟受伤激起了他所有的斗志,此时如果罪魁祸首站在他面前,别管是人是鬼,都得先挨他一拳。 “司徒?”殷晟突然拉住司徒的衣摆:“解应宗呢?” 司徒也反应过来了,一边探出头去看……可此时哪里能找到人啊,连胡叶也被推挤的不见了。 “你怎么不把胡叶看好!”司徒有气,转脸吼乐章,乐章搔搔脸,有些无奈:“不好意思……一个人习惯了,忘记还有一个人跟着……” 司徒:“……” 而此时另一边,胡叶被挤到了解应宗和邱骆的身边。 邱骆早在灯熄灭之前,就发现了不妥。他紧紧抓着解应宗的手,一边拿出护身符捏在另一只手里。 “祖师爷保佑……”邱骆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喃喃念道,解应宗好笑,正想调侃几句,目光落到男人认真的侧脸上,一时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灯光熄灭的眼下,许多手机的屏幕光亮亮着,窗外的霓虹灯笼罩在男人的侧脸上,清秀的眉目,清亮正直的眼神。大概是因为修道之人,邱骆有一种和当时的年轻人不太搭调的单纯感,单纯又热血,执着又出乎意料的温柔。 即便是嘲笑他,他也只会涨红了脸小声的与你反驳。遇到原则上的问题,死也不会退后一步。 解应宗感觉到男人拉着他的手很用力,温暖的触感沿着手心传递到胸口深处,隐隐拨动了什么。 “那个……”解应宗想说几句话让男人不要那么严肃,感觉好像对方的压力很大,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 明明自己比他大出好几岁,而且身高也高出许多…… 被邱骆护在身后的感觉……很微妙,又很让人挫败。 “小心!” 胡叶突然在旁边叫了一声,邱骆反应很快,手上一道金光在黑暗里快速的闪了一下。 那是他的护身符,挡住了第一轮进攻。可是邱骆没发现进攻的方向是从哪边来的,黑暗里他眯起大大的眼睛,还没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攻击,领子就突然被人提住了。 “你给我站到后面!” 解应宗的语气里竟带着些怒气,“我不需要你保护!” 邱骆一愣,随即皱眉:“解先生,你现在很危险……” “闭嘴!”解应宗低吼,将人不由分说挡到了身后,胡叶赶了过来,掏出枪——虽然这其实没什么用。 “还好吗?”胡叶问。 “殷晟呢?!”解应宗眯了眯眼,“把那家伙找出来!” 胡叶有些调侃的看他,“邱骆就是被派来保护你的,殷先生还要保护我们头儿呢。” 解应宗被堵了一下,但随后就不耐道:“少废话,让一个大学生来犯险?还是个学艺不精的小道士,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负得起责?这种时候当然要找经验老道的人……” 话没说完,司徒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 殷晟手里拿着根点燃的蜡烛,有些玩味的看他:“解先生……原来你这么为下一代着想。” 解应宗哼了一声,邱骆努力从他身后探出头去:“殷先生!刚才……” “我看见了。” 殷晟对他点头,赞许道:“你做的很好。” 邱骆脸上微微一红,又被解应宗按住脑袋挡回了身后,“那是怎么回事!” 解应宗可不笨,他危险的说道:“不会是你们的问题,把我卷进什么麻烦事里来了吧?” 司徒尴尬了,沉默半响才道:“有可能……” 解应宗:“……” 殷晟和司徒刚才就是在寻找解应宗的过程里,看到了黑暗里突然亮起的金光。 那光线很短暂,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可是殷晟却发现了。 殷晟看向黑暗里某个方向,强烈的感觉到恶意的散发。 “私人恩怨私人解决,凭什么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殷晟语气冰冷,将蜡烛交给乐章,抬手掐了个印:“乐章,你把你的结界收紧了,可能有人要破你的结界。” “哈?”乐章瞪大眼,“谁?天王老子也破不了我的五行结!” 司徒好笑看他,“你倒是有自信。” “那是。”乐章冷哼,“我多留了个心眼,在结界外放了老祖先的木雕像,那东西可是我从断尾壁虎那里抢来的,可灵光了!” 司徒顿时有些无语,突然有些同情起断尾壁虎来了…… 按照周围这几个人的腹黑性格,那黑市交易到底能不能顺利开下去啊……生意人也真是不好做。 殷晟听乐章那么说,心里倒是安心下来了,冷冷一笑。 “看来有的人还是太嫩了点……” 说完,突然将之前掐的印一换,周围的吵闹喧嚣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解应宗不解问道。 “这是混沌……”邱骆瞪大眼,“世界的每一处都有混沌之地,它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只要找对了门,就可以将自己以外的东西都排除,留下自己想留下的。” “说那么书面干什么。”乐章翻白眼,“死读书是不行的。这就是个高级的结界而已。” 邱骆被堵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最后闭口不言了。解应宗莫名有些不爽,冷冷看了乐章一眼。 乐章就觉得背脊一凉,他回头,却没发现解应宗的目光,心里还想:难道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 “不愧是殷晟。”安静的黑暗里传来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佟陆。”殷晟摇头,“果然是你。” 他注意到男人手上还拿着一个绿色的包袱。 “是你拿走了麒麟鼎?” “那又怎么样?”佟陆哼了一声,他的背后慢慢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一个背着箭筒的男人,高大的块头,健硕的身体,手臂有着力鼎千斤的力量,黑发利落束在脑后,发尾垂到背部。 他的面部轮廓十分硬朗而英俊,手上还拿着硕大的弯弓。 “你是……”司徒认出那只箭筒,知道是那日在楼顶上看见过的影子。 “在这里灵魂都会现出原本的样子。”殷晟道,“即便是普通人类也能看见亡灵的存在。” 说着,殷晟微微侧头,站在高大男人身边的,是一个面色苍白,十分瘦弱的男人。 他带着黑框眼镜,平头,穿着衬衫。 司徒他们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便是死去的李力,但很难将这个瘦弱的男人和那个凶残的厉鬼联系到一起。 “回来了?”佟陆头也没回的问,“你要办的事呢?” “结界破不了。”李力脸色发白,一字一句道,“你答应过我会增强我的能力,为什么我依然碰不到兰兰!” 佟陆眉头一皱,回头看他,“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李力凶狠的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被高大的男人拦住了:“再多说一句,你就滚去地狱。” 李力肩膀抖了抖,闭嘴不言了。 乐章听到两人的对话,得意的笑起来:“喂,你这小子未免太小看我的了。我的结界是你这种小鬼能轻易打破的?” 佟陆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并没有想到一个三流风水师的结界居然有如此超乎想象的能力。 本来想给几人一个下马威,却是撞了自己一鼻子灰。 “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风水师。”佟陆狠狠道,随即转头看殷晟。 “今天我就为哥哥报仇!顺便拖上你的朋友陪葬!” 殷晟脸色一冷,“你现在走,我就当我没听到。” 佟陆被一警告,反而更来气。他激动的拿出包袱里的麒麟鼎来:“等我唤来哥哥,看你还有没有这么自信!” 第56章 鬼师历代都知道的一种招魂引鬼法:那指的并不是什么开坛做法的事,也不是念咒下印,而是用一种很稀有的香味为鬼魂引路。 能成功招魂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设备好,另一个是地点好。 设备的限制要求很高,麒麟鼎和千年古香缺一不可。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千年古香随处可得的?所以一旦被人发现,都是高价拍卖,或者被人私吞独占。后者经常会引来其他鬼师的窥觑。在鬼师这个行业里,没什么必须可遵守的职业规范,那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原本嘛,将自然法则不放在眼里的职业能有什么同伴相处之道?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前提是,那个人得是君子。 殷晟向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也不觉得自己必须有什么是坦荡荡的。出生在鬼师世家之中,耳濡目染的就是强者生存,看惯了各种孤魂野鬼的样子,也一早就对人性这种东西不报有什么期待了。 可是有一点,那是殷晟自己的做人原则:不牵连无辜的人、不给别人添麻烦。 只这两点,是他不能被触碰的底线。他这人慢热,性子也冷,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牵扯。有些事情很麻烦,对于殷晟来说,自己一个人的世界要轻松许多。 就好比现在,同伴这种东西就让他被佟陆摆了一道。 如果此时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佟陆不管说什么,对他使什么招,他只会当对方是一个任性小孩,能打发走就打发走了,也不见得会真的对对方出手。 他并没有欺负弱者的嗜好。 可是偏偏,佟陆就把他两个点都踩了,还洋洋得意的拿出麒麟鼎和千年古香来,扬言要招出佟伍来对付他。 殷晟今天一直心情不怎么爽,一是去龙门山扑了个空、二是知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不知道,而别人都知道、三是眼前这家伙触了自己眉头、四是…… 他肚子饿了! 于是众人还没回神,就听嗖的一声,三张明黄符咒突然从男人手里飞了出去。速度快到根本无人能反应,佟陆刚刚拿出千年古香,手腕子就被那咒符啪的挨上了。 男人手腕一酸,顿时使不上力,千年古香落地的瞬间,另一张黄符竟是打上了鬼使的额头,那背着箭筒的高大男人顿时一动不能动了。 鬼使这种东西,是主人的力量越大鬼使才能使出更高的能力。按照一个鬼使100%的能量来算,如果主人很鸡肋,鬼使就只能使出30%的力量,而其他的力量会被压制。就佟陆这点小鸡翅膀的能力,唬弄其他的鬼师还成,对殷晟却是半点不起作用的。 佟陆一见鬼使不能动了,吓了一跳:“项羽?!” 他这一嗓子,其他人倒是愣住了。 “项羽?”司徒看向那鬼影:“这是西楚霸王?” “别听他胡说。”乐章翻白眼,“项羽是谁都能当鬼使的?” 邱骆也点头,明摆着不信:“别说西楚霸王不会做鬼使,就算要做,也只会跟一个强大的鬼师。” 佟陆被说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他捏紧拳头,眉头竖起,额头上的青筋都能瞧见了。 “我是项羽。”那鬼使慢吞吞说话了,他不能动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道,“我原本是佟伍的鬼使,佟伍过世时契约自动跟了佟陆。” 顿了顿,男人磁性的嗓音带了些威严:“佟陆并没有那么没用,请你们放尊重点。” 本人这样说了,乐章和邱骆反倒是不知道回什么了。先不说其他,就光是鬼使是项羽这一点,就足够他们震惊一下,缓缓情绪了。 殷晟此时也才仔细打量起项羽来,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确实和其他鬼使不能比,古书里说项羽身高八尺有余,如今看来这高大的块头也确实很符合书中记载。 “曾有话说羽之神勇,千古无二。”殷晟指间还夹着两张明黄咒符,他冷冷看着项羽,“西楚霸王为何要帮佟家做这些下三流的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项羽沉声道,“我既然答应了契约要求,便会尽我所能做己能做之事。” 佟陆皱眉摆手,“跟殷晟说这些做什么!他没必要知道其中原因。” 说完突然抬手甩出两张咒符,在殷晟闪躲之际,一跃到了项羽背上,吃力的去扯封住项羽的咒印。 乐章眯了眯眼:“我管你什么大丈夫,帮着佟家就有千万个理由让我不爽!”说完突然扔出一枚铜钱,那铜钱吊着红线,红线的一端乐章牵着。 就见那铜钱仿佛自己长了眼睛,奔着项羽面上就去了。佟陆一急,忍不住喊出声,原本被封住的项羽却突然动了动。 虽然行动吃力,可男人还是躲过了那铜钱,手臂被堪堪擦过,皮肉顿时泛出烧焦的颜色来。 佟陆眉头一皱,看向乐章:“喂!你也太狠了!” 乐章冷笑:“小子,输不起就不要随便撂话,这里没人有心情陪你玩过家家!” 佟陆咬住嘴唇,青涩的脸上露出不甘来。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心情波动,项羽突然爆喝一声,两只精壮的手臂上青筋乍现。 男人身上散发出阴冷之气,那气势让众人心头一凛,即便过了千百年,霸王乌江奋力一战的样子依然让众人不由得心生崇敬之意。 项羽额头上的黄符落地,殷晟并没有再步步紧逼。项羽转头就拉住佟陆的衣领,“你不是他的对手。” “上次我也没能……这次又……”佟陆显然是不服气,气势汹汹的瞪住男人,“我今天就算是拼死也……” 啪—— 利落的一耳光扇在佟陆脸上,佟陆头被打的一偏,随即愣住了。 “大丈夫死也要死的有所值!你怎么总是这么意气用事!”说完,不管男人挣扎,突然就退出了混沌之圈。 李力因为来不及跟着离开,被独自留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男人慌不择路,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殷晟甩出的小香炉给罩住了。 “这感觉怎么这么不爽呢?”乐章浑身不舒服似的抖了抖,“好像我们欺负一个小孩儿似的!” 殷晟也无奈,可佟陆在某些地方的执着实在让人没有办法。 邱骆从解应宗身后站出来,途中他一直想帮忙,却一直被解应宗按在身后,现在终于重获自由,他几步跑了出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千年古香。 “殷先生……”邱骆看向殷晟,面上有些犹豫。 “小道士你干嘛。”乐章眯眼看他,“别想自己拿走,那可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我不是……”邱骆犹豫的拿着古香,眉宇间满是纠结,他深受道家长辈的熏陶——对于违反天道之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束缚亡灵作为自己的鬼使、用歪门邪道召唤已逝去的灵魂……这些本就不应该存在。 殷晟知道邱骆在想什么,他看了看他,“你要拿走,也可以拿走。” “殷晟?!”乐章吓一跳:“你不就是想用这个……” 殷晟瞪了他一眼,乐章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好闭口不言。 邱骆有些诧异,“你不要么?” “有些答案我虽然很想知道……但如果迟早有一天都会知道的话,或者……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关系的话。” 殷晟缓缓道:“不用了也可以。” 如果不管自己有记忆还是没记忆,司徒都待自己如初。如果自己依然可以尝试接受着再来过。如果那段记忆总有一天会回来,顺其自然吧…… 邱骆抿了抿唇,他清凉的眼睛在黑暗里盯着手里的香许久,突然走过来将香递给了殷晟。 “我不需要这个东西。”邱骆道,“师父们一定也不会需要,我拿着又有什么用呢?” 殷晟淡淡笑起来,伸手揉了揉邱骆的头发。 四周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混沌,回到了酒店之中。灯光重新点亮,四周一片狼藉,酒店的负责人在不停地道歉——虽然他很无辜。 几人出了酒店,到了停车场,解应宗转头看殷晟。 “那个叫李力的……” “我会把他送去他该去的地方,当然,就算是死了之后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不能逃脱追究的。阎罗殿里自然有他的去处。” 解应宗点头,随即想起之前发给过司徒的消息:“金大钟的那个案子……” “那个案子我派人跟进了,目前没发现什么线索。”司徒点头,“不过这个消息说不定能作为扳倒金大钟的一个筹码,你的帮忙很有用。” 解应宗挑挑眉,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邱骆站在他的对立面,看见他的这个笑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头去看司徒,男人却已经将注意力落到了殷晟的身上。 再看解应宗,那丝笑意在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无奈和自嘲。 邱骆脑袋里有一个小灯泡,突然就亮了。 “到这里就各自别过吧。”司徒点了根烟,一边打开另一辆车的门,“解律师帮忙把小家伙送回学校去,我们先回警局结束案子。” “好的。”解应宗倒是无所谓,打开车门朝邱骆一扬下颚,“过来小道士。” 邱骆跟司徒几人别过,慢吞吞爬上了解应宗的车子。 两辆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司徒开车到了乐章家楼下,几人上去先解开了结界。 得知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习兰几人都是松了口气,下楼时,习兰的未婚夫忍不住问道:“嫌疑犯到底是谁呢?” “是习兰曾经的一位旧友。”司徒道,“他会受到该受的处罚,毕竟这次也没有闹出人命来,你们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以免习兰日后有心理阴影。” 虽然这话说的颇不负责任,哪个受害人会不想知道害自己的是谁呢? 可习兰仿佛感觉到什么,拉住了不满的未婚夫,对殷晟和司徒点头:“谢谢你们,这次真的很感激你们,我们的婚礼就在四月份,希望到时候能邀请你们。” “谢谢。”司徒笑起来,和习兰握了握手,“祝你们幸福。” 第57章 等到众人都散了,司徒单独送殷晟回了家。 到了楼下,司徒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表:“我就不上去了,你……” “上去吧。”殷晟别开眼,不和司徒对视,“我肚子饿了。” 司徒一愣,“要我给你买点吃的去么?” 夜市上这个时间应该有很多小吃,司徒脑袋里已经画出最近的路线地图,盘算着最快的时间…… 殷晟转头看了司徒一眼,没想到这个总是自作聪明的男人也会有反应这么迟钝的时候,不免觉得心头好笑,看了看时间,快到十一点了,他突然临时升起一股兴致来。 “去夜市上逛逛吧。”他很少去逛夜市,一来是嫌人多,二是嫌太吵太闹。 司徒似乎也有些诧异,但既然殷晟这么说……他重新启动了车子朝最近的一条夜市上开去。 要到十一点的世界,夜晚才刚刚开始。 酒吧里人声鼎沸,外面的街道上:烧烤、夜啤酒、小吃小点心应有尽有。 “这里小二很喜欢来。” 司徒找了个地方停了车,带殷晟朝街里走去,“小二说这里有生活的味道,比白天有人情味。” 殷晟诧异挑眉:“这可不想小二能说出来的话。” “嗯。”司徒忍笑:“这是胡叶的翻译版本。” “那原话呢?”殷晟设想着小二会说出的话来,但无奈小二思维太跳脱了,有些不好掌握。 司徒咳嗽一声,努力换成小二的声调,惟妙惟肖的学道:“真正的白天不懂夜的黑啊!地球的白天和晚上该换一换!” 殷晟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说小二的思维真的是……怎么会有这么缺根筋的孩子呢?! “小二的经典语录可多了。” 司徒摇头笑道,“那什么还珠格格不是有个经典语录么?小二也该给他来一个。” 殷晟又笑:“我记得他那天还问银‘既然世界上妖魔鬼怪这种东西都有,那动物是不是也能和人沟通?’”殷晟想到小二当时认真的样子,一边笑一边说:“他居然让银听懂了就举个爪子,他一定发誓不把这么秘密说出去。” “哈哈哈哈。”司徒大笑起来,“这算什么?小二那天告诉我,地瓜要开了花才会结南瓜。” “地瓜?” 殷晟吃惊的瞪大眼:“为什么会扯到南瓜上去了?” “谁知道?”司徒摊手,“他的脑内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啊。” 殷晟又忍不住笑起来,司徒似乎发现了什么侧头看他,“你今天笑的次数,比你前几天笑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殷晟一愣,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有么?” “有啊。”司徒点头,“你和乐章去了龙门山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殷晟摇头,目光转到旁边的烧烤摊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殷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司徒在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平常不都是“吃”“不吃”这两种么?怎么会有疑问句? “晟?”司徒拿了两串牛肉递给殷晟,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拍卖会的事……真的不能说么?” 他真的好好奇…… 殷晟拿东西的手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突然招手问店主:“有啤酒吗?” “有!” 店主爽快的大喊,“要几瓶?!” “先来四瓶吧。”殷晟随口道,司徒却突然顿住:“四瓶?你平时不喝酒的!” “今天想喝怎么了?”殷晟皱眉看他一眼,“说不定我喝醉了就会告诉你了。” 司徒无奈,只得看着店主拿了四瓶啤酒过来,咔咔的一一撬开了。 殷晟给司徒满上一大杯,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举起杯子对这司徒:“干杯!” “干什么呀!”司徒拉住殷晟的手,“你没怎么吃东西就喝,会伤胃的!” 殷晟不理他,甩开司徒的手咕咚咕咚先灌了一整杯下去,司徒眼睛瞪的老大,看着男人一抹嘴巴,又倒满了一杯。 “那个拍卖会……”殷晟拿起肉串咬了一口,“上面有麒麟鼎和千年古香,拍卖的价格也许很高,但我想试试。” 司徒不答话,只是静静听着,一边给殷晟碗里又放上一些能垫胃的东西,否则照他这个喝法,一会儿就该吐了。 “千年古香单用,没什么功效,但如果配上麒麟鼎,可以用来招魂。”殷晟看了司徒一眼,夹起碗里的土豆吃了,“我想找佟伍。” 司徒的动作一顿,“找他干什么?”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殷晟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你们都不告诉我,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 “是人就会有的好奇心,何况是关乎自己的事,难道不对么?” 司徒不答话,端起自己的酒杯也直接干了。 殷晟:“乐章说我们是一对。” “噗……咳咳咳咳……” 司徒最后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顿时被呛住了,咳嗽起来。 殷晟幽幽地盯着他看,“为什么不说呢?” “我……”司徒有苦说不出,我说什么呀我说,乐章那是在胡说…… 不……也不算是胡说吧?司徒一下纠结了。 “如果你直接说出来,我就不会那么对你了。”殷晟不知不觉又干了一杯下去,拿筷子挑了蔬菜慢吞吞吃着,“我们交往了多久?” 司徒张了张嘴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他费尽的想了半天,犹犹豫豫道:“半……半年吧……” “噢。”殷晟点头,“也不是很久啊。” 司徒后悔了,该再说长一点的…… “我有什么好?”殷晟又问,“你喜欢男人?” 司徒脸上有些发烧,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都很吵闹,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我……不知道。”司徒闷头灌了一杯酒,鼓起勇气道,“在没遇见你之前,我……我没喜欢过其他男人……” 殷晟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又酸又痛的,不知道是不是高兴的意思。 “我大概是喜欢男人的。”殷晟抿了抿唇道,“总之以前没喜欢过女人……男人也没喜欢过。” “但是如果和你交往了的话……大概是喜欢男人的吧。” 殷晟不确定,几口将碗里的东西吃光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给司徒也满上。 两人就这样慢吞吞的说着话,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司徒尽量捡些不会刺激到殷晟的记忆,又比较愉快的往事来说,殷晟安安静静听着,面上一点点被酒精染红,眼睛慢慢迷离起来。 灯光在两人头顶洒下晕黄的光,夜风一吹,灯光微微闪动,慢慢的……就连街上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老板架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拿着蒲扇扇着炭炉,对面的小酒馆里倒是还有很多人在喧闹着。 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很远,殷晟不知道自己喝下去多少,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能听到司徒在和自己说话。 “晟?!” 司徒一点事没有,却看殷晟快趴到桌子上了。 他站起来付了钱,估摸着吃了这些东西不知道第二天男人会不会肚子疼,于是又在隔壁的小吃店里买了点面包牛奶,还有一小盒馄饨,包好了一边扶着殷晟朝停车场走。将东西放到后座上,确定不会洒出来。司徒又将男人扶到副驾驶位上坐好,系上安全带。自己这才走回驾驶位,开车离开。 因为选的地方不远,很快到了公寓楼下。 进了停车场,司徒探过身去给殷晟解安全带,不想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晟?”司徒捏了捏殷晟的下巴,温柔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晟反应变得有些缓慢,看了司徒一会儿,才慢慢摇头,但是一摇头似乎头痛的厉害,嘴里发出轻轻的呻吟。 那不轻不重的吐息,让司徒猛的一顿,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男…… 司徒目光落到殷晟微微启开的唇瓣上,淡淡的唇色,泛着红晕的脸。 这人似乎只有在睡着和酒醉时,才显得乖顺一些,他抬手抚上殷晟的脸颊,轻轻抚摸,忍不住低下头,在嘴角落下一个吻。 殷晟眨眨眼看他,嘴角缓慢的扯起一丝笑容。 那笑容仿佛蛊惑一般,司徒听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大声,抬手搂住了男人,侧身便吻了上去。 酒精的温度在两人嘴里发酵,变得浓厚而暧昧,司徒的脑袋也跟着昏沉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按照内心所想自然而然的发展下去。 他一边吻着殷晟,一边将车窗玻璃全部关上了,熄了火,手指轻轻一扣殷晟的座位。 座椅被一压,躺倒了下去,殷晟“唔”了一声,司徒已经解开了他的衣扣和腰带。 殷晟虽然昏沉,却是有意识的,他想阻止,却又想起司徒温柔的笑意,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来。 如果只是对自己温柔,就能容忍为所欲为么?殷晟有些不清不楚的想着,好像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 也许是喜欢?这个答案在胸口几乎呼之欲出,可是殷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碰触到这个想法,心底深处就有什么在阻止。 好像自己会错过另外一件大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的事。 ——如果我今天殉职了,忘了我的话,忘了我。 在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熟悉又让人觉得心痛万分。如果接受了司徒,是不是就错过了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他总觉得在记忆深处,好像有一个对自己来说十分十分重要的人。 “唔……嗯……” 司徒的手指掌握到殷晟的脆弱,带着浓浓的挑逗和情、欲,殷晟忍不住弓起背来,快、感不断的从背脊往上升。 “不……唔……”殷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感觉到男人炙热的吻不断落到身上。 胸口微凉,好像是被脱掉了衣服,男人的手指滑过的地方带起炙热的火…… 好热好热…… 殷晟难受的扭动着,觉得哪里不够,又觉得难忍。 朦胧里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别急,晟……” 殷晟想骂人,却是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随着男人的动作他只觉得自己是沉浮的小船,在大浪里不断的翻涌,找寻着呼吸的空间,身不由己。 “司徒……” 快、感积累到要爆炸,殷晟扣住了司徒的肩膀,难耐的扬起脖颈。 司徒忍不住的发出低吼,俯下身狠狠吻住了男人。 情人节的钟声敲响整点,停车场里暧昧正浓…… 第58章 殷晟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脑袋重的仿佛灌了铅。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什么地方怪怪的…… 慢慢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指尖,目光上移,是赤果的胳膊,殷晟动了动腿,觉得被子里的自己是光、溜、溜的。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真的是……光、溜、溜的。 闭上眼睛,他捂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昨晚零碎的记忆突然闯入脑海。 司徒沉重的喘息,自己感受到的所有…… 脸上猛的发烫,殷晟一下坐了起来。 “唉……” 起的太猛,脑袋一片晕眩,他捧住头叫出声,旁边突然有了动静。 “晟?” 司徒睁开眼睛,理所当然的睡在殷晟的大床上,他看见坐起来的男人,白皙的背部,被单下若隐若现的翘、臀…… 大清早的他就想狼嚎啊…… “你……” 殷晟脸上发烫,“你没走?!” “那样子怎么能走啊……”司徒无奈,“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啊。” 殷晟脑袋轰的一下,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的记忆就停在两人在车上……咳咳……之后就不记得了。难不成……难不成自己还缠着司徒…… 司徒见男人脸上表情变换,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径直坐起来,“我去给你热一下早餐,还好昨天英明先买了……” 说着话,男人利落的穿上裤子,赤果着上半身一边揉着乱发,一边赤脚朝楼下走。 殷晟坐在床上呆了好半天……随即自暴自弃的把自己丢回了床里,用枕头和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大茧。 司徒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他莫名其妙的走过去。 “晟?哪里不舒服么?” 殷晟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男人,他努力说服自己,他们是一对他们是一对他们是一对…… 嗷不行!殷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司徒将早餐放到一旁,坐下来拉男人的被子:“晟,你这是怎么了?快出来,别憋坏了……” 殷晟涨红了一张脸突然坐起来,额头狠狠撞到了司徒的鼻子。 “嗷!” 司徒捂着鼻子蹲下身去,眼泪差点出来。 “你……”殷晟只觉得思绪纠缠到一块完全分理不出来:“我凭什么在下面!” 司徒:“……”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寂静,寂静,还是寂静。 隔了好一会儿,司徒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下面……哈哈哈哈哈哈。晟你在想什么?哈哈哈,我们还没做呢!哈哈哈哈。” 殷晟揪紧了被单,只想把大笑的男人直接从窗子上扔下去。 “不准笑!我、我们没做?!” “没做啊。”男人笑到起不来,“虽然我是很想继续……但是你吐了……” “吐……” 殷晟脸色难看了几分。 “吐了我一身,你自己也一身,我只好带你回来洗澡换衣服。” 司徒摊手,“不过洗完澡你都睡着了,我不想吵醒你,就干脆让你果着睡了。” 殷晟脸色从涨红变为锅底黑:“吐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情况更让人想去钻地洞好吗! 司徒忍笑从地上站起,“好了,先吃饭吧,别的一会儿再说。” 说着男人暧昧道,“如果你想的话,吃完饭我们可以做完一整套……” “闭嘴!” 殷晟顺手就甩了枕头砸到司徒笑的邪恶的脸上。 吃过早饭,殷晟下楼时发现客厅里有巧克力和玫瑰花。 司徒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来接你的时候带来的,结果你不在……” 殷晟抿了抿唇,隔了会儿道:“谢谢……” 司徒笑起来,只觉得殷晟现在坦诚了许多,他走上前亲昵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跟我客气啥?嗯?” 殷晟打开他的手,咳嗽一声走到沙发前,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银呢?” 他转头四望,似乎一直没看到某只波斯猫的存在。 司徒也四下看了看,随后突然僵硬住了。 “呃……” 司徒小心翼翼地看殷晟,殷晟看了看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眯起眼:“银呢?” “在……办公室……”司徒寻找躲避的地方,“我把它带去办公室了……然后……忘记带回来了……” 说完,手忙脚乱的就要朝门外跑。 殷晟却已经追了过来:“司!徒!柏!” …… 往警局的路上,司徒一只眼睛有一个明显的黑眼圈。 他将这看为是幸福一天的开始,所以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的像偷腥的猫。 算是亏了乐章胡说八道的福,他和殷晟绕了个大圈,还是在一起了。虽然对方并没有想起什么来,可两人就目前看来,似乎相处的还不错。 虽然这只是司徒一个人的想法,若是问殷晟的话,他多半会说:和平常有区别么? 司徒哼着歌,看着方向盘前面放着的一颗巧克力。那是他出门时,殷晟塞给他的,虽然是自己买给殷晟的,男人只是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又回送给他,但是……起码是心意啊!心意! 司徒觉得自己很满足了,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以至于自己闯了红灯,都完全没发现。 他开着车,眼睛不时的朝副驾驶位置上看,殷晟今天没和他一起上班,副驾驶位上空空的,可司徒一看到那个位置,就忍不住狼血沸腾。 虽然没做完一整套有点可惜……可那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进步! 想到手心握住殷晟的触感,司徒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身体又要起反应了。 滴滴—— 从身后窜上来一辆巡逻交警,骑着摩托到了司徒的窗边,抬手做了个手势。 司徒纳闷的打开车窗。 “什么事?” “您超速了先生。”交警看到大众车上印着的刑侦队标志,脸上表情微变:“警官!您是出任务?” 他在摩托上敬了个礼,司徒慢慢将车停到一边。 “不好意思……”他对交警笑了笑,“我没出任务,是我的错,罚单开到警局来吧,我会交的。” 那交警反而有些局促,又敬礼道:“是!”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后面刚刚经过的十字路口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随后“砰、砰……” 三辆轿车同时撞到了一起,一辆电瓶车被甩出很远,血迹拖了一地。 那交警脸色大变,匆忙跟司徒道:“我得过去了!” “去吧。”司徒点头,看着交警拉开警灯乌拉乌拉冲了过去,同时在联络医院和其他附近的队友。 司徒看了一会儿现场,人群渐渐多起来,十字路口也慢慢堵起来。 “大清早的……” 司徒摇头,看了一眼表,发现自己要迟到了,也没再多看,赶紧发动车子朝警局去了。 到了警局里,一楼大厅里的电视开着,正在报道刚才的车祸事件。 看起来好像有些严重。司徒站着看了一会儿,便朝办公室走去。 “头儿。”胡叶敲门过来,手上抱着银,“银……” 司徒一眼看到波斯猫赶紧过去道歉:“小祖宗,你没事吧?” 银狠狠瞪着司徒,露出尖尖的牙齿。 胡叶笑起来:“完蛋了头儿,你被银记恨了。” 说来也是巧,昨晚胡叶在警局下的车,回去先整理了一下资料,结果发现被关在办公室里饿得喵喵叫的银,便顺手抱回自己家去了。 今早抱来,是想问司徒要不要送回殷晟家去。 “诶,是我的错。”司徒道,“要不一会补偿你几条小鱼如何?” 银尾巴一甩,头一偏——谁稀罕! 司徒苦笑,一边将银接了过来,给附近的快递公司打了个电话。 “你让快递送回去?” 胡叶笑,“殷先生该不让你进门了。” “没办法,现在到上班时间了。晟还在家里等着呢。”司徒笑道,将电话挂了,把银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到办公桌后面:“解应宗递来的案子如何了?” 他问胡叶。 “那个叫程启杓的人么?他的黑暗历史被挖出来大半,都是宣传邪教,宣传迷信思想,骗财骗色,不久前才从监狱里出来,好像原本没到刑期,是被金大钟用钱弄出来的。” “物以类聚。”司徒冷嘲,“这家伙你派人留心观察,金大钟无缘无故砸钱保他,说不定有什么用处。” “重案组的人早就锁定程启杓这个人了,我们如果再派人去……会不会让重案组不满?” 那可是一群不分敌我的疯子,虽然在警局的声誉很高,但办案的过程让人不敢恭维。 “那边我会去和他们队长说说。”司徒道,“你先派人去盯着。” “是。”胡叶点头,转身出去了。 金大钟可谓是人人想要除之的角色,他不仅招惹了重案组,曾经因为佟伍的事情,也是招惹了司徒。司徒一直想抓住他的把柄,可是重案组和他都一直没能抓到证据。 金大钟就像只泥鳅,滑得很,办事也谨慎。司徒有些怀疑,他用佟伍,不过是看在佟陆的面子上,按照殷晟的说法,佟伍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那只是个学艺不精的小鬼,而金大钟费尽心思弄出来的那个程启杓…… 那才是个真正该注意的人…… 司徒架着腿看着对面的墙壁思绪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想着想着就又走神去了昨晚的旖旎里,赶紧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于此同时,另一边佟陆那里。 男人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顶着一头鸡窝头起来洗漱,然后开柜子找方便面。 “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头顶传来一个不赞同的磁性男声:“你本应该接管佟家做继承人。” 佟陆扯开包装袋,一边叼着筷子去烧水,“我不做。” “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又道:“你在佟家明明会过的很好。” “那又怎样?” 佟陆转过身,看着漂浮在半空的男人,男人没有露出全部的身体来,只看得到大半个轮廓。 威武的长相,霸道的气势,这是即便没有做成王,却让王也不敢小看的男人。 “你不会懂的。”佟陆抿了抿唇,“我的能力根本不适合做继承人,如果不是哥哥去世……根本轮不到我。” 他知道家里的人对他有多么的失望,有多么的无可奈何才会找他做继承人。 毕竟只有这么两个儿子,大儿子死了,总不能香火就这样断掉。 世世代代都是鬼师的家族,十分看重继承人的能力,继承人的能力会代表那一代族人的兴衰,而佟陆……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替代品。 第59章 “大丈夫没有努力过就轻言放弃。”项羽严厉道,“你哥哥可不是你这个窝囊样子!” “本来我就没有哥哥厉害!”佟陆一摔筷子,瞪大眼睛,“你们都那么喜欢哥哥,我去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我明明想为哥哥报仇,你们又拦着我!” 刚刚二十出头的男人,甚至算不上是个男人,不过是个大男孩,眼眶微微泛红,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干嘛不让我也去死!” “住口!” 项羽爆喝一声,额头上青筋凸起:“别拿你哥哥做挡箭牌,你以为用报仇的借口就算死了也死的光荣么?!没有这种说法!佟家人也不会那样看你!” “与其想着为什么不如佟伍强,不如好好努力修炼,至少做一个志气不输给佟伍的人!” 项羽转身消失在半空,单单扔下一句话来:“懦夫!” 佟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后灶台上传来咕噜噜烧开水的声音。他蹲下身捡起筷子,将筷子捏进手里时,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佟陆抱着膝盖,蹲在厨房里将脸埋进手臂中,身后水壶尖叫起来,他也充耳不闻。 “全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 机械的歌声响起来,十分的高昂而激动,佟陆在厨房里蹲了一会儿,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慢吞吞走到客厅里去,在茶几上找到了正唱得欢快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佟陆朝沙发上一坐。 “喂……” “佟陆?” 金大钟的声音笑呵呵响起来:“怎么了这是?没什么精神啊?” “嗯……” 佟陆不怎么喜欢金大钟,他懒洋洋的敷衍:“身体不舒服……” “别是生病了?”金大钟假惺惺的关心起来,“要我派人给你找医生么?” “不用了。”佟陆撇嘴,“今天好多了。” “那就好。”金大钟笑起来,“下午有空吗?过来一下,有个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 佟陆狐疑:“别又是李力那种半吊子魂魄,我不要这些没用的小鬼。” “哪能啊!”金大钟嗨一声:“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相信我!” 佟陆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好吧,我下午就过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十字路口的车祸事件。 看到那满地的血迹,佟陆想着市里多少年没发生过这么惨烈的车祸了吧。转眼又想到项羽——项羽是个没得挑的鬼使,即便自己的力量不强,他也能发挥出比其他鬼使更大的力量来。可是他太固执了,总是把正义君子挂在嘴上,如果自己能有一个配合自己的强大鬼使…… 佟陆看着电视慢吞吞的想着:如果能把哥哥和殷晟都比下去……再也没有人会小看自己了吧。 警局里,交通科这一天可谓是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有媒体记者打来电话,整个警局就听刺耳的电话铃声不消停的响着。 胡叶敲开司徒的办公室门,见男人耳朵里塞着棉花拿着报纸心不在焉的翻着,忍不住好笑。 “也许该申请一笔经费来加固一下隔音效果?” “老头子把钱看得死紧,你要是能申请到算我佩服你。”司徒拿下左边耳朵的棉花,就感觉那刺耳的电话铃声像催魂一样的刺激着大脑。 他赶紧又将棉花塞回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是交通灯突然出故障,还有……”胡叶关上门,走进来坐下,“出事的一共三辆轿车,一辆电瓶车,电瓶车司机已经当场死亡,另外三个司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他们的口供惊人的相似。” 司徒:“什么意思?” 胡叶:“刚才交通科的人说,三个司机都扬言自己的车突然刹车失灵,而且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司徒:“他们车上还有其他人?” 胡叶:“没有,都是正在去上班路上的公司职员。” 司徒呵了一声,“这可奇怪了啊,三个人的口供一致……他们三人不认识的吧?” “不认识。”胡叶摇头,“据说刹车失灵是在交通灯出故障的时候,三辆车是从不同的路口闯出来撞到一起的。” “交通科的人现在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吧。”胡叶耸肩,“我估计这案子要是悬了……可能会……” 司徒当然知道胡叶说的是什么,这案子十有八九会转接到他们手上。 司徒:“小二身体好点了么?” 胡叶:“好多了,今天已经能又蹦又跳了,之前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想开始上班,我没准。” “嗯。”司徒点头,“趁这个时间好好让他休息一下也好,恐怕他一回来又得忙起来了。” “我也这么想。”胡叶点头,随即和司徒相视苦笑——他们这哪儿是在用人啊,没见过上司如此护着下属的。 …… “车祸?”佟陆刚刚在金大钟的办公室坐下来,就皱起眉。他想起之前才在电视上看见的新闻。 “你觉得怎么样?”金大钟笑的满脸的横肉都在抖,“真是太厉害了对不对?” 佟陆不解,转头去看站在金大钟旁边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夹克,带着黑墨镜,只露出薄薄的两片嘴唇,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严肃。 “给你介绍一下。”金大钟一指男人,“程启杓,公司的新员工。” 这个名字佟陆觉得有些熟悉,随后想起来是金大钟前些日子一直在调查的一个人,听说是才从监狱里出来。 “你好。”佟陆微微点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程启杓没有搭理佟陆,墨镜遮挡了他大半张脸,佟陆也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有没有看着自己。 “我想让你协助他。”金大钟微微前倾身体,将手肘放到办公桌上,“程先生很厉害,他是自学成才,和你相同的能力。” 男人没有将话说明,佟陆却明白了,他不悦的皱眉:“我协助他?为什么?” “总是会有好处的对不对?”金大钟一耸肩,“双赢是生意人向来的做法,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佟陆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我不会答应的,我先走了。” “站住!” 金大钟脸色一沉,“我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他曾经可是我最优秀的下属。” 佟陆猛的回头,将背包朝椅子上狠狠一摔,脸色难看:“佟家的当家人会是你的下属?金大钟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男人张了张口,脸色变了好几种,却是换了一种语气开口:“我的意思是说,你哥哥在的时候,那可是十分受人敬仰的,你要为你哥哥报仇,我当然是全力支持,你也知道的。” 佟陆没吭声,冷冷看着金大钟。 金大钟:“你不想做继承人,我帮你投了大笔钱资助佟家对吧?我把你接上来,帮你报仇,帮你找材料,对吧?我对你好不好,你难道不清楚?” 佟陆手指扣着椅背,依然没发话。 金大钟顿了顿:“也不是说你协助程先生,我知道你们鬼师的自尊心很高,你们都是独行侠。合作……合作怎样?程先生有要帮我做的事,你有你要做的事,各自不相干,但是各自又有些关系,合作会事半功倍。” 佟陆脸色好了一些,看向带着墨镜的男人,“他会什么?” “他会的东西多了去了。”金大钟笑起来,仿佛刚才佟陆对他的顶撞是不存在的:“今天的那场车祸,就是他干的。” 佟陆愕然:“难道是……” “是鬼使。”程启杓终于说话了,声音嘶哑如同干枯的树枝,他推了推墨镜,看着佟陆道:“我在监狱里收下的一只鬼使,他是个杀人犯,不过……” 程启杓勾起嘴角,笑的有些诡异:“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只想不断的看见血腥,不断的杀人。真是个不错的鬼使对不对?” 佟陆没吭声,但是心里微微有些怯意。 暴戾的鬼使不好使唤,说不定还会被反过来杀掉,这人如果能控制那个鬼使……程启杓……这个男人说不定比暴戾的鬼使还可怕。 “如果你和我合作。”程启杓突然道,“我就把它送你。” 佟陆一愣,就听程启杓接着道:“听金老板说,你一直想要几只厉害的鬼使不是吗?” 佟陆张了张嘴,却没找到反驳的话。 他确实想要厉害的鬼使……但是…… “杀人犯也没什么不好控制的。”程启杓冷笑:“况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要你好好和他沟通,答应带他去做他要做的事。” 男人推了推墨镜:“学着掌握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才是进步的最好方法。” 仿佛看穿了佟陆心中所想,佟陆脸色微变。 “怎么样?”金大钟趁热打铁,露出殷勤的笑意来,“你也想超越你哥哥吧?” “你呢?” 佟陆看向金大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哥哥在你这里的时候,到底又做了什么?” 他一直一无所知,来到这个城市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金大钟隐瞒了很多事情,可是只要他想调查,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 公司里甚至将他哥哥的所有信息都藏了起来。 “诶。”金大钟摆摆手,“那不是小孩子可以知道的事情。” “我不是小孩子了!”佟陆有些恼怒,“好,合作就合作,但是你们总得告诉我,要做些什么!” 金大钟微微笑起来:“将你的项羽借给程先生。” “什么?”佟陆发愣,“你们要……要他做什么……” “当然是办事。”金大钟摊手,“我们做我们的,你做你的,咱们互不干预。当然,你要报仇的事,程先生也会协助你,怎样?” 佟陆下意识的拒绝:“不行,那是哥哥的……” “只是借用。”金大钟语重心长道,“办完事就还给你。” 办公室陷入一片静默,金大钟带着金戒指的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好吧,既然你不答应。”金大钟朝程启杓做了个手势:“程先生先帮你除掉殷晟,为你哥哥报仇,这样一来,你再借出项羽,怎么样?” 这当然是生意人固有的手段,在紧迫的谈判中突然松口放出钓饵,在心理上会让人更加容易他妥协。不过佟陆可不懂这些,他只觉得可以暂时不谈项羽的事,心理微微松口气。 “好……” 他看向程启杓:“你如果能帮我报仇,我就……我就将鬼使借给你。” 第60章 殷晟打开门时,门外站着的是带着鸭舌帽的快递员。对方将手里的一只挣扎的波斯猫举了过来,脸上还有清晰的猫爪痕迹。 “先生……”快递员忍着快要爆发的情绪,抽搐着嘴角微笑道,“您的快递,请签收。” 殷晟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一手抱过银,波斯猫“喵!”的一声跳到地板上,哧溜一下钻进屋子里去了。他在快递单上签了字,有些抱歉的对快递员笑了笑。对方似乎长松了口气,收好单据快速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殷晟进门前,又朝走道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站着一个黑影,快递员从他身边疾步走过时,它并没有动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墙边。 “喵!” 银在屋里叫了一声,殷晟关上门回过头:“我去给你开个罐头,等等。” 波斯猫的尾巴甩了甩,颜色不一的瞳孔微微变细,仿佛终于满意了一般。 等到殷晟开了罐头,打发银去吃饭后。他独自坐进客厅的躺椅里,打开电视看着正在转播的早间新闻。 十字路口的重大车祸已经成了头条,加上出事司机的一致说法,将这件事情推往了一个诡异的方向,大概A市的所有居民都被充分的调动了好奇心吧。不知道警局现在是不是乱成一团了。 殷晟看了看手机,想打个电话却又有些犹豫。他还没从昨晚的宿醉里清醒过来,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目光转到茶几上的巧克力盒上,还有一旁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司徒笑的志得意满的脸闯进脑海,让人又羞又恼,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等警局主动联系自己再说吧。殷晟暗自想着,便换了台,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综艺节目,或者翻拍来翻拍去的老片子。 可是这一等等到了傍晚,眼看是警局下班时间了,也没有人给他打电话。殷晟觉得奇怪,拿起手机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家里的座机。 电话没坏啊…… 嗡—— 正想着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殷晟翻开屏幕一看——解应宗发来的短信。 为什么发到自己的手机上来?殷晟觉得奇怪,按开短信一看,很简略的一段话。 “到我上班的地方来一趟,地址XXXX” 殷晟认得那个地址,离自己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想了想,解应宗既然不是找司徒,大概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吧,看看时间,他起身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开门到走廊里时,那个黑色的影子依然在墙角下静静地站着。他脚步顿了顿,慢慢的走了过去,因为影子挡住的路是去坐电梯时必经的地方。经过那影子时,殷晟斜眼看了它一眼。 “……” 影子并没开口,仿佛没看见殷晟。 殷晟见它没动作,干脆大步走了过去,按下了电梯按钮。 红色的数字噔噔的往上跳,殷晟看着银色的电梯门,通过反光看到身后的黑影慢慢抬起头,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手指下意识的抽出了一张黄符,警惕的看着电梯门上反射的影子,可是那影子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了。 “?”殷晟微微蹙眉,电梯门到达,门向两边滑开—— 一大群黑影挤在电梯里,只留下一个空位够他站的。 殷晟楞在了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电梯里的黑影齐刷刷的抬起头,没有五官的面庞整齐的向他望了过来。 殷晟下意识的后退,那群黑影突然就发出了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咯咯咯……” 那声音整齐而有规律,仿佛从地狱深处响起一般。殷晟头皮发麻,往后退的同时,余光瞄到身后墙边的黑影朝自己挪了过来。 难道这家伙是用来监视自己的!殷晟反应过来,回头看也不看先甩出一张殷天君符,随后转身就朝家门跑去。 屋里银焦急的喵喵叫着,爪子在里面的门板上抓的刺啦啦响。 殷晟就感觉身后一群黑影朝自己压了过来,他一边默念口诀一边迅速的摸钥匙开门,哪知道关键时候偏偏哪里都找不到钥匙——忘记带钥匙出门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他矮身朝旁边躲了过去——身后的黑影扑到房门上,扑了个空。 殷晟背贴着走廊的墙壁,在惨白的白炽灯下看着一群黑影慢吞吞转过脖子来。即便什么阵仗都见过了,但此时他的背脊依然森森发冷。 ——被一群这样的东西齐刷刷看着,再有经验的人也会忍不住冒冷汗! 嗡——嗡—— 电话在衣兜里震动起来,殷晟甩出两张咒符贴在脚下,临时搭起一个结界,一边按下电话。 “喂?” 那边是解应宗礼貌而又磁性的嗓音,光听声音就能想象男人一副精英般成熟的样子。 “什么事。”殷晟的声音十分镇定,仿佛他并没有被困在家门前,而是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怎么还没到?”解应宗道,“打车应该要不了多久吧?” “就算是打车,五分钟之内我也不可能赶到。”殷晟看着面前一团不断敲打着结界的黑影,一片黑压压的颜色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了。 解应宗:“因为有点急……事……你……短……喂?” 信号逐渐变差起来,殷晟拿下手机看了看,信号居然只剩下一格了。这些家伙身上的干扰性太大…… 殷晟:“信号不好,我如果能出去再联系你。” “什么意思?”解应宗莫名其妙,可是再喂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 “怎么了?”一旁响起一把温润的嗓音,解应宗转头,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邱骆正坐在上面看着自己。 他手里端着秘书给倒的咖啡,显得有些局促和不习惯。书包还挎在肩膀上,老老实实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逗他。 “好像暂时抽不出时间。”解应宗耸肩,收起电话看邱骆,“为什么不自己去联系他们?” “因为……今天警局看起来很忙的样子。”邱骆道,“不好打扰他们办正经事。” “你这也算正经事吧。”解应宗敲了敲手边的资料,“哪里找来的?” “不是找来的。”邱骆摇头,“这是个偶然,我们学校一个法学系的同学去听过这个人的讲座,听说在很隐秘的地方。” 邱骆道:“之前你不是说起过这个人的事么,我就跟那同学一起去了一次。” 在解应宗办公桌上放着的,是几张偷拍的相片和一只录音笔。 照片上是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坐在一个破旧的讲台上说着什么,下面黑压压一片听众。仿佛听得很认真。 解应宗听邱骆这么说,不悦的皱起眉头:“你这样做很危险,你知道他是谁么?” “只知道做过牢。”邱骆点头,“他自己也说了。” “他自己也说了?”解应宗微微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自己露底牌……但是换个想法,自己愿意诚实的说出一切,反而更容易迷惑他人,博取信任。 这个人和金大钟到底在计划什么?解应宗摸了摸下巴:“如果今天殷晟没空,只有明天再找时间了。” 邱骆“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将一杯咖啡喝了下去,随即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 “等等。”解应宗看着他,想了想,“既然你送来了线索,我代替司徒谢谢你吧。晚上一起吃饭。” 说着不等对方拒绝,已经打电话让人定饭店了。 同一个时间的另一个地点。殷晟可没有心思想晚饭的事了。 他能隐约听到银喵喵的叫声,可是那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模糊。殷晟知道不妙了,自己低估了这群影子的实力,原本以为是一些不怎么本事的业鬼,可目前的情况看来…… 几只还好对付,这么一大群可不好对付。自己防得了一边就防不了另一边…… 干脆给乐章打个电话,让他来帮忙吧,至少自己的结界还能撑得住—— 可是刚掏出电话,司徒的电话却先一步打过来了。 “晟?晟?!” 司徒在公寓楼下喂了好几遍,只听里面杂音滋滋的响…… “你……哪里……” 隐约听到殷晟的声音,司徒只听清几个词:“晟?你在哪儿呢?我在公寓楼下,电梯不知道是不是出故障了,按了没反应。” 殷晟断断续续听到司徒的说话,知道他在楼下,心里不免着急。 “别……电梯……” “啊?”司徒一边费力的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一边猛按电梯按钮,“你说什么?” 电梯的红色数字终于开始动了。 司徒仰头看着数字往一楼靠近,一边又看了看电话:“电梯好了,你在家么?” 殷晟对着电话大吼:“不要进电梯!” 这句话倒是清楚的传达了过来,司徒一愣,就见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 司徒看着门里的场景,突然震愕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电梯里并排着三个人尸体! 第61章 乐章和邱骆几乎是同时赶到了殷晟所在的公寓楼下,两人在大厅的玻璃门前还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你这小孩儿!”乐章挤开邱骆,头也不回往里冲,一边丢下一句:“菜鸟级别的给我站后面,急着去送死么?” 邱骆蹙了蹙眉头,赶紧跟了上去,他身后是刚停好车过来的解应宗。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厅里站着的司徒伯。出事的电梯门口放着几个裹尸袋,法医科的人正在小心的装袋,然后放上担架抬去外面。 公寓大厅的一楼已经拉了黄色警戒线,几个鉴证科的人在周围勘察着。 司徒见乐章和邱骆到了,赶紧让开身后的货用电梯:“我能上去吗?” “最好不要。”乐章手里的罗盘激烈的打着转,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不想殷晟分心保护你的话,最好不要。” 司徒下颚紧了紧,帮他们关了电梯门,面无表情的看着电梯门上倒影出的自己的身影。 “司徒。” 解应宗看了一眼往上跳动的数字,走过去给司徒递了根烟:“别那么紧张,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和邱骆才刚坐上饭桌,就收到了司徒催命一样的电话,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这件事太蹊跷了。”司徒接过烟却没点,转头看解应宗,“让人毫无防备,这是为了什么?” “找动机和目的这种事,不是你们警察要做的事么?”解应宗为难的笑了笑,“还是先从三个尸体下手怎么样?别乱了步调。” 司徒深吸了一口气,将烟叼进嘴里,缓慢地点了点头。 楼上。电梯刚一打开,乐章就先放下了结界,他和邱骆一冲出电梯,原本以为会遭到大批鬼怪围攻,但是…… 走廊里干干净净的,最后一只黑色的巨大影子正撞上一束金光,惨叫一声消失在空气里。 乐章眉头抽了抽,低头看自己的罗盘:罗盘起先还在飞速转动着,现在却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殷晟从自己的结界里走了出来,额头上微微浮着汗水,他的面容镇定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将散落了一地的黑色小佛珠挨个捡起来,装回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 “殷先生。”邱骆迎了上去,“没事吗?” 他听司徒在电话里说的很严重的样子。 “还好。”殷晟点点头,转眼看乐章,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太慢。” 乐章往墙上一靠,“喂,我可是拼死在红绿灯前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差没拿枪顶住他的头了。” 邱骆诧异的回头看他:“司机会报警的!” “那有什么?”乐章一挑眉,“我救的不就是警察的人?” 殷晟摇头,“你来晚了。” 说着,他朝电梯走去,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抬手敲了敲门。门里面一直焦急叫着的银终于安静了下来。 猫这种生物,天生的直觉性就更强,它即便不知道鬼怪是什么,却也知道危险。 想着银大概叫累了去睡了吧,殷晟走到电梯门前,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在周围查看起来。 “要叫人上来么?”乐章拿出电话。 “不用。”殷晟摆手,“人多了反而麻烦。” 乐章嗯了一声,跟着蹲到电梯墙边:“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殷晟手指一边摸着墙面,一边道,“一出门就被围攻了,感觉上它们埋伏了有一会儿了。” “谁那么无聊,拿一群业鬼来收拾你?”乐章觉得很不解,“那对你不可能造成致命伤害吧?” “说不好。”殷晟漠然道,“我一开始低估了它们,否则也不可能被困住。” 邱骆看看乐章,又看看殷晟。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局外人,变得有些就局促。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鬼师不是都有……鬼使么?殷先生没有么?” “……没有。”殷晟转过身来,似乎也是累了,呼了口气靠到墙边:“鬼使要和鬼师签订契约,直到鬼师身亡,才能获得自由。这种变相约束别人灵魂的事……我没什么兴趣。” “那是。”乐章调侃道,“殷大师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两个人才能做的事,哪里需要鬼使?” 邱骆有些佩服的看着殷晟:“好厉害!” 乐章闻言回头看他,“怎么?小道士想专业了?” 邱骆赶紧摇头,“不是啊,我、我从小就入了道家门了,不会叛出师门的!” 殷晟淡淡笑了笑,看乐章:“欺负人很有意思?” “没意思。”乐章翻个白眼,“不过山水轮流转,我老是被你欺负,那我总得找个人平衡一下。” 邱骆听出来了,这是耍着自己玩呢。他决定以后要离乐章远一点。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就听旁边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司徒和解应宗走了出来。 “没事了?” 司徒直奔殷晟而去,发现殷晟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殷晟摇头,一边看向解应宗他们:“不是让你找乐章么?怎么邱骆也找来了?” “我……病急乱投医……”司徒尴尬,“当时看到电梯里那景象,又听你声音不太对,我当然是能找越多的人越好啊。” “结果你猜怎么的?”乐章站起来无奈道,“殷大师一个人就搞定了。” “是嘛?”司徒点头,“不愧是晟!” 乐章:“……” 几人下楼之后,直接就去了警局。解应宗还说:“最近跑你们警局的次数这么多……我干脆当你们警局的顾问律师怎么样?” 不过司徒却是爽快的泼了冷水:“你们公司老总向来不跟警局打交道的事,业界谁不知道?” 否则怎么可能愿意收一个总是和警局对着干的解应宗? 解应宗笑了一声,邱骆有意无意去看男人的脸色。结果被对方发现,两厢视线一对,做贼心虚的邱骆脸唰的红了。 乐章看着身后这两人微妙的气氛,脑袋里也有只小灯泡叮的亮了。 因为坐的是警用三厢SUV,解应宗和邱骆在最后,中间是乐章和殷晟。司徒开车,副驾驶位上是胡叶。胡叶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打电话,听语气像是在向上级汇报什么。报告这些事,司徒几乎不怎么做,都是胡叶在一手包办。司徒只是听了一会儿,便不感兴趣的转移了注意力,开始问殷晟。 “你进电梯时,有尸体吗?” 之前的事上车前殷晟已经大概说了一遍。听到司徒问,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摇头:“没有,电梯里是空的。” 除了那一堆业鬼外。 司徒:“我到的时间和你开电梯的时间大概有多久的间隔?” 殷晟:“五分钟……不,中途我跟解应宗说过一会儿电话,大概十五分钟之内吧。” 司徒面色凝重:“也就是说,我在一楼时,犯人就在公寓的其中一层里。” 否则搬动三个成年人的尸体,那可不是一件分分钟能完成的事。 “我已经让人封锁公寓了。”胡叶挂了电话,接话道,“头儿你一直在一楼,没看见有谁出来吧?” “没有。”司徒很肯定的摇头,“这么说,凶手还在公寓里。” “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人的话。”殷晟突然道。 司徒皱眉,“什么意思?” “不觉得对方杀人的时间和阻碍我的时间太合适了么?”殷晟几乎很肯定,对方就是在他被阻挡时动的手,可是……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要杀人,为什么会有业鬼来阻碍他?阻碍他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如此庞大的一群业鬼,强烈的阴气阻碍了包括电话信号等一切信息来源。甚至让他分辨不出方向,怎么想,原因都只有一个。 “对方是为了不让我察觉到有非人类的东西杀了人,所以才会阻碍我。” 自家门口为什么会有业鬼监视,一下也能说得通了。 如果自己不出门,可能还不会有事,但一旦出门……而且还刚好在对方动手时出门,就必须得阻碍自己。 众人都觉得这确实是唯一能解释的说法。车到了警局,下车时,司徒看向解应宗。 “你其实不用跟来……” “我刚好也有事找你。”解应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用牛皮纸包好的资料,“不看看再说么?” 司徒接过资料,却听到旁边传来“咕噜”的一声响。 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是站在最后的邱骆,脸涨得通红,拿书包挡住了肚子。 “我……我……那个……” 邱骆尴尬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乐章愣了愣一下乐了:“说起来,我也没吃饭啊!” 