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遇到了鬼 作者:青色羽翼 文案 大家好,我叫沈建国,是一名夜校教师,主讲思修和马哲,偶尔为学生们解析一下最近的新政策新举措。 我每天上课的时间是深夜,白天从来没见到同事和学生,培训机构找的教室全是废弃的学校、医院或者民宅,接送我的巴士车牌号是444,并且永远准时在午夜十二点在我家门前出现,清晨五点前消失。 什么?你们说我遇到了鬼?不可能的,作为一名坚定的科学唯物主义者,我绝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只是最近我有个困扰,培训机构能不能把上课时间稍稍提前一点,20点左右不好吗?我天不怕地不怕,怕秃头。 调剂小短篇,第一人称轻松小甜文,一本正经科学唯物主义(经常没钱)心大教师受X霸道天师有钱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异想天开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建国 ┃ 配角:待定 ┃ 其它:待定 第1章 应聘(一)   我叫沈建国,26岁,今年研究生毕业,正处于找工作阶段。过去几年我经常在个人主页上分享一些与自己专业有关的资料和一些主观的看法,当然也没什么人看。现在求学期结束,我面临着找工作的尴尬期,很多前辈都说过,这是一段十分艰难的时期。从今天开始,我会在个人主页上记录自己这段时期的经历和见闻,希望能够为即将毕业面临找工作困境的同学们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和经验。   我的专业是思想政治教育,就业前景不及一些热门专业好。本科毕业前夕我也曾试着找过工作,投过不少简历,大都石沉大海。一般只有大企业有招党政工作方面的人才,但当时我得到的回复是他们的最低门槛是研究生学历。   于是我下定决心考研,加倍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符合用人单位的要求。   研究生毕业的上半年,我参加过公务员、事业单位、教师等考试,可惜我准备不够充分,在行测上丢了太多的分,连笔试都没过去。行测考试更注重数字运算能力、缜密的逻辑分析能力、图形推理能力以及做题的速度和答卷时间的规划,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有所欠缺,错过了今年的机会,明年再参加这种考试之前,我一定会针对这几方面好好复习,攻克自己的薄弱区。   整整一个月我都在人才市场转,到处找招聘信息投简历,可一些小公司觉得我研究生学历太高,他们需要一些扎实肯干的本科或者专科毕业生,我举双手表示自己年轻力壮刻苦耐劳,可他们依旧以基本工资过高的理由拒绝了我。   至于大公司,偶有大公司招聘几个党政工作的人才,这一次我门槛倒是足够了,可惜面试表现不佳,用人单位认为我不够成熟,婉拒了我。   说实话我是有些失落的,考研本是为了给自己就业提供更多的选择和机会,现在却面临着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现状,实在是令人沮丧。   加之已经毕业,过几天我就要从学校宿舍搬出去,生活压力变得更大了。   似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愁得头发一缕一缕掉,每天早晨都能扫除一堆细碎的短发。这让我十分忧虑,我相识的不少师兄和前辈们,在年过三十后便渐渐脱发,头顶向地中海发展。我今年26岁,离三十也不算远了。   如果再无法找到工作,我可能就要将个人主页上那个有着浓密圆寸的头像改为地中海发型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到处寻找便宜一点的出租单间时,之前投过简历的一家培训机构回复了我。   这是一家包罗万象的培训机构,有针对考研的考研班、自考夜校班、公务员考试班,也有高考突击班、四六级英语班等等。它并不出名,我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叫做“午夜港”的培训机构。   记得是在三天前的午夜十二点,我在刷新用人网站时突然看到一则“底薪5000有奖金、包住宿交通、专业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学历不限”的招聘信息,它看起来十分不专业,甚至没有联系电话,只留下一个邮箱,但条件真的很好,尤其是包住宿这一点,能够大大缓解我的就业压力。   我抱着“广撒网”的心态投了简历,便将其丢之脑后,没想到最终向我伸来橄榄枝的竟然是它。   看到确认录用的邮件时我欣喜若狂,但最初的喜悦过后,我又觉得这件事实在诡异。   没有任何要求的招聘信息,连面试都没有只看了简历便确定录用,看起来更像是某些传销组织或者骗子的手段。   好在这一次回复中有电话号码,我可以先打个电话探一探究竟。   按下“94444”这几个数字,很快便有人接听,是一个机械女声:“对不起,跨国公司有时差,请午夜十二点后再拨打。”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万一是真的呢?于是当夜十二点,我又一次拨通了号码。   这一次有人接听了,是位女士,语速很慢,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清:“滋啦……滋啦……喂……滋啦……”   信号很差呀,还总是有杂音。   我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优秀的播音腔道:“您好,我是前几天投过简历的沈建国,今天收到了贵单位的回复。十分感谢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但是,你们还没面试过,真的确定我要录用我吗?您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知道我是你们需要的人吗?”   “滋啦……沈建国……滋啦……年轻、干净……在学校没有与人结怨……滋啦……是个……好滋啦……我们……调查过……”   信号太差了,什么叫是个“好滋啦”,是想说我是个好学生吧!   听到这里我稍稍放心了些,能够侧面调查我,代表这是个认真负责的单位。不像传销组织和骗子,他们只要人,根本不会考虑人品问题。   “很高兴您对我的评价这么高,那……请问我要去哪里办入职手续?回复的邮件上并没有写地址。”我扫了眼电脑页面,不由暗暗摇头,这封邮件实在是太丑了。   邮件是暗红色的,回复的字体不知加了什么特效,盯久了竟然会有种血液流动的感觉。这邮件页面打开总觉得我电脑一会儿会流血,看着触目惊心的。   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关闭页面。点了下右上角的叉,但电脑卡了,并没有顺利关闭。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刚上大学那年买的,用的还是市面上已经作废的XP系统,配置也相当低,运行内存只有1G,开机时间能够打败全国1%的电脑,三天两头卡死,不抠电池是绝对不会关机的。   这会儿我也没时间去抠电池,便将电脑合上,继续与对方聊天。   “滋啦……现在……去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滋啦……滋啦……嘟嘟嘟……”   嗯?   电话就这样断了吗?我又试着拨打过去,得到了“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难道她真的在国外,所以信号不好,现在上飞机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回想着她方才提到的地址,犹豫着要不要去。   现在可是晚上12点,去小区会不会被人当成歹徒?可不去的话,明天我就要搬出宿舍了……   终究是贫穷使我克服了一切困难,我决定先在网上查一查这个小区的信息。   打开电脑屏幕,那血淋淋的邮件还打开着,实在是难看。我去抠电池,结果今天电池好像长在电脑上一样,根本拔不下来。   我像对待旧电视一样粗暴地敲了敲电脑,卡住的电池终于拽下来,电脑顺利关机重启。   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室在网上还真能查到消息,本地贴吧上有人说这是个凶宅。本来一般酒店、单位都会跳过404这个房间,因为听起来不吉利,大多数营业者忌讳这个数字。可开发商盖楼时脑子不知出了什么毛病,非要弄出个404来,谁知卖不出去,最后降价处理,还真有人买了,这位户主买下房子后不到半年就出了车祸。   他的家属将楼低价转让给另一户人家,住了不到一个星期,第二家的主妇疯了。   为了给她治病,房子又被卖出去。   似乎真的是风水不好,这间房子的每个户主结局都很惨,开发商后来也被人捅了,好像就是第二家疯掉的主妇做的。最后接手这栋房子的是谁不清楚,只能看到房子上常年贴着出租出售的信息,却没人理会。   我是学政治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也能明白用人单位为什么会租下这间房。   很简单,便宜。   这下子我对包住宿这件事不犹豫了,当下背起包便赶往彼岸小区。虽说是半夜,可万一真的有人接待呢?   刚走出宿舍楼,电话便又响了。   是那个“94444”的号码,大概是有了信号,我接起来,听对方说道:“滋啦……不用……走着去……滋啦……有校车……滋啦……”   “有校车?太好了!”我激动道,“难怪之前招聘信息上提到包交通的,我还正愁大晚上没有公交车呢!”   当然我这种穷学生是不可能叫出租车的,我本打算用共享单车骑过去。   “嗯,你在……校门口……等……滋啦……滋啦……尾号……444……嘟嘟嘟……”   信号又断了,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女士该如何称呼呢。她真是位善良体贴的女士,会为我这种学生准备校车。   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今天雾特别大,能见度很低,我有点担心校车司机的安全,这么晚了还要劳烦他来接我一趟。   没过五分钟,雾中出现两个惨白惨白的光点,一辆红色的大巴慢慢地停在我面前,车牌尾号是“444”,前面几个字母抑或是数字被雾挡住看不清。   车门缓缓打开,我走上车,见校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司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我的近视度数是不是又涨了?   见到很多空座位,我挑了个就近的要坐下,那位司机突然道:“不能坐。”   我很疑惑地看向他。   “椅子刚刷过漆,嘿、嘿、嘿。”司机慢吞吞地笑着说。   我看向椅子,可不是,红漆还黏在上面,黏糊糊的,的确不能坐。   我只好抓住扶手,站着去彼岸小区了。 第2章 应聘(二)   明明是夏天,车上却有些阴冷,我的后颈总是凉飕飕的,仿佛有谁站在我身后吹我的脖子。   “师傅,能把空调开小点吗?”我不好意思地问道。   司机大哥头也没回,冷冷地甩给我一句:“请乘客们安分一点,不要随便调戏人。”   我挺无语的,车上就我一个人,还刚刚对司机大哥说了话,难道是在说我调戏他吗?且不提性向的问题,我认为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我,沈建国,国庆节出生,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团员”、“优秀学生干部”,他可以质疑我刚进入社会的能力,但绝对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我是很想据理力争的,可司机大哥说完这句话后,凉气便减弱不少,应该是帮我调低了空凋。   我的心顿时软下来,司机大哥这么晚还要单独去学校接我,肯定是憋着一肚子气的。将心比心,我为了找一份工作大半夜跑到闹鬼的小区,心情就不是特别好,司机大哥可能正在家中睡觉,却被人叫起来,脾气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是口角,没必要对人恶言相向。   “谢谢师傅。”我对司机大哥笑着道。   可惜司机大哥依旧不是很友善,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黑暗中我瞧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眼睛反着光,很锐利。   “呵,”他冷笑一下,“希望明天我还能看见你。”   原来他是在祝我能够被正式录用,真是一位面冷心善的司机大哥,可惜脾气有些硬,会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多深入了解一下,就会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谢!”我热情地回应道。   司机大哥开车很稳,尽管现在雾很大,他还是一路平安无任何颠簸地将车开到彼岸小区。   下车时我问道:“师傅,我明天可能还会回校搬行李……”   话还没说完,车门便冷酷地关上,校车飞快地开走,连烟都没留下。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还没工作就想着求司机大哥帮我搬行李,单位的公车没有义务帮我做这些私事的,搬家就要找搬家公司嘛。可是我最近实在拮据,哎,明天租个小三轮吧,能便宜一些。   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我身上穿的是为了面试准备的唯一一套正装,衬衫领带西装黑皮鞋。走到4号楼楼下,我紧张地重新调整下领带,确认自己干净整洁,这才迈步走进电梯。   电梯的灯光忽明忽暗还一卡一卡的,深夜里有些吓人。彼岸小区似乎因为开发商横死事件管理很松懈,之前查过的贴吧上经常有人投诉物业服务不到位,现在看来是真的。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沈建国,要坚强!刚刚迈上工作岗位的草根大学生都要经历一段艰辛的日子,单位管住宿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了,怎么能对住宿环境挑三拣四呢?电梯不安全又怎么样,四楼又不高,下次我走楼梯!   这电梯质量是真的一般,速度相当慢,四层楼走出十层楼的时间,让我一路提心吊胆,生怕电梯卡在某一层不动。   好在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顺利抵达四楼。   404是亮着灯的,门也没关,我敲敲门,礼貌地问道:“请问有人吗?我是应征教师的沈建国,一位女士让我现在立刻来员工宿舍办理入住。”   “是张校长让你来的吧?”一个身穿夹克戴着贝雷帽的小个子走出来,“请进吧。”   我跟着他走进404室,一边走一边观察未来宿舍的环境。   灯光有些昏暗,看来等发了工资之后应该换个灯泡,这样的环境不利于备课。   窗帘过厚,本来厢房的阴面就不容易接触阳光,这么厚的窗帘会给人压抑感,需要换个纱的。   房间倒是挺整洁,面积不小,有三室一厅,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办公桌和两把椅子,小个子坐在里侧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他个子是真的矮,大概连一米六都不到,我注意到他一直踮着脚走路,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显得高一些。   哎,身高的痛我也懂。我小时候营养不良,高中一年级还只有一米五,又瘦又小,比女生还矮,经常被同学嘲笑,还很自卑。好在后来参加比赛得到了奖学金,改善了一下饮食水平,多喝牛奶多吃肉,高中三年窜了20多厘米,现在身高178cm,没有到180很遗憾,但在国内算是不错的身高了,我很满意。   “沈建国是吧?”小个子的脸色不太好,在灯光下看起来惨白无血色,应该是熬夜熬的,“张校长说让你在主卧睡一晚,明早还活着就可以上班了。”   “张校长就是手机尾号是‘94444’那位女士吗?她是我们培训机构的负责人吗?另外只是住一晚怎么会有事,难道你也相信网络上关于凶宅的谣传?”我无所畏惧地笑着说道。   小个子抬头看我,我见他额角有伤,不由关心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哦,撞到了。”小个子一脸木然道。   “您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请问您怎么称呼?”我知道这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向他伸出手,友好地问道。   他并没有与我握手,双手始终放在桌面下,对我笑笑:“我姓ju。”   “是家具的具,还是居?姓氏很特别呀。”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没想到刚上班就收到同事并不友好的对待。   我听学长们说过,职场上一些不够成熟的老人会欺负新人,主要是担心他们抢了自己的工作。不过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大都是本身实力不足,不够自信,认为新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微笑待人。   小子一直盯着我,缓慢地摇头:“都不是。”   “那是哪个字?”   “是电锯的锯。”   我微微皱眉,百家姓有这么个姓氏吗?   “难道你是少数民族?”我疑惑道,在学校时遇到过几个少数民族的同学,他们的姓氏有些很稀奇,是百家姓中没有的。   他又摇头,脖子歪了歪,慢慢地站起身:“我呀,个子长得矮,从小就被高个子的男生欺负。他们踢我,打我,说我这么矮肯定不是个爷们,逼着我脱下裤子让他们验明正身。有时候还会买来一袋子奶粉灌进我嘴里,说多喝牛奶长个子。我被呛得差点断气,抓着嗓子求他们给我口水喝,他们只会笑,说要喝只有尿。”   我听着心里难受,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态度不好了。高个子的男生是他的心理阴影,他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而是对这一类人都很反感。   但是我相信,通过未来的接触,他一定会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会努力用自己的经历帮助他走出这个困境。   我站起身,越过桌子一把拽起他的手,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自己最真切的声音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不论是什么年纪什么理由,霸凌其他人就是错的!”   “我知道。”锯先生的脸很僵硬,微笑有些假,“当然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的错。不就是个子高大长腿吗?没关系,都锯掉就好了!”   “……”   望着他喜悦的表情,我一时无语。我不是学心理学的,对这方面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劝导他这种偏激的想法。   “一条大长腿、两条大长腿、三条、四条……好多、好长,我严格按照自己的身高测量,让他们每个人都同我一样高。”锯先生一脸陶醉,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这不对啊,我松开他的手,偷偷将手放进衣兜里,想打电话报警。   “把所有的腿锯掉时,他们的叫声真好听,像天籁一样。我在这种美妙的声音中跳下楼,那是我还活着时最幸福的日子。”锯先生站起来,指指自己的额头,“因为跳楼的关系,我现在头上有伤,不方面摘下帽子给你看。”   “锯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摸到手机了!飞快解锁,摸索着拨打110,智能手机在此时就比不上老式键盘手机了,我根本找不到按键。   锯先生还在继续说:“你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腿真的很长,我喜欢你的腿,能让我锯一锯吗?”   “当然不可以!”我严词拒绝,站起身慢慢向后退。   锯先生也站起身,他一直藏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抬起,手上拎着一个电锯。   “那我只能硬来了,放心,不疼的。”他慢慢走向我。   我不敢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防止他突然攻击。他向前,我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壁,冰冷的感觉让我想起这里离门不远,便靠着墙向门的方向蹭。   锯先生似乎不着急伤害我,他踮着脚,舔舔嘴唇,看着我摸到门把手,用力开门。   门把手没有动,这扇门不知何时被他反锁了!   “你出不去的,”他打开电锯的开关,“嗡嗡”的噪音声划破黑夜的宁静,“乖,等你将腿给我,我就放你走。”   “给你我就走不了了!”此时逃避是没有办法的,我向他奋力一扑,抓住他的手腕,打算抢夺电锯。 第3章 应聘(三)   锯先生的力气意外地小,我一把便按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无法举起电锯。   “你!!!”他一脸惊讶地瞪着我,似乎想问我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力气。   那当然是因为我勤于锻炼,经常参加课外活动,体育课选修跆拳道,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般人没问题。   锯先生拼命地挣扎,电锯终究是危险工具,我在夺下电锯时手背被划伤。   好在只是皮外伤,我及时抢到电锯,按下开关。   电锯似乎有些不太灵敏,第一下没有关闭,我又用力去按开关键,手背上的血滴在了开关上,这一次电锯顺利关闭,“嗡嗡”声停了下来。   我一脚将电锯踢得远远的,解决掉危险武器后立刻去对付锯先生,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说锯掉不少人的腿,那就必须报警了。   谁知回过头就见锯先生翻着白眼躺在地上,舌头吐得老长。   我连忙跑过去用力按他的人中,可他的脸色更差了,青白无血色,像电视剧中的尸体。   “你怎么了?”尽管他刚才试图攻击我,我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以怨报德,如果他真的出事,我搞不好对卷进一桩防卫过当的案子中,若是在履历上留下一笔,就更不好找工作了。   “血、血……”他双腿在地上不断乱蹬,看起来十分不好,似乎要吐白沫了。   “血?”我看看自己被划伤的手臂,举着伤口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个?”   “血、血……”锯先生一脸痛苦。   我心中升起一个猜测,便脱下西装和衬衫,心疼地用新买的白衬衫包住伤口止血。   不再见血后锯先生果然好了很多,他扶着墙慢慢爬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余光不断向电锯看去。   我本以为他伺机再次拿起电锯攻击我,谁知他看了眼电锯便再次瘫倒下去,翻着白眼说:“血、血……”   这下我更加确信了,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掉电锯上属于我的血迹。   彻底清理房间内的血迹后,锯先生终于恢复正常,他贴着墙壁,一脸阴沉地看着我:“纯阳之血,你已经26岁了,竟然还是个处男?!”   我本想好好与锯先生谈谈,听到这话“腾”地脸红了。   “处男怎么了?”我十分生气,很讨厌这种人身攻击以及对他对待性的态度,“我在学校时专心学习,不会因为生理冲动而随意选择对象、玩弄他人感情,是对自己也对他人负责,处男有什么不好?难道一定要千人斩百人斩才是男人吗?即使我是处男,我还是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锯先生大概没想到我不像一些自尊心长歪了的男生一样引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我看。   我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也没什么力气了。拽过椅子,端正地坐在上面,对锯先生道:“有些事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是否报警取决于我们谈话的情况。”   锯先生一脸阴沉地望着我。   我向他挥了挥自己受伤的右手,看到衬衫上浸出的血迹,他面露惊恐地别开脸。   