胡叶看了看表:“不然一起先去把饭吃了吧。” 司徒将牛皮纸包朝车上一扔,随后上锁:“走吧,去大排档吃一顿。我请。” 一群人朝和警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消失在拐角处。从对面便利商店里慢悠悠走出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他手上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包子,一手提着便利店的口袋,里面大概是装的罐头和啤酒。 他穿着深色的风衣,脸颊看起来有些消瘦。大晚上的带着墨镜……便利店里的工作人员也觉得挺奇怪。 可是这年头哪里没有什么怪人呢?于是大家也都没当做一回事。 男人走到路灯下,看着对面的警局,慢条斯理的啃完了手里的包子。他的目光落到一个悄悄从警局门口SUV后面绕出来的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偷偷摸摸的往车底下安了个什么,刚刚爬起来…… 滴滴—— 车下东西突然响了。 那男人脸色剧变,连滚带爬的就要朝旁边的花坛后躲。 站在街对面的男人吮了吮手指,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Bang!” 他低低的吐出一个单词,墨镜后的双眼闪烁的是恶作剧般兴奋的光芒。 砰嘭!—— 巨大的爆炸传来,火红的火焰吞噬了没来得及逃开的男人。 警局的玻璃大门被炸了个粉碎,马路对面的车辆发出了警报声。 “怎么回事?!” 警局楼上,好些人探出了头来查看,一眼看见爆炸的车子,俱是一脸震惊。 咔嚓—— 咔嚓—— 一个从附近路过的男人,胸口上吊着两台大小不一的单反。 他迅速的拿起相机对着燃烧的车子按下了快门,火红色的光带着噼啪作响的声音,从镜头里延伸到深蓝的天空下。 不同的艺术之美。男人连续的按着快门,手指不时调动着镜头的焦距,将镜头外周围人们的惊恐表情,挨个挨个收入了他手中的黑色匣子内。 “嗯……” 男人满意的放下相机,还没转身,就听一阵惊呼从自己身后传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爽朗而阳光,男人好奇的回头,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已经先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对方额前掀起的刘海下,是一双清明澄亮的眼睛。 “小二!” 楼上,一个中年男人怒声呵斥道:“把你们队长叫回来!我要亲自问话!” 还在奔跑的王小二猛的刹住车,在人行道上立正站好,敬了个标准的警礼。 “是!老头……啊不是,我是说,局长!” 第62章 警局门口车辆爆炸,引发社会质疑警方安全管理问题。第二日媒体报道已经满天飞,警局局长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停的拿手纸巾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最近天气回暖,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穿丝袜和短裙了,殷晟也终于脱去了厚厚的外套和围巾,一身清爽的衬衫加休闲西裤,敞开的衣领里能看到精致的锁骨线条。 此时他正站在警局局长的办公桌前面,看着局长光秃秃的脑门有些走神,“我当初请你来,不是为了给我找这些麻烦事!”局长将手纸扔进旁边的纸篓里,沉声道,“殷晟,最近警局的事情出的太平凡了,整个A市的安全问题也大不如前。这些你怎么解释?” 殷晟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目光移向男人圆胖憨厚的脸:“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没关系?!”男人有些恼怒,“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还有那个什么……那个连环车祸!报道上怪力乱神的东西越来越多!” “殷晟啊……”局长长长叹出口气,结实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之前因为金大钟的事,你就被停职过了,如今再回来,事情还是接连不断。也许我请你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殷晟不吭声,只是看着男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单方面听着局长的念叨。 “请你来的原因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家上面的几个长辈和你们殷家算是有些交情。具体什么交情我们小辈的不懂,但是他们极力推荐你,而你在刚来的初期也确实帮忙解决了不少悬案。我一度以为请你来做什么顾问是对的。为了保住你,我甚至和其他部门的人员发生过不少口角,局里针对一些悬案是有专门的顾问的。你们楼上就是犯罪心理顾问……” 男人唠唠叨叨念叨了许久,无非就是因为殷晟到来反而事情越来越多。市领导几次点名批评他管理不力,媒体报道为了赚钱又宣传一些迷信思想来误导众人。 这对于和谐社会,科学发展的指导理念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男人喷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似乎终于将怨气发泄的差不多了。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指在桌沿叩了几下。 “你公寓的问题,你要怎么解释?” “公寓?”殷晟蹙眉,“什么意思?” “你公寓不是第一次死人了。”局长意有所指,“之前那个市里毛家的企业,那个什么情妇是和你住一个公寓的吧?” “那是巧合。”殷晟脸上露出不悦来。 局长也不多说,只点头:“那这次的三具尸体呢?” 殷晟冷言道:“我怎么知道?” “你什么态度!”局长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椅子朝后一倒,撞在墙上“砰”的一声。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司徒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紧张的神情。 “完了完了。”小二趴在门板上一边偷听一边道,“老头这次火气大了啊!” “可是殷先生很无辜啊。”胡叶有些不赞同,“局长这是拿殷先生当发泄桶呢。” 司徒没吭声,听着办公室里局长一声比一声高的怒喝,其他办公室里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出来查看了。 司徒靠到墙边点了根烟,脑袋里也是一团乱。他们刚走到大排档点了餐,就被小二一个电话叫了回来。说是警局出事了。 回来才发现车没了,连带解应宗带来的资料也没了。而在收拾残局的时候,距离警局不远处的花坛后面,居然还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这一连串的事件引发了彻底的轰动。所有当时的路人甲乙丙都是见证者,微博上甚至是铺天盖地的戏谑,将这件事拿出来和前年发生的一个男人手提砍刀,冲进街边派出所连杀八个值班警察的案子相提并论,比较哪一个更高一筹。 而随之而来的社会恐慌问题,恐怖分子等谣言一并而起。相信用不了三天,全国人民都会知道这件事了。而京城方向指不定还会有专人过来调查,也许局长会被罚个无能的红牌直接下场,也许整个警局会重新洗牌。甚至连市领导也许都会被牵累。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所牵连的问题太广,以至于司徒一时间无法分辨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等到殷晟出来时,一张脸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霜了。 小二和胡叶都不敢说话,司徒掐灭烟,跟着殷晟回了一楼办公室里。 “局长要我停职一个月。” 殷晟往沙发里一坐,看向司徒,“那三具尸体查出来没有?” “查出来了。”司徒点头,“两男一女,职位学历各不相同,也没有任何交集。” “就像街边随手抓来的路人甲乙丙。”小二道,“而且他们的住址也不在你那栋公寓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呼……” 殷晟长出一口气,“停职是停定了。” “怎么?”司徒皱眉,“局长怀疑你?” “是找人当替罪羊吧?”殷晟嘲弄的勾嘴角,“毕竟我不在编制中,只是挂牌顾问,警局里很多人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一件事,现在出了事,自然往我身上推。” 小二瞪大眼,“老头子也脱不了干系啊,当初是他举荐你,而且也的确破了很多案子啊?” “没出事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的。”胡叶摇头,“头儿,现在怎么办?” 殷晟被踢出局,他们的案子要进展就有些麻烦了。殷晟不能再跟去犯案现场,也不能插手任何案情发展的过程中。 司徒扭着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殷晟看他那样子,也不催促。兀自倒了杯茶,端着慢慢喝起来。 司徒:“如果我是犯人,故意将不相干的尸体大老远搬到公寓去……又炸警车……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这事不能合在一起看。”胡叶突然道,“合在一起看说不定会被误导。” 司徒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指一个?” 那么这就好说了。尸体出现在公寓,是为了嫁祸殷晟。 其他人不知道,局长却知道殷晟是什么人。会怀疑他倒是正常。那么炸警车……为了转移视线?注意力?那份资料也在车上,可是对方并不会知道自己会随手将资料放到车上吧? 所以对方并不知道有资料这件事,资料被炸毁反而是个意外。 “这样也好。” 殷晟突然打破沉默的气氛道:“既然他们要分开行动,那我们也分开行动。我去追查陷害我的人,你们追查炸警车的人。” “你有想法了?”司徒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殷晟已经找到目标人物了。 “有些奇怪的事。”殷晟回想着在公寓里被围攻的情景,“我要去找断尾壁虎……” “我跟你去。” 几乎不等殷晟话音落,司徒就蹦了起来。 他可不想再让殷晟落入什么危险中了,就算对方并不觉得那是危险。可是他不允许! 殷晟张嘴想要拒绝,可一对上司徒锐利的眼神,顿时又说不出话来。 “你们去吧。”胡叶看看两人,打圆场道,“反正这边要调查的资料还有一堆……” 司徒朝胡叶比了个大拇指:“这边你们俩先看着,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说着冲殷晟一偏头,“走吧?” 殷晟只好和他一起出门了。 等到两人都走了,小二才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坐下,摸了摸下巴。 “听说爆炸的时候,警局前的监控器都坏了?” 胡叶点头,“是有人早就预谋好的。” 小二:“你说被烧焦的那人是谁?会是安炸弹的人吗?” 胡叶:“不好说。可是谁安炸弹会把自己给炸了呢?来警局自杀的?” 小二:“我记得现场当时好像有一个拍照的人……” 胡叶:“什么?” 小二转过头眨了眨晶亮的大眼:“我只是有这么个印象,在离警局不远的地方……” 胡叶额头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抓起小二的衣领左右摇晃:“你为什么不把他拦下来!!” 在爆炸现场照相?如果这人没什么嫌疑最好,如果是嫌疑犯小二就硬生生将人错过了啊!而且就算不是嫌疑犯……说不定他会拍到当时的情景啊! “别……别晃……晃……呕……”小二被晃的想吐,翻了个白眼,胡叶才不甘心的将手收了回来。 “真是被你气死了。”胡叶无语道,“你说你也跟了我和头儿这么久,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当时没来得及啊……”小二无辜道,“我被老头子叫住了啊。” 被老头子叫住之后,就忙着给司徒打电话。再想起那个人回头看时,对方早就没影了。 胡叶伸手抹了把脸,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二戳了戳手指,突然道:“啊!我将功赎罪吧!” “怎么赎罪?”胡叶一挑眉头,等着听小二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 “我想办法让殷先生不被停职!”小二得意的一拍胸口,那意思——交给我没问题! 胡叶一愣,随即想到小二背后的身世。这个交给小二说不定是个办法……局长喷遍全局也从没敢喷过小二,况且若不是小二身后的后台,他也进不了警局。 “这事你先别自作主张。”胡叶道,“等头儿他们回来再说。” 小二一腔热血瞬间被浇熄了,蔫蔫的扁嘴:“噢……” 同时间的另外一边。司徒开着车带着殷晟去了地下交易场所。 那处因为被殷晟和司徒先后“打劫”过,此时显得有些冷清。 断尾壁虎坐在门口抽烟,一眼看到两人一起来,顿时惨叫了一声。 “我的祖宗!你们还想要什么?!把我的命拿去吧!” 殷晟一愣,司徒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这回不是来买东西的!别瞎嚷嚷!” “哎哟喂!”大块头一拍膝盖,像是要昏过去,“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买过东西啊?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殷晟想笑,斜眼看了司徒一眼。那意思——你这算知法犯法? 司徒似笑非笑的勾嘴角看他——他们本来就是黑市,我不需要讲规矩。 殷晟摇头,率先走了过去。 “我今天有事问你。” 那断尾壁虎百无聊奈的伸长了腿,瘫在椅子上:“问吧。” “最近有谁来买过千手签?” “啊?”断尾壁虎一愣,“千手签?” “没有?”殷晟皱起眉,“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千手签我这里没有。”断尾壁虎摇头,“我倒是想弄几个呢,不过那玩意儿不是稀有物品么?拍价肯定够高……你在哪儿看到的?” 殷晟听他说没有,便沉默着不答话了。司徒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凑过去问断尾壁虎。 “千手签是什么?” “那是好东西。”断尾壁虎的口头禅三句离不了一个“好东西”。他跟司徒解释起来,“那是做成细木签样子的令牌……包公你看过吧?拉下去杖打二十!” 断尾壁虎学着那样子威严的喝了一声,随后笑起来:“宣判的时候丢到地上的那个令牌,就长那样子。不过要细小很多。那是用来使唤业鬼的。” 司徒大概知道了。可能是关于殷晟被大群业鬼围攻的事情。 他问断尾壁虎:“突然冒出来一大群业鬼,那需要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到?” “鬼师自己的能力要有,然后就是靠千手签了。千手千手,就是可以一次使唤出很多业鬼来。不过对身体负担也很大……” 司徒点点头,见殷晟转过眼来问:“除了你这里,还有哪儿能弄到这些东西?” “这个我断尾壁虎绝对是一家独大。再没有人比我货物更齐全,商品信誉更有保证的了!”说着,男人又压低声音:“不过你若是找小黑店,那可多了去了。虽然大多数东西都是假的,但胜在价格便宜,也不排除偶尔会有真东西出现。” 殷晟点点头,转身朝司徒的车走去,司徒跟上去。 “现在去哪儿?” “去找乐章。”殷晟道,“那家伙,对这些小偷小摸的东西比我熟悉。” 远在家中公寓里光着脚打电脑游戏的乐章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勒个去!” 乐章揉了揉鼻子,哼哧一声:“有人说我坏话!……有不好的预感……” 第63章 乐章的房间一如既往的乱成一团。衣服裤子丢了一地,茶几被各种东西占满,沙发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成小山。 一进门司徒就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花点钱找个钟点工吗?” “那怎么行?”乐章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他:“最近小爷的钱不好挣,花的时候就得省着点。” 司徒无奈了,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硬是没找到能坐的地方,干脆抱着手臂靠着墙站了。 殷晟从进门就目不斜视,显然根本没想过要找一个能坐的地方。 “千手签……” “行了。”乐章抬手,得意洋洋的打断了殷晟要说的话:“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已经帮你调查好了。” 司徒和殷晟都微微吃惊,眼见乐章光着脚在沙发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绿色的格子文件袋来。 “这是我去几家黑店里问来的情况,都写在里面了。还附的有那几家店的地址,你们也可以自己去查。” 殷晟接过来,诧异的多看了乐章几眼:“你……” “觉得很难得?”乐章凑过去嘿嘿笑:“那这个月的房租……” 殷晟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心里好笑:“加上这个月,你可欠了四个月的房租了。” “别啊……”乐章扁嘴,“之前帮了你们那么多忙,不能抵消了吗?” 司徒眼珠子一转,伸手攀住他的肩:“我可以帮你付了。” “真的?!”乐章眼睛刷的亮起来,但随即立刻狐疑的斜眼睨他:“打什么主意呢?” “这次的案子你也要帮忙。”司徒挑眉,“你协助殷晟。” 他是怕真的忙起来,自己顾不到殷晟,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 这样一想,司徒还加重了一点语气:“24小时不能离开他。” 殷晟凉丝丝看他一眼:“你这算是监视?” “我是担心。”某人回答的毫不犹豫。 “……” 结果可想而知,为了可以减免几个月的房租,乐章毫无原则的答应了司徒的所有事情。 虽然那些事情细微到……乐章看着司徒给自己随手列出来的一个表单——那上面是殷晟的每天时间安排。 他这是给人当保姆来了? 随手将表单放进衣服兜里,几人到了楼下上车。 司徒开动车子,殷晟一边打开文件袋看起来:“A市居然有这么多家黑店?” “那是。”乐章得意道,“你平时不关注这些,我偶尔要找些东西什么的,自然比你清楚。” “怎么不去断尾壁虎那里?”司徒有些奇怪。 “他那里都是拍卖或者以物换物的,东西虽然是好货,但是价格也高。我大多数时候只要用个凑合的就行了,当然不会去他那里。” 司徒点点头,余光瞄了一眼殷晟手里翻动的文件:“看出什么了?” “嗯……”殷晟草草的看了一些复印的单据:“都是些小买卖,不过这家店……” 殷晟抽出一张写着藏语门牌的单子,递给后座的乐章。 乐章接过来,才扫了一眼就点头:“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怀疑这家店。” 司徒:“这家店怎么了吗?” 乐章:“这家老板是个藏族人,不过才来A市一年,虽然倒卖的都是些小东西,也算不上多特别。但是他的进货和出货的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 司徒来了兴致:“怎么说?” 殷晟接话道:“黑店里互相交换彼此需要的东西很正常,所以进货的速度反而很慢。况且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直接进货的渠道,那是要看一些游走四方的散货商来估量的。运气不好的话,呆个半年也没有进到新货很正常。除非是自己家里有人手,亲自去四处收集货物的。” 乐章提示道:“就像断尾壁虎那样的。” 司徒点头,看一眼殷晟:“继续说。” “所以,这家店不管是出货的速度还是进货的速度都很快。货品每次更新几乎是大规模的,这一点很奇怪。” 司徒:“也就是说,他有专门的进货门道,也有专门的接手人?” “有可能。”殷晟点头,但是眉宇间依然不解:“可这些东西……并不特别啊。” 几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回了警局。下车的时候,在警局门口碰到一个拿着相机走来走去的男人。 对方背对着他们,来回在警局门口溜达来溜达去。手里摆弄着相机似乎在犹豫什么。 “这位同志。”司徒关了车门走上去,“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快速打量起男人来。对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是经常在外面奔波而晒成的健康古铜色,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穿着短袖的衬衫,衣领子翻开的地方能看到一条三指宽的白色勒痕。 “你好。”男人对司徒礼貌点头,双眼看人时带着探究。 司徒和他握手,目光落到男人手指上。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有些不明显的老茧。 联系他拿着的相机,脖子上的白色痕迹是因为长期挂着相机而没有被太阳晒到造成的肤色差异,指甲看起来随时休整是为了不给拍照时带来麻烦,关节处的老茧应该是修理和调整相机参数造成的。如果是职业摄影师,应该会有助手帮忙修理,用不着自己亲手做;而且会将皮肤晒的如此界限分明,表示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 这人是个自由摄影师。司徒下了结论,展开微笑:“来警局有事?” “我昨天在警局门口拍了一些照片。”男人掂了掂手里的相机,“有些东西我很在意,所以……” 男人说话十分沉稳,司徒听到照片两个字时,眼里已经发出了光来。 “十分感谢你的配合。”司徒说着客套的话,已经伸手示意男人进去,“这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啊!”经过小二的办公桌前时,王小二一拍桌子站起来,伸手指住了男人的鼻子,“是你!” 男人楞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这是那天爆炸现场见到的那个小警察。 “你好。”男人微微笑了笑,但眼神有些不解,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看他的反应那么大。 “副队!”小二回头朝胡叶招呼,“羊入虎口了!” “……” 对于小二随时乱用成语或者随口说胡话的表现,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除了微愕的摄影师,其他人都一副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的样子。 “头儿?”胡叶走了过来,疑惑的看了看那个摄影师,又看司徒,显然对他们一起进门很疑惑。 “他在门口转悠。”司徒言简意赅道,“我就让他进来了。” 那摄影师又看了小二一眼,才转开视线:“我觉得我可能照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胡叶严肃的点头:“你的判断十分正确,如果被坏人知道了你手里有证据,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 一群人进了办公室,小二才发现乐章也在。 “你跟来干嘛?”小二疑惑的看他。 “我现在是随时待命阶段。”乐章打了个哈欠,自顾自朝沙发上坐了。小二偷偷看了前面交谈的几人一眼,跟着乐章坐到沙发上去,拿肩膀撞了撞他。 “诶。”他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觉得我修个假回来,头儿和殷先生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嗯。”乐章微眯着眼小憩:“他们现在是正式热恋阶段。” “啊?”小二惊讶了一声,随后又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我错过了什么?!” “那太多了。”乐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你每天都在错过很多东西。” “什么意思?”小二莫名其妙,“今天我有错过什么吗?” “嗯。”乐章森森地道:“比如你出门的时候和一个断脚的女鬼擦肩而过,挤公交的时候踩了一脚被压在车轮底下的无首鬼,下车的时候从一个游魂的身体中间穿过去,买零食的时候……” “够了!”小二啪的挥手打在乐章头上,乐章头一偏,嘿嘿笑起来。 小二紧张的动了动喉咙,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了一点,“你……你说真的假的。”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算了,我都不要听。” 沙发上的一阵小骚动并没有引起司徒他们的注意。不过摄影师却是瞄了那边好几眼。 他的相机放在桌上被胡叶、司徒一行人围着研究,他一边搭着话,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沙发上王小二表情丰富的脸色。 “你说的是哪一张?”司徒翻了几张相片,抬头看向男人。 摄影师“哦”了一声,回答道:“第一百二十七张。” 司徒汗了一下,将相机交给男人:“你把卡取出来,我们放电脑里看得清楚点。还有,你叫什么?” “顾城。”男人自我介绍,一边将相机关了,取出卡来,“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最近在拍的系列是自我的风景。” 他一边像闲聊一样的说着,一边将卡放进读卡器里,交给司徒。 司徒插、进电脑,手指快速的在鼠标上点着:“我听说过你,去年A市的特种兵选拔你有去拍照吧?” “是我。”顾城似乎讶异司徒居然记得,那次的拍摄完全是为好友去的,不过是拍一些普通的毕业纪念照而已。 “我当时在场。”司徒笑了笑,“就在你旁边,可能你不记得了。你拍照的时候很专心。” 顾城淡淡一笑,坦然的接受了对方的夸奖。司徒看起来比他要小好几岁的样子,可是说话和办事却十分老成稳重,让人觉得可靠。 “是这张?” 司徒找到相片,放大了调出来。所有人都凑过去看——那是顾城拍摄的一张周围群众面部表情的相片,前面的几张相片都是大范围,后面的几张则是锁定了几个人的脸,是几个特写。 而这一张,占据镜头最多的是一个女人的脸。对方微微仰头,表情惊惧,手刚伸到下颚处,看样子是要捂住嘴巴。 司徒和殷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有些东西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片里女人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而奇怪的地方在女人身后,从肩头看过去,对方带着墨镜,穿着风衣,提着便利店的口袋站在路灯下面。而他的身边,有一个白色的透明影子,那分明是个人形的形状。 第64章 相片灵异事件在日常生活中常被用来做饭后闲聊的娱乐,不过真正亲眼看到,这还是在场众人的首例。小二只看了一眼就缩到人群最后面去了,打死也不看第二眼。 司徒有些无奈的看殷晟:“你怎么看?” “……局长会怀疑我还真是没怀疑错。”殷晟嘲弄道,“不过我不认识这人。” “我觉得看着有些眼熟。”胡叶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诶……这不是那个程启杓么?” 闻言司徒一愣,瞅着那相片仔细看起来。别说……还真的像…… 虽然大晚上的,他带着墨镜,因为距离有些远也看不怎么清楚。可亏了这单反的高像素,将相片调到最大,画质依然很清晰,男人的轮廓和身形确实很像程启杓。 “又跟金大钟有关?”小二在最后面皱眉,“怎么回事?金大钟是跟殷先生杠上了?” “这确实说不通。”司徒朝椅子里一靠:“严密监视他的人是重案组的,虽然我这边也有派卧底过去,可是根本没进潜进他公司里。” 也就是说无论金大钟把谁当做了钉子,都只会冲着警局的人来,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殷晟。 除非他有其他把柄和原因一定要找殷晟的茬。 为了佟陆?不可能……金大钟这种人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破孩的复仇计划把自己搭进去。佟陆复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那是为了什么?程启杓这个人他调查过,那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为了钱而已。可以说是个嗜钱如命的人。 这种人会和金大钟一拍即合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是互相利用的角色而已。程启杓和殷晟应该是没有任何冤仇的,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只能是金大钟让他这样做的。 可是为什么? 司徒觉得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回了原点。不由得一阵心烦气躁。 殷晟见他那样子,不动声色的递了杯水过来。司徒心里正在烦乱,也没注意,接过去咕噜咕噜喝干了,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谁给递来的。 转过脸,就见殷晟正淡淡看着他。那清明的双眸,仿佛不会被任何东西吓退的镇定自若的表情,无形之中让司徒焦躁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 殷晟见司徒咧嘴对自己笑了笑,知道对方已经冷静下来了,便移开目光看向电脑上的相片。 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可心里却是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就咯噔了一下。 黑暗的环境里,模糊的影子,让他想到了在A市郊外翻出大量尸体时,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这身形轮廓……加上帮那个连环杀人犯制造结界和提供帮助的动作……这不可能是巧合。之前自己设想到过的那个可能性又冲上了脑海,这回更加清晰和真切了。 一天之内四具尸体……毫不顾忌的杀人方式…… 这种聚集大量灵魂的做法和那个连环杀人犯根本如出一辙,只是当时他是借刀杀人,而现在是自己亲手行动了。难道金大钟真的在做什么可怕的交易……他强压下心头不敢置信的震惊,抬眼时,却见顾城正感兴趣的看着他。 “?” 顾城淡淡的笑了笑,移开了目光,并未回答他透出来的询问。 “金大钟这回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胡叶打破一室的寂静道,“不如直接申请搜查令吧?” “只凭一个影子?”司徒看了他一眼,“上头不会批的,之前毛大生的案子就已经很张扬了,金大钟也是本市不能小觑的富商,对社会影响太严重。没有十足的把握办不了他。” 小二在后面“切”了一声:“那要警察来做什么?警察不就是为了调查证据掌握十足把握么……” 司徒挑眉抬头,胡叶也有些诧异的看向小二。 小二:“怎么了?都看我做什么?” 乐章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感慨你居然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来。” 小二:“……” 顾城眼见周围的人都拿小二逗来逗去,小警察也不生气,故意板着张脸的样子莫名可爱非常。 “为了不让咱们小二同学的正义之心被浇灭。”司徒一边笑着一边将相片打印出来,“我先去问问上头的意思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小二眨眨眼,突然问道:“要我帮忙吗?” 司徒“嗯”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不是。”小二摆手,“我是说,要我帮忙让老头撤销殷先生的停职要求吗?” 司徒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茬,转头去看殷晟,殷晟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小二。 “你有办法?” “嗯……”小二也不隐瞒,大大方方道,“我家老头是省委书记,姨妈是A市常委秘书长,姥爷是从陆军部队退休的……” “咳咳!”胡叶突然咳嗽一声打断小二自揭家底,余光瞄了一眼顾城。 顾城面上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反而气定神闲。看见周围的人有意无意朝自己看过来,便笑笑道:“这么巧,我家世代都是陆军部队里的人。” 所以他才会去给特种兵选拔拍照啊。司徒心里了然的同时又有些惊讶,上下打量男人——真是看不出来啊,居然是军人世家出身。 小二惊讶的看了他一眼,“827?” “827也有。”顾城笑笑点头,“技术部也有。” “哇。”小二双眼闪烁出崇拜的光芒来,“姥爷总是不跟我讲部队的事,你找个时间跟我讲讲呗?” “好。” 眼看两人几句话就熟络起来,司徒翻个白眼,拍了拍桌子拉回众人注意力。 “殷晟停职的事……” “不用说。”殷晟突然道,他看了司徒一眼,又转眼看小二,“他既然想让我出局,我就出局吧,免得惹来更多的事,我在暗处查他们要方便一些。” 司徒心里不满,但是知道这人下定了决心自己又没办法反驳,只得点头:“那就这样吧。” 从办公室出来,小二几步追上前面的顾城。 “喂。” 顾城回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澄亮的眼睛,他勾起嘴角:“警官还有事?” “诶,叫我小二就好啦。”王小二随便一摆手,“你送来的线索很有用,谢谢你啊。还有……” 见小二眨巴眨巴眼睛的样子,顾城忍不住笑出声,他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小二:“这上面有我的住址和电话,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说着,他还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小二顺手接过名片放进制服口袋里,嘿嘿一笑,露出一边的一颗小虎牙:“感谢你的配合!” 送走了顾城,司徒发现殷晟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他凑近过去,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殷晟心里装着事,被司徒搂了也没反抗。他双目看着办公桌的一脚发呆,沉默了半响才慢条斯理问:“我想要找回一些之前的记忆。” 司徒惊了一跳:“别勉强!” 他可不想再看到他昏过去一次的样子。 “那你告诉我,金大钟之前和我有什么过节?”如今的案子仿佛都围绕着金大钟在转,而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就像拼图少了碎片。很多事情怎么都想不通。 司徒有些担心,“那我慢慢说,你要是头痛,我就停下来。” 殷晟点头,回头看他,司徒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撅起嘴巴:“给亲口?” 殷晟一愣,随即脸上有些发烧,但是司徒那撅着嘴的样子又很好笑。殷晟盯着男人的脸有些呆愣愣的看起来——有些嚣张的剑眉,微微上扬的眼角,整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霸道、不好对付,可仔细相处下来,又意外的细腻和温柔。偶尔使坏时半挑起的嘴角让人拿他没辙,黏着自己时双眸里的笑意满溢的快要落出来似的。 ——晟。 产生情、欲时发出的低唤,轻而易举的撩动起心房。殷晟突然就觉得心跳有些快,忍着脸红局促的快速在司徒嘴角落下一吻。 只是他还没逃开,就被男人突然伸手按住了后脑勺。司徒的舌灵活的敲开了他的唇,霸道的侵占,又带着浓浓的情意,殷晟“唔”了几声,也只能由得他去了。 不到一会儿,大脑缺氧的感觉让殷晟气喘吁吁。司徒终于意犹未尽的放开了他,两厢视线一对,那充满了占有欲的眸子让殷晟心头一跳。 “真想这破案子快些结束。”司徒抵在殷晟额头上,轻轻啄吻他的鼻梁,“那样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要了你。” “!” 殷晟从耳朵红到脖颈,双手一把推开司徒,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些恼怒来。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司徒好笑,看他那样子,心里想欺负的感觉却更甚。能有几时有幸可见殷晟大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撒娇呢。 司徒心里乐的要开花,脸上努力维持镇定。 “说正经事了,听不听?” 殷晟眯了眯眼,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扳回这一层,慢条斯理又坐了回去。 “金大钟从好几年前就被重案组的人盯上了,早听说有卧底派了过去,只是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去年你加入刑侦队咱们开始一起破案,有几个以前的悬案居然牵连到了金大钟身上,那是第一次警方让他露出了破绽,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发现了你的存在。” “那不久之后,佟伍就出现在他身边了。基本两人随时都在一起,不知道图谋着什么,佟伍对你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听你说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时候……” 司徒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我那时候心里简直不是滋味极了。” 殷晟诧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好奇起来司徒吃醋是什么样子? “之后,你们俩交手了几次。”司徒回忆着记忆中那个男人,“佟伍和你不相上下,你们每次交手都打的很厉害,那时候我们发现了金大钟在做的一比走私生意,因为牵扯进了命案,他急于想除掉你,以免让他这么多年的经营付之东流。” “所以佟伍是他的帮手?”殷晟脸上尽是不信,“佟家好歹是鬼师家族里的贵族之一,怎么可能做一个富商的帮手?” “那我可不知道内情。”司徒耸肩,“可这是我们所了解的所有事实。” 殷晟:“那之后呢?” 司徒:“那之后……因为一直除不掉你,金大钟又发现了我对你过度的保护,于是让佟伍转向对付我。” 司徒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这件事他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不知道自责了多少次。每次午夜梦回,脑海里全是殷晟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如果他在有用一些,更有用一些…… 殷晟发现司徒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司徒苦笑着抬头看他:“晟,别撩拨我。” 殷晟一怔,有些局促的收回手,瞪了他一眼。 司徒嘿嘿一笑:“后来因为佟伍对我用了捉生替死……你一气之下用尽了力量和他奋力一搏……” 这就是殷晟失忆的起因,也是导火索。可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始终想不通。 殷晟微微皱眉,脑海里仿佛闪过了许多的片段。太阳穴隐隐发胀,心里有个声音开始痛苦的扭曲——不能想起来……不能想起来。 到底是什么! 殷晟皱起了眉头,不管那前面是什么,他都必须面对。他隐约知道,只要自己迈过这一步,所有的事情就都能想起来。 “晟?!” 眼看着殷晟苍白下去的脸,司徒吓了一跳,按住他的脑袋,“别勉强自己去回忆!” 殷晟闭着眼,只觉得脑袋里所有的颜色都混乱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头痛欲裂…… 耳边是瓢泼大雨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警车的鸣笛,救护车刺耳的乌拉声。好像有雨水打在脸上,冰冷一片。 心痛的揪到了一处,快要呼吸不过来。仿佛精疲力尽了。 “头儿!” 远处有小二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哭腔。 “殷晟!”自己身边好像是乐章,正焦急的摇着自己的肩膀。 等等……头儿?! 殷晟一下睁开眼,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可是很快,脑袋里又一团模糊了。 第65章 记忆始终是一团乱,不过比之前好一些的是,模糊的画面中,有一部分终于清晰了起来。殷晟干脆提议,去一趟佟家吧,调查一下佟伍和金大钟之前到底在搞什么鬼。 对于这个提议司徒虽然想答应,可目前上头交代他要将四具尸体的案子交代清楚,那么两人只有分开行动了。 司徒脸上是百般不情愿,可他也知道案子不等人,这条线索目前毕竟和程启杓扯上了一部分的关系,扯上了程启杓,自然就和金大钟牵扯上了。于是两人商量许久之后决定:殷晟、乐章去佟家老家调查佟伍身前的事,司徒他们继续调查A市的一连串事故。 为了帮到司徒,殷晟跟解应宗借来了邱骆——为什么提到借这个词,因为解应宗最近有事没事就会开着车去接邱骆下课,然后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都要拖去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邱骆答应的速度很快,大概也是被解应宗堵截的近乎惊恐了,加上最近课程少了许多,每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是空的,学校让他们自己找实习单位或者做论文,他学的是心理学,来警局算是刚好可以沾上个做论文调查的边。 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第二天,几人便分头行动了。 司徒这边开始调动各种线人调查程启杓在监狱里的各种表现以及出狱后的生活情况,胡叶带着小二去了监狱直接询问狱警,司徒带着邱骆在法医室待了一整天,又紧接着去了邱骆提到过的那个秘密的邪教宣传地点附近打探了一转。 而另一边,殷晟和乐章两人在飞机上百无聊奈的打着瞌睡,殷晟带着眼罩,脑袋里想着银吃过午饭了没。他出门前将银嘱托给了司徒,想着司徒最近也忙,不知道会不会忘记喂银吃饭,结果2个小时后,当殷晟出机场大厅时,开机就看到一条来自司徒的短信——“我把银快递回我家了,放心,我爸妈会照顾好它。” 殷晟的眉头抽了抽,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银在快递车上一脸便秘的表情。 不过好歹司徒家还有只大黄能陪陪它……这样想着,殷晟无奈的叹口气。当初买宠物的时候就是为了家里有个伴,现在倒是忙的没时间照顾它了……心中始终有点愧疚。 “佟家和你们家挨很近?”乐章上了计程车,在后排位置上问道。 殷晟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收起手机一边回应:“嗯,不是很远。” “既然是邻居,为什么关系这么差?”乐章正在不解,自己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殷晟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脸部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殷晟有些疑惑,回头准备问怎么了,却眼看乐章挂断了电话随后关机,将手机放回了裤包里。 “?” 乐章抬头,就和殷晟询问的视线相对,他迅速的整理了表情耸肩道:“最近经常收到保险公司的电话,很烦。” “……哦。”他敢打赌乐章的表情绝对跟什么保险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 等到了地方,两人下车时,乐章看着计程车的计价器嘴角抽搐个不停。 “100多元啊……”乐章心疼着钱包,关上门拿出行李跟着殷晟往前走,“你这个败家子……” “其实机场大巴也可以到的,不过中途要转两道车。”殷晟懒懒道,“我不想挤公交。” “……”乐章不想跟他说话了。 计程车几乎是穿越了S市的整座城市,从机场一路到了S市的郊区一带。S市靠近海边,海风带着浓浓的咸味,从下车的地方往前走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两边几乎没什么建筑。 两人慢条斯理走在安静的大路上,等到了斜坡最上面,乐章的视线被一大片深色的海面给占据了。 “大海啊!”乐章脸上几乎闪出光来,“好大啊!” “……”对于乐章几乎是废话般的赞叹,殷晟聪耳不闻,他带着男人转向海岸线的左边,顺着一条上山的小路走了过去。 白色的围栏,几乎是S型环绕的公路,能看到在每一个拐弯处都有黄色的警戒牌,上面写着让行车不要超速行驶,以免出现车祸。 “这里的山路经常有飙车族用来比赛。”殷晟介绍着,伸手朝对角线遥遥一头指去:“看到白色的房顶没?那里是我家。” 乐章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果然有一块小小的白色屋顶。 “那边是佟家。”殷晟朝白色屋顶斜下方指,乐章跟着转脑袋,只是什么都没看到。 “哪里?”乐章皱眉歪头。 “被挡住了。”殷晟淡淡道。 “……” 两人哼哧哼哧上了山,沿着海岸线那一头,矗立的高楼大厦,码头和船只都能收进视线里。 乐章喘着气,拉着行李杆:“为什么不让计程车开上来?!” “这上面是私人领地。”殷晟道,“S市的计程车都知道。” 乐章虽然知道殷晟家是世代贵族,家里指不定多有钱,但这样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和殷晟根本是两个世界的。 “你们家人口多么?”乐章突然问道。 “还好……”殷晟不知道他问的目的,只道:“老人身体也不错,现在算是四代同堂。” “住在这里心情应该很好,视野也不错。”乐章点头,不过目光里落出几分寂寞来。 殷晟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成年之后就独立出来了,和家里人交流很少。” 乐章“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他的刘海被海风吹起来,就这样看,不说话不闹腾的时候,面庞干干净净的,平日的吊儿郎当也收敛了,看上去竟有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来。 “想家了?”殷晟并不会什么委婉的说法,他心里这么想了,干脆就直接问道。 “家?你说孤儿院?”乐章眨眨眼,“对那里没什么特别感情,不过就是个大型托儿所……”说到这里,他舔了舔被海风吹的有些干裂的嘴唇,“真正的家……不知道在哪儿呢。” 殷晟抿了抿唇,“只要有珍视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乐章想起了刚才的电话,突然不做声了。 之后的路程只有海鸥的鸣叫在两人之间穿梭,等到了半山腰上,殷晟家的白色欧式住房完完全全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围栏,中满了蔷薇的庭院,屋外的树上挂着许多鸟笼,四周的树木将道路笼罩起来仿佛突然进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 道路边上停着两辆红白的轿车。 从山下就在不停转动的摄像头,房屋前也有好几个,殷晟刚到大门口,庭院里的门就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阶梯上,看上去不过三十几的年岁。乌黑的头发盘起来,穿着蓝绿的旗袍,那张淡漠的脸和殷晟简直一模一样。 “母亲。”殷晟淡淡叫了一声,领着乐章走了进去。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女人看了乐章一眼,似乎对对方是谁,什么身份,来自哪里丝毫不感兴趣。她打开门让两人进屋,屋内精致优雅的摆设和装饰无一不体现着主人的品味。只是有些地方看起来有些矛盾和不协调。 比如客厅是欧式,餐厅是日式,从玄关到上楼的地方是中式,书房看起来又像是某个修仙之人的秘密藏所——水泥涂的石墙便是大门,上面还刻着一些古老的图腾。 殷晟进客厅时,旁边的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抱着一堆书的男人。 男人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衣服,叼着一只烟斗,左眼带着一副单片眼镜,胸口上还挂着怀表。 “父亲。”殷晟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回来了?”男人眉毛动了动,随后转头对女人道:“晚上要加几个菜了。” “我让刘妈去做了。”女人回答,两人看起来相敬如宾的样子。 乐章有些紧张,从进屋到现在他没找到问候的时机,此时终于有了些机会,他礼貌道:“伯父伯母好,我叫乐章是殷晟的……” “哦,是你啊。”女人先点头。 男人也点头,只是上下看了他几眼,“晟说过的那个三流风水师。” “……”乐章森森的转头看殷晟,“三流?嗯?” 殷晟没搭理他,将行李交给了走上前来的刘妈,“我和乐章还有事,晚上会回来吃饭,现在先出门了。” 女人转着好看的眼睛盯了殷晟一会儿,“莫名其妙跑回来,就是为了把这儿当旅馆的?” 殷晟耸肩,“有急事。” “什么急事连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殷父在沙发前的躺椅上坐下来,乐章这才发现那躺椅和殷晟公寓里的……有点像啊。 “……案子的事。”殷晟本来想放了行李就走,这样看起来似乎也走不掉了,只好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回答,“我是回来找佟家调查些情况的。” “佟家?”殷母那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诧异来,“你找他们干什么?” “佟伍……”殷晟皱起眉,“牵连了一些案子。” “你还在做警局的什么顾问?”殷父叼着烟头表情意义不明的看他,“很有趣么?” 殷晟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之所以会搬出来,就是因为慢慢长大后,他的想法和家里人完全不同,说话经常产生歧义,为了避免争吵,他才离开的。 对于殷父的问话,殷晟不想回答——他并不想把自己所见所闻的那些可怕或者悲伤的案情只单纯归结于“有趣”或者“没趣”两个词。 四人之间隐约笼罩了一层尴尬的寂静,乐章左右看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和殷晟是在A市相识相交的,殷晟不怎么喜欢提起自己的事,所以对于他的家事,乐章是一问三不知。 “佟家最近情况不太好。”殷母打破沉寂,主动开口道,“你去的时候要小心些。” “最近不太好?”殷晟的注意力被母亲吸引过去,“怎么回事?” “佟伍过世后,他们家就变得十分小心翼翼,那一带几乎被他们完全封锁了。”殷母道,“佟陆又一直没有回家,你知道他们家一直都很看重这两兄弟的事,听说佟家大奶奶已经疯了。” 乐章瞪大了眼,殷晟脸上也很凝重。 他匆匆点了头,带着乐章出了门,从自家门前的公路另一边往下走,朝遮挡在树林深处的佟家走去。 “大奶奶?”乐章在路上不住问,“佟陆那小子的爹有几个老婆不成?” “两个。”殷晟简略回答,“不过只有大老婆和佟老爷有结婚证,二老婆是没有的。” 按照现在的婚姻法,重婚那是犯罪。可如果另一个女人是心甘情愿做妾,正室也当能接受的话,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佟家一直延续着古时候的传统,几乎可以说是十分古老而闭塞的家族。 “天啊……”乐章不可思议,“佟伍和佟陆是不是一个妈生的?” “……不知道。”殷晟说的是实话,他只认识佟伍,却从来不认识佟陆。所以当佟陆第一次出现时,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是佟家的人。如果不是那只厉鬼出现的话…… 因为佟家很擅长驯养小鬼,这一点和殷家不同。殷家人很少驯养小鬼,这一点看他自己就能看出来。 第66章 司徒和邱骆在街边找了一家冷饮店坐了下来。司徒带着墨镜,邱骆头上顶了顶鸭舌帽,两人随意点了份喝的,司徒还顺手指了一只香蕉船冰淇淋。 邱骆有些汗:“司徒队长,我不是小孩子……” “哦。”司徒随口敷衍,“和小二待一起习惯了。” “……” 两人在冷饮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睛却时时注意着斜对面的一家关闭着的游戏厅店面。那游戏厅卷帘门上挂着暂不营业的牌子,旁边挂着一个黄色的报箱,司徒从他和邱骆坐下时算起,那只报箱前面已经晃过了不下五个人,他们都用不同的掩盖方式接近过报箱,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那报箱里是什么?”因为那些人都或用包,或用书挡住过视线,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丢了什么进去,还是拿了什么出来。不过按照他们停留的速度来看,应该是丢东西进去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知道。”邱骆摇头,他舀了一大勺的冰淇淋塞进嘴里,慢慢嘀咕道,“我们上次去听讲座的时候,没发现这个。会不会是某种联络方式?” 司徒也觉得有可能,一边又问:“你那个同学是怎么知道那个讲座的?” “听说是从QQ群里。”邱骆舔了舔嘴角,“他对这些东西有很强烈的好奇心。” 司徒:“你们都听了些什么?” “都录在录音笔里了……可惜……”邱骆对那场爆炸很是无奈,他好不容易收集的资料,据说第一次去听是免费的,第二次去就会登记姓名地址以及交钱了。他不好再让同学带自己去,免得给人留下印象。 司徒:“大概是些什么?” 邱骆:“一些很怪力乱神的东西,让人有觉得身上奇怪,或者亲戚朋友有什么奇怪的,都可以找他帮忙。” “医病?”司徒想起00年左右的时候,中国曾出现过一个十分可怕的组织,组织成员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深信不疑,还接连引发了不少的社会恐慌。 “不止是病,他暗示了很多东西。”邱骆不愧是学心理学的,眉头微蹙,“他给在场的人都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比如“可疑”“非自然”这些词在他嘴里出现的频率十分高。” 司徒啜了一口咖啡,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行了,今天咱们就盯到这里吧。你回去休息,明天我去接你下课。” 邱骆点头,还没应声自己裤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腮帮子鼓了鼓。 “怎么了?”司徒看他那表情,好笑问道。 “是解先生。”邱骆叹气,一边接起电话:“喂?” “在哪儿?”那头有汽车喇叭声,邱骆估计对方在自己学校门口。 “我和司徒队长在一起。”邱骆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端起杯子把最后一口果汁喝掉:“我要和队长一起晚饭的。” 司徒挑挑眉头,却没答话。邱骆不习惯撒谎,脸上泛起红晕,有些紧张。 解应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施施然道,“我请客,你让司徒听电话。” 邱骆撇嘴,将电话递给对面的司徒,司徒拿出一根烟来,一手接过电话夹在耳边,一边在桌上摸火柴。 “喂?” “你把那小子带去干嘛?殷晟又跑了?”解应宗说的毫不客气。 司徒差点被烟呛着,只觉得解应宗说话的感觉像是“你老婆又跟人跑了?” “我们是在执行任务。”司徒好笑道,“让邱骆帮点忙,不会让他遇到危险的。” 解应宗随口道,“你这人,自己不跟我一路就算了,现在又来抢我的人?” 司徒嘴巴张了张,半天没找到话来堵。大概是解应宗说的太直白了,而且……司徒隐约觉得解应宗的心态变了很多,放在以前,他是不会这么直接承认的。 司徒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邱骆,对方正拿勺子戳着放冰淇淋的空碗发呆。司徒嘴角扬了扬,对着话筒那头道:“怎么,想通了?” 解应宗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只是道:“报地址,我过去接你们。” 司徒随口把地址说了,挂了电话递回去,见邱骆鼓着腮帮子看自己。 “怎么?” 邱骆:“解先生最近总是找我吃饭。” 司徒好笑:“所以?” 邱骆皱眉:“我不想老是跟他一起吃饭。” 司徒心里啧啧两声,甚至有点同情解应宗了。秉着好人有好报的原则,司徒开始怂恿邱骆:“那家伙人不错,他喜欢你才老和你在一起呢。” 邱骆一愣,唰的脸红了。司徒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他说的“喜欢”不是那个“喜欢”啊……诶? 他意识到什么,盯着邱骆左看右看。平常人的话……不会把朋友喜欢直接理解成那种喜欢吧…… 会这么想就意味着……司徒心里又嘿嘿笑起来。看来解应宗这回有戏! 邱骆有些坐立不安,局促道,“队长你、你误会了……解先生是拿我逗着玩儿呢,他喜欢的是……” 他住了口,因为窗户外面,解应宗的车正开了过来。 司徒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正要朝对方招手,余光却突然发现那游戏厅的卷帘门开了。 “有情况!”司徒一下站起来。 解应宗刚熄火,就看到冷饮店中两人鬼鬼祟祟摸了出来,沿着街边躲到他的车门前,他降下车窗:“怎么了你们?” “目标有动静了。”司徒打开一侧车门,让邱骆上去,“你带着邱骆先走,顺便帮我打电话给胡叶和小二。” 解应宗顺着两人目光看了一眼半开的游戏厅,他看了看那招牌,眉头蹙起:“这家店是……” 他话还没说完,没注意他说话的司徒已经将邱骆塞进了车。帮他们关好门之后,他绕到了车后面,左右看看,过了马路,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游戏厅旁边的杂货店去了。 解应宗无语了半天,转头看邱骆。对方有些担心的望着窗外,他叹口气,拿出手机先打了电话。 “头儿不等支援一个人就去了?!”胡叶在那头大叫,“他急什么!” “大概是急这案子一直破不了,殷晟就一直不能归队吧。”解应宗凉丝丝道,“先不说这个,你和小二先去我上班的地方一趟,我现在也过去,有样东西先拿给你们。” …… 司徒在杂货店里转悠了一圈,一边小心观察旁边店里的动静,目光落到面前玻璃柜台上摆放着的手机链,心里动了动。 那是一对情侣手机链,光秃秃的银链子上面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十分淡雅却又很精致。银链子背面刻着‘我爱你’和‘我想你’的英文缩写,司徒摸出钱包干脆买下了这对手机链,心满意足的塞进裤包里。 “嘎吱……” 旁边的卷帘门完全打开了,游戏厅里的灯光和设备都运转了起来。有看店的人走到报箱那里,拿出钥匙打开报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纸片。 纸片? 司徒眯了眯眼,店员小姐将找回来的零钱递到他面前,他看也没看一把抓了随手塞进钱包中。 “先生?” 那店员看他一直盯着那游戏厅看,以为他喜欢打游戏,便道,“那家店最近刚换了新老板,听说人不错,价格也不贵。” 店员一边说,还一边偷偷观察司徒,心说:可惜了这么个大帅哥,居然喜欢玩电玩……不会是个赌徒吧。 司徒到不知道店员的心思,闻言转回头来:“你们和这家店很熟?” “还好吧?”店员随口道,“做生意嘛,经常互相兑换一些零钱什么的。” 司徒计上心来:“这家店生意很好?一般什么时候营业呢?” “游戏厅嘛,下午到晚上。凌晨会一直开着。”店员道,“有时候上午也会开,不过时间不长。” “哦……”司徒见店员打量自己,笑道,“我是最近搬来的,我儿子喜欢电玩,我得注意一下周围的这些店面,儿子哪天逃学了,我也好有目标。” 那店员扑哧一下笑出来:“先生你真幽默。不过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司徒露出英俊的笑容,“谢谢夸奖。” 当那店员被最后那个笑容迷的晕晕乎乎时,司徒已经朝隔壁游戏厅走去了,刚才那个借口倒是让他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他拿出电话,随手按下最近的通话键,拿到耳边就开始有模有样的说了起来。 “喂?”远在另一边的殷晟接起电话,话音未落就听司徒扯开了嗓门道—— “我还没找到啊!这边也没有!你那边呢?!” 殷晟愣了愣,将电话拿下来看了看屏幕——是司徒的号没错。 “司徒?”他疑惑的听着那边司徒自导自演。 “都是你整天往外跑,这下儿子不见了我看你怎么办。”司徒念念叨叨,殷晟听着那边传来游戏打斗的声音,心里慢慢捉摸出一点意思了。 他懒洋洋的回应:“我整天往外跑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司徒忍住笑意,“我巴不得把你锁起来。” 他这句声音有些大,四周的一些客人好奇的看了过来。 总台一个店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先生?” 司徒朝他摆手,按住话筒道:“我找人,你看没看见一个小孩子进来?” “啊?”那店员一愣,“小孩子?多大?” “10岁。”司徒信口开河,电话那头殷晟忍不住笑。 “10……”那店员嘴角抽了抽,不过转念想想,这边也确实偶尔会有小孩子跑进来,只好耐心道,“大概什么样呢?” “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眼睛很好看,长头发,凶起来会挠人。”司徒脑海里浮现出银的样子,随口敷衍道。 那店员嘴角又抽了半天,忍住了那句没咆哮出口的“挠人?!你确定那是人不是猫科动物?!” 司徒一边打着电话和殷晟瞎扯,一边在游戏厅里转悠了一圈。 “先生。”那店员有些不耐烦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司徒对他点头,“好像是……那我去别处找找。” 殷晟在那头忍不住问:“你在查程启杓开讲座的那个地方?” 司徒暗自赞叹自家殷晟就是聪明,正要开口却突然看见正门处程启杓走了进来! 第67章 程启杓突然从正门进来,这让司徒万万没有料到。眼看男人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司徒一个转身躲到了旁边一台游戏机后面。 “司徒?”电话那头殷晟察觉到不对劲,声音也压了下来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司徒没吭声,对着话筒撅起嘴迅速“啾”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殷晟对着话筒一侧的耳朵微微发红,乐章走在前面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殷晟若无其事的收起电话放进裤兜里,一边心里暗骂司徒总是那么不分场合地点。不过刚才……他确信是司徒发现了什么。 心里有些担心,但意识到自己在担心这一点,殷晟又有些不习惯。心里记挂着谁的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很陌生,鬼师向来是自私的。他想起家里的长辈们,连乐章也能看出他父母之间淡漠的疏离,他从小便是被这样教育长大的,不懂如何爱人,也不懂如何被爱。在这方面他远不如司徒拿手。 …… 司徒站在游戏厅后面,微微探头朝门口方向看去。 程启杓带着墨镜,穿着相片里看到过的那身风衣。他手里提着一个便利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程大师。”店员几步朝男人走了过去,伸手将他往走廊尽头的小门带去:“您今天来的好早。” 程启杓面无表情,也没答话。那店员仿佛也是习惯了,到了门口他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八点会有第一拨人来听您的讲座,现在时间还早,您可以休息一会儿。” 说完,对方将门关上了。 司徒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小门,它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门刷的和墙壁是一个颜色。怪不得刚才他没有发现。 “先生。”一直莫名其妙看着他的另一个店员皱眉道,“如果你不是来消费的,可以请你出去吗?” 司徒恢复一张笑脸,回头看对方,“刚才那人是谁啊?” “啊?”那店员皱眉,“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我好像见过他。”司徒伸手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来,塞给那店员,“听说他能治百病?” 那店员看了看手里的钱,镇定的收了起来。他脸色缓和不少,语气也随之高涨了一些:“那是程大师,最近很受欢迎的。听说他是什么神医的传人,虽然一开始我不信这些,但是后来亲眼看到了一些神奇的事……” “什么事?”司徒对这部分比较感兴趣,他偷偷按下了裤包里手机的录音键。 “这事说来话长。”那店员摆出一副准备神侃的样子,司徒眉头一皱—— “那就长话短说。” 那店员张了张嘴,随即无奈道:“这附近菜市场有个绰号叫鱼大帅的人,他家老婆很早就得了绝症,医院说治不了了。他老婆不想浪费钱,于是出院回家等死,那鱼大帅是个好男人,四处给她寻偏方,后来被程大师知道了,亲自去了他家一趟,你猜结果如何?” 司徒脸色凝重:“治好了?” 那店员莫名其妙看他,“治好了啊,那是好事。大家都佩服得不得了……我说兄弟,你别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好么?” 司徒瞪了他一眼,“真的治好了?” “那还能有假的?”店员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道:“他们去了医院,绝症什么的都没了,那女人现在精神劲儿好得不得了,人都像变了一个呢!” 司徒眉头皱得更紧,他有些事想不通。 “我说兄弟?”那店员拍拍他,“你还有问题没有?没有赶紧走吧,一会儿店长看见我偷懒可不好。” 司徒回过神来:“你们老板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店员有了点怀疑。 “哦……”司徒笑了笑,“我想见见那大师,不得跟你们老板套近乎么?” “不用那么麻烦。”店员摆手,“看见外面的报箱没?你要是要来,提前丢一个写着你名字和电话的名牌进去,大师会根据今天有多少人会来决定开不开讲座。开了会通知你的。” 司徒意义不明的哦了一声,看再问下去就真的要引起人注意了,便转身朝外走去。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突然就觉得背后一冷,像是有什么贴近了自己。 那种感觉让司徒的冷汗几乎瞬间就下来了,半开的卷帘门外面是黄昏的余光,背后是一片惨白的白炽灯,仿佛整个人掉入了某种界限分明的边缘里。 他的危机意识在不断的亮红灯,可是他的脚仿佛定住了,怎么都走不动。 身后冰冷的气息沿着脖颈蔓延进衣领里,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慢慢卡住了他的脖子。呼吸逐渐窒息…… 他想叫人帮忙,可是嘴巴发不出声音,身后的人沉迷在电玩中,耳边被杂乱的喧嚣淹没,连之前的店员也没有再搭理他了。 “……”脖颈几乎要被捏断一般,呼吸被卡断眼前浮现出红雾…… “队长!” 一声喊叫及时传来,邱骆从街对面冲了过来,司徒的神智清醒了许多,他看着少年迅速的默念了什么,抬手甩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擦过自己的耳廓撞到身后的冰冷——脖子上的压力瞬间没有了。 “咳咳!咳咳咳咳!”司徒全身脱力般的靠在墙边,邱骆蹲下身查看他,“还好吗?” “没、咳咳咳……”司徒呛咳了一会儿,呼吸才终于顺畅起来,眼前混乱的红雾消散开。他抬头看见胡叶和小二也跑了进来。 “头儿!” 这边的混乱终于引起了店里人的注意,两个店员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是刚才跟司徒讲话的男人,他皱眉看司徒他们,“你们还有事?” “不,我刚刚……”司徒正要说话,胡叶却抢先一步走了上来。 “警河蟹察。” 胡叶亮出身份,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又拿出一份白纸黑字的签约文件来:“这家店涉嫌违法经营,老板呢?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徒楞了半天,转头去看小二,小二耸肩:“头儿,这不怪我们。人家解先生是想先告诉你的,但是你没听他说完你就走了。” “这家店最近扯上了一个官司,负责人就是解先生。” 司徒:“……” 冒着那么大的险,甚至差点配上命。结果胡叶他们轻轻松松就将游戏厅的老板带回警局了。甚至还有在小门里休息的程启杓。 近距离看这个男人,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和阴森感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小二只觉得站在他身边都觉得起鸡皮疙瘩,干脆退后几步站到了桌子另一边去,和他拉开距离。 程启杓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里,桌上的台灯照着他的脸,显得更加惨白没有颜色。 “你可以把墨镜取下来吗?”小二皱眉问。 “……”程启杓没答话,但是微微动了动头,小二感觉到墨镜后的视线直接穿透了自己一般,他表情微僵,转头去看司徒。 司徒叼了根烟,放下手里的镜子露出一张表情危险的脸来。 他刚刚看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居然有一道紫青的勒痕,还是手指印的! 