此时我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问道:“锯先生,你是不是晕血?”   似乎是被说中了,他立刻扭头看我。   “你在看到我流血后,握住电锯的力道便减轻不少,手也放松了,我这才能抢过电锯。”我就事论事地分析,“这之后,你又表现出相当不适的样子。”   锯先生用力锤起自己的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我想去帮他拍拍后背顺气,但他见我靠近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啊!你不要过来!”   我没办法,只能退回到门边,安静地等他冷静下来。   “真的不用我叫救护车吗?虽然这只是种精神障碍,但若是有心血管疾病或者哮喘的人晕血症发作,也是很危险的。”   锯先生的脸色相当不好,嘴唇发紫,特别像一口气憋着上不来的样子。   “不用!”他很生气地瞪我,口中重复着,“为什么是处男、为什么是处男?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我实在不想就处男问题与他争辩,人的三观是在生活中不断累积才树立的,想法也不是争论就能够改变的,便只回答后面的问题:“我是国庆节中午十二点左右出生的。”   “一年中阳气最重的日子……”锯先生又开始用力砸胸口,他好像不太爱惜自己,力道特别大,“砰砰砰”的听得我难受。   “不要再敲了!”我制止了他,“你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根据你的答案决定是否报警。”   “我晕血。”他畏惧地看看我包着衬衫的手,“你把伤口离我远点。”   我将右手背到身后,又问道:“既然你晕血,又怎么会锯掉别人的腿呢?这并不科学。”   “科学?”他翻了个白眼。   锯先生如此不配合,我只能继续猜测:“你是不是经常会有幻觉出现,而我的身高又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回忆,才会将幻觉当成真实发生的事?”   说真的,我不希望锯先生真的是伤人的电锯狂魔。他个子不高,十分不自信的样子,本就生活不易,若真的犯了罪进入监狱,未来的路更不好走。   现在有了晕血这个证据,我自然更倾向于锯先生是临时发病,过去并未伤过人。   若真相如此,那只要我不追究锯先生恶意伤人,再劝他积极地去治疗自己的心理疾病,他会渐渐走出来的。   连续问了几个问题,锯先生一直拒绝配合,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没办法,我只能掏出手机拨打110,锯先生如果是无辜的,警方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404号信号并不好,连续试了几次,电话拨不出去。我想出去找信号,但留锯先生一个人在这里并不好,万一他再发狂拿着电锯跑出去了呢?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电话竟然响起来,是尾号“94444”的号码。   这个时候倒是突然有信号了……   我接起电话,率先开口:“喂,请问您是张校长吗?”   “是……我……滋啦……”张校长的声音还是这么缓慢,信号杂音依旧这么多。   “我有些事想跟你谈,关于404房间接待人员的问题,他自称锯先生,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名字。请问您对他的心理状况有了解吗?”   “知……道……滋啦……”   “他今天试图用电锯攻击我,被我制服。这个举动实在危险,我认为有必要向校方反应一下。另外他自述曾杀过人跳楼,话语前后漏洞很多,又说自己已经死了。我觉得他的精神疾病已经很严重了,需要系统治疗。”   “他……活着……时……没……杀过……人……滋啦……”   怎么这个培训机构所有人都说不通话呢!就一定要把大活人说成死人吗?   我有些气愤地说:“张校长,锯先生只是精神障碍,他还没有死,我们应该帮助他,关心他,而不是忽略他的存在。”   此时我也顾不得电话那头是我未来的上司了,这种员工动不动就锯腿的单位,不加入也罢。   “滋啦……明白了……明天……我会派……专业人士……来……滋啦,你今晚……先住……账号……给你……精神赔偿……滋啦……”   张校长的电话又断了,我被折腾得无力生气,将账号和用户名以短信的形式给张校长发过去,扭头去看锯先生。   他靠墙闭着眼睛,一脸很累的样子,似乎睡着了。   我看了一下三个卧室,每间房都有床。便将锯先生抱起来,送他上床休息。   锯先生被惊醒,睁眼看到我,一脸惊恐,挣扎着要逃。   我十分无语,为什么被吓到的是他。   “哪个是你的房间?”我没好气地问道。   他抬头指了指最阴面的房间。   我将他放在床上,叹气道:“既然张校长说你没有杀人,我就相信你。明天学校会请心理咨询的专业人员来帮助你,你不要讳疾忌医,到时候我会陪你的。”   听到我会陪他,锯先生满脸惊恐。   见他实在太怕我,我便离开房间,将门关好,离开前对他说:“我就在隔壁房间睡觉,有事喊我。不要想着半夜拿电锯逃跑,我睡觉警醒着呢。”   为防止他再度伤人,我将电锯拎起来放在主卧的床边,有人来拿电锯,我一定能够感觉到。   躺在床上想起锯先生怕我,大概将我当做曾经欺负他的人,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该同情他还是怒其不争。   身体十分沉重,这一夜太折腾了。我闭上眼睛,渐渐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我擦擦嘴角边的口水,伸手去摸电锯,竟然不见了!   该不会睡得太死被锯先生拿走了吧?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客厅,只见一个身穿后背绣着八卦图案的对襟黄袍、手中拿着一柄木剑、头戴方巾、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站在客厅中间。   我有种置身电视剧中的穿越感,疑惑问道:“额……您是?”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鼻子里喷出一声“哼”,冷冷道:“你倒是命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一些亲爱的读者好像有点没看懂前面的剧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这里解释一下。 第一章,电话之所以有滋啦声,是因为鬼魂能量波干扰信号,连接鬼魂信号的是主角电脑中的邮件,所以建国老师在合上电脑屏幕之后,电话就断了。而后来那个电脑其实也是没办法关闭的,按理说电池也拔不出来,但建国老师凭借一身正气将电池生抠下来。 校车之所以不让建国老师坐,不是因为刷漆,真相是座位是满的,只是建国老师看不见乘客而已。 第二章 ,建国老师感觉空调开大,是因为有乘客在吹他的后颈,司机看似冷漠,实则是在保护建国老师不被骚扰。 第三章 ,锯先生是因腿短被欺凌自杀而死的锯腿鬼,他此时记忆有点混淆,其实他生前没有杀过人,锯腿是死后的事情,但他认为自己是生前做的。 另外本章重点,建国老师是国庆节阳气最足的时辰出生的,胆子又大,是心正不怕鬼敲门的正人君子。他又是童子之身,血中蕴含强大的阳刚之气,鬼属阴,最怕阳气。 重点:我本身是不想解释这些剧情的,越不解释,脑补就会越丰富。但是看评论好像真的有些亲没看懂,需要解释一下。大家如果觉得解释类作话破坏脑补气氛,我明天会删除的。 第4章 就职(一)   听他的口气,我便明白这人是张校长请来的专业人士,他的衣服真是相当不专业。   我去了锯先生的房间,不仅电锯不见了,锯先生也不见了。   “不用找了,我已经解决了。”年轻人抱臂看着我,“这房间你也敢睡一晚,胆子够大的。赶紧走吧,这房子再待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他便嗖地离开房间,来去如风,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我呆愣片刻,有些不明白他所说的“解决了”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指什么。我并没有看见锯先生,难道是年轻人已经将锯先生送去治疗?   要真是这样,我倒是可以放心了。但那年轻人的衣着打扮说话态度行为习惯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理医生或者警察,我心中不安,拿出手机想联系张校长,询问一下专业人士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刚解锁就看见手机有两条短信,是昨夜我睡着后发过来的。一个是银行的转账信息,张女士转给我15000.00元;另一条则是尾号“94444”的短信:   “一万块是压惊费,五千为你第一个月预支工资,方便你安置新居。锯先生已由专业人士带走,会有妥善处置,你不必再担心。404号房另有两位同事,其中一位会搬进锯先生的住处,他们白天有工作,晚上才会入住,不会打扰到你。我们机构的课时全部安排在晚上,今晚我会将课表发给你,白天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我还没说要加入你们培训学校呢,有谁会前一天被同事锯腿第二天还在这个单位工作啊!   但看到一万五千块钱,我……   我决定与张校长联系一下,好好谈谈这方面的问题。只要她能保证锯先生真的没有犯罪并得到妥善的治疗,另外两位同事也没有锯腿的爱好,看在一万五千块的面子上,我还是愿意在培训机构工作的。   可张校长的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她难道是在国外某个山区吗,为什么信号这么差?   我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觉得银行卡中的一万五千块十分烫手,单位已经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了,我要还是拒绝,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这时宿舍管理员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搬出宿舍,有新的研究生想搬进这个宿舍。   我又看看一万五的转账短信,一咬牙心一横,告诉他我已经找到新工作,这就回去搬家。   不能因为个别员工而错过这份工作,搬就搬!   有了钱,我便不再想着租电动三轮车,回到学校后立刻将行李打包装箱,雇搬家公司帮我搬家。   将行李转移到彼岸小区后,我又跑去超市买了一些必需品,换好床单打扫了一下房间,并将窗帘换成了纱帘。   其他两位同事的房间我没敢乱动,只是将公共区域收拾干净。   屋子里灰尘很重,也不知之前的同事是怎么住的,竟然能够忍受自己住在这么脏的房间中。   404室的家具还挺全的,有洗衣机冰箱和热水器。只是锅碗瓢盆生满了锈,实在是不能用。我将来是打算自己开火做饭的,能够节省一些钱财,便买了新的厨具。   旧的也没扔,用强力的去污剂刷了刷。   厨房的水龙头也不知多久没人用了,刚打开水龙头时血红血红的,满是铁锈,放了一会儿水才变清澈,卫生间的水龙头也是一样。   打扫这么脏的屋子是个大工程,收拾好房间已经是下午6点。我也没时间做饭了,随便叫了点外卖吃,吃过将垃圾一并扔掉,回房后冲了个澡。   说到冲澡真是多亏我机智,及时想起卫生间和厨房的水中有铁锈,提前放了一会儿等水清澈后才敢洗,否则就要染一身红了。   洗过澡后只觉得一身疲惫,我躺在床上在日落的余晖中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透,打开手机一看23:59分,没有任何短信和电话。   张校长不是说晚上要给我发课表吗?   收了钱总不能消极怠工,我再次主动给张校长打电话啊,这回信号还不错,打通了。   “张校长,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您的信号一直不太好,我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电话一通我就开门见山抢先道,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先说,万一信号又断了,就没机会说了。   “嗞啦……好……的……嗞啦……”   张校长是不是年纪大了,说话速度怎么越来越慢了?   我们互相加过微信后,我便立刻发去信息:【校长,锯先生怎么样了?】   【住院了。】   她还发过来一张锯先生穿着病号服的衣服,好像还是在国外,胸前的名牌不是中文,而是“jutuigui”。   看来锯先生真的姓“ju”,全名应该是什么?具退归?具退贵?居退桂?   我猜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哪几个字,不过见锯先生住了院,环境还不错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锯先生确实没有伤过其他人吧?】   【没有。】张校长的回答一如既往,十分简洁。   我相信她的话,因为我个人也是倾向于锯先生没有害过人的,毕竟他有晕血症,不可能主动伤人的。   这次有专业的治疗,希望他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以一个积极向上的态度面对人生。   【张校长,请把课表和课本发给我,希望能给我一点时间备课。】   【明天晚上12点,仁爱中学三年四班教室,随便讲点什么就好。】   我:“……”   工作时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又不是跨国企业需要与国外的合作商联系,为什么要把课时安排在晚上?而且仁爱中学三年前就封校了吧,据说是有学生跳楼,很多学生转学,这所过去升学率很高的私立学校办不下去倒闭了,要怎么上课?不过校舍还在,租下来应该也是可以的。   以上两点抛开不谈,最后一句,随便讲点什么就好是什么意思?你们办个培训学校连要讲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刚想与张校长理论,就见她飞快地发来两条消息:   【我睡了。】   【晚安。】   紧接着就见她一条条撤回消息,仿佛不希望我截图一般,从第一条“住院了”到“我睡了”全部撤回,只留下最后一句“晚安”。   我们聊天难道还没超过两分钟吗,她连最前面的消息都可以撤回,这是什么黑科技?   真的太不正规了,我再打电话过去,果不其然,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我被她随意的风格惊到了,望着墙壁发呆,这时听到卫生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想来是同事回来了。   要不问问同事吧,听一下前辈们的建议,他们在这个培训学校工作了一段时间,讲什么课,面对的学生是怎样的群体应该很清楚。   我走出房门,见两个房间门紧闭,不知该敲哪一个。   大半夜打扰人似乎不太好,我犹豫着走进卫生间,心想要不明天早晨再问吧,已经十二点了,我也该睡了。   正打算上个厕所后睡觉,谁知打开马桶盖,就见一堆长头发在马桶中飘着。   我看见这景象,全身血液逆流,立刻离开卫生间,站在客厅中间说:   “谁这么不道德居然把假发扔进马桶里?会堵不知道吗?有没有公德心!”   真是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建国老师:我今天收拾一整天!   本章科普:水龙头里流出的确实是血,沈老师当成了铁锈。   另外出场的年轻人确实是攻。   这篇文吧,区别人鬼的方式只有一个,鬼,白天出不来,建国老师在白天见到的,都是人,夜晚就说不准了。 第5章 就职(二)   在客厅里吼了一会儿,两个卧室的房门始终紧闭着。   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像锯先生一样拿起电锯泄愤,只好“噔噔噔”跑下楼,在小区门口的24小时营业超市中买了皮搋子、塑料手套以及剪刀。   回到404,马桶中头发还在飘着,而且可能因为漾水,发量更多了一些。我先将皮搋子放到一边,试着冲了一下水,厚厚的假发堵着根本冲不下去,马桶里的水倒是堵满了。   是时候用到我新买的“抽气式马桶疏通器”了!   我将把皮踹子对准马桶口,一通狂暴凶猛地按压,水倒是下去了一些,可是头发还飘荡着,既没有抽上来,也没有硬怼下去。我只好按照说明书不断加水,按压,冲了半个多小时,头发一会儿抽下去一会儿浮起来,始终没能解决马桶堵塞的问题。   没办法,只能用最后手段了。   我戴上胶皮手套,拿出剪刀,将头发捞上来剪断,皮搋子的原理是使空气被强行推入管道,造成真空状态。利用压力使下水管道中的堵塞物松动或分散开,但头发本身就是连贯且纠缠的,这点压力恐怕不够。但只要我将头发剪成一段一段的,应该就能减轻发丝之间的纠缠。   说起来这假发质量真的不错,应该是真的头发制成的,这种假发比起用化纤材料做得要昂贵得多,也不知是哪个同事如此败家,这么贵的东西都能扔掉。   将头发全部剪断,我再次用皮搋子疯狂按压,这一次效果不错,只听到“咕咚”一声,纠缠的头发终于疏散了,我再次按下冲水按钮,这回头发全部冲了下去。   为了防止一些发丝再次逆流飘上来,我多冲了几次才放心。   忙完这一切已经一点多,我满头大汗,认真清洗了手套皮搋子剪刀和自己,将所有东西摆放好,这才离开卫生间。   一出门吓一跳,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客厅中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有点尴尬,指指卫生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吧?马桶堵了,我通一通。”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不说话,我只能继续找话题:“不知道是谁将假发扔进马桶里了,我怕影响别人使用,就自己试着冲了。我叫沈建国,今天刚刚搬进来,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热情地向他伸出手。   然而他的双手始终插在裤袋里并未拿出,视线扫过我的手,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刘思顺,在这里住了几年。”   我想起自己刚刚通过马桶,就算洗干净了,有些人可能也会介意,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道:“打扰到你实在抱歉。”   刘思顺长得文绉绉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女装癖的样子,假发应该不是他的。   “没关系,我睡得晚。”   “您也是培训学校的老师吗?”我问道。   “算是吧。”   “哦,我之前听张校长说,404还有两位室友,一般晚上才能看到,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吧?以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请多关照。”   “嗯。”刘思顺后退两步,似乎不太想靠近我。   我有些受伤,难道是我通马桶后身上有臭味吗?希望如此,否则被刚认识的同事排斥心里会很难受的。   “另外一位同事呢?希望没有打扰到他。”我只好没话找话。   “她刚刚被你冲下去……哦,不对,她的假发刚刚被你冲下,我想她应该不会搬进来了。”刘思顺回答道。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假发……不是她想丢掉的吗?”我还没有计较舍友堵塞马桶呢。   “不是,她本来打算搬到老锯的房间,不过屋子里有你、有男士不方便,就决定搬出去。”   “原来另外一位同事是位女士,那确实有些不便,可她不住单位分配的住处,经济上会不会有压力?”我有点担心,毕竟我明白贫穷的滋味。   “没事,她住哪儿都不花钱,只是住一段时间就会被人赶走,偶尔还会挨打。”   “被打?”我心中相当不安,“是住在男友家被家暴吗?这怎么可以,需不需要我帮忙报警?”   一直面无表情的刘老师突然笑了一下,他慢慢靠近我,脸快贴上了都不停下来,我没有与陌生人贴脸的爱好,只好后退,而他不断紧逼,最终我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刘老师则是将左手从兜里拿出来,抵住了墙壁。   “你过你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奈何桥,张校长聘用你做老师,我们不会动你,可有一点,别多管闲事。”   这……我是被威胁了吗?为什么只是关心一下没见过面的同事,就要被威胁?   我也是看过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的人,将之前的对话飞快在脑海中回溯一遍。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难道你也曾虐打过那位女同事,她之所以会将假发扔在马桶里,是无声的报复吗?”   我心中迅速勾勒出一位饱受虐待的瘦弱女性,她在张校长那里得到了404的钥匙后,半夜开了房门,愤怒地将假发扔在马桶中后转身便走,离开了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地方。   刘思顺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一把挥开他抵着墙壁的手,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略带幽蓝的眼眸:“我是一名刚刚进入社会的新人,在工作岗位上,可能会遇到很多行业潜规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不违背法律,我能够压下情绪默默接受虚心学习。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上升到人身伤害,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请将那位女同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如果她自己不敢,我会为她讨回公道的!”   工作可以再找,但做人的原则不能丢。犯罪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大概是被我气势震慑住,刘思顺倒退一步,我紧跟上去,将方才他不断逼近我的动作倒放一遍,这一次刘思顺靠在墙壁上。   我用力锤了一下墙壁,大声道:“说,你有没有欺负过那位女同事!”   “没、没有……”刘思顺胳膊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腿也开始发软,失去了方才的气焰。   “那她免费住其他人家又会被打是为什么?”   “她、她经常半夜偷偷进入陌生人家住,被人发现了就会打出来。”刘思顺软软地蹲下去,用手抱着头道,“你、你伤口裂开了,别、别靠近我……”   半夜偷住陌生家后被打出来,这是小偷还是非法入侵?我身边的同事都是什么人!   我一把将刘思顺拎起来:“你同她联系,让她搬到404住,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我以人格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她,只要她遵纪守法,我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再伤害她!”   “我、我这就联系,你不要碰我啊!”刘思顺尖叫道。   他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刚才还那么威风,我才用拳头砸了下墙,他便怂了。   我对着他捏了下拳头,刘思顺吓得掏出手机转过身打电话,我趁着他回头的时候甩了甩手,我今天没时间去医院,只是草草地包扎一下,伤口没愈合便又裂开,还是挺疼的。   “喂,你快回来吧,”刘思顺对着电话道,“不行,你必须回来,否则我就……”   我不方便听别人打电话,便回房间找到药箱重新包扎了一下。   等走出房间时,就见一个短发白衣女人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客厅中,她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刘思顺效率还挺高的嘛,这么快就回来了。也对,她刚扔了假发不久,应该没走远。   “你好,我叫沈建国,是刚入职的老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我友好地对她说道。   “李媛媛……厕所……保洁……”李媛媛拉长调子说道。   她可能有些近视,看人的视线直勾勾的,都不会转眼珠。   “你身上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我看着她湿淋淋的衣服,有些不忍,一个女生在外面确实不容易。   她似乎是想点头,但看了看我,又缓缓摇头:“没有……我去下水道……游泳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媛媛不想说,我便不再细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不能干涉她的人生。只要她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偷住其他人家,并且不是被我排挤出宿舍的,我也不会多事。   更不会提她那好似被狗啃了一样的发型实在太难看了!   等熟悉后,一定要问问她是在哪家理发店剪的头发,我一定会绕路走绝对不进去理发的!   “你刚搬进来,行李呢?”   “不需要……”李媛媛又慢慢摇头。   我从房间中拿出一条新毛巾和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都是今天买的,商标还没撕。   我说道:“这个给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大半夜的别着凉了。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安心在这住着吧。”   为了给李媛媛一个喘息的空间,我拎起刘思顺进了我的卧室。   “你、你要做什么?”刘思顺缩在墙角惊恐地问道。   “放心吧,就算我喜欢男生,你也不是我的菜!”我解释道,“只是想让李媛媛安心一点,顺便向前辈请教一下,明天需要讲什么课。”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今天帮助了一位险些失足的女同事,日行一善达成,美滋滋。   李媛媛:今天……我的宿舍……搬进……一个……恶霸,他……把……我的……头发……剪碎,将……我……从……马桶……冲下去,还……强迫……我……住在……他……隔壁。 第6章 就职(三)   我走出房间原本就是想向同事讨教一下明天教什么课,这家学校上到校长下至厕所保洁全都充满了不靠谱,聘用我也没签个合同,还偷偷在我睡着后打来第一个月工资。   这当然是对我有利的,没有合同代表着我随时都能离开培训学校,不受任何限制。   可拿了人家预支的工资,即使学校再不正规,也是要对得起他们发给我的工资的,就算张校长作风比较粗放,我也不能敷衍了事。   这是做人的原则。   “请问我明天要教的学生大概是一个怎样的群体?是在职教育、考研、公务员笔试班还是其他什么?”我虚心地向刘思顺请教。   刘思顺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推推眼镜道:“都不是。”   “嗯?那你们平时都讲什么?”   “就讲讲做gui……做人的道理,”刘思顺道,“你真的随便讲就好。”   “这个培训学校还能招到学生?”我实在忍不住,该不会真的是个传销组织吧?可谁家传销组织会这么经营,一个下线都发展不到吧?   “学生不多,毕竟都火葬了。”刘思顺叹口气,一脸惆怅地说道,“我还记得民国那会儿,到处都是同伴,一点也不寂寞。可自从建国以后,同行就越来越少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敢问刘老师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我不由得问道。   “哦,鄙人喜好写些奇谭诡事赚取润笔补贴家用,也在学校就职,教教白话文。”   “哦,语文老师,兼职写作。”我点点头,难怪他说的话我有些不懂,写小说的嘛,经常有一些奇思妙想也是正常的。我还记得之前网络上有说过建国以后不能成精什么的,一些创作者写文也受到了局限,刘老师想来也在说这些事情吧。   “不过是教人识字说话而已,称不上语文老师的。”刘思顺道,“沈老师不知,现在的gui……人啊,一代不及一代。想吾等当年是何等风光,可现在的新gu……新人,有些连话都说不利索,真是令人心痛。我在培训机构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教教他们说话,就好比李媛媛,她刚来的时候声音都发不出,所以张校长才让她与我住在一起多多学习的。现在是好了些,只是说话有些缓慢。”   听到这里,我倒是有些明白这个培训机构面对的群体是什么样的了。   大概是一些社会边缘人士,有像锯先生这样因个子矮出现心理疾病的,也有像李媛媛般有特殊癖好且与人交流有问题的学生。   对于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融入社会的技巧与心理上的疏导,一些应考的科目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难怪张校长说我随便讲些什么就行,她能够录用我,大概是看中了我学习的思想政治教育,希望我能够帮助这些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吧。   能够想到成立这样一个培训学校,张校长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刘老师能够耐心教学生们与普通人交流,想必也是个善良的人,我之前实在是错怪了他。   他之前威胁我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应该也是担心我不知轻重,无意间伤害到这些敏感的人吧。   我充满歉意地握住刘思顺的手,真诚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刘老师是个爱护学生的道德高尚的老师,是我应该学习的榜样。这是我第一份工作,能够遇到刘老师这样的老师,是我的幸运。”   刘思顺哆嗦着说道:“有、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的!”   大概是之前公开性向吓到了他吧,刘老师四十来岁的样子,估计很难接受我与其他人不同的性向,会害怕肢体接触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松开刘老师,向他鞠了一躬,大声道:“我为我之前的无礼举动道歉,对不起!”   刘老师听到我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哆嗦一下。   可能是在我的卧室与他单独相处给了他压力,这会儿李媛媛也该洗完澡了,我打开房门说:“这么晚了,刘老师赶快休息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刘思顺见我开了房门,飞快地逃离我的房间,速度快得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腿在动。   这让我有点受伤,大家是同事,以后还是室友,因为我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伤害了刘老师敏感脆弱的心,实在是我的不对,改天得找机会握手言和。   刘思顺从我的房间冲出去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闭,似乎不想让我进去。   我也打算睡觉去,却听厕所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还不像是在冲澡。   门虚掩着,还没开灯。   我打开客厅的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见李媛媛正蹲在坐便器旁,认真地看着马桶,脑袋都快钻进去了。   哎,特殊人群真是各有各的癖好,难怪张校长会安排李媛媛做厕所保洁。   我推开卫生间门,考虑到男女有别,我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前说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李媛媛看见我站在门边,捂着头发向远离我的墙边蹭了两步。   她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眼珠僵硬地转了转,又看向厕所……旁边的皮搋子。   “回房睡觉去吧。”我尽可能温柔地劝道。   “我想……在这里睡……”李媛媛将头贴在坐便器水箱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我无法理解她对厕所的执着,但她真的在这里睡,我晚上就没办法起夜了,也会十分尴尬。   “你是喜欢厕所还是喜欢马桶?”我试着与她交流。   李媛媛歪头想了一下,指指马桶:“这个。”   “那这样,我明天上街给你买个干净的坐便器,放在你的房间,让你每天睡觉之前都能看到好吗?”   李媛媛的反应速度有些慢,十多分钟后她才僵硬地点点头,站起身盯着我道:“说好了。”   “嗯,说定了,我送你的。”我说话算话。   “不许反悔,否则……”她看看我粗壮的胳膊,又摇摇头道,“没有否则。”   说罢她站起身,像飘一般离开卫生间,走进锯先生之前住过的屋子,关上房门。   可算是走了,我擦了把汗,非常尴尬地上了个厕所,洗过手后回房睡觉了。   一觉到天明,拉开窗帘晒了晒太阳,我抻了个懒腰,做了一套健身操后去洗漱。   刘老师与李媛媛的房门开着,两人已经走了。我睡觉太死,也没听到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下次一定要起来同他们说声一路走好。   透过房门,我看到两人的房间都是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的布置,床单、被罩均是白色,两个房间布置几乎一模一样。   区别只有刘老师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而李媛媛的床上扔着一个乱糟糟的短发假发。   倒是挺符合两人性格的。   答应了李媛媛的事情就不能食言,我出门吃过早饭后便去了卫浴商店,挑了个与404一模一样的马桶,并特意要求店家出具发票。   万一善良的张校长知道这件事后,能给我报销呢?我充满期待地想着。   我又买了两盏灯,一个放在客厅,一个安装在我的房间中。   一听说我要去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室,装灯的师傅都不肯去。他们还劝我:“年轻人,不能因为房租费便宜就住那间房啊,那里闹鬼!我亲戚租住403,听说404半夜厕所的水箱一直在响,还总有电锯锯东西的声音,特别吓人!”   他一定是在说锯先生和李媛媛,不真正接触过他们,谁又能想到真相呢。   只是一些性格古怪的租客而已,却闹出了像都市鬼故事一样的传说,人云亦云大概便是如此罢。   我不好对装灯的师傅说什么,见他实在不愿意去,便问了安装方法,打算自己回去装。   他挺不好意思的,还给我便宜了点钱,我就不怪他不帮我装灯了。   扛着马桶回家后,将它放进李媛媛的房间中。我人生第一次送女孩子的礼物是个坐便器,想想就觉得可笑。   对照说明书和师傅教我的步骤,我顺利地将灯装好,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我该想想晚上讲什么课了。   其实之前我已经有了思路,张校长既然希望我能够帮助学生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那自然是从思修讲起比较好。   我从书箱中翻出《大学生思想道德修养》课本,这是国家教育部监制,最适合即将走入社会的学生的课本,能够帮助学生建立最基本的三观,当然也是最适合培训学校的学生的书。   我准备了一个下午,结合特殊人群心理学的介绍,将授课内容做了适当的修改。   晚上八点时我睡了一觉,23点30分醒来,走下楼不多时,车牌号是“444”的校车停在了小区门前。   我一上车便呆了下,车上出现一个涂成绿色的座位,还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建国老师专座,其他乘客勿坐”,搞得像公交车上的孕妇专座一样。   这……我十分无语,车上根本没有别的乘客,只有我一个,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个专座?而且其他座位是红色的,只有我这个绿油油,真的很尴尬啊。   司机师傅见我站着不动,说道:“坐,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能说什么,人家一片好心,就享受一次孕妇待遇坐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眼中的同事关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和舍友们相亲相爱如一家   舍友们眼中的同事关系:在恶霸沈的淫威下抱团取暖,明明是鬼非要装成人的样子,死了也不自由 第7章 就职(四)   这一次校车没有那么冷了,很是舒适。   司机大哥不说话,昏暗的环境中我靠着座椅沉沉睡去。睡梦中隐约觉得周围阴风阵阵,迷糊睁眼时又仿佛冷风打着旋地远离了,也不知司机大哥这空调是怎么调的,吹出的风都这么别致。   一路晃晃悠悠睡到仁爱中学,司机大哥停下车,对我说道:“下车吧,课时一般为两小时,两点我来接你,最多等你到凌晨5点,5点你要是不出来……”   司机大哥回头深深看我一眼,黑夜中眼睛闪闪发亮。   我连忙说道:“大哥不用等我到5点,大半夜的太辛苦了。超过5分钟我要是还不出来,您就赶快回家休息,我骑共享单车回去就好,夏天晚上凉爽,还能锻炼身体。”   司机大哥没理会我的话,固执地说道:“等到5点,希望你能出来。”   真是敬业又善良的好同事,作为职业新人,我要向司机大哥学习,做个认真负责的老师。   我刚下车,司机大哥便将校车开走,连个尾气都不留给我,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我抬起头,观察自己未来的工作岗位。仁爱中学已经封校三年了,从门外看起来十分荒凉。大门上布满灰尘与蜘蛛网,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望着上锁的大门我有些发愁,要怎么进入学校呢?张校长既然租下了学校的教室,难道就不能雇个人管理一下大门吗?   眼看上课时间要到了,我掏出手机给张校长发了个信息:【仁爱中学大门锁着,请问要如何进去?】   张校长大概也是在暗中关注着我这位新员工,立刻回复了信息:【东侧,小门。】   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信息;【学生们很调皮,可能会装鬼吓唬你,你的话,只要不怕就不会有事。】   这我当然不会怕,恶作剧而已,学生时期,男生们也经常会搞恶作剧吓唬人的。   我背上书包快速跑到东侧,果然看见一扇红色的小门是虚掩着的。红漆似乎是刚刷的还没干,我从包里掏出面巾纸,用纸垫着将门推开,防止油漆蹭到手上。   三年四班的教室很好找,整个学校只有那间教室亮着灯,我一抬头便能看见。   想到学生们已经在教室等我了,我有些着急,快跑两步跑到楼下,教学楼的智能大门自动为我打开。   大厅和楼道都没有开灯,三年四班在四楼,漆黑的环境中我不敢走得太快,先是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第一层楼梯,这才爬上去。   我每一次上楼都是先照亮整个楼梯,确定脚下的路才开始爬。爬到三楼半拐角时,角落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手电筒光不够亮看不清楚,我上楼后走向那个拐角,见到一件红色的裙子。   哦,不对,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生。   是她头发又黑又长,还披散着,将脸挡住了,裙子又太长,在黑暗中乍一眼只能看到醒目的红色,这才会误以为只有裙子立在墙角。   废校、深夜、漆黑的楼道、墙角边的红裙子,别说还真挺像鬼故事的,胆小的人可能会吓哭吧。   我走到女生面前问道:“同学,你是今晚的学生吗?”   女生还是用头发挡着脸,幽幽地说道:“是。”   要不是我事先见过李媛媛,可能又要觉得这是个怪人了。   想到锯先生和李媛媛,我觉得这个学校的学生们实在是不容易,大概都不爱见人,也没强迫女生将头发拉开:“我是今晚的老师,叫沈建国,你叫我沈老师就好。你怎么不进教室?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女生摇摇头,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晃动。   看到她发质极好的秀发,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羡慕。头发这么厚,一定没有秃顶的困扰吧。我摸摸自己的脑门,最近几天睡得一直很晚,明天是周末,希望张校长能够将课程安排在白天,让我调整一下作息,挽救一下日渐上升的发际线。   “不害怕也该上课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对我伸出手。与她长长的黑发不同,这只手十分白,在黑夜中仿佛能发光一般的白。   黑长直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纤细的身材,这位女同学已经具备了美人的三大要素了。   “是怕看不清吗?”我自然地握住女生的手,“走路看着点楼下,小心一些。”   我拉着她手上楼,她跟在我身后,爬到最后一层楼梯时,她突然幽幽地说道:“老师你上楼时查过阶梯数吗?”   “我赶着上课,哪有时间查这个。”   我想继续走,但女生不动了,她力气还挺大,我拽了一下她的手竟然拽不动,只能停在最后一层台阶上。   “老师,我数过的,”她固执地说道,“所有楼梯都是十二个台阶,如果你数到第十三个,那就是遇到鬼了。”   “一般顶楼举架都会高一点吧?楼梯多一层蛮正常的,不过这个数字对强迫症挺不友好的,我大学有个舍友,就对多出一层的楼梯深恶痛绝。”   听她说话,我有些明白她为什么站在三楼半不动了。她大概是个比较严重的强迫症患者,前几个楼梯都是12个台阶,到了最后一个变成13,她觉得难受,不想爬。   这可怎么办,她不喜欢,我不能硬带她上去,可是教室里学生还等着呢。   “同学,你要是不想爬,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背你走最后一层台阶的。”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呵呵。”她笑了下,大概还是不信任我,毕竟男女有别,她又是个漂亮女孩子,我的建议像是要占便宜一样。   她在我身后又说道:“老师,你回头看我的眼睛。”   我自然地回头,一转身便见黑发中露出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我凑近仔细一看,点点头道:“你的美瞳很漂亮,颜色和衣服很配。”   果然强迫症患者,身上的穿着也是一定要搭配完美的。我低头看看她的鞋,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很秀气,便顺着夸下去:“鞋也很漂亮。”   “不过我们还是赶快上楼吧,同学们都等着呢,耽误今天的课程就不好了。我知道爬13层台阶很难受,要不我们退回到第一层,从第二阶开始数起,这样不就是十二了吗?”我再次提出可行性建议。   很多强迫症明白自己的想法不对,但就是觉得不舒服。这个时候如果给他们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就能好很多。   “……”她沉默数秒后问道,“老师,你不怕我吗?”   这话就有意思了,深夜,一位美女和健壮的青年男士,害怕难道应该是我?   突然想到,她一直用头发挡着脸,是不是脸上有什么缺陷,所以才觉得我会怕她?   可能性很大。   “不怕,”我认真道,“你什么样子我都不怕。”   “我那要是这样呢?”她猛地抬起头,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吹开她秀美的长发,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她张开嘴,舌头伸出老长,直接缠住我的脖子。   装得还挺像,要不是有张校长事先提醒,我真的差点相信她是鬼了。   我抓住那条舌头,好奇地问道:“你这从哪儿买的,还挺逼真的。”   说完我用力一扯,将假舌头从她口中扯下来。舌头做得真的很好,扯下时还有惨叫的声音。女生因为假舌头被抢走的反作用力向后倒了一下,我连忙拉她一把,防止她摔下楼。   这一拽她直接撞在我胸口上,满脸化妆出来的血蹭到我新买的白衬衫上。   第一天上课,为了给学生留下好印象,我重新买了一件衬衫,西装革履地赶到学校,却在进入教室前最后一个,白衬衫又废了。   想到衬衫的价格,我的心很痛。   这算不算工伤?张校长能不能把衬衫同马桶一起帮我报销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是怕你摔倒。”我连忙松开她,并从包里拿出面巾纸,递给她道,“好好擦擦脸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化妆成这样对皮肤不好。”   “我不是化妆,”她静静抬头,将鲜血狰狞的脸露出给我看,“我穿着红衣服站在铁轨上,火车飞过,我全身都是血,不只是脸上,还有身上。”   “好好好。”我敷衍地点头,并拿出面巾纸为她擦脸。   别说这血浆还挺逼真的,一股血腥味。   用干的面巾纸擦一遍,我又掏出湿巾,再擦一次,这下女生的真实面貌终于露出来,果然是个大眼睛白皮肤高鼻梁瓜子脸的漂亮女生,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为她擦脸,红色的美瞳下透着一丝感动。   “你很像我死后,认真帮我缝合尸体,让我漂漂亮亮离开的敛容师,我当时在旁边看着,很感谢他。”女生的声音变得平静起来。   就是说话还有些混乱,我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你为什么要卧轨自杀?”   “我怀了孩子,”她摸了摸小腹,“他不仅不认,还打我,把孩子硬生生打掉了。我错过了高考,大家都知道我流产,我没办法做人了。”   难怪她会进入张校长的学校,会在半夜吓唬新来的男老师,应该是对男人怀有恶意吧。   我有点怜惜这可怜的女孩子,花朵一般的年纪,却没能学会保护自己爱惜自己,又遇到一个不会珍惜自己的人,才搞得自己这么受伤。   我伸出手,见她没有反抗,便揉揉她的长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当你以为天塌下来的时候,其实才是新生活的开始。”   我正想再说什么暖心的话时,突然一道金光划过,一把木剑不知从何处插进来,笔直地刺向女孩子。   我连忙将女生拉到身后,木剑碰到我的衣服立刻弹回,金光在头顶亮着,一个穿着对襟黄袍的年轻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用木剑指着我身后的女生道:“孽障,又要出来害人!”   我:“???”   我抓住年轻人的木剑,认出他是前几天带走锯先生的专业人士,不由问道:“你是走错片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攻第二次登场。   校车小剧场:   车上肉眼看不见的乘客们凑到沈老师旁边聊悄悄话——   “老刘说他们和媛媛房间里住进了一个恶霸,天天欺负鬼,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听说锯腿鬼已经被他弄死了。”   “我们还得特意给他留个座位,我今天只能站着!”   “哎呀,他睁开眼睛了,快跑快跑!被发现了跑都跑不了,媛媛昨天跑出好远硬被抓回来,可可怜了。”   沈老师睁开眼,察觉阴风打着旋地跑走了,心想空调的风还挺别致的。 第8章 就职(五)   女孩子躲在我身后,抓着我衣服的手掌微微发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年轻人的力气也确实有些大,我被方才那一剑刺得还挺疼的。   “你让开,”年轻人用剑指着我们道,“莫要被厉鬼迷惑,现代社会能够显形的鬼,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戾气极重,她们就算不刻意害你,与她接触久了,你的阳气也会渐渐流失,身体越来越差。”   “你误会了,”我护着红裙女生,不让年轻人吓到她,“刚才她是跟我闹着玩装鬼呢,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对背后的女生说的,她立刻回答道:“是啊,我刚才是吓唬新来的老师呢。”   我借此机会教育她:“以后不要轻易骗人,开玩笑也不行,狼来了的故事想必你也听过,骗得次数多了就不会有人相信你了。”   “沈老师,对不起,我错了。”女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应该是受到了教训,我很满意。   “你是瞎吗?”年轻人冷声道,“自己回头看看,你背后是个什么东西!”   我回头一瞧,不还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脸吗?