他吐了口烟气,看向程启杓:“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的就敢袭警?” 程启杓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难听:“队长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司徒:“把这一套收起来喂狗,我不跟你啰嗦。说吧,你在那家店做什么。” “……开讲座。”程启杓淡淡道。 “呵。”小二冷笑,“交别人怎么杀人么?” 司徒:“现在有证据指控你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破坏社会安定,你有什么要说的?” “那是误会。”程启杓冷冷道,“我只是讲一些很平常的养生之道,让大家都能以正确的心态对待现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而已。” 司徒:“据说你能治百病。” 程启杓:“心静自然无病。” 司徒:“据说有个女人的绝症被你治好了。” 程启杓:“那是他们的心诚。” 小二啪的摔了记录本:“还说不是传播迷信思想?!” “……”程启杓冷冷的转头,墨镜后的视线阴冷的盯住小二的眼睛:“我相信你的长辈也会偶尔去寺庙烧香拜佛吧?那难道就不是传播迷信?” 小二一愣,就听程启杓理所当然道:“心诚,是中国人对待信仰的方式而已。至于灵不灵,那是另一龘码事。只能说是奇迹,或者……真有神灵庇佑……”程启杓勾起一边嘴角,笑的意味不明,“谁知道呢?” 小二咬着下唇不说话,程启杓冷笑一声,司徒叩了叩桌子,拉回他的注意力。 “这么说,你只是在上养生课。” “是。” “那你的那些教徒怎么说?” 程启杓:“那是他们自己取的名字,和我没关系。” 司徒掐灭烟:“开讲座到处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那不是做贼心虚,就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程启杓笑起来,声音干裂如同树皮:“队长这话真好笑,你也说开讲座到处都可以了。那么选择哪里,是我的自由。” “那家店违法经营。”司徒翻开资料,扔到桌面上,“之前的老板涉嫌杀人未遂,店被现在的新老板接手,但是没有做完相应的接应手续。这家店现在是无牌经营,还挂着之前的案子,而且……” 司徒冷笑,伸手指了指文件右下角的一处签名:“这签名是金大钟的。” 程启杓不吭声了。 司徒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的看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家背负命债的店刚好由你家老板派人接手吗?而你又刚被他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刚出牢门又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开什么秘密讲座……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你们吧?” 程启杓不为所动:“这只是个巧合。” “如果是巧合,这个巧合也太巧了一点。”胡叶突然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来,他往桌上扔了三张相片,“这三个人你认识吧?” 程启杓没看相片,沉默不语。 “他们三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同一栋公寓的电梯里,三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胡叶道,“不过就在刚才,我们终于查到了,他们三人都是参加你讲座的人!” 第68章 殷晟的电话来得很恰好。司徒看了一眼手机,跟众人打了个手势便推门出去了。 他靠在墙边,接起电话,刚才凶狠的样子在一瞬间变得十分柔和:“晟?” “你没事吗?”殷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找不到原因,最后只有打电话来问。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收到殷晟的主动关心?司徒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放大,心里甜丝丝的仿佛落进了蜜罐子里头。 “没事。”他说谎说得十分理所当然:“我们将程启杓带回警局了。” 殷晟在那头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这事先放一放,我这边出事了。” “什么?!”司徒一下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佟家……”殷晟拿着电话,看着面前那栋散发着极重阴气的老房子,一字一顿,“我和乐章现在就在佟家,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这里不像有活人在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司徒皱眉,“房子里没人?” “不……”殷晟看着乐章走上前按响了佟家的门铃。 叮—— 门铃的响声通过话筒传到司徒这边,只是听到那门铃声,都让司徒觉得周围的温度一下降了不少。 嘎吱—— 沉重的木门被慢慢打开,里面站着佟家的管家,面色苍白的看着殷晟两人,目光仿佛没有焦点般。 殷晟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道,“这事有点奇怪,我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等我调查完了再告诉你,程启杓那边你们要小心应对。” “晟!”司徒趁着对方挂电话之前叫道,“你小心!” 殷晟仿佛听到自己心脏深处“噗通”的一声,竟是带出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涟漪。 “嗯……” 他淡淡的应了声。将手机收了起来。 “殷家少爷。”那管家是认得殷晟的,他面无表情道,“有事吗?” 殷家和佟家向来是竞争对手,两边人也从来不会互相来往。乐章回头看殷晟,就见殷晟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道:“我是来见佟伍的。” 那管家依然面无表情:“佟伍少爷的话,已经过世了。” 殷晟点头,“我知道,我是来拜祭他的。”顿了顿,他又道,“好歹也算是幼时的朋友。” “佟家和殷家什么时候以朋友相称了?” 门里传来一把冷漠的女声,随即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同样身着旗袍的女人。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细眉杏眼,面色同样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她冷眼看着殷晟,但那眼神却不是敌意:“如果不是殷少爷,佟伍也不会枉死。” 殷晟没回应,只是礼貌对女人问候:“佟二奶奶。” 那女人哼了一声,转开身朝里走,“老赵,放他们进来吧,老爷的命令。” “是。”管家老赵恭敬的点头,侧身对殷晟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门里,乐章才发现这是一栋不输殷家的大宅。木质的双层洋房,夹杂着东方特色的雕梁画柱,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也不觉得难看。 两人进了大厅,佟家的老爷穿着一身中山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 他的面目长得有些凶狠,乐章这时才发现,佟伍和佟陆都长得不像他们的父亲。佟伍的母亲乐章没见过,不过此时看那个佟家二奶奶,却是和佟陆很像的。 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乐章心里嘀咕,一边偷偷打量四周。 殷晟礼貌的跟男人问好,拉着乐章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暗自疑惑着:进到大宅里更觉得那股阴气十分的重,可是这家里却没看到有什么招煞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殷少爷来我佟家是做什么?”佟老爷接过女人递来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问。 殷晟也不隐瞒来意了,径直道:“我想问问关于佟伍的事。” 他一句话出口,四周都静了。佟老爷额头青筋直跳,怒极反笑道:“爱子过世到现在,殷少爷终于想起来慰问了?” 鬼师之间较量经常有,如果不幸死于对方手下,那也只是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佟家即便对殷晟恨之入骨,却依然保留了高尚的自尊,并没有撕破脸皮。 “我是想来问问佟伍生前的事。”殷晟道,“我想知道佟伍和金大钟有什么关系。” 提到金大钟,佟老爷的面色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镇定了下来。 “金大钟是谁?” 殷晟心里的怀疑更重了,佟老爷根本是明知故问。 “A市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殷晟只有顺着他的话说,“佟伍似乎跟着他做了什么事。” “鬼师家训殷少爷不会不知道吧。”佟老爷淡淡道,“成家立业,踏出家门不管做什么都只代表他个人,其他人没有干涉的权利。” “您的意思是您不知道。”殷晟帮他总结。 佟老爷没回答,但显然是默认了。 “那么佟陆呢?”殷晟道,“佟陆还小,你们应该让他回来。” “他过了二十了。”佟老爷面无表情,“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和家族无关。” 乐章有些不敢置信,“怎么这样,那是你儿子……” 旁边的佟家二奶奶冷冷道:“只有当他继承佟家,才会是代表佟家的存在。在那之前,他无论做了什么,都只代表他自己。”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如果佟伍是在继承佟家后出了事,我相信殷少爷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了。” 那意思就是,如果佟伍当时已经是当家人了,那么佟家一定会为当家报仇。 乐章去看殷晟,殷晟却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他看了一圈四周,站了起来:“之前我一直在怀疑一些事情,说是怀疑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现在……” 他身手轻轻按在沙发背上,转头和佟老爷对视,“我觉得我的第六感好像猜中了一些事。” 沙发上的男人冷冷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殷少爷请慢走不送。” 乐章站起来,殷晟却是站在原地没动:“之前我以为只是佟伍在和金大钟做交易,现在看来,佟家是堕落了。你们一家人都在和金大钟做交易!” 砰—— 楼上的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不断乱叫着:“佟伍!我的佟伍!我的儿子!他才是继承人!佟陆是个什么东西!混账!” 乐章瞪大眼,眼看着女人几乎从楼梯上滚下来。大厅里所有人都不为所动,管家老赵神情自若的走上前,扶起了女人。 “大奶奶,请回房休息。” 那女人抬起混沌的视线,刚好看到了沙发后的殷晟。 “殷……”她呆了呆,随后突然尖叫起来,“殷晟!杀人凶手!是你和那个女人联合起来的对不对!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转头又去看客厅里的女人:“你这个傻逼!你高兴了吗?你高兴了吗!你儿子是唯一的继承人你高兴了吗?!” 乐章僵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看到一出活生生的家庭剧。原本以为二奶奶会掩面痛哭,或者撇清关系,却看到那女人只是冷漠道:“我当然高兴,那不是废话么?” 乐章:“……” 他大错特错了,根本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想鬼师啊…… 殷晟对他们的家事完全不感兴趣,他转头朝外面走去,乐章赶紧跟上了。 “喂!”走出大门,乐章还在诧异,“这算怎么回事?我们什么都没问到啊!” “来一趟已经证明很多东西了。”殷晟淡淡道,“鬼师家族堕落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个悲剧。” 有些东西也许永远不可能停步不前,闭门造车的结果就是让所有的付出付之东流。 他突然同情起佟陆来,那个在外面为所欲为的大男孩,也许等他清醒过来,到时候连可以回的家都没有了。 …… 司徒他们在警局待了一夜。第二天天蒙蒙亮,就有人急匆匆跑来警局报案。 “杀人啦!”那人看样子是个清扫工,他面色苍白眼里充满惊慌:“杀、杀人啦!” 司徒和胡叶问清了详细情况,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愁容。 小二还在打哈欠就被胡叶拽上了车,三人迅速到了案发现场,后续工作人员也在赶来的路上。三人到了目的地先下了车,案发地是A市政府前面的马路上:一具被割破喉咙,面目被毁的让人作呕的尸体正躺在清晨的薄雾里。 小二远远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他捂着嘴站到胡叶身后,胡叶脸色也是不好看。 “头儿……” 司徒:“先让鉴证科的人拍照。” 因为时间还很早,鉴证科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司徒和胡叶三人靠在车门前,远远看着那尸体。 “怎么想?” “总觉得有关系。”胡叶道,“但是这么一来,我们没办法用那三具尸体为理由拘禁程启杓了。” 昨晚程启杓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下算是有了不在场证据。只是这尸体出现的这么是时候,无论怎么想都是为了帮程启杓才做的。 “第四具尸体呢?”司徒问的是爆炸中变成焦尸的那个。 胡叶:“那具尸体毁坏程度太大了,法医室还在验证中。” 小二喃喃道:“这么看来,直接被烧焦恐怕也比这个人的情况好吧?” 三人又下意识的去看,那团根本不能称之为脸的东西实在让人大清早就愉快不起来。 “在政府门口是巧合还是什么?”小二突然说道,“这人会和政府有关系么?” “只有等法医室比对过DNA才知道了。”司徒点了根烟,让熬了一个通宵的大脑清醒一下。三人站在薄雾里正觉得有些冷,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小二压低声音问,“怎么雾变浓了?” 胡叶镇定道,“不是你的错觉,你看那边……” 他伸手朝有尸体的地方指去,明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可现在却渐渐看不清了。 司徒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他摸出枪,小二和胡叶也摸出了枪。 “看来有人故意引我们来……” 第69章 浓雾突然在清晨的马路上弥漫。4月初,天气已经回暖很多,清晨还会有这样的雾基本是不可能的。司徒三人背靠背靠在车边,三个方向三个人各盯一边。 小二拿枪的手有些抖:“头儿……” “嘘。”司徒眉头一皱,“集中注意力!” 小二只好把求支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四周的雾已经浓到除了一片白茫茫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了。小二努力眯着眼想要分辨雾里时有时无的阴影,却感觉身后的胡叶突然撞了他一下。 “副队?”他回过头,就见胡叶压低声音,虽然对方已经尽力控制着声音但依然能听出微微的颤抖。 “有东西……前面……” 司徒拿着枪的手瞬间转到胡叶那边,他眯着眼仔细盯着,浓雾里确实有什么正一晃一晃的过来了。 白色的浓雾像给“他”描了一个边,黑影看起来十分的高大。“他”沉默着朝司徒三人这边慢慢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心间上。 “他……他晃什么……”小二的声音紧张到尖锐起来,手里的枪一直抖。 司徒额头上浮现了一层冷汗,但他面色依然从容,余光快速的瞄了左右两侧,脑袋里已经开始思考撤退路线了。 黑影左右晃着,仿佛喝醉酒,又仿佛是踩不稳。但每一次晃到一个诡异的点上又会晃回来,随之朝相反方向倒去,不断重复。竟也能正常的往前行走着。 胡叶护着小二往后退了一步,拿不定主意的看司徒:“头儿,怎么办?” 他想警告前面的人,可是看着那诡异的行动又觉得喊不出口。要是打草惊蛇……万一对方没看见他们呢? 这种时候不能怪他有这种侥幸的心理了。 司徒伸手朝车指了指,“你们悄悄上去……”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开车啊?”胡叶瞪大眼。 “你觉得你跑的快,还是它跑的快?”司徒眼看着那黑影已经越来越靠近,明明他们说话时他还在街道那一头…… 胡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拽着小二的衣领丢进后座,自己也缩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将驾驶位留给刚好站在门边的司徒。 司徒一手拉着门把手,但却没急着上车,小二趴在椅背上叫:“头儿!快上来啊!” 此时司徒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他想看清楚那是谁。他直觉这个人和这些尸体有必然的联系。 他想等那影子再走近一些,他握着枪,一手拉着门把手,双手心里都出了一层汗。 小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从后视镜能清楚的看到那黑影越来越近,几乎就快到车后方了。 “头儿!”小二着急的拍椅背,胡叶也忍不住了,先扭动车钥匙将车打燃时刻准备着逃命。 司徒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眼睛紧紧锁着那摇晃的黑影——一步、两步、三步……再一点…… 黑影终于走出那层浓雾,但是他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距离尸体和司徒他们的一个三角点上,司徒能看到他的头转动到自己这边,仿佛在打量着。 可是那视线让他浑身不好受,仿佛是被盯上的猎物,杀气直冲背脊。司徒猛然爆喝:“你是谁!” 司徒响亮的声音在浓雾里飘荡的很远,但对比四周的寂静,只让人感觉到更加的凄凉。那黑影沉静如水,一动不动,一点气息也没有。 司徒和他“对视”了半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的放了一枪。那子弹直冲黑影而去,黑影微微倾斜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直了。好像一个诡异的不倒翁。 “头儿!”这下小二确信了那家伙绝对不是人类,他大叫,“上车!我们对付不了他!” 三人脑海里几乎是同时闪现出马路上那具尸体的样子——被割开的喉咙,惨不忍睹的脸。 司徒暴躁的一锤门框,随后窜进了车内,一脚踩了油门就朝前方冲去——虽然他根本看不到前面有没有路。 黑影并没有追上来,可是浓雾也没散去。 司徒慢慢放下车速,到这里他还能凭记忆记得一些,之后他就不能肯定了。车速直降到20码,一辆自行车都可以轻松超车。司徒打着应急灯,小二和胡叶拨了很久的警局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怎么回事?!”胡叶心里焦躁的像有蚂蚁在爬,一想到浓雾里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家伙就让他无法镇定下来。 小二更是面色惨白,周围的浓雾像囚笼一样将他们困住了。 司徒摸了摸裤兜里的貔貅玉,之前被卡住脖子那次,貔貅的脖子上裂了一条口。他估计是玉帮他挡了一次灾祸,不知道现在还灵不灵…… 貔貅在裤兜里散发着微微的热度,司徒深吸一口气将车停了下来。 “头儿?”小二和胡叶都看他。 “这么开下去说不定就撞到人家店面上去了。”司徒摇头,“看来有人故意将我们困住,再兜兜转转也是徒劳……” 胡叶心里也是不甘,拿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玻璃窗,仿佛这样能发泄一些怒气出去。 司徒看他一眼,正想说话,却突然—— 砰! 毫无预兆的巨响出现在车顶,仿佛千斤巨石砸了下来! 小二的脑袋被撞的“嗷”了一声,三人惊恐抬头就见车顶居然凹下来一块。 “该死的!” 司徒骂了句脏话,一踩油门就没命的朝前冲去。不过仿佛是印证了他的话一般,车没开出去几米,就砰的一下撞进了一家店面。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听起来异常刺耳。 司徒和胡叶都重重撞在前头,小二差点从座位后面摔到前面。 司徒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倒车,自己左边的窗户上突然“啪!”的一下。 一个黑漆漆的手掌印拍在了上面! “啊!!!!” 小二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终于失声叫了出来。 那一声惨叫反而让司徒一下镇定下来,他迅速倒车然后猛转方向盘,可是刚一回头,后视镜里出现一张可怕的“人脸”。 那根本不能用“人”脸来形容了,虽然只是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司徒却牢牢记下了那张脸的样子。 随后仿佛有人从旁边猛的抬起了整个车子。司徒只觉得眼前一花,所有的景物全部颠倒,身后是小二的一声闷哼,旁边是胡叶撞到自己的肩头,自己的脚好像卡在了座位下面,窒息感从被挤压的车厢里迅速传出。 那混蛋想把车子连同他们一起压扁!司徒推开撞晕过去的胡叶,伸脚去踹副驾驶的玻璃窗,刚踹了两脚,迎面的车门突然压扁了下来。 脚踝传来剧痛,司徒心里一紧——从来没感觉到过死亡距离自己如此接近过。而且是眼睁睁看着它到来却毫无反抗之力。 “我X!”司徒爆喝出一句脏话,伸手摸到枪就朝碎裂的窗外乱放—— 砰砰砰! 三声枪响,在寂静的浓雾中如此绝望。 随着车门嘎吱一声破裂变形,一切戛然而止。 …… 殷晟和乐章刚下飞机,就接到警局的电话让他们去医院。 他在飞机上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无法安静下来。好几次看手机,但无奈无法打电话,他只有忍着。 没想到一下飞机就接到消息,殷晟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在胸口翻涌。他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是遵循身体惯性到了医院,但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 “殷晟?”乐章看他脸色惨白,甚至额头冒出冷汗,吓一跳道:“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没……” 殷晟被乐章拉回神,两人出了医院电梯,远远就看到警局几个熟悉的人站在手术室门前。甚至解应宗和邱骆也在,还有那个摄影师顾城。 手术室的灯亮着刺目的红光,殷晟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这相似的一幕在哪里看到过。 他捂住胸口,无法理解从心脏深处蔓延的疼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简直比让鬼手直接打在身上还要痛出许多倍! “怎么回事?!”乐章代替殷晟开口就问。 “不知道。”解应宗点了根烟,脸色也不好,“新闻都报道了,你们自己看吧。” 他伸手指向走廊前头的一个挂式液晶电视,里面正放着早间新闻。 主持人激动的报告着头条新闻:“本市接连发生几起车祸,这次出事的居然是警局刑侦队!从路口监视记录我们能清楚的看到事故发生过程……” 镜头切换,黑白的监视镜头里出现司徒他们的刑侦队车,车子开到政府门口,三人从车上下来,一边在说着什么。随后奇怪的一幕就发生了:司徒三人突然拔出了枪冲着什么也没有马路,旁边还有早上的第一班公交车经过,他们仿佛看不见一般。 殷晟看得眉头紧皱,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熟悉的男人身上,对方最后一个上车,然后一路闯了红灯朝前直行,随后车速慢了下来,再接着……车子毫无预警的撞进了一家服饰店。大众车后退,然后猛转方向,不知道是不是转的太过,整个车子失去重心直接翻了过来。 监控记录到这里突然被切断了。 画面回到主持人身上,她的眼睛里还浮现着惊恐,但面目已经镇定下来:“这起车祸警方已介入调查,同时在政府门口发现一具被毁的惨不忍睹的尸体。本台提醒电视前的观众,最近请不要晚归,出行请往人多的地方,尽量不要单独出门。” …… 医院里一片安静,殷晟皱着眉头,邱骆眼眶红红,脸色惨白,看样子也是被惊吓到了。 “他们情况怎么样?”乐章好不容易打破寂静,声音干涩的开口。 那样子的车祸,他几乎能预料到三人的伤势有多严重。 “不太乐观。”旁边的人开口道,“进手术室时的时候……医生说的。” 殷晟脑袋里一片空白,他麻木的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 “那视频警局上层已经看过了。”旁边总是执行后勤的小李道,“没有播放出来是因为后面的事太过离奇……” 他简略的叙述了车子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自己压扁的过程,乐章听得心惊,解应宗抽完一根烟又抽一根,顾城一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相机,邱骆已经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带我去看毁坏的车。”殷晟听到自己麻木的开口,声音冷漠的仿佛不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解应宗看了他一眼,乐章赶紧道:“我和你一起。” 小李看看他,“你不等手术结束吗?” 殷晟:“手术还有多久?” “呃……”小李看了看时间,“才进去一个小时,这应该是大型手术……” 殷晟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小李只好跟上给他带路。 第70章 殷晟看到被损毁的惨不忍睹的汽车时,脸上的表情仿佛冻上了一层冰霜。 他不等小李说明,就径直走了过去,围着车转了一圈,很快找到几乎被压扁的驾驶位,破碎的车窗,扭曲的车门,别人看不见,他却能一眼看到车门框上一个黑漆漆的手掌印。 乐章跟在他身后,凑过来看了一眼:“黑色的手印?” “厉鬼。”殷晟直接下了结论,“还是个杀过很多人的厉鬼。” “那果然……”乐章用眼神询问殷晟,殷晟点头回答:“那些来历不明的尸体多半都是那家伙干的。” 乐章站直身体,抱起手臂:“这下可好,刑侦队人本来就不多,三个主要成员都进医院了,你也被停职了。”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么?”殷晟冷冷道,“看来最近是有什么事急着做,逼的他们必须把可能成为障碍的人都放倒。” 乐章:“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做的倒是很成功。” 殷晟站起来,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一张黄符,嘴里默念了个口诀,将黄符往车门上一扔。 金光像有感知一般呈蛛网型包围了那个黑色的手印,随后将它包裹起来拉进了黄符里。 乐章眨着眼看着,见殷晟将黄符取下来抬手弹了个响指烧了,黑色的灰烬被四月的春风挥洒进半空里。 “你在做什么?”他好奇的问。 “对方送了这么大份礼物来,不回礼一下怎么行?”殷晟又拿出两张黄符,迅速折成两只纸鹤抬手丢进风中。 黄色的纸鹤在半空中扇了扇翅膀,很快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乐章:“找到了?” 殷晟:“要找它有什么难的?它敢留下线索就不怕我找到它,不过我会让它的过度自信付出代价。” 另一边正在警局里坐着的程启杓突然脸色一凛。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兴奋的弧度。 “好……好……”他兀自喃喃自语,“不愧是殷晟,太棒了。这种力量……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抬头望向审讯室里唯一的一扇气窗,想了想,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蓝色的小纸鹤,从窗口放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有警河蟹察来打开门,看到他站在窗口厉声喝问。 “只是透透气。”程启杓沙哑着嗓音道,目光越过警河蟹察的肩膀看到他后面站着的人。 警河蟹察:“有人来保释你了,你走吧。” 程启杓走到门口,抬手将锁住双手腕的手铐递到警河蟹察面前。那警河蟹察拿出钥匙咔嚓一下开了锁,程启杓扭了扭手腕,一边往外走,一边斜眼看旁边的男人一眼。 “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你。” 那男人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可怕的寒意,穿着黑色的衣服,黑发干净利落,刘海斜斜挡在眉梢。他的五官冷酷无情,嘴角向下,细长的眉眼漠然看着前方的路,俊朗的剑眉让他看起来英气不凡。 男人并没有回答程启杓的话,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出了警局后,直接上了停在前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程启杓刚将手放到门把上,门里的锁咔嚓锁上了。 程启杓脸色僵硬:“你什么意思?” 男人升起车窗,一脚踩了油门将程启杓丢在马路上扬长而去。 程启杓站在路边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牙关咬的死紧,手在身侧捏成拳头。站了一会儿,他双手插、进口袋缓缓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几步,路旁的公用电话亭响了起来。 他走了过去,理所当然的接起电话,因为刚才的事声音里带着怒气。 “你的鬼使出事了。”那头是佟陆看好戏般的声音,“他右手被烧没了。” 程启杓虽然料到殷晟会给他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下手如此干脆利落。他曾经听说殷晟对鬼使还算友好,即便是敌对,也不过是给点警告而已。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啊。 “他怎么样。”程启杓问。 “还能怎么样?”话筒那头的佟陆手指间停着一只蓝色的纸鹤,他将那纸鹤扔给身后一个黑色的巨大阴影,纸鹤飞到阴影的断手处,缓缓变成了一只新的手掌。 佟陆:“他脾气不好,又想出去杀人了。” “让他杀。”程启杓冷漠道,“警局那三个都解决了,接下来可以针对殷晟了。” “为什么要针对司徒他们?”佟陆不是很明白,“殷晟单独出门了一趟,明明就可以下手。” “呵。”程启杓冷笑,“他回的是殷家,你有胆子闯到殷家地盘上去把他解决了还能全身而退,第一鬼师的称号就不属于殷家而是属于你佟家了。” 程启杓也不能把话说太直接,毕竟金大钟吩咐过目前还要将佟家哄在手心里。他见好就收,话锋一转:“金老板要做的生意,之后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问题。现在是紧要关头,司徒他们的嗅觉太灵了,为了这一次能成功,而不是像你哥那样失败,先解决掉他们是必须的。” 佟陆眯了眯眼,“我哥到底和你们在做什么?” 程启杓收了口,冷冷道:“该让你知道的,迟早会让你知道。” 说完,他啪的挂了电话。 佟陆瞪着电话好半响,身后突然传来低沉冷漠的声音:“我不赞成放这家伙出去,他是个疯子。” 佟陆抬头,身后一个透明的影子慢慢从虚空中浮现。他俊朗霸气的脸上满是不赞同,身后背着巨大的箭筒和弯弓。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被他的气势所折服。甚至那团不停晃动的黑影都有些震慑般的安静了一些。 “他又不是我的鬼使,我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佟陆心里其实有些发虚,虽然他从来也不会觉得别人的生命有多值钱,但如此滥杀无辜还是触犯到他的底线。 他看着那团黑影,眉宇不自觉的皱起。青涩的脸上露出复杂和动摇的神情来。 “也许你该回家。”项羽又重新提起这件事,自从他跟了佟陆之后,他总是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是佟陆从来没有听过他的。 “回家有什么用?”佟陆道,“回家大哥也不会回来,父亲还是会像看蛀虫一样的看我。” 他目光落到墙边的麒麟鼎上,千年古香被殷晟拿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麒麟鼎也用不了招魂术。他伸长了腿脚瘫在椅子里,目光望着天花板:“我想知道哥哥到底为什么而死,他和金大钟到底在做什么……还有……” 他看向项羽,下定决心道:“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杀不了殷晟,我就回家。” …… 殷晟跟着两只纸鹤兜兜转转,最后到了一处废弃的厂房前。那里早有人在等着了。 佟陆抱着手臂靠在红色的砖墙上,身后是冲着天笔直的灰色水泥烟囱。 还不到太阳下山的时间,天很亮,风很轻,云很淡。殷晟在距离佟陆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遥遥看着少年——休闲T恤,牛仔裤,脚边扔着一个大包。青涩的脸上满是斗志轩昂的气势,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鬼使。 一个是殷晟和乐章都认识的项羽,另一个…… 殷晟看着那浑身冒着黑烟的漆黑不明物体,强烈的杀气和戾气几乎蔓延到脚下所站的整片大地。他目光落到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右手上,那里隐隐散发着蓝色的光。 两只金色的纸鹤慢悠悠停在了黑色影子肩膀上,停下的一瞬间,就被那太过强烈的戾气燃烧殆尽了。 乐章拉住了殷晟:“那家伙不好办啊。” 殷晟冷冷看着佟陆:“我以为你虽然笨,但至少还不至于滥杀无辜。”他又看了一眼项羽,“哪儿找来的杀人犯做鬼使?这个主意倒是聪明。” 项羽没答话,只是沉默如最顽固的城堡守护着他必须守护的人。 佟陆开口了:“这不是我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用来对付你的。” 殷晟:“杀人犯身上的戾气和怨气最重,收他一个够抵好几十个鬼使了,不过这种鬼使要控制也很困难。以你的能力,确实还不够资格控制住他。” 佟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为哥哥报仇,其他都不重要!” 他伸手拿出一张黄符扔到黑影额头上,伸手朝殷晟的方向一指:“想怎么杀他都随你高兴!” 那黑影狂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直冲殷晟而来。 殷晟推开乐章,镇定丢下一句:“保护好你自己。” 随后手指间已经出现三张黄符,分别打到了黑影的额头和两边肩膀上。 佟陆的黄符显然没有殷晟的奏效,那黑影动作突然变得迟钝起来。 乐章是不擅长对付这种厉鬼的,他只好给自己加了个结界让黑影看不到自己。一边焦急对殷晟道:“这家伙有点不对劲,要找出他的主人来!” “不用找了。”殷晟在黑影行动便慢的瞬间,又丢出三张尺寸大了一些的黄符。黄符在地上燃烧,挡出一个三角形的盾牌防护。 他看着黑影伸手毫无所知的穿过那盾牌,冷冷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契约、主人。他在凭生前的本能行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主宰对方的是绝对的野性本能和杀意,无意识的行动比有意识还要可怕,并且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殷晟堪堪躲过黑影的攻击,之前贴上去的三张黄符被黑影撕扯了下来。 乐章想打电话给邱骆,被殷晟阻止了。 “我会收拾他的。” 他一边躲闪,一边越过黑影看向佟陆,眼神冰冷:“新仇旧恨我们一次算清!” 第71章 很难有人能把殷晟惹怒,就算前几次佟陆三番五次找麻烦,殷晟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跟他计较。其实在鬼师一族中,私斗导致死亡的例子屡见不鲜,因为他们本就是一群自尊心十分高傲,并且从某种角度来说还很死板顽固的人。 因为将鬼使任意使唤,看惯了生前再受人崇敬的伟人死后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的灵魂,他们对生命这种东西的执着比正常人少的多,也无视的多。而殷晟虽有着鬼师一族最好的血统继承,却恰恰和其他鬼师相反。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家人代沟很重,重到一定要搬出来自己住的原因。 如果说其他鬼师研究的是如何将一身的法力炼之极致,或是寻求从古至今所有人都向往的长生术,那么殷晟则是最没有雄伟抱负的那个人。他喜静、喜舒适,与其折腾自己不如享受阳光人生。他从不认为这世上真有什么长生之法,就算有…… 他的目光冷冷看着前面的佟陆,随后又落到不停朝自己面前挥拳的黑影身上。眼底闪过了一丝戾气。 如果长生意味着孤独,和永世不得超生的灵体又有什么区别?比起海枯石烂,他更希望和某个人相扶相持到生命的尽头。 一想到手术室上方高亮的红灯,殷晟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着,仿佛要撞破心房而出。 “殷天君佑吾……”殷晟灵巧的向后跳,衬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翻起又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殷晟双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把符箓,赤红的朱砂在黄符上刺目显眼。他嘴里默念咒诀,一直随着黑影移动的三角盾牌陡然破裂,黑影一声怒吼朝看似毫无防备的殷晟冲了过去。 乐章紧紧抓着手机也忘记了要打电话,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殷晟比高大的黑影矮了不少,他低头躲过对方伸来的手臂,手里的黄符啪啪啪的迅速打到黑影身体各个部位。 佟陆就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殷晟的速度突然快的只剩下一个虚晃的影子,而黑影从不断挣扎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浑身都被定住了一般举步维艰。 等到殷晟从黑影身边离开时,对方浑身已经被黄符铺满了。只有惨厉的怒吼在喉咙里咕噜咕噜的翻涌,但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佟陆显然没料到殷晟如此简单就将这个浑身充满煞气的厉鬼给制住了,他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佟……” 旁边项羽刚开口,佟陆捏紧拳头愤怒吼道:“你去!” 项羽一下安静下来,但只是短暂的沉默,他伸手举起弯弓脚步朝前一跨,空空的弯弓上顿时金光数闪,仿佛几千几万只箭羽要破空而来。 乐章眼看不好,朝殷晟大叫:“殷晟!危险!” 殷晟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他身上带着的黄符已经全部用完了,他伸手咬破自己的食指,在虚空中迅速的画出一道无纸符箓,项羽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举着弯弓的手微微发抖,再无法对准目标。 “项羽?” 佟陆皱起眉,见项羽脸色很差。而殷晟则是不慌不忙到了黑影面前,在虚空中又画了一道符箓,赤红光芒爆闪,符箓里冲出数十把桃木利剑,每一把都正中黑影的要害。 黑影发出绝望的怒吼,在最后一把木剑穿透他的喉咙时,声音戛然而止。 黑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被四周的黄符吸收殆尽,然后无火自燃。 殷晟的额头浮出层层细汗,脸色比之最初苍白了一些。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佟陆。 “还想杀我吗?” 佟陆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殷晟的镇魂符压住了项羽,自己的能力不如殷晟,他想反抗也毫无办法。虽然知道两人的距离根本是天差地别……虽然知道!!! 佟陆突然靠着墙一下滑坐在地上,将脸狠狠埋进手心里。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随着他的自暴自弃,项羽的额头爆出青筋,竟是凭着全身力气反抗了镇魂咒,不顾一切的放出了箭。 殷晟身影一晃,到了乐章的结界里。乐章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两串佛珠分别绕在左右手腕上,抬手顶住虚空,一道比之前的结界更大的金钟罩笼了下来将两人护在了里面。 漫天羽箭掩盖了天空只能听到空中咻咻的破空声,那剧烈撞击在结界上的声音和力道让乐章心底发抖,殷晟面无表情看着佟陆,那眼神仿佛看着世间最可怜的生物。 项羽这一下已经力竭,他的身影淡淡隐去,只留下无奈的叹气声:“我答应你大哥的事已经做到,我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保你,之后的路请自己保重。” 佟陆呆了呆,突然抬头带着泪眼看向消失的项羽:“你去哪儿?你也要走?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 但是没人回答他,项羽和他的契约脱离,兀自回了地府去了。 佟陆抖着嘴唇,傻傻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位置,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都走,都走,谁都不需要我……谁都不需要!” 殷晟看够了,终于慢慢道:“你知道你最错的是什么吗?” 佟陆没答话,仿佛已经死了,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你永远都在为别人而活。”殷晟道,“拿你哥哥做借口,拿我做借口,拿你的父亲做借口。因为不这样做,你就找不到活下去的原因。” 佟陆动了动喉咙,沙哑着嗓音:“住口……” “你母亲是个普通人。”殷晟道,“我见过他了,佟家的二奶奶。” 佟陆愣了愣,仿佛要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瘫坐在原地仿佛周围所有事都和他没关系。 “你是混血。”殷晟道,“没能继承到佟家最纯正的能力,所以你的能力这么弱。” 乐章也微微吃惊,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二奶奶时,居然没察觉出她是个普通人。 “我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佟陆自言自语,“为什么呢……” 他不该出生,从一开始就不该。她母亲甚至连一个正式身份也没有,就那样心甘情愿跟着他那个冰冷的父亲,从小他就被笼罩在大哥优秀继承人的身份之下。父亲的正室对他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只有大哥对他好……他原本想就算能力差,他也会效忠大哥一辈子。帮他料理好佟家,可是这样的大哥也丢下他了。 无法承担佟家的重责到了他身上,大哥的母亲疯了,父亲甚至打算再娶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从出生开始就被标定为多余的他……如果他有幸继承到父亲的血统,是不是一切又不会一样呢? 脑袋里浮现佟伍宠溺看着自己的样子,大哥总是宠着他,大哥说过自己是他最宝贝的弟弟。 “为什么大哥非死不可呢?” 佟陆呆滞的看向殷晟,“为什么死的是他呢?为什么不是我?” 殷晟胸口的怒气终于渐渐平复,他走出乐章的结界。佟陆见他越走越近,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笑来:“杀了我吧。” 殷晟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想想,佟伍为什么在死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让项羽保护你。” “为什么?” “因为佟家要完蛋了。”殷晟漠然的开口,“佟家一旦失势,窥觑古老贵族的那些鬼师会一拥而上,他们会瓜分你的家,甚至瓜分你的家人。” 佟陆终于清醒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什么意思?” “佟家的血统是做鬼师的绝佳人选之一。”殷晟道,“如果联合起来杀掉你的父亲和母亲,将他们的灵魂拘禁变为鬼使。” 佟陆长大了嘴,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一个天方夜谭。 “佟伍正是知道这一天不远了,他才会让项羽保护你,至少,保住你的命。”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已经多久没有回过家了?”殷晟道,“如果你最近回去过一次,你一样会知道。如今的佟家沾满了死气,如果我没猜错,金大钟和佟家在做一比交易——捉生替死。” 顿了顿,殷晟蹙眉道:“是用死灵的捉生替死。” “死灵……”佟陆完全傻了,“那是禁忌……” “没错。”殷晟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佟伍应该是在帮金大钟做这个。每年全国死去的人数不胜数,原本不会被发现,可惜佟伍死了。” 佟伍死了,金大钟用自己的方法继续做,佟陆虽然帮忙,但因为没有佟伍的本事,所以最近A市事件频发不断。 用死人的灵魂做生意,金大钟也许还是世上第一人。 殷晟想到那张圆润的大脸,心里的恶心不断翻涌。 “怎么会这样……” 佟陆突然发现,当他执着追在哥哥和殷晟身后时,一切都已经变了。他现在不仅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哥哥留给他唯一的保护伞项羽,甚至连自己的家族都要失去了。 拘禁大量灵魂,一旦被地府发现…… 天谴! 脑袋里冒出这两个字的同时,眼前仿佛出现了佟家被其他鬼师毫不留情瓜分的场面。 如果他能回去一次,他能早点发现…… 不,就算他早点发现又能怎么样呢?他迷惑起来,自己难道能阻止父亲吗? “佟家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不得不说,佟家这一代的掌门太看重权利了,殷晟转头看向天边缓缓西下的日落,“你父亲并不是不爱你,而是想要给懦弱的你更加坚固的保护。” 失去了继承人的佟家,殷晟遥遥记得儿时见过的那个掌门人还是英姿飒爽的模样,而这一次看见的,却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了。 佟陆的眼泪再也无法忍耐的决堤。即便此刻满是懊悔和自责,过去的事,却再也回不去了。 第72章 收拾完程启杓的鬼使,佟陆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战斗力。殷晟将该说的话说了,转身要走,却被佟陆叫住。 “父亲真的是……为了我……” 殷晟背对着佟陆面无表情,“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吧。” 只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 佟陆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捞起衣服下摆抹了一把眼泪。 “你说的对。”佟陆抬起脸,那张总是任性的青涩面孔仿佛一下长大了许多:“佟家我会保护的。” 殷晟张了张口,事已自此,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挽回了。只是难得对方长点志气……他最终还是没开口,任佟陆离开了。 乐章解开结界,笑的有些奸诈的看殷晟。殷晟皱眉:“你被砸到头了?” 乐章:“我只是在想,换成以前的殷晟根本懒得跟小毛孩说理吧?” 殷晟看天:“有吗?” “有啊。”乐章笑嘻嘻凑过来,拿手肘撞殷晟,“跟着正义感十足的司徒队长久了,殷大师也变了呀。” 殷晟斜睨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奚落他关键时候只能站在后面,却见男人脸色突然一变,目光掠过自己肩头看向后面。 他跟着回头,就见身后停着一辆黑色敞篷轿车,从驾驶位上正下来一个人——一袭黑衣黑裤,高眉深目,黑发干净利落,刘海斜挡在眉头。对方气势冷漠,冰冷的目光正锁住乐章。 “项……”殷晟刚念出一个字,乐章便缩到了他的身后,仿佛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殷晟:“……” 这么掩耳盗铃有用吗? 男人打破尴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殷晟颔首,有些好奇的看他,“听说你云游四海去了,怎么在这里?” “有些事。”男人意义不明的又看了殷晟背后的某人一眼,“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金大钟的事暂时不要插手。” 殷晟挑起眉,“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男人说话干净利落,声音低沉悦耳:“否则金大钟会一直找你们麻烦。” 言下之意是司徒等人还会继续遭遇危险。 殷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看着他,“你被金大钟包养了?” 男人目光危险的眯了眯,“没有。” 殷晟:“那你干嘛帮他?” “……有些事。” 男人不打算再多说,打开车门要走,半途又回头看他们,“要送你们吗?” 殷晟感觉到身后的乐章使劲扯了扯自己衣服,他微微侧头,看到身后的脑袋瓜不停的摇。 殷晟:“……好啊。” 乐章:“……” 殷晟和乐章挤在车后座,感觉空间有点小。 “日本车有什么好的?”殷晟有些不满的道。 乐章趁此机会报仇:“是啊,现在全天下的东西都没有警局的东西好。尤其是刑侦队某队长手里的东西。” 殷晟知道他心里不满,也不跟他抬杠,看着前面后视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男人淡漠道。 “回来怎么不找乐章呢?他欠了我半年的房租了。”某人说的理所当然。 男人也很干脆,“银行卡号告诉我,一会儿打给你。” 乐章啪的一下拍在软椅上,“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殷晟:“你交的出房租?” 乐章:“……” 殷晟耸肩,“那你没有发言资格。” “等一下。”乐章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我记得司徒柏说过我24小时跟着你,他就会帮我还……” “现在有人还了。”殷晟本着绝对不让自家人吃亏的条款法则,回头对开车的男人报了一串银行卡号。 男人记忆力十分好,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车到医院门口,男人停下车转头,目光刚好和乐章碰到一起。 乐章心里一跳,尴尬的别开头下车。 “谢了。”殷晟最后一个下,关上车门跟男人道别。对方又看了抬头望天哼小曲的乐章一眼,转回头踩下油门离去。 等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殷晟才转头看他道:“我错过了什么?” “没什么。”乐章脸一黑,蹬蹬蹬地朝前猛冲,“我明明跟你暗示不上车了,你居然暗算我。” 殷晟走在他身后一点,“暗算是这么用的?” 乐章莫名其妙回头看他,“你心情好像很好?” “啊。”殷晟掏出手机给乐章看,“邱骆之前发短信来,司徒他们已经没事了。” 怪!不!得! 乐章第一个冲进电梯,抬手按下按钮,殷晟慢悠悠跟着进来:“项季轩还是老样子啊。”顿了顿他意有所指,“什么都围着你转。” “你眼睛出毛病了,最好去看医生。”乐章没好气道,电梯叮的一声,他又蹬蹬地冲出去。 转过走廊,病房门口邱骆和解应宗正在说着什么。转头看到他们过来,邱骆眼睛一亮:“殷先生!” “司徒……”殷晟鼻端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走到安静的病房门口终于将乐章的事抛到脑后,探头在门前看了看。 “渡过危险期了,司徒队长伤的最重,肋骨骨折、脚踝骨折、手臂和肩膀也有骨裂。其他倒没什么,胡副队脑震荡,朝着窗口方向的手骨骨裂,小二……”邱骆干笑道,“小二惊吓过度,脸和手腕上有玻璃的擦伤,其他没什么。” 众人一片默然,小二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解应宗刚叼了根烟,就被旁边经过的护士瞪住了,他只好将烟放下来,抱歉的笑了笑。解应宗本来就长得成熟俊朗,这一笑护士反而脸红起来。邱骆斜眼看了解应宗一眼,没吭声,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我看金大钟的案子短时间里是跟进不了了。”解应宗道,“重案组接手了刑侦队手头的案子,上头让刑侦队全体放假,没事做的成员暂时调去扫黄、缉毒组帮忙了。” 殷晟点点头,反正现在要做什么,照司徒这几个伤残人士的样子看也做不了了。解应宗还有事要忙,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邱骆也要上课,被解应宗伶着衣领子一起走了。 殷晟推开病房门朝里看,里面是警局让医院安排的房间,三张床中间隔着蓝色的窗帘,靠门处是小二,脸上贴着纱布,张着嘴吃顾城削好的苹果。中间是胡叶,看样子睡的正香,靠窗边的是司徒。 殷晟走过去,撩开蓝色的帘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柜子上放着铁盘,里面扔着要吃的药。 司徒闭着眼睡的像个小孩子,手臂和脚都打了石膏看起来很滑稽。 殷晟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来,挥手打发跟来的乐章去隔壁。乐章撇嘴凑到小二那边去了,压低的说话声不时传过来,他看着司徒的睡脸突然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人。 看到邱骆短信的一瞬间,心里的大石轰然落地,连带着焦躁和无措感也消散殆尽。无处发泄怒气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自己对付佟陆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 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手放在被子外面,只有两根手指从纱布里露了出来。殷晟看着看着,就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手指刚刚勾住对方的食指,那食指突然收拢。 “你……” 殷晟抬头看向司徒,对方正睁开眼看他,“哟……” 男人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殷晟突然觉得鼻头发酸,忍了忍赶紧站起来帮他倒了杯水。 “要……喝吗?” 殷晟不擅长照顾人,平日再小的事都由眼前这个男人给他打点好,如今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仿佛连水杯都不会端了。 “嗯。”司徒眨了眨眼,虽然面色苍白一脸疲惫,却不忘趁机吃豆腐,“要喂的。” 殷晟找来一根勺子,刚端起水杯,男人摇头:“嘴对嘴喂的。” “……” 忍着面上烧红起来的尴尬,殷晟含住温水,凑近到司徒面前,轻轻喂给他。 他喂的速度很慢,害怕将男人呛着。司徒却猴急似的不停蹭,一等到水都吞下去,伸出舌头舔了舔殷晟的。 殷晟刷的的一下拉开两人距离,瞪大眼:“老实点!” 司徒严肃道:“是的长官!” 殷晟哭笑不得。等到一杯水都喂完,他连喘气都觉得费尽了。 “项季轩回来了?”等殷晟将后来的事都说了一遍,司徒诧异道,“他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 殷晟奇道:“你也认识他?” “认识。”司徒点头,“和乐章一起的嘛,去年见过几次。是个冥师。” 冥师也可以称为通灵师,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鬼魂附身,然后帮助魂魄传达信息。 殷晟想了想:“你们认识的过程……又是我失去记忆的事?” 司徒点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记得也无所谓。” 殷晟不置可否,司徒接着道:“他帮金大钟?” “应该不可能。”殷晟蹙眉,“那家伙从来都是唯我独尊惯了的,不会为别人效力。” “那他……”司徒想不明白了。 “你现在好好养伤。”殷晟打断道,“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另一边,乐章坐在顾城旁边,看着两人你喂一口我吃一口乐呵呵的气氛,发了半天的怔。 “乐章?”小二享受着高级待遇,一边看他,“你怎么了?” 乐章眨眨眼,“我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 他问的是小二,眼睛却看向顾城。 “之前说到部队的事。”顾城温和的笑笑,“回去后问了长辈才发现,家里是互相认识的。我表哥还是小二爷爷带过的手下。” “哇……”乐章嘴里赞叹,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的意思,“所以你现在是在贿赂?” “啊?”顾城纳闷,“贿赂什么?” “他爷爷啊。”乐章道,“你家不是军人世家么?” “虽然是这样……”顾城好笑道,“不过我没继承家里,我是名自由摄影师。” 说着他还指了指柜子上的两台单反相机。 “是哦。”乐章点头。 小二有些莫名其妙,“乐章,你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颠三倒四不是这么用的。”乐章瞪他一眼,“算了,你们好好温存吧,我先走了。” “温存也不是这么用的。”小二指责道,“你才没资格说我。” 乐章懒得理他,双手插着口袋出门去了,关房门时,看到窗前帘子上殷晟的倒影,又看到小二和顾城笑眯眯的说话,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回去打游戏吧……”乐章自言自语,转身朝电梯走去。 第73章 第二天的清晨到来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和安详。仿佛前一天的生死离别、危机重重都是一场梦。殷晟穿戴整齐从屋里出发去医院,他难得的坐了一次公交车,因为时间还早,第一班的公交上人很空。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一边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一边盘算着一会儿买什么早餐。 这些事对他来说新鲜又有趣,他从未照顾过谁,以往起床时自动报到的司徒已经将所有东西打点好,早餐热腾腾的放在桌上只等他张开尊贵的口了。 公交穿过整个闹市区,清早的街道上最多的身影是骑着单车穿着校服的学生。一家一家开门的早餐店门口围着买早餐的人们,殷晟在医院前一个站下车,走进一家装修简略的港式早茶店里。 “欢迎光临。”服务员拿来菜单,殷晟接过来一边道,“我要打包的。” “可以。”服务员转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吩咐了几句,透明的玻璃窗口里可以看到厨师拿出几个包装精致的一次性便当盒和筷子。 殷晟对他们的服务很满意,索性点了一大堆的东西,汤都叫了两份。 以至于当他提着一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早餐进医院电梯时,护士病人都动着喉咙不停朝他看过来。 到了病房门口,殷晟刚推开门就看到屋里站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实习护士的人,一人手里端着铁盘,一人手里拿着资料表,另一人手里提着刚打好水的水瓶。 “司徒队长,药放在这里,吃过早饭后一定记得吃。” “司徒队长,有什么不方便只管叫我们。” “司徒队长,无聊的话也可以叫我们,我们实习生没什么事,可以陪你解解闷。” “司徒队……” “咳咳。” 殷晟走到几人身后,提醒般的咳嗽了一声。散发着香气的食品袋在整个病房里发酵,小护士门转过头,看到殷晟的脸的一瞬间眼睛一下亮起来。 “请问你是……” “家属。”司徒抢先回答,随后柔下声音,“谢谢你们的好意,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既然病人都这么说了,三个小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点头携手出门去了。到了门口,其中一个小护士还转头看了殷晟和司徒一眼,回头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兴奋的跟前面两人说着什么。 “诶?!”其中一个护士的声音有些大,在关上门的瞬间飘进了病房里,“不是吧?他们是一对?天啊……好男人都怎么了!” 病房里陷入尴尬的寂静,隔了会儿,胡叶清了清嗓子打断殷晟和司徒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香啊殷先生。” 司徒突然开口,“是早餐香!不是晟香!” 胡叶翻了个白眼,撩开隔在中间的蓝色窗帘。他看到殷晟将早餐放到矮柜上,又拿出其中几样挨个分开放好。 “这个是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叫了些。”殷晟端着几个盒子走过来,胡叶受宠若惊,“嫂子!太感谢了!” 殷晟的手一顿,危险的眯眼看他,“你说什么?” 胡叶嘿嘿笑,“我是说……殷大师……你真善解人意。”他的目光掠过殷晟,看到后面的司徒努力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殷晟无奈,将东西放到胡叶手边,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份,走过去撩开小二的窗帘。 小二睡的四仰八叉,口水横流,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殷晟摇摇头,将东西轻轻放到小二床边的柜子上,还有些担心等小二醒过来会不会凉了。 等做完这些,他重新将司徒那份拿出来,将饭盒打开拿起筷子递给司徒。 司徒挑眉,示意的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喂。” 殷晟撇嘴,坐下来拿起筷子将蟹黄包一个一个夹给司徒。 司徒吃的满脸幸福,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道:“如果能一直这么幸福,我就不下床了。” 殷晟筷子一停,危险的看啊,司徒赶紧求饶:“开玩笑的,呵呵呵。” 等到一顿早餐吃完,殷晟将盒子收拾了拿出去丢。 经过小二床前时,小二终于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嘴里还在道:“妈……几点了……” 殷晟好笑,开门出去了,等到回来时,就见小二正抱着一碗补汤咕噜咕噜的狂喝。 “嫂子!”小二一眼看到殷晟大大咧咧道,“烫太好喝了!” 殷晟看也不看他,随手甩出一张黄符,小二就那样抱着汤碗定住了。 胡叶惊异的看了看小二,“嫂……殷先生,小二怎么了?” “让他多闻闻香味。”殷晟走到司徒床前,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瞄到小二可怜兮兮动弹不得的看着自己,他挑眉,“嘴巴拿来吃东西就好了,懂?” 小二使劲眨巴眼睛,表示他了解。 殷晟一挥手,黄符唰的收了回来。小二闷声不吭,低头狂吃起早餐来。 休假的三人在病房里显得各种百无聊赖。胡叶期间接了好几个电话,殷晟还纳闷,“你都休假了还那么多事忙?” “不是……”胡叶尴尬道,“是家里催相亲的。” “哦!”小二笑的像是小狐狸,“之前阿姨提过的那个女人么?相片上看还不错呀。” 司徒惊讶:“你见过?” 小二点头,“见过,我周末常去副队家蹭饭。” 胡叶显然也对小二总是不请自来的态度十分头痛,转开话题道,“这个不重要,不提了。” “谁说的?”司徒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嘛。伯母着急也正常,你过了十月就该26了吧?” 胡叶搔搔头,“头儿你光说我,你也没成家立业啊。” 司徒一挑眉,“谁说的?我名草有主了。”说着还嘿嘿嘿的看殷晟。 殷晟看着他那笑脸就觉得心里有种莫名流动的暖意。慢慢亮起来的阳光照耀着重新喧闹起来的城市,他以前总觉得一个人待着好,现在才发现原来多了一个人会看到更多的风景。 两人对视的眼光里竟然都流露出温暖的情意来,胡叶看的牙酸,伸手揉了揉脸。 “反正小二也没成家立业。” 小二一撇嘴,“我还小。” 胡叶翻白眼,“你过了七月就该25了。” 小二还想说话,病房门就被推开了,顾城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了,看到众人都看着他,他有些莫名其妙:“……早?” 殷晟一笑:“早。” 司徒也笑,随即挪揄的看胡叶。 胡叶叹口气:“得,就剩我了。” 小二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那篮子水果上,“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东西真不好意思。” 司徒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小二还有跟谁客气的时候。顾城也笑,一边将水果放到柜子上,看小二眼馋的那样子,道:“给你洗个苹果?” “……火龙果!” 顾城点头,“好好。”一边拿了火龙果出去了。 “顾城有三十几了吧?”司徒突然问。 “三十二?好像。”小二道。 “他居然还没结婚?” “结了。”小二点头。 病房里突然陷入沉默,随即众人大惊:“结了?!” 等到顾城回来时,就见众人又是意义不明的看着他,他觉得心里有些发虚,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胡叶率先发问,“你结婚了?” 顾城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严重的事,“结了。”话音一顿,他又补充,“确切来说是结过了。” 殷晟反应过来,“你离婚了?” 顾城点头,手指下意识摸了摸最爱的相机,“五年前结的,结婚三年就离了。” 殷晟有些吃惊,还真没看出来顾城居然单身了这么久。 “现在有什么打算么?” “没……”顾城突然意识到什么,笑着看他们,“怎么?要给我介绍?” 胡叶看了小二一眼,小二还眼巴巴看着顾城手里削着的火龙果呢,压根对他们说的话不感兴趣。 司徒打了个哈哈,“就是问问,如果你没有喜欢的,那也可以介绍一下啊。”说着他眼睛一转,胡叶好像有认识的不错的女孩儿。 胡叶无奈翻个白眼,不过心想也是:看司徒和殷晟看多了,会忘记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顾城会对小二好,也许只是因为两家认识而已。就像自己总是顾着小二,也只是当他做弟弟那样。 小二的性子,确实容易让人护着他。 这样一想,胡叶便觉得自己真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以为顾城是喜欢小二的。人家既然结过婚就说明不是喜欢男人嘛。 “我可以帮忙介绍。”胡叶道。 “谢谢。”顾城礼貌的道谢,沉稳成熟的气质是小女孩最喜欢的魅力,“不过不用了。” 胡叶和司徒都道,“有喜欢的人了?” 殷晟从不知道刑侦队众人原来还如此八卦……他默默的看着手指,没有加入几人的谈话中。 “呃……”顾城似乎有些尴尬,“可能吧,现在还不知道。” 说完,他将手里削成一牙一牙的火龙果放进带来的小碗里,拿牙签插好了递给小二。 小二笑嘻嘻伸手来接,脸上贴着纱布的地方衬的那张脸让人心疼。 顾城的眼眸有一瞬的温柔,胡叶靠的近看着了,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也许还真是那么回事! 几人一上午加一下午都嘻嘻哈哈,也不去想那些案子了。期间邱骆和解应宗还来探过病,房间里一时热闹起来,好多实习小护士在门口偷偷窥探,只觉得这一屋子的帅哥简直闪瞎众人的眼。 “我去了一趟警局。”众人聊完天,解应宗说了一些警局的事,“所有事都交给重案组了,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司徒当然知道重案组那几个疯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只是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 “听说重案组安插的人终于进入金大钟公司内部了。” “不过现在的金大钟可能不太好抓住把柄。”司徒一想问题就想抽烟,手指下意识在身上摸,才想起自己穿着病号服。 咚咚咚—— 门被敲响,乐章板着一张脸,带着浓浓的黑眼圈进来了。 殷晟看了他一眼,“打了一夜的游戏?” 乐章打了个哈欠,“知我者,殷大师也。” 第74章 话说乐章虽然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但其实整个脑袋都在不断的倒带重复白天和项季轩见面的画面。