多好看的女生啊,幸亏我性向为男,否则可能就要忍不住做个禽兽老师了,罪过罪过,这种想法不能有。   “她蓬头垢面,满面鲜血,舌头足有七尺长,什么人会是这副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看错了,刚才她为了吓唬我装成那副样子的,误会,都是误会。”   女生在我身后拼命点头,手指紧紧拽着我的西装不放。   “那个……同学,我知道你很害怕,放心吧,老师一定会解释这个误会的。但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的,老师的衣服可能……没有那么坚强。”我听到身后传来“嘶啦”一声,心中默默为唯一的西装外套默哀。   先是衬衫,再是外套,我这一趟损失太大了!   “你已被厉鬼的障眼法迷惑双眼,不与你多说,待我除掉她你就明白了!”年轻人手腕微一用力,硬生生将木剑从我手中抽了出来。   我力气算大的了,能够从电锯狂魔锯先生手中抢下电锯,大学院系掰手腕比赛我年年第一,没想到眼前这英俊的年轻人力气更大。   回想起前几天见面时他稳健的脚步,我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他,便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不放,对女生道:“你快跑,等他冷静下来,我会帮你好好解释的!”   红裙子女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感动:“沈老师,我叫穆怀彤,以后我还会来上你的课。”   她走路没声音,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跑了,只能死死与年轻人纠缠。   年轻人力气真大,只听得“嘶啦”“嘶啦”的声音不断响起,我的西装外套化成了碎片,残破地挂在我身上。   撕扯了一会儿,年轻人力道小了下来,用力推我一把:“起来!鬼都被你放跑了,还要与我缠斗多久!”   我估摸着时间足够穆怀彤跑到学校外了,便从年轻人身上爬起来,起身的过程中衣服碎片纷飞,我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捡起外套碎片,总不能将垃圾留在楼道里吧。   方才那条舌头我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大概是被穆怀彤带走了,真是个注意环保的好同学,下次上课要表扬她。   手电筒的幽光下,年轻人冷冷地瞪着我,目光如刀子,歘歘歘的。   他没说话,瞪我一会便抬腿上楼,直奔三年四班走去。我想起还在教室里等着我学生,一拍大腿,跟着年轻人跑到三年四班的教室。   教室门虚掩着,灯光已经熄灭,学生都走了。   微信提示音响起,我打开一看,是张校长:【今天遇到突发状况,课程取消,改日再上课,工资照发,算你全勤。】   张校长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心中感动,回复道:【校长,你之前找的那位专业人士一来就要打学生,他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偏激?】   我特别想说,我在阻止他伤害学生时被撕坏了衣服,算不算工伤,能不能报销,可惜脸皮不够厚,没好意思开口。   【不用管他。】张校长简单地回答道。   【可我觉得他受封建迷信毒害很深啊,竟然被学生的恶作剧当真,还要除鬼。校长,锯先生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   张校长没有立刻回复,年轻人看到空无一人的班级,“哼”了一声:“跑得倒是挺快。”   说完他又看向我,一把抓住我衬衫的领口,将我推到墙壁上,带着怒意道:“下次你眼睛擦亮点,别再被鬼欺骗了!”   他力气比我大,人又凶,可我从来不是欺善怕恶的人,而是吃软不吃硬。   “你的想法不对,思想问题很大!”我反瞪回去,用眼神增加说服力,“什么年代了,竟然还相信世界有鬼?封建迷信要不得,明白吗?”   看到我如此强硬,他泄了气,松开手道:“我跟你这糊涂蛋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摇摇头,背着木剑转身便走,背影十分潇洒,像电视剧中的大侠。   可生活不是小说电视剧,不能活在臆想中,他这副模样走在大街上会被当成神经病……也有可能当成景点拍照员工。   他走路速度非常快,我快跑几步才跟上他,在下楼梯之前抓住他:“你慢点走,下楼时最容易扭伤脚,天还这么黑,很危险的。”   我将手机递给他:“喏,手电筒。”   “不用。”他推开我的手机,“我开了阴阳眼,夜可视物。”   我:“……”   年轻人中毒很深啊!   我连忙一手抓着他的黄袍,一手高高举着手机,为两人照明。   他脚步顿了下,回头看我,眼神没有那么锐利了。   我友善一笑:“我叫沈建国,26岁,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说真的,我有点怀疑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宁天策,20岁,茅山派第一百八十七代首席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专门拯救你这种被邪魔外道眯瞎眼睛的人。”   “这么巧,我也是专门引导你这种被封建迷信思想欺骗的大好青年走上科学民主道路的。”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一楼大厅,两人并肩而行。听了我的话,他转过身直视我,我毫不畏惧,与他四目相对。   他个子比我高点,我得仰头45度才行。   “呵,”他又是一声冷笑,“无知者无罪,且饶你这一次。”   “但是我不能就这么饶了你,”我好脾气地对他说,“要不咱们俩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破除封建迷信的资料我都会发给你,当然,如果你有信心说服我,也可以给我发一些除魔卫道的视频。”   为了拯救这个失足青年,我也是费尽心思了。   “也好,”宁天策道,“若是你哪日被鬼害了,危急时刻也可以联系我。”   我们互相加了好友后,走出教学楼,小宁便直奔大门跑去。我想告诉他东侧有小门可以出去,可一到平地他速度就变得特别快,两三步便跑到墙角下,略一提气就跳到了足有两米高的墙上。   我远远看着不由佩服地鼓掌,这利落的动作,当年上学时逃了多少学才会这么熟练啊!   小宁20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却在从事非法迷信工作,想想就令人心痛。   我一定要引导他走上正路,让他成为一名相信科学积极向上对国家对社会有益的青年。   立誓时,挂在我身上的衣服碎片又掉了一块,我尴尬地捡起来,在无人的夜色中有些脸红。   实在太狼狈了。   现在才1点钟,还没到约定时间,校车当然不会等在门前。我没有司机大哥的联系方式,只好给张校长发了信息,麻烦她转告司机大哥不要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一路上没有找到共享单车,我足足走了两公里才在一间派出所门前找到一辆。   走过去扫码时被轮值的民警看到,他用手电晃了我一下便立刻走过来,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你是打架还是被打劫了?”   我西装外套全碎了,衬衫胸口上满是鲜血,看起来是挺惨的,也不怪警察叔叔质问。   “没事,”我摇摇头道,“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把我弄成这样的,都是误会。”   他看看我胸口的血迹,皱眉道:“血量倒是不多,是你伤了别人?”   “这是化妆用的血,”我叹气道,“那个女孩子装成鬼吓唬我,还把我身上抹成这个样子。至于衣服……哎,我还心疼呢。”   民警见我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便道:“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真要是这附近查出什么事情,可能还会联系你。”   我留下联系方式,坐上单车,在夜色中骑了十公里才回到彼岸小区。   404室十分安静,两个室友房门紧闭着,我推开卫生间门,见李媛媛不在里面,这才放心换衣服洗澡。   洗过澡后,我躺在床上只觉得一身疲惫,这一天可真累,大概这就是每个辛苦赚钱的人的烦恼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工作的社会人士想对沈老师说一句:我们真的没有你那种烦恼。 第9章 兼职(一)   半夜骑行十公里还是有点累,一觉睡到十点多才醒,打开手机,一条张校长的信息,一个大学室友的未接来电。   张校长信息:【下堂课在三天后晚上12点,我会提前一天将课表和位置发给你,这几天安心备课,不扣工资,算全勤。另外听说你昨天衣服坏了,月末会发给你一笔置装费,以后每月都有。】   这条信息将我所有的疑问全部堵了回去,想了半天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培训学校不够正规、授课时间反人类、学生不友好、同事玩电锯住厕所这些通通不是问题,重点是工作时间短、月薪高、待遇好包住宿、还不用上班打卡。   如果一直是夜晚十二点到2点授课,我白天完全可以兼一份职。   张校长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心女士,可惜她人在国外。将来若是她回国,我一定要好好请她吃一顿饭,感谢她对我的照顾。   回复了张校长的信息后,我便给大学舍友回电话。   “喂?”舍友夏津的声音传来,“是沈建国吗?”   “是我,没换手机号。”我回答道。   夏津与我寒暄几句后问道:“我们商场这周末会搞活动,需要招一些临时的工作人员,你周末有没有时间,要不要来赚个外快?”   “当然要。”我立刻应下。   “好,周六上午8点,XX商场,一共两天,每天都有可能工作到十二点。”   我算了下日子,今天是周五,下一堂课是周一,时间上完全不冲突,便应道:“没问题!”   夏津是我大学本科时的舍友,学习人力资源管理的,大学毕业后没有考研,而是直接工作。三年后我研究生毕业,他已经是大型商场的HR了,工作很辛苦,不过年薪很好。   上学这几年他每次需要雇佣临时人员时都会找我,也是知道我需要钱,帮我赚些外快。而我这些年干习惯了,成为熟练工,也算是累积了一些社会经验。   确定周末会有一笔外快入账,张校长又要给我置装费,我心中美滋滋,跑出房间洗漱。   两位舍友照例不在房间,刘思顺卧室的摆放与昨天完全一致,而李媛媛房间多了个马桶,之前丢在床上的那顶假发现在被丢到马桶中。   我实在不理解李媛媛对马桶的执着,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有如此奇怪的恋物癖?张校长真的不考虑再招收一名心理学老师吗?   其实我有心与李媛媛谈谈这个问题,当然我尊重每个人的喜好,就像我喜欢钱一样,坐便器也一种普通的爱好而已,只要不是心理问题,别的好说。   可惜当晚我很早就睡着了,并没有遇到两位白天忙于工作,只有深夜才能看见的两位同事。   周六早晨,我照旧骑行到商场,夏津简单给我们这些临时员工分配了一下任务,便匆忙准备促销活动去了。   我套上熊仔的厚重外套揽客、发传单、帮助负责表演的促销人员发奖品,一天下来还挺忙的。   到了晚上六七点,商场请来的人收工了,我终于有喘息的时间,坐在地上休息。   这时几个熊孩子跑过来围着我看,还伸出手打我的头。有厚厚的熊仔头挡着倒是不疼,就是感觉不太好。我挺累的,没心情陪孩子玩,便站起身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   谁知这几个孩子跟在我后面追着踢屁股,家长不知跑哪儿去了,也不说拦一下。   我穿着玩偶套装跑不快,正想摘下头套教育一下几个孩子时,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几个住手你,玩偶中是工作人员,工作一天很累,不能欺负他们。”   我抬眼一看,竟然是宁天策。   他今天穿着很正常的衣服,白色的T恤,深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年轻又干净,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帅帅的。   孩子们见大人来了,便快速跑走了,以免被训。我歪头看着宁天策,穿这种衣服多好看,腿那么长,为什么非要走上封建迷信的不归路呢?   宁天策拍拍我毛绒绒的手臂,安慰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因此气馁。”   真是个好人啊,我不由想道。   挺想摘下头套向他道谢的,不过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此时立场对调,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从布偶的兜里拿出搞活动附赠的糖果放在他手心上。   这个糖果我在休息时偷偷尝过,很好吃的,便给自己留下几块,累的时候就含上一块。玩偶工作出汗多,体力消耗大,适当补充一下糖分是有必要的。   宁天策接过糖果后,我对他抱拳表示感谢,他微微一笑:“谢谢。”   说罢将糖果剥皮含在口中,对我说:“很好吃。”   简单的衣服配上他干净的笑脸,给人一种出尘的美感。   宁天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即使他穿着普通的衣服,也会给人眼睛一亮的感觉。   把糖纸扔进垃圾桶中,他对我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举起熊仔胖胖的大手,向他挥挥手。   他没回头,没有看到我向他挥手告别。   我觉得自己有点怪,抱着脑袋在地面上沉思,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在思考什么,直到领班告诉我晚购物高峰即将来临,要我站在商场门口揽客,我才从地上爬起来停止思索。   商场业绩很好,周六晚上直到十点顾客才渐渐少了,十一点关门收工,临时雇佣的人都走了,我留下来帮助夏津清算,他按时薪付我加班费。   直到十二点,我们俩才疲惫地完成这一天的工作,明天周日早八点还要继续开工。   我看着夏津那日渐稀少的头发,不由默默心酸,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的。   累成这样也没什么心情叙旧,我俩相约去上了个厕所,洗手时听到隔壁女厕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似乎是漏水了。   夏津身为HR,算是蛮负责的了。他勇敢地走进女厕查看,我在女厕门前等他。   几秒钟后,我听到“扑通”的摔倒声和夏津的惨叫。   我想进去看看夏津的情况,但转念一想,万一夏津是撞到哪个女士在上厕所,是不是不妥?   于是我站在门口高声喊道:“夏津,怎么了?”   “鬼、鬼、有鬼啊啊啊啊!”他的叫声越来越凄惨。   我连忙冲进去,只见夏津一屁股坐在地上,昂贵的西装裤子蹭上地面的水渍,就算不是我的裤子,看到我也十分心疼。   我毫不害怕地扶起他,问道:“哪儿有鬼?我去看看。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不是……我真的看到一个女人的头从马桶里钻出来!”夏津双腿发抖站不稳,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   女人的头从马桶中出来……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扶着夏津靠墙站稳,便去推厕所门。   “别……”夏津磕磕巴巴地说道,“她既然没有追出来,我们就赶快走……”   话音未落,女厕的门便被一股风吹得“呯”地关闭,这下夏津靠墙都站不稳了,又滑了下去。   怎么胆子这么小?   “就是一股风而已,夏天到处开着窗,有风不是很正常嘛。”我将手放在厕所隔间的把手上。   “可是我们商场是全封闭式的,除了安全出口的楼梯,就算是厕所都是中央空调啊!”夏津快哭出来了,“你看这间厕所哪有窗子?”   “那就是空调开大了呗,这点我有经验,车上的空调风还会打旋呢,可有意思了。”我一边说,手下没停,将厕所隔间的门挨个打开。   到了最后一个,隔间似乎从里面被人锁上了,我确认过这不是清扫工具间后,便在外面敲门:“有人吗?我们商场要关门了,要是有人的话,请快些出来。”   “刚、刚才……那个女人的头,就、就是从这个隔间里面出来的,现在怎、怎么就锁了?”夏津吓得话都连不成语句了。   “那肯定是恶作剧的人看见我们来了,吓得不敢出来了。”   我在外面继续敲门:“女士……不对,不知道是男是女,里面的人,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快点开门!”   “梆梆梆!”我用很大力气敲门,声音特别响,这种时候面对歹徒就要展现出比他还强大的气势,我和夏津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就算真是歹徒也有抵抗能力。而且这种隔间装不下几个人,歹徒最多两个。   想我连心理有问题的电锯狂魔都不怕,又何惧一个厕所装神弄鬼的宵小之辈。   “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我后退两步,抬起腿就要硬踹,这时听到门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我出来。”   厕所隔间的门幽幽打开,夏津吓得猛抽气。   一个白裙子的短发女生站在厕所隔间里看着我,我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李媛媛,你喜欢马桶我都给你买了,真想睡卫生间咱们回家好商量,为什么要在商场吓唬人?”   夏津目瞪口呆地问道:“你们认识?回家?这是你女朋友?”   他三连问更是把我气得胃疼,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是我同租一个房子的室友,有点特殊癖好,就喜欢住在卫生间里。”   此时我想起刘思顺曾说李媛媛总是喜欢半夜偷住别人家,最后被打出来,我当时还挺同情李媛媛的,现在看到这副景象,才明白李媛媛为什么总是挨打了。   “夏津,她就是……有点怪癖,你看在我的面子就别怪她了,我领她回家。”我让李媛媛站过来,替她向夏津道歉。   李媛媛没说话,对夏津深深鞠了一躬。   夏津摆摆手,拍拍胸口道:“不是鬼就好,你看好她,别让她再来我们商场了,这万一传出闹鬼的谣言多不好。”   “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劝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李媛媛:家里厕所不能住,被冲下去了。我打算换个地方睡,又遇到了恶霸沈,我的命好苦。   沈老师:幸好今天遇到了同租室友,不然她又要流浪挨打了。 第10章 兼职(二)   “不对,”夏津不再害怕后突然道,“你刚才是怎么从马桶里冒出来的?”   李媛媛本跟着我正要走出女厕,听到夏津的话后,便立刻像飘一样走到最后一个厕所隔间中,打开门脑袋就要往马桶里扎。   我连忙一把拽住她,对夏津道:“你自己看错了,还问别人,可别问了。”   夏津抓了抓并不多的头发,一脸疑惑:“奇怪,我明明看到……”   他看见李媛媛一脸渴望地望着女厕,摇摇头:“算了,就当我看错了,你赶紧把她领回去看好了,别放出来到处吓唬人。”   “那肯定的。”我看看李媛媛,见她还一脸懵懂的样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劝她,刘思顺好像还挺了解媛媛的,回去后让刘老师试着劝一劝吧。   我们三个一前一后地走到无障碍电梯前,商场已经没人了,电梯很快抵达四楼,夏津对我们说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说完他就瞪了李媛媛一眼:“你刚才没真的跳马桶里吧?跳了不许上我的车。”   我低头闻闻李媛媛的衣服,没什么特殊味道,白裙子也很干净,便对夏津摇摇头,夏津这才放心抬腿走进电梯中。   我紧跟上去,谁知李媛媛却盯着电梯不动。   “怎么了?”我对李媛媛说,“一起吧,夏津是我同学,刀子嘴豆腐心,人很仗义的,愿意带你一程就代表他已经不在意了。”   李媛媛指指电梯:“电梯……”   “嗯,怎么你怕电梯吗?”李媛媛喜欢厕所隔间那样狭小的空间,应该不是有幽闭恐惧症的人,会害怕电梯吗?   李媛媛摇摇头:“不怕。”   “那就走吧,早点回家休息。”我拽了她一下。   李媛媛点点头,慢吞吞的跟我走进去了。   夏津按下-1,让电梯直达地下一楼停车场,商场的电梯质量很好,一路飞快地抵达-1层,但它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往下。   “嗯?”夏津又按了几下电梯,“怎么回事,还往下呢?”   我仔细看看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最低是-2层,地下有两层停车场:“会不会是有人地下二层按了按钮?”   此时电梯走到地下二层后没有停,而是向我们刚下来的四层走去。   “怎么回事?”夏津狂按-1按钮,眼睁睁地看着电梯越过-1到了4楼,紧接着又向下走,落到-2后,再次爬向4楼。   夏津和我:“……”   “怎么回事?”夏津累了一天,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下班后被李媛媛吓到,随便电梯故障,在电梯第三次抵达四层又向下走后,他的脸已经是铁青色的了。   “电梯出故障了吧?”我迅速将电梯上每个按钮全部按亮,让夏津和李媛媛背靠电梯站稳,并立刻呼叫警报。   按理说只要电梯运行,就一定会有工作人员待命的,可是我的对讲电话播了很久都没人接。   身为HR的夏津气坏了,直接道:“明天就扣工资,统统扣工资!”   “也未必是工作人员失职,”我劝道,“既然电梯停靠功能会出现问题,那对讲故障也是有可能的,明天你先查监控,再找人检修电梯,确认责任人后再决定该如何处理。”   大概是因为电梯始终没有停下,走得还挺稳的,我和夏津没有太害怕,而是拿出手机打电话求救。   但电梯里信号不好,我们的电话都没播出去。   李媛媛大概是没带手机,就安静地看着我们两个。   说实在话,这种情况下我也是很害怕的,面对凶徒我至少有一战之力,可是在这样的紧急事故面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抵挡钢筋水泥的力量。   但李媛媛和夏津在,我不能怂,更不能慌。封闭环境中恐慌情绪是会传染的,一旦陷入这种情绪中,求救的机会就变小了。   我在两人面前表现得十分镇定,一手扶住电梯,一手开始发微信。电话因为电梯中信号不好无法拨打出去,持续拨打手机可能会停电。但微信的信号可以持续发送,万一哪个楼层信号好信息发出去也说不定。我将请求帮助的信息发给自己最近联系的好友,期待有人能看到信息。   张校长:【你被困到电梯中了?】   第一个回复我信息的竟然是张校长,那个永远不在服务区经常断线的张校长!   【是是是,张校长,麻烦你帮我报警或者拨打119!】我立刻发信息。   这时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我打开手机一看——   迷信的小宁:【你是童子身吗?这种情况下,童子尿是最有效的,破邪。】   我:“……”   “迷信的小宁”是我给宁天策的备注名称,他的真实微信名字就是宁天策,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个人资料简单干净,只有一个微信名字和一个太极图案的头像。   对于我这样性向的人,小宁同志的话就是红果果的性骚扰,而且还是带着封建迷信的骚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这时李媛媛走到电梯按钮前,伸出手来用力一拍,她的力气十分小,连声音都没拍出来,但还是吓了夏津一跳,他说道:“别乱拍,本来就出了故障,万一拍坏了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电梯“叮咚”地便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正好停在了地下一层停车场。   夏津一个健步冲出电梯,吓得大口大口喘粗气。我的腿也有些软,但还是稳步走出电梯,脚踩上地面才松口气,回头对李媛媛说:“虽然你的举动冲动了些,但也算是歪打正着,多亏你了。”   李媛媛抬起头,对我浅浅地笑了下:“你送的,马桶,我很喜欢。”   她相貌普通,丢到人堆中很难辨识出来,不过这么一笑,倒是带了点清雅的感觉,与那个几乎是偏执地望着厕所的女孩子有些不同了。   “我能冒昧地问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马桶吗?”我大着胆子问道。   李媛媛摇摇头道:“不是喜欢,很讨厌。”   “那为什么?”我十分不解。   “以前,被人,将头按进马桶里喝水,”李媛媛说着说着,眼泪滑了下来,“不喜欢它,又离不开它。”   我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   我不喜欢女生,这个时候不能做出让她靠着自己肩膀哭泣的举动,不能让一个饱受伤害的女孩子品尝到暧昧的滋味。   “现在,不讨厌了。”李媛媛自己擦掉眼泪,没让泪滴落下,“有人把我从马桶里拽出来了。”   “那就好,”我微微松口气,对她伸出手,“很晚了,回家睡吧。”   李媛媛点点头,将手放在我掌心上,低声道:“不想坐他的车。”   我看了眼还哆嗦的夏津道:“我看他今天也不敢开车了,车内空间那么狭窄,很难受的,我们一起骑共享单车回去吧,环保又健康。”   我一向是节能减排的拥护者,自行车这种省钱又健身的交通工具是我的首选。   夏津同意了我的意见,他现在喜欢宽敞的环境。   我们一起步行走安全楼梯出停车场,刚出门时听到微信提示音响了。   张校长:【我派校车去帮你们了。】   夜色中,一辆车牌号为“444”的大巴车停在了停车场前面。   “我新领导让校车专门来接我一趟,对我多好。”我看向夏津,“你家是不是跟彼岸小区顺路?要不要坐?”   夏津没看到车牌号,而是瞧了下大巴车内宽敞的空间,见里面与电梯那种憋闷感不一样,略一思索后点点头。   于是我便带着夏津和李媛媛蹭校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津:女厕遇到蹭住的,电梯故障,幸好老同学单位福利好,还给安排车接送。   李媛媛(幽幽地看夏津一眼):这个人比我还惨,心疼他一秒钟。   为一路撞鬼的夏津经理点蜡233333333333 第11章 兼职(三)   上车后夏津看看那张唯一的绿椅子上的字,“哈哈哈哈”笑了几声,随后一屁股坐在绿椅子后面的红椅子上。他也是今天累了,否则凭大学几年的交情,他一定会拍着我的肚子问几个月了,今天算是放过我一马。   见到夏津坐下,司机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连忙道:“大哥,这是我同学,顺路的,他就在彼岸小区前一站下车。”   司机大哥一如既往地寡言,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沉声道:“死不了就行。”   我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见他没有生气,似乎也不在乎带夏津一程,便在夏津前方坐稳,打开看手机。   李媛媛没有与我们坐在一起,她自己跑到校车最后一排的角落中,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身形。   张校长知道我们坐上校车后便放心了,没有再来信息,反倒是宁天策连续来了几条信息——   【我见你阳气充足,应是元阳未泄,童子尿破邪是最有效的,难道我推测错误,你已非童男?】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来?我就在商场附近,这就去救你。】   【我已经到了,保安已关闭大门,待我找个趁手的武器砸开玻璃门,再坚持片刻,实在害怕可以咬破中指,一点心头血阳气最足,可撑得片刻。】   我完全没想到小宁没有报警,而是跑到商场要砸门救我,连忙发了个语音通话过去,许久没人接,我真怕他忙于砸门没听到手机的声音。   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语音通话接通,手机中传来宁天策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刚找到一块砖头,那保安便冲出来追我。你放心,我轻功很高能够甩掉他,等……”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出来了,正在坐车回家!”   对面声音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天才听到宁天策说:“我方才藏在一个拐角中躲过保安,不方便说话,你出来就好,不过电梯中有鬼,我还是要进去除魔卫道的。”   “等等!”我连忙阻止他挂电话,“真的没事了,只是电梯故障而已!”   “不是,我白天就在那家商场转过,阴气很重,当时我就觉得可能会出事,只可惜商场晚上11点便关门,将我请了出去,早知你可能遇到事故,我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了。”   我很感动,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小宁为了一个陌生人大半夜跑到商场还要砸门,真的是非常善良优秀的一位年轻人。只是他法律意识太过薄弱,又受封建迷信荼毒过重,实在是令人痛心。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为他普及基本常识,“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拨打119、110甚至122都可以,而且你不能砸门,要对向保安说明情况,他如果不相信,可以查监控确认,这样就会帮你开门了。”   “鬼怪是能够干扰监控的,正常人看不出来,我只能铤而走险。”小宁认真地回答道。   我:“……”   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身为一名刚刚入职的老师,或许没什么从业经验,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位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就这么深陷泥潭,必须帮助他重新相信科学!   “我们改天见个面吧,”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决定约他面谈,“明天还要兼职没时间,后天周一中午可以吗?”   “是聊关于鬼怪的事情吗?没问题。你近日遇鬼的次数比较多,应该是运势较低,确实需要破一破。”   “那现在你也不要去砸商场门了,我们已经出来了,就算有鬼它也不知道要害谁。是不是?”   宁天策还在犹豫:“可是留它在里面,始终会害人的……”   “那明天商场开门你进来不就好了?正好我们也见个面。”我提议道。   “也可。”   听到他终于不打算做违法犯罪夜抢商场的事情后我松了口气,又与宁天策闲聊几句让他回去休息,这才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校车晃晃悠悠的,我几乎快睡着时,忽然觉得眼前被一阵阴影遮挡,睁开眼一看,夏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问道:“什么事?”   我记得夏津刚坐上位子就睡着了,连我同宁天策语音通话提到他要去砸商场大门夏津都没醒,应该是太累了,现在他怎么这么精神?   正疑惑间,夏津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令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妩媚笑容:“沈老师~~~”   我真是被他的表情恶心坏了,一巴掌将他推开:“闪边去,不就是个老师专座么,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他一定是休息够了跑来调侃我,这个夏津,大学时就最喜欢搞事情,工作三年都没让他收敛一点,对着我们这些同学还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他扶住车上的把手,也没生气,掐着兰花指走着猫步就蹭到我身边来:“沈老师你太冷酷无情了,人家是真心崇拜你的。”   我被他的动作震惊到,一时间无法言语,而夏津趁着这个机会,竟然一屁股坐在我大腿上,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头靠在我肩膀上,撒娇道:“人家就是喜欢你这样冷酷的个性!”   说完竟然还要低头亲我,我吓得一把将他按住,大声道:“你冷静一点!!!”   夏津与我关系很好,大学时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我性向的人。他是个直男,但并不排斥我,与我无话不谈。就算是喜欢也不可能见到一个男生就喜欢,我与他是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就算明白彼此的性向也能在篮球场上互相拍屁股表示亲密。   他能帮我参谋掰弯大计,我能陪他一起看小片子,但我不可能爱上他,他也是坚定地追逐妹子。   工作三年,夏津谈了一个女朋友,关系很稳定,两人正在努力攒钱付首付,打算攒够钱就结婚,他不可能突然对我产生兴趣。   被我按在车窗上的夏津力气奇大无比,硬是要凑过来亲我,我拼命挣扎,两人在校车上撕扯。   幸好司机大哥与李媛媛都是社会人,我视线瞥了一下,他们两个目不斜视,司机专心开车,李媛媛侧头看窗外,两人都做出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这让我十分安心。   “清醒一下,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胳膊肘顶着夏津的胸口,不让他再进一步。   “可是人家突然觉得跟你在一起十分有安全感,看看你这有力的臂膀。”他无法亲我,便伸出手摸我的胳膊,弄得我全身汗毛倒立。   这么下去可不行,太吓人了。夏津大概是今晚受刺激过大,得了那个什么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上大学学习《基本心理学》时老师提到过这种心理障碍,人们在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会出现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受刺激时未必会发作,平时像正常人一样,但不知哪个刺激点会让他们发作。   夏津难道是因为我在电梯中不慌不忙的优秀表现,对我产生了移情现象?   这可不行,他都开始撕我衣服了,这么下去还怎么做兄弟!   我施展出自己的最强功力,终于将夏津压在地上,空出手来狠狠地给了一下社会主义破颜友谊拳,一拳下去夏津就失去了意识。   我也没打得太用力啊……   见他昏迷不醒,我连忙将人拽起来,放在我的孕妇专座上,他软绵绵地靠着椅子不动,我连忙对司机大哥说:“大哥,要不咱先去医院好吗?我是不是把他打坏了?”   司机大哥头都没回,一边专注看着前方路面一边说:“他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   也不知道司机大哥是不是学过医,他刚说完,夏津就捂着脑袋醒了,还嘟囔着说:“吹空调睡觉头疼,冷风太大了。”   我迟疑地看着他,试探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夏津晃晃脑袋,看见自己坐在我的位置上,白了我一眼道,“不就是笑话你一下嘛,这么记仇,还趁我睡觉把我搬到这个绿椅子上。我也是太累了,睡得这么死,都没醒。”   我:“……”   夏津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我盯了他一会儿,也不敢坐了,免得他再发病将我困在椅子中施展不开手脚。   不管他是装不记得还是真不记得,这样不提对我们都好。   不过明天我得联系一下他女朋友,提醒她夏津最近非常累,需要多多关心爱护。   夏津在我紧逼的视线中又睡了过去,不过这次他没再发病,而是一路睡到家。我担心他出事,将李媛媛留在校车中,自己则是陪夏津下车,一直到目送他上楼才微微松口气。   应该只是暂时的,一次性的,只要未来他和女友关系稳定,就不会再出现这种现象。   明天见面试探一下他的口风,要是他不提,我也就当没这回事发生,我们还是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附身在夏津身上的女鬼捂着脸:人家只是喜欢沈老师而已,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还打我脸,嘤嘤嘤。   沈老师回家,衣服又撕坏了,心中叹气,工作太浪费衣服了,一天毁一件,这么下去要破产。 第12章 兼职(四)   为了送夏津我提前下车,剩下的路程就照例骑单车,我们离得不远,大概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回家后见刘思顺在客厅背着手来回踱步,看见我他立刻走近说道:“李媛媛被你超du……被你劝回老家了。”   “嗯?什么意思?”我不解问道。   “哎,说来也是可怜,”刘思明说道,“媛媛活着……小时候苦,性格懦弱一直被同学欺负,长大了在工作岗位又遇到了上学时欺负她的同学,有一次同学将她的头硬是按进马桶里呛水出了事,她从那以后就离不开马桶了。”   我气愤道:“这已经不是校园霸凌的范畴内了,我们可以告那位同学故意伤害的!她的所作所为给媛媛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创伤,不仅要承担法律责任,媛媛后续也治疗也要由那位同学支付!”   “哦,这倒没什么,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教训了,就是媛媛有点可怜,被束缚在马桶旁,执念过深,想走也走不掉,晚上必须出现在马桶旁边。”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觉得作为室友,我们应该劝她去积极治疗,尽快走出心理阴影。”   “也不用,她huo……以前同学们都说她身上一股厕所味,始终被人排斥。而你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不管在哪里遇到她都能够伸出手。现在她已经解开心结超……回家去了,以后会生活得好好的。”刘思顺道,“刚才她回来就搬行李走了,还嘱咐我以后要好好照顾你。”   我望向李媛媛的卧室,卧室中还是像过去一样干净整洁。马桶还在,假发却已经不见了。   正如刘思顺所说,李媛媛身上总有一股洁厕剂的味道,就算洗过澡也散不去。我其实也不喜欢那种味道,但知道李媛媛的心态需要关怀,就算不喜欢,也要坚定地向她伸出友谊之手。   她能够想开真是太好了,只可惜走得太匆忙,没有见一面。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缘分,两个活着的人总有见面的机会。   “谢谢刘老师,你还专门等我回来告诉我这件事。”   “这没什么,我本来晚上也不太睡。对了,这个笔记本送给你,以后上课随身带着,用它写写教案或者记录一下学生的名字都可以。”刘老师递过来一本很旧的笔记本,纸张薄且泛黄,似乎是个保留了很多年的本子,里面是空白的,没有写过字。   这应该是他珍藏多年最喜欢的笔记本吧,我将笔记本放在心口,感谢道:“谢谢你,以后我会随身携带它的。”   “不不不,也不用太随身,尤其别放你的心口,你血气太旺太热了。”刘思顺摆摆手说,“你就揣在书包里,上课时遇到不听话的学生拿出来就好。”   教案本与不听话的学生有什么关系?这大概是刘老师的教学经验吧,以后慢慢讨论。   我现在很困了,站着都要打晃,收下笔记本迷迷糊糊与刘老师打招呼后,回房倒头睡了。   梦里依稀见到了李媛媛,她穿上花裙子,笑着对我挥手,随后飞到天上去了。   我醒来后回想了一下,觉得真是个好梦,心情特别好,换上一件普通、便宜、大学在批发市场20块一件买的T恤就去上班了。   夏津早晨去找了电梯维修的工作人员,但监控那段时间有信号干扰,一直是蓝屏状态,等修复好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电梯了。而且工作人员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过我们的警报电话,他们也一直在认真工作。   夏津查了半天没查出结果,商场九点就要开门,他没时间再追究责任,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我在一旁观察他,见他确实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了解他,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这让我既担忧又松口气,担忧他真的出现生理性病变,同时为他不记得不会影响我们日后的兄弟情松口气。   我将手机存入工作人员的临时储物柜中,穿上熊仔装,做一个勤劳又可爱的兼职萌物。   在工作中,我总是不经意地在各个无障碍电梯附近晃悠,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到今天要来的宁天策,我真的害怕他为了破邪直接在电梯中来一发童子尿。   然而小宁一直没来,直到晚上十点多快下班的时候,我才看到一件明晃晃的黄袍子,只看衣服我便知道他是宁天策。   见他直接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直接冲向电梯,我连忙冲上去拦他,可这时我的熊仔装还没脱,跑两步就摔倒了。   抬头见宁天策还在大步走向电梯,我挣扎一下见不容易起身,便动起我有力的双臂在地面上爬行。   商场地面很光滑,毛绒外套在上面爬起来没那么难,我很快追上等电梯的宁天策,此时电梯刚好到达,见他要进电梯,我一急之下用毛绒绒的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先等等我!”我在熊仔套装中气喘吁吁地说。   宁天策大概是被吓了一跳,抽出背在背上的木剑,指着我说道:“何方妖孽,现出原形来!”   我一手抱住他的腿不放他走,一手去拉开拉链,穿着套装本来就笨,一只手还要抱人,我动作十分笨拙,好半天没能将拉链打开。   这时工作人员带着夏津过来,我刚要喊夏津帮我脱熊仔套装,就见夏津热情地握住宁天策的手:“宁大师您好,我叫夏津,是我请您来的。之前不是说过您来直接从职工专用电梯去我办公室就好吗?怎么来这儿了?”   “我不放心这个闹鬼的电梯,”宁天策一如既往地冷然,“而且可以请你的员工放开我吗?”   夏津一低头,我连忙对他喊:“帮、帮我把衣服脱了!”   “沈建国?”夏津惊讶道,“你为什么抱着我请来的大师不放?哦,你也猜到昨天我们是遇到那东西了吧,来来来,我们一起同大师说说昨天的事情。”   他弯腰拽我起来,脱下套装后,我满头大汗地对宁天策挥挥手道:“嗨,小宁。”   “小什么宁,叫大师!”夏津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大庭广众之下一溜烟爬到电梯前,抱住顾客的大腿……你真是丢尽我的脸了。”   夏津工作这么多年,公关能力还是相当强的,他立刻转身对正在拍照看热闹的顾客说:“不好意思,这两位是我们为了搞活动请来的演员,正在排练天师除熊妖的节目,如果通过审核,未来有可能在我们商场看到这个节目。现在商场马上要关门,请购买了商品的顾客尽快结账,到11点就要封账暂停收银了。”   周围人群听到夏津的话便收起手机向收银台走去,有些人还对夏津说节目不错,挺搞笑的,希望有机会能看到。   人群解散后,夏津带着我与小宁回办公室。   一进门他便非常客气地请小宁坐在沙发上,并奉上一杯茶,随后怒视着我说:“你丢不丢人,就算想尽快找大师破邪,也要看下场合啊!”   我与他向来不客气,直接道:“我就是看场合才着急阻止他进电梯嘛,那么多人万一小宁在电梯里童子尿怎么办?话说小宁是处男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宁天策说的,他脸红了下,喝口茶掩饰自己的表情,这才装作清冷的样子道:“茅山派虽不禁婚娶,但功力未大成前是不能破了元阳的,我功力尚浅,还未到时候。”   哦,就是处男。   夏津谄媚地对宁天策说:“宁大师谦虚了,前些日子梁总家闹鬼就是您解决的,梁总向我大力推荐您,说您的功力高深莫测,一定能解决我们商场闹鬼的事情。”   我拽夏津的衣服:“诶,都是大学毕业的,你怎么这么迷信呢?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夏津拍开我的手:“你是不是瞎?昨天晚上电梯都那个样子了,你还觉得没鬼?还有你那个舍友李媛媛,我是亲眼看见她从厕所里冒出来的,还能有假?我是没查出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房间的租客信息,但那就是个鬼屋,你还敢住?她还是你室友,你白天见过她吗?你是不是跟鬼当了好几天室友啊!”   “过分了啊,自己迷信也就算了,别污蔑我室友是鬼,人家媛媛是好姑娘,就性格怪了点,怎么能这么说她。”   “那你白天叫她出来试试,她敢在太阳底下见我,我就信她是人。”   “她回老家了,不在这个城市,我怎么叫她出来,而且这事情还需要证据吗?”我很生气,夏津竟然也投入封建迷信的怀抱,实在令我失望。   夏津见无法迷惑我也迷信,摇摇头道:“宁天师你看一下,被鬼缠着的是不是他,我从来没遇到过那东西,反倒是昨天遇到他就接连撞鬼,一定是他衰连累我。”   宁天策在我们身上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沈建国先生一身正气护体,神鬼不近身。反倒是夏先生你眉心有阴气,近来运势不好,容易被鬼怪缠上。”   看吧,我摊摊手。小宁知道我不信鬼,肯定不会说是我,这都是套路! 第13章 兼职(五)   “那天师,我该怎么才能转运?”夏津紧张地问道。   “茅山弟子主修除魔驱鬼,并不擅长风水转运一事。”宁天策面上带着歉意,“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心存善念,多多行善积德,运势自然而然就会变好。”   他看了我一眼后道:“比如这位沈先生。”   听到宁天策说我运气好,夏津都快翻白眼了,整个思政学院谁不知道我沈建国是全系有名的倒霉蛋,只要我逃课老师必点名,考前我懒得复习的知识点必考,后来他们想逃课便问我上不上课,想复习就问我打算不学哪个知识点。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不敢相信运气不敢遗漏一个知识点,这才能够毕业。不过也有好处,就因为我本科基础扎实,考研时才轻松过关的。   所以说做人,就不能做投机取巧的事情,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不要想着种芝麻收西瓜,踏踏实实做事总会有收获的。   听到宁天策说我运势好后,夏津便有些不信这位天师了。但他还是对小宁说:“这会儿商场也关门了,顾客都走了,天师要不随我去出事的电梯和女厕看看吧。”   “也好,”小宁微微点头,“商场是人流聚集之地,生气旺盛,能在此处滞留的鬼怪定是戾气极重,长此以往必将危害人间,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听到这里我十分担心,见夏津不是外人,便拉住小宁的衣服道:“你不会想要在电梯和女厕里童子尿吧?”   小宁表情僵硬地看着我:“沈先生,童子尿虽然破邪,但也只是寻常人应急的手段,吾派修道人士,怎么会用那等低效的办法。”   我这才放心,点点头道:“行,不在公共场合随地大小便就行。”   夏津将我拽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我为了避免夏津陷入封建迷信的旋涡中,就将昨晚电梯中电话打不通发微信的事情告诉他,还顺便提了一下宁天师的临时解决办法,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夏津看清迷信是要不得的。   谁知夏津一拍大腿:“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却能够给他发信息,这不是高人是什么!”   说完热情走向宁天策,拉着他的手,请他去女厕看看。   我能怎么办,只好跟着他们,三个大男人趁着商场关门进女厕呗。   李媛媛回老家找工作,女厕自然再没有借住的人,夏津这一次没再看到什么,宁天策也在巡视一圈后摇摇头道:“是有些阴气,可能有孤魂野鬼路过,但并未滞留,我们去电梯看看吧。”   夏津这回才放心道:“看来你那个同租室友真的不是鬼,但是404那个房间太邪气,死了多少业主了,你以后条件好了,能搬赶紧搬。”   我唾弃他的迷信思想,又感动于老同学的关心,便口头应下,至于搬不搬……我要是能在H市买房,那肯定会搬,买房之前嘛……单位有免费宿舍为什么不住。   三人离开厕所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前宁天策便拦住我们不让我们继续前进,一脸凝重道:“阴气好重,这电梯在建筑过程中是否出过事故?”   “是有,”夏津道,“我今天上班就开始查资料,果然让我发现这栋大楼在装电梯的时候,设备出了故障,一个工人掉下去摔死了。当时家属来闹,但是开发商欠钱跑了,留下孤儿寡母连抚恤金都没有,挺可怜的。”   “原来如此,”宁天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制陈旧刻满符号的圆盘出来,“横死加上心愿未了,对家人的担忧,让他成了魔。此鬼怨气极重,很难对付。”   我盯着他手中木盘上的指针,问道:“小宁,你这指南针不太好使啊,一直乱转。”   夏津拍了我后脑勺一下:“你傻么,那叫罗盘,指鬼的!指针乱转是因为周围阴气重,鬼怪乱窜,所以才会转来转去的!”   