以至于游戏画面不停的在读档重来、读档重来。 平时打一个通宵的游戏只会让他更兴奋,而这一次却是让他觉得浑身都在累,所以一进病房没多久,就倒在小二的床前睡死了过去。 小二的一条腿被他压住动弹不得,扁着嘴看殷晟:“殷先生……” 殷晟耸肩:“他睡成这样你就算把他踢下去他也不会醒的。” 小二立马点头,狠狠将腿抽回来,结果用力过猛自己的头往后一仰——咚的一下撞在了床头上。 乐章头偏到一边,以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姿势继续熟睡着。 顾城见小二恶狠狠瞪着乐章,圆圆的眼睛配着圆圆的脸显得无比可爱。他忍不住抬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放下这边的和乐融融不提,解应宗还在和司徒说着警局的消息。邱骆坐在殷晟身边,两人一个看着司徒走神一个看着解应宗发呆。 解应宗:“听说程启杓被保释了。” 司徒并没显出惊讶:“现在指控他的证据没了。” “听说来保释他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以前没见过。”司徒微微挑起眉,“不是金大钟的律师来么?” “不是。”解应宗顿了顿,尴尬道,“好像我是金大钟的律师。” 殷晟抬眸看他,“金大钟居然还没和你解约?难不成你是他派来的奸细?” 解应宗无奈:“金大钟那个老滑头,知道我和你们有关系反而不和我解约,至少从表面来看他这么做无非是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可被怀疑的。” 司徒又转头看殷晟:“佟家呢?” “目前想从佟家揭发金大钟还不太可能,毕竟佟家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殷晟缓缓道,“不过也许可以从和金大钟有生意来往的人下手。” “和金龙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可太多了。”解应宗不赞成的摇头,“查起来太费时间。” “而且人手也不够。”胡叶从旁边插嘴道,“重案组有他们自己的办法,不会和我们合作。” “谁又期待和他们合作了?”司徒哼了一声。 胡叶耸肩看殷晟,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山不容二虎。” 这边几人正说着,那边小二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下来。顾城看他,“你去哪儿?” “厕所。”小二穿上拖鞋哒哒的往门外走,乐章突然醒过来,迷迷糊糊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我也去……” 从病房出来沿着走廊到尽头,右转就能看到厕所。 小二走在前头,乐章打着哈欠跟在他后面。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有一扇玻璃,从那里能看到外面马路的景色。医院的玻璃隔音效果都很好,即便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样子,走廊里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转过走廊时,小二的余光瞄到身后的乐章:“你能算命么?” 乐章“啊?”了一声看他,“我是风水师又不是算命师。” “哦……”小二慢吞吞答应着,“那有什么区别?” 乐章翻了个白眼,眼睛下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了,他正想嘲笑小二几句,却突然脸色一变——小二此时刚好经过走廊前的玻璃窗,而那扇玻璃窗里居然倒影出两人身后跟着一个…… 乐章来不及细想猛的就朝前一扑—— 小二被他扑倒的同时,头顶的玻璃一下碎了。 碎玻璃砸在两人身上,小二因为被乐章护住了脑袋所以没什么事,但是乐章的脖颈和手背手腕上都被划出了伤口。 离的最近的病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们探出头来,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两人赶紧大叫起来。 “医生!有人受伤了!” 在另一头办公间里的护士闻言冲了出来,走廊里一时大乱。 乐章并不觉得这些伤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第一反应是爬起来朝后看。走廊里除了病人和医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他又转头看玻璃,还剩下的小半截玻璃掉在窗沿上,纯净的玻璃好像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是幻觉。 他还在发怔,就听身后有人道:“怎么回事?” 回头,殷晟站在两人身边,顾城也冲了出来先一步抱起小二。小二被男人抱在怀里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反手按着背:“好痛……乐章你脑袋好硬……” 乐章懒得搭理他,将刚才的事跟殷晟说了。殷晟皱起眉,“镜子里有鬼影?” 正抱着小二往病房走的顾城一下顿住脚步,“是冲着谁来的?”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殷晟和乐章都愣了愣。他们是两个人,确实分不清到底是冲着小二来的,还是冲着乐章来的。 但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乐章吧?殷晟走过去对顾城道,“应该不是针对小二的。” 再怎么说小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房客而已。 等到顾城抱着小二回了房,病人也都各自回房间,留下几个护士收拾走廊上的玻璃。几个小护士还不满的嘀嘀咕咕:“什么玻璃会自己碎掉啊,真是莫名其妙。” 另一个还打趣:“也许是灵异事件哦!这里毕竟是医院啊!”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护士便一起吼她:“大白天的不要说这么鬼气森森的话啊!” 殷晟将乐章拉到走廊另一头,“你确定你看到有鬼影跟着你们?” “就算我看错好了,那你说玻璃是怎么碎的?”乐章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不满的皱眉道。 有护士手里拿着伤药从办公间出来,左右看了看,找到乐章便走过去:“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乐章弯起眼睛笑的灿烂:“那真是谢谢你了。” 殷晟默不作声的看着护士将乐章几处的伤口包扎好,直到对方离开,他才突然道,“如果是这么近的距离,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乐章也是一愣:“对啊,为什么?” 殷晟无奈:“你把那鬼影的样子说说?” “隔着玻璃窗看的不清楚。”乐章皱眉,“长头发,应该是个女的。” “其他的呢?” “没了。”乐章细细想了想,“白衣服……啊,好像和病号服很像。” 殷晟挑眉:“医院里的亡魂?” “这是个意外?”乐章反应过来,“医院里亡魂本来就多,可能是刚好碰到……” “不对。”殷晟摇头,“亡魂不会有那么大的煞气。” 那煞气甚至足到将玻璃弄碎了。一般的魂魄是无法接触实体物的,除非是附身到人的身上,借助人这个媒介才能碰到实体。 两人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最后只好放弃的回了病房。屋里司徒早就等着了:“听顾城说走廊里的玻璃碎了?” 殷晟点头,又看邱骆,“你刚才感觉到有魂魄的气息吗?” 邱骆一愣,“医院里的魂魄很多。” 这么说是感觉到了?殷晟诧异的瞪大眼:他一直知道邱骆对魂魄的感应很灵敏,但一般到阴气比较重的地方,为了不让自己混乱,能和灵魂接触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阻断自己和普通灵魂的感应。这么说来,邱骆从来没阻断过? 这就好比一台随时随地自动获取信息,并且自动安装下载不分类别不分种类的智能手机。这样人和手机一样都不可能承受得住。 除非那台手机是无限流量加无限内存的,那就像一个黑洞,可以不停的吸收却不会被打乱和干扰。 殷晟看着邱骆:“你这能力什么时候有的?” 其他人不懂,但是邱骆却知道殷晟在说什么。他想了想:“从小就有吧,起先师父也很担心,但后来发现我能控制的很好。” 邱骆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任何问题。” 殷晟眼里闪过赞赏,他还真有点可惜这家伙居然是和鬼师对立的道家门派的弟子。 “那刚才走廊外的魂魄你感觉到了吗?”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邱骆皱眉,“那魂魄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消失?”殷晟想了想,“是去外面了?” “确实是去外面了,不过有点不一样……”邱骆思考着怎么能说的更明白,“虽然是去了外面但好像不是自愿的。” 殷晟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他重新出了病房门在那被打扫干净的窗口前站了一会儿。冷风嗖嗖的灌进来,殷晟闭上眼,外人看来就好像他在感受凉风一般。 从他身后路过的病人都忍不住打量一眼这个看上去十分俊秀的男人,却没人知道殷晟此时正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窗沿边上,努力搜寻着任何一点点微小的痕迹。 如果是招魂……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眼。波澜不惊的双眸望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夜色。 “原来如此……” 殷晟回到病房,解应宗和邱骆刚好出来。 殷晟拦住解应宗,“今晚把邱骆留下来一晚。” 男人眉头一挑:“凭什么?” “因为他能帮上忙。”殷晟慢慢道。 邱骆听说自己能帮上忙,赶紧回头看解应宗,“抱歉解先生,你先回去吧。” 解应宗嘴角抽了抽,想说拒绝的话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阻止邱骆的意愿。他一张脸写满了复杂,好半响,才慢条斯理回头一个人朝电梯去了。 殷晟赶着邱骆回病房,顾城早等在门口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殷晟看他,“你能看到鬼?” 顾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能……” “那……”殷晟正要赶人,却听小二突然道,“他能保护我!” 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回头看他,小二拽着顾城的袖子不放,“你……你们一会儿都走了,万一有什么……什么……” 胡叶在一旁无奈:“不是还有我和头儿么?” 小二顶回去:“头儿只剩一只手一条腿了!你脑震荡,而且也只剩一只手!” 胡叶和司徒同时腹诽:什么叫“只剩”啊!! 第75章 十点之后,医院里逐渐安静了下来。看望病人的人都相继离开了,整个病房变得清冷无比。 白炽灯照在头顶上方,显得周围的白瓷砖和白地板都更加的白。因为司徒几人无法行动,所以夜游医院这种事就交给了殷晟几人来做。 因为临时跟医院打过了招呼,医生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身为警官的司徒拿出“查案”这种说法,他们也不好阻止,只留下一句“不能打扰到其他病人”便睁只眼闭只眼的让过了。 清冷的走廊里三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殷晟走在最前头,乐章和邱骆跟在后面一点的距离,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乐章一整天脑袋都是迷糊的,此时还嘀咕着:“为什么医院都是白色的?墙壁刷成暖色掉,不是看着更安心一些吗?他们不会觉得白色晚上看起来很阴森?” “红色也是暖色调。”殷晟不咸不淡道,“你觉得在医院用怎么样?” 乐章翻个白眼,“那不是更吓人?” 邱骆有些紧张,虽然本行也能沾点抓鬼驱魔的边,但好歹平常也不会总往阴气很重的地方跑。更何况医院这种地方,一直就给人一种根深蒂固的会产生恐怖效应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翻出几张黄符捏在手心里镇神,一边小心翼翼跟着殷晟朝前走。殷晟先将这一层楼的走廊挨个走了个遍,随后示意两人往电梯去。 “去哪里?”乐章按下电梯按钮时还问。 “附楼。”殷晟顿了顿道,“停尸间。” 邱骆一愣,“附楼这种时候应该不会让其他人进的。” 殷晟慢慢道,“总会有办法的。” 电梯门无声无息的打开,殷晟第一个走了进去,他回头看犹豫的乐章和邱骆,手指按在开门按钮上:“怎么?” 乐章慢慢道,“虽然你和邱骆是做这行的,不过这个时候去停……那个间也不太好吧?阴气太盛了……” 殷晟慢慢挑眉,“你害怕?” “呸。”乐章眯起眼,干脆走了进去,“谁怕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各种惨死的面孔。” 会让人做恶梦好不好。 看着乐章进去了,邱骆也只好跟了进去。电梯门关上,三人站在银色的电梯厢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反射出人影的电梯门。 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往下跳,到七楼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门朝两边打开。电梯门外是同样一片白的住院部,正对着电梯门的是护士办公间的前台,此时那里没有一个人。 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医院的电梯停在空无一人的楼层上会让人心跳加速,但此时电梯里的三人并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 殷晟面无表情的按下关门键,银色门缓缓关上,三人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电梯门上投射的影子。只是这一次,三人的目光并不是各自没有焦点,而是都有意无意的落在身后一个新出现的影子上。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甚至泛青的人影。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鼻下还挂着殷红的血。 他呆滞的看着乐章的背,乐章侧眼去看殷晟,殷晟没搭理他。 楼层没有人按动,却自发的朝上面去了,经过十楼的时候又停了。 门缓缓打开,同样对着电梯门的前台里没有护士的身影。乐章差点想移动身子让开从外面进来的……东西,但是为了不暴露,他只能忍着,任由那鬼影擦着自己肩膀站到了后面。 门再次关上,随后只移动了一层,又停住了。 几次反复,等电梯到了十三楼,三人的身后已经挤满了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穿着病号服的……魂魄。 邱骆几次想说话,却始终找不到时机开口。他还从未和如此多的鬼魂挤在同一处,此时电梯里几乎是阴气四溢。 乐章看着电梯门重新打开,这一次外面谁也没进来,不过身后的魂魄们却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们仿佛被什么召唤,排着队十分有秩序,不慌不忙的。殷晟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才跟乐章和邱骆使了个眼色,三人跟在魂魄身后也走了出去。 医院是没有十四楼的,从十三楼的走廊尽头往上就是天台。天台的门本应该是锁着的,此时却无声无息的开了。殷晟三人跟着魂魄去了天台,就见夜色的半空正漂浮着一个鬼影,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袋,魂魄到了布袋前就变成了白烟被吸了进去。 那鬼影察觉到有人来,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 漆黑的夜幕,连月亮也被云层挡住了。邱骆看见那鬼影背对着他们,转过头来时身子没动,整个脖子的上半部分转了一百八十度,双眼冒着绿光幽幽的盯住了他们。 饶是看过许多鬼魂的邱骆和乐章也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 那鬼影看上去凶狠无比,眉眼狰狞,脸上一道硕大的刀疤,双眼爆出仿佛要从眼眶里落下来。 他绿色的眼睛看了三人一会儿,发现他们能看见自己,他将手里的布袋一抖。 排着队的魂魄们一下停住了,就那样呆呆的排排站着。 那鬼影余下的身子也转了过来,他扭了扭脖颈,发出咔嗒一声。 “你是谁?”殷晟开口,“程启杓的鬼使?” 那鬼影嘶哑着嗓音开口了,“你是殷晟?” 殷晟没回答,只是道,“程启杓有几个鬼使?” 那鬼影同样不回答,“我今天的任务不是找你们麻烦,你们现在离开,我就当我没看到。” 邱骆本来还有些害怕,但看他那样子,加上周围那些无辜的魂魄。他正义感突然就迸发了出来:“你别想带走这些魂魄!” 那鬼影眼睛咕噜一转,仿佛没有重力似的,“你又是谁?” 邱骆动了动喉咙,“正一派弟子!要带走他们你得先过了我这关!” 殷晟挑眉看他,“这么说是没我出场的份了?” 邱骆一下顿住,面不改色的重复,“要带走他们得先过了我和殷大师的关!” 乐章又看他:“这么说是没我的事了?” 邱骆:“……” 他们敢再不认真一点吗? 那鬼影看看邱骆,又看看殷晟,似乎在费力的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殷晟也不跟他废话,抬手甩出两张符咒来,那符咒越过鬼影一左一右的撑起了一个结界,封住了鬼影的路。 殷晟转头看乐章:“别傻站着,剩下的交给你。” 乐章只得也摸出佛珠绕在手腕上,双手平举默念,一个更大的结界在殷晟的结界外面罩了一层。 乐章将手心里的佛珠朝下,蹲下身按在了地上,保持这个姿势他费力的抬头,“你速战速决啊。” 殷晟头一点,身影已经一晃去了前面,邱骆赶紧跟上。 “我左边,你右边。”殷晟丢下话,又补充道,“不要伤了他。” “是!” 邱骆下意识的点头,才反应过来他和鬼师是对立的呀,怎么一副听从命令的样子…… 心里懊恼的同时,却又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他抬手拿出几张黄符,右手在虚空画出一个八卦阵的样子,黄符顺着八卦的痕迹转起圈来,一道金光越来越亮。 于此同时另一边殷晟嘴里默念着什么,手指间扔出一张殷天君符准确无误的封住了鬼影拿布袋的手。 黑色的布袋软绵绵掉在地上,鬼影回头正要发怒,邱骆的八卦阵轮着大圈就朝他的右边袭来。 邱骆虽然对灵魂十分敏感,但在对付鬼魂的法力上还是差点火候,那八卦阵看起来很大,但其实力量很小,一下撞到鬼影身上,那鬼影也只是动了动,并没受到任何损伤。 邱骆脸上露出尴尬来,殷晟在另一边道:“没关系,你能阻碍他的行动就行。” 这本来就是煞气极重的鬼影,和之前到处杀人的鬼使一样,并不是邱骆这个级别可以对付的。 换言之,如果当时佟陆让那鬼使对付的是其他人,谁输谁赢就并不好说了。 也许是看殷晟收拾鬼魂太久了,乐章也忘记了有些鬼使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觉得手腕有些酸,身子一动,结界就有些松散。 那鬼影觑到机会就朝那松垮的地方冲去,乐章被他的撞击带动猛的倒向一边,内息一乱,乐章心里一惊知道要出事。 殷晟也没想到居然在关键时候出这种低级错误,他也来不及去补救,下意识就朝那鬼影抓去。 就是这么天光火石的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结界本来就耗费体力,乐章一时的松懈导致自己的五脏六腑受到损伤,他喉咙一动,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殷晟半途去抓鬼影,不想邱骆为了阻止鬼影也丢出了几张黄符。两人一错位,那黄符打到了殷晟背上,邱骆“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那黄符力量虽不大,人却是受不起的。殷晟的脚步一顿,鬼影已经突破结界消失在了半空中。 周围的魂魄没了招魂的指引,一下恢复了清明,空气蔓延的血气增加了阴气和煞气的形成,一部分魂魄突然就变得凶狠起来。 乐章这种风水师如果体弱也是很容易被附身的对象,邱骆一急想过来帮忙,殷晟抢先一步抬手画了个结界护住了乐章。 如果被那么多魂魄同时抢占身体,乐章自己的魂魄会被逼出肉、体。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邱骆脑筋转的极快,赶紧就去封住其他魂魄的动作,黄符一张张飞出去,总算定住了所有魂魄。 这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乐章捂着胸口站起来,脸上露出愧疚。 “对不起……都是我……” 殷晟叹气,“看在你差点小命不保的份上,这回就原谅你。”顿了顿,他又道,“谁叫我太厉害了,才让你们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 邱骆想反驳,他可是一直很认真的。不过转眼看见乐章嘴边的血迹,又把话吞了回去。 反正三个人一起行动,一个人失败也是三个人失败,没什么好推卸责任的。 “他们收集魂魄是干什么?”邱骆疑惑道。 殷晟没开口,虽然他一直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可是他始终不想说出来。不是保全金大钟的面子,也不是为了佟家。而是这个答案本身就让他不想正视。 就好像看到恶心或者丑陋的东西,人会下意识的远离一样。 “这次被他逃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到医院来收集魂魄了。”殷晟道。 乐章咳嗽了一声,“医院是收集魂魄的好地方,如果不来医院……他们又会去哪里?” 第76章 A市的墓地范围并不小,公墓东南面各占了两处不说,其他的私墓更是数不胜数,要排查起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徒和重案组的人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似乎是发生了争执,挂电话的时候黑着一张脸。 殷晟帮他把电话收起来,医院里原则上来说是不允许使用电话的。 “怎么样?”因为人手不够,需要更大面积的合作,不过看司徒的脸色多半是不成了。 “重案组的人让我们歇着。”司徒有些愤愤,“说是局里既然给了假,到复原位置就别插手案子的事了。” 殷晟皱眉,“他们有自己的做法?” “谁知道?”司徒语气不善道:“他们那个组的人办事,绝对不会让组以外的人知道。” 殷晟没再说话,回头去看病房里多加在对面的一张床。床上躺的是乐章,此时用被子盖着头睡的正香。 “乐章的伤不要紧吧?”司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 “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逆流需要休养,短时间内不能做法了。”殷晟叹气,“这一次纯粹是他自己失误造成的。” 司徒还奇怪:“这家伙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还从未在工作上出过差错啊。” 被这么一提醒,殷晟倒是想起来了。难道是因为项季轩的事分心了? 司徒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凑过去压低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连另一边小二和胡叶也凑了过来,小二神秘兮兮道,“我觉得从前天开始乐章就不太对劲,好像集中不了注意力。敏锐的八卦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胡叶好笑的看他,“八卦直觉?你干脆去当娱乐记者怎么样?” “我有考虑过的。”小二居然老实的点头,“不过去杂志社转了一圈就被人赶出来了。” “为什么?”众人都是头一次听说,不免好奇起来。 “他们嫌我太吵。”小二耸肩,“太吵的人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太过吸引人注意,不适合埋伏。” “……” 这种事他们应该能猜到的才对! 胡叶咳嗽一声拉回众人注意力,“殷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啊?” 殷晟挑眉,“什么?” 胡叶和司徒对视一眼,道:“从之前那个杀了许多发廊女的连环杀人事件开始,你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至少我有这种感觉。” 司徒也道:“这一次你回来,感觉是确定了什么。” 殷晟往嘴里塞了颗小番茄,慢慢咀嚼着,眼睛看着窗外也没说话。 司徒等了一会儿,开口:“你不想说也不要不紧,但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系……也许多一个人帮你出主意也好。” “这事你们出不了主意。”殷晟毫不犹豫道,“就算是拿到真凭实据也是无法制裁金大钟的,因为现实根本不可能接受。” “那你说怎么办?”司徒问,“有什么其他关于金大钟的线索可以下手的?” 殷晟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要怎么拿到其他的证据,是你们警龘察应该做的事;而我应该做的……” 他顿了顿道,“简单来说,金大钟在做一个十分禁忌的交易。这种交易能让他短时间内成为超级富豪,甚至可以左右一个国家的权利。” 司徒等人一下惊住了,“怎么回事?” “捉生替死你们都知道了,我以前解释过,就是抓活人的生灵来接替将死之人,以续寿命。一个鬼师一生之中不能做超过三次捉生替死,这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会带来富贵,却也会折损自己的元气。” 司徒等人都点头,他们至今为止看过两次捉生替死的真实版,一次是在殷晟失忆前,一次是在殷晟失忆后,也就是佟陆第一次出现的毛家案子。而殷晟自己是从来不接这种活的。 “而金大钟在做的,和捉生替死差不多,可是又不太一样。捉生替死是将活人的生灵抓来接替将死之人,而金大钟是在收集死人的魂魄,将他们集中到一起……据我猜测,他们是在保存灵魂,然后贩卖给需要的人。” 人死后的灵魂会有鬼差前来带走,那和抓活人的灵魂并不一样。这是要瞒着鬼差的事,私自将灵魂禁锢然后贩卖,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如被地府发现,那可不是天谴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做法之人的魂魄会被打的魂飞魄散,从此再无法龘轮回于世。 这种事虽然有鬼师想过,但毕竟还是害怕和地府作对因此从未有人真正实行过。而金大钟居然…… 病房里十分安静,静到只能听到殷晟的声音。等到殷晟简略的将事情说完,小二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胡叶和司徒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看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何能相信世上竟然还会有这种事? 司徒沉默半响,面色凝重道:“这样一想,之前那些案子就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A市会突然多了那么多意外死亡的案子,这根本都是金大钟在暗地里搞鬼。他虽然知道金大钟这个人一肚子的龌龊,可从未想过此人贪婪的心居然会这么大。 财富不够,甚至连权利也想要。为此不惜牺牲别人。 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灵魂被禁锢甚至贩卖,即便在活着的时候被各种社会压力变相压迫,竟然连死后也有人不放过他们,这是何等的讽刺和绝望? 司徒愤怒的捏紧了拳头,手臂上甚至爆出了青筋。他想要立刻冲到金大钟面前一枪结果了他! “能带来财富我明白,那权利……”小二还有些糊涂,转头看殷晟问。 胡叶用没事的手拍在小二后脑勺上,把小二拍了个趔趄。他压低声音:“你想想!世上哪个当权者不想要长寿的?!” 想当年秦始皇为了长寿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拥有无比的财富和权利,剩下的就是想要长生。否则奋斗了一生得来的东西却要拱手让人,这让那些手握权利的人如何甘心? 小二脑袋缓慢的转了一圈,随后一下捂住了嘴:“你是说!” 胡叶无奈道,“没错。这样一来,金大钟以后只会更加难扳倒。” 因为整个国家的权力者都会是他的后盾!而他们几个……胡叶转头,看见司徒一脸的凝重。反过来,他们几个知道事情真相的,就会有危险了! 殷晟显然也想到了同一点,叹气道,“所以我才一直不想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司徒看他一眼,起先还沉重的表情此刻微微释然:“做一天警察就要为人民服务一天,从进警校那天起,站在操场上宣誓为国家鞠躬尽瘁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在死之前能有人如此为我着想……” 司徒嘿嘿一笑,抬手搔了搔脸,“反正死了也能看到你,大不了你收我当鬼使咯。” 殷晟被他的话一说,反而没了之前的情绪。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但心里却是被填满似的充满了愉悦感。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小二一拍胸口,突然站起来,“别把事情往坏处想,我去想想办法,能在金大钟搭起桥之前先把他……砰!” 小二比了个火箭炮的姿势,眨眨眼:“把他拦截下来!” …… 病房里司徒几人压低了声音轻轻说着话,在对面睡的死沉的乐章却是在梦里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梦里一片黑暗,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又觉得喉咙干的要烧起来,想醒来喝口水,却一直在黑暗里打转。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不安。 铃铃—— 黑暗的尽头有什么慢慢过来了,带着一种空洞的铃声。乐章先是愣了愣,随后面色一变。 那是招魂铃!是鬼差用于寻找魂魄用的。 他被招魂了?!等等……不对啊,怎么可能…… “前面可是乐章。”那鬼差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声音阴森森的传过来。 仿佛有阴冷的风掀起耳发,乐章觉得如果他还有感觉,一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是我。”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有人让我来传个话。”那鬼差依然没动,站在那里慢条斯理道,“高升街郭家东路,33号,有绿色栏杆的住户。” “那是什么?”乐章疑惑起来,见鬼差也并没有要对自己不利,“谁让你传的?” 那鬼差说完转身又慢慢走了,招魂铃听起来让人觉得头昏。 “等、等等……” 乐章一着急伸手想抓,却是感觉自己的手臂一沉。 猛的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正对着自己。他伸着一只手做着一个虚抓的姿势,被单从脸上滑落。 “乐章?”司徒等人转过头来看他,“做恶梦?” “不是……”乐章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他看向殷晟,“有鬼差找我。” 殷晟一愣,“找你做什么?” “有人让他传话。”乐章道,“高升街郭家东路,33号,绿色栏杆的住户。” “那是什么意思?”司徒皱眉问。 “不知道。”乐章摇头,但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殷晟看了他一眼,“这是给我们指路?是项季轩做的吧?” 小二转头看他,“项季轩?” “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是通灵师,通灵师是可以和鬼差打交道的。”殷晟暗示道,“只要冥纸烧的够,鬼差便会帮忙。” 小二不敢置信的把嘴巴张成O型:“这年头,居然连地府也受贿!” 第77章 高升街郭家东路。 殷晟站在33号住宅楼前,仰头往上看。 在四楼的位置,有一扇窗户的栏杆确实是漆成绿色的,殷晟看向旁边的人。 “你觉得呢?”他饶有兴趣的问。 乐章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他打了个哈欠,“不要问我,我又不是警察。” 邱骆在一旁道,“为什么连我也要来……” “因为人手不够。”殷晟打断他,“你最近在实习不是么?这是好机会。” 邱骆只好不吭声了,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嗡了几下,拿出来一看,解应宗发的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 邱骆迅速回了个好字,抬头就见殷晟和邱骆都看着他。 “怎么……了?” “没。”殷晟收回目光,一边带头往前走,“解应宗这人怎么样?” 邱骆疑惑回答,“解先生是好人。” 乐章不理两人无意义的说话,径直道,“我们这样帮警察办案有啥好处?能收外快?” “不能。”殷晟停在四楼门前,一层楼两扇门,他左右看看,确定右手边的防盗门,抬手按下门铃,“但是早点解决,你能睡个好觉。” 乐章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门铃响过一会儿后,屋里没反应。 “没人?” 殷晟凑近到猫眼看了看,“猫眼从里面堵住了。” 乐章靠在墙边慢条斯理,“这下怎么办?” 他们不能插手案件,连这里住的是谁都不知道。 楼上刚好有人下来,手里提着垃圾袋,见三个人围在狭窄的走廊上,那人顿了顿。 邱骆赶紧问:“请问,你认识这家主人吗?” 那人警惕看他们,“要债的?” 殷晟挑眉:“不是,他欠钱么?” 那人提着垃圾让过三人往下走,“这人经常被高利贷围堵,说不定在家呢,多等一会儿吧。” 乐章眨了眨眼,靠在防盗门上往里听了一会儿。 他突然比了个“嘘”的姿势,随后故意踩出重重的楼梯声:“先生!你点的餐……” 他一边模仿着奇怪的口音,一边按下门铃。 邱骆和殷晟都惊奇的看他,就听隔了会儿,防盗门里真的传来了响动。 门锁挨个打开的声音,殷晟几人躲到猫眼的死角,门缓缓开了条缝。 殷晟猛的拉住门把手将门豁然拉开—— 门里的男人秃着头,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背心,一脸的疲惫。不过此时疲惫变成了惊吓。 “你们……!”他下意识想跑,但看清楚几人面孔后又皱眉,“你们是谁?” 殷晟闲闲道,“不是来找你还钱的,问你点事。” 男人狐疑的看他们,乐章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人头来,“回答了就给你。” 男人立刻点头。 殷晟探头看了看屋里,一股食物放置太久的腐臭味夹杂着说不清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你认识金大钟吗?” 男人莫名其妙:“谁?” 殷晟又换个问题,“认识程启杓么?” 男人继续莫名其妙:“谁?” 殷晟张了张嘴,旁边乐章挥手,“得了,你就说说你的背景来历吧。” 这么一说,男人突然警惕起来,他微微做出防备的姿势:“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邱骆蹦出一句:“人口普查。” 男人一愣,“不是才普查过么?” “查有没有遗漏的。”邱骆笑的真诚,男人半信半疑,但随后又奇怪道,“人口普查干嘛要给我钱?” 乐章不耐烦了,“有钱拿你还磨磨蹭蹭!” 男人吓一跳:“这里……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进来……” 话没说完,乐章推开他就走进去了。 邱骆和殷晟都是犹豫了好一阵才鼓足勇气进去,一进门,那难受的味道更大了。 男人不好意思的打开窗子,让风流通了一下。 殷晟走到窗边,坚决不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喝水么?” 乐章皱眉,“不用了,直接说正事吧。” 男人虽然不解,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便老实道:“我姓石,大名是石诚,小名是石头。在A市有三十多个年头了,我是二十岁出头来A市打拼的,做的都是些小工作,也没赚到什么钱,没结婚没孩子,只有这房子是我自己的。” 殷晟看他:“都做什么工作?” 石诚道:“什么都做过,保安、售货员、水泥工、搬运工、快递……” 乐章听来听去也没听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你现在的工作呢?” “辞了……”石诚道,“一个月前辞的,是修理管道的工作。” “为什么辞了?”邱骆问。 石诚的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后道,“欠……欠债太多,那工作赚不到什么钱。” 殷晟一直看着窗外的目光突然收回来转到他身上:“欠钱应该急需用钱,即便是再少的钱也不会不要吧?” 乐章不过是拿出几张人头就能让他开口说话,说明他已经十分缺钱了。 石诚手指有些紧张的扣在一起,“是……高利贷那些人找到公司去……” “闹事?那就不是你辞职,是被开除吧?”乐章眯着眼看他。 男人有些尴尬,“啊……被开除。” 殷晟走了过来,定定的看他,“你做什么欠了高利贷的钱?” 石诚张了张口,“不……不关你们的事吧。” 邱骆突然叹气,一本正经道,“老实说,我们其实是警察。” 他摸出一个本子,在石诚面前晃了晃,“在调查一个案子。” 乐章附和道,“之前的交通案,以及警员受伤的案件,你也看报道了吧?” 男人惊了一跳:“那跟我没关系啊?” 殷晟闲闲道,“只是收集线索,所以别想有事瞒着我们。” 乐章奸诈道,“反正这案子一天破不了,我们也辛苦,不如找个没什么社会背景的人做替罪羊……” “你们不能这样!”男人一下跳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你们污蔑人!” 邱骆看他,“那你就说实话。” 石诚脸色却是更白起来,“我……我……花钱太快了而已。” “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却大手大脚到这种程度?”殷晟看了周围一圈,“屋子也不想有保姆定时打扫,也没什么值钱货……” 石诚抖着嘴唇,下定决心豁出去道,“我坦白!我……我吸毒……” 乐章一愣,他和邱骆对视一眼:怪不得怎么都不肯说呢。 殷晟却像是料到了,看着他,“这事被公司知道了?” “没有。”石诚瘫进沙发里,抹了一把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头发,“我只是……觉得做这行太危险……” “做什么?管道工?”乐章瞪大眼,“这算高危行业?” 殷晟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盯着他道:“你看到了什么?” 这么一说,邱骆一下反应过来了。他手一拍:“我知道了!你看到了什么!” 乐章白了他一眼,对邱骆这完全是模仿殷晟的话,只是将疑问语气改成了肯定词表示深刻的鄙视。 石诚点头,“一个月前,我接到任务去A市中心一家大型购物商场里维修中央空调的管道……” 开春,接近初夏的季节。在天气变得炎热起来之前,大型商场要开始准备使用空调了。 “我在挨个检查接口处,用控制系统的屏幕查看的时候发现有一处的温度很奇怪。”石诚陷入回忆中,“我当时确定了距离那里最近的一根管道接口,于是打着电筒前往查看。到了那里时,我才发现那是通往大型冷藏库的地方。” “大型冷藏库应该有专用的冷藏系统。”殷晟道。 “是。所以我很奇怪。”石诚道,“因为那处的管道温度有些偏高,我向人找来钥匙,去了冷藏库里查看,却在里面发现……” “什么?”乐章几人都紧张起来。 “里面什么都没有……” 乐章瞪大眼,“你玩儿我?!” 殷晟摆手,“不,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邱骆也点头,“大型购物商场里的冷藏库,怎么可能是空的。” 石诚:“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在冷藏库里走了一圈,发现什么也没有,但是冷气却开着。我也没往深处想,关了冷冻系统,打开冷藏库上方的管道口打着电筒爬了进去。” 石诚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大概是不想回忆起来。 “我爬在管道里,拿电筒检查有问题的部分,还没仔细看,就见下面的门被打开了。有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进来,他们没发现我,也没发现冷冻系统已经关闭了,放下东西后他们就离开了。” “我当时也没在意,反正钥匙我这里有一份,他们关了门我也能出去。我检查完管道后,发现没什么不妥,想着温度偏高可能是因为冷藏库里没放东西,偶尔他们会关闭冷冻系统造成的吧。” “之后我就重新回到冷藏库里,出于好奇,我朝那个刚被抬进来的东西看了一眼。”石诚浑身一抖,“那是用黑口袋包裹的东西,看起来很大,我揭开其中一点就看到……” 石诚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一只手……” 邱骆倒抽了口冷气,乐章也是愣住了,“冷藏库里藏的是……人?” 石诚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看到的那个是。”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我害怕被他们发现,于是我没从正门出去,我又爬回了管道里,从另一个接口出去了,还偷偷把钥匙还了回去。” “之后你就辞职了?”邱骆问。 “嗯。”石诚点头,“发现那种事,谁还敢继续做啊?万一被灭口……” 殷晟若有所思,“你去的哪家购物商场?” “那里只有一家大型购物商场。”邱骆道,“我去打过工。” “回去查查看和金大钟是不是有关系。”殷晟起身往外走,那石诚在后面叫,“你们不抓我?” “那是警河蟹察做的事。”殷晟随口道,说完人已经出了门。 乐章将钱放到桌上,想了想,又拿回了一张:“我也没带多少钱,留一张给我吃饭吧。” 石诚:“……” 一直到三人都走了好一会儿,石诚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警河蟹察啊?!那刚才他看到的是什么证件? 楼下出租车里,邱骆把驾驶证收了起来,乐章无语的看他:“你学坏了,居然骗人。” 邱骆拿着驾驶证晃了晃,他在网上买的证件外套和警员证的外套长得十分像,还可以跟店家说在上面做各种不同的徽章和标记。 所以打眼一看,还真和警员证件一模一样。 邱骆得意道,“解先生说的,任何时候都要留个心眼。” 乐章虽然承认这招派上了用场,但是……他默默的想:这个心眼留在这里真的对吗? 解应宗确定邱骆不会被伪装警河蟹察什么的罪名被逮捕吗…… 第78章 去购物商场的路上,邱骆好奇的问乐章:“告诉你这个线索的人,他怎么知道的?” 乐章耸肩,殷晟回答道,“项季轩现在好像在金大钟那边的人……说是那边的人,但又不完全是。” 至少从这一点上能确定对方是在帮他们的。至于目的…… 殷晟也有些拿不准,项季轩这个人是典型的不善表达情绪,所以无法知道他心中所想。 邱骆问:“这一次能抓到金大钟的把柄吗?” 殷晟慢条斯理道:“如果我们能出其不意的话,也许能。” …… 另一边,趟在床上的司徒还在和重案组的组长争执着。 “我说你这个人!”司徒吼道,“我们不和你抢功总行了吧?我需要警局派人支援……” 话筒那头的人打断了司徒的说辞,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司徒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是说无论殷晟他们出了什么事都和你们没关系么?” 胡叶和小二的心提了起来,他们现在处于被强迫休假的状态中,无权调动警局里的任何人,殷晟他们去打了前锋,但如果没有后援支持…… 众人能想象三人闯入龙潭虎穴,被团团包围无人施救的场景。只觉得心里凉成一片。 “你……”司徒握着电话的手根根发紧,满脸都是怒气,“就算我欠你这次人情!我拜托你!” 小二瞪大眼,他知道自家头儿和重案组的人一向不和,两边都是破案的高手,又都是警局年轻有为的新秀,心高气傲原本就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可现在司徒却……低头了?! 小二和胡叶面面相觑,都感觉到对方内心的震撼。 为了殷晟……他们无所谓不能的头儿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顾城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直到司徒挂了电话,随后恶狠狠将电话扔进床铺里。 “头儿……”小二担心的看他。头儿现在的脸色很不妙啊…… “那些家伙不肯帮忙。”司徒道,“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他们不想打草惊蛇。” 胡叶虽然也气恼,但却冷静的知道重案组的人其实没有做错什么。要怪只能怪他们太心急了…… “头儿。”胡叶理了理思绪,“重案组那群人都有自己的办案方法,他们会有自己的行动的,你不要跟他们结下梁子……” “难道我们什么时候没跟他们结梁子?”小二斜眼看他,“副队,老实说我也很讨厌重案组那群人。” 胡叶惊诧的看他,小二被附身了么?怎么突然一副二世祖的样子……反而来教训他了? “之前进局里时,我就调查过重案组了。他们那群人都没人缘,在警局的声誉一直不好,组里也是神神秘秘的,虽然各自都是警校出来的精英,但性格差异太大,也不会互相配合。简而言之就是完全没有一个“组”的意识。他们做什么都是单独行动,只跟组长报告一声,而那个组长……” 他斜眼看了司徒一眼,“那个组长据说以前和头儿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他比我大一届。”司徒道,“在学校里时他就是个传奇。” “这个我也调查过。”小二煞有介事的点头,“很难靠近的一个人,捉摸不定。” 胡叶愣愣看了小二半响:“你调查这些干什么?” “因为要了解啊。”小二眨眨眼,无辜道,“我难道不该知道头儿的对头是谁么?” “对头……”胡叶扶额,再怎么说他们虽然不和,却都是同行吧,“你要是拿出这份八卦精神的百分之一用于调查案子,我相信你的办案能力也会大大不同的。” 小二“呃”了一声,还没说话,顾城突然道:“司徒队长如果不介意,可以让我帮忙吗?” 小二转头看他,“怎么帮?” “殷先生联系的地址距离一个训练营不远。”顾城拿出电话,迅速按了一个号码,举起来给众人看,“我有个表哥刚好在那里训练新兵。” 司徒眼睛一亮:“你是说……” “需要的话,我们装装样子。就算被告发,也能说是在那附近训练演习。” 小二猛的击掌:“这个好!” 司徒也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我跟去现场!”小二突然拿起床下的衣服要换,胡叶瞪大眼,“你去干什么?!” “去帮忙啊!”小二严肃道,“头儿和副队好好休息!” 司徒和胡叶心里同时呐喊:你去了我们反而休息不好!! 顾城仿佛知道他们的顾虑,道:“我也去吧,这样也方便和支援的人联系。” 司徒犹豫了一下,可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顾先生……”他顿了顿道,“小二也拜托你了。” 小二一拍胸口:“放心!我会保护他!” 司徒扶额:他就是担心这一点…… 殷晟三人到了商场,先找了街对面的一个街心花园坐下来四周检查。 “前门的露天停车场有摄像头。”乐章微眯着眼道,“进门的地方也有摄像头。”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金大钟今天刚好在监视器后面嗑瓜子?”殷晟问。 邱骆和乐章都有些拿不准,“金大钟每天应该很忙吧……” “但是他很谨慎。”殷晟道,“越是细节地方他越不会出错,如果今天他们有运尸体……有可能他会亲自监督。” “那怎么办……”乐章一转眼珠,“不如招只附近的魂进去看看?” “如果金大钟在,程启杓说不定也在。”殷晟摇头,“比起我们三人乔装进去,用魂魄更容易被发现。” 乐章眨眨眼,“那就乔装吧。” 殷晟转头看他,“怎么装?” 邱骆从刚才开始就低头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此时拿起来给他们看,“这是服装区,从电梯下去是超市区,超市区外面是小吃区。冷藏室应该在工作人员通道的这边……” 他拿红笔在上面标出位置,然后道,“我们三人一起的话容易被认出来,不如分头行动。” “这倒是个办法。”殷晟点头,“那邱骆最先进去,然后是你,最后是我。” 邱骆没怎么被金大钟等人看见过,倒是最不容易引起注意。况且他又是一副学生的样子。 邱骆点头,将纸条塞给他们,站起身就朝街对面去了。 无数的监视器画面,黑白的颜色在偌大的监控室里安静的持续放送着画面。进门的画面处,出现一个背着挎包的青年,对方进门后就直朝地下超市的电梯去了。坐在监视器前面的人缓慢的在扶手上敲着手指,突然——他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 画面里出现一个娃娃脸男人,双手插着裤兜打着哈欠,他慢悠悠溜达进商场,随后也朝电梯去了。不过他不是下去超市,而是朝上面的服饰区去了。 “先生……” 其他负责监视的保全似乎感受到什么看向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下,慢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们继续看着。” “是。” 监控室的大门被拉开,擦的澄亮的黑皮鞋踩着能倒影出身影的地砖朝电梯的方向去了。 在男人离开不久后,大门的监视器画面上又出现一个混在人群中的身影。 对方穿着浅色的衬衣,俊秀的眉目带着一丝淡漠又带着一丝捉摸不透。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朝摄像头看了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朝商场里走去了。 二楼的服饰区里,乐章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百无聊奈的看着琳琅满目的橱窗。虽然全都是女装,他一个男人在这里转悠似乎有点奇怪,但因为他好看的面容,频频引得女售货员朝他看来,以为这是一个害羞的想给女朋友买礼物的青年。 “先生……” 当他第三次转过同一家店门口时,里面的售货员忍不住出声了。 乐章收起脸上的表情,绽放了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笑容:“有事吗?” 售货员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笑的更灿烂了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乐章伸手搔搔脸,“呃……” 那售货员上前几步,“这都是夏季新装,刚上市的。给女朋友选一件吧。” 乐章嘿嘿笑了两声,“看得出来么?” 那售货员笑了:“嗯,很明显哦。” 乐章抿了抿唇,走上前有些别扭的指了指靠左边橱窗的一件百褶裙,“这个……嗯……有其他颜色么?” “有。”那售货员拿起一本夏季新装的购物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有四种颜色。” 乐章大概看了看,“绿色不错。” “因为上面是带松紧的。”售货员解释,“应该穿都没有问题,请问她多大腰围呢?” 乐章张了张嘴,打量了一下女售货员,“嗯……和你差不多。” 售货员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制服的身子:“看……的出来么?” 乐章咳嗽一声,“我是说……嗯,体型身高都很像。” “哦。”女售货员不疑有他,进去帮忙包裙子,“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吧。”乐章掏钱包,突然道,“那个……还有件事……” “嗯?” “有厕所吗?” 女售货员一愣,朝走廊外指了一下:“那边有标示……” “我不习惯用公厕。”乐章脸红红道,“有其他的单人厕所么?” 如果换做别人,大概售货员并不会说“有”吧,但是如今对象是乐章。这个看上去笑容灿烂,讨人喜欢的长相,加上容易脸红的样子和害羞的表情…… 女售货员觉得自己一瞬间母性大发。 “有的。”她带乐章到了换衣间旁边一扇小门处,“这边是进货的工作人员走道,从这里下一层楼,尽头有单独的厕所。” “谢谢!”乐章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脸,将售货员迷的晕晕乎乎。 他顺着门走了进去,到安全楼梯口时,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成功潜入。” 同一时间,殷晟和邱骆也到了工作人员专用的走道里,三人确定了彼此的位置,然后分头朝目的地冷藏库去了。 “这边好像没什么摄像头啊。”乐章自言自语,每到一个拐角处,就先左右看看。 当他避开放着一堆纸箱的走道,靠近冷藏库时,从一个办公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他的嘴。 “唔!” 乐章一惊,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人拖进了门里。 “你怎么来了?” 来人将他压在门后,两人身体贴的极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乐章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一下凝固了。 第79章 乐章被男人压在墙上,一只手捂着嘴。男人掌心的柔软触到唇瓣,乐章面上一阵尴尬。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男人沉声道,“调查金大钟是警察的事,这里很危险,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乐章定定看了男人一会儿,慢慢摇头。 男人微微放开手,以眼神询问。乐章看着男人背光的脸,这张脸曾经那么熟悉,但如今看来却有了一点点陌生。 轮廓比记忆里的更硬朗了,身形也更挺拔了,十几岁的时候明明还是个骨瘦如材的死小孩,现在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 果然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吗…… “你怎么在这里?”乐章开口,“为什么帮着金大钟?” 项季轩。这个曾经和自己一个孤儿院长大,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后来却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男人,他对他的感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有点事……”仿佛是他的口头禅,男人和那日一样敷衍道,“你跟殷晟联系,让他也离开……” “不行。”乐章皱眉,“我们就是来抓把柄的。” “我给你传递消息是为了让你将消息透露给警方。”项季轩语气不善,“谁让你们自己来的?” 还什么武器都没有,也没有外部支援。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呢?! “警方现在帮不上忙。”乐章推开他的手,“如果有危险,我和殷晟知道离开。” “这里是金大钟的秘密地之一,他看守的很牢,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你为什么帮金大钟?”乐章一而再的问。他不相信那个自尊心比天高的男人,会为金大钟效力。 “……我以后会解释。”项季轩拉开门朝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转头看身后的人,“我帮你掩护,你先离开……” 话未说完,乐章已经闪身出去了。他一边迅速的发了条短信给殷晟和邱骆,一边朝目标地跑去。 项季轩牙关紧咬,脸都变色了。他抬腿要追,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字幕是大大的三个字——金大钟。 “喂……” 只是一瞬间,男人的声音恢复了总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连一秒前的情绪也平复了。仿佛那焦急的一幕根本没有存在过。 “你在哪儿?”金大钟的声音软搭搭的传过来,背景音里还有着其他女子的娇笑声。 “商场里。”男人一边回答,一边脚下迈开步子朝冷藏库的方向走去。 “我刚才打电话到监控室,他们说你走了?”金大钟的音调微微上扬,项季轩知道他提高了警惕,脑袋里迅速的转着思路。 “我只是在监控室里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所以你追过去了?结果呢?” “也许是我多心了。”项季轩道,“我现在正守着冷藏库的大门。” 说到此处,他在转角停住脚步,微微探头,看到三个身影站在冷藏库大门口。 乐章压低声音和殷晟说着什么,他们撑开了结界,挡住了专门对着冷藏库的摄像头。从监控器里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但是要打开门,必然会被发现。 项季轩皱眉,话筒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什么,随后道,“一会儿你和程启杓换班,你去接他那边的事。” 注意力被拉了回来,项季轩问:“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金大钟啪的挂了电话。 “麻烦啊。”殷晟冷冷看着冷藏库的大门,猎物就在眼前,却进不去! “把摄像头弄下来?”邱骆想象着银行抢劫犯常做的,那喷雾或者一枪爆掉。 “你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在这里?”乐章无奈,“我们应该料到的,这里既然这么重要怎么可能没有监控。” “应该伪装的。”邱骆又提议,“比如说管道工什么的……” 项季轩沉默的走了过来。邱骆一回头吓了一跳,一把拉住殷晟:“有人来了!” 殷晟镇定道,“他看不见我们的。” 项季轩确实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但目光却在不经意和乐章相碰,又很快转开。 “他看得到?”乐章疑惑开口。 殷晟也是一愣,按道理应该看不到的,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前面走廊的拐角。 “你刚才说你和他碰过面。” 乐章点头。 “他应该一直看着我们。”殷晟了然,“看着我们用了结界,所以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果然,仔细看的话,项季轩的目光其实是游离的。刚才那一瞬的接触不过是碰巧。 他并不知道他们在具体什么地方,但他知道就离自己不远。 “他想做什么?”邱骆小心翼翼问。 “也许……是要帮忙……”殷晟勾起嘴角,“这里由他来开的话,就算被监控器看到也无所谓。”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 “之前解应宗说重案组最近有卧底进入公司内部了?” 乐章也是一惊:“你是说季轩他是……卧底?” “不是卧底也是内奸。”殷晟道,“不过不知道重案组那群人是怎么找到他的,又是怎么说服他帮忙的。” 邱骆也点头:“确实,比起让其他人去卧底,让一个通灵师去做卧底,更减低金大钟的警惕性。尤其是在他需要这些人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事情好办多了啊。”殷晟看着项季轩的背影,男人慢条斯理打开冷藏库的门,刚开了一半,电话又响了。 趁着这个时机,他微微侧身将打开一半的门缝让开,顺手接起电话。 “喂?” 他明显感觉到有谁擦着他的衣服钻进门里去了。 “你在冷藏库干什么?”说话人是程启杓。 项季轩看向对着自己的监 控器,冷着一张脸:“检查。” “金老板说过任何人不能随便开门。”程启杓声音里都是不满,“你这种行为我会告诉金老板的。” 项季轩脸色不变:“即使我说我看到殷晟了?” 程启杓一愣:“哪个殷晟?” 项季轩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将电话挂了。约摸两秒,电话又响起来。 项季轩反正是跟他拖延时间,慢条斯理接起来,“什么事。” “你说殷晟?!”程启杓吼道,“这种事怎么不早说?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怎么知道。”项季轩冷冷道,“看错了也不一定,为了以防万一我才来检查。如果是真的,却被我放过去了,这个责任要你背么?” 程启杓被堵住了,随即咬牙道,“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项季轩走进门里,将门关上。这里没有监视器,他看见殷晟三人解开了结界。 “一开始就用的话,我也不会发现你们了。”项季轩道,“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金大钟或者程启杓……” “一直用结界太耗费体力。所以说,人的运气也是很重要的。”殷晟回头看他,“能拖延多少时间?” “不超过五分钟。” 项季轩走上前,仓库的几排货架后面,放着三个黑色的大口袋。 殷晟最近跟警局走的近,一眼看出是法医室里常有的裹尸专用袋。 项季轩走过去,将口袋打开。三个人都没见过,陌生的面孔,苍白的脸,头发和眉头上冻的凝结了一些冰霜。 “三个女人。”乐章走过去,拿出树胶手套扯了三人的头发包进纸巾里,“DNA有了。” 邱骆在一旁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还顺便录了像。把四周围的景物都拍了下来。 “证据!” “这算不上什么证据。”殷晟摇头,“不过比什么也没有好多了。” 至少可以让金大钟焦头烂额一下。 “项季轩?!” 门外响起程启杓的声音,“开门!” 冷藏库的钥匙只有两把,其中一把是程启杓和项季轩共用。 项季轩看了三人一样,乐章没和他的眼神对视,兀自抬手撑开结界。项季轩这才走上去开门。 男人皱着眉,眼神凶狠的进来,“有什么发现?” 他的鼻子动了动,仿佛是嗅觉灵敏的野兽,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一旁货架附近。乐章三人正悄悄往门口移动,突然就顿住了。 难道他看得到?三人齐齐在心中想。 “……”程启杓慢慢走上前,伸出手探出去,他的手指离邱骆的衣服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虽然结界能暂时迷惑人的眼睛,却无法真的让实体消失。 连项季轩的心都提了起来。但是他表情很镇定:“没发现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 “殷晟那个男人不好对付。”程启杓转头道,“之前他还打乱了我们在医院收集魂魄的计划!” 趁着男人转头收回手的空荡,三人赶紧朝门口移去。只是刚走了几步,程启杓突然转过了头来。 他的目光几乎是锁定在三人所在的位置:“我总觉得……” 他慢慢走了过去,狐疑的看着那处空气,“总觉得有一种十分讨厌的味道。” 项季轩抬腿朝外走去了,表面看上去仿佛是懒得搭理男人:“金老板让我跟你换班。” “哦……”程启杓想起这件事了,“是新的魂魄收集方式,需要你帮忙。上一次我的鬼使差点被殷晟收拾了,这一次我们要多加小心。” “你的鬼使会被收拾,是因为不中用。”项季轩走到门口,故意将门拉开的大了点,回头不屑的看男人,“我不会犯这样的错。” 殷晟三人噔噔噔的冲到门口,刚从项季轩身边过去,程启杓也跟着走出来了。 “是因为有那个擅长结界的小子在。”程启杓话一出口,项季轩顿住了。他趁这个机会多在门口停了一下,因为他不确定三人有没有出来,同时有一部分原因也真的是因为对方的这句话。 “你说乐章?”他问道。 “你认识?”程启杓不屑道,“不怎么靠谱的风水师,一天到晚不好好测他的风水跟着警察转悠什么?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他也不先帮他自己算算,否则也不会受伤了。” “受伤?!” 项季轩冷漠的面具上迸裂了一条裂缝。 程启杓疑惑看他,“你很关心?” “不……”项季轩下颚紧了紧,“怎么受的伤?” “他自己注意力不集中,被鬼使硬撞开了结界导致气息大乱,算是内伤吧。”程启杓看了看表,“你现在去目标地,地图我会发你手机上。” “……”项季轩没答话,他的脸色努力维持在镇定上。但乐章却看到他的手指收紧了,仿佛在忍耐不当场宰了程启杓。 殷晟拉了拉乐章的袖子,跟他使了个眼色,三人从另一头的安全楼梯溜了。 从后门出去回到商场里,殷晟解开结界,呼出口气。 “项季轩很紧张你啊。”殷晟漫不经心道,“除了程启杓那个瞎子,其他人都看得出来吧?” 邱骆比较好奇,“乐章哥,你和那位先生……” “他和我一样大好不好。”乐章翻个白眼,“不过我长得比他年轻。” 邱骆和殷晟对视一眼,见对方显然在转移话题。也不再多问了。 三人快速朝商场外走去,穿过大厅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们:“那位先生!” 好巧不巧,在二楼栏杆边的售货员一眼看到了乐章。 “你的东西……” 三人这一转头,刚好在摄像头下面。程启杓此时刚推开门进到监控室里。 “啊!” 程启杓猛的抓起对讲机:“距离A区最近的保全!把电梯下面的那三个人抓住!” 第80章 殷晟一看到门口的保全一边拿着对讲机一边朝他们走过来,就知道糟糕了。 这里的保全都虎背熊腰,应该是金大钟特意挑选出来的。反观他们三人,都是一副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有一身本事也不能拿出来用。 “谁会打架?”殷晟慢条斯理开始挽袖子,乐章也跃跃欲试,只有邱骆呃了一声:“我……不会……” 殷晟松开衬衣上的一颗纽扣,镇定道:“我也不会。”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几个保全已经用结实的身躯将前面的大门挡住了。 “请三位先生跟我们去趟办公室。” 乐章正好心情不佳,往前走了一步,仰着头看比他高出一大截去的男人,一张娃娃脸上写满了流里流气的痞气:“凭什么啊?小心我报警!” 他手指在男人结实的胸口上戳戳戳,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来,心里暗道:皮好硬!手指好痛!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听对讲机里发出声音:“不管他们说什么,先把人带回来。” 殷晟听出是程启杓的声音,抬头看到头顶的摄像头。他微动嘴角对着摄像头比了个V的手势,就听对讲机里程启杓的声音一顿,随即恼怒道:“打伤也没关系!” 乐章无奈回头看殷晟:“你就不能少添点麻烦?” 殷晟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环视四周一圈,“你们确定在这里大打出手不会影响商店业绩?” 保全们一个个拿出了电棍,就听周围响起几声尖叫。 “老板命令,我们只能听从不是?” 说着挥着电棍就冲了上来! 乐章是摸爬滚打长大的,打架之类的比殷晟和邱骆好出许多。他头一偏让开那电棍,伸手想抓住对方手臂再往男人两腿间踹上一脚——可是男人轻松的避开了。 是练过的!乐章警惕起来,也不敢随便上前了:“殷晟……这几个人可不是充充门面的家伙啊。” 殷晟点头,“看出来了。” 邱骆急了,“怎么办啊?光凭我们三个是逃不掉的!” 殷晟又看了看表:“我在等人。” “等谁?”乐章和邱骆异口同声。 不过殷晟还没说话,一个保全从后面勒住了乐章的脖子,男人力气极大,乐章被箍住动弹不得,邱骆一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书包带子被人抓住,整个人往后仰倒。眼前先是闯进一张凶狠的脸,随后才发现自己被压趴在了地上。 两个保全一人一个拿手铐铐住乐章和邱骆,殷晟惊讶:“居然连手铐也有?” 对付他的保全和他面面想对,不耐烦道:“乖乖把手伸出来,我也懒得动你。” 看来这是一个挺爱偷懒的家伙…… 殷晟又看了一眼手表,“不然……我们还是意思意思的打一下吧。” 毕竟他架势都端好了,不打一下有点浪费之前的气势。 那保全满脸的不耐烦,也没用电棍,径直劈手就朝殷晟面上去。殷晟身形十分灵巧,矮身躲过男人的攻击,同时在男人还没来得及收势的当头,五指并拢伸手一个刺的动作直取男人腋下。 保全下意识就往后退,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朝还没站起来的殷晟脖后处打来。殷晟看也不看,抬手一张黄符“啪”贴在男人肚子上。 男人一下定住了,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空档。殷晟又将黄符取了下来收进衣袖里,同时一脚踢到男人的两腿间。 “嗷!!!” 男人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乐章看得目瞪口呆:“你……” 殷晟拍拍手,看了一眼男人倒下的位置:“利用他的身影挡住我的小动作,这种作弊方法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更懂啊。” 邱骆无语,乐章也撇嘴,“请问您老贵庚啊……” 这里的一场闹剧还没结束,其他区域的保全也已经赶过来了。折腾一个还能算凑合,多了殷晟也没办法了,他正想说不打了,就听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小二和顾城走进商场里,广场上留着一大群穿着迷彩服的年轻男子。 “殷先生!”小二一看到他们就道:“你们没事吧?” 乐章举了举手里的手铐,“我们看上去像没事?” 程启杓从电梯里出来,阴沉着一张脸,背着手。脸上还是那副墨镜,看上去特别怪异。 “警河蟹察。”小二拿出警员证,“你们在闹什么?” 他装的一本正经,程启杓和他都是心知肚明,互相演戏。 “警河蟹察先生,这三人可能偷了我们商场里的东西。” “哦?”小二挑眉,“有什么证据?” “有监控器的记录。”程启杓嘴角泛着冷笑,“还有,检查一下他们身上就知道了。” 乐章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他们真的偷了东西,而是从尸体上收集来的证据就在他身上。 