我深深叹气,夏津已中毒太深,无法挽救了。   小宁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他皱眉道:“事情不好办。”   “怎么了?”夏津屁颠屁颠跑过去问道。   “这鬼在死时鲜血流到了电梯上,你们肯定是清理过,但这种东西本就难以清理干净。他的血液在电梯的缝隙角落中无法清除,整个鬼也附身在电梯中。可以说,他就是这个电梯,而电梯就是他。除非将电梯拆下,毁了整个电梯,否则无法除鬼。”宁天策解释道。   “这个……”夏津一脸为难,“电梯没有故障的情况下,我们大概是不会劳民伤财换电梯的,天师你看还有别的方法吗?”   “有的,只是……”宁天策犹豫了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入电梯中,引出鬼怪,与之决一死战。但电梯是它控制的,若它对敌时躲进电梯中,并让我们从高空落下,那……我终归是血肉之躯,所以还是拆电梯最保险。”   夏津这个墙头草又露出怀疑的神色,宁天策见他这副表情,就要铤而走险。   “我进入电梯驱鬼,你们在外面等候。”小宁说道。   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真是看不下去:“等等,电梯有点故障,你自己进去万一出事怎么办。这样,把电梯降到-2层后我陪你进去,夏津你在外面关掉电源,我就不信它能往上走!”   我就不信邪了,停了电梯还能出故障!   “你非修道中人,是不该进入的。”宁天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担心斗法时护不住你。”   “不用护我,”我摆摆手道,“今天就跟你进电梯,用事实向你证实,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夏津听说不用拆电梯也不用自己进去倒是挺开心的,配合我将电梯降到-2层。宁天策说必须等关门后,电梯鬼认为我们完全置身于它的地盘中才会出现,所以要等我们进入后再掐断电源。而且他对掐电没什么信心,鬼已经与电梯融为一体,就算是断电也能控制电梯上升。   对于他的说法,我只是问道:“你高中物理学得怎么样?”   宁天策道:“我自小在茅山派长大……”   “够了,我知道你没上过高中了,”我叹气道,“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来来来,让我这个高二就不学物理的文科生告诉你哈,电梯上升呢,是要将电能化为动能来抵消重力势能的,在没有电能的情况下,就算是有鬼,我也不信它能把这一千多公斤的电梯拎上去再摔下来!”   如果电梯在四楼,突然故障摔下去我也是怂的,毕竟是只是血肉之躯。但电梯已经再最底层了,它还能出什么事!   坚信科学的我陪着宁天策进入电梯,而另一边夏津在电梯门关上后,就立刻关掉电源,整个电梯中瞬间变得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夏津关得太彻底了吧,好歹把灯留下啊。”我嘟囔着拿出手机,一看电量,只剩2%,顿时绝望地对小宁说道,“还是用你的手电筒吧,我这边马上就要自动关机了。”   谁知小宁在我身后幽幽道:“电灯应该不是夏津关的,是电梯鬼控制的。它要在黑暗中除掉我们,一会儿电梯肯定会在没有电能的情况下自动上升的。”   “怎么可能。”我一拳砸在电梯壁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大概是我力量有点大,整个电梯都在发颤,“我就看看,它能不能上升!”   我靠着电梯壁,双臂抱胸等待着,黑乎乎的环境真是让人犯困,我这几天一直在熬夜,困死了。   正要睡着时,我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着我的胸膛,冰得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对小宁说道:“看不见就打开手机电筒,不要乱摸啊!”   把我都摸脸红了。   宁天策的声音在我对面响起:“我夜间能够视物,方才摸你的不是我,是那电梯鬼。不知为何,比起我这个对它有威胁的天师,它似乎更关注你。”   “你这孩子怎么摸了不承认呢?”我有点生气。   不过想到他刚才碰到的位置,比较敏感,有点尴尬的一点位置,还是不承认比较好,省得我也不好意思。   两人在这密闭黑暗的空间中,我的性向还有些歪,一闭眼就能想到小宁那张帅脸,就什么气都消了。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这时小宁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照得我眼睛有点难受,眯着眼见他拿出木剑,在狭窄的空间中对着空气比划起来,还装得像模像样的。   “干嘛呢?”好几次木剑划过我的脸。   “这鬼已经从电梯中出来的,势要在电梯中除掉你我二人,它并未现形,你看不到他。”宁天策一边舞剑一边回答道。   我都被他逼得整个人像毛毛虫一样贴在电梯角落里了,生怕被木剑捅上一下,根本不存在的鬼没吓到我,小宁可是把我吓坏了。   比划半天,小宁手扶着电梯壁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鬼太狡猾,稍有不敌便藏在电梯中不出来。”   我见他终于停了下来,连忙跑过去用蛮力抢下他手中的木剑,将木剑像教鞭一样愤怒地在电梯上敲:“你中封建糟粕的毒太深了!”   借着那不知是什么的金光,我看到小宁在我用木剑敲电梯后神色大变,以为他心疼剑,就将木剑塞进他手里:“诺,还给你,我没要抢,就是不想让你再瞎比划了。”   宁天策拿过木剑,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电梯鬼……灰飞烟灭了。”   “哈?”   “就在你用木剑敲电梯时,它刚好露出个头,被你一剑刺死了。”小宁露出一张三观崩塌的脸。   我被他木得没脾气了,不管怎么说小宁都不信,只好叹气道:“没了就出电梯吧,再待下去就缺氧了。”   “好、好的。”   宁天策立刻联系夏津打开电源,我与他一同出了电梯后便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   劝人相信科学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一拳砸在电梯上:我看它敢不敢升上去!   电梯鬼:不敢动不敢动 第14章 授课(一)   夏津飞快地从配电室跑过来,一脸热情地对宁天策说道:“天师,鬼已经解决了?还用不用拆电梯?”   我对他的狗腿样子十分不屑。   小宁维持着三观炸裂的表情点点头。   “那好,请天师将账号告诉我,我明天就吩咐财务打钱。”   “不必了,”宁天策摇摇头,看向我,“鬼不是我除的,是沈老师做到的。他竟然能够驱使我茅山派代代相传的桃木剑,实是天赋惊人,若是……”   “别!”我听出他的意思,立刻打断他,“我是根正苗红的正经重点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学生,生平唯一的信仰就是马原和共产主义,绝对不会加入茅山派的。”   他苦笑一下:“既然无缘,那我也不强求,就此别过吧。”   “等等!”我见他要走,迅速起身拍拍屁股,跑到他面前。   宁天策这个人,虽然他封建迷信,没上过高中,暴打穆怀彤,在黑暗中偷偷摸我,但是他是一个好人,能够在熊孩子打我头时出手相助,那时他还不知道是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在这个日渐冷漠的社会中,宁天策这样的人不多见了。   所以我得谢谢他!   “昨天在商场中被小孩打的熊仔工作人员就是我,谢谢你帮我阻止了他们。”我真诚地对宁天策说道,“虽然我们的信仰不同,但我也觉得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比较了解我的夏津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我,视线几乎可以烧穿我的脸皮,我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瞧着小宁。   宁天策对我微微点头:“举手之劳,日后有机会再见。”   “那你去哪儿?大晚上的要不要一起走,说不定顺路呢。”   宁天策摇头:“我去郊外。”   那就不顺路了,我只能看着小宁离开商场向远方走去。   夏津还在一旁盯着我。   宁天策不见了后,我对他说:“你开车载我一程。”   夏津阴阳怪气地说道:“宁天师长得很帅是吧。”   我回想了一下他昨天穿着简单衣服的样子,不由赞同道:“是啊,真的很帅啊!”   “呵,”夏津冷笑一下,“失恋了不要来找我喝酒。”   “呵,”我对他回以冷笑,“龌龊,我只是感谢而已!”   “怎么想你自己心里清楚。”夏津一边走向-1层停车场一边说道。   其实说真的,要不是昨天校车上发生那种事情,我真的想对他说说心里话。大学的时候,我暗恋一个长得非常帅打篮球特别好的学长,那时我缺乏锻炼体质不好,为了接近他疯狂练习体能,每天泡在篮球场上。后来我带着我们院的篮球队血虐学长队,他带着人在学校后门堵我又被我反揍一顿,从此我暗恋的学长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唯一一次心动就这么收场了。   当时大概有一个月,就是夏津每天晚上陪我出去喝酒解闷,我从上学到现在一直处于贫困状态,还是夏津请我喝两块钱一袋的白酒,口感特别差,十分难喝,第二天还头疼,这份陪伴的兄弟情我从来没忘记过。   一路无话,回到404已经是一点多,今天晚上我还要去上课,睡前拿起手机一看,张校长已经将授课地址发过来了。   【周一晚12点,H市第四医院旧址四楼会议室,课时两小时,授课内容:思想道德修养,校车接送。】   这次不是仁爱中学了?   我躺在床上用手机查询第四医院旧址,搜索出来的消息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什么医院闹鬼,第四医院不得不搬迁,旧址至今未能卖出去,来考察的开发商全部猝死,全是这一类的消息,张校长真是会找地方。   我挺不解的,张校长既然是想帮助那些特殊人群,为什么不找一个固定的教学场所呢?   我将疑问通过微信发过去,很快收到张校长的信息:【学校学生帮忙找的,免费场所。】   “免费”二字瞬间将我所有的疑问打消,原来如此,我最近真的是很喜欢这两个字啊!   张校长是个善良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学生她收不收学费,若是不收,那这个学校就纯粹是做慈善了,这种情况下,张校长的经济估计也是很拮据的,能省则省吧,没有固定教学场所又怎么样呢,学生们不介意就行了。   但我还有另外一个困扰:【那为什么总是在晚上呢?白天多好,就算是晚上,也可以八点开始吧?】   我想起夏津的发际线,心中充满担忧。   张校长是这么回复的:【夜间,人少,会让学生们觉得安心。】   我想起李媛媛,她总是在夜间出现,大概也是白天人太多令她不安吧,毕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这么一想便理解了,哎,头秃就头秃吧,为了学生们。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想起小宁同志抿着嘴一脸严肃的样子,明明那么年轻做派却像个老头子,说话也是半白不白半古不古的,仔细想想还挺可爱的。   我打开手机,给小宁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没。】   【这么晚不睡干嘛呢?】   【在H市墓地思考未来的道路怎么走,要如何才能够匡正大道。】   宁天策这是什么奇葩的迷茫方式,半夜去墓地思考人生?我问道:【难道墓地有鬼?】   【建国前墓地是有的,现在流行火葬,魂魄无骨可附,大都不会留在墓地,此处无人无鬼,反而是红尘俗世中最清净的地方。】   小宁这状态……我回想起方才他三观炸裂的样子,有点担心。世界观这种东西吧,树立起来却被人打破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处理不好容易走上歪路。   【之前不是约你周一见个面吗?没想到前一天晚上就见到了,要不白天咱们再约一次?】我觉得小宁的心态不是很好,想与他见面聊聊天。   【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方才去墓地之前,我先去火车站买了明天早晨回门派的票,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动摇我的道心,我需要回师门一趟。】   【哦,那你师门在哪里呢?火车要坐多久?】   【硬座大概三十多个小时,往返三四天,加之回门派静思的时间,预计要七到十五天才能回H市,我们到时再约见如何?】   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啊……想想就腰疼颈椎疼屁股疼,小宁驱鬼看来赚不了多少钱,刚才还被我抢生意,我一下子内疚起来。   【坐硬座?机票不打折吗?这个时候机票有时候比火车票还便宜的。】   【不是,我并不缺钱,坐硬座是为了磨炼心智,在红尘中修心。】   看到不缺钱几个字,我内心隐隐升起嫉妒之心,我就很缺钱,每次坐硬座只是为了省出几百块生活费。   【那……我不打扰你修心了,等你回来后再见面,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信息发出去后我突然想到这么说是不是太露骨,小宁万一不是弯的呢?虽然他在电梯摸了我……   于是我又加了一句:【回来找我,我帮你科普马哲。】   【好的。】宁天策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到我的意图。   聊过天后我才慢慢睡过去,一夜无梦,早晨醒来看到阳光觉得心情特别好。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不太做梦,睡觉可香了,除了上课时睡不着外,余下在哪儿都能睡着。   张校长今天为我规定了授课内容,是我擅长的科目。一整个白天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教案,考虑到废弃的医院旧址可能没有幻灯片,我做好PPT后又在刘思顺送我的旧本子上写好教案,双保险。   晚上照例十一点半等校车,司机大哥永远这么准时。   今天上车后觉得有些闷热,我不由问道:“师傅,今天有点热啊,没开空调吗?”   司机大哥答非所问地说道:“今天所有座位你都可以坐。”   我四下一看,果然椅子全变成了绿色,沈老师专座的贴纸也不见了。   我虽然觉得孕妇专座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也是司机大哥一片心意,现在不贴了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把椅子全涂成绿色了?”我不由问道。   司机大哥继续答非所问:“今天就你一个人,座位随便坐。”   说得好像哪天不是我一个人似的……我刚这么想,猛地想起那晚我与夏津之间发生的事情司机大哥都看在眼里,便有些不好意思与他搭话了,默默坐在椅子上。   抵达第四医院旧址后,司机大哥对我说道:“两点我会来,一直等你到五点,五点前你必须出……算了,你肯定能出来。”   说完便将我丢下去,开着校车走了。   第四医院原本的建筑还保留得很完好,就是黑乎乎的,分不出办公楼、门诊楼和住院楼。   我的教学地址应该是门诊楼的会议室,据说哪里是医生们开会讨论治疗方案的地方,会议室很大,还有投影设施,作为授课教室条件其实挺好的。   走到医院大门前,就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对我挥手。   我走近看清是穆怀彤,她大概是美白涂多了,夜色下那张脸雪白雪白的,嘴唇还过分得红。   “沈老师,”穆怀彤站在大门内并不走出来,笑着对我说,“我怕你找不到教室,自告奋勇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访问一下沈建国暗恋的学长对沈建国的看法——   学长:那小子是不是跟我有仇?打篮球的时候就盯着我,我TM全程连球都没摸到!我与沈建国不共戴天!!   夏津:沈建国这辈子注定单身,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谁被他喜欢上谁倒霉。   每一个被沈老师暗恋的人都会被虐到怀疑人生,小宁,下一个就是你了。   宁天策:我已开始在墓地思考人生了。 第15章 授课(二)   月光下穆怀彤的笑容格外渗人,我心中暗暗叹气,好好一个女孩子,审美怎么比我这个钢铁弯男还差。的确是一白遮百丑,涂点口红提色,但是涂得太白没有血色就不好看了,而且嘴唇感觉像刚吃完猪血,一点美感都没有。   穆怀彤十分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柔声道:“天黑路不好走,我怕沈老师看不清,扶着你走。”   她这话说得我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而且这么一挽穆怀彤全身都贴了上来,胸部蹭着我的手臂。   “穆怀彤,你……”我犹豫地看向她。   她抬起头望着我眨眨眼,大眼睛勾魂一般地好看,胸口又在我手臂上蹭了蹭。   “你多喝点红糖枸杞,”我关切道,“现在是夏天你身上还这么凉,代表你气血不足,血液循环不好。女孩子这么年轻就有这个毛病以后会很难受的,最重要还是多锻炼身体,一会儿课余时间我为大家推荐一下我的锻炼方法,很有效的。”   我一边说,一边将手臂从她的胸前抽回来,并且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西装外套带着我的体温,应该能让她暖和一些。   幸好我为了上课又买了一件西装外套和衬衫,要是像兼职时穿19.9的T恤,脱下来就得光着上身,那就没办法给穆怀彤披上了。   穆怀彤将脸缩进我的西装外套中,只露一双眼睛看我,问道:“老师,我长得难看吗?身材不好吗?”   “你长得非常漂亮,”我肯定道,“老师我是文科生,学校也是女生居多,几乎可以说是美女如云,但就算是在我们学校,你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自信,我并不像一些直男癌一样反对女生化妆,我觉得化妆既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还能够提升自信,只要注意皮肤的保护,化妆是很好的事情。但凡事过犹不及,你这么美,浓妆只会遮掩你的美丽,淡妆就可以了。”   而且最重要她的浓妆太没化好,我上学时身边就都是女同学,她们同我科普过不少化妆的知识呢,我虽然不感兴趣,但也记住很多。   穆怀彤脸色扭曲了下,她盯着我说道:“难道老师对我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说完不停眨眼,她的睫毛可真长,不过还没有小宁的长,我回想起小宁垂着眼思索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好似睫毛精一样吸引着我的视线。   “有啊,”我点头承认道,“老师希望你能够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用积极向上的态度面对人生。这个世界没有过不去的坎,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   我知道被抛弃、流产加上全校学生的蔑视对她的伤害有多大,这种痛苦并不是我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口头说说要坚强就能消失的,穆怀彤未来的路并不好走。   “我不是学心理学的,很多理论性的东西并不懂,但有件事老师很清楚,那就是运动使人快乐!”我拍拍胸口对她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跑上一万米,出一身汗,冲个澡,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脑子就不会想那么多烦心事。如果你有需要,大可以找我,老师早起陪你跑!”   穆怀彤“啪”地将衣服甩我脸上,气呼呼地在我前面走:“沈老师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的!”   多正常啊,我也不想找女朋友。   穆怀彤生气后,我们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五分钟不到就走进门诊楼,楼里黑乎乎的,我不由抓住前面穆怀彤的胳膊。   “怎么,害怕了?”穆怀彤回头看我笑,脸色惨白如A4纸。   “嗯,是有点害怕,”我承认道,“这黑乎乎的万一再冒出一个装鬼吓唬我的学生可怎么办,上次就因为你把我拦在三楼半,那节课直接解散,我连学生们都没看到。张校长没有怪我,但我不想再失职一次了,很对不起张校长发给我的工资。”   穆怀彤大概听出我是在暗指她太调皮,有责怪的意思。她沉默半天不说话,直到爬上四楼才冒出一句:“沈老师放心,这次不会有人敢在楼道里堵你的。”   我刚要夸他们乖,就听穆怀彤说:“但教室里就不一定了,希望沈老师能够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   说完她身后会议室的大门就无风自动地打开了,里面并未开灯。穆怀彤在黑夜的掩饰下一个晃身就消失了,估计是躲门后准备吓唬我呢。   哎,这些学生啊,对我这个老师戒备心太强,连灯都不开,肯定是想趁黑搞个惊吓版的欢迎仪式。   好在有过仁爱中学的经历后,我另有准备。我从拎着的皮包里拿出新买的LED节能强光台灯,今天白天已经充满电,打开后能够照亮40平米的空间,停电首选。   我扛着台灯进入教室,才进门就见一个穿着病号服脑袋涂满血浆和豆腐脑的学生从我面前飘过,他看到我后咧嘴一笑,我借着台灯看到他嘴里一半的牙齿上爬着蛆虫。   “好香的人气,好重的阳气,吃下去我能饱一年,桀桀桀桀!”他发出难听的笑声,一边笑口中的蛆虫一边往地上落。   这学生为了吓唬我也是拼了,不知道这虫子是真是假。   开玩笑,我是那种怕虫子的人吗?当年宿舍生蟑螂的时候,夏津嗷嗷叫着从下铺爬到我的上铺来,搂着我说床上有蟑螂不敢睡。我赤手空拳抓起蟑螂丢到窗外,现在还能怕这小小的虫子?   蛆虫们在地上滚来滚去要爬到我身上,我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刘老师送的笔记本全部拍死。同时面不改色地拍拍对面学生的肩膀:“年轻人,为了吓唬我你也是拼了,叫什么名字啊?”   “你、你竟然能杀死我辛辛苦苦养得血蛆?”病号服学生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知道被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我,为了养这些蛆废了多少心思吗?”   “我就知道你挺不讲卫生的……”我尽可能离他远一点,“赶紧回去上课吧啊,里面学生都等着呢。”   张校长事先给了我花名册,这个班级一共有23个学生,数量不多,但看眼前这位就能猜到,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走进门后,我举着强光台灯,看清楚23名学生的脸。   真是打扮得千奇百怪,有坐轮椅的,有穿旗袍的,有把自己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甚至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生背着床板坐在座位上,也不怕把自己压出脊椎病来。   看到他们这样,我忽然觉得前几天晚上穆怀彤对我算客气的。最起码她讲卫生,不会试图用虫子恶心我。   “咳咳,”我清了一下嗓子,“各位同学好,我是你们思想道德修养课的老师,我叫沈建国,大家可以叫我沈老师、建国老师,或者沈建国都没关系,这也是我第一份工作,课堂对于我们来说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过程。很高兴今天23名同学都到场了,在这样的夜晚和环境上课大家也是辛苦了。为了更好更快速地认识大家,下面我先点名,穆怀彤!”   坐在会议室最前方的穆怀彤慢慢举起手,算是对我的支持。有了她带头,其余同学就很配合,几分钟后我记住了所有学生的姓名和长相。当然这不是因为我记忆力好,而是他们的打扮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比如那位玩蛆的同学,他叫做田博文,还是个文绉绉的名字呢。   教室里的电好像是被调皮的学生切断了,投影仪不能用,我只能收起电脑,用传统教案讲课。我将刘老师送我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学生们就变得安静起来,还是很乖的。   “思想道德修养这门课,其实从小学我们就开始接触,每个阶段都会学习,因为它不是必考科目,学校、学生甚至老师都不重视它,殊不知这门课是最重要的。因为它能够帮助正在成长阶段的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也能够让处在迷茫期的成年人找回新的方向。什么是世界观呢?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第一堂课。”   我说了开场白后,在会议室白板上写下“世界观”三个字。   学生们很安静,穆怀彤甚至拿出笔记本记笔记,我十分欣慰,虽然大家为了吓唬我打扮得奇异一些,但都是好孩子嘛。   口干舌燥地讲了一个小时,我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对大家说:“我们休息十分钟,大家可以去上厕所,或者伸展一下筋骨。呃……这间教室是哪位同学提供的?能不能告诉我电源在哪里,我去开一下灯,暗环境对大家眼睛不好。”   听到我的话,那名背着床板的十三四岁少年吭哧吭哧走过来:“老师,教室是我借的。”   我记得他叫谭晓明,真是一个经常出现在课本上的名字。   “那你知道电源在哪里吗?”   “我可以开灯,”谭晓明对我“嘿嘿嘿”笑,我的学生真是喜欢笑啊,“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沈老师得陪我睡一晚。”   我看着谭晓明那张年轻俊俏的脸,正色道:“你虽然很帅,但还未成年,这么做是不可以的。”   “不,”谭晓明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沈老师今晚要陪我在太平间睡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穆怀彤:沈老师你看我美吗?   沈建国:妆化得不太好。   谭晓明:沈老师今晚陪我在太平间住一晚呗   沈建国:未成年老师不约。   沈老师的情感线永远不会点在女性身上。 第16章 授课(三)   即使刚强如我,也被谭晓明同学的恶意震惊到了。现在的学生为了恶搞老师,玩得都这么狠了吗?我是不怕的,我这人睡眠好,就算是在墓地里也是一样能秒睡,可是谭晓明不怕吗?他牺牲也太大了吧。   “老师是没问题的,但是你没关系吗?家人呢?这么晚睡在外面,父母不会担心吗?”我关切地问道。   谭晓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可怜,眨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妈不要我了,我没地方睡,发现这里太平间有床,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   这也太可怜了吧?   我想了想,对谭晓明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立刻给张校长打电话,最近和张校长的联系时间已经稳定下来,每天晚上她那边信号肯定会变好,联络她变得相对容易起来。   我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自己去走廊里打电话:“喂,张校长您好,我是沈建国,有一个学生的问题想要咨询你,他叫谭晓明,说自己无家可归,这是什么情况?哦,父亲家暴,母亲不堪忍受后人间蒸发,换他承受父亲的恶意,他不敢在家里住。”   原来如此,难怪谭晓明一脸叛逆少年的样子,脸上充满恶意,一定是父亲给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此时此刻,我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张校长,我想请问一下,李媛媛之前那个房间有其他员工搬进来吗?如果没有,我想让谭晓明住进来,当然他那份房租……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说这话时,我的心在嘶吼、在挣扎,好像有一个开瓶器在我心里钻啊钻,痛得我无法呼吸。   扣、扣工资……如此贫穷的我,还要扣工资……   但是谭晓明的问题一定要解决,先给他找个住处,不能总住太平间,接着还要联系他父亲,如果他屡教不改,那就需要法律来维护谭晓明的权益了。   虽说未成年人还是有健全的家人比较好,但谭晓明父亲这种,没有他的照顾反而更好。   好在张校长一如既往的善良:“可以……住……嗞啦……不用……你……出钱……嗞啦……”   张校长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领导(虽然我只遇到过这一个),只要她不解雇我,我一定追随她到底!   放下电话后,我心情舒畅地走回教室,开心地对谭晓明说道:“你以后不用再住太平间了,晚上跟我回去,住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室。那个房子有三个卧室,前两天一位女同事搬走了,正好空出一间房,你可以今晚就搬进去。正好校车2点来接我,我帮你搬家。”   谭晓明大概是太过惊喜而导致表情无法控制,他一副脸裂开的样子,问道:“李媛媛睡那间房?”   “哦?你也认识她?你应该叫她媛媛姐的,不能直呼姓名,多不礼貌。”我纠正他的措辞。   “哈哈哈哈哈哈!”穆怀彤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方式真特别,不敲桌子,反而用指甲不断划桌面,一边笑一边发出刺耳的划桌子声音。   “穆同学,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我看向她。   “没有没有!”穆怀彤摆摆手道,“我是为谭晓明开心,他终于有住的地方了,我太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穆怀彤是个好女孩,就算情感表达方式奔放了一些,但心灵是美的。   谭晓明似乎不想搬,他这样背景的孩子应该对陌生人防备心很强,不同意也是正常的。   他沉着脸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搬过去可以,但沈老师今天一定要陪我住一晚,这一晚之后你要是还希望我与你做室友,我、我、我就搬!”   最后一个“搬”字带上了哭腔,他一定是太感动了,只是青春期性格别扭不善于表达而已。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老师陪你。”我承诺道。   课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很快到了第二节课,我按照教案初步为同学们讲解了一下何为正确的世界观,下一堂课会为他们系统地讲述如何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两点很快就到了,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去。他们同谭晓明同学关系不错,大都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应该也是为他感到高兴吧,毕竟晓明以后终于有住的地方了。   只有穆怀彤和田博文同学留在我身边,穆怀彤照例挽住我的手说:“老师,今晚要不我陪你吧,你这么……留在这里岂不是便宜谭晓明了。而且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反倒陪他睡了。”   “晓明年纪小,我担心他嘛。”我对穆怀彤解释道,“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陪我们两个男人睡,要学会保护自己呀。”   安抚过穆怀彤后,我又看向田博文:“田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田同学上课时大概卸了妆,现在瞧起来挺正常的,还穿着白大褂,嘴里的蛆也消失不见,看来他之前为了给我一个欢迎仪式牺牲不小。   “我没事,”田博文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笔记本,“老师可不可以把这个笔记本送给我?”   “不行,”我坚定摇头,“这是友人所赠,我很珍惜它。如果你实在喜欢,我明天会买一个送你。”   “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田博文耸耸肩,跟着穆怀彤离开了。   教室里就剩我和谭晓明两个人,他背着床板热情地对我说:“老师,我们一起去睡吧!”   “稍等一下,”我说道,“门外有个司机大哥会来接我,如果我不出去,他会一直等到五点钟。我必须去告诉他一声,今晚在这里住下了,免得人家熬夜,你可以在太平间等我。”   “不,”谭晓明固执地说道,“我陪着沈老师,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可惜谭晓明还是不太信任我,坚持跟我到医院门口。浓雾中校车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我一只脚踏上去,对司机大哥说:“师傅,有个学生要我陪他在医院住一晚,今天我就不回去了。”   司机大哥瞧了眼在我身后探头探脑的谭晓明,沉着脸说道:“你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拍拍胸脯。   “没说你,”司机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点点谭晓明,“说他呢。”   留下这句话后,司机大哥便开着空车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深思。   司机大哥,一定是因为看到夏津那晚的所作所为对我心生警惕,认为我是那种会对未成年出手的禽兽,实在是太冤枉了!   我很想掏出手机同他解释,但司机大哥与我并未互加好友。我曾在车上向他伸出友谊的橄榄枝,可司机大哥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是很想跟我太熟,有事还是通过张校长联系吧。   遭到同事不友好对待,说实话我是挺挫败的。转念一想,司机大哥开夜车这么辛苦,脾气差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互相体谅吧。   挥别司机大哥后,我跟着谭晓明进入太平间。   路上我不解地问道:“小明同学为什么总是要背着床板?”   “有个床板我就不管到哪里都能存在。”谭晓明说道。   哎,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啊。就像蜗牛背着壳一样,走到哪儿,床板就铺到哪里睡。   谭晓明快我两步走进太平间,等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将床板从背上拆下去了。   没了床板的谭晓明似乎有些不够自信,他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张床,上面铺着满是灰尘的白色床单。   “我睡那张床?”   他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呢?”我问道。   “我看着你睡,”谭晓明望着我说,“你上床,我就睡了。”   他伸手指指角落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似乎是有张破旧的床。   “你的床板呢?”   “在你睡的床上,看我对你多好。”谭晓明咧嘴一笑。   “行,”我点点头,“明天搬家时我会记得把你的床板带上的。”   谭晓明没说话,看着我爬上床后,便走向那个黑影。   这张床特别潮,我躺上去就觉得有点不适应。想跟谭晓明说句话,但他在阴影里不吭声,估计是也睡了。   我忽然想起宁天策,有些后悔。我能陪学生在太平间睡觉,昨夜为什么不去墓地陪小宁呢?孤单寂寞的夜里,小宁一个人在墓地中思考人生,多可怜。   想到这里,我心痒难耐地给小宁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他几乎是秒回:【没有,硬座入睡比较困难。】   还在火车上呢,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宁天策真是不容易。   我想了想后说:【我现在也睡得不太舒服,在太平间,陪一个孩子睡觉。】   我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将谭晓明的事情讲给小宁听。   好半天小宁没说话,大概是火车上信号不好。我抱着手机快要入眠时,听到了微弱的信息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小宁的信息。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已经在就近站点下车,正在拼车回H市找你。你身边的少年人很危险,不要靠近他,也不要躺那张床。】   我正疑惑时,听到床板下面发出“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舒服”的声音。 第17章 授课(四)   怎么突然就下车又拼车回来了呢?   我想了想,直接给小宁打电话,可是此时电话信号一格都没有了,大概是废弃医院信号覆盖不全吧。   “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暖和”。   谭晓明的声音不断传来,我不由坐起身问道:“小明,你是想跟我睡一张床吗?”   可我这么一坐起来,他就不说话了,难道是害羞吗?   说实话,我个人不是很想与谭晓明睡一张床。太平间里的设备基本都被搬走了,只剩下几张破单人床,90-100厘米宽,一个成年男性躺着尚且觉得有些小,更不要说睡两个人。   如果谭晓明要与我睡同一张床,那我就得身贴身与他睡觉……对!就是刚才他说的“背靠背”那种姿势,或者是我搂着他。   试想一下一位成年男性,性取向为男,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单人床上睡觉,就相当于一个二十六岁的男性老师搂着自己的初中女学生……这画面简直不堪入目,绝对不行!   我只能说:“小明,老师不方便和你睡一张床,你要是觉得冷,咱俩回我的宿舍吧,房间空着呢,里面还有床。”   大不了,我豁出去花钱打车嘛,小明这么瘦弱,大概没办法跟我一起骑单车回去。   谭晓明不说话,我将他的意思理解为无声的拒绝。青春期的青少年本来就容易进入叛逆期,他家庭又是那种情况,要他接受一个新环境应该很难吧。   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授课,无论是谭晓明还是穆怀彤,给我最深的感受就是老师真的不容易。自己是学生时看老师不顺眼,认为他们很多事,嫌他们烦。   可自己做了老师却发现要管理这么多学生,防止他们走歪路,从学习上和生活上关心他们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任重而道远啊……   想到这里,我觉得虽然不能陪小明睡觉,但决不能让他继续如此孤单下去,必须帮助他重新走入人群,做个健康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而不是窝在太平间中试图吓唬老师。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自己跳下来走到谭晓明睡觉的墙角,一边靠近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小明,你不敢睡觉没关系,老师陪着你睡。但老师不能和你睡一张床,这样,你在床上睡,老师坐床边陪你。”   豁出去坐在地上睡一晚又怎样,都是为了学生!   然而我走到墙角却只看到一张空床,这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偷跑下床,一点声音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我与小宁聊天时偷跑下床的,当时我太专心了,一心等着宁天策回信息,根本没注意周围是不是有动静。   这是我的失职。   他是跑出去了,还是在房间里藏着呢?   “小明,小明?”我在太平间中低声呼唤了一会儿谭晓明的名字,没见他回应,便走到门前,见太平间的门把手从里面被人塞了一根木条挡住门,这是无法从外面挡住的,也就是说没人从门走出去。   因为是废弃医院,窗户上有密封条,所有密封条均保持完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是说谭晓明还在房间中。   这孩子藏哪儿去了?   我转了半天没找到人,一脸疑惑地躺在床上看手机,信号还是无,最后一条信息是小宁要拼车回来。   他究竟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要突然下车回H市呢?有东西落在这里了?那他可以拜托我给他邮寄回去嘛。   在床上翻了会儿和宁天策的聊天记录,谭晓明的声音又出现了:“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暖和。”   我没有急着下床,而是凝神细听声音的来源。   太平间十分空荡,面积也大,回声有些强,我听了好半天才分辨出声音竟然是发自我身下。   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抓起床头放着的强光台灯,打开灯后蹲下身,照了照床底下,果然看见谭晓明正靠着床板悬空瞪眼看我,大概是因为反重力,他的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特别凸,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哎,把自己绑在床板上悬空,这能不难受吧。   我特别生气,对谭晓明说:“你这孩子怎么跑这儿去了?就算想吓唬老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看看你把自己绑得,血液不循环皮肤都青紫色了!”   在我去给谭晓明解开绳子的时候,他幽幽道:“我妈走了之后,家里只有一张床,一开始我和我爸一起睡,后来他开始打我,嫌弃我挤到他,打完我之后,就把我绑在床底下,背靠背,真舒服。”   “舒服个屁!”我特么都想去揍他爸了!   谭晓明被绑得太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绑成这样的。黑灯瞎火的我也打不开这个死结,身上还没带剪刀,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勒得翻白眼,舌头吐出来。   以后上课可得记得带把剪刀或者水果刀,学生们太熊了!   “小明你放心,这点破绳子难不倒老师的!”   我沈建国上大学别的没有,就是体质好力气大,不就是个床板嘛,翻过来不就好了!   谭晓明这个床板是1米乘2米的整块床板,也是刚搭在空床上的。我站起身,双手抠住床板两侧,将它从铁架子上掀起来,先是将床板直立,让谭晓明头向上舒服一会儿,接着将床板180度转个身,再搬起来平放在铁架上,小明同学便脸朝上了。   他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对我说:“沈老师,我喜欢睡在床底下,让我和你背靠背吧。”   “靠个头!”我用牙使劲将绑着他的绳子咬断,解放了谭晓明。   这一通折腾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摸了摸谭晓明的身上,绳子解开后他的皮肤状态好多了,眼睛也不凸了,看起来是恢复了。   “快睡吧,”我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是将刘老师送我的笔记本当成坐垫垫在屁股下面,直接坐在床边地面上,用手拍着谭晓明的身体,“老师明天就给你搬家,然后咨询一下律师和心理医生,像你父亲这种情况要如何告他。”   “不用,”谭晓明侧过脸看我,“他已经死了。”   我一愣,谭晓明眼中没有丝毫悲伤,反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他喝多了,半夜醒来听到我在说话,往床下一瞧,看到我后就被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谭晓明大笑的声音在太平间中听起来十分悲凉。   我怒拍他手臂:“别瞎想,他那不是被你吓死的,是喝多了酒精中毒心脏不好猝死!你这样怎么可能吓死人,老师不就没害怕?”   “别多想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搬家,老师陪你。”我继续轻拍他助眠。   “我没什么行李,老师把这个床板带过去就行。”谭晓明说道,“明天我白天有事,晚上会过去的。”   “不行,明天老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固执地说道。   见谭晓明睡不着,我便开始给他背诵马哲原理,上学时我只要一背诵肯定就会立刻睡着,谭晓明应该也没问题。   果然背诵一会儿我自己就先睡着了,再睁眼便是天亮。   我的西装放在床上,谭晓明已经不见了。   这孩子,趁我睡着偷跑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有十多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张校长的,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我刚睡着的时候。   张校长:【已为谭同学联系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白天都会去治疗,晚上回宿舍睡觉,沈老师不用担心。】   还是张校长靠谱,我这才放心。   余下的信息都是宁天策发的,他又怀疑我遇到鬼了,一连串发了好多信息。   【我下车的位置是个小站,夜间没有车,需要走到三十里外的大城市才有车,你撑住,等我。】   【人呢?】   【这张符给你,虽然只是照片,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遇到危险就亮手机。】   【如果看到信息就说话,让我确定你的安全。】   【我已经沿着国道跑了二十多公里了,路上遇到几个车,拦车却没人停,只能继续跑。我轻功好,很快就能到,你再坚持一下。】   【我已到大城市,夜间拼不到车,雇车回H市,大概上午十点多可以抵达医院。】   最后一条信息是早晨6点发送过来的,小宁这是在公路上狂奔一夜吗?   我心里暖暖的,宁天策虽然过于陈腐,相信过去的陋习。可他真的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他认为我遇到的是鬼,就连夜从火车上下来找我。   这么好的男孩子,就算他封建迷信,我也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我一边读着小宁发来的信息,一边背着床板走出太平间。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小宁正往医院赶来。出于某种我自己也想不透的复杂心理,我没有回信息,而是站在医院的院子中等待宁天策。   这期间我顺便将床板放在院子里晒,驱散潮气,让谭晓明晚上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约等了四十多分钟,一辆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风尘仆仆的宁天策带着一脸的疲惫下车,他飞快地向院子里跑,在看到我后,停下了脚步。   阳光照射在他英俊的脸上,那一刻我竟觉得炫目。   我,沈建国,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师:因为媛媛嘱咐我照顾沈老师,我为了保护他不被学生们伤害,特意附身在一个笔记本上。今天一整晚,沈老师先是用我打虫子,糊我一身虫子,又把我当做垫子坐在屁股下面……   媛媛,你告诉我沈老师是个好人,我相信了。可你没告诉我,他是个这样的好人。   此时的我,在冰冷的太平间地面上,有点想哭。 第18章 授课(五)   宁天策走到我身边,面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疲倦。   他看了眼我晒着的床板,问道:“这是你昨晚睡的床?”   我还处在刚刚心动阶段,自然是乖乖点头,并让出位置对小宁说:“你昨晚跑了一夜太累了,要不……在床板上坐坐?”   我把床板拽过来放到小宁面前,宁天策垂目看向床板,抿了抿因疲惫而泛白的唇,沉声问道:“说说你昨晚的经历吧。”   我一五一十地从上车到昨天讲马哲睡着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鉴于我恋爱脑智商有些下降,连穆怀彤化妆技术不好、体质不好四肢发寒、田博文玩虫子、司机误会我并嘱咐谭晓明小心些以及谭晓明被父亲虐待的事情都说过了,半点没有隐瞒。   可能是我的学生太可怜了,宁天策越听脸色越差,最后竟是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床板,他可能也在怜悯谭晓明吧。   我摸摸床板,上一面已经不潮了,便给它翻了个面,晒另一边。   “我打算让小明搬到我那里去住,这孩子没有安全感,似乎还有些恋物癖,一定要我将床板也带上。”