不过程启杓会笨到自投罗网?随即他又想到了项季轩…… 难道已经把尸体运走了…… “既然这样,让我搜一下吧。”小二要上前,程启杓却侧身拦住,“我们自己的店员会负责检查,不劳烦警河蟹察先生。” 小二腮帮子一鼓,还没说出什么狠话来,就听前面顾城道:“搜完了,没有可疑物品。” 程启杓唰的回头,看见拿着相机的男人,随即又看向那几个保全,“你们让他搜了?!” 他注意力全在小二身上,根本没注意和他一起进来的男人是谁。 那几个保全显然也没回过神来,顾城的速度相当快。 “呃……”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没有可疑物品就放人吧。”小二笑起来,“监视记录什么的,等你发现了,再来警局报案也行。” 程启杓牙关紧咬,保全见警河蟹察人多,也只有先让人将手上的手河蟹铐打开了。 等到几人出了商场大门,乐章才呼出口气来:“小二同学,这回我是真的要表扬你,出现的太及时了。” 小二道:“你们报告了行踪后,头儿就一直在派支援,但是……”他顿了顿,“遇到很多阻碍,还是顾城帮的忙。” 顾城谦虚道:“能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小二回头拍他肩膀,“别那么谦虚呀,这么多人可不是我找来的!” 殷晟抬眼看广场上,整齐的迷彩服在阳光下带出一种肃穆的感觉来。 殷晟:“总之我们先回去吧。” …… 几人回了医院,乐章还不知道拿线索怎么办。 “你们不是都休假了吗?法医室会不会帮忙验啊?” 司徒打了个电话,很快那边就应了。 “没问题,我们跟法医室的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于是乐章和小二一起去了警局,将线索交给了法医。 殷晟告诉了司徒和胡叶在商场里发生的事情,殷晟只简略的带过许多部分,但司徒还是听出了一些危险来。 “你是说项季轩可能就是重案组所说的……卧底?” 司徒一下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他们不能行动,害怕暴露卧底么。” 这样一来,反倒是他太过莽撞了。不过项季轩怎么会成了卧底? “如果我猜的不错,冷藏库里那三具尸体多半也是程启杓演讲课上的人。”殷晟道,“这样一来,他的课堂上已经先后有六个人死亡了。” “还有那个被炸成焦炭的人。”司徒道,“他应该是受的指示,却不想程启杓根本没打算让他活下来。” “这群人真是……”胡叶捏紧拳头,“丧心病狂!” “权利总是建立在一部分人的牺牲上的。”殷晟淡漠的看着窗外,“他们也许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吧。” “这都是借口。”胡叶气呼呼的倒进床里,“DNA化验结果出来之后呢?” “逮捕程启杓。”司徒冷声道,“邱骆照的有相片,还有录像。他们就算把尸体运走也没用。” “可还没有决定性证据。”胡叶道,“程启杓可以说是有人陷害他。” 殷晟站起来道,“决定性证据的话,我有。” …… 程启杓刚回家,就有一帮警河蟹察等着他了。 为首是小二,拿出一张搜查令来。 程启杓冷着脸看他,隔了会儿,才摸出钥匙朝楼上走去。 普通的公寓房,没什么特别起眼的。打开门,程启杓让到一边,小二让其他警河蟹察进门开始寻找东西。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程启杓嘲道,“如果找不到,我可以告你们么?” 小二不搭理他,兀自低头在翻翻翻,随后在靠近沙发的窗口夹缝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程启杓看到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哼哼哼。”小二笑的像偷了鱼的猫,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是什么?好眼熟啊……啊!这不是第一个被害女人身上的项链么?” 程启杓像看疯子一样看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家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他都是让鬼使去杀人,自己从来不亲自接触,怎么可能有被害人身上的东西在家里? “可是被我们找到了啊。”小二眨眨眼,伸手指,“你看,就在这里找到的。” 那是窗口的位置,窗口…… 程启杓突然一愣:那日他的鬼使和殷晟他们在医院天台撞上,之后逃了回来…… 难道是殷晟!! 小二看他那脸上,凑上前嘿嘿笑:“物证全齐了,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吧?” 旁边有其他警河蟹察拿出手河蟹铐走了过来,程启杓往后一退,冷笑:“没想到你们警河蟹察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方式!” “你都不是正常人,我们干嘛要对你君子。” 小二一耸肩,抬手一挥:“抓住他!” 程启杓抬手一挥,一阵飓风卷了过来。等到几人睁开眼,男人已经逃了。 安全通道的门吱呀吱呀的晃着。程启杓刚冲了到楼下,就见殷晟闲闲背着手看他。 “你……”程启杓脸色铁青,“你将东西挂在鬼使身上让他带回来……” “我其实不确定他一定是你的鬼使,万一不是呢?”殷晟耸肩,“只是赌一把而已。” 程启杓冷笑:“你们是没办法了,只能使出这种招数来。” “如果你是正常人,用正常的方法。”殷晟看他,“你拙劣的把戏早就该被抓住了。可惜你之所以玩的好,只是因为道具不错。” “既然如此,我只有利用你的道具了。”殷晟抬手勾了勾手指,几张黄符嗖嗖飞了出来,对准了程启杓:“别想逃跑,否则它们会刺穿你。” “你从来不杀人。”程启杓仿佛很了解殷晟的样子。 “你不能算是人。”殷晟道,“你说……我要是杀了你再杀了金大钟,你们的小算盘是不是就该瓦解了?” 程启杓一愣,他和金大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殷晟和他们不同,是不会动用这种方法的人。可他此时看着殷晟冷漠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和金大钟也许想错了。 第81章 殷晟的一句话,让程启杓突然紧张起来。他谨慎的朝后面退了一步。 “你……想……” 殷晟眼角挑起一丝冰冷,“嗯,我想……” 程启杓突然摘下了墨镜。 殷晟愣住了,原来程启杓之所以带着墨镜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两只眼睛瞳孔颜色不一样。 “阴阳眼?” 殷晟皱眉。 程启杓的左眼是灰色的,右边是金黄,看上去十分恐怖怪异。 “是,但又不是。”程启杓拿眼睛死死盯住殷晟,“我拿我自己做实验,好不容易才成功的。和普通的阴阳眼可不同。” “实验?”殷晟从袖口落出两张黄符来夹在手指间,“难道是……” “死亡之咒,听过吗?”程启杓往前走了一步,殷晟往后退了一步,程启杓笑起来,“看来殷大师是听过了。” 殷晟面色微变,他的目光盯住男人的额头,却是不看眼睛。 “你成功了?” “你可以试试看。”程启杓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对视的话。” 殷晟慢慢道,“死亡之咒只能用一次。” “如果能拉上殷大师陪葬,我也死的划算。” 殷晟手指紧了紧,程启杓敢下这个赌,他却不敢。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牵挂,就不会再如以往那般把什么都看的淡了。 殷晟沉默半响,最后将黄符拿了下来。 “你走吧。”他别开眼,“总有一天你和金大钟都不会善终。” “善终这种东西很早起以前我就不奢望了。”程启杓带上墨镜,冷嘲,“没想到殷大师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啊。” 殷晟的脸色不好看,此时远处有警车乌拉乌拉响起。程启杓远远看了一眼,转身跑了。 小二从楼上下来时,刚好看到程启杓冲进一个巷口的影子。他看向殷晟。 “殷先生?” 殷晟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 整整一个月,殷晟都没有出自己的房门。 司徒在他家养伤,胡叶和小二轮流上门给两人喂食。 到司徒拆石膏的那天,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晟,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把月来他们两人的对话少的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 司徒从小二那里听了个大概,但是因为小二没有在场,除了知道殷晟将人放跑了具体情况却是完全不知。 殷晟会将到手的人放走,司徒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没有办法才将人放走了。而这么多天来的沉默,也许是内疚,或者自责,或者不甘心。 不过按照殷晟的性格,不甘心也许占据了绝大部分。 他以为放男人自己安静几天就会好起来,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夏天都轰轰烈烈的开始了,男人依然不冷不热,仿佛回到了之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时候。 司徒拆了石膏后,拿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房间里追着殷晟四处转悠。 “晟,跟我说说啊。” “晟……” 殷晟被他闹得烦了,干脆在躺椅上坐下,拿眼罩往脸上一带。 之前司徒因为不能下床,只能趟床上,所以他只要待在楼下,司徒想烦他也烦不到。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殷大师居然也有躲起来做鸵鸟的一天…… 司徒简直觉得大开眼界,他叹气的坐到旁边,伸手想摘下男人的眼罩,却被殷晟一把抓住了手腕。 司徒也不放弃,就那样跟他暗暗较劲,对峙了一会儿,司徒无奈了:“我亲你了哦。” 他话说着,人已经凑过去了。只是脚不方便,动作有些僵硬也有些缓慢。 殷晟抬手五指伸开罩住了男人的脸,随即慢吞吞掀开了眼罩。 淡漠的眼睛,眉头微皱。 “你脚不疼么?” “疼啊。”司徒眨眨眼睛,立马装起可怜,“但是你这样子我更疼啊。” 殷晟坐起来,“这种话拿去骗女人。” 司徒赶紧摇头,“我不骗你人,就骗你。” 殷晟忍不住笑了,随即又叹气:“我把程启杓放走了。” 司徒在一旁坐下,“嗯。” “听说胡叶和小二被警局高层训了?”居然连小二都被训了,可见这次的事情真的很大条。 司徒因为受伤逃脱被喷口水的命运,但听说也接到过上级的电话。 “因为案子移交给了重案组,结果我们暗中调查,虽然私自派了人找了证据去抓人……” 司徒顿了顿,“但关键时候又让人跑了。” 按上面的话说,既然交给了重案组,他们就不该过问。犯规就算了,还让人跑了。媒体现在各种报道警方的工作能力太差,将纳税人的钱拿去公款消费,不办正事。 一共死了七个人,却让凶手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听说当时有记者暗中跟着警方,亲眼看到殷晟让凶手离开却没有追。 殷晟头痛的闭上眼,司徒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算啦,既然是你放走的,一定有你的原因。我们总会抓到他们的。” “但也许……”殷晟顿了顿,“也许就因为这样,之后还会死更多无辜的人。” 他也许不该感情用事,但……殷晟头一次觉得这么沮丧。 “到底为什么放走他?”司徒问,“虽然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但其他人需要一个解释。” 殷晟沉默了一会儿:“程启杓有死亡之咒。” “那是什么?” “中国古代的禁忌之术,有被称为阴阳眼,但是比阴阳眼更加厉害。”殷晟道,“用眼镜蛇的毒液,混入许多炼制的丹药和符咒,最后滴入眼中。” “好疼!”司徒下意识眯眼,“不疼吗?” “疼。”殷晟点头,“书上说,得到死亡之咒的人,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剧烈疼痛,眼睛每晚如被人用刀剜出,整夜无法安睡。如果失败了,这四十九天就会无限延长,受不了的人会宁愿真的剜除眼睛。” “如果成功了呢?” “成功的眼睛,左眼灰色,通阳间,右眼金色通阴间。如果和一个人对视,再配合符咒,就会打通阴间的门,被下咒的人会被鬼差强行将灵魂拖入地府。” 司徒一下愣住了,“会立刻死亡?” “立刻。”殷晟凝重点头,“不过这个咒语一生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眼睛会永久失明,并且寿命折半,一辈子也不会拥有幸福。” 司徒握住殷晟的手,“你和他对视了?” 他一想到殷晟当时的处境就心惊肉跳,程启杓被逼急了一定会不惜一切拖殷晟陪葬的!也许在他坐在医院里时,就毫无所觉的与殷晟阴阳相隔了! “所以我放走了他……”殷晟缓慢道,“我没有勇气和他对视。” 他也不敢验证那双眼睛的真实性。 “呼……” 司徒将头埋进男人膝盖间,长出一口气,“这种时候不需要勇气。” “还好你没有……” 他手指紧了紧,“如果你牺牲了自己,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就算去了地府,他也会想尽办法将他找回来。 殷晟心里动容,手指抚上男人的黑发。根根刺着手心,明明那么硬朗,却又有如此柔软的心肠。 “失去程启杓,金大钟的阴谋就会失去很大一个助力。”殷晟淡淡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做的对还是错……” “失去一个程启杓,还会有无数个程启杓。”司徒抬起头,吻了吻殷晟的手指尖,“他的野心不会就此罢休。” “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司徒坚定道,“为了之前无辜死去的那些人,也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 半个月后,重案组向媒体公开了这次的事件经过,当然许多成分都被虚构和掩盖了,却是编造出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和理由来。 警方也通过媒体郑重的发布了通缉程启杓的发言,并且重申了以程启杓为首的邪恶社团组织,劝告市民不要轻易相信和宣传迷信封建思想,要相信国家和科技的力量才是一切。 从网上流传出去的多份可疑的视频录像,之后也被挨个删除屏蔽了,事件慢慢就在人们的忙碌中变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 而那被许多人看到过到过的泄露出去的完整版交通事故监控录像,后来被称为A市十八件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司徒他们的休假结束后,回警局的第一件事就先跟重案组联系了。 这一次算是重案组为他们圆了一个大谎,而最后的矛头十分成功的指向了发现尸体的大型购物商场的董事会干部们,也向媒体等暗示了程启杓和金大钟可能有的雇佣关系。 虽然金大钟的公司很快发布了记者招待会将所有事情推给了程启杓,但舆论的影响力渐渐开始动摇了金大钟旗下的好几家大型产业。 乐章也顺风顺水,将金大钟投资的几处房地产彻彻底底打上了凶宅的标签。 而那之后,项季轩也再没出现过了。 …… “项季轩到底是不是重案组的卧底?”夏日彻底浓烈了起来,蝉鸣高叫,高速公路上热气翻腾。 好几辆重型卡车不得不停靠路边,用水给轮胎降温。 司徒的车刚开过一个收费站,前往隔壁的L市调查一个案子的线索。 “也许是,也许不是。”司徒打开车窗,叼上一根烟。 殷晟一把将烟头给他拽了下来,“关窗!空调会失去作用!” 司徒无奈,“冷你也怕,热你也怕……” 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空调房里待着…… 殷晟往椅后一靠,小二突然幽幽的从两个座位之间探出头来。 “项季轩是不是卧底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怎么将金大钟抓住。” 殷晟诧异看他,“你居然会主动关心案子?” 司徒也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皱眉,“小二,你黑眼圈好重。” “嗯……”小二打了个哈欠,又慢慢缩回后面去了,“最近睡眠不足。” 殷晟更诧异了,“有什么是会让你睡不好的?” 小二向来是牙好胃好睡好吃嘛嘛嘛香的代表啊。 “因为城哥经过之前的事后,也对金大钟的事十分关心了。” “所以?” “他最近给A市一家报刊社做起兼职来了,他想跟进这个案子……” 司徒一笑:“他这可做对,不是我说。这案子等到结束的那一天,绝对是A市第一大轰动事件,他要是头条报道,绝对出名!” “城哥才不是想出名。”小二有些不满,“他是想揭发真相。” “所以你想让顾城看看你有在认真办案?”殷晟笑起来,“终于有人能让你主动努力一把了。” 小二撇嘴,干脆窝起来补眠了。 …… 另一头,金大钟狠狠的抽着烟,挺着大肚子看站在眼前的两人。 “你们俩,这办的什么事?!” 他用手拍桌子,“老子这么久的成果,被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顿了顿,深呼吸道,“这事做是做定了,你们之后不要再把事情闹到!给我隐秘点!” 桌前站着的两人,一个带着墨镜,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 程启杓脸上也是不满,“黑锅都让我背了,我现在连门都不能出。” “这事不是你搅和的话,会闹这么大?”金大钟怒道,“我早说了不要弄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要搞你的神秘组织你地下去搞!偷偷死几个人也就算了,谁让你明目张胆挑衅警河蟹察的?!” “帮佟陆那小子,不是你答应的吗?”程启杓道,“结果那小子一点用也没有。” 金大钟一顿,倒是突然想到什么。 “佟家……”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滴溜溜一转。 “项先生,这次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项季轩冷着脸,点头就走。 等到人出去了,金大钟才拉下脸来,“一天到晚没有一个表情,面子是人给的。” 程启杓冷道:“这次的事会闹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有内奸呢?” 金大钟看他一眼,“这事先放一边,你乔装一下,亲自去趟佟家。” 他顿了顿,道,“帮我给佟家当家人带个话。” 第82章 L市突然下起了暴雨。 雷声阵阵,暴雨仿佛被谁从云顶不停泼下。司徒打开车窗,关了空调。冷意慢慢被外面的大风吹散,湿润的空气里带着一些闷热感。 自然的风吹起来虽然比空调感觉清爽,但却压抑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湿热。殷晟从睡梦里醒了过来,抬头,视线所及是雨线交织的幕帘。 “还在堵……?” 殷晟伸出手,掌心向上接着雨水。司徒点了根烟,揉了揉酸疼的脖颈。 “嗯。” 他们从L市办完公事回去的路上被堵住了,高速公路堵起车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司徒看一眼车上的时间,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着他们已经被堵了三个小时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司徒丢了烟头,从后视镜看后面。如果早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他还不如倒车退出去,从另外的路走。 可现在后面也早就排起了长龙,甚至有人打开车窗互相无聊的聊着天。 滴呜滴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有骑着摩托的警河蟹察,亮着后面的红色警河蟹灯,拿着一根荧光指示棒对几辆车说着什么。 司徒解开安全带打开门下车。 “我去问问情况。” 他拿了外套往头上一遮,小跑着朝那警河蟹察去了。 大雨中,殷晟看着车前玻璃上的雨刮器吱呀吱呀的动着,视野清晰一下,很快又朦朦胧胧了。 他打了个哈欠,觉得困意又袭上眼皮。后座睡的四仰八叉的小二嘴巴里咕哝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伸手挠了挠背。 殷晟转头看了看他,发现没有要掉下来的痕迹。他正准备闭上眼再眯一会儿,驾驶位那边的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殷晟转头,就见是个打着伞穿着西服的男人正站在他们车边,微微躬下河蟹身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你好。” 殷晟点头,“你好。” “能借一下电话吗?”那男人礼貌道,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殷晟看,“没电了……” 殷晟顺手摸过司徒放在座位上的电话拿给他,“请用。” “谢谢。”男人接过来,快速的按了几个键。 很快那边有人接起来,男人的声音变得严肃,和刚才温和的感觉判若两人。 “喂?是我。你们怎么搞的?堵车堵了三个小时!” “……”那边大概说了什么,应该是忙着道歉。殷晟打量男人的面色,感觉他的表情虽带着些恼怒,却缓和了许多。 “裘先生晚上安排还多,没时间跟你们这儿耗着。” 那头大概是赶紧答应着,男人又“嗯”了几声,把电话挂了。 “谢谢啊。”男人将电话递还给殷晟,殷晟拿过来,惊讶的发现男人顺手删除了通信记录。 这是习惯?还是什么…… 殷晟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点头,“不用客气。” 男人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湿透了,他转身朝后面走去。殷晟探出头去,看见他进了一辆隔着四、五辆小轿车后面的黑色大奔里。 殷晟看了看左右,雨水沾湿了他的发尖,他又将头收了回来。 “呼!” 司徒跑了回来,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来。他的外套已经能拧出水来,头发湿哒哒的,刚一进车子就打了个喷嚏。 殷晟扯了几张纸给他,“还要堵多久?” “应该快了。”司徒拿着纸擦身上,他那样子就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来。 “前面收费站有人硬闯,几个工作人员去拦,结果出了车祸。一人被拖出去好远,当场死亡。” 殷晟诧异道,“司机呢?” “抓住了。还有一个重伤,被送往了医院。”司徒道,“听说收费站那里一片混乱,停了几个关口,只开着一个。” 殷晟挑眉:“别告诉我这样他们还在收费?” 司徒苦笑,“你想的没错。” 小二不知何时醒过来了,揉着眼睛喃喃道:“收费站等待车辆超过200米就应该免费放行。” “现在开始免费放行了。”司徒道,“好像是有谁打了电话给他们上级部门。” 殷晟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跟司徒说,就见前面的车辆终于动起来了。 “看来能赶回去吃晚饭了。”司徒自嘲道,随即扭开车钥匙,踩下油门。 A市的重大案件突然沉静了下来,仿佛那些被警察盯上的人都突然洗手不干了。 刑侦队迎来了夏季的休闲日,办公室整日空调开着,几人或翻报纸,或在电脑上斗地主,只觉得整个人快长出蘑菇来了。 “明天又有雨。”小二从外面回来,拿下夸张的蛤蟆太阳镜,“这天气真是……” 胡叶打趣看他,“顾城跑新闻很累吧?” 小二点头,“是啊。” 胡叶继续道,“心疼啊?” 小二刚要点头,莫名皱眉,“啊?” 胡叶一笑,转头继续斗地主。殷晟从队长办公室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慢条斯理跟小二道:“帮我叫外卖。” 小二嘴角抽了抽,“殷先生,快餐店就在警局对面。” “不想动。”殷晟转身又回去了。 小二叹气,认命的拿起电话,号码还没拨完,警局外面突然喧哗起来。 胡叶站起身从窗口往外看,“怎么回事?” 小二丢了电话冲到门口,就见外面居然是一批记者。 顾城背着两台相机也在人群里,小二皱眉,“怎么回事?” 顾城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靠近他小声道,“听说有大人物来你们这里考察。” “大人物?” 小二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冲回办公室里,在桌上一顿翻找,拿出一张溅满了油渍的红头文书。 即便是大热天,小二还是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背部发凉,心脏提到了嗓子口。 胡叶凑过来,“怎么回事?” 小二将红头文书塞给他,转身默默的躲到桌子下面。 胡叶茫然,看了看那份文书。 “5月18号,S市秘书长下访A市……噗!” 胡叶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司徒此时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理了理衣襟,看一脸苍白的胡叶。 “怎么回事?” “头儿。”胡叶抬眼看他,“我记得……前天上面有一堆报告发下来吧。” “嗯。”司徒点头,拿过他手里的文书,“这是那份报告?” “我记得……我当时走不开……就顺手拿给小二了……” 胡叶缓慢的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慢慢往后退去,“我让他给你来着……” 司徒的眼睛迅速扫描过文书内容,沾着油渍的文书还散发着一种熟悉的炸鸡味。随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环视了一圈办公室。所有人张着无辜的大眼看他。 外面的背景音是记者的喧哗声。 司徒将文书朝办公桌上一拍,怒吼:“王小二!你给老子滚出来!” 殷晟很快又想起了那个堵车时遇到的男人。 因为对方此时正站在他面前。 警局大厅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眼神如鹰般犀利,浑身上下是不怒自威。 相对于他而言,警局的老头局长,坐在他对面顿时显得矮了一大截。 “听说A市的破案率是全国最高的。”那男人缓慢的说,“但最近出了很多事啊。” 局长擦了把汗,那颗本来就快秃顶的圆脑袋,此时看来更是没几根毛了。 “我们……我们一定会严格治理……”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男人一挥手,“客套话我们都懂,重要的是拿出行动!拿出成绩!” 男人站起来,背着手在大厅里转了一圈。 “公务员收的是纳税人的钱,就要为纳税人办事。”他的目光落到角落一处,侧脸位置刚好,气质端正有力,那角落里咔嚓一声闪光灯亮。顾城拿下相机,看了看相片,抬头,“裘先生,这张拍的不错。” 裘洁满意点头,伸手摸了摸下巴。随即又背着手慢条斯理走回去,“听说最近有一起富商涉嫌杀人的案子?” 局长点头,“还、还没有足够证据。” “那就去找。”裘洁大手一挥,随即看自己的助手。 那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伸手拿出一本记事本,“裘先生之后要跟这几位富商吃饭。” “嗯。”裘洁点头,转眼看向一直站在局长后面的几人,他的目光落到司徒脸上,“你是负责这案子的队长?” “是。”司徒从容应答。 “听说之前你们和重案组不合?” 小二在心里翻白眼,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听说”。 司徒依然镇定,“只是工作上的正常意见分歧。” “嗯。”裘洁对这些事其实不是真的感兴趣,不过是走走过场,也没想知道的很清楚,“重案组都是A市的精英,我相信他们的选择。”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有了矛盾,听重案组的。 小二皱眉头,胡叶拉了拉他的手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城看见了。他无意识的手指在相机上咔嚓一下…… 裘洁一愣,转头看他,“角度好么?” 顾城尴尬,“嗯,不错。” 等到被训完话,裘洁朝外走,局长跟在身后道,“我们这就排人保护裘先生在A市这几天的安全。” 那带眼镜的男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动作太慢。” 局长立正敬礼:“抱歉!” 大奔的车门关上,车子一溜烟从警局门口走了。很快有媒体追上去,也有媒体留下来问局长话。 司徒转头瞪了小二一眼,小二扁嘴,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几人身后哒哒进去了。 “小二。” 顾城在门口叫住他。 小二回头,男人顿了顿,道,“下班我来接你。” “哦。”小二茫然,“为什么?” “……一起吃晚饭吧。”顾城温和道,像骗小孩子上钩的坏叔叔,“你不是想去新开的那家日式拉面店……” “哦!”小二一拍手,“好……” 话还没说完,被司徒揪住了耳朵,“你还想着吃!” 小二脸一下垮下来,“对不起啊……头儿……” 第83章 红头报告是前两天就发下来的,因为是针对对S市秘书长下访期间的警卫保护安排,所以直接发到了刑侦队的手上,据说重案组也收到了这份文件,但最近重案组也很机密的要务要办,所以所有重任已经委托到了刑侦队身上。 司徒当然是义不容辞就接下了,他向来讨厌欠别人人情。尤其还是欠重案组人情,自然是能早些还掉就还掉,免得之后被人算利息。 只是他左等右等没等到红头文书的到来,秘书长却已经悠悠然的到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怒瞪着努力装自己是地板的王小二。 “你这名字是真取得好啊。”司徒怒极反笑,“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掉,你是想让我们全员被另调么?啊……说起来这个办法不错啊,不如调你去做协助居委会的警察好不好?” 王小二顿时声泪俱下:“头儿!我真的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那天抱了一堆文件,结果手指夹漏了一张掉在桌上,之后他回来刚好送外面的到了,他抱了快餐盒就在桌上吃起来,盒子下面压着红头文书他也没发现…… 司徒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才转头看胡叶,“你也要负连带责任!” 胡叶早就料到了,所以此刻表情平静:“头儿,不如我们说正事吧。” 殷晟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司徒转头看他,他慢悠悠看向窗外:“我的外卖还没到么?” 小二抖着嘴唇,“还没来得及叫呢……” “……” 最后的结果,小二被众人赶出去卖外卖做惩罚。殷晟特意要了隔着三条大街的渣饼,还嘱咐小二不准坐计程车,只准走路去。 小二叹气,只得甩着两条腿朝三条街外跑。等到他一走,司徒便道:“小二留守警局调度,你给我拟一份名单上来,下午下班前把人选敲定。” “是。”胡叶点头,立刻出门办事去了。 “你觉得……上面派人下访的时间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殷晟坐在沙发上慢慢道。 “你是说金大钟行动了?”司徒一愣,“但他是怎么联系到上面的人的?” 殷晟也不解,金大钟只是个普通生意人,他要如何联系到政府人员呢?即便是先从A市开始打通人脉,速度也远不可能这么快。 “也许只是巧合。”司徒道,“毕竟之前的事闹得有些大。” 殷晟也只能这么想,“希望如此。” 司徒翻开桌上的资料档案,“裘洁,S市秘书长,上任三年……看来还是个新手。他的秘书是周志群。”司徒顿了顿,“比起那个秘书长,我倒觉得这个周志群更有些本事。” “哦?”殷晟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 “看他的感觉就是一只老狐狸。”司徒合上资料,“金大钟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接近裘洁。” “嗯……”殷晟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应着。 办公室里沉默下来,等殷晟回过神,才发现司徒站到了他面前。男人弯下腰,伸手捏住他的下颚,附身偷了个吻。 “在想什么?” 只剩他们单独在一起时,司徒的眼底总会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异常灼亮的光。那和平常办案时的兴奋又不同,殷晟被他那眼神影响,忍不住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努力转移开注意力,“我在想之前……偷听到程启杓对项季轩说的话。” “什么话?”司徒干脆坐下来,将殷晟圈抱进怀里。 “让他去换班。”殷晟低念道:“换什么班呢?” 司徒脸色也凝重起来,“搅乱了他们在医院的计划,却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会有什么计划。” 再者说了,A市医院又不止这么一家,其他还有墓地,殡仪馆等等……真要找的话,中国13亿人口哪里会找不出死人的地方? 两人一时都静了下来,金大钟只怕会更加小心行事,要抓他的把柄也就更难了。 “不如我们也派卧底?”司徒突然道。 “如果有那么容易,重案组的人会守了金大钟一两年?” 司徒撇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殷晟腰侧抚摸。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殷晟穿的是透气性十分好,又很单薄的衣料。司徒的手指摩挲布料,殷晟微觉得痒,朝旁边动了动。 “晟……”司徒的手突然一顿,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妈最近在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殷晟一愣,“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先问过你的意见。”司徒道:“不过你也一段时间没看着银了吧。” 这个倒是大实话。这段时间忙的他也没有功夫接银回来,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生自己的气。 “我们有空么?” 殷晟想起那秘书长,“现在不方便走吧?” “人选派好的话,可以先交给胡叶。”司徒道,“只是去吃个饭,我们可以早上走,晚上就回来。” 司徒家离的并不远,殷晟想着银,便也就答应了。 可是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出门,殷晟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你说了……是指什么?” 殷晟坐在副驾驶位上,头一遭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 司徒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们的关系啊,我之前跟家里说了。” “之前……是什么时候?” “我在医院的时候。”司徒停车等红绿灯,一边转头道:“我从生死一线上回来后,就决定老实跟家里人交代。” 生命太过短暂,他一点都不想留下遗憾。 他确信自己爱殷晟,不管殷晟失忆几次,忘记自己几次,他都不会想要离开这个人。而这份爱,他想得到认可。不止是殷晟的,还有他珍视的家人的。 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希望。 殷晟突然有一种跳车的冲动,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红起来,“你、你家人……” “我妈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之后就提出见见你的要求。” 司徒其实也有些紧张,他无法想象自己那威严的父亲会是什么表情和态度。 如果不被认可呢? 他心里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一定会努力到让家人认可为止! 殷晟的话在喉咙里忽上忽下,就是说不出口。他的心情很复杂,又害怕却又是欣喜。他并没有希望过司徒会对家人坦白。年前去他家时他就发现了,那是一个十分普通而平凡的家庭,他并没有想打破这平凡家庭的宁静,虽然他自己无所谓,却知道世人的看法并不那么容易改变。 即便司徒一辈子不说,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可是事到临头,当司徒说出这些话时,那份“被爱着”的感觉却如此强烈,强烈到整颗心都快无法承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底气不足,心底发虚起来。 他和司徒的爱……相等吗?一样多吗?他几乎可以很肯定的说,司徒的爱比他更多。他突然觉得好笑,他殷晟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如此动摇的时候。 他居然会反复的想到同一个问题——他值得司徒这样爱吗? 在他零零碎碎知道司徒和失去记忆前的自己的事时,他并没有真实感。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没有真实感。因为想不起来,感觉也无从知晓。 以前的他,会比司徒爱得更多些吗? 他不确定,因为不管如何失忆。他的性子他自己了解。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即便有,那也不过是为了缓冲生活的无聊。 唯一陪伴他的只是银而已…… 银…… 殷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银是什么时候进入自己的生活的?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银从未亲近过自己以外的人,可司徒第一次踏进他家时,银看样子和司徒很亲热。他一直以来和银作伴……不,是他记忆里的自己一直以来和银作伴…… 他的性格会买一只宠物来作伴么?他突然疑惑起来。 “晟?”司徒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不由问到,“在想什么?如果你今天实在不想去……” “没……”殷晟回过神,摇头,“我……我去。” 等到了司徒家楼下,看着那灰白小楼,殷晟觉得和第一次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 他抿了抿唇,看司徒:“不用买点东西?” 司徒笑了,伸手捏他的脸颊:“不用。” “回来啦?!” 刚好在阳台上洗菜的司徒妈妈一眼看到两人,她的目光落在司徒捏住殷晟脸颊的手指上。只是微微一顿,又笑道,“快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大黄甩着尾巴冲上来蹭司徒的大腿,身后跟着慢吞吞的波斯猫。 “喵……” 银看了殷晟一眼,动了动耳朵,慢摇摇走过去,竖起尾巴拿身体拱了拱殷晟的裤脚。 小家伙没生气啊…… 殷晟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蹲下身将银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耳朵。 银拿圆滚滚的眼珠子看他,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男人的脸颊。司徒顿时吃醋,“小子,别吃豆腐。” 银甩了甩尾巴,大黄哈哈的吐着舌头喘气。 客厅里,一直默默打量两人的司徒爸爸此时才开口,“过来,坐。” 殷晟一时有些觉得背脊僵硬,眼睛居然不敢朝男人脸上看,慢条斯理跟着司徒过去了。 如坐针垫……便是这么一种感觉。 殷晟手指无意识的摸着银的背,银舒服的闭眼打瞌睡。 司徒和司徒爸爸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说说现在的经济、国家、又说到工作上的事。 司徒爸爸的话锋一转,“听说你之前受伤。” 司徒无所谓道,“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一声。”男人脸色不好看,和司徒像极的那张脸上浮现司徒不曾有过的,属于父亲才会有的表情。 司徒挠了挠脖子,“不想你们担心……” 男人冷哼,架起腿看他,“从电视里知道,可让人更加担心。” 司徒尴尬,他忘记电视这茬了。男人继续道,“你妈看到新闻,连续几天睡不着。但是你又没来电话说一声,知道你想保密,只好装作不知道。” 殷晟心里微动,忍不住抬眼,男人的眼睛立时转了过来。 “后来打听到殷先生一直在照顾你,我们才放下心来。” 司徒沉默不言,这种时候只有乖乖挨训。 殷晟和男人视线对上,再别开未免不礼貌,他只好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我……”殷晟轻轻道,“没保护好他……对不起……” 男人沉默的打量他,隔了很久,才幽幽呼出口气来,主动转开视线。 “作为一名警察,老是想着让别人保护怎么行。”他道,“他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殷晟只得点头,“是……” 司徒清了清嗓子,“今天姨妈她们不来?” 他以为是家族聚餐…… “今天就我们四个人。”男人漫不经心道,“你妈说了,难得一家人聚聚。” 一家人…… 只是三个字,司徒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紧张立时放松下来。眼底都满出了笑意。而殷晟则是心底一紧,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微微疼起来。 第84章 餐桌上是细碎的聊天声,司徒妈妈讲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或者说说司徒的几个弟弟妹妹们的近况。 “你三姨的大儿子最近交了个小女朋友。”司徒妈妈给殷晟夹了一只卤鸡腿,笑眯眯道:“那甜腻的啧啧啧,所以说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 司徒笑道:“三姨没揍死他?” “揍什么呀?”司徒妈妈挑眉,“你三姨可喜欢那女孩儿了,听说是副班长,成绩好人又有礼貌。” 殷晟想起来了,是三姨那个有一脸文曲星面向的孩子。 “才上初一吧。”殷晟算着时间,“这就有女朋友了……” 司徒妈妈笑:“快吧?现在的小孩子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啦,什么在桌上画三八线,男女有别,现在用你们的话说那都是浮云。” 殷晟的紧张感渐渐撒去,笑容慢慢爬到脸上。司徒偷偷斜眼看他,见那侧脸逐渐变得柔和而温柔,他的心也像被热水泡软了一般,满溢出来的尽是温情。 司徒爸爸慢条斯理的吃饭,早就习惯了饭桌上老婆的唠叨声,他时不时看看客厅正在放新闻的电视,筷子刚夹住几根菠菜,下面的腿被老婆撞了撞。 他狐疑的回头,见老婆拿碗遮着脸,眼神示意他看对面。 就见司徒正殷勤的跟殷晟夹菜,那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殷晟有些别扭的接了,斜眼看他,又不情不愿的也回夹了只皮蛋给他。 司徒挪了挪屁股,腆着脸凑过去直接就着筷子咬。殷晟脸唰的红起来,眼睛忍不住朝他们看来,司徒爸爸速度极快的别开了眼光,一脸严肃的看着电视。 司徒妈妈也当什么都没看见,哼着小曲将一小坨肉丢给眼巴巴蹲在椅子边的大黄。 明明好像没什么殷晟脸却是更红了。 吃过午饭,四人又在客厅聊了会儿天。司徒妈妈终于是忍不住道:“以后有什么事,跟家里说一声。” 司徒点头应了声是,司徒妈妈却是白了他一眼,“又没跟你说。” 殷晟一愣,抬起头来,见司徒妈妈笑眯眯看他,“有什么事都跟家里说,知道吗?别客气。” 家…… 殷晟下意识点了头,总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有些僵硬道:“我……我会护着司徒的。” 司徒扑哧一下笑起来,一手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是我护着你。” 司徒妈妈捂着嘴兀自笑起来,随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你们还有公事要忙吧?” 司徒也站起来,“我们这就回去了。” “有空就回来看看。”司徒妈妈送到门口,“老是在外面吃些乱七八糟的对身体不好。” 殷晟突然心虚起来,脑袋里浮现的尽是一大早司徒就亲手送来的各种美味营养早餐。但他自己往往只是随便喝点牛奶吃块面包。 他是不是……该收敛点…… 两人告别长辈下楼进了车里,司徒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殷晟则是看着前方的路发呆,不然……回去买几本做菜的书看看? 两人各怀心思,车子还没开出小镇,突然一个人影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这一下可把司徒吓了一跳,还好车速本来就不快。一脚刹车到底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柏油马路上硬生生擦出刹车的黑色痕迹,司徒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前面:“喂!” 只是他刚开口,声音便卡住了,殷晟狐疑的从车窗探出头,“司徒?没事吗?” 他确定虽然刚才危险,但肯定没撞到人。 “二愣子?”司徒的声音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二愣子这个名字,殷晟觉得有些耳熟。想了想,突然想起是过年时司徒要去相亲的王小芳提到过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金大钟是谁,或者说是,想不起来金大钟是谁。而司徒则是在听到金大钟的名字后面色就微微变了。 殷晟也下了车,小镇上的人互相都是认识的,看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事,都跑过来凑热闹围观。 “司徒伯?”有人认出司徒来,“你是司徒家那个当警察的儿子吧,哎呀,好久不见啊!” 又有人惊道:“二愣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A市上班么?” 那二愣子的名声显然不如司徒伯响亮,那人说他时,眉头都是紧皱的。 被叫做二愣子的男人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了看司徒柏:“警察……” 他似乎很讨厌警察,眼里闪过十分明显的鄙视和敌意。 “诶!” 司徒抓住要走的男人,眼里有警告的神色,“你刚才怎么回事,故意的?” 二愣子撇嘴,“只是看一辆陌生牌照的车,所以想敲点竹杠。” 旁边人顿时倒抽一口气,有人气愤道:“三岁看老!你一辈子都是个混账东西!” 那男人转头恶狠狠瞪住说话那人,“牙歪嘴你再放屁!小心那天半夜走路被装了麻袋丢泥坑去!” 司徒眼里怒色一闪,一把扭住二愣子的手反剪到背后。 “跟我走一趟!” 殷晟在他有动作时已经帮忙把后车门打开了,司徒拿出手河蟹铐将人铐了,直接踹进车里。 “帅!” 有小孩子捂着嘴一脸崇拜的看着司徒柏。 也有人担心道,“司徒啊……二愣子家最近麻烦事也多,看在老乡份上……” 司徒回头坐进驾驶位里,隔着半开的车窗和那人道:“我有分寸的阿伯,放心吧。” 说完,升起车窗一踩油门往前去了。 二愣子被铐在后座位上还一脸的恶狠狠,他也是混混里的老油条了,对着警察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警官,我是犯了什么法了?” “涉嫌敲河蟹诈,恐河蟹吓,威河蟹胁。”司徒面无表情道。 二愣子凶道:“有什么证据?!” “证据?”司徒嘲道,“我看见了,我听见了。” 二愣子傻了,“证据呢?这是证据?” “我就是证据。”司徒从后视镜看他,那双平日里蓄满了笑意的眼睛此时凌厉如猛虎,“你再多说一句,我还能告你袭河蟹警。” “袭……”二愣子动了动喉咙,“你不讲道理!” “跟犯罪分子讲道理?”司徒道,“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 二愣子还想说什么,殷晟突然伸手甩了张黄符过去,那黄符啪的一下贴在男人脸上,男人顿时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 他惊恐的瞪大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殷晟打了个哈欠,“别吵,我要睡觉。” 三人回了警局,殷晟收回黄符,司徒将惨白了一张脸的二愣子丢进了办公室。 门从里面反锁,司徒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说吧,想坐几年。” “啊?” “四年、五年、八年、十年。”司徒往椅子上一坐,架起腿看他,“随便给你背个黑锅你屁也放不出来。” 男人惊恐道,“我……我哪里惹到你了?” “哪里都惹到了。”司徒冷笑,“我最讨厌你这种仗势欺人,以为自己长了双翅膀可以飞上天的人。” 男人被司徒冷厉的语气吓的肩膀一缩,“我……我认错!” 司徒往椅子里一靠。 “我、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司徒转了转手里的笔,“你去年进的金龙公司?” 二愣子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跳跃幅度如此大,他吞了口唾沫,“是、是……” “做什么的?” “啊?” “在里面做什么的。” “打、打杂的而已……”二愣子转着眼珠子,看样子一副贼兮兮的模样,“你们……你们想套话?” 司徒脚后跟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 二愣子吓得差点蹦起来。 “我问你答,哪儿那么多话?” “你问你问!” “打什么杂?” “就打杂……”二愣子搓着手指道,“帮忙送文件,打扫办公室……所有的杂活。” “见过金大钟吗?” “呃……”二愣子一顿,司徒手里转着的笔也一停。 二愣子简直快哭了,只觉得司徒那气势强的让人喘不过气,旁边靠在沙发上的清秀男人虽然不说话,那莫名的阴森气场却让人心里发抖。 “见、见过。” “什么情况下?为什么见面?”司徒眯起眼。 “一次他来分公司视察……我在扫地……”二愣子回忆着道:“他嫌地不够干净,我刚好在附近。” 当时他被主管叫去骂了一顿,他听都懒得听,站在那里吊儿郎当的。金大钟却是注意到了他。 “后来金老板让我去他办公室。” “然后呢?”司徒将腿放了下来,严肃的看着他。 “问了我一些情况,家里情况,生活经历……然后问我想不想升职赚大钱。” 二愣子舔了舔嘴唇,“我说我当然想啊,做梦都想当有钱人,金老板就笑了。” “笑?” “他说当有钱人是所有人的梦想,但有的人不敢说出来觉得俗,有的人敢说出来,却做不到,所以只当玩笑说;有的人不说,却是比谁都有野心,有的人既有能力又有野心,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殷晟听的皱眉,“他觉得自己就是有天赋的人?能说到又做到?” “这个他没说。”二愣子摇头,“他只是问我,我是哪种人。” 司徒看他,“你怎么说?” “我说我应该是敢说但是做不到的人吧。然后金老板就点头,说自我定位很重要。既然看得清自己要什么,事情就好办了。” 司徒却是奇怪,“那你怎么在镇里?” 按道理说,金大钟该是看上他当手下了才对吧? “因为他让我去做的事不太……”二愣子摇头晃脑一阵,“总之我不想干。” “有钱也不想干?!”司徒惊讶。 二愣子顿了顿,慢慢道,“半年前,他让我跟一个姓佟的人去接一批货。我一开始以为是走私贩毒,后来发现事情不对。姓佟的那家伙为人也很奇怪,又不多说一句话,整个人阴森森的。之后我发现他们是在运……” 他压低声音,说的十分小声:“运的都是死人。” 司徒一皱眉,殷晟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很奇怪吧?”二愣子耸肩,“从国外运死人?这我从来没听过,况且这东西能赚钱?” 他抬手抹了把脸,继续道:“后来那批货出了问题,那个姓佟的和运货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好像打起来了,我趁机掉进水里装自己死了。” 他摊手,“我在其他城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风头过了最近才回镇上。” 司徒和殷晟对视一眼,不知道二愣子这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他抬手打了个电话,办公室外有人进来。 “把这小子放拘留室里,吃的喝的给他备着,但是不能放出来。” “是。” 来人将二愣子押出去,二愣子还叫:“喂!你要关我?!” 司徒冷冷看他,“相信我,要是被金大钟的眼线发现你还活着,你的命就不长了。” …… 第85章 乐章等到门铃响过一分钟,才终于认命一样从床上爬了起来。 “来了来了来了!” 他顶着一头鸟窝,光果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沙滩裤,踩着人字拖来开门。他敢打赌,会这么锲而不舍按门铃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房东殷晟! 和那个男人扯到一起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倒霉,案子接二连三的将他扯进去。他很无辜好不好,看来他要考虑搬家的问题了…… “我说……” 他拉开门刚开口,眼睛在看到对方的一霎,声音陡然僵住了。 随后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甩手将门重新关上了。 噢他错了……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冲脸。他错了,这个世上会锲而不舍按他门铃的人还有一个……就是门外那个……项季轩。 叮铃—— 门铃犹豫了一秒,又继续锲而不舍的响起来。 他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有些呆傻的自己一时有些生气。项季轩又不吃人的怪物!怕他干什么!他乐章字典里还有害怕逃跑两个字?! ……噢……他又错了……之前想搬家这件事……好像就是要逃跑…… 叮铃—— 门铃像催魂符。他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开门。 “……” “……” 两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项季轩忍不住打破尴尬:“让我进去。” “……”凭什么! 心里这样嚎叫,却还是让开了身子。 男人进了门,环视他混乱的房间眉头微蹙:“不想打扫的话,请个钟点工。” “没钱。”乐章瞪他一眼,随手从沙发上捡了一件看上去还好的T恤穿上,将自己往沙发上一丢,瘫着看他:“什么事?” 项季轩却是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给你的。” “啊?” “我会定时往里打钱,想要什么就买。” “啊?” “你不想动的话,请个保姆什么的,或者我帮你联系。” “……啊?” 项季轩终于停下来看他,“还有其他词吗?” “……啊。” 男人走过来,手捏住乐章下巴让他仰起脸看自己,“我不想看你过得这么惨。” “我过的一点都不惨!”乐章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啪的打开男人的手站起来,“你出去。” 他说着一把拿了桌上的银行卡塞进男人手里,“出去!” “听殷晟说你很久没接活干了。” “那又怎么样?”乐章嘲弄的扬起嘴角,“以为拿张银行卡可以包养我?” 项季轩的脸上浮现不悦,“我没有这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突然沉下声:“包养有什么不好?你喜欢玩,我就让你玩……” “住嘴!” 乐章脸都变色了,他一把拉开大门,吼:“出去!” 隔壁的门被打开,有邻居提着垃圾出来。刚好碰到这一幕,有些无措的愣住了。 乐章只得又把门关上,压低声音,“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五分钟之内你自己出去!” 他说完想回房间,却突然被男人拉住手臂。还没回神,已经被连人拖进房间,眼前一花,已经被扔上了床。 “喂!” 他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男人已经压了下来。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带着冷意,蒸发男人从外面带进来的温度。 项季轩连唇都是冰冷的,乐章意识到这一点,才发现自己被吻住了。 “唔!” 他陡然睁大眼,发出短促的闷叫,手脚并用的挣扎,却是让男人更加狂暴。 项季轩向来的阴沉,只有对着眼前的人才会失控。理智早已飞到了天边去。 …… 散发着情欲气味的房间。空调还在持续嗡嗡响着。 开了一个通宵的电脑,屏幕在休眠状态。右下角的绿灯一闪一闪,黑色的屏幕里倒影着床铺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项季轩搂着乐章的腰,吻了吻他的脸。乐章肩膀发着抖,眼睛通红,眼角还有泪痕。 “混蛋……王八蛋……” 项季轩任男人骂,也不吭声。手指一点一点梳理男人的头发,触摸到头皮带来酥麻感。 “我今天来本来只做两件事。” 乐章没动静。 项季轩只好继续道:“给你银行卡,以及告诉你一件事。” “金大钟转移阵地了。A市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如果司徒他们还要继续追查,恐怕有难度。” 乐章闭着眼装死,身体被强行带来的欢愉还侵袭着每一寸皮肤和神经。他怎么也没想到,项季轩居然会来硬的,内心的震惊和无法置信让他脑袋一团乱。 “这是线索。”他将一样东西放到床头边的矮柜上,随后翻身起来,穿上衣服。 转头,乐章光滑雪白的背脊背对着自己。那优美的弧线,带着诱人的味道延伸隐藏在被单下。他捏了捏拳头,控制住自己再次腾升的欲望,转身朝外走。 银行卡依然放在桌上,他低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乐章的客厅,帮他处理了垃圾,开门出去了。 等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乐章才慢慢坐了起来,脸对着屏幕,里面倒影出他脸颊上还没褪去的晕红,以及一双怨恨的眼睛。 …… “半年前的走私案都在这里。”胡叶拿着一叠资料交给司徒,“不过没有和姓佟有关的。” “如果是双方打起来,不可能不惊动警方。”司徒皱眉,“有人改动了资料?” 殷晟望着窗外发呆,想着事情。 半年前……就是他失忆之前的事。姓佟的,果然说的是佟伍吧?从国外运尸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制造僵尸?可僵尸并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再说做来干什么用? “司 徒。”他转头看办公桌前的男人,“半年前你们在查什么案?” “关于金大钟的。”司徒犹豫了一下,道:“他涉嫌参与拐卖人口。” “拐卖?”殷晟吃了一惊,“他不是做生意的么?” “谁知道他脑残的脑袋里再想什么?”司徒嘲弄道,“或者该说他很疯狂。” 有的人总是千方百计让自己活得疯狂,但能力有限,每个人的疯狂程度便不同。有的人疯狂只折磨自己,而有的人却折磨别人。 比如金大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没人知道他那颗疯狂的脑袋里究竟想要怎么样。 穿着生意人的外衣,遮掩着那颗充满了欲望和野心的心脏。 殷晟叩了叩下巴,修长的食指在唇边轻轻划过:“如果能将佟伍的灵魂招来……” 他猛的一动,“我去找项季轩!” 司徒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出去,“我也……” 两人话还没说完,殷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殷晟……”电话那头乐章的声音十分疲惫,“我在警局斜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说完兀自挂断电话。 殷晟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司徒好奇道。 “有不好的预感。”殷晟将手机收起来,两人一道往街对面去了。 …… 咖啡厅的角落里,乐章面无表情,身边是大包小包的行李。 殷晟还没坐下就问:“你要去哪儿?” “随便。”乐章拿叉子戳着面前的一盘沙拉,“我是来给你这个东西的,然后还有欠着的房租。” 他挨着把东西摆到桌上,又将房租契约钥匙都拿了出来。 司徒也是吃惊,“你怎么回事?受什么打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乐章的脸色十分不对劲。 “我就是来给你这些东西,然后我走了,定下地方再电话告诉你吧。” 说完,他站起身拉上行李箱就朝外走。 殷晟嘴巴动了动,却是没说出什么话来。他原本就不擅长挽留或者劝慰。再者说,乐章刚才的眼神也十分不对,此时也许让他自己静静才是好办法。 司徒坐到对面刚才乐章坐的位置:“是和项季轩发生什么事了?” 殷晟抬眸看他,“你又知道了?” “很明显啊……”司徒摸了摸下巴,“我一直想问,一年前第一次见他们时,他们还挺好的两人,后来究竟是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殷晟将钥匙、契约一样样收起来,手落到最后那封白色信封上,一边拆开,一边道:“我只知道他们是竹马成双,小时候在同一家孤儿院,后来也是两人一起出来闯天下。通灵师从某个方面说,比风水师容易赚大钱,不过那两人好到穿一条裤子,钱这种东西向来不分你我。只是有一天……” 殷晟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有一天?”司徒还听着呢,莫名其妙看他。 “这个……”殷晟将信往司徒面前一推,“金大钟转移阵地了。” …… 信上没有落款,甚至笔迹也是打印出来,而不是手写。 看样子对方十分谨慎。但因为是乐章拿来的,两人很容易联想到这出自谁手。 “派项季轩去了S市……”司徒看着信脸色不好看,“他开始动作了吗……” “恐怕是两方双管齐下。”殷晟提醒他道:“裘洁刚好也来了A市,他一面想办法接近裘洁,一面让项季轩在那边办事,这样速度会快很多。” “程启杓呢?”司徒看他,“金大钟准备拿他怎么办?” “程启杓现在是通缉犯,不可能在明里出现了,肯定在暗地做什么。”殷晟想起那双眼睛,心里一阵的不爽,“金大钟纵使花招再多,却没想到项季轩是卧底吧。” “就他一个会不会危险。”司徒道,“收集证据也不容易。” “而且是看哪方面的证据了。”殷晟道,“受贿或者巴结政府人员现在这个社会很常见,灵魂交易这种事,说出来又没人信。” “要给他安下一个实实在在的罪名……”司徒道,“比如之前的拐卖,杀人……” “所以证据很难收集。”殷晟道,“他都不会自己出手。” 司徒似乎一下想到什么,“不如就逼他亲自动手?!” 第86章 “怎么逼?”殷晟抬眸看他,“难不成制造尸体给他?” 司徒搔了搔脸,“或则从他最想要的东西上面下手?” “最想要的?”殷晟想了想,“裘洁?” 司徒突然打了个寒颤:“别说这种话啊晟,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鸡皮疙瘩直冒。” 殷晟一楞,耳朵一下红了。 “你脑袋里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 司徒却是一本正经,“很正常啊。” 殷晟懒得跟他说了,他将信纸放会包里,又将桌上的咖啡喝完。两人结账要走,服务员却是叫住他们,“不好意思,刚才那位先生一共花费了五十八元……” 司徒一愣,“他没给钱啊?” “没。”服务员十分有礼貌的微笑着。 殷晟顿时摇头,不过心里却也是松口气。既然乐章还知道蹭饭,就说明事情还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两人过马路时,司徒一边放钱包一边问:“后来项季轩和乐章发生什么了?” “哦。”殷晟淡淡道:“项季轩告白了。” 司徒点头,随后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 “然后?” “没了。”殷晟从容道。 司徒瞬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抽搐,他揉了揉腮帮子,“所以乐章和项季轩闹不合,只是因为项季轩告白了?” 殷晟道:“乐章发誓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他还记得那晚乐章喝醉了来找他,非要拉他去夜店找美女。他们还没出门,就被项季轩截住了。那是他头一次见面瘫男的脸色那么难看,眼里全是怒火。 之后两人大吵了一架,项季轩便一去不回。 “对乐章来说,项季轩的做法是背叛。”殷晟道,“他一直那么相信的人,比亲兄弟还要更让他安心的人,最后对他却是怀着另外的感情。爱情对于乐章来说太陌生了,比起之前稳固的兄弟情义,突然变换成另一种模式,他无法接受。” 司徒皱眉,“没有一层不变的东西,人总是要学着接受的吧。” 殷晟一愣,侧头看了他一眼。司徒莫名其妙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空调大开。门窗紧闭。 殷晟突然伸手摸了摸司徒的脸颊,硬朗的轮廓,霸道的五官,剑眉斜飞带着张扬和自信的气质。 所以人和人总是不同的。 “你的应变能力强,你相信自己能处理好每一段握在手里的东西。遇到任何事也愿意先做了再去想后果,勇往直前是你的优点。”殷晟淡淡的微笑,“不过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 有的人是害怕改变的。 他们进同一家饭店吃饭,坐同一个位置。每日搭乘某个固定事件的地铁或班车,沿着从来不会变化的路。 和朋友每周五相聚,和家人每周末爬山。 所有的关系都一层不变,同时也很难接受一段新的关系。 不断的改变会让人不安。 “谁说我相信自己能处理每一段握在手里的东西了?”司徒反手握住殷晟的手,另一只手搂过对方的腰身,以额抵额。 “对你,我从来不自信。” 殷晟眼里带出笑意,“哦,是吗。” “是啊。”司徒叹气,啄吻男人的眉眼,随后一点点滑落到唇边,“晟……” “……嗯。” “接个吻吧。” 殷晟抿着唇,“为什么要事先跟我说?” “嗯……只是觉得这个气氛很适合。”司徒笑的眉眼弯起来,眼里全是情意。 殷晟犹豫了一下,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配合的仰起头来。 两人的身影在窗外的阳光下投影到墙壁上。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仿佛天生便该在一起,每一寸都那么的合适。 司徒的吻越来越深,仿佛享受仿佛沉迷。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舌尖缠绕吞噬彼此的声音。 直到殷晟开始喘不过气,司徒才慢慢将他放开。 舔了舔唇角,司徒笑的邪气而有魅力:“我想保护裘洁的人选里得再加两个人。” 殷晟一挑眉,司徒又补充道:“当然你不用真的保护他,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 S市机场,乐章拖着行李箱没精打采的出来。 他需要临时找一家酒店,之后再好好想以后的打算。 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的揪疼,距离那一次争吵后,他从未主动找过项季轩,对方却在一个月后寄了一张明信片给他,让他知道他在四处游历中。 他不想承认知道对方的行踪后自己才安下心来。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和项季轩分开那么远,又那么久。直到对方回来,他也还有些不适应。 他还没做好准备,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可对方显然已经无法再等待了。所以又逃么?这次换成自己…… 乐章无奈叹气,在机场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吃过一顿肯德基,才慢条斯理的出去找酒店了。 同一时间,在S市市中心的一栋大厦里,金龙公司的分公司在其中的第二十八楼。 经理办公室里,项季轩看着宽大的落地窗正在发呆。门外有秘书敲门进来。 “项经理。”秘书说话时脸有些红,这个新调来的经理长得像模特一样,不多话又沉稳,看上去十分帅气。 “……”项季轩面无表情的转回头来。 “您说要监控一张银行卡的行踪。”那秘书递来一张单子,“这是今天使用银行卡的记录,就在本地。” 项季轩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本地?” “是。”那秘书吓一跳,随后看到那一直沉默的男人眼里竟是绽放出惊人的光芒来,“本地的……ann酒店……” 话音没落,就感觉耳旁一阵风。再回神…… “咦……经理呢?” …… 放下S市巧合的再遇不提,单说A市。 夜幕下的高级旋转餐厅中,解应宗优雅的切着牛排,餐桌边站着一个手拉小提琴的服务生。 司徒坐在对面,旁边是殷晟和邱骆。解应宗将手里的牛排切好,十分理所当然的递给了邱骆,又将邱骆手里的牛排拿过来继续切切切。 邱骆脸有些烫,瞅了瞅司徒,“司徒队长……” “下班时间叫司徒就行了。”司徒调侃道:“我说解律师,人家邱骆没手吗?需要你来服务?” 解应宗无语的抬眸看他,就见男人将自己手里的牛排切得规规整整,然后递给了旁边的殷晟。 这人有资格说别人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殷晟自顾自的吃,仿佛没准备加入两人的谈话。解应宗放下刀叉,挥了挥手,旁边的服务生停了下来,礼貌的告退。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来打扰我和邱骆共进晚餐的理由。” 他和邱骆刚坐下点餐,司徒就来了电话。问明地址径直就拖家带口的过来了。 害他准备好的一堆浪漫烛光夜全部报废。 “我想给金大钟下个套。” “哦。” “要你帮忙。” “哦。” 司徒看他,“没别的词了?” “哦……啊。”解应宗无奈道:“帮什么忙?” “你是他的律师。”司徒叉起一块牛排放嘴里嚼啊嚼,“不能引诱他犯罪?” 解应宗苦笑,“你是不是忘记了,他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我现在不过是形同虚设,用来在你们面前表现他的清白而已。” “想点办法嘛。”司徒无赖道:“比如我们散伙了什么的。” “比如?”解应宗看他,“理由呢?” “呃……”司徒搔了搔脸,“吵架?” 解应宗冷哼,不想搭理他这种幼稚的理由。殷晟却是几口将东西吃完了,擦了嘴站起来,“走吧。” 司徒看着自己盘里还没怎么动的牛排。 “晟……我还没吃……” “回去吃。”殷晟已经往外走了。 司徒只得追上去,一边还回头道,“我想到理由再找你。” 解应宗顿时失笑。 等到两人走了,解应宗兴致又回来了。他抬手招来服务生,准备小提琴再起,却见邱骆一边吃着牛排一边有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 解应宗现在是十分了解这家伙的性格。看起来虽然软弱,其实出人意料的倔强和固执。正义心爆棚,烂好人,还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我觉得有一个理由。” 解应宗漫不经心的喝了口红酒,“嗯?” “你喜欢司徒队长的事……” “噗……” 解应宗十分不优雅的将红酒喷了出来。 邱骆脸也有些红,低低道:“你喜欢司徒队长,但是队长喜欢殷先生。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因爱生恨么?”解应宗擦了擦嘴,无奈的看对面的小脑袋,“平常看你迟钝,这种时候倒是敏感。” “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司徒的?”他面无表情道。 邱骆桌下的两条腿互相踩来踩去,心里有些堵的慌,慢条斯理道:“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解应宗笑:“你倒是机灵。” 之后,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邱骆闷不吭声的吃完了晚饭。解应宗的一顿浪漫晚餐算是彻底毁了。 车子从路灯下开过,到了学校外的宿舍门口。邱骆解开安全带,听解应宗道:“这理由其实很不错。” 邱骆一愣,抿了抿唇,“噢。” “我会跟司徒说的。”解应宗转头看他。 “噢……”邱骆开门下车,转头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 解应宗眼神复杂,安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嗯。” 邱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失落,但是他觉得自己心情十分不好。他走到宿舍门口,转头,路灯下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还在那里守着。 因为路灯很亮,玻璃上反射着光线,看不到里面的人。 邱骆在黑暗里遥遥望着那车良久,突然一咬牙又冲了回去。 “解先生!” 他趴着半开的窗口喊道。 车里,解应宗叼着烟,斜眼看他,“嗯?” “我……我……那个……”邱骆脸上急得通红,却觉得有些话必须说,“你不要太伤心了!早点死心……会比较快乐!” “有的东西……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邱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那话却慢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总之……放开对方,也是……放开自己。” 他话音没落,解应宗突然取下烟,探出头吻住了他。 鼻端下是浓浓的烟气,但是很好闻。不呛人。 邱骆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惧的瞪大眼,解应宗放开他,笑:“我觉得我应该要伤心一下,你会陪我吗?” 邱骆手指紧紧抓着车窗框,心脏剧烈的跳动,连血液都沸腾了。 “嗯。”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第87章 黑暗,包裹住全身的黑暗。 殷晟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尝试着抬起手来,却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无法感觉自己究竟是动了还是没动。 他在黑暗里喊了一声,只有声音传开了去。但又像是被四周的黑暗吸收了,声音在半途就戛然而止。 “殷晟。”有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这声音很熟悉,殷晟皱眉,当然他是觉得自己皱了眉的。至于对方能不能看到,他不确定。 “谁?”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声音淡然道:“未免也忘得太快了吧。” 殷晟茫然了一下,随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佟伍?!” “是我。”男人满意回答,声音里似乎含着笑意,“好久不见。” 殷晟一时不明白,“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在哪里?” “你不用知道我在哪里。”佟伍淡淡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佟家有危险了,希望你能帮忙。” 殷晟挑眉,“你居然会来找我?你弟弟呢?” “他也有危险。”佟伍似乎叹气,“留给他的鬼使被他乱用……佟陆永远都长不大。” 对于这一点殷晟倒是赞同的。他冲着黑暗道:“既然你在,何不亲自出现?” 佟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隔了很久才道:“不是我不想出现,是我不能出现。” “不能?”殷晟疑惑,“是自主还是被迫?” “被迫。” 殷晟了然了,“你被禁锢了?” 佟伍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道:“下个月底之前,是最后的期限。佟家……拜托你了。” 殷晟淡淡道:“佟家做的孽,我救不了。” 黑暗里又是一片漫长的沉默,沉默到殷晟都快受不了了。那声音又才响起:“孽债总是会还的,但那和佟陆无关。” 殷晟明白了,他是想救佟陆。但随即他又觉得不解:“你既然能传话给我,之前你去了哪里?” “我能力有限……”佟伍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好像要消失了,“佟陆……拜托你……” …… “营养美味的早餐时间!” 一阵磁性的男性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殷晟猛的睁眼,心脏被这一惊震得咚咚响。 他慢慢眨了眨眼睛,转头司徒刚好拉开窗帘。 窗外天光大亮,投射到眼帘之上让人微微眯眼。 “晟,吃早饭了。”司徒凑过来,在男人还未反应之前,在额头落下一吻。 每日都如此重复,殷晟渐渐也习以为常,再不如之前那么容易别扭了。 他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的是……梦?是梦还是真实? “晟?”司徒看他,“今天我们要开始参与裘洁的所有行动,你动作再不快点会迟到的。” 殷晟慢吞吞坐起来,被单从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司徒拿过衣服往他头上套,嘴里还叼着一块土司。 “呜呜咕噜咕噜呜呜……” 他咬着土司说话,声音全含在嘴里。殷晟穿上裤子站起来看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解应宗。”司徒将土司三两口吞了,一边往楼下走,“早上给他发了短信却没回消息。” “哦。”殷晟眨眨眼,揉了一把头发跟着下楼。 洗手间里,牙刷水杯早就准备好了。 时针动了一下,指向8点半,司徒站在桌边喝完牛奶抹了嘴巴。殷晟才刚坐下来享用热腾腾的馄饨和蒸饺。 海鲜的紫菜和虾仁味充斥在舌尖,殷晟抬眼看司徒,“你不多吃点吗?” 他每天都是牛奶和面包……让他的负罪感越来越多。 “我无所谓啊。”司徒倒是没想那么多,“吃饱就成了。” 殷晟漠然的低头安静吃饭,速度加快了一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裘洁一早就等在了警局门口的车里,车后的另一辆黑色轿车里坐的是警局派出的保护人员。 带着金边眼镜的周志群翻着记录日程的小本子,看到司徒和殷晟过来,颇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表。 “你们迟了三分零八秒。” 司徒道了声抱歉,殷晟打了个哈欠。 裘洁趁着这个空档已经又眯了一会儿,此时睁眼懒懒道:“那就出发吧。” 裘洁下访A市两周的时间,期间排满的活动跟正事有关的却少的可怜。 感觉更大一部分还是来吃喝玩乐,外加加强政府官员之间的“友谊”“团结”。 饭局几乎是排着转的,没有饭局的时候在这里“视察”一下那里“访谈”一下。 大抵是看看每个部门上交的报告书和未来计划书,流程和官腔一大堆,就是没有实施具体方案的。 在A市市长的办公室里,两个中年男人喝着茶说着A市发展规划。司徒在后面听得打瞌睡。 “这几个人都是A市不可缺少的支柱。”市长的头发稀疏,长得一脸憨厚。他拿着几张资料放在桌上,殷晟看了一眼,其中就有金大钟。 “这个人。”裘洁看了看金大钟的那份资料,“好像是之前新闻里提到的……” “啊这件事。”市长叹气道,“现在还没有具体证据,但是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损害了市民的利益,我们也很头疼。” 殷晟听到旁边有几个刑侦队的护卫队员发出轻蔑的哼声。 那市长权当没听到,裘洁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只是点点头:“昨天和他们几位吃了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架起二郎腿,“不过和金老板还没见到。” 司徒的瞌睡总算醒了,他和殷晟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金大钟居然不抓紧时间巴结? “金老板最近为了应付媒体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市长似乎有意无意看了司徒一眼,“我们之后还会安排两位见面的。” 他摆出一副极力推荐的样子:“金老板生意做的很广,S市那边他也准备开扩市场。咱们现在正是重视原创事业发展的时候,好的产业必须要支持啊。” 这说辞自然是让裘洁满意的。国家为了支持原创产业发展投下了大笔的钱,其他的不说,一个两个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这是一定要支持的。”裘洁笑道:“原本计划在A市和其他几个大市里扶持的大学生创业投资,金先生也愿意协助帮忙,A市果然是人杰地灵啊。” 之后又免不了是互相夸谈,司徒又开始昏昏欲睡,殷晟却是望着某一个点发呆。 晚饭依然是饭局,包间里酒杯碰撞,鱼肉香味满溢。殷晟和司徒在门外看了一转,靠到走廊上吹冷风。 酒店外面万家灯火,车辆的灯光在高架上如长龙一般。 司徒点了根烟,殷晟手里拿着个肉饼啃。 “总觉得不对劲。” “啊?” “金大钟。”殷晟一边吃一边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司徒点头,“我也觉得,其他的不说,就只是警察的直觉。” “为了先留下一个好印象?”殷晟疑惑道,“看裘洁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种装高洁的好印象应该是不需要的。” 司徒拿烟的手一顿,“也许……他们私底下已经联系上了呢?” 殷晟想起早上的那个梦,“是程启杓负责联系?” “程启杓是通缉犯。”司徒道,“裘洁还不至于会冒这个险。” 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知道金大钟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然后如何抓到他的把柄。程启杓不用说是必须抓的,可以通过他牵连出金大钟来,但难保金大钟一旦有了权势,会将程启杓除掉。 如果程启杓不笨的话,也许他也会想办法参与进某个政治活动里。指不定两人会因为观念和想法不同而造成内讧。 金大钟是想满足自己的野心,程启杓不过是想不费脑子就能轻轻松松快活过一生的人。 两人的利益同步只会是暂时的。 “也许可以钻空子?”司徒道,“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们要做的都是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他们的。” “要阻止他们就必须预测他们的行动。”殷晟啃完饼子,将口袋揉到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如果我是金大钟,我现在不想引起警察的主意拖延时间。我想尽快和高层的人取得联系,并且获得他们的信任……获得信任,我需要先证明自己。” 他突然一顿,“他会找佟陆?!” 这些人里,项季轩是冥师,只能建立灵魂的沟通。这很容易被说成是装的,程启杓现在不能出面,他一出面只会引起那群人的警惕。 毕竟在一切没有揭晓之前,没人会傻到保全一个人证物证齐全,被全国通缉的人。 那么唯一能捉生替死起到证明的人只有佟陆了…… 不过如果还需要佟陆的话,为什么佟家会有危险? 他想起佟伍在梦里的话:月底之前…… 月底之前会发生什么事么? “也许这就是他暂时不和裘洁见面的原因?”司徒猜想道:“他知道我们会防着他,在佟陆到来之前,他要避开我们的监视?” “金大钟信得过的人目前只有程启杓和项季轩,项季轩被派去S市,那么去找佟陆的只有程启杓了。” 殷晟说着,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但是那个想法消失的太快,他没能立刻抓住。但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在去往佟家的路上,绕过盘山的公路,远远能看到在山林里隐藏的大宅。 程启杓带着帽子和墨镜,为了伪装,他留起了胡子。 “主人。” 他的身后冒出一个鬼影来,冷声道:“前面我们进不去。” “嗯?”程启杓皱眉,“什么意思?” “前面有结界。”那鬼使道,“主人你只能一个人进去。” 结界? 程启杓目光落到比佟家距离自己近一点的白色大屋前。 要去佟家,就必须先经过这里。 门牌上刻着的“殷”字十分刺目。程启杓推了推墨镜冷哼,“真是跟姓殷的八字不合。” 随即他又道,“你们就不能绕过去吗?” “不行。”那只黑影道:“这结界范围十分大,稍有不慎就会碰到。而且还是追踪型的,不管去哪里都会被缠上。” 程启杓脸上露出嫉妒的神色来,恨声道:“还说我是疯子,明明殷家才是真正的疯子!” 第88章 殷晟的直觉还是很正确的,至少当他接到母亲的电话时,这种担忧感扩张到了最大。 “有问题么?” 司徒开着车载着殷晟往机场去的时候问。 “我们家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殷晟不咸不淡的一句,就足够让司徒了解到事情究竟有多么的严重。 他们不得不脱离护卫裘洁的队伍,将一切暂时交给胡叶和小二。 飞机上的两个小时殷晟头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慢。因为无法预知程启杓究竟要做什么,所以反而焦急。 司徒一路握着他的手,不断的安慰:“不会有事的,是晟你的父母,一定很厉害。” “嗯,很厉害。” 殷晟淡淡道。回忆里,父母那一辈包括再上面一辈都并不是普通人。他们在自己的记忆里保持了儿时根深蒂固的观念,无往而不胜的。 “我担心的是程启杓。”殷晟漠然道:“去晚了也许会被折磨死。” 司徒:“……” 到了机场,司徒直接包了一辆车就朝目的地而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拜访殷晟的父母,心里有些忐忑。 殷晟从不提及家人,以前是,现在也是。他除了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殷家仿若“超人”一般的历史,其他一概不得而知。 到了能看到海岸的柏油马路上,往左沿山路而上就是殷家。而过了殷家往下是佟家。 这两家明明是敌人,却又住的如此近。司徒突然道:“你和佟伍从小就走得很近?” 殷晟不知道他问来干什么,只“嗯”了一声。 司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指在方向盘上紧了紧,“那个……你们一起长大,为什么还是敌人?” 殷晟看他一眼,“我从来没把他当敌人。” 在他眼里谁都不是他的敌人,而他总是被别人当做敌人。不过如此而已。 和别人比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外人”二字,就足够让他和这个世界完全脱离开来。在殷晟的世界里,其他家族所看重的“超越”和“战胜”,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的赢是指什么呢?所谓的输又是什么?他一直搞不太明白,当然也根本不想明白。 “也是啊。”司徒也是回过神了。自己在想什么呢?怎么会觉得殷晟和佟伍之间有什么,但因为是殷晟和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过去。他还未能参与的过去……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尤其在那人死了之后,佟家也持续和殷晟扯上关系……还要保护那个人的弟弟。司徒总觉得不爽,但是理智又提醒着他,他是一名警察。作为警察,他必须保护国民的安全。 车沿着公路往上,直到看到那幢白色的大宅。 屋前的摄像头转动过来,红灯亮了亮,花园里的门开了。 “很快啊。”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靠在门柱上,目光落到司徒身上,打量了一转。 “这就是你们队长?” 司徒伯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殷晟的妈妈。那双淡漠却美丽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殷晟关上车门,迈步朝里走,“程启杓呢?” “谁?”女人让开身子,跟着进去。 “来这里的男人。”殷晟在客厅里回头,“你打电话给我不是说出了点事么?” “啊,是出了点事。”女人往沙发上一坐,优雅的用手撑着脸。黑发倾斜在肩头,典型的东风美人的脸带着一种慵懒和莫名的风情看着他,“你爸进医院了。” “什么?”殷晟一愣,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一点,“什么时候?” “昨晚。”女人从茶几下面抽出一份体检报告,“骨质疏松,扭伤了腰。” 司徒此时才停好车小心翼翼进了玄关。 “打扰了。”他礼貌又拘禁的道,随后目光在客厅转了一圈,“伯父不在吗?” 殷晟回头看他,面色复杂,有些犹豫道:“进医院了。” “……啊?” “没事就好啊。” 医院的走廊上,司徒笑着道,“这不是没什么事么?你为什么表情比之前还难看?” 殷晟脸色凝重,“我……从来不知道……”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自己的亲人因为……平凡人的病痛而住进医院。 他有一种陌生感,并且十分不适应。这在他看来,就仿佛在说王小二其实是个智商200以上的天才一样荒诞而莫名其妙。 司徒看看他,抬手将刚才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冰咖啡递给他,“你啊……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呢。” “啊?”殷晟接过咖啡,一脸莫名。 “你们虽然是鬼师一族,好像还是很厉害的鬼师一族吧?”司徒道,“但那又怎么样?也是人吧。鬼师和神并不划等号啊,可能你们养生方面厉害一点,但那也不等于不会生病。” “不过你父母看上去都挺年轻的,这次只是腰扭伤了,应该不要紧。” 殷晟有些呆,哦了一声之后,又陷入了发呆的状况里。 司徒忍不住笑,抬手搂了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这样的晟也好可爱!” 殷晟耳朵唰的红了,刚想抬手揍人,眼睛越过司徒肩膀看见站在拐角处的母亲,还有旁边……杵着拐杖的父亲。 司徒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然后……僵住了。 “呃……”他唰的收回手,忘记了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咖啡罐头。咖啡一下都泼了出来,棕色的饮料沾到了衣摆。 殷晟母亲只是略微一愣,立刻就恢复了。殷晟的父亲则是有些不解的看看殷晟,又看看司徒。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没……什么事么?” 回去的路上,司徒开车,殷晟父亲坐在后座摸了摸腰,“没事。” 说着他又好奇看司徒:“这位就是队长?你和他感情很好呢。” 殷晟母亲嘴角勾了勾,殷晟倒是不自在起来,随便敷衍着“嗯”了一声。 等到了家门口,殷晟没下车,想说这就返回去了。殷晟母亲却是把住车门:“留下来住一晚吧。” “为什么?”殷晟有些茫然。 “你们不是要找一个人么。”殷晟母亲道,“摄像头可能拍到过什么。” 殷晟父亲推了推无框的单片眼镜,“哦……说起来,昨天好像是有人经过……” 殷晟一愣,司徒却是笑道:“那就打扰了。” 殷晟已经很多年没在家里住过了。 他带着司徒上了楼,帮他打开客房的房间。司徒还略有不满:“不能和你一起住?” 殷晟瞪了他一眼,又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这边是我的房间。” 司徒一下来了兴趣,跟着进去看。很久没人住的房间有一种沉静的气息,窗帘遮着光,房间很暗。 殷晟的卧房特别简单,一个红木的书架、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 书架上摆放的书什么类型都有,不过大多还是和咒符、咒印等有关系。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层不染,只放着一只竹子做的笔筒。笔筒里是一只用纸折的玫瑰花。 司徒将那玫瑰花拿起来左看右看,“晟你还会折这种东西?” 殷晟看着那花,脸上是难得的怀念神色:“那是小时候佟伍折的。” 司徒一愣,登时脸黑了一半:“他……送你玫瑰……” 殷晟看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司徒漠然的将花放了回去,总觉得手心刺痒。心里暗道:是你不懂才对…… 在殷晟家就像在探险。后花园种的花千奇百怪,大部分是有毒的,还有一部分是能制药的。 殷晟爸爸的书房做得像石洞,不过里面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柜算是让司徒开了眼界。 和自己家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父母的唠叨,大家都各做各的。整个家里司徒只找到一张泛黄的相片,放在相框里搁在平常谁也注意不到的高台上。 那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殷晟的父亲和母亲几乎没什么变化,穿着打扮也差不多。殷晟站在中间,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稚嫩的脸没有表情的看着镜头。 他们三人就像在排排站,谁也没有紧靠着谁,殷晟也没有牵着父母的手。 司徒叹气,将相框放了回去,回头就见殷晟母亲端着一个木盘探究的看着自己。 “吃点东西吧。”她说完,转头朝餐厅去了。 司徒有些尴尬,走到客厅时,殷晟刚好拿着几份打印的东西从书房出来。 “程启杓。” 他将打印的图纸交给司徒,“果然来了。” 打印的相片是黑白的,能看见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不过只有一张,没有其他的对比。 “他怎么去的佟家?”殷晟看向他的父母,“一般来说应该要经过我们门口……” “我察觉到有人,本来想出去看看。”殷晟母亲道,“不过你父亲刚好扭了腰,所以没注意。” “我爬到梯子上想拿本书。”殷晟父亲喝着茶慢条斯理道:“结果估量失误。” “程启杓这算是走运吧。”殷晟转头看司徒,“恐怕我爸妈去了医院,他就趁机过了结界。” “那也只能他一个人过去。”殷晟母亲道,“他如果带着其他东西,是过不去的。” “总之我们去佟家看看吧。” 殷晟站起来,司徒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手里的东西才吃了两口。 不过也不指望殷晟家的两位长辈会有多热情好客。他匆匆擦了嘴巴,跟着殷晟出门去了。 佟家大门紧闭,看上去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殷晟按了门铃,等了好一阵也没人搭理。 “翻进去?”司徒看了看周围提议。 “他们也是有结界的。”殷晟道,“可以防鬼、也可以防人。” 司徒只得不吭声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殷晟没耐性了,随手摸出一张黄符折成纸鹤,抬头看了看木头制的围墙,选了个方向,将纸鹤丢了进去。 司徒漠然看着:“你不是说有结界……” “我又没说防咒符。” “……” 他能感觉到殷晟心情不太好……嗯……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 第89章 殷晟的纸鹤刚过了围墙,前面大门吱呀一下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佟家的老管家,面无表情的看着殷晟:“殷先生。” “我找佟陆。” 那老管家干脆的拒绝:“佟少爷现在不能见任何人。” “为什么?”殷晟看他,“他会有危险。” 危险这个词当然是假的,金大钟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殷晟这样说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 那老管家面色丝毫不变,直直的看着殷晟:“殷先生说笑了,在佟家的地盘上,少爷怎么可能有危险。” 说完,他不再给殷晟说话的机会。砰的一下将门关上了。 司徒茫然的转头看他,“这下怎么办?” 需要他出示警证强行进门么?不过好像没什么强行进门的理由…… “那家伙已经到了。” 殷晟抱起手臂靠在墙边,食指轻轻动了动。司徒就看到那已经掉进围墙里的纸鹤慢腾腾飞了起来,越过头顶树杈朝屋宅里面去了。 司徒看殷晟:“这东西真方便。” 殷晟看他一眼:“不能装摄像头,所以别想他能当搜集证据的东西用。” 司徒顿时泄气:“那还真是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纸鹤慢悠悠躲过所有的障碍物朝里进发,客厅里佟家的当家正和坐在对面沙发里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谁也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仿佛它是隐形的。 纸鹤慢悠悠上了楼,又慢悠悠绕过走廊,在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找到了。”殷晟低低道,随即打了个响指。 纸鹤变回一张符咒的样子,从门缝下面滑了进去。 门里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的佟陆突然听到一把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小子,被关禁闭了?” “殷晟?!”佟陆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有些惊讶的左右看,“你在哪儿?!” 随后目光落到地板上的黄符上,他哭笑不得,“不愧是你……” 殷晟在围墙外面勾了勾嘴角,轻声道:“程启杓在你家?” “是。”佟陆泄气的坐在地板上,盘起脚,“老实告诉你吧,我不是被关禁闭,我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这还不是关禁闭?”殷晟还有心思调侃他,“你大哥可是专门找我来保护你。” 那头佟陆一下静了,这头司徒猛的瞪大眼,他用嘴型夸张道——你说什么! 殷晟抬手将司徒凑过来的脸推开,一边道:“你知道程启杓找你做什么吗?” “……”佟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哥真的找过你?” 殷晟皱眉,“我不屑说谎。” 佟陆自嘲:“抱歉,我只是有些震惊……” 随后,佟陆坐正身子规规矩矩道:“殷晟,我要先道歉。我错怪你了,我回来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情,佟家……已经完了,我想劝阻父亲可是我做不到。现在我也被关起来了。” 殷晟仿佛早就料到,一点惊讶也没有:“哦。” 佟陆无奈:“你倒是想点办法啊。” “那要看你想怎么做。”殷晟慢条斯理,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帮佟家,还是帮金大钟。” “佟家现在和金大钟是一伙。”佟陆翻白眼,“你问的是什么话。” “按照你的想法,帮佟家,还是金大钟。”殷晟却是持续问道:“回头是岸,还是同流合污。” 佟陆又静了,随后道:“我一个人,怎么回头是岸。” “就算能活下一个人,也能保留住佟家。你自己决定吧。”殷晟眼睛看着远方,林子遮掩了大片的视线让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就锁住了自己。 佟陆还没回答,门突然被打开了。 程启杓带着墨镜走了进来,目光立刻落到了地上的黄符上。 “我说怎么一直起鸡皮疙瘩。”他冷笑着踩住黄符,道,“殷晟,真是没什么能拦得住你。” 殷晟没吭声,随后一弹响指。 黄符自动燃烧起来,程启杓移开脚,冷冷看着佟陆:“你不是要报仇么?现在是怎样?” 佟陆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是大哥犯错在先,我不过是想纠正错误。” 程启杓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佟陆,你永远都在跟着别人的思维转,起先跟着金大钟的说法,你一心要为佟伍报仇;现在又偏向殷晟。你的脑瓜子就不能聪明的用一次?” 佟陆脸色发白,拳头在身侧紧了紧,却是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程启杓哼了一声,转头往外走。高大的个头让出门外一个人影来,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手臂看着他。 “妈。”佟陆咬了咬嘴唇,终于道:“你们不能一直锁着我……” “跟我来。”女人突然道,转身朝楼下走,“用你的眼睛亲眼看看佟家的历史,再做你的决定吧。” …… 回了殷晟家,殷晟朝沙发上一坐,殷晟爸爸刚好从书房出来。 墙面裂开,随后又缓缓合拢。司徒无语的看着那面石墙,每次它打开和关上的过程都让人有一种穿越的错觉。 “爸。”殷晟懒洋洋看男人,“佟家和我们一直是对手?” 殷晟爸爸抬起头来,手里的书合上,想了想:“所有鬼师都拿殷家当对手。” “佟家呢?”殷晟趴在沙发背上,“他们是鬼师一族第二厉害的家族。” “只是占着人多而已。”殷晟爸爸无所谓道,“殷家是没人比得上的。” 换做别人,恐怕对这番言论有怀疑之心,不过司徒丝毫没有。他知道鬼师一族原本就自傲自负,况且殷家向来是神一样的存在,这种自傲只会变本加厉。 果然殷晟脸上也是赞同之色,又问道:“你知道佟家这些年在做什么吗?” “大概知道一些。”殷晟爸爸坐进躺椅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们太想赢了,那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他们想将不败的殷家踩在脚下。” 说着,他还自己笑了一下:“真是小孩子的玩笑。” 司徒叹气,心想:就因为这种自傲,所以才会让人看不惯吧…… 殷晟妈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坐在另一头沙发的扶手上,精致美丽的脸看着殷晟,“我记得佟家的长子以前和你关系还不错。” “嗯,佟伍。”殷晟回忆道,“后来他们家严禁佟伍和我来往了。” 司徒心里暗暗握拳:禁止得好! 殷晟妈妈仿佛看到司徒在想什么,突然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笑。司徒突然觉得有些坐如针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佟伍是个有天分的人,可惜被他爸毁了。”殷晟妈妈慢条斯理道,“拔苗助长,期望太高。再厉害的人也会被压垮。” 随即又补充:“当然殷家的人从来不会有这种情况。” 司徒盯着脚尖的眼皮抽了抽。 殷晟妈妈道:“你还记得为什么他们家禁止了你们的往来吗?” 殷晟对幼年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想了一会儿,摇头。 “因为你们比了一场。”殷晟爸爸接过话,“虽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比斗,也没动真格的,可是佟伍当时和你的差距太大了。” “所以他们家禁止了佟伍和你往来。并且将你视为了最大的敌人。”殷晟妈妈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接着道:“之后佟伍被灌输的就是要怎样打败你,只要能打败,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两家的继承人当时都很明显是各家长子。殷家向来是单传,也没有其他继承人的可能性。 佟伍只要能赢过殷晟,那就是佟家赢过了殷家。 司徒终于抬起脸来,“所以佟伍才会帮金大钟?” “大概是答应了什么好处吧。”殷晟爸爸无所谓道:“既然贩卖灵魂,一旦得到权力者的认可,到时候承认鬼师一族的存在,佟家就是第一功臣。” “殷家自然会被比下去。”殷晟妈妈一唱一和,接得正好:“不过我们是觉得根本无所谓。” 实力放在那里。只有真正拥有实力的人,才不会惧怕任何名义上的东西。 没有的人,才总说自己有。 …… 历史上,佟家和殷家曾经受雇于皇室,殷家的名声一直就比佟家高出太多。而如今,终于有机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佟家的名字,而不是殷家。佟伍……或者说,佟家的现任当家人,如何能够放弃? 绝顶的权利,绝顶的崇拜和惊叹,那是那个男人想得到的,佟伍不过是照做……也或者,是他也同样这样想。 殷晟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司徒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悄悄道:“你今天说……佟伍找你是怎么回事?” 殷晟看他,“托梦而已。” 随即他突然觉得不对,梦里的东西并不是样样清晰,好像佟伍还说了什么。不过被他忘记了。 什么来的…… 他撑着下颚仔细想起来,司徒有些不是滋味,可又不好打扰他,只好跟着发起呆来。 等到了傍晚,殷晟终于从漫长的思考中清醒过来,发现司徒已经和他的家人打成了一片。 男人在厨房帮母亲做着晚餐,挽起的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 殷晟爸爸在外面看报纸,男人时不时还跟殷晟爸爸说上几句,明明无论是职业还是生活都毫不相同,却有共同话题谈论。 殷晟有些莫名其妙,随后肚子咕噜了一声。 “吃饭吃饭。”司徒端着两盘意大利面出来,“和伯母讨教的创新味道,试试看。” 殷晟走过去,“什么味道?” “肉松和虾仁。”司徒嘿嘿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那是什么味道?殷晟觉得有些心虚,就听自己的母亲在身后道:“菜是要创新的!总是困在一个味道里吃久了会腻的。” 说着还别有深意道:“和爱情一样呢。” 司徒傻乎乎的笑,殷晟却是突然想起来了。 “困住!” “啊?”两人同时看他。 “佟伍说他被困住……”好像是隐约有提到这个词,殷晟突然端着面站起来,“我要找个人帮忙!” 第90章 乐章的手机响起来时,他正和项季轩在酒店门口做着攻防争斗。 手机扔在床上持续不断的响着,他努力用身体顶住门,项季轩则一边往里推门一边道:“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不是!”乐章气道:“这是个巧合!” 他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城市准备将自己流放一段时间,哪里知道项季轩居然也在这里!还有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你跟踪我?!”乐章在里面提着嗓门吼。 “没有!”项季轩推门的动作停了停,“我只是查了银行卡的使用……” 乐章咬牙切齿,该死的!他就知道不该贪这点小便宜!可是……想想自己荷包里没剩下多少的钱,反正……那卡是项季轩硬要送的,不用白不用嘛…… “这是个误会。”乐章道,“既然知道了你就回去吧。” “让我见见你。”项季轩的声音陡然放沉。乐章心房上仿佛被人敲了一下,顶门的动作犹豫的一瞬间,项季轩已经破门而入。 他被撞的倒退好几步,这时才注意到一直在响的电话。 “殷晟?”他抬手阻止要过来的男人,用眼神警告——你敢过我来我就和你势不两立。 男人只好站在原地等着,看着乐章接起电话。 “喂?” “你知道怎么联系项季轩么?”殷晟开门见山,乐章眼皮子抽了抽。 “你们是算计好的?” “啊?” “没什么……”乐章哼一声,将手机扔给对面的项季轩。 男人面无表情接起来,“喂。” “……项季轩?!”殷晟反倒是一愣,随即道:“你跟踪乐章?!” “没有。”男人无奈,“是他自己送上门。” 殷晟立马明白了,“他去了S市?看来你们俩的磁铁吸引力还是存在的。” 殷晟说的随意,听者却是瞬间心花朵朵开。只是项季轩那张脸上再高兴也是看不出所以然的,乐章狐疑的盯着男人,用口型询问——再说什么? 项季轩摆摆手,对着话筒那头道:“找我有事?” “帮我找个人。”殷晟严肃起来,“问问鬼差,佟伍的魂现在在哪里。” 之前他和佟陆想尽办法招魂,因为当时他们都不知道四处游历的项季轩人在哪里。后来他回来,却又站在敌对位置无法联系。 项季轩只是简单点头,“明白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他当然不会笨到立刻就按殷晟说的做,有了这个应承,他之后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来找乐章了。 挂了电话,乐章将手机抢了回来:“殷晟找你有事?” “嗯。”男人简单点头,随即两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我只是来散心的。”乐章故作镇定道:“我并不知道你在S市。” 明明想散心却还是碰到对方,这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项季轩沉默了一下,知道在这件事上纠结两人的气氛只会更加僵硬,只好转移话题道:“这几天你别到处跑。” 乐章立马不乐了,“为什么?” “殷晟要联系我得靠你帮忙。” 乐章心里瞬间将殷晟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真是在的时候也总是找麻烦,现在隔着这么远还能给他找麻烦! “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不就好了。”乐章做着垂死挣扎。 “不行。”就算行,现在也打死要说不行。项季轩漠然道,“我不能暴露行踪。” 乐章想起之前殷晟说,项季轩恐怕是重案组派到金大钟身边的卧底。挣扎的念头只得打消了。 “你……”他想问金大钟的情况,或者他只是想问,项季轩会不会有危险。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怎么问怎么别扭。 项季轩看出他的为难,见好就收:“那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他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他频繁和乐章见面。乐章和殷晟一起参与了几次前面的事件,金大钟和程启杓,以及金大钟身边的许多人都已经认得他了。 他头一次觉得不该接受重案组提出的卧底邀请,可当初之所以会接受,就是因为知道乐章被牵扯进了金大钟的事件里。 乐章撇撇嘴,不怎么心甘情愿的嗯了一声,项季轩这才开门出去了。 …… “找项季轩干什么?”司徒一边吃着新口味的意大利面一边问。 “有太多事需要一个更清楚所有线索的人来回答。”殷晟道,“光靠我们,能查到线索实在有限。这样查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他们需要的是拦在金大钟前面,而不是追着他的屁股跑。 “所以?” “能特定招出某个魂魄的只有冥师才做得到。” 司徒明白了,“你要找佟伍?” 随即又有些不是滋味,“你和他感情真好。” 殷晟莫名其妙,“这是为了案子。” 司徒点头,咬下一大口意大利面,也不知道自己这飞醋究竟是怎么吃起来的。 吃过饭,殷晟开始盘算着怎么把佟陆救出去的事情。 司徒在厨房里帮忙洗完碗,擦着手出来:“不如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去把人偷出来。” “程启杓肯定守着。”殷晟突然道,“这人是个障碍……我想……” “不准想。”司徒往沙发上一坐,抬手捏住殷晟下颚,“程启杓太危险了,能避开就避开。” 殷晟皱眉,“司徒队长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难道说有坏人在你面前,只因为他手上拿着枪,你就不会逮捕他?” “这不一样。”司徒摇头,“我不想你出事。” 殷晟眼里闪过不认同,“司徒,我们一起办第一个案子时,我就说过。我也有我的自尊,我是不会在我的战场上当逃兵的。” 司徒叹气,“我知道……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殷晟一愣,见司徒苦笑:“那时候我拦着你,只当你是一介普通人不顾及自己的安全。你却狠狠的反驳了我,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有着看上去儒雅的面容,却比谁都有好胜的心。 殷晟刚刚涌起的脾气一瞬间软了下去,他换了一种口吻,“程启杓早晚都是要对付的,除掉他,才能真正打击到金大钟。” 而且只有抓住他,才能将杀人的事件牵连到金大钟身上去。 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否则无法逮捕金大钟。 司徒眼里挣扎了半响,他虽然知道这是殷晟的自尊,殷晟的骄傲。可他该死就是不想同意,如果出了事怎么办,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发疯。 他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了! “我……” “我不会有事的。”殷晟打断司徒的说话,面上满是自信,“我还有记忆没找回来,我还有疑惑没弄清楚。” 他还无法斩断和司徒之间的联系。 “我不会有事。”他发誓一般的许下承诺。 司徒的手放下来,随后改为拥抱,将男人紧紧箍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锁住他。可他知道锁这种东西,永远无法用在殷晟身上。 “如果你没遵守承诺。”司徒一字一顿,声音低沉仿佛要穿透人心,“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去找你算账!” 殷晟眼里闪过动容,抬手回抱住男人宽阔的肩膀,深深的呼出口气来,在他耳边应了声好。 在厨房里的两个长辈,殷晟妈妈仿佛对司徒十分满意,殷晟爸爸还在莫名其妙。 “老婆,晟儿居然会有这么好的生死之交。我觉得很吃惊。” 殷晟妈妈对着自家老公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那不是生死之交。” “啊?” “那是你未来媳妇。” “……啊?!” 抱着殷晟的司徒耳朵动了动,心里咬牙:你们家儿子才是做媳妇的那个!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 殷晟一个人偷偷出了门,司徒等在门外抱着手臂,嘴角叼着烟。 “我等着你回来。”知道自己去也没用,恐怕还会添麻烦,司徒忍住心里的懊恼,定定的看着黑夜下男人的身影。 “嗯。”殷晟的声音很轻,带着往日一贯的自信和镇定,仿佛没有什么是会难倒他的。 司徒的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暗,随后呼出烟气来。 “不和我吻别一下么?” 殷晟瞪住他,“你这是乌鸦嘴?” “不。”司徒取下烟在手指间抖了抖,“是胜利之吻。” 殷晟无奈,只得走过去,主动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司徒配合的微微低头倾身,手垂在身侧,两人的身影在黑暗里分不出彼此。 风带着暧昧的呼吸擦过两人脸颊。殷晟的一吻结束,忍住脸红退开。 司徒满意的舔了舔嘴角,“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舌……” “闭嘴!”殷晟踩了他一脚。 司徒笑起来,随后严肃道:“一切小心。” 殷晟嗯了一声,转头走出了花园。 黑夜下的二楼房间里,窗帘后面,殷晟妈妈抱着手臂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 殷晟爸爸趟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担心的话,不跟去看看?” “谁担心了?”殷晟妈妈拉上窗帘回头,“殷家从来不会输。” 殷晟爸爸在黑暗里笑起来,“这是你当初嫁给我的理由?” “那当然。”殷晟妈妈理所当然的耸肩,“自古以来,择偶都只会选择最强的那一个吧。” 说着,她还道:“你当初愿意娶我不也是看中我长得好看。” “那当然。”男人也理所当然道:“男人都是外貌协会会员。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不管是主观的还是潜意识的。” 女人挺了挺胸,“不得不说,你的眼光不错。” 男人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众人日常———— 殷晟:因为太麻烦了,所以干脆把你解决了吧。 程启杓:……不要当我是死的好吗!! 司徒:你真的不是潜在情敌? 佟伍:……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乐章: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项季轩:如果我当初告白时你愿意接受,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卧底也很麻烦,偷偷摸摸也很麻烦,还有啊,你小时候明明说过长大了要嫁给我。 乐章:项季轩你被盗号了? 胡叶:裘洁一定要每次说话都摆角度么?我可以不要负责他的安全么! 小二:那你要祈祷头儿快点回来。 顾城:小二……你和胡叶的关系很好么? 小二:啊? 顾城:潜在情敌啊…… 小二:啊? 胡叶:阿嚏!! 解应宗:总觉得这事跟我屁关系没有。 邱骆:解先生,作为合法公民,我们应该保护国家安危! 解应宗:…… 司徒:晟,什么时候让我吃了你啊…… 殷晟:等大结局吧。 ————小剧场完———— 第91章 殷晟一个人单枪匹马到了佟家大门口。还是老办法,他先折了只纸鹤朝墙里丢去。 只是这次纸鹤刚越过墙头,被一只大手接住了。 仿佛发泄般狠狠的捏住那纸鹤的脖子,殷晟在墙外漠然的打了个响指,那纸鹤顿时烧了起来。 程启杓猛的放开纸鹤,却还是慢了一步,手心被烧出一个水泡来。 大门从里朝外打开,程启杓站在门口,从墨镜里看着外面的人。殷晟突然有些走神的想,这么黑……还带着墨镜……他真的看得见么?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已经抬手着男人眼前挥了挥。 程启杓顿时发气道:“我看得见!” 殷晟这才收回手,不仅又想到:自己一定是被王小二传染了…… “你想救佟陆?”程启杓冷笑:“恐怕现在的他不会那么容易跟你走。” 殷晟挑眉,“你们又用了什么卑鄙的方法迷惑那单纯的小鬼?” 程启杓耸肩,“跟我可没关系,你得问问他亲爹。”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鬼影突然出现在殷晟身后。殷晟想也不想的矮身躲过对方的攻击,还没站起身就先往后甩出一张黄符去。 黄符打空了,殷晟莫名,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又一只鬼影突然在面前出现,劈头盖脸抡着只大锤子就朝他脑袋敲下来。 “哈!”程启杓乐开了花,神经兮兮的笑道:“我看你今天是有来无回!” 殷晟抬手撑起结界,不过他的结界没有乐章的完美,只能撑住一时。趁着这个空档,他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 可这只是开始。 四周不知何时竟包围起了鬼影的圈子。殷晟膝盖上沾了泥土,头发有些乱了,竟是显出一瞬的狼狈来。 “鬼打墙?” 殷晟了然道:“你的鬼使突破不了殷家的结界,你便想出用幻影的方式。” “虽然是幻影。”程启杓得意的冷笑,“威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随即他面色一冷,狠戾道:“我发现了,对付你,就不能让你钻到任何空子。人海战术和车轮战是最能拖垮你的招式!” 说完,突然甩出六张黄符,黄符自动自发的贴在地上的六个角上,黄线连起来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型。 “万鬼炼狱……”殷晟惊诧,“你居然还会这么高级的招鬼术。” 程启杓没想到殷晟此时还悠哉悠哉,顿时气恼:“我看你还说得出话来!” 黄色的光芒在黑暗里显得很清晰,坐在花园里的司徒远远看见了,心里顿时一阵发紧。忍耐不住焦躁又点起了一根烟,而在他的脚下,已经丢着好几枚烟头了。 光线一消失,仿佛打开的地狱之门,无数黑色的影子带着哀嚎和悲戚从地下爬了上来。 阴冷的气息仿佛冻结了整个空间,黑影没有五官,只张着大嘴,黑洞洞的嘴里发出让人耳鸣般的噪音。 他们身上冒着漆黑的烟,脖子和身子的比例显得十分怪异。手臂直拖到膝盖,看上去一个个细长长的一条,无比恶心。 殷晟此时被鬼打墙包围,哪里都无法突破。但他的脸色依然镇定自若,仿佛只是欣赏一场闹剧。 他微微甩袖,两只手十指间就夹满了咒符。 “哦?”程启杓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是我的人海战术先赢,还是你的咒符先用完。” 单对一群,战斗正式打响。 殷晟先挡出一个结界,冲出鬼打墙的瞬间回身,灵活的身影仿佛没有重量。他手里的五张符瞬时丢了出去,连接在地上的五个角上,架起了一个金色的临时结界。 这大概能抵上一分钟。 他回身冷眼扫过那群扑过来的鬼影,程启杓的脚下,不断还有新的鬼影冒出来,接二连三,源源不断。 他甩出一张咒符,口里迅速默念过一串咒语。咒符上的朱色笔画顿时发起光来,从里面奔跃而出数十只白狼的幻影。 白狼冲进鬼影中,一口一个咬住脖子吞噬殆尽。 殷晟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几个伸手缠上来的鬼影,又甩出两张咒符。 同样的数十只白狼不断的跃出,白和黑混淆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月色慢慢从厚云里出来了,树影绰绰,风声带着阴冷的气息卷入殷晟的脖颈里。 月色下,程启杓的冷笑带着极度的自信,而殷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一分钟的时间到。 结界失效,黄符自发的燃烧成了灰烬。程启杓的鬼使或拿着大锤,或挥着尖利的爪子朝他扑了过来。 殷晟躲过了锤子,却没躲过那尖利的长爪,从肩膀一直到背部被划出长长的血痕。 疼痛钻心,殷晟的额头浮出冷汗来。 “哈哈哈哈哈哈!”程启杓仰天大笑,“看看你这模样!殷家也不过如此!” 殷晟淡漠的看他,甩出最后一张咒符,念出一个口诀。 整片大地颤动,程启杓开出的万鬼炼狱突然崩塌。仅剩在外面的鬼影们突然颤抖的往后退去,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要出现。 程启杓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环视一周,突然发现自己上了当。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 程启杓额角抽搐,仿佛要把牙印咬碎:“你开了八卦阵图!” 殷晟捂着肩膀站起来冷笑,“你以为就这点东西能拦住我?” 他慢条斯理抬手,打个了响指。 整片大地发出耀眼的银光,殷晟扔来扔去的黄符到最后虽然都燃烧殆尽,看上去仿佛是失效一般的用完了能力,但其实,它们全是障眼法。 临时的结界、召唤的噬魂狼,全部是为了最后这一个大招数。它们燃烧过的位置显出漆黑的印记,串联到一起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八 卦阵。 “二次符咒……” 程启杓捏紧了拳头,“怪物!你这个怪物!” 殷晟冷冷道:“这是实力,无法企及的人不过是要不到玩具的小孩子。” 即便终其一身,程启杓也是无法学会这种咒术的。他自己当然清楚,可他不甘心。 “啊!!!”他仰头狂吼,银色的八卦阵带着噬魂的巨大光芒将阵里所有的鬼影吞噬殆尽,待到那光芒消失,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殷晟突然脖颈一凉。 程启杓摘了墨镜,手里举着一把匕首架在殷晟的脖子上。 “毁了你,就是毁了殷家。” 他冷冷道:“同归于尽吧。” 殷晟盯着男人颜色不同的眼睛,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你也会死。” “那又如何。”程启杓道,“能拉着你陪葬,便不枉我活一场。” 殷晟还没再开口,程启杓突然念起了咒语。 他的语速十分快,薄唇抖动,手里的匕首在殷晟脖颈上划出细细的口子。 “我诅咒你!”程启杓发疯般的笑起来,口诀的最后一句念完,他的眼里流出殷红的血来。 殷晟面色微微发白,程启杓笑着笑着,突然顿住了。 模糊的视线里,殷晟脖颈上的伤口没有流出血来。 他脸色陡然大变,挥起匕首将殷晟的脑袋砍了下来。 惨白着脸的头颅滚到地上,突然消失了。 “不是只有你才会鬼打墙。”殷晟在不远处的树下抱着手臂,悠哉悠哉道:“我等的就是你出绝招。” 绝对的咒术,在施加的时候要对上对方的眼睛,才能将咒术完全施加到对方身上。 而刚才的不过是殷晟的幻影。在八卦阵开启的一霎,他就将自己掉了包。 没有实体的虚影承载了死亡的咒术,虚影消失的同时,咒术无法展开而重新反弹回了程启杓的身上。 男人张了张嘴,喉咙里一阵翻涌,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匕首掉在地上,他流着血的眼睛一点点远离光明,在彻底沉默于黑暗之前,他看到男人说:“我已经问过你了,你确定你要用。” 其实用匕首也完全可以,这个男人却非要用咒术杀他。 殷晟是赌了一把,若程启杓刚才只用匕首杀他,便会立刻发现那是幻影。而之后他再要用鬼打墙骗骗程启杓,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程启杓保持了鬼师的传统,身为鬼师,绝对只会用咒术杀死对方。 这是他唯一的败局,却也是唯一的胜局。 眼看着男人沉重的仰面栽倒,没了呼吸。殷晟长长叹出口气来。 背上的伤口因为拉扯而疼痛,他侧靠到树干上,斜眼看着门里走出一个人来。 “不愧是殷晟。” 面无表情的管家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要见你。” 等在花园里的司徒,此时就算拉着他上战场被人砍上几刀,都远远比等在这里来得好受。 他一盒烟很快空了,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没了亮光的树林。 银色耀眼的光芒亮起来时,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是属于殷晟的光。看起来清冷,却带着让人有归宿感的温暖。是善意的光芒。 可那银色光芒消失后,再没有其他的颜色亮起来。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结束了?谁赢了? 他烦躁的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去看个究竟。如果这时候去了刚好撞到枪口上,帮了倒忙怎么办?! 他揉着头发,像热锅上的蚂蚁。裤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头儿!”胡叶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惊惧,背景声音是一片的警笛鸣笛声,“出事了!” “什么?”司徒现在最怕听到就是出事了。 “裘洁死了!” 大概是那头太吵了,胡叶几乎是吼着在说话,旁边还有小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仔细听能分辨出是干呕的声音。 “怎么回事!”司徒瞬间火了,“你们怎么在看人!” 胡叶无辜极了,“那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司徒正要再说话,屋里有电话声响起,司徒反应过来那是殷晟的手机。 那家伙居然没带电话出门! “你们先处理!”司徒匆匆道,“我这边也正一团乱!” 说完啪挂了电话,冲进客厅里在沙发上摸到了殷晟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显示着乐章的名字。 “喂?” “殷……诶?司徒?”乐章的话卡了一半,“殷晟呢?” “他很忙。”司徒总觉得心神不宁,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冲出花园朝佟家去了,“你找他有事?” “他让查的事情,查到了一点眉目。”乐章压低声音道:“佟伍的魂不在地府,好像被谁禁锢了。” 第92章 殷晟捂着肩膀的伤口跟着老管家往里走,大门在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月色重新隐回云层之后,徒留程启杓已经僵硬冷却的尸体横趟在血泊中。 佟家没有点灯,四周一片黯淡。 老管家提起门边的灯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边走。” 两人没有走佟家的正门,而是绕到偏门,从一个朝上开着的地下室走去。 阴冷的石阶。老管家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来,点燃石阶上方的小油灯。一瞬间,沿着石阶朝下的墙壁上,挨个的油灯都亮了起来。 橘色的光芒很微弱,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照不到的地方隐没在漆黑中,仿佛有不知名的眼睛在看着。 顺着石阶一直往下,湿冷感越来越强,殷晟只觉得背上的伤口仿佛要被冻住了。身上被冷意激起了鸡皮疙瘩。 滴答、滴答。 最下面有水滴声响起,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砸在地板上,又仿佛是砸在心口。 石阶到了尽头,露出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板。顺着墙沿低落的水珠,浸湿了正面墙,上面爬满了苔藓。 湿润的水汽和霉味在空气里发酵。殷晟皱眉,跟着管家继续朝前。 头顶是拱形的用石砖砌成的天花板,同样因为上面泥土水分的浸湿,长满了苔藓,看起来黑漆漆的。 这地下室的长廊里带着隐约的脚步回声,殷晟猜测着,现在这个方位大概是在佟家房子的正下方。 前面出现一道石门,打开着,里面有灯光透出来,在石门下圈出一道光影。 有人的说话声,声音还很熟悉。 老管家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伸手将灯笼换到另一只手上,微微侧头看殷晟。 “请进吧。” 殷晟看了他一眼,将捂着伤口的手拿了下来,忍着背上的痛,慢慢走了进去。 “我不会这么做的……就算是哥哥……” 说话声从模糊逐渐到清晰,黑色的阴影里,有人抬起头来,越过说话人的肩膀,看向门口的殷晟。 “欢迎。” 男人慢条斯理开口。 说话的人猛的停了,他回头,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殷晟。 “殷晟?” 佟陆有些惊讶,随后下意识用身体去挡旁边的什么。 但是殷晟的目光显然比他的动作要快得多。 即便光线并不强烈,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那是一座冰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他一点都不陌生——佟伍。 殷晟的目光在佟伍的尸体上打量了一转,尸体被保存的十分好。除了面色泛青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只是睡过去了。 佟陆显得有些尴尬,身体要挡又没挡住,僵硬的站着那里道:“殷晟……我……大哥他……” 殷晟漠然的看向坐在黑暗里的男人,“你想复活佟伍。” 不是疑问句,只是陈述。十分肯定的陈述。 男人笑了几声,“有哪个做爹的,不会想要死去的儿子复活呢?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你只是想利用佟伍罢了。”殷晟冷冷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了不起。” 他看了一转冰棺材四周的符咒,那都是十分古老和复杂的远古咒符。更重要的是,那并不是真的用来复活佟伍的,那是双重符咒。 “什么意思?”佟陆显然愣住了,他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呆滞道:“你不是说,要找回大哥的魂魄……” 殷晟嗤之以鼻:“也亏了你够笨,所以你才逃过一劫。” 他指的自然是佟陆,而佟陆则一脸的茫然,“究竟怎么回事!” “若是我没猜错,佟伍的魂魄大概是被你父亲禁锢起来了。这符咒知道是什么吗?”他迈步走到棺材一边,伸手摸过那刺骨的冰面,“这是女娲的禁忌之术,上古古老法术之一。捉生替死虽是我们鬼师的最大能力,但替死,也能有其他的解释。” 佟陆慢慢睁大眼睛,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殷晟看着他的眼睛,不无惋惜道:“你想的没错,你和佟伍的亲生父亲,真正想要的是长生不老。” 一直沉默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若是长生不老,天下那么多的魂魄,我为何只用我儿子的?” “因为你要的长生不老,不是你自己的身体。”殷晟看他,“你要在佟伍身上重生。” 年轻的身体,比上一辈更加卓越的潜力。优良的基因不断传承,会导致下一代的基因变得更加优秀。 他现在的身体所学不会的东西,换到佟伍身上,就变得简单而轻松。 如果用佟伍的身体结婚生子,只要女方的基因选得优秀,下一代,也许又是一个新的进步。 这样的长生不老,是在不断的更换,不断变得越来越强大的。远远比只是延长寿命要厉害得多。当然,也复杂得多。 佟陆连退了好几步,膝盖都发起抖来。他不敢置信的摇头:“你想……你想真的杀死大哥吗!”他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沉默半响,冷声道:“佟陆,记得佟家的祖训吗?” 佟陆抖着声音道:“光宗耀祖……” “你觉得怎样才是光宗耀祖?” “将佟家……发扬光大,成为鬼师一族的领军。”佟陆看了一眼殷晟,“超越殷家。” “不错。”男人的声音在暗处透着一股阴冷和危险:“佟家世世代代都想要超越殷家,这是佟家唯一的执念,也是每一代当家人必须坚守的执念。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完成祖训。” 佟陆摇头,“不对……” 男人声音一沉,“哪里不对!” “不对……不对……”佟陆崩溃的抱住脑袋蹲下河蟹身,“不对,全都不对,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佟家变得如此不正常?大哥知道父亲的野心吗?母亲知道吗?还是说被蒙在鼓里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殷晟看着他摇头:“你应该庆幸你不如你哥有天分。” 否则死的可能不止一个佟伍。 男人终于从椅子里起身,慢慢踱步到光线下。如果说第一次看到佟少贤只是觉得他十分严肃阴郁,此时再看,便有一种阴厉疯狂感了。 他定定的看着殷晟:“即使殷家再有天分,也不会赢过一个长生并且不断积累经验的人。殷晟,你应该懂的,在这世上什么是最让人痛苦的事。” 殷晟漠然道:“想探索的心与无法相等的生命。” “没错。”佟少贤一扬下颚,伸手抚上冰棺材:“我的儿子会答应的,这是为了佟家。” 殷晟不置可否,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事,原本就和他没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是…… “为什么帮金大钟?” “我并没有帮他。”佟少贤冷冷道,“我帮的是我自己。” 殷晟没答话,等着他说下去。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相信鬼神之说了。祖辈之所以能为我们留下这些积蓄,是因为那时候有许多财权之人会花大价钱来寻找鬼师。现在没人会这么做了,别说这么做,他们甚至连鬼师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会造成这一结果也是鬼师骨子里的自尊和自负造成的。我们从不会去求别人,也不会上门推销,与道士、法师不同,我们本来就不为人知,也不会好心到主动去帮助别人。越来越被人遗忘这一点,从本质上来说是我们的特性造成的。那么再过个一百年,鬼师就会彻底从世上消失了吧?” 殷晟淡然的看他,“所以?” “其他人我管不着。”佟少贤冷漠道,“但我不会允许佟家灭亡。我们是鬼师最鼎盛的代表,包括你们殷家。” 他道:“即便你现在还过的像个大少爷,但你的父母应该知道,所剩下的积蓄不多了吧?” 殷晟了然了:“你要钱。” “没有钱活不下去。”佟少贤脸上闪出狠戾来,“不觉得可笑吗?我们明明是强者!却要一代过得不如一代!你可知我们祖辈过的是如何受人尊崇的生活?” “我会和金大钟联手,不过是为了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再加上长生的话,我若是帮金大钟得到权势,鬼师一族才能得以保留。” 不过都是借口。 殷晟心里冷笑,表面上却没再多说。对于陷入疯狂里的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佟少贤看他,“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即便我不这么做,以后也会有其他家族这样做。” 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家族没落。 “不过是想抱着曾经的光辉不松手而已。”殷晟慢慢道,随即看向佟陆,“这下你知道了?真相。” 佟陆抿着唇,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然后呢?” “什么?”佟少贤的眉头皱起来。 “然后呢?父亲你长生之后呢?大哥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有钱和权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所有人都不在了啊!” “混账!”佟少贤脸上显出嫌恶来,“佟家一旦有了权势,便会光宗耀祖!便会超过殷家!便会成为真正鬼师一族的代表。世上还有许多未解的上古咒符和谜团,作为一个鬼师,如何能计较那些小事?!” 所谓的痴狂不过如此了吧。殷晟突然想着,又觉得有些惋惜。 从某个角度来说,佟少贤是一个对咒术痴迷的人,他想要发现更多的秘密,就好似一个如痴如醉的科学家。 可这样的疯狂导致的是无数的牺牲和破坏。 “佟家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吗?”佟陆抹了一把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哥是不会认同的。” “他不认同?”佟少贤笑道,“他不认同便不会帮金大钟杀了那么多的人。” 最后还引起了警方的察觉,调查的过程里殷晟加入了队伍,之后发展为两大鬼师之间的战斗。他的儿子输了。 他冷冷看向殷晟,“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然后亲手杀了你为佟伍报仇。” 殷晟冷笑,“等到我老得走不动时吗?” 佟少贤道:“你现在大可以不屑,但我会让你们后悔。” 话音未落,他突然眯起了眼睛。 老管家出现在门口:“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殷晟几乎一瞬就知道对方是谁,他一晃神,佟少贤已经到了眼前。 对方速度很快,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93章 “殷晟!”佟陆惊得大叫。 殷衡的伤口被一牵动立刻痛得钻心,他的脸色难看。手中此时没了咒符,双手扳着男人的手挣扎着。 佟少贤哈哈笑起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的就是你,我现在就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你。” 他的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唰的弹开,随后慢慢比划到殷晟脸上。 冰冷的刀面触碰到肌肤,带来深入骨髓的冷意。 殷家不怎么使用鬼使,否则这个时候就算殷晟没了咒符,也还有帮手。他冷冷看着佟少贤,手指在男人的手腕上用力:“你比程启杓还不如。” 至少程启杓保留了鬼师的尊严,是用咒术,而不是刀。 佟少贤哼笑:“用咒术也行啊,反正你现在根本动不了。” 他将小刀移到殷晟的大腿上,突然刺入了进去。 “唔……”殷晟的脸色瞬间发白,汗水从额上留下。 佟少贤缓慢的抽出刀身,看着上面的殷红,嘿嘿嘿的笑起来。 