我解释道,“可是床板一直放在太平间那样阴冷的地方,实在太湿了,我打算晒晒再拿回去。”   宁天策开口:“你再晒下去,谭晓明可能永远搬不过去了。”   “嗯?为什么?”我不解道,“床铺难道不是干干净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才舒服吗?”   宁天策盯着我,眼中似乎藏着很多话,但他最后只是说:“你现在就带床板回住处吧。”   “那你呢?”我问道,“你跑了一夜,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你是不是还要回师门,要是钱够,这次还是坐飞机吧,火车太累了。”   我又想想,十分艰难地说道:“说起来昨晚你也是担心我才跑回来的,这笔机票钱应该我出的。”   虽然我很穷,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一定要将自己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对方的,这才是爱的方式!   “不了,暂时不回师门。”宁天策看着我说道,“我回师门是有些事情参不透,想要求师父相助。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坎大概要我自己迈过去。昨夜赶回是天意,也是我的劫数。”   我不大明白他的话,毕竟我对封建迷信并不了解。但今天恋爱使我想通了,既然喜欢小宁,那就应该从他的角度去了解他。我之前总说着要让他相信科学,可我连封建迷信的说法都不懂,又怎么能用科学反驳他、引导他、感化他呢?   “我的确是不相信鬼神,但了解一下我国的传统迂腐的思想,其实也没关系。”我向宁天策伸出橄榄枝。   “不用了,”他一脸憔悴地看着我说,“正常人若是常年与鬼相处,就算阳气再强,时间久了也会被阴气侵蚀,渐渐变得体弱,从而寿命减少。而跟随着此人的鬼,却可以在吸收阳气的过程中逐渐变强……”   “停!”我打断他,“稍等一下,我记个笔记。”   迅速从背包中掏出刘老师送的笔记本,笔记本挺厚的,写了教案记下学生姓名,还是有空间记录小宁的理论。   我这次从背面开始写起,将小宁方才说的话写下,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宁一言难尽地望着我手中的笔记本,大概是嫌弃笔记本太旧了吧,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卖这么陈旧的笔记本了。   “同事刘老师送的,他是我室友,也住在404,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介绍了一下笔记本的来源,并侧面描述我的生活环境,让小宁也逐渐了解我。   宁天策抬头看天,夏季上午十点的阳光是如此灿烂,笔记本上那种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渐渐溢出,有些难闻。   “我们还是找个休息的地方再说吧。”宁天策的表情忽然变得悲天悯人起来,“你在太平间坐着睡一晚也挺累的,需要一个背阴、少阳光、安静、人少的环境。”   我数了数他说的条件,这不正好是我宿舍吗?   “那就去我家吧,你也需要休息,最起码喝口水,看你嘴唇干的。”我盯着小宁泛白发干的嘴唇道。   这次小宁没有拒绝,而是干脆地点头道:“好。”   我用手机叫了一辆皮卡,将床板扔在车后方。皮卡前方只有一个副驾驶位子可以坐,我自然是大方让给小宁,自己则是带着床板坐在车后头。   回到家中,我还想将床板在我那个阳光充足的卧室晒干再放进李媛媛的卧室,不过小宁说他想尽快休息,我只能把床板直接给谭晓明装好,让小宁躺在我床上睡觉。   忙完之后偷看一眼自己的房间,宁天策没睡,而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我为他倒了杯水,殷勤地送过去。   宁天策看看杯子中的水,问道:“你一直喝这个水?”   “放心吧,烧开的。”我说道,“还是你喜欢喝茶?”   他如果想喝茶,我就下去买点。   宁天策摇摇头:“也没多少阴气,估计早就跑了,再过几日这阴气也该消散了。”   说了这番我不懂的话后,他便仰头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光,面上带着一丝释然。   与小宁交流有些困难啊……没关系,当年我体育那么差,不还是靠着毅力成为能够与学长一战的男人吗?沈建国,加油,你可以的!   “你睡一觉吧。”我说道,“我们醒了再聊。”   “不必,修行之人,夜间也能够吸收星月灵气,调息一下便好,不会太累的。”   我拿着笔记本记他说的话,打算日后研究,宁天策说:“你换个笔记本吧。”   “为什么?挺方便的不是吗?所有事情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更方便查找吧。”我上学的时候就是所有科目一个厚笔记本,从来不会出现找不到本子的情况。   “请换一个,我不希望自己的话记在这个笔记本上,对彼此都好。”小宁坚持道。   好吧,宁天策的话当然要特殊对待的。我从书箱中翻出一个只写了几页的笔记本,将前面写过字的几页撕掉,并在第一页写上“小宁专用”,还在后面画上一个心。   做得这么明显,小宁也曾在电梯中偷摸我,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宁天策见我换了本才继续说道:“我是茅山派首席弟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门派的,师父与长老们也视我为内定的掌门,这次下山是为了历练,等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后,就能够正式成为一名天师,守正辟邪,匡扶正道。”   “咦?你继承茅山派的话,能娶妻吗?”我关心地问道。   万一他们门派像佛教一样不近女色就难办了……不对啊,我也不是女色,不娶妻也可以搞基嘛。   “修为不够时不能破元阳,我们每日与邪魔外道对抗,需要一身阳气护体,”宁天策道,“不过等功力足够时,便可以娶妻生子,我正是掌门亲子。”   这样就好,我认真地在本上记下“家族迷信”,并对专注地看我写字的小宁说:“继续,你是接受了什么任务,方便说吗?”   小宁犹豫一下才道:“说来也怪,我从12岁开始下山,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的任务。师父要我某天午夜十二点在一个特定的招聘网站上给一个招聘信息上的邮箱发简历,可我当天并未找到那个招聘信息,至今还没能接到任务。”   听起来有点像我找工作时的经历,原来天师也不容易。   “这次回师门除了调整心态外,也是想要询问师父任务的事情。”宁天策道。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呢?”我看了眼小宁的手机,他也不像是不会用手机的世外高人啊。   宁天策叹口气:“涉及门派机密,自然还是当面问比较好。你不知道,现在符箓发展极为迅速,有些门派将符咒贴在手机上,就可以监听他人的通话,防不胜防。”   还有这种操作?我一下子疑惑了,他们茅山派究竟是落后还是先进?   “那你为什么又不打算回去了?”   宁天策深深看着我,眼中是无比的专注,这样的眼神让刚刚心动的我有些发慌,不由随手抓住一样东西抱在怀里找安全感。   刚作出这个举动就发现自己太没出息了,便一把将怀中的东西扔回床上。   刘老师的笔记本就这样被我抓来抱去丢来扔去。   小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我肩膀上道:“过去我认为,哪怕是阳气再充足的人,迟早也会被厉鬼所害,就算是我这样的修道人,如果不注意,一样难以抵挡它们的暗害。可这两日的见闻让我知道,原来心有正气,信仰坚定,一片赤子诚心,是真的可以战胜世间一切阴暗的。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这广大的世界,谁知还是太浅薄,与其回门派,不如留在H市修心。”   “哦,”我半知半解,只明白他暂时不走了,“我不相信鬼,但被宁天师你的执着所打动,也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这样以后就可以与小宁有话题,先做朋友,再然后就……嘿嘿嘿。   “你不用了,”宁天策说,“你保持原状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第一章沈老师半夜看到的招聘信息吗?真相是这样的——   沈老师:哇塞!刷出一个招聘,赶紧发简历。   张校长:按照暗号收到简历,录取,迅速撤掉招聘信息   因为不熟悉网吧电脑晚登录一分钟的小宁:???招聘信息呢?我的毕业任务哪儿去了?   因为是沈老师视角,没办法,只能在小剧场解释了,哈哈哈哈哈哈!   刘老师+谭晓明:没有想到,此生还有被天师救了一命的情况发生…… 第19章 授课(六)   保持原状就好……我暂且将这话视作夸奖吧,毕竟小宁此时是微笑着的。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关心地问道。   小宁虽然口中说着有钱,其实过得挺拮据的。回家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硬座,往回返是靠最原始的交通手段,在公路上狂奔。我知道现在社会上天师在某个圈子中还是很赚钱的,可小宁只是个见习天师,毕业任务也莫名消失,H市消费不低,留在这里一定过得不容易吧。   “我想夜间多在H市转转,顺便想旁听一下你的课,可以吗?”宁天策的眼中除了迷茫外,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当然没问题!”我用力点头。   我的课基本都在晚上,想想月黑风高,我和小宁孤男寡男两人坐在校车上……   再想下去就要不好意思了呢。   “你住在哪儿呢?”我等着小宁说暂时没找到长久居住的地方,现在小旅店凑合两宿,尽快找房子。   只要他一说,我就立刻邀请他住在我这里!我的卧室是404最大的房间,再加一张单人床绰绰有余,到时候小宁住大的双人床,我住单人床。   “住处倒是不必担心,”小宁说道,“我们茅山派在这家国际酒店有个常年的包房,足够住十几位弟子,前段时间我便一直住在那里。”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接过一看险些胃疼。   这是H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一个普通的标准间就要2000起步,小宁所说的能够住十几位弟子的房间,起码是个套房,这一天的价格……   我这种贫穷大学生根本不了解啊!   原来小宁说自己有钱是真的!   “天色不早了,”小宁看了下太阳,对我说道,“你昨夜大概也没休息好,我便不再打扰。日后若是有课,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想听沈老师讲课。”   “完全没问题。”   依依不舍地送走小宁后,我随便吃了口饭便坐在床上发呆。之前我一直想要破除封建迷信,让小宁学习数理化,做一个新世纪的好青年。可现在一想到茅山派抓鬼天师这么赚钱,我就有些……   哎,说到底我还是个庸俗的人,一听说赚钱就动摇了对科学坚定的信心。   一分钱难倒男子汉呀。   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想着英俊的宁天策在五星级酒店中泡澡休息的样子,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张校长曾对我说过,学校的课程并不紧张,不是每天晚上都有课,她会在前一天将课表发给我,给我充分的准备时间,让我不用太担心。   既然昨夜她没有告诉我课表,就代表今晚没有课。说实话我昨天也是挺累的,半夜四点多坐在太平间的地板睡一晚并不是很舒服。躺在熟悉的床上,我一觉睡到午夜十二点才被饿醒,打算起床泡个面接着睡。   走出房间烧水时,看见谭晓明的房间亮着灯,而且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挺担心小明的,趁着烧水的时间,跑过去敲敲他的房门:“小明,你搬过来了?”   过了好半天,谭晓明的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我见谭晓明坐在床上,刘老师坐在我送给李媛媛的马桶上,两人正在促膝聊天。   小明见我进门,便往床里缩了缩,抱着膝盖看我。我知道他是在给我让地方,就坐在床板上,自然地说:“这个床板太潮了,我今天放到外面晒了晒,这回睡着能舒服点。”   “我知道。”谭晓明慢吞吞地说道,声音有些哑,像是渴了。   应该是在我睡觉时与刘老师聊得太久,说得口干了吧。   “刘老师也认识小明?”我看向刘思顺。   刘老师一开口也有些沙哑:“我是语文老师嘛,你不带班的日子里,就有我带班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抖抖身上的衣服,我在他衣服上隐隐闻道一股臭味,有点熟悉,好像……   好像田博文张嘴时喷出的口臭哦!   说实话,我对学生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的。可人总是有私心,我实在是不太愿意靠近田博文,他太不讲卫生了,为了吓唬我竟然敢把虫子含在嘴里,一张口就是一股臭气,虫子身上也带着这股臭味。   “刘老师刚见过田博文吗?”我不由问道。   “嗯,是见过。”刘思顺脸色不太好,“还被他的虫子糊了一身。”   我听后挺生气的:“田博文太过分了,我是新老师,与他们不熟悉,他吓唬吓唬我也就算了。刘老师你是老老师,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你!下次上课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听到我要教育田博文,谭晓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大概也是受过田博文的欺负。   我用力拍拍小明的膝盖,给他勇气:“小明不怕,老师一定能够引导田博文走上正路,我明天就去买杀虫剂。”   刘老师也抖了一下,他对我说:“那个,沈老师啊,你教育田博文没关系,但能不能不要用笔记本打虫子了,我、我真的……”   刘老师珍藏的笔记本送给我,我却随手打开打虫子,不够珍惜,是我的错。   “刘老师,你放心吧,今天有一个非常帅的年轻人已经提醒过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那个笔记本,绝不用它做不属于笔记本的事情。”   “也不用太保护,你就放在包里就可以了,别没事拿出来晒个太阳什么的……本子挺旧的,万一晒得纸张挥发就……”刘老师一脸苦涩。   也对,我用力点头,拍胸脯向刘老师作出承诺。   刘老师和谭晓明在房间里穿得也很保守,小明昨天还是背心装呢,今天却是长裤长袖,连手掌都遮住了。他脑袋上还带着个帽子,垂头不语,专心听我和刘老师说话。   “刘老师,小明怎么了?好像有点低沉啊。”昨天我见小明还不是这模样,虽然带着恶意的调皮,但很活泼,不像现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哦,是这样的,我在劝他上正常学校。”刘老师解释道,“继续上你的课不是办法,还住在环境这么差的出租屋中,长此以往我怕他魂飞……我怕他熬夜身体承受不了。”   刘老师说得太有道理了,小明的确需要正常教育,如此熬夜对他的身心成长没有好处。   “还是刘老师想问题比较全面,”我感慨道,“我这种刚入职的新教师,只能做一些陪他睡觉安慰他这样的基本工作,而刘老师却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以后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   “你可千万别再接再厉了!”谭晓明猛地抬头,厉声打断我的话,“你这样就可以了!”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很多伤,似乎是烧伤。   “你怎么了?”我拉开他的衣袖,果然用衣服挡住的地方也都是烧伤。   “谁虐待你了?我要告他去!”我很愤怒地说道,“你今天不是去看心理医生了吗?”   谭晓明的眼神中满是仇恨,他咬咬牙道:“是你……”   刘老师飞快地拽了下他的衣服,谭晓明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说出了心里话:“我自己用开水烫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为、为什么啊?   我备受打击,难道我昨晚将小明从床下拉出来的行为太过激进了吗?对于他来说,是床板下更安全吗?   “不不不,”刘老师连忙安慰我,“沈老师你别激动,你把小明的床板翻过来是没有做错的,晒床板就……呃,不是,是我,我的错,我劝小明走入正轨,他生气之下虐待自己的。”   拉扯间我看见刘老师手上也有烧伤,不过没有谭晓明那么严重。   “刘老师你的手……”   刘老师立刻将手缩回去,想了下解释道:“没事的,就是阻止小明的时候被误伤了。我年纪大,皮粗肉厚的,伤得比较轻,不像小孩子道行浅,稍微热一点就容易受伤。”   我真的又生气又伤心,对谭晓明说:“小明,你有气对我出,我身强力壮的,你就是打我挠我咬我都没事。但刘老师一心为你好,怎么能伤害他。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宝贝,你先要爱自己,珍惜自己,不要因为一点挫折就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谭晓明不说话了,扭头看向墙壁。   刘老师拉着我走出房间,温声劝道:“你也别太生气,我正在劝他不是吗?其实小明昨天晚上已经解开心结了,再加上今天白天你帮他搬家,对他那么……好,他是愿意走入正轨的。就是还差一股劲儿,我好好劝劝他,相信过两天他就愿意上学了。”   “好吧,”我知道自己继续劝小明也只有会反效果,便失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连方便面都没泡。   临走前我还听到刘老师细声细语地对谭晓明说:“你别冲动,他不知道你是……都这样了,万一知道……那我们……”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楚,而且也不好听别人墙角,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我饿着肚子失落地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小宁发了条信息:【谭晓明反抗期自残,用开水烫自己,把他和刘老师都烫伤了,我该怎么办?我太没用了。】   小宁也是个很能熬夜的人,收到我的信息后,立刻回复:【让刘老师劝吧,相信谭晓明很快就能想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师原话:他一身纯阳正气,不知道我们是鬼都能把我们折腾成这样,万一真的知道是鬼,他一划胳膊,喷你一床板纯阳之血,你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听老师一句劝,学习媛媛,自我超度吧。你看看水龙头里那个鬼,生生被他放了好几天血,放得阴气消散,人形都维持不住,已经搬家了。   宁天师、刘老师、谭晓明:我们三个联手瞒着沈老师世界上有鬼,实在是怕他破坏力太大……   -   上一章有人问为啥小宁不让沈老师在刘老师笔记本上写字,艾玛小宁说得可是这段时间道家驱鬼的感悟啊,真让沈老师写在刘老师身上,刘老师直接死翘翘就好了。而且就以沈老师这么尽职尽责每个字都记下来的样子,万一看到小宁身上的符咒直接画刘老师身上可怎么办!   宁天策:我以前都是画符后想办法拼命贴在厉鬼身上,从未见过直接在鬼身上画符的,莫名心疼那个民国厉鬼(就是刘老师啦,前面有说的,刘老师是建国前的鬼~~)   刘老师:我最近有个困扰,其他学生我可以劝他们搬家或者投胎,可我自己是学校的工作人员,我还是那个人的室友,我该怎么办呢? 第20章 教育(一)   有了宁天策的安慰,我心情一下子变好了。我是个职场新人,很多事情要向老前辈刘老师请教,教学效果不及他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我们从事教育工作的人,自己的得失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些正处在人生岔路口的学生,只要他们能够选择正确的道路,那我就算受点委屈又怎么样。   小宁每次回复我信息都这么快,让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期待。   想了想,我继续发信息:【这么晚还没睡?你好像每天都很晚呢。】   宁天策:【我每晚会吸收星月精华,是以睡得有些迟。另外近几日,我有些担心你】   我顿时心花怒放,在输入框中疯狂打下【我也关心你,我喜欢你!】   还未点击发送,小宁便又来了一条消息:【的室友。】   我默默将未发送出去的信息删除,收起澎湃的情绪,换上专业冷静的语气:【是的,小明确实挺让人担忧的,希望刘老师能够劝他想开吧。说起来,我还有一位学生挺过分的。】   我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将田博文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在我看来,刘老师应该是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田博文连他都欺负,实在是过了。我是想用杀虫剂给田博文一个教训,让他不要再养虫子的。可是考虑到他可能是个精神有障碍的学生,我不清楚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他。   于是我又将事情经过发给张校长,张校长这么善良有责任心的人,应该很了解学生们的情况,她的建议对我来说很有用。   两条信息同时进入,我先看小宁的:【杀虫剂就算不用来对付学生,自己买也是有用的。说起来我会在H市住一段时间,还缺少一些日用品,明天你有时间吗?】   必须有!我迅速与小宁约定好时间去买东西,就夏津那个商场,我经常在那里兼职,有商场发放的代金券和打折卡,当然是去那里比较划算。   接着看张校长的信息:【田博文的行为十分恶劣,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沈老师可以放手去做,他再这么下去我就会将其移交专业人士管理。】   【可他是个有心理问题的学生……】我还是有些犹豫,虽然我嫉恶如仇,但身为老师,是要秉持着包容的心态面对学生的。   张校长回答道:【他有伤害其他学生的倾向,三年前就被我开除了,却还死皮赖脸不走,并且欺凌学校工作人员与学生。】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必客气了,像张校长说得,放手去做吧!   定下与宁天策的约会,并与张校长讨论了一下校外人士田博文的解决办法后,我心情好了不少。出去泡了碗面吸溜吸溜吃,见谭晓明的房间也熄了灯,便回房间吃过面后安心睡觉。   第二天闹钟八点响起,我摸手机的时候摸到了刘老师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虽然老旧,但封皮质量异常好,触感上来看是纯皮的,应该能防水,也正是因为它的质量,我才能够放心去打虫子。   笔记本封皮上的虫子印已经被擦掉了,我昨天没记得擦,难道是刘老师半夜偷偷进我房间擦的?   我翻开笔记本,见上面多了一行其他人的字迹:【我带小明看心理医生去,沈老师不必担心。另记,请老师不上课的时候不要带笔记本出门。】   字迹非常飘逸,像是有不少年练字功底的人写的,很符合刘老师给人的印象。   只是刘老师写字用繁体字,若不是我有多年看台译漫画的习惯,有些字还真不一定能看懂。   他真的是很珍惜这个笔记本,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送的吧……   那我用它打虫子、当坐垫实在有点过分,以后我就算是用我那开机三分钟的破电脑,也不会用这个笔记本了。   我用毛巾好好擦了擦笔记本的封皮,又给它上了点无色透明的保养油,倒扣在窗台上在阳光下晾。我的房间每天7点有阳光进入,一直到12点光线才会移开,现在是8点,四个小时应该能够晒干了。   细心地呵护了笔记本后,我才起床去洗漱。与小宁约定的购物时间是上午十点,我们直接在商场门前集合,从彼岸小区坐公交到商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我在楼下早餐店匆忙吃了豆浆油条后冲上公交车,赶在九点五十分抵挡商场。我刚下公交车,就见一辆豪车临时停在商场附近,宁天策从车中走下来。   仿佛命中注定般,他一抬眼就见到我,向我笑了笑,走了过来。   此时的我已近看不到宁天策俊逸的笑容了,视线黏在那辆价值千万的车上,直到车开走,宁天策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才缓过神来。   “那辆车……”   小宁轻描淡写地说道:“茅山派弟子在H市用的专车,酒店提供的司机。”   我捂了下心口,那里有些痛。   原来小宁