佟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随后他的拳头一紧,突然从袖口里甩出咒符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帮忙,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对方速度快的让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手腕被打得发麻,咒符颓然的落地,他捂着手腕抬头,见是提着灯笼的老管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 “少爷。”老管家冷冷道:“作为晚辈怎么能和长辈动手?何况他还是你父亲。” 佟陆此刻突然想笑,想仰天大笑,可是他的嘴角只是抽了抽,表情仿佛凝固了。 佟少贤将刀丢到地上,手指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张咒符,他轻轻松松往地上一扔——殷晟瞄了一眼,顿时叹气。 又是万鬼炼狱…… 从地下不断涌出的黑影,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佟少贤将殷晟提着就要朝那些黑影里丢。 殷晟闭上眼睛,心里还在想:这一下丢下去,恐怕会被鬼影剥皮抽筋吧。 “砰!” 一声枪响。 佟少贤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到司徒举着枪缓缓的瞄准了他。 “把殷晟放下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佟少贤,一字一句,“否则下一枪会直接打在你身上。” 佟少贤眉头一挑,一个鬼使突然出现在司徒身后。 殷晟脸色一变!他没见过佟少贤的鬼使,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只是那鬼影还没碰到司徒的人,突然一个更大的身影从半空出现,三枚金色的羽箭破空而过,将那鬼使射出去一丈远。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 “项……”佟陆呆滞的张大嘴,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慢慢回头。男人刚硬的面容,英朗的轮廓。他伸手缓缓从背后的巨大箭筒里又抽出几根金色的羽箭,弯弓搭弦。 “放开殷晟。”他对着佟少贤冷冷道。 “你不是走了吗?”佟少贤将殷晟往前面一丢,手指上下一动,万鬼炼狱突然消失了。黄符自动燃烧殆尽。 项羽没啃声,见司徒扶起了殷晟,才又将目光移到佟陆脸上。 “离开这个家,还是帮助你父亲。”项羽慢慢道,“选一个。” 佟陆抿着唇,“你呢?” “……我会达成你所愿。”项羽深吸一口气,许下承诺。 佟陆眼眶一红,推开眼前的管家走向了殷晟他们,“我当然是选……” 话音未落,他的面色突然白了。 项羽猛的瞪大眼,就见佟陆的嘴角处缓缓流出鲜血来。 “佟陆!” 项羽一声狂吼,手指间的弦一松,三枚羽箭越过佟陆头顶齐齐射中了他身后的老管家。 老头倒下去之前,手上还握着被佟少贤丢到地上的匕首。 “叛出家门……”老头喉咙梗着血,一字一顿道,“叛出家门者,杀无赦……” 随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啊!!!” 一声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石门口,佟陆的母亲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 “佟陆!”她崩溃的大叫,“我的儿!!” 佟少贤的眉角隐约抽了抽,最终却是平复了下来。 “佟陆背叛了我们。”他对女人解释道。 “陆儿……我的陆儿……”女人仿佛听不见,豆大的眼泪不断的涌出。 殷晟撑着伤口的疼痛,几步冲过去推开那女人。 他探了探佟陆的鼻息,又摸了摸脖颈处的脉。 “还没死!”殷晟眯眼道:“叫救护车!” “不准叫!”佟少贤吼道:“不能节外生枝!” 殷晟下颚一紧,从出生到现在,他头一次如此想骂脏话。他深吸一口气,司徒此时已经将佟陆背了起来。 “既然佟陆已经叛出你佟家。”殷晟冷冷道,“从此以后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又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冰棺材里,仿佛已经和这一切脱离关系的佟伍。 “佟伍我也会抢回来的。” 由项羽护着,两人加一个昏死过去的伤者终于在夜色下离开了佟家。 出了地下室,外面的清新空气仿佛将肺里的郁结也一扫而空。 他们很快叫来了救护车,将佟陆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快黎明了。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佟陆渡过了危险期被送往普通病房。殷晟身上的伤口也经过了包扎,靠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里发着呆。 司徒又想抽烟了,可一摸口袋,烟盒已经被自己丢了。 “乐章打电话来,说佟伍的灵魂被禁锢了。” “猜到了。”殷晟疲惫的闭上眼睛,敷了药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现在就想知道,佟伍到底为什么帮金大钟。” 他并不认为佟伍是和佟少贤一样的人。 司徒 沉默很久,突然道:“也许,我知道。” 他已经从殷晟那里将发生的一切事都串联了起来,他几次张口,又几次欲言又止。 殷晟斜眼看他,“有话直说。” “也许……他是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殷晟一愣,“什么意思?” “佟伍的能力比佟陆好太多吧?”司徒慢慢道,“既然如此,他要寻找魂魄或者对谁下手,根本不容易被警方发现。” 金大钟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佟伍是不会犯和佟陆一样的错误的。 “所以他是故意要引起警方的注意。” 殷晟半响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司徒叹气,“虽然这么猜测恐怕有些大胆了,但也许……他自己无法阻止佟少贤,只是为了借你的手来阻止。” 因为佟伍的一系列事情,才会让他们追查到金大钟身上,随即牵出佟家,又牵出这一系列的事。 否则,如果真要隐瞒。怎么可能会露出这么多的线索和破绽。 司徒对佟伍的不满又升高了许多。这个男人,牺牲了自己,甚至是出卖了自己的父亲和家族。这份悲壮,加上他的死亡…… 殷晟永远不可能再忘记这个人。 该死…… 司徒突然觉得自己未来坎坷了。因为活人,永远比不上死去的人。 殷晟如今还没有恢复记忆,一旦他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杀了佟伍…… 这份罪孽和自责,愧疚甚至无法弥补。 司徒焦躁起来,烦乱的揉了一把头发。 殷晟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呆呆的。 两人突然都没有再说话,先不说这个可能性也许还有待证实,毕竟只是猜测。可两人总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否则佟伍为何只想保住佟陆,为何对佟家不问不闻,为何将项羽留给佟陆。 还有知道佟陆会有危险,被禁锢的灵魂能反抗的很少,他却拼着那一份劲托梦寻他。 他知道佟陆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唯一一个无辜的人。 殷晟突然有种告老还乡的冲动,这些麻烦事原本就不合他的性格。 为了保护谁而去做什么…… 嗡——嗡—— 司徒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还是胡叶的声音,带着熬夜的疲惫,声音有些干涩。 “头儿,现场排查出的结果……凶手是解应宗。” “啊?”司徒只觉得脑袋要炸了,“这是什么和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叶好像也很崩溃,“可现场留下的所有线索都指向解应宗!” 司徒突然明白了,金大钟在除掉身边会有障碍的人。 第一个就是解应宗,其实早就该想到! 但如果裘洁的事和金大钟有关系……他不是想巴结高官么?为何下了杀手?! “我们明天就回来。”司徒揉了揉眉心,“先按程序办事吧。” 胡叶迟疑道,“先拘留解应宗?” 司徒叹气,“暂且委屈他一下。” 胡叶嘴角抽了抽,“我怕他把警局告上法院……” 司徒苦笑,“那也只能由得他了。” 第二日司徒在当地租了一辆大奔,将佟陆朝A市转移。如今佟陆必须在他们的监控下,否则不知道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还会做出什么来。 开车不比做飞机,他们上午出发,晚上才终于疲惫的回到了A市。 将佟陆的转院手续办完,项羽承诺一定会保护好佟陆的安全。两人这才又回了警局。 一整天没吃饭,殷晟肚子咕咕叫,司徒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一进警局,小二就捧着早就准备好的夜宵递了上来。 “这是你唯一做的一件聪明事!” 司徒拿过便当盒就开始猛吃,殷晟虽然吃的优雅,却也能看出一些惶急来。 两人差点饿昏,终于填饱肚子。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第94章 当天夜里,司徒和殷晟在审讯室看见了解应宗。 审讯室外面的长椅上,邱骆有些紧张担心的坐着。 司徒先进了门,目光落在解应宗敞开的衣领、扔在桌上的外套上。解应宗无论何时给人的印象都是完美无缺的,西装整洁、气质沉稳、探究的目光和意义不明的笑。 司徒反手关门,邱骆焦急的脸一瞬消失在门缝后。解应宗移开目光,抱起手臂往椅子里一靠。 “我倒是头一次坐审讯室。” “人生总得有点经历。”司徒耸肩,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眼,“他们找你时,你正在洗澡?” “可能比洗澡还要麻烦一些。”解应宗意有所指,不满道:“我相信换成你,恐怕已经拔枪了。” “噢……”司徒突然反应过来,手肘撑在桌面俯过身去,“得逞了?” 解应宗咳嗽一声,“如果你的人没来的话。” 司徒突然高兴起来,“很好。” “哪里好?!”解应宗瞪眼。 “因为我没得逞。”司徒说的理所当然,就见外面殷晟推门进来了。 殷晟在门外简单安抚了一下邱骆。少年的头发有些乱,脖颈处有清晰的吻痕,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殷晟难得善意的帮少年提了提衣领,将那吻痕盖住了,才走了进来。 “邱骆很担心你。”殷晟道:“你们确定关系了?” 解应宗哭笑不得,“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得八卦了?” 殷晟打了个哈欠,“最近的事太刺激脑细胞了,所以想轻松一下。” 解应宗无奈,伸手给司徒,那意思——拿根烟。 司徒摊手——没了。 解应宗叹气,“离审判日还有一星期。” 司徒点头,“怎么回事,说吧。” 其实事情解应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好好的跟邱骆过两人世界呢,却突然被胡叶敲开了大门带回了警局。 路上他给金大钟打了个电话,那头是无人接应,他又给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打了个电话,那头答应会派律师过来帮忙。 从胡叶口里只知道一点,裘洁住的地方突然爆炸,而现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被陷害的大律师。 司徒道:“你和裘洁认识?” “见过两次。”解应宗道:“出差去S市的时候,他才刚上任秘书长不是么?之前本来是前任秘书长的助手之一。” 司徒看着手里的资料,“你和他起过冲突。” “第一次见面的事了。他以为他老婆和我有一腿。” 殷晟挑眉看他,“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解应宗无奈,“刚好那时候再办另一个诉讼案,他老婆是检察院的,打了些交道而已。” “第一次印象就很差啊。”司徒又看了眼资料,皱眉,“前任秘书长贪污案……你做辩护?” “不过是走过场。”解应宗道,“吃牢饭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看能不能重轻。” “为什么请你?” “有人介绍的。”解应宗揉了揉脖颈,“不过那家伙下位后,再上位的就是裘洁。” “两次印象都很差啊。”殷晟道:“讨厌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裘洁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司徒合上资料,抱起手臂看他。 这就是算例行问话了,虽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线索。 “我和邱骆在一起。”解应宗指了指外面,“你可以问他。” “炸弹是远距离操控。”司徒道:“有不在场证据也没用。” “那问和不问有什么区别。”解应宗翻白眼,“胡叶手里的证据也是可笑。” 司徒道:“现场发现的手机芯片最后通话记录是来自你的手机。” “所以才可笑。”解应宗直直看他,“既然用的是爆炸,为何手机却没完全炸毁?为何我要留下线索告诉你们凶手是我?好歹是跟过那么多案子的律师,这也太贬低我智商了。” 司徒好笑,“说你是凶手你不激动,贬低你智商你倒是激动了。” “这意味着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解应宗看他,“我出去之后接的单子少了,要找你们赔吗?” 果然矛头过来了。司徒揉了揉眉心,“现在是要想办法洗脱你的罪名吧?”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了。”解应宗道,“暗杀S市秘书长这么大的黑锅,24小时之内你们就给破了,真是厉害。” 司徒知道他此刻心情恶劣,只得站起来,“我让邱骆陪着你。” 男人脸色立刻缓和了。 司徒和殷晟出了门,叫了邱骆进去,随后两人去了楼下办公室。 “金大钟的目的是什么?”殷晟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要杀裘洁?” “或许是为了引起注意。”司徒将资料往桌上一扔,胡叶和小二敲门进来了。 “头儿。”小二拿出几张相片,“顾城拍的,爆炸现场的相片。” 司徒接过来看,就见那是裘洁住的酒店大楼。酒店大概二十多层以上的连着好几间墙壁都被炸毁了,露出里面焦黑的客房。 混乱的人群,一时间拥堵的街道。顾城拍的很仔细,大概是自由摄影师的毛病作祟,他很好的抓住了灾祸现场众人的表情和神态,从不同的角度抓拍了现场几十米距离内外的场景。 这让司徒能够立刻感受到当时现场的气氛,甚至能更好的站在外围角度来分析。 “爆炸时间是晚上9点以后。”司徒道,“裘洁刚进房间,突然就发生了爆炸。” 小二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着恶心道:“裘洁的尸体是被直接炸飞出窗户,从二十多层楼上直坠街面。” 被烧的焦黑的裘洁,砸到地面后几乎成了肉饼。 “周志群呢?” “他当时和我们在一起。”胡叶道:“和裘洁吃过饭之后,兄弟们要去固定的点蹲守保护,他刚好下楼,就和我们一道。” “他住的应该是隔壁房间?”司徒皱眉。 “只能说他命大,隔壁连着三间房都废了。” 殷晟倒是摸了摸下巴,“爆炸本来就是远程控制,那么巧在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单独爆炸……” “对方不然就在远处看着,不然根本就在现场。”司徒下了总结。 仔细想来,这事明明一定和金大钟有关系,可又被金大钟毫无痕迹的推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个解应宗,找不到半点和他会有关系的线索。 “也许……”殷晟突然道,“就是为了这次的爆炸,金大钟才一直没出现。” 一直没出现,也就从头到尾和裘洁没有任何瓜葛和联系。 “这么说来是一早就策划好的。”司徒微微吃惊,“从一开始他就准备杀了裘洁?” “可是为什么?”小二莫名其妙道,“头儿之前不是说他会巴结裘洁么?” “也许我们有什么地方想岔了。”司徒坐下来,闭了闭眼,“将和金大钟有关的所有档案资料拿来,还有裘洁的。” 胡叶立刻转身出去了,司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电话突然响起来。 “明天要开大型记者招待会。”那头是局长疲惫的声音,“你们这回把事情砸得可彻底,S市秘书长在A市,还是有保护的情况下死得那么惨……” 他似乎极力再将怒气吞回去。事已至此,一味责怪没有任何意义。 “明天你们把媒体给我挡住了,然后这案子,一个星期内给我解决!” 一个星期? 司徒眉头一皱,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要牵扯出金大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和重案组前前后后查了他大半年…… 小二见司徒眉头皱得快夹死一只苍蝇,突然道:“头儿,明天的会你多选顾城提问吧,他会把握好分寸。” 司徒一愣,这才想起记者里还有一个可算是自己人的。不过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把矛头故意朝某个方向引一引的话…… 殷晟还在一旁发呆,他看着天花板,十指交叉抵在下颚。为什么要杀裘洁?金大钟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事,他是生意人,赔本的生意自然不会做,也就是说,杀了裘洁对他有好处? “佟少贤说过,他要帮金大钟得到权势。”殷晟突然坐直身体,“金大钟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是依他谨慎的性格,会这么多年没有布下自己的棋子?” 他的分公司都开了那么多家了,不可能这一点想不到。 分公司? 殷晟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很快这个念头又一闪而过了。 “他现在没了程启杓。”司徒道,“就剩个项季轩了。” “鬼师很难找到。”殷晟道,“第一鬼师心高气傲,不会帮别人做什么,除非是像程启杓这样的,有自己的野心,利益同体。” 但即便这样,鬼师也很难接受供别人驱策。程启杓是个半路出家所以没这么大的自尊心,佟家是有所求,放低了自尊心。其他的鬼师恐怕就不好找了。 如今没了佟陆…… 殷晟觉得仿佛走进了一团迷雾中,完全看不到金大钟的方向了。 “也许我们算漏了一点。”司徒突然若有所思,“排除一切可能,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 殷晟猛地瞪大眼,惊讶的看向司徒,司徒点点头,说出了那句震慑住所有人的话。 “金大钟自己也是个鬼师。” 殷晟脸色凝重。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可若是从源头想,一个正常生意人是从哪里知道鬼师这种族群,又是如何想出用灵魂交易来获得财权的?只说普通人,即便好不容易相信了鬼魂说法,也很难将这种事用于生意上。听起来就够吓人了。 再说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金大钟给人的感觉一直神神秘秘,好像只是个野心庞大的生意人,处处利用别人做事,其实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佟家甚至是程启杓的身上,却没人想过他有问题。 可照佟家和程启杓看来,他们也不知道金大钟的真实身份的。那么连自己人都要骗的话,这人若不是警惕性太高,便是秘密太多。 第95章 和许多未解之谜一起到来的,是A市的黎明。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已经整整两夜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的司徒等人,终于被局长老头看不下去,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整半日在接着破案。 新闻发布会定在当天下午3点,在这之前,他们还被困在重重迷雾中。胡叶和小二就在警局的沙发上睡了,和他们的疲惫程度不同,司徒和殷晟两人是又带着伤又疲惫,于是回了家。 因为伤口无法沾水,殷晟全身都难受得不舒服。司徒无法,只得挽起袖子用帕子浸了热水帮他擦身,殷晟光着上身背对司徒,整个脖子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又不是没看过。”司徒好笑,手下一边避开包扎的伤口小心翼翼擦拭着。 殷晟回头瞪了他一眼,用热水洗了把脸。整个浑浑噩噩的脑袋也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司徒擦完背后,让殷晟转过来擦前面。殷晟抓住他往裤腰伸的手,挑眉:“前面我自己可以来。” 司徒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将帕子递了过去,自己转身脱了衣服裤子,走到淋浴下面打开水哗哗的冲。 男人毫不避讳的动作反而让殷晟格外不自在。他别开头,目光正好对上镜子。镜子里投影着男人冲澡的背影。宽厚的肩膀,肌肉起伏的线条恰到好处,窄腰下结实挺翘的臀…… 殷晟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目光越来越往下移,赶紧红着脸别开头。 “我先出去了。”他匆匆将身上擦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浴室。 司徒慢吞吞回头,水流顺着他硬朗轮廓的脸部线条滑下,黑发沾湿在额前说不出的魅力。 “引诱失败啊……”他啧的一声,抬手抹了把脸。 和司徒他们的情况正相反,远在S市的乐章此时只恨不得抽把刀砍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项季轩搂着他的腰睡得正沉,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在沉睡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将一圈光影投在眼帘下,整个人显出阴郁的魅力。 乐章被搂得动弹不得,况且他也实在没了动弹的力气。他的腰像是旧家具市场的木桌椅,一动就嘎吱嘎吱响,全身的器官内脏仿佛也被移了位置,难受得不行。 他趴在枕头上,将脸侧到一边面对雪白的墙壁,十分努力的回忆着究竟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情况的。 ——“陪我吃顿饭吧。” ——“酒可以少喝一点。” 记忆只停留在和项季轩一起吃了顿豪华的晚餐,之后便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但身体里残留的欢愉却告诉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可不像是模糊的影子。 他将懊恼的怒叫梗在喉咙里,抬手锤了一把软绵绵的枕头。 “乐章?” 项季轩醒了过来。 “痛么?” 男人还没睁眼,手自发自动的滑到了乐章的腰上。手指仿佛有意的捏了捏软嫩的臀,乐章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弹了起来。 “痛……” 他一下撑住腰身,做了个呲牙咧嘴的动作,恶狠狠瞪住始作俑者:“你……你为什么……” 要说的话却无法组织成更好的语言。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和自己又一次发生关系…… 真要想起来,这些都是废话。所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项季轩撑起身子坐起来,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男人纤瘦的身材。乐章被他看得鸡皮疙瘩直冒,掀起被子裹住了自己。可这么一来,男人就光裸着身子暴露在乐章的视线下。 已然挺立的欲望让乐章整个人像烫熟的大虾。 “流、流氓!”乐章骂了一声,顿时将自己缩进了床里,拉过被单埋住了自己。 床头动了一下,乐章感觉到男人起身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有些纳闷的从被单里探出一点头来,眼睛偷偷往外瞄——项季轩正蹲在自己这一侧的床沿边,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乐章。”项季轩在男人缩回头之前道:“和我交往吧。” 乐章愣住了,项季轩却站起身,“我喜欢你,从小开始就喜欢你。这句话我以前说过一次了,我晚上再来,你考虑一下。” 乐章还呆滞的张着嘴,男人已经走出了房间,关门声响起。房里陷入沉静。 还带着暧昧气息的空气串流在屋内,乐章好半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小小声骂了一句:“混蛋……” 不过某混蛋此时听不到乐章的声音。他下了电梯,拿出手机开机时才发现一条带着暗语的短信。 他微皱眉,通过连接进入了临时的网站中,输入暗语密码,黑色的网站上只显示了一个GPS地图标示。 他将那地图记下来,随后删除了短信。 嗡——嗡—— 电话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金大钟。 “喂。” “项先生。”那头金大钟笑嘻嘻道:“和情人相处愉快吗?我可是找了你一上午了。” 项季轩沉着脸,隔了会儿道:“情人是指……” “别装了。”金大钟的声音慢慢冷下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里,没想到你和乐章居然是这种关系,那么你和殷晟呢?” 项季轩沉默着没说话。 金大钟冷哼,“这样吧,让我们来清楚明白一下你的立场。在你头顶现在正有一把狙击瞄准着,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或者……”他又道:“还是瞄准你的小情人比较好?” 项季轩沉默的脸色陡然迸裂出缝隙,他眼里闪过杀意:“你敢。” 金大钟道:“你可以试一下再问我这个问题。” 项季轩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拳头在身侧紧捏:“你是怎么发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金大钟懒洋洋道:“你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惜,感情的事还是让你露出了破绽。” 项季轩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酒楼大厅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我和殷晟不是一伙的。” “要我怎么相信你?” “乐章和我青梅竹马长大,我忍了这么多年没对他出手。”他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多说,他相信如果金大钟真的在监视,那么自然知道他在酒楼过了一夜的事。 金大钟嘲弄道:“因为嫉妒?” 虽然他对乐章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殷晟在一起。两人几乎是共进退,而且乐章也帮了殷晟不少,还受过伤。 项季轩没答话,沉默中透着明知故问的味道。 金大钟笑起来,“一向冷漠的项先生也会为情嫉妒。”他啧啧咂嘴,“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绊脚石。若不是你挂心乐章,我也不会发现。” 项季轩只道:“乐章根本不该被扯进这些事里。” 金大钟点头,“确实。” 项季轩挑眉,没吭声。金大钟顺势接下去:“既然如此,若是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我便不拿你的小情人下手。” 项季轩一字一句道:“你敢伤他试试看。” 饶是隔着话筒,金大钟也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自己的头皮和脊背。他笑道:“当然当然,只要你完成得好,我又何必为难人呢?” 说完,他道:“晚上有一批货,你去接,只要不出岔子,这件事就算完了。” 项季轩应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的手指在电话边缘摩挲了一下,随后迈步走出了酒楼。 与此同时,司徒家中,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嗡嗡的震动了几下。屏幕上显示着乐章的名字,是一条短信。 下午3点,记者招待会如约举行。 顾城被小二特意安排在显眼的位置,要提的问题事先他们就对好了口径。 司徒站上准备的台子,先就这次的爆炸事件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将那日的警方部署位置也做了说明。到了提问的时间,许多记者高高举起手来,司徒先抽了一两个其他报刊的记者,回答过后,将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的顾城身上。 “那位先生。”他礼貌的道。 顾城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看起来像模像样。小二在旁边兴致盎然的看着,胡叶侧头看了他一眼,“傻笑什么?” “啊?”小二摸摸脸,“顾城这样子好好笑哦。” 胡叶不解,“那里好笑?” “不知道……”小二想了想,“感觉和他格格不入,拿着本子和其他记者挤在一起……我觉得他就适合做自由摄影师,到处去流浪。” 顿了顿,他还道:“拿着相机的顾城很帅。” 胡叶挑眉。转头看向顾城,男人正按他们说好的方式提问。 “听说嫌疑人是一名律师,目前已被拘留。” 司徒点头,“是。” “如此重大的案子,你们是如何在24小时内确定嫌疑人的?” “现场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司徒道,“种种迹象都针对解律师。” 司徒故意用了“针对”这个词,果然顾城心领神会道:“既然是暗杀,又逃过了所有警卫的监视,却留下容易被发现的线索。这不是很奇怪吗?警方确定不是为了应付广大媒体和民众而抓的替罪羊?” 被这样一说,其他记者也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相机对着故意将脸拉长的司徒咔嚓了几张。 “只要有一点可疑,我们都会继续追查。”司徒道,“若是冤枉了无辜好人,我们也会赔罪。” 顾城点头道:“你认为那位律师是为何要杀裘秘书长呢?” 胡叶恰到好处的站出来,“这位先生,你问的时间长了点,请留点时间给其他人。” 顾城只好坐了下来。手指间转悠着笔。他目光越过胡叶看了看后面的王小二,小二和他的目光相碰,笑嘻嘻的比了个V的手势。 男人的眉眼间有一瞬的温和,但很快恢复了过来。 其他记者被顾城这样一带,随后问的问题就落入了司徒他们算计好的陷阱里。 有一名记者接着顾城的话问道:“刚才的问题,那位律师和裘秘书长有何仇怨?” “以前他们见过几次,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司徒道。 “只因为这样而已?”那记者显然觉得奇怪,“听说那位律师是专门做各种案情公诉的?还帮过警方?” 司徒的笑意染进眼底,表情却严肃道:“是的。” 另一名女记者举手,司徒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他应该看过许多案发现场,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容易确定的线索。” “这也是我们在调查的。”司徒道。 又一名记者推了推眼镜道:“秘书长来A市的动向是什么?听说这一次他主要和几位生意人谈开发合作的问题,A市许多生意人都有参与进这个计划。” 到点子上了。司徒的笑意越发深起来,道:“没错,所以任何有嫌疑的人,我们都会着手调查。” “比如说?”许多记者好奇的眨着眼睛,“警方还怀疑谁吗?” “解律师的雇主。”司徒终于抛出了等待许久的饵,“金龙公司的老总,金大钟先生。” 第96章 月黑风高夜。 S市的码头边,照着夜灯还在作业的船只看上去像黑暗里矗立的巨大怪物。项季轩靠在几个重叠的大铁箱后面,双手插兜,眼看着星空。几个小时前他接到金大钟发来的消息,于是提前半个小时在这里等着,夜色下的海风带着清凉的咸味,遥远的探照灯照着海面的一点,晃悠悠扫过去,又晃悠悠扫过来。 嗡——嗡—— 手机在胸口衣袋里震动了一下。打开消息看了一眼,暗码:0069。 这是重案组的暗号,意思是埋伏完毕,准备OK。 项季轩删了短信,在咸湿的海风里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慢吞吞走了出去。 码头上堆彻的铁皮箱子像一座铁皮城市,七拐八拐的水泥地板互相连接,地上偶尔还铺着成团的橡胶黑线。大小有小孩手臂那么粗,仿佛横档在半路的怪蛇。 项季轩在黑暗里走了一阵,前方传来隐隐约约像某种海鸟的鸣叫声。 他将手机放回裤兜里,慢慢走了出去。 被红蓝色铁皮箱子围成一条小巷的中间,站着几个外国人。深邃的眉眼,浅色的头发。他们身后停了三辆吉普车,地面上放着一人高的黑色箱子。那箱子的外形看起来很像装木乃伊用的棺材。 “Hey。”一个外国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开了口,“你,项?” 项季轩点头,拿出身份证来递了过去。那人对着手机光看了几眼,又拿给另一个人。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不苟言笑,看起来是负责人的样子。 他看了看身份证,又打了个电话,和对方用英语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将身份证递了回来。 项季轩将身份证收起来,目光看向地面上的东西。 “金老板要的东西?” 男人点头,又打量他几眼,“以前,没见过你。” 他的中文声调古怪,听起来又不像是欧美人。项季轩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新来的。” 那人不赞同的皱眉,“新来的,不会给这么大的任务。” 原话大概是想说:不会让新人做如此重要的任务。不过重要和大,大概差不多吧。 项季轩道:“金老板既然派了我,就有他自己的理由。” 对方听懂个大概,反正货到了,自己也懒得管那么多。他抬手,“钱。” 项季轩将一张卡丢了过去。 “都在里面。” 那人弹了个响指,后面有人抱着个黑色的箱子走了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台电脑,将卡插进配套的机器里,电脑蓝屏上显示出一串代码和名字。 对方核对了代码,输入了密码。 屏幕上跳出一大串数字来,倒计时,随后亮起绿灯。 男人勾起嘴角一笑,将箱子合上,将卡就地折成了两半:“OK。” 项季轩看着几人上了吉普,有一个穿着朋克的男人还跟他甩了个飞吻。车灯亮了亮,随后三辆吉普消失在视线里。听到那车声走远了,他才重新看向那箱子。 黑夜里寂静的有些诡异,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会突然窜出来。 他的电话响起来,接起来那头是金大钟。 “到手了?” “嗯。” “你没打开看?”金大钟叼着烟道:“你不会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吧。” “我记得上一次出事。”项季轩慢慢道,“就是因为负责人好奇打开看了。” 金大钟嗯哼一声,“因为打开之后发生了变故,不过那批货算是失败品。这一次的没问题,不会再出现相同的情况,否则我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去。” 项季轩没吭声,黑夜中,他眉头微挑。那头金大钟似乎放下了心来,“你往之前说好的地点走,会有人接你回来。” “嗯。” 项季轩挂了电话,从红色的铁皮箱子后面冒出一个人来。 对方叼着烟,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黑暗里极度显眼。男人靠在铁皮箱子上看他,“人抓完了,转账的银行账号也拿到了。” 项季轩头也没抬:“金大钟不会起疑?” “等他们跟双方老大报告完,我们才动的手。”那人取下烟出了口气,“这回证据确凿了。” “这东西怎么办?”项季轩问。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男人冷哼,“总该给司徒队长留点事做。” 项季轩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 “他们不会感激你的。” “那当然。”男人突然笑了,那张脸隐藏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但项季轩深深知道那张脸笑起来时会有多么的惊艳。 “他不来掀我的办公桌已经算好了。”男人抬手敲了敲铁皮箱子,转身朝黑暗里走去,“等事情完结,把整件事告诉他们。我期待着司徒柏那张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项季轩没答话,等到对方气息消失在黑暗里。他才慢慢抬手,甩了两张符在箱子上。 那箱子仿佛人一样立了起来,随后项季轩转身往前走,那箱子跟着也往前走。 箱子敲在地板上咚咚的响,在寂静的码头格外诡异。 等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被派来接应的人看着项季轩身后跳动的箱子张大了眼。 但很快他们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别开头,一心一意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项季轩打开卡车后面的门,抬手一挥,那箱子自动自发的跳了进去。随后项季轩将门关上,自己坐到了卡车前面去。 车子无声无息的从码头开走了,仿佛从来没来过。 另一头。 看完新闻播放的记者招待会全过程。金大钟关了电视,叼着雪茄眼神在烟雾后看着窗外的天空。 还差一点点。 他吐出烟气,嘴角勾起笑意。司徒啊司徒,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A市警局的审讯室里,二愣子被开门声惊醒了。 他在这里被关了很多天,虽然有好吃好喝的不至于被饿死,但不满的情绪依然高涨。 迎着白炽灯的光,司徒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手机,二愣子还在莫名其妙,那手机突然就举到了他面前。 “这个,认识吗?” 原来是一张相片。二愣子揉了揉眼睛,打了哈欠,左右仔细看了看。 “有点眼熟。”他摸了摸下巴。 “让我提醒你一下。”司徒道:“你跳海之前,在码头看到的东西。” 二愣子一下蹦了起来,“棺材?” 因为光线昏暗,相片里的东西都模糊到了一起。不过被这么一说,二愣子反应过来了。他眯起眼,“他们又在做同样的事了?”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运过来的。”司徒也不跟他多说,径直问道。 “那我哪儿知道……”二愣子话还没说完,司徒双腿往桌子上一放,鞋底砸在桌面呯的一声。 二愣子肩膀一缩,眼珠子滴溜溜转。 “别跟我耍这些花招。”司徒慢吞吞道,“你是老油条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怎么做你比我们更清楚。有些事情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能被利用的不明不白,别告诉我你自己没做过调查。” 二愣子被说的一堵,随后撇撇嘴。 “闭着眼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只知道帮别人做事的那些人,才是笨蛋。”二愣子坐正了身子,道:“要想活命,就要让自己有利用的价值,也要能抓住别人的把柄。” 司徒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二愣子叹气,“我了解的事情不多……” 司徒嗤了一声:“说!” “他们其实不是来自某个国家,而是很多个国家。”二愣子道,“东南亚部分的居多。” 司徒眯眼:“比如说?” “上次运货的几个老外,就是泰籍老美。” 二愣子搓了搓手:“长生堂听过么?” 司徒皱眉,“药店?” 二愣子翻个白眼,不过被司徒一瞪,赶紧老实道:“是金大钟背后的集团。主要组成部分就是东南亚地区。” 司徒放下脚,坐了起来,“长生堂……干什么的?” “具体我不知道。”二愣子摊手,“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不过就是和运这些尸体有关系。” 司徒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他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可又很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殷晟在外面敲了敲门,司徒回头,见殷晟表情凝重对自己招了招手。 司徒开门出去了,二愣子在后头叫:“队长!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司徒关门的手一顿,“端了那个什么堂之后。” 二愣子顿时惨叫。 审讯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二愣子的惨叫变成了嗡子般的嗡嗡声。 殷晟靠在对面墙上,皱着眉,“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嗯?”司徒掏出烟,还没点,被殷晟瞪住了。 “就一根。”司徒小心翼翼举了根手指,殷晟依然瞪着他。 司徒心里痒痒,却不得不将烟盒收了起来。殷晟这才道:“你最近抽烟太频繁了。” 司徒舔了舔嘴唇,“那你找个什么替代的东西堵住我的嘴?” 殷晟看他,“比如?” 司徒笑着靠过去,伸手撑住男人身后的墙。 “比如一个吻。” 殷晟看了他半响,若无其事继续道:“你将媒体焦点引向金大钟是为了什么?” 司徒继续笑:“亲个嘴儿我就告诉你。” 殷晟皱眉,转身要走,司徒赶紧拉住。 “我说我说!”司徒无奈,“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什么注意力?” “呃……解应宗的……” 殷晟更加疑惑了。 司徒摸了摸鼻子,“解应宗出来一定会找机会算账的,我只是补救。” 现在先将他的嫌疑压到最低,到时候也至少有个“我尽力了”的借口。 殷晟茫然的看着司徒:“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司徒点头。 殷晟更茫然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跟不上司徒,可是这不科学。 “你……你……”殷晟半天没找到话来说。 司徒一下笑了,“你若是金大钟,看到这个记者招待会会怎样?” 殷晟想了想,“辟谣?” “金大钟到现在没有任何反应,何况他给的线索有一节没一节的。如果你是金大钟,你会故意去陷害解应宗,把本来警局就瞄上他的准头帮忙对齐么?” 殷晟一愣,“可你不是说,他想除掉障碍……” “一开始我是这样以为,不过仔细想想,解应宗碍着他什么了?” 殷晟也觉得是这样。 “那……” “解应宗是被故意陷害的,而解应宗这条线索,不是和轻易暴露手机号码这一点一样么?换汤不换药啊。” “所以……” “所以金大钟只是在等我们上钩。”司徒别有深意的笑了,“他以为他调虎离山用的很好,只是可惜,差了一步。”司徒看了看身后的审讯室,“恶人自有老天收,二愣子是他不可能想得到的坏棋。” 对方要用调虎离山,他便将计就计。 第97章 呯——呯—— 两声枪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项季轩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男人,那是为他开车的两个人。 他缓慢的转头,看向金大钟:“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钟收起枪无所谓道:“不能节外生枝。知道这些事的人,越少越好。” 说着,他还阴测测笑道:“世人知道的越少,才越容易被迷惑,被误导,被控制。” 有的人自以为知道全部,有的人又自以为知道大半。这年头,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是别人让你知道的,最可怕的并不是你不知道的,而是你从未真正意识到过的。 “不知道”三个字,往深了看,是世界上最大的阴谋。就眼下看,比如说……鬼师一族。 项季轩看着金大钟用一块大的裹尸布将两人尸体包裹了起来,随后打了电话让人来抬。做的人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匆匆将厚重的黑布搬进车厢,随后车子开走了。 金大钟这才把目光移向那个黑乎乎的,像装木乃伊一样的大棺材。 两人此刻在金大钟家的地下室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男人叼着雪茄,伸手揭开项季轩贴在上面的符纸,随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来。 项季轩这时才注意到,原来棺材右侧的阴影下方,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孔。 项季轩皱眉,“能打开?” 金大钟看他,“怕了?” 项季轩看他道:“你做了什么?” “嗯?” “刚才那两人死时,我没感觉到魂魄离身。” 金大钟吐出一口烟雾,“因为在它们离身前,我就带走它们了。” 项季轩面瘫一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讶来:“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金大钟侧眼看他,他那张有头满面的脸一半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半在黑暗里,彰显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项季轩微微皱眉。 “我如果说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慢条斯理动手,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中,咔哒一声,箱子开了一条缝。 一股可怕的阴冷从里面冒了出来,寒彻入骨,带着十分不详的气息。 项季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听金大钟毫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年轻人,我作为长辈给你个忠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该知道的,就永远别去冒那个好奇心。” 他说完,已经伸手将箱子打开了。 项季轩在昏暗的灯光下陡然睁大眼。 殷晟在警局里突然抖了抖肩膀。 司徒看他,“冷?” “不是。”殷晟趴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沙发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徒道:“怎么说?” “不知道。”殷晟眯了眯眼,“总之感觉十分不好。” 司徒将空调的风关小了一点,随后转头看胡叶他们,“二愣子说的话,你们怎么看?” 小二还在打哈欠,迷迷糊糊道:“这么说背后还有更大的组织?” 胡叶点头,“其实这才说得通。” “哦?”司徒挑眉。 “金大钟在A市埋伏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一直没出过事。又为什么重案组派了好几拨卧底都没能抓到他的把柄。他如果早就在酝酿那种大事,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和上面搭上桥,按他的作法,应该一开始就有帮手才对。” 司徒也点头,“确实这样才说得通。”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背后的那个组织有多少人,参与了多少国家。”司徒顿了顿,道:“有没有一国首领在里面。” “或者是多个首领。”殷晟接话道。 司徒点头,小二擦着打哈欠出来的泪花道:“不如查一下?” “怎么查?” 小二道:“黑进国防部资料库?” 胡叶瞪他,“你以为你拍碟中谍?” 司徒却是摸下巴,“也许是个办法。” “啊?”胡叶张大嘴,“头儿,一旦被发现我们就完蛋了!” 小二却是道:“重案组那群人,你们猜他们有没有黑过国防部呢?” 那群人一个个都是神经病,虽然是这样,但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司徒突然皱眉,“也许我们中计了。” “啊?”小二和胡叶一起张大嘴看他。 “那个人。”司徒说的人自然是重案组的组长,和他八字不合,永远争锋相对的男人,“我们也许始终慢了一步。”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黑过国防部了?!”胡叶表情复杂,眉角不停抽动。 司徒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突然转头看殷晟:“你收到的短信写的什么来着?” 殷晟摸出电话看了一眼:“0096。” “这是暗号。”司徒突然醒悟了,“之前殷晟收到乐章的短信,我们怎么都不明白这是什么,再发过去,乐章也不回,打电话不在服务区。” 胡叶皱眉,“那么这是……” “每一次卧底行动的暗号都不一样,我们无法推测。可一般来说,65、69、66这三个数字最经常用于埋伏完毕,准备好了,这样的意思。而与之相反,56、96、就是计划取消,撤退,有敌方埋伏等反面意思。” 小二点头,“好办法。” 胡叶打了他脑袋一下,示意:别吵!继续听! 司徒接着道:“就当我们猜测好了,如果这次任务69就是准备行动,96就是撤退。” 殷晟狐疑:“乐章为什么要发撤退?” “这不是乐章发的。”司徒摇头,“知道暗号的肯定是项季轩,他用乐章的手机发撤退,就说明乐章有危险。而乐章有危险的前提就是……金大钟发现他们的关系了。” 殷晟坐了起来,“所以?” “暗号的确立,是在行动要开始的时候才会敲定,以此防范走漏消息。项季轩既然用了暗号,就说明他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也许……”司徒越说,思维越清晰起来,肯定道:“重案组那边应该已经下手了。” 胡叶脑袋里的思维跟着转了三圈突然一锤桌子:“他们把大头抢去了!” 小二还云里雾里,“大头?是金大钟身边的人?” 胡叶刚刚涌上来的愤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奈看他,“重案组那帮人已经有破案线索了,现在恐怕已经在和上级交涉了。” “那我们……”小二更茫然了,那他们还要做什么?事情结束了? “他没直接逮捕金大钟,看来是把人交给我了。”司徒哼了一声,“想必现在等着看我知道事情真相后的挫败吧。” “那……”小二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殷晟慢慢道:“也就是把金大钟和佟家交给我们处理了吗……” “那后面的那个集团。” “抓到金大钟就行。”司徒突然站起来,“你们猜他们将人抓回去,能在多少时间内逼问出幕后的事?” 殷晟勾起嘴角,“三天之内?” 司徒竖起两根手指,“我猜两天之内。” 胡叶皱眉,“我们要比速度?” “他小子想看我输。”司徒哼哼一笑,“那就和他比比速度吧!只要抓到金大钟,先问出来就行!” 昏暗的地下室,金大钟着迷的看着棺材里的尸体。 那是一具看上去仿佛根本没有死得尸体,保存完好,皮肤和头发也十分完整。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 “这和佟伍的保存办法是一样的。”金大钟见项季轩愣住了,道,“用这种古老咒术,即便保存上万年也能貌美如初。” 项季轩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殷……” “没错。”金大钟打断他的话,“完美吗?” 项季轩茫然了,他疑惑的看着男人。 金大钟笑:“之前的试验品,都是为了他。”他伸手摸了摸尸体的脸,眼里渴望的目光是那么强烈,让人感到恶心。 项季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用了……” 金大钟看也没看他,只是用那短粗的手指描绘尸体的眉眼,“殷晟跟我斗,还差了些年岁。想当年我成名时,他父亲都还在襁褓里。哪里轮到他个娃娃说三道四了。” 项季轩突然觉得背脊发冷,在昏暗里看着男人的侧脸,努力想找出传说那个人的影子,但……完全看不到。 因为他换了整个皮囊,根本看不出一点原型了。 金大钟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终于侧头看他,“我原来的身体,都死了该有百年了。” 项季轩一眯眼:果然! “刚发现捉魂替身的时候,真是苦了我啊。”金大钟慢条斯理道,仿佛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我可是做了好多实验,失败了好多次才成功呢。” 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个半路出家的鬼师,和程启杓一样对鬼师怀着疯狂的崇拜,但因为半路出家,又没有后台。被许多鬼师欺压甚至是追杀。 鬼师是很有自尊的一族,他们自己之间也时常内斗,却在对付外来者时会默契的排外。他没有鬼师的血统,所以被当做不伦不类,妄想攀高的低等人类。 他躲起来,不停的研究着古老的咒法,明明比许多鬼师都更有天赋,却得不到肯定。在他四十岁那一年,他知道了代表鬼师顶峰的家族——殷家。 他好不容易找到躲藏在战火背后的殷家,原以为他们会理解自己,却不想殷家根本对他毫无兴趣。别说是对他,甚至是对其他鬼师,对和他们门当户对的佟家,也是一副毫不理睬的样子。 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让任何人踏入,就像是真正活在六界外的神祗。让人羡慕,羡慕到让人发恨。 那时候殷家的掌权人,是殷家为数不多天才中的天才的鬼师。凭着殷家优秀的血统,他——殷裴,是当年无人可战胜,无人能企及的,让人敬畏的存在。 他那时候还不叫金大钟,他的本名叫元有为。他想和他一决高下,想亲眼验证他的完美,可那个人……从未理过他,甚至连看也没看过他一眼。 那人有着惊人的样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他一个人头上。那个叫殷裴的男人,是他最想要拉下地狱的存在。 他在距离殷宅不远处,开始专研当时还无人能做到的捉魂替身。那和捉生替死不一样,是可以将自己的魂魄移到别人身上,完全成为对方而活。当然,这种“完全”包括了继承对方的体力、智力、能力等一切优秀或者缺点。 他苦心专研,甚至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八十九岁了,而那时候他才知道殷裴在五十岁时,突然暴毙身亡。 第98章 因为有了项季轩故意泄露出来的行踪,司徒他们很快确定了金大钟的位置。 “怪不得他最近一直没露面,原来根本就不在A市!”胡叶愤愤道。 “既然是提醒乐章有危险,那就是说金大钟人在S市。”殷晟点头,“这该谢谢乐章突发奇想的离家出走么?” 司徒苦笑,“恐怕他不会高兴的。” 此时被众人谈及的乐章,确实不高兴。他的手机被项季轩拿走了,而且自己还被禁足在了酒店里。 他看着满桌的丰富菜肴,一边咽口水一边道:“我、我不会妥协的!” 对着桌子的笔记本电脑里,项季轩的脸在视频那头。 “你现在出门会有危险。” “那你买张机票给我!”乐章皱眉,“我回家去。” 项季轩还是摇头,“现在去哪儿都不安全了。” 乐章沉默良久,“反正就是不能踏出这间房门对吧?” 项季轩点头,“等事情结束,我会来接你。” 乐章磨了磨牙,不怎么情愿道:“殷晟他们呢?你们……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项季轩看他,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有些沙哑:“你在担心我?” “我说的是‘你们’!”乐章强调。 项季轩笑了,眉头舒展开,嘴角斜斜勾着竟是说不出的美好。乐章一时有些呆愣,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他的笑容了呢? “谢谢。”男人亲昵道,“放心吧,不会有事。” 乐章无可奈何,只得抬手拿起刀叉,开始大块朵硕眼前的美食。美好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满足的眯起眼。 项季轩看他那样子,低笑道:“你这样子,让我都觉得饿了。” 乐章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既然你不让我出去,我出去之前的花销你可得给我结算了!” 项季轩点头,见乐章拿起旁边的菜单开始点甜品,伸手对着电脑画面轻触男人视频里的唇。乐章一抬头就看见他暧昧的动作,耳朵一下红起来。 “你、你没事做吗?!就这样!拜拜!” 说完匆匆忙忙的关了视频。 项季轩看着黑下来的屏幕苦笑。随即大门那头秘书敲了敲门进来了。 “项经理。”女人脸红红的看他,“老板来了。” 项季轩脸色冷了下来,站起身,迈步朝外走去。 司徒一行人偷偷坐飞机到了S市。 胡叶和小二被留在警局装作继续破裘洁案子的事。表面上看来,仿佛他们还忙得团团转,新闻里也一直持续关注着此事的发展。 因为顾城的原因,许多媒体都将事情夸张甚至结合了丰富的联想力,金大钟自然没能侥幸,结合之前程起杓的案子,许多媒体开始指责,如今的生意人都没了良心,或者有更大的阴谋在其中聚集。 会不会是生意上的恶性竞争,或者是不为人知的黑幕? 这件事被搅合的越来越大,A市警局老头原本就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已经被烦得更加稀少了。 小二跟家里打了通电话,算是探听消息,只是事关重大,这回无论他如何撒娇,家里也是一点风声不漏。 不过疼侄子的姨娘,还是悄悄的说到了关于周志群的事。 那个在裘洁身边的得力助手,听说裘洁一旦下台,后面扶持的就可能是周志群。毕竟比起裘洁来,周志群要聪明许多,听说人脉也很广。 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不是由他做秘书长,而是让裘洁来呢?位置还没坐热,就死于非命,这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小二将这个消息告诉胡叶,胡叶又将那日的警卫一个一个叫来问清楚事情经过。 原本应该被关着的解应宗倒是成了智囊带,坐在司徒的办公室里帮忙出主意,邱骆陪在一边,反正他们只要没出警局大门,里面到底如何外界也不知道。 多了个律师想办法,事情的效率明显快了很多。尤其金大钟根本没出来辟谣,也没出来解释任何问题,解应宗律师的本能——钻空子抠字眼擦边球,倒是全部派上了用场。 放下那边案子进展变得顺理不提,司徒和殷晟伪装了一下出了S市的机场大厅。 夏日灿烂的阳光和众人的心情完全不同,司徒和殷晟一人带了顶鸭舌帽,架上墨镜。司徒穿着T恤牛仔,背着个大包,腰带上拴着旅行用水杯,看上去就像个背包客。殷晟白色的T恤衬着有些瘦弱的身体,牛仔裤、挎包一背,就像个刚刚毕业的实习生。 两人出了机场先叫了计程车,司机按下空车的牌子,从后视镜看他们:“去哪里?” 司徒道:“往市中心开,然后兜圈子。” “啊?”那司机愣了。 殷晟看他,“没叫停之前别停。” 那司机傻了半天,随后看见司徒和殷晟摘下墨镜。哇……司机心里道:他还甚少见到样貌如此出色的人,一个硬朗带着些痞气,一个清秀带着些冷漠。难道是哪家娱乐公司的明星? 司机不再多问,开车朝市中心去了。 在车上,司徒和殷晟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首先要做的,他们必须联络到项季轩,或者是乐章。但是这两人多半在金大钟的监视下,要怎么接近呢? “乐章来S市,项季轩也没想到吧。”司徒道。 “但是按项季轩的性格,他一定知道和乐章见面次数多了会引起注意。他应该不会故意暴露乐章的位置才对。”殷晟想了想道,“难道是故意的?” “他拿乐章冒险?”司徒诧异,“为了让金大钟信任自己?” “如果他能证明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殷晟道:“金大钟现在身边人不多,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司徒看他,“如果按你的猜测,金大钟本身就是鬼师的话,他到底想做什么?” “运尸体。”殷晟慢慢道:“也许是和佟少贤一样的想法。” “长生?”司徒道:“可是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运?” “可能是某个实验。”殷晟也拿不准,“或者他想找一具完美的尸体。” 司徒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将变态两个字吞回去。 “也就是说,项季轩现在在帮他做……这个事。” 殷晟道:“恐怕是这样,但金大钟一旦完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项季轩。” 司徒沉默了一下,“项季轩是算好金大钟不会找乐章下手,还是……把赌注压在我们身上的呢?” “无论是哪一个都太冒险了。”殷晟皱眉,“万一乐章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或者,他肯定乐章不会有事。”司徒突然道。 殷晟看他,“什么意思?” “你说,他如果要收藏那么多魂魄的话,至今为止,他都将魂魄禁锢在什么地方?” 殷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乐章能找到?” “乐章是风水师。”司徒道,“他不像你们是凭和魂魄之间的感应,他有他的方法,古老中国最神秘的风水占卜。金大钟日后若是成功了,他需要一个风水师帮他的忙。” 选风水宝地也好,或者做其他什么。越是像金大钟这样做了亏心事的人,越是对神灵之事不会马虎。 殷晟也觉得这个最有可能,虽然乐章总是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他的风水之术是很厉害的,再者他是半路出家自学成才。如果金大钟真的是鬼师,他从未听说过哪个家族里有这么一号人,说不定也是个半路出家的。看程起杓就能知道,他对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人有潜意识的雇佣之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这么一来,乐章很有可能还有利用之处。 “项季轩是冥师。”司徒一边想一边道:“冥师能做些什么?” “能看到魂魄生前所有事,能从地府叫出固定的魂魄,能与鬼差通话。” 司徒看他,“和鬼差?” “有的人会去拜托冥师,让冥师买上许多孝敬鬼差的东西,好善待死者的魂魄,甚至让魂魄投个好胎。” “这样也行?”司徒瞪大眼。 “不过费用很高。”殷晟道,“毕竟是和鬼打交道,一个不小时很可能折了自己的寿。” 司徒摸着下巴眯着眼,“不能让鬼差帮忙么?” “嗯?” “金大钟不是禁锢了许多魂魄?让鬼差知道的话……” “行不通。”殷晟干脆道:“这和人是一个道理,每个区域都有固定的鬼差招魂,一旦魂魄不见了,倒霉的是鬼差。谁也不想被阎王爷责罚。” 鬼也会自保,也会自私。 “那让鬼差帮忙解救魂魄?”司徒又提议。 “如果是一个高级别的鬼师,是可以迷惑鬼差的,这么久鬼差们也没找到魂魄补救,就说明它们找不到。” 况且鬼差出没招魂的时间也有限,只会在晚上阴气最盛时出现在阳世。 全世界每天那么多的魂魄需要回收,不过是不见了这些,虽然已经是大数目,对更加庞大的数量来说却是九牛一毛,鬼差也不会有时间来寻找。 司徒没办法了,摊手,“那怎么办?” “也许我们该等项季轩来找我们。”殷晟突然道。 司徒看他,“怎么做?” 殷晟眼珠子转了转,“金大钟的公司主页上,留个暗号怎么样?” 司徒看他,“你确定他真的会看?” 殷晟道:“只有赌一把了。” 他们找了一家网吧下了车,等到两人付了车钱离开,那开车司机的后脑门都是冷汗。 什么鬼师、尸体、冥师、鬼差…… 他努力说服自己:大概是对台词!对台词! 两人办了上网的卡,刚进到主页,殷晟就愣住了。 司徒凑过来看,“怎么了?” 殷晟将意见薄上的一条留言指给司徒看,就见上面写着对公司的意见和建议,而客户ID则是一串数字。 “不觉得眼熟吗?”殷晟问。 司徒笑:“看来真被你说中了,他在等着我们。” 那一串ID是颠倒了顺序的乐章手机号码最后五位。会做出这种事的,自然只有项季轩了。 殷晟想了想,也留了一个号码,是A市警局地址的门牌号。留言里则提到了S市属于金大钟旗下的一家房产公司的事,只是随便写了一些建议,比如房价太高了什么的。 司徒笑着看他,“这也行?” 殷晟耸肩,“只是顺应潮流。” 随后他们出了网吧,招了辆计程车到了那家房产公司附近的一间旅馆里住了下来。 第99章 在旅馆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项季轩找了过来。 敲开门的时候,殷晟正懒洋洋躺在床上剥瓜子,电视声音开得刚刚好,正在播法律讲堂。 司徒擦着头,看样子刚冲了个澡,看到门外的项季轩时微微惊讶:“你比我预想的来得快。” “是你们太慢了。”项季轩走了进去,脸色凝重道:“事情变得不好收拾了。” 殷晟头一回看见项季轩如此严肃,他坐起来放下手里的瓜子。 “出了什么事?” 项季轩不知从何开始说,他在墙角边的小沙发上坐了,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两人。 “你们知道多少了?” 司徒和殷晟对视一眼,将两人知道的加上揣测的大致说了一遍。项季轩点头,“不愧是司徒队长。” 他道:“看来那人是小看你了。” 司徒抱起手臂,“果然我和想的一样。” 殷晟好奇道:“到底是为什么你和重案组的老大总是不合呢?” 他们如果能合作的话,也许破案速度要比想象中更快。 “不是我不愿意。”司徒摊手,“对于公事我向来是公事公办的。” 项季轩也点头,“那个人喜欢单干,他不喜欢所谓的合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只相信自己,别人做的再好,也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拿到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殷晟不禁皱眉,“这样能带好重案组?” “重案组警察的基本是和他一样的人,所以相处下来反倒无事了。”若是放到其他部门,恐怕早就因为无法协作而出了大事。 司徒摆手,“这些都是另说,现在怎么样?” “只剩金大钟需要解决了。”项季轩叹气,“但确实最难办的一个。” 他现在觉得,重案组那群人把金大钟放给司徒,根本不是什么“给他点面子”而是他们无法搞定吧。 恐怕这事最后还是需要殷晟出马才行。 毕竟那群人再如何优秀,也不过是普通人,和殷晟比起来,就显得差了一大截。 项季轩道:“金大钟从长生堂运来的尸体,是一直让长生堂帮他寻找的最完美的尸体。” 说着,他抬头看了殷晟一眼。 殷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皱眉道:“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认识?” 项季轩脸色凝重,慢慢点头。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跌入冰点。殷晟眼里冒出寒意来。 “我认识的人……难道是鬼师一族的?” 是了,金大钟如果要找一具最完美的尸体,自然是要用鬼师的身体。捉魂替身,是可以继承那具尸体身前的所有能力的,就仿佛是作为对方重生一样。 最完美的尸体……鬼师…… 殷晟突然觉得头皮发麻,难道是…… 司徒头一回见殷晟脸色如此差,吓了一跳,伸手揽住殷晟肩头,“晟?没事吗?” 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听项季轩说也是云里雾里。 殷晟抓着司徒的手,微微收紧,手心冰凉。 “那具尸体,难道是……殷家的祖先?” 司徒一愣,下意识去看项季轩,却见项季轩慢慢的点头。 “是殷裴。” 他道。 殷晟握着司徒的手捏得更紧了。司徒甚至觉得手背发麻。 “你亲眼看见的?” 项季轩道:“亲眼所见。” 殷裴,他在道上是传说中的人物。殷家历史上最完美的鬼师继承人,但也许是天妒英才,所以正当壮年就暴毙而亡。 据说殷家太疼惜这个人,所以用冰棺材将尸体封存了起来,并且用了古老的咒术,让人一直在冰棺材中保持着生前的容貌。 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在金大钟的手里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天才。 震惊之余,他立刻想到了一件让人发寒的事。一旦金大钟成功的捉魂替身,那么……在现世,将无人与之匹敌。 殷晟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坐在床沿边紧紧皱着眉。 司徒道:“我们得在他捉魂替身之前抓住他。” “他本身也是个鬼师。”项季轩道:“恐怕为了成功的捉魂替身个,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殷晟道:“还剩多少时间?” 项季轩沉默了一下:“明天太阳升起之前。” 殷晟唰的站起来,“必须抢在他之前。” 项季轩伸手拦他:“你想怎么做?” “决斗。”殷晟道,“用鬼师的方式。” “行不通!”项季轩摇头,“他根本不会按照鬼师的方式来。” 司徒也拉住殷晟,“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可话是这么说,三人都清楚,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在金大钟成功便成殷裴之前打败他,还是在他成功之后打败他。这显然是一个不用考虑的问题。 司徒却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一阵的担忧:“如果中计怎么办?” 金大钟已经进行过两次捉魂替死,严格说来,他们已经不知道金大钟真正的身份是谁。他用两个人的身体活了两世,如果他一直在研究咒术,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殷晟突然嘲弄道:“佟少贤想用他儿子,还以为自己能成为鬼师一族的领军,他恐怕也没想到,金大钟还有这一手吧。” 如果金大钟将事情做成,无论是钱还是权,他会都拥有。而且还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佟家?佟家到时候也只能无法的称为附属品,听令于金大钟吧?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鬼师一族向来各管各,虽然一直想比出个输赢,却从未有过掌控谁的想法。因为他们自由的性格和清高,既不会低头,也不会束缚自己。 佟少贤如果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究竟会是什么表情呢? 司徒有些担心的看着殷晟。他是不知道鬼师一族里的争斗,但此时他却很心疼。 心疼殷晟总是会被牵扯进这些恩怨中,他明明是比谁都更想要自由的人。否则也不会从家里搬出来,否则也不会隐藏身份。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突然很想一枪毙了金大钟,管他是多厉害的鬼师,他不想让任何东西伤害到殷晟。 项季轩打破沉默道:“如果真的没有别的方法……我们只有硬来了。” 他道:“先得把乐章带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金大钟的杀手锏会是让众人无能为力的殷裴,如果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让乐章……但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乐章的话,他实在没有别的方法通知到殷晟。 这无论如何走都是一条死路。他心里也是一阵烦乱,转身先往外走。 殷晟和司徒跟在后面,殷晟在门口突然拉住司徒。 “你……” “想都别想。”司徒不等他说话就打断道:“这回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殷晟和程启杓决斗那一场,他已经受够了等待的煎熬。 殷晟一愣,随即眉头微挑:“你说的,死也不离开。” 司徒笑起来,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不管前面是什么,让我们一起面对。” 项季轩先去酒店接出了乐章,四人驱车前往金大钟在S市的藏身地,还没到,项季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早知道你不会是我这边的人。”金大钟的声音在那头冷冷道。 项季轩停下车子,“早晚都得面对的,金老板。” 金大钟哈哈笑起来,“没错没错,早晚都得面对的。” 他说完,突然挂了电话。 项季轩看了看后座的殷晟,殷晟皱眉,“有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乐章叫起来,“八卦阵乱了!” 他手里拿着八卦罗盘,为了以防万一。可现在罗盘完全不起作用了,上面的指针胡乱转着。 “没有乱。” 殷晟看了罗盘一眼,淡淡道:“是它不知道该指那边好了。” 项季轩和司徒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从四面八方来了。” “到太阳升起之前。”殷晟从袖中落出一张黄符来,看着众人,“都要坚持住。” 乐章抿紧了唇,项季轩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司徒拔出枪,却不知道这时候枪到底有没有用。 殷晟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小珠子,塞进司徒的裤袋中,“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它能抵挡一次。” 司徒点头,又见殷晟拿出两张符折成纸鹤的样子。两只纸鹤顿时飞起来漂在司徒肩头两边,“只要肩膀上的两处阳火在。”殷晟道,“你就不会有事。” 司徒笑了笑,“有你的护身符在,一定不会有事。” 说着,他将一直不离身的,殷晟第一次送给他的碧绿貔貅摸了出来。 殷晟心里一软,长呼一口气:“分头行动吧!” 他闭了闭眼,随即再睁眼,是绝不动摇的凛然。 三人一起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黑色的街道上,是浓浓的白雾。 路灯的光几乎看不见了。 四周的寒意蔓延到骨子里,让人觉得湿冷。 司徒拉开枪的保险,看着两只纸鹤在肩头挥着翅膀,心里安定不少。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车门边,看着浓雾里从四面八方慢慢包围过来的影子。 隐隐约约的哀嚎,仿佛带着不发泄就无法安身的痛苦。 项季轩下颚一抽,“厉鬼……” 这么多的数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乐章将罗盘放到车座上,从裤兜摸出两串佛珠绕在手腕上。他擅长的只是结界,攻击方面稍弱,但也不是不行。 殷晟的声音在浓雾里响起:“你们只要尽力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没人回答,因为浓雾中的鬼影已经扑了过来。 第100章 深夜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去往金大钟家的路上靠S市郊外,此时路灯隐没在浓浓白雾中,整条街道都像被人用玻璃罩罩住了,谁也看不清谁。 殷晟三两下解决掉自己这边的障碍,虽是厉鬼但等级各自不同,看得出来金大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他要保留更多的体力来完整捉魂替身的最后一步,不会大面积的使出全力,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弱点。 如果这时候不把握好…… 殷晟几乎能想到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清脆的枪响从车子另一头传来,这里唯一有枪的只有司徒。 殷晟心里一紧,将一张黄符贴上扑来的厉鬼面上。那厉鬼尖叫一声消失在浓雾里,他回头对着车门那头喊:“司徒?没事吗?!” 司徒答应了一声,“没事!” 听声音似乎还游刃有余。 其实这也多亏了殷晟的两只纸鹤,司徒的子弹原本是伤不到的厉鬼的,别说伤了,他的肉眼根本是看不到魂魄的。 只是两只纸鹤在肩头挥舞翅膀,让他能隐约辨认出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清轮廓却能知道方位。而他没打出一颗子弹,纸鹤的金光就会像撒上糖霜一般落到子弹尖上。原本不会有任何威力的子弹因此而变得能穿透魂魄的身体。 看着面前的影子哀嚎消失,司徒终于镇定下来。只要枪能打中他便不用当累赘和包袱了。 警局的枪一次能上六枚子弹,还好司徒多带了弹夹,但也禁不起一直打。 他朝殷晟喊:“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想办法往目标点去。” 总不能一直被拖在这里等太阳升起来。 前面项季轩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虽能和魂魄交流,看到魂魄前世。对厉鬼的作用却十分弱,尤其在对方完全狂暴的状态里,想要沟通实在是个困难。 乐章张开结界,挡在自己面前的同时,分心帮项季轩最容易被攻击的方位展开一面小小的三角型盾牌。项季轩嘴角一勾,就听乐章道:“不如让鬼差来帮忙回收?” “人数有限。”虽然这样说,项季轩还是飞快的烧了一张黄符,同时还烧了一张看起来像铜钱的东西。 很快,他的身边冒出五个飘着淡蓝色、莹绿色火焰的黑影。几人扛着大大的钩子,带着锁链。 “帮个忙!”项季轩道:“能收多少收多少!” 其中一个将锁链一甩,轻轻松松绑住了三只厉鬼,慢条斯理道:“有什么好处?” 司徒在身后放了一枪,一边吼:“收鬼不是你们的工作么?” 飘着淡蓝色火焰的鬼影转头看他,手里的大钩子在手中转啊转:“阳世自有阳世的规矩,还没到地府来,就不归我们管。” 司徒躲开一只鬼爪,抬腿踢过去,去被对方缠住了大腿。恼怒的拿枪柄朝鬼影头顶砸下去的同时,道:“这些都是地府的东西!” 殷晟一张黄符突然飞了过来,贴在缠住司徒腿上的厉鬼后脑勺上。那厉鬼尖叫一声砰的就消失了。 殷晟坐在车顶上探头看下面鬼差:“事情办完了,给你们烧大的。” “当真。”另外三只鬼差终于动了动。 项季轩道:“少不了你们的份。” 五只鬼差这才摩拳擦掌的开始帮忙收魂了。 只是人数有限,他们一边收一边往地府仍,不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 “对方开了阴阳袋。”带着莹绿色火焰的鬼差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世上的冤魂可数不过来。” 殷晟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他皱起眉头。一只鬼差总算有良心,慢条斯理道:“我们可以暂时把阴阳界之间的通行门关一下,但不能超过一分钟,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乐章的结界早就撑得疲惫不堪,闻言眼睛一亮。 就算只有一分钟在此时看来也是很大的诱惑! 殷晟点头,“麻烦你们了!” 五只鬼差顿时消失在街道上。 殷晟为了节省时间,从车顶跳下来站到车头前方。 他拿出准备好的小毛笔和黑墨,蹲在地上飞快的写了一道符咒。地面像龟裂似的一点一点崩开大缝,他们四周的厉鬼陡然尖叫着落了下去,殷晟收起笔往车上一跳:“快快!一分钟!抓紧时间!” 项季轩立刻上车踩下油门,几人几乎是一路狂飙。 就见顺着去金大钟家的路上,一直延伸到尽头都是龟裂的缝隙,不断有厉鬼从裂缝落下去。 还好此时已经离金大钟家不远,项季轩一个飘逸停到了路边。 四人下车,就见面前是一栋矗立在黑夜中,像怪物一样的洋房。 也许白天看上去并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可偏偏此刻的气氛,四周渐渐消散的白雾衬得此房阴气森森。 乐章突然皱眉,“这简直是凶宅中的凶宅。” 司徒左右看看,发现一分钟的时间生效,没有厉鬼再冒出来了。 但是他们所能获得的时间并不多。 四人冲进花园中,乐章抬手将手腕上的佛珠全部扯散,黑色的佛珠跳跃到空中,乐章一转手里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佛珠像钉子似的牢牢钉进洋房的四面八方,随后一道硕大的金色玻璃罩将整个洋房和花园都罩住了。 阴阳界的门重新打开,厉鬼很快从四面八方涌了回来,可被结界挡住了。 乐章站在花园里,脸色苍白如纸。项季轩扶住他的肩膀,避免他无法支撑而摔倒。 殷晟皱眉,“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撑住一点是一点。”乐章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轻,仿佛稍微一大声,他就会端气似的:“这里我守着,你们速战速决!” 项季轩也想留下来帮忙,却被乐章瞪了一眼:“你去帮忙把佟伍的魂魄找出来,我敢肯定金大钟藏起来的所有魂魄都在这里了。” 殷晟看向项季轩,男人眼里闪过挣扎,紧紧捏了捏乐章的手:“撑不住就立刻来找我们!” 乐章咧了咧嘴,只是笑比哭还难看:“要你说?我才不会把自己丢到一群厉鬼里头。” 项季轩这才放开手,带着满面的担心跟着殷晟他们往里冲去了。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点灯。 路灯离得太远,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司徒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当临时性的光源,虽然能照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木质的地板踩起来咯吱咯吱响。在静寂的夜晚听起来格外阴森,尤其从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鬼哭狼嚎,司徒都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咔嚓—— 一把微小的声音响起。 殷晟脚步一停,司徒肩膀上两只纸鹤还在呼啦呼啦扇着小翅膀,毫无表情的脸在阴森的黑暗里带着一点金色的莹莹光芒。 殷晟眯起眼,手无意识的拉住了司徒的。司徒愣了愣,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冷风袭来。 他下意识一低头,有什么贴着头皮过去了。 殷晟回身甩出最后一张符咒,随后从腰后小袋里拿出刚刚用过的小毛笔。毛笔上还沾着墨汁,殷晟在半空一划,黑暗里有什么凄惨的一叫没了反应。 司徒问:“什么东西?” 殷晟道:“吃人魂魄的。被它咬上就甩不掉了。” 司徒只觉得脊背发凉,殷晟道:“别担心,这种东西现存的数量不多,大多都生活在特别阴暗的地方,这里很少。恐怕就这一只。” 司徒点头,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他一回头—— 自己肩膀上两只纸鹤少了一只! 殷晟的话在脑里不断重复:肩膀上的阳火在,就不会有事。 阳火…… 鬼故事里常有这种说法,如果晚上走夜路,听到背后有人叫或者被拍肩,一定不能回头。 因为人的阳火有三处很重要的地方,一个在头顶,两个在肩膀。 一旦回头,肩膀上的阳火就会熄灭,那时候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阳火是人很重要的东西,世人常说阳气重的人越容易有好运。会将阴邪之事避开。魂魄阴气重,也有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的说法。 这七分,便是人的阳火所能将鬼隔离开的一个重要屏障。阳火能伤到魂的阴气,迫使鬼魂无法靠近人。 司徒心里一凛,抬头想告诉殷晟。可突然想到,殷晟的最后一张黄符已经用完了。 手机微弱的光芒下,也能看出殷晟微微发白的脸色。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心里想:只是掉了一只,至少还剩一只在。多小心一下吧。 三人走过客厅,项季轩指了指地板下。 “应该在地下室。” 说着又指了指客厅往上的楼梯后面,“那里有去地下室的楼梯。” 殷晟看他,项季轩道:“佟伍的魂魄,在上面。我感觉到了。” 殷晟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 项季轩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园的方向。那里的哀嚎声已经逐渐听不到了。 他紧了紧拳头,跟殷晟告别朝楼上走去。殷晟则和司徒朝楼梯后方而去。 楼梯后面果然有一个朝上开着门的入口。殷晟刚要往下,被司徒一把拉住了。 “我走前面。”他掏出枪,端着手腕,“有什么冒出来,我先给它一下!” 殷晟挑眉,侧身让过他。 黑暗中,他并未注意到司徒肩膀上少了一只纸鹤。 还剩下的一只纸鹤依然尽着自己的义务不断拍动着翅膀,两人刚下到楼梯下方,前面噗的一下,亮起了两簇火焰。 橘红色的光芒照在地下室里男人的脸上。 金大钟叼着雪茄,靠坐在一只黑色的棺材旁边。旁边点着一只硕大的油灯,司徒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油灯。 殷晟看了一眼那油灯,里面的油还有一点就要耗尽了。 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欢迎欢迎。”金大钟吐出烟气,笑眯眯道:“最后一次这样见面,是半年前的事了呢。” 殷晟冷眼看他,并未答话。司徒却是看到了那棺材里的尸体。 他和项季轩一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要说为什么项季轩一眼便认出对方是殷家的人,司徒觉得就算换成自己,也能轻而易举认出来。 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殷裴,那张脸和殷晟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仿佛睡着般的殷裴,看上去那张俊秀冷漠的脸柔和了好些,脸颊比殷晟消瘦,眼角带着一些皱纹。殷晟则是年轻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和BOSS的对决,为了不让剧情节奏接不上,阿莫努力日更到完结。=W=~~~ 幕后小剧场(黄符的秘密) 小二:我一直在想,殷先生的那些黄符究竟从哪儿来的? 司徒:(我绝对不会说,我看到过殷晟写黄符的样子……) (此时的殷晟——深夜中,埋头在书桌上不停的写啊写啊写啊,然后将晾干墨汁的黄符放进衣服里……) 人前的耍帅,背后总是要付出很多的= =||| 其实多写几张更保险,但是……他懒得写…… ——END—— 第101章 司徒的目光在殷裴和殷晟脸上来回看。 金大钟道:“很惊讶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都说一个甲子一个轮回,殷晟,你该不会是殷裴的转世吧?” 殷晟抬眸看他:“百年轮回,过了奈何桥便和前世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你身为鬼师不会还要我来教吧?” 金大钟脸色冷了冷:“嚣张也只是现在了,等油灯一灭,你便不是我的对手。” 殷晟突然掐了个手印:“你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是未知数。” 从殷晟印结中间冒出银色的光芒来,仿佛利剑一样朝金大钟刺了过去。 金大钟吐了口烟雾,烟雾飘散在空中形成了透明的结界。那利剑当的一下撞到结界上,随后消失了。 金大钟看他:“就算不用殷裴的身体,我百年的经验也比你这嫩孩子强得多。” “那只是经验。”殷晟不冷不热,从容镇定道:“你现在的身体是金大钟,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能用出来的力量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少。殷晟突然这么想,于是决定下个赌注。 他不等金大钟再说话,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半空中迅速画出一道咒符。 用血画咒符虽然效果会加强,但同时会大大伤害到鬼师自己的元气。这就好比一个胀满了气的气球,一旦被戳一个小洞,便支撑不了多久。 殷晟深知他们没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再来计算如何才划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金大钟脸色果然变了变,不再如之前那么从容。他丢了雪茄转开身子,从旁边拿起一把准备好的桃木剑。 在自身发挥不出多少优势的时候,外物的支撑便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将桃木剑拿起来横在身前,口中飞快的念出口诀。 殷晟一下笑了:“这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用。” 司徒心里突然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金大钟比起想象中弱了太多,他应该能想到殷晟会找来,怎么可能不安排好一切?眼看只剩最后一点时间就要成功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突然出声:“晟!” 殷晟已经冲出去了,血色的咒符不断在半空中幻化成双份,四份,六份,随后包围了金大钟。 “强制驱魂……” 殷晟脸色已经雪白,又咬破第二根指头迅速结印。 金大钟的桃木剑突然冲破血符朝司徒飞了过去。殷晟一愣,这时才发现桃木剑的内侧贴着一张十分不起眼的小黄符。 心里咯噔一下—— 殷晟这一顿,金大钟已经拍掌打了过来。 血符结印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血气反噬,殷晟嘴唇一下白了,忍了半响也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晟!” 司徒一下慌了,正要冲过来,却突然眼前一黑。 熟悉的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符咒的威力了。整颗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随后有东西慢慢的缠绕上心脏,一点一点捏紧。 浑身的血液都朝心脏聚集而去,手脚冰凉,脑袋发沉,仿佛下一刻脖子就会硬生生断掉。 耳朵嗡嗡作响,全是耳鸣,他无法再听清金大钟和殷晟的对话,双膝僵硬的跪了下去。 殷晟嘴角还带着血迹,来不及保护自己,当着金大钟的面就转回了身去,将整个后背毫无防备的留给了敌人。 他朝司徒冲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那桃木剑在司徒的肩膀一侧消失了。 他此时才发现,那里——少了一只纸鹤! 咔嚓一声。司徒裤兜里的黑色珠子碎了。 “司徒!”殷晟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发出如此绝望的叫喊,那一声声音将他自己都震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金大钟张狂的大笑起来,“原来有的人就是这么蠢!上过一次的当!还是会再上第二次!” 殷晟抱着已经没了反应的司徒,慢慢转头看向金大钟:“什么意思……” “哦,我忘记你失忆了。”金大钟慢条斯理道:“这样就太没趣了。” 殷晟的手指微微发抖,低头看司徒,男人双目虽睁着,却没了任何神采。呆滞、茫然、仿佛成了傻子。 “司徒?司徒?”殷晟绝望的摇着他的肩膀,感受到男人逐渐冰冷下去的肌肤,内心的恐惧和绝望不断的侵蚀他的血液。 他感觉到自己脑袋发懵,手脚慢慢的发麻起来,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动了。 他听到金大钟的声音在不远处笑道:“要我提醒你吗?当初你和司徒柏坏我好事,我便对司徒用了捉生替死,强制拉出了他的魂魄,你在狂暴状态中不分敌我的攻击,若不是佟伍挡住了你,原本那时候你就该和他一起死了。” 殷晟耳朵嗡嗡作响,许多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头痛欲裂,却是无法准确的捕捉到哪怕一点儿。 怀里的人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血液一点一点冰凉下去。就像他那颗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亮透了。 ——晟,新年快乐。希望你一帆风顺,心想事成,永远平安。 ——晟,我喜欢你。 “啊!!!!”—— 在花园里的乐章,此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他费力的喘着气,眼睛模糊的看着不断撞击着结界的厉鬼们。 仿佛要突破什么的叫喊从大宅深处传来,他的精神微微恢复了一点,震惊的转头看向夜幕下的大宅。 这声音,他还听到过一次。司徒出事的那一次,那是他头一回看到向来冷静的殷晟没了理智。 莫非……旧事重演!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转身朝大宅里冲。伸手捂着胸口抵挡那一份快要崩溃的精神力。 刚到楼下方,项季轩也冲下来了。 “刚才那是殷晟?!” 乐章点头,项季轩脸色一变:“你没事吗?!” “没事!”乐章咬牙,“此时殷晟若是出了事,我死也得把最后一道防线撑住!” 项季轩心脏几乎揪到一处,他抬手抱起乐章,抱着他往地下室跑去。 “佟伍?” 乐章此时才发现漂浮在半空的透明魂魄。那张熟悉的脸此时也带着一些焦急。 “他被金大钟锁起来了。”项季轩道:“看起来好像之后还要利用佟伍的魂魄做什么。” “金大钟会有报应的。”乐章冷冷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地下室的昏暗中,殷晟抱着司徒慢慢闭上了眼睛。 记忆的封尘终于在决堤的绝望中满溢而出,一幕一幕清晰非常的画面像走马灯,划过他的眼前—— 半年前,殷晟收到佟伍的联系和司徒一起赶往了金大钟的藏身地。 那是金大钟第一次要成功接受一批尸体的时候,原本是人赃俱获,让金大钟毫无逃脱之术,却不想男人突然对司徒用了捉生替死之术。 那时候,佟伍和殷晟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金大钟是鬼师! 毫无防备的受到致命打击,司徒几乎是瞬间就没了气息。捉生替死是无法破除的咒术,殷晟在那一瞬头一次懵了,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想到任何可以补救的措施。 几分钟前在赶往逮捕金大钟的车上,司徒还和他开着玩笑,那张脸上带着平日里痞气的邪笑。下车时,他难得正经对自己道:“等案子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殷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红了一下,心脏竟是带着期待剧烈跳动起来。和司徒相识两年,合作共事彼此了解一年,他早就知道司徒想说的是什么。他点了头,甚至决定接受这个总是不厌其烦对自己的冷脸报以热情的男人。 可这一切在一瞬间就没有了。 天空裂开一条大口,瓢泼大雨砸在众人身上。殷晟呆呆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耳边是小二的哭叫声,是胡叶愤怒的大吼。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阵一阵的发麻,头晕目眩。 “金大钟!!!” 他绝望的大喊,那一瞬间,他有了和金大钟同归于尽的想法。 他使出浑身解数朝金大钟袭去,没有人能拦住那时候的殷晟。阴沉灰暗的天空下,那张俊秀的脸头一次比阴魂厉鬼还要让人害怕。 总是淡漠的双眼怀满了杀意和恨意,大雨中,只有他不断甩出的咒符声格外清晰。 而那时候拦住了他的自杀式行为的,是佟伍。 男人在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挡住了他。 殷晟双眼通红,咒符漂浮在他的四周,看上去如同地狱前来的使者。 “让开!” 他在雨中大吼。 “不行!”佟伍吼回去,“冷静点殷晟!你要是死了殷家要怎么办?!” “让开!!”殷晟根本什么也听不到,几张黄符里刺出桃木剑来,直奔佟伍而去。 佟伍不是殷晟的对手,他堪堪躲过,却还是被伤了肩头。 鲜血被雨水冲开,血腥味更加刺激了殷晟。 殷晟浑身湿透,双眼直直看着佟伍身后的金大钟,脸上分不出是雨还是泪。 佟伍静静看着他,手在身侧捏成拳头,“我不会让你死的,司徒也不会愿意看到。” 一听到司徒两个字,殷晟像受伤的野兽狂暴的叫道:“佟伍你让开!!” “不让!!!!” 佟伍下定决心,抬手挥出一沓黄符。漫天此红的云篆散发光芒,仿佛泣血。 金大钟在后面冷冷笑了:“所以你们永远是输家。” “感情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 殷晟隐隐听到男人如此说,还未朝他攻过去,眼前一花—— 佟伍的咒符困住了他,这几乎用尽了佟伍所有的力气,天空中一道闪电横劈而过。可怕的爆裂声在众人头顶响起,佟伍对着殷晟通红的双眼笑了:“只有你能救佟家,也只有你能救佟陆,我把性命托付于你,也算是帮了金大钟这么多而还的罪孽。” 他的声音很小,在瓢泼大雨中,只有殷晟听到了。 殷晟一愣,似乎微微恢复了一些清醒,然后佟伍就闭上了眼睛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众人再看,男人已经没了呼吸。 “佟……” 殷晟茫然睁大眼,不明白为何在短短时间里先后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 金大钟则是突然甩出一只桃木剑,那木剑朝着发呆的殷晟直刺过去。 “殷先生!” 小二在后面吓得大叫。 “晟……” 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虽然在瓢泼大雨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殷晟听到了。 他瞬间回过神来,堪堪躲过桃木剑的攻击,但依然被刺中了身体。鲜血如注,殷晟摔倒在大雨中。 金大钟啧了一声,他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见好就收赶紧转头跑了。 “救护车!”小二的声音在意识里越来越远,之后好像还有乐章焦急的声音,可渐渐都归于了黑暗。 “晟。”最后响起来的,是佟伍的声音,“我将性命托付于你,只有你能救佟家,也只有你能救佟陆。鬼师违反自然的罪孽终有一天还是得还的,难得你动了情,要好好珍惜。” 一切归于黑暗。因为太痛,因为害怕睁开眼得到的是司徒和佟伍都离开人世的消息,他自己,将自己的记忆封锁了。 第102章 随着记忆的恢复,许多之前一直让殷晟迷茫的问题逐渐浮出了水面。 原来小二他们一直都误会了佟伍,因为当时离佟伍最近的是自己,众人又看到佟伍挡在了金大钟面前,都一致的认为佟伍是金大钟那一边的。 原本,在追查金大钟的过程中,就牵扯出许多次关于佟伍的事。佟伍帮着金大钟做了不少坏事,殷晟之前一直不明所以,但此刻却将一切都联系到了一起。 佟伍是以长子的身份,被佟少贤派过去帮忙的,无法违抗也无法阻止父亲的佟伍只能想尽办法联络殷晟。 在那时候,只有殷晟知道佟伍是自己这一边的人。 随着佟伍的死亡,殷晟记忆的缺失,佟伍便被众人订上了和金大钟同伙的标签。并且众人都一度以为佟伍是被殷晟的咒术反噬而死,殷晟也是因此受了重伤造成了失忆。 殷晟慢慢睁开眼,望向那个罪魁祸首,他的身后是刚刚从楼梯上方下来的乐章等人。 “殷晟!” 乐章急道:“你没事吗?” 项季轩抱紧了乐章,心里微微不是滋味。这人,明明自己已经撑不住了,却还想着别人的事。 金大钟目光慢条斯理看过来,发现在项季轩身后的佟伍,笑道:“旧事重演啊,这一回,你还能帮他么?” 佟伍漂浮在半空,无奈的看着下方司徒苍白的脸。 半年前,为了不让殷晟失去理智,他情愿拿自己的命换了司徒的,这才冲破了咒术。只是没想到,本应该代替司徒的魂魄离去的自己,却被金大钟招了回来并且囚禁了起来。 这半年里他一直想要联系到殷晟,却奈何殷晟失了忆,连带一部分的能力都被封印了,他自己又被重重咒语封印着,始终无法联系到殷晟。 殷晟心里此时是五味杂陈,他这辈子遇到过最傻的人就是司徒柏。明明有机会和自己撇清关系,逃离这些阴谋,却在自己失忆后又毫无顾虑的靠了回来。 算上这一次,他竟被自己害死过两次。这一世,他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司徒柏了。 缓缓捏紧了拳头,殷晟将自己的血涂抹到司徒的脸上,先稳住他的三魂七魄。 “没有用的。”金大钟笑道:“你救不回司徒柏,也救不了任何人。” 他指了指已经燃尽的大油灯,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时间已经到了。” 项季轩和乐章的脸色都是一变,殷晟却是不为所动。他看着金大钟扶起棺材里的殷裴,慢慢道:“不管你换成谁的皮,你也成为不了任何人。” 金大钟无所谓道:“只要有这身天才般的能力,我就能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 他粗短的手指暧昧的与殷裴的十指相扣,黑棺材四周的黄符发出夺目的光,随后将两人包裹住。 乐章急了:“殷晟!你还愣着干什么!” 项季轩也愣住了,“就这么看着他移魂么?” 殷晟没有开口,他紧紧看着金光中金大钟的所有动作,眼底闪过了一丝冷酷的杀意。 这个瞬间,只有佟伍看到了。这一次他并未阻止,只是叹气道:“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啊。” 乐章狐疑的转头看他,就见佟伍淡然的看着那金光,仿佛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说着,他竟慢慢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乐章大惊,殷晟这时回了头,遥遥看着一点一点透明的佟伍:“我会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佟伍失笑:“请一定要这么做,我的下一世就靠你了。” 殷晟的双眼恢复了淡淡的漠然和清澈,窗外,天边渐渐亮了起来,“谢谢你。” 佟伍一笑,黎明的光线下,他仿佛化成了千万条丝屡蒸发在阳光中。 项季轩皱眉,“不知道地府会为他减多少刑法。” 毕竟帮着金大钟做的那些事,是他洗不掉的罪孽。 殷晟沉默,目光看向金光开始消失的方向:“将这个人丢给阎王爷,相信可以换来一个很大的人情。” 项季轩和乐章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黑色的棺材边,金大钟倒在了旁边。他气色全无,脸色泛着黑紫,那模样仿佛被谁吸光了所有精气,又仿佛已经死了几十年。 而金大钟尸体旁边,慢慢从棺材里坐起来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一头齐背的黑发,那张脸清冷俊美,和殷晟十分相像,却又带着更加寒气逼人的高贵。 凤目微挑,柳眉轻扬。男人十指抚过脸颊,感受到那温热的肌肤触感,沉默了一阵后,慢慢的咧开了嘴。 薄唇诡异的扬起,配着那张冷漠的脸格格不入。他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兴奋,伸手挥向半空,散落一地的黄符顿时飞了起来,齐齐迸发出数条噬魂狼,在半空仰头狼嚎。 “哈哈哈哈哈哈哈!”殷裴发狂般的笑了起来,“力量,我感受到了力量!” 充沛的力量,游遍全身。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感觉过,光是这种被力量充满的感觉,他就觉得自己获得了奇异的快感。 他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眼光里精光四射。 “你们全都活不了!”他转头看向殷晟,“杀了你们之后,便无人再能阻挡我。” 殷晟用自己的血画出数张血咒,挨个破了噬魂狼之后,他突然笑了。 “你知道为何殷裴五十岁就暴毙么?” “那是天妒英才!”殷裴、或者说是金大钟,又或者谁都不是,不过是个疯狂了百年的鬼师。他走出棺材,道:“不用想办法拖延时间了,死亡其实并不痛苦,那不过是新的开始。”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等你们轮回了再回来,是不是已经生活在被我控制的六界下了呢?” 殷晟摇摇头,“殷裴是殷家杰出的鬼师,同时他却有个最大的弱点。” 金大钟皱眉:“胡说八道,殷裴是最完美的鬼师。”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殷晟道:“你以为的完美,不过是你被崇拜迷惑了双眼看不清真相罢了。” 金大钟眯眼,抬手甩出一张黄符。那黄符在半空自动折成纸鹤的样子,随后陡然变大成了一只狰狞的火凤凰。 火凤凰鸣叫着朝殷晟甩去巨大的火球。 殷晟伸手张开结界,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 “殷裴从小体弱,但他很固执的想要医好自己。算命天师说他活不过五十,他不信邪,四处寻找偏方甚至坠入魔道。” 金大钟并未听他的说辞,眯着眼看着火凤凰只觉得这就是天才的能力啊,以前的自己根本使不出这样的力量来。 他的心脏被得意充满了,被未来美好的前景充满了。 殷晟将手心的血抹在桃木剑上,刺向火凤凰,火凤凰扑扇翅膀躲开,却被桃木剑伤了翅膀一侧。 哀叫声带着怒气,火凤凰喷出火焰,却突然砰的一下消失了。 金大钟站在原地不敢置信,随后他看见自己的皮肤迅速的老化起来。 殷晟抬眼,冷冷道:“殷裴五十岁那一天,他为了阻止自己的身体被妖魔吞噬,给自己下了个死咒。” 金大钟惨叫出声,双腿无力跌倒在地。乐章惊讶的看着,就见殷晟一步一步走到金大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永世无生,红尘皆忘。” “那是、那是什么鬼东西!”金大钟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迅速老化,头发雪白,开始飘落。皱纹、老年斑、牙齿松落,连说话都开始喘气。 “这具身体以及灵魂永远无法转世轮回,脱离六界,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殷晟笑了,眼里却是冰冷的霜雾:“简言之就是,魂飞魄散。” 金大钟惊恐地瞪大眼,他想将魂魄脱离,却发现无法施展任何咒术。 “别白费心机。”殷晟道:“一旦进入的魂魄,就会被敲上这个死咒,这是永远无法解开的死咒。” 金大钟惨叫:“救我、我不想魂飞魄散!!!!” 殷晟冷冷看他,“你死了,司徒的咒才会解开。” “不要……不要……”金大钟哀嚎,乐章甚至不忍看,侧过脸将头埋进项季轩的脖子里。 原本殷裴的身体是有咒术保护着所以一直没有消失,而如今咒术被解开。殷裴的身体迅速化为了粉尘,时间就算被冻结了上百年,一旦松开,汹涌而来的时间浪潮补回了所有的缺失。 金大钟的声音嘎然而至,随着身体的化为一滩散粉,他的灵魂也魂飞魄散,再无影踪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项季轩终于明白了佟伍的话,他看向殷晟,“你和佟伍早就知道殷裴的身体有问题?” “我是恢复记忆才想起来的。”殷晟道:“那时候我和佟伍已经知道他的目标就是殷裴,只可惜,没能阻止。” 于私,他并不想老祖先的身体被金大钟拿去乱用。即便知道金大钟一旦成功移魂就是死路一条,可如果能够不到那个时候,他也想保住殷裴的身体。 只是世间一切,自有定数。 殷晟收起眼中的冷意,恢复到了从前的淡漠,对着逐渐升起来的阳光嘲道:“死亡其实并不痛苦,那不过是新的开始。”他学着金大钟的语调,随后慢慢勾起了嘴角,“真是可惜,你已经没有新的开始了。” 一个月后。 司徒躺在床上百无聊奈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他手边趴着银,波斯猫大大的尾巴一下一下的扫着男人的手背。 卧室门被推开,殷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司徒皱鼻子:“又喝……” “这是固魂汤,必须喝的。”殷晟不容拒绝的将碗递过去,“你三魂七魄动荡的太厉害,很容易出事,需要半年的调养。” 司徒咕噜咕噜将汤喝下去,嘴巴一抹往枕头上一倒:“我已经可以又蹦又跳了,每天这样躺着好无聊。” “说什么呢!”一把女声在门口响起,来人是司徒妈妈,她恶狠狠道:“若不是小晟帮忙,你这条命都该丢了!小晟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徒翻白眼,“妈……到底谁是你儿子啊……” 司徒妈妈得意洋洋一拍殷晟肩膀,“都是我儿子。” 殷晟笑了起来。 司徒捡回条命后,警局便给了大假。金大钟的案子以“畏罪自杀”告破,并在金大钟的其他产业里也发现了好几条相关命案,尸体被一一发现,又在这小小的A市引发了惊天讨论。胡叶和小二也破了裘洁的案子,原来是周志群将炸弹事先放在了酒店房间里,和胡叶他们在一起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在场证据。 只是法网恢恢,周志群如何也没想到金大钟的电脑里竟有他们谈话的语音聊天记录。金大钟此人因为太过谨慎,所以无论什么都会备份下证据好用来作为自己的砝码。而这砝码就成了周志群无法反驳的证物。 金大钟为了转移警局的视线,让自己能成功捉魂替身,所以和周志群联合引发了这次的案件。S市秘书长死在A市酒楼,足够警局焦头烂额了。 案子一一告破,重案组也拿到了关于长生堂的所有资料,不过那是他们和高层甚至国家高层的事情了,与司徒他们再无关系。 刑侦队最近倒了血霉,不断的出事,这回警局给放了大假,局长老头还明示暗示的让他们众人都去庙里拜拜烧烧高香。 司徒回了父母家,殷晟自然是跟了过来,每天拿各种药灌他。 司徒到现在还有些拿不准,等到司徒妈妈出门和邻居打麻将去了,他才道:“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殷晟看他,“怎么,不要恢复记忆比较好?” 司徒尴尬,“也不是……” 殷晟道:“不恢复比较好吧,至少还能被你忽悠着我们是一对。”说着他慢条斯理看司徒,“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跟我告白过?” 司徒无奈:“那不是没来得及说么。” 殷晟浅笑,抱起银摸它软软的毛:“这孩子还是你出事前不久送我的呢。” 司徒也笑:“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害怕你无聊,狗的话太吵,猫就刚刚好了。” 殷晟回忆着道:“那时候还是只小猫,就这么点大吧?”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银抬头看他一眼,喵的一声…… 殷晟捏它耳朵,“时间真快,都这么大只了。” 司徒也点头,“是啊……时间真快……” 距离那些阴谋和诡异也过去一个月了。现在想来就像在做梦。 他突然问:“佟家怎么样了?” “佟少贤帮了金大钟那么多,之前有金大钟撑着还好,现在家门一败涂地,还被其他鬼师追杀。” 司徒皱眉,“佟陆呢?” “佟少贤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他继承了佟家,但是发布了申明,佟家已经解散了。” “这样好么?” “别人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殷晟看他一眼,“总之佟陆现在四处游历去了,有项羽跟着呢,不会有事。” “说起来。”司徒摸摸下巴,“项羽为什么又回来了?” “听说其实他是看好佟陆的,那家伙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只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他既然答应过佟伍要将佟陆保护好,便会好好遵守约定。暂时离开,不过是为了让佟陆看清现实。” 司徒笑道:“真是难为他。” 两人这一说完,又没话了。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银打了个哈欠,看到门边大黄探头探脑,便溜下去跟大黄玩儿去了。 司徒咳嗽一声,道:“现在……补还来得及么?” 殷晟看他,“嗯哼?” 司徒伸手拉住殷晟的手,迟到的告白仿佛时间重新连接回了原点。他道:“我说过,金大钟的案子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殷晟没吭声,只是看他。 司徒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失忆的时候自己骗他说两人是恋人这件事会不会惹他生气。 “我喜欢你。”司徒豁出去道:“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你这个人总是独来独往,又冷漠,又不理人,明明那么冷漠的人却最讨厌冬天。” 殷晟翻个白眼,“我怕冷真是不好意思啊。” 司徒笑道:“破案的时候刚开始觉得你神叨叨的,但后来发现你其实只要接受的事情就会负责到底,会很认真,对原则也很坚守。不会牵连无辜,也不想伤害无辜。” 殷晟耳朵有些红,司徒顿了顿,沉下声,严肃道:“我喜欢你,不是……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吧,一辈子!” 殷晟突然想笑,但抬头看到司徒严肃的脸,却又觉得笑不出来了。 “我是殷家的人。”他道。 司徒点头。 “殷家是鬼师一族最厉害的。” 司徒继续点头。 “也许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殷晟道,“不自量力的,或者因为嫉妒和憎恨的。也许还会被卷进这样的事件中。” 司徒捏紧了他的手,“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不是吗?” 殷晟撇嘴,“我家人也很奇怪。” 司徒笑了,“你也很奇怪。” 殷晟瞪他,司徒却突然撑起身子吻了上来。 旧楼房的楼下,司徒妈妈和众亲戚打着麻将。欢笑声,小孩的笑闹声,银被大黄惹怒的炸毛尖叫成了最美好的背景音。 司徒爸爸在客厅看着报纸,目光从报纸上方斜到对面卧室门口。两人的倒影重叠在一起投影在地板上,司徒爸爸勾唇一笑,翻了页报纸,慢条斯理哼起了小曲。 【全文完】 第103章 、番外一: 他们初次见面,是在警局楼下的停车场。 司徒记得那是初秋,空气里还带着浓浓的燥热感。他早起洗了个凉水澡,头发半干就驱车来了警局,手上还提着在街边买的早餐,食品袋里装的是豆浆和三明治。 他将钥匙放进裤包里,进电梯的时候刚按下关门键从一侧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他下意识伸手帮人挡了一下电梯门,那人抬头轻轻道:“谢谢。 司徒的第一感觉是:好秀气的一个人。 男人穿着深色的毛衣,大V的领口露出一截纤悉的脖颈和雪白的肌肤。黑色的碎发微微挡在眉前,脸是面无表情,双眼清澈透亮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因为是上班时间,电梯里人很多。司徒和对方挤在门口的位置,从电梯的银色门里倒影着男人微微有些黑眼圈的脸。 司徒的第二感觉是:好有气质的人。 司徒的办公室就在一楼,所以他和第一拨人出去时,他还下意识回头又看了电梯一眼。对方按下的是顶楼的按钮,大概是去警局老头那里的。是新来的人?司徒好奇的想着。 结果午休时他们就再次遇到了。办公室里小二还是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有些小心翼翼的,胡叶站在一旁正和司徒说着资料,门被毫无预警的推开,三人回头,就见是警局老头背着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人。 小二第一眼看到男人就微微张大了嘴。胡叶也打量对方,脑海里将警局所有的警员、犯罪嫌疑人的相片和面前人一一比对,答案自然都是否定的。 司徒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先是对局长敬了个警礼。 “司徒啊。”局长老头咳嗽一声道:“这是前几天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新人。” 司徒愣了愣,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滑稽:“你说的是真的?” 老头瞪他:“这种事我还会跟你开玩笑?” 司徒笑了:“我以为这种事就是用来开玩笑的。” 小二在旁边好奇心爆棚,举手道:“报告……头儿,是什么事啊?” 司徒看了一眼局长后面仿佛事不关己的男人,慢慢道:“上头给派下来的非编制成员。” 他这话一出口,胡叶就愣了,“非编制?” 要知道警察都是公务员,警局里的警察,不管是多小的官职,哪怕是个打字的文员,也是属于警队编制的,也是能被称为警察的。 他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可以用非编制的成员……难道后台很硬? 小二自然也和胡叶想的一样,心里暗暗计较早知道这样他就不用那么辛苦考警校了呀,让家里说一声不就完了。 只是司徒接下来的话就让两人懵住了。 司徒道:“听说是派他来刑侦队做刑侦顾问的,正牌职业是……鬼师。” 办公室里有一瞬的安静。隔了会儿,胡叶干笑:“这是开玩笑呢吧?” 小二也眨巴眨巴眼:“鬼师是干什么的?” 胡叶转头瞪他一眼,小二委屈的捏了捏手指:不懂就问不是很好么? 警局老头将殷晟往前推了推,“这可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先说好,不准职业歧视也不准滥用职权将他革职,能辞退他的只有上头的人。” 司徒瞪大了眼看那个冷冷清清的男人,对方似乎发现该自己说话了,才慢慢道:“我叫殷晟,你好。” 他说着你好,却没伸手给司徒。司徒被他的态度气乐了,从口袋里摸了烟往嘴上一叼,小二狗腿的帮忙点燃,那模样看起来哪里是警察,分明是某个黑道老大。 “局长,和谐社会要摒除迷信思想啊,警局都这样,你让老百姓信什么?” 局长诶一声,“这事你别跟我说,我也只是听命令办事罢了。” 说完,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出去了,“你们好好相处啊。” 殷晟自动自发的在墙角边沙发上坐下了,司徒看着他就觉得自己眼皮子抽了抽。 办公室里安静异常,司徒三人就看着殷晟漫无目地的张望了四周一圈,伸手拿了张报纸翻开看起来。 那若无其事,仿佛其他人不存在似的态度……司徒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烟杵进烟灰缸里。 “我说,殷先生。”他挥手赶了赶还漂浮在半空的烟气,“我们是不是该互相认识一下?” 殷晟从报纸后抬眼,慢慢道:“你叫司徒柏,刑侦队长,副队长胡叶。”他的目光落到小二身上,表情没变,却也没开口。 小二赶紧道:“我叫王小二!警局实习生!毕业于……” 胡叶捂住他的嘴巴,回头和司徒对视。司徒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了。” “既然要合作,自然要先知道对方身份。”殷晟继续看报纸,不冷不热,“这是常识。” 司徒觉得自己的脸要抽筋,他拿起资料朝桌上一摔:“这是上头让我们查的历年悬案,你不看看?” 说着他还故意拖长音调:“道——长——先——生——。” 殷晟站起来,“道士和鬼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就好像医生和法医,你会让法医给你治病么?” 司徒确定自己的脸要抽筋了。却听殷晟又补充了一句:“道士和鬼师是死对头,劝你别以后见着道士叫鬼师,他们会给你好看的。” 司徒抬手捂住了脸。 二十分钟过去后,殷晟翻完了手里的一沓资料。 “一共二十个悬案。”殷晟看一下时间,“去年前半年的,看来A市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平和嘛。” 司徒斜眼看他,“你有什么看法?” “能确定其中十八个是魂魄作案,另外两个还有待考察。” “噗!”司徒没忍住笑了出来,“魂魄作案?这可真是……”他看到殷晟面无表情的脸,调侃的话又被自己吞回去了,顿了顿道:“你大学学的是神学么?” 殷晟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徒撇嘴,“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学校都教的是些什么鬼东西。” 殷晟慢条斯理放下档案,道:“这个世界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请不要乱说话。自己没常识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让大家都知道。” 胡叶慢慢别开了脸,从他抖动的肩膀频率能看出他忍笑忍的很辛苦。小二则是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司徒脸黑成锅底,猛地站起来就朝外走,还顺带狠狠弹了王小二额头一个爆栗子。 小二的额头瞬间红肿了起来,扁着嘴有苦没地方说。 司徒准备下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一个关于每到晚上就听到隔壁的墙壁不停地咚咚响,后来在墙壁的夹层中发现了一具女尸的案子。 报案人早就搬了家,那房子现在也很便宜的出租着。司徒找到报案人的新地址,等对方开了门他们说明来意,那人让他们进了屋。 “新家住着还好吗?”司徒随口闲聊。 “现在好多了。”报案人苦笑,“我们一家子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阴影里走出来,刚开始一听到咚咚声就吓得无法入睡呢。” 司徒点头,坐下来之后胡叶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小二还是实习生,只需要旁听以及学习经验。殷晟则是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上去懒洋洋的。 “具体的情况说说吧。”司徒道。 “当时那房子刚交房不久。”男人慢慢道:“我们住进去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一开始还好,后来老是听到隔壁咚咚咚的敲墙声,这样持续了有两个星期,我们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去隔壁和那里的人理论。” 男人说到这里,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惊恐,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结果隔壁根本还没住人,也就说不可能有人故意敲墙了。当天晚上我们又听到声响,第二天便报了案。” 司徒点头,“根据资料上说,警察来了之后先调查了对面的房子,发现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决定开墙检查。” 男人道:“就是这一开墙……里面居然是……” 司徒也知道这种回忆并不会让人觉得好受,他抬了抬手,示意男人不用说了。接下里的事情他们在资料里也能看到:墙壁里是一具尸体,已经腐烂,法医鉴定后确定为25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没有生产过的痕迹大概还未婚。 警局当时调查了失踪人口的信息,但是DNA比对里并未发现此人。也就是她并未在上报的失踪人口里。 什么人失踪了,却不会有家人报案呢?也许是没有亲人,或者她的亲人还不知道她已经亡故。 虽然又排查了许多线索,包括询问楼盘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却没人知道女尸的身份。建筑工地的人也表示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毫无线索造成这个案子就这样被拖延了下来,到现在,失踪人口的上报信息里也依然没有此人的任何线索。 司徒一行人从屋里出来,虽然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但没想到依然毫无头绪。 司徒点了根烟,殷晟却按下电梯看样子要离开。 “去哪里?”司徒问。 “到这里来是浪费时间。”殷晟道:“应该直接去看现场。” 司徒嘴角抽了抽,不过反正还是得去现场看看的,于是几人驱车去往了事发地点。 即便是便宜出租,这房子也很少有人愿意租。拿了中介的钥匙上楼查看,刚开门,殷晟就皱起眉。 怨气很重。他几步绕过客厅去了卧房,随后在门口站住了。 司徒他们莫名其妙,司徒推殷晟的肩膀,“堵在门口干什么?”随即好笑:“怕了?!” 殷晟没搭理他,自顾自抽出一张黄符来烧了,司徒几人就感觉到一阵阴风突然在屋子里卷了起来。 小二吓得瞬时躲到了胡叶后面:“怎么回事!窗子都关着的啊!” 即便开着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风。司徒眯起眼,转头看向殷晟。 殷晟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等第一张黄符烧完后,又拿出了一张。司徒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殷晟看他,“抓鬼。” “抓……”司徒无语,“别在警察面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候,司徒对殷晟的第三印象是:这是个神神叨叨的人。 殷晟突然一笑,司徒一下怔住了。殷晟笑起来浅浅淡淡的,凤目微扬,板着脸的时候冷若冰霜,笑起来却如此明媚。 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却见殷晟的黄符一转,贴到了他脑袋上。 司徒怒了,想说话——说不出来?!想动——动弹不得?! 殷晟看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回手来,继续转头看向卧室里。 就这样。 司徒和殷晟的第一个案子,在司徒始终动弹不得咬牙切齿,殷晟则收完了鬼问完了话后落幕了。 根据女鬼提供的线索,他们找到了建筑公司的包工头。包工头原本还不耐烦,却在殷晟拿出证据后吓得再也无话可说了。 原来女人经常在国外出差,365天里有350天都在飞机上。她的家人习惯了她各国奔波的情况,所以一段时间没联系,也只是以为她工作太忙。女人和包工头是在网上认识的,包工头也算有钱,出国旅游过几次,女人在外面奔波的累了,总想找个地方定下来。原本包工头答应做完这一个工地就出国去找个地方定居下来生活。 却不想,女人同时也和其他很多个男人说过同样的话。 “优胜劣汰。”包工头恼火道:“她在许多人之中挑,就好像我们只是为了她想停下来而做好的备用品。” “所以你杀了她?”司徒问。 “本来只是想找她问清楚,后来吵起来了。她说话太看低人了,根本不把男人当人看,我一怒之下……” 因为是还在修建的工地,武器真是随手都能找到。将女人杀死后,他将她埋在了墙里,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工将那里的墙壁砌好了。 他又用女人的手机和电脑对女人的家里发了消息,台词无非是最近会很忙没空联系,再之后他将女人所有的身份证件物品都丢了,如此一来,便无法查证女人的身份,案子果然也停滞不前。 他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胆战心惊一段时间后过上了新的生活。但没想到…… 他看着殷晟拿在手里的一叠相片还有一枚戒指,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 殷晟没答话,总之案子是破了,人也被押回去了。司徒几人对他是刮目相看,除了小二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 “喂!”第三个案子也破了之后,司徒开始长期赖在殷晟家里。 殷晟皱眉看他,“你没自己家么?” 司徒道:“你家很舒服啊,简单又有品位。” 顿了顿道:“就是缺了点人气。” 殷晟懒得理他,司徒却凑上来:“别总是板着脸啊,可惜了一张俊脸。” 殷晟依然不理他,司徒撇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以后还要长期合作的,搞好关系是上司应该做的。” 殷晟终于抬眼,“吃什么?” 司徒笑了,“随你挑!” 之后,司徒知道了很多关于殷晟的事:比如他怕冷,比如他爱吃蜜汁烤鸡,早餐喜欢馄饨或者是蟹黄包,对吃的基本不挑,虽然看上去很冰冷,其实有颗很温柔的心。 然后慢慢的,司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眼光就从对方身上移不开了。 第104章 番外二: 我是一只波斯猫,非纯种的。不过听去世前的妈妈提起过,也许妈妈的妈妈的妈妈,是一只纯种的波斯猫。其实纯种还是非纯种,在我们眼里看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在人类的世界,这种区别被放大了,并且最终以钱的单位来计算。 我是一年半前,在宠物商店里被一个高大的男人买下来的。我还能记得当时的情境。 那天宠物店的老板阿任已经准备关店回家了,他刚交了个女朋友,每天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我一如往常的在玻璃柜里打着哈欠。靠着软软的垫子,刚刚吃完虾仁的罐头盒,让我觉得有些胸闷。 阿任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板,我要买猫。” 对方说话很直接,让阿任愣了一下,我动了动耳朵,撩起眼皮从玻璃柜里往外看。 门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对方穿着白色的衬衫,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一只手里还提着…… 我动了动鼻子,闻到好闻的气味。嗯,应该是蜜汁烤鸡。 我甩了甩尾巴,看着那男人走进了门来。阿任看了看表,道:“先生你选快一些吧,我还赶时间。” 那男人道:“赶什么时间啊,有钱都不赚?” 阿任也笑,帮他把灯打开,“得,那你看吧,我去打个电话。” 我看见男人提着那蜜汁烤鸡在店里慢摇摇的兜来兜去,他在前面几个玻璃柜口望了望,似乎一直不满意。 嗯……还是个很挑剔的。我想。 我旁边的玻璃柜里,是一只纯种的苏格兰折耳,它那圆圆的大脸盘总是让很多人喜欢。此刻它摇了摇尾巴,蹲在玻璃前看着男人,我知道它希望被买走。在我们这里,谁都希望有一个可以安定的地方。 谁说猫就喜欢流浪不亲近人了?我们只是慢热。 我看那男人在折耳面前停留的久了一下,大概是在想着什么。我知道他是买来送人的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收下宠物。万一不喜欢,转身丢掉了,那岂不是倒霉? 这样一想,我便没了兴趣。还不如待在店里呢,我转过头,屁股对着外面,闭眼准备睡觉。 可就在这时候,男人放下手里的盒子,双手将我从玻璃柜里抱了起来。 “喵!”我转头瞪他。放开老子!我不要当流浪猫! 可他对我似乎起了兴趣,手指捏了捏我的耳朵,自言自语:“嗯,和晟好像。” 升?生?我眯眼看他,是说要送的人么? 对方又将我来回看来看去,我被他晃得眼晕。阿任总算是回来了,凑过来道:“这是波斯猫,不过不是纯种的,是别人家的母猫生的崽。可以算便宜一些。” 喂!!!!我心里呐喊,你就那么急着去约会吗!我要是被虐待了怎么办?! 抱着我的男人似乎很满意,跟阿任说好了价格,又问了一些平日的饲养方法,买了一些猫粮便带着我出门了。 我无语的看着我喜欢的虾仁罐头离我越来越远。还有我的窝……别了,兄弟们。 …… 第一次到殷晟家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这房子装修的很有风格,是我喜欢的品味。复古的地毯,旋转的楼梯,我看见客厅里站着的男人莫名其妙道:“这是什么?” 抱着我的高大男人道:“猫啊。” 对方似乎很无语,“我当然知道是猫!我是说,你买它来干什么?” “养啊。”抱着我的男人依然理所当然。 我偷偷向上往了一眼,不过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下颚。 “司徒柏。”对方似乎不悦,“我没想养宠物。” “晟。”被叫做司徒的一说话,我就知道完蛋了。果然对方不愿意收!这下怎么办! 我竖起尾巴,爪子紧紧抓住司徒的袖子。司徒低头看我一眼,将我抱起来凑到那叫晟的人面前。 “你看,很可爱啊。” 我吞了口唾沫,动了动耳朵。如果猫会笑的话,我想我现在应该是在笑的。 眼前的男人长得十分清秀,带着一股冷意。他皱眉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互相看了一会儿后,他似乎妥协了,伸手将我抱了过去。 “多大了?” “……忘记问了。”司徒道。 我摇了摇尾巴,还有六个月就一岁啦!一岁! 晟似乎对司徒没抱多大希望,兀自看了看我,又将司徒买来的猫粮、食盆都拿了出来。里面居然还有一根猫尾草。 “取什么名字呢?”晟将我放到地上,一边拿猫尾草逗我一边自言自语。 “小鬼?”司徒提议。 我咬住猫尾草,斜眼看他。 晟也翻白眼,想了想道:”不如叫银吧,看他这么白。” 司徒几乎和我同时道:“白色为什么叫银?”不过司徒是说出来了,而我只是喵了一声。 晟道:“你看他喜欢呢。” 我不叫了,郁闷的抓自己尾巴玩。 …… 我是一只波斯猫,非纯种的。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殷晟家的宠物,叫银。 殷晟是个鬼师,我才知道原来人类里也是有能看到魂魄的人的。我们动物都能看到魂魄,偶尔没事,我会在店里盯着灯泡上面挂着的脑袋发呆。只是阿任从来看不到,不过也幸好他看不到。 殷晟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鬼,就和我一样。不过我只是看着,那些鬼也从来不当我是一回事,殷晟却能收复他们。我觉得殷晟很厉害。 我在殷晟家过的很好,殷晟是个好主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淡,但他很细心,半个月后,他就完全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司徒柏是主人的对头,至少我这么觉得。他是警察,经常赖在殷晟家不走,明明长得很帅气,却像个痞子无赖。 痞子无赖。是我从殷晟那里听来的,他经常一个人时这样叫司徒柏。他以为没人会知道,却不知道我总是听着。 他做梦的时候也会叫痞子无赖的名字,有时候又会因为想到什么自己笑起来。 殷晟笑起来很好看,这一点我和司徒柏想的一样。淡淡的,浅浅的,好像突然亮了一层光。 不过我最爱的还是猫尾草,猫尾草如果是活物,我应该会娶它。 说到娶,我想起一件事来。司徒好像很喜欢殷晟,我慢慢看出来一点,虽然他们都是公的,这让我觉得不能理解。 那天晚上,我从楼梯上咬着猫尾草下楼,本想喝点水,却看到司徒柏压在殷晟的身上。 他们在干嘛呢?我觉得很好奇,于是凑过去蹲在旁边看。 殷晟的脸好红,我第一次看见他脸这么红。司徒似乎很难受……至少看脸让我这么觉得。 是哪里受伤了么?我歪过头,舔了舔爪子继续看。 殷晟嘴里胡乱的叫着什么,我也听不清。司徒偏过头吻住了他,我知道那是吻,是表达爱意的意思。我努力把眼睛瞪大一点来表示我的吃惊,不过……没人注意我。 我坐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似乎两人的动作激烈起来。司徒把殷晟脱光光了,我跑去叼了一点零食又坐回原地继续边吃边看。 不过……没有后续了。 殷晟把司徒推开了,还给了他一耳光。我哎呀一声,鱼干从嘴里掉出来。 殷晟回头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头踹了司徒一脚。我觉得司徒有些冤枉,不过看到司徒沮丧的样子,我很幸灾乐祸。 …… 平淡无奇的生活,在两人时不时亲个嘴儿,时不时打打闹闹里过了。期间我生过一次病,大半夜的被殷晟抱着去宠物医院,司徒也赶来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心里还想,如果没挺过去,殷晟又变回一个人怎么办呢?殷晟一个人的时候,看上去挺寂寞的。如果能快些和司徒在一起就好了。我居然产生了如此婆婆妈妈的想法。 不过死神并没有带走我,我活了回来,又能活蹦乱跳了。司徒和殷晟的感情似乎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两人眼看就要在一起了。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被司徒抱回去养了一段时间。我有一两个月没看到殷晟,司徒每天回来的很晚,看上去很累。我跳到他身上很着急的问殷晟的事,可是除了喵喵喵,他听不到我说什么。 然后又有一天,我被悄悄的送回去了。殷晟坐在客厅的躺椅里,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他看到我时还说:“怎么瘦了?宠物店的人没照顾好你么?” 我觉得好奇怪,关宠物店的人什么事呢?可是那之后,更奇怪的事就发生了。殷晟家再没来过司徒,甚至偶尔会跟着司徒一起来的两个警察,一个叫胡叶的,一个傻头傻脑总是想逗我的王小二也不来了。 殷晟变回了一个人。看上去依然那么寂寞。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殷晟和司徒吵架了。 然后又过了很久,冬天到了。司徒终于又来了殷晟家。可是他们的对话……殷晟好像完全不记得司徒了。 司徒也不说破,只是和平常一样逗我,给殷晟买他喜欢吃的东西。我许久没见司徒,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殷晟居然还很惊讶。 “他从来没亲近过别人。”殷晟这样说。 我看到司徒脸上的失落,这一回我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 时间过的很快,对于和人类拥有不同时间的我们来说,生命的尽头在一点一点朝我逼近。 司徒和殷晟又好了起来,仿佛从零开始。我依然每天晒太阳吃罐头,和猫尾草待在一起相亲相爱。 有一件事殷晟不知道,那就是我有一次自己溜出家去了。 我从窗台上的管道往下爬,到了别人家阳台里。然后被对方赶了出去,我和人一样坐电梯,到了一楼,我循着街道去只去过一次的警局。 路上我碰见了乐章,他是殷晟的朋友,我见过几次。他吊儿郎当的跟人看风水,身后跟着一个沉默严肃的黑衣男人。 那男人时不时对乐章动手动脚,乐章脸红耳赤,又不好在大街上吼他。 我继续走,又在便利店门口碰到打工的邱骆。那是个小道士,我在警局见过他,他正和别人说笑,包里的手机一直在想,他大概是没听到,人类的耳朵可没有我们猫好使。 随后,我就看见从对面的轿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西装,一副精英模样。 那是解律师,我听司徒这么说起过。男人几步过了街,抓住邱骆就走。我动了动耳朵,听到邱骆慌里慌张道:“怎么了?怎么了?解先生?” “解先生?”解律师停下脚步看他,“解先生?嗯?” 邱骆脸红了,改口道:“应……宗……” 解律师满意了,却又道:“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给你买的新电话可不是为了做装饰品!” 邱骆继续脸红,“我……我没听见……” 我甩着尾巴朝前走,后面的话渐渐被我抛到脑后。 前面十字路口好像发生什么事,王小二那个傻头傻脑的正在说着什么,在他旁边,一个带着摄影机的男人一直在拍照。 不过没拍现场,都拍小二去了。 小二回头看他,“顾城,你拍哪儿呢?” 那摄影师才赶紧转移镜头,继续拍现场。小二又回头,却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我。 “银?”他大叫。 我却已经溜走了。 我到了警局,胡叶在复印机前皱眉头。另一个警察似乎在说什么联谊的事,我觉得胡叶有些动摇,可似乎又很犹豫。 这群人里,只有他还没着落了。我心里嘀嘀咕咕,心说赶紧找一个吧,年纪也不小了。 前面办公室门开着缝,我溜了进去,果然是司徒的办公室。 窗下的椅子上,司徒正搂着殷晟接吻。 我甩甩尾巴,喵了一声。殷晟猛的推开司徒。 司徒道:“怎么了?” 殷晟左右看,“我听到猫叫……” 我躲在桌子下面甩尾巴,正想再恶作剧一下,却听头上有动静。司徒将殷晟按在了桌子上。 “晟。这种时候只能想我。” 殷晟似乎想笑,却被堵住了。暧昧的声音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我只好又从办公室溜出去了。 …… 探险完毕,我又按照老路回了家。 门口有快递员正把一些行李放到门口,我蹲在行李箱边闻了闻,司徒的味道。 那快递员看到我诧异道:“哪儿来的猫?” 我眯起眼喵了一声,心想:看来这屋里会多出一个主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番外结束!!!!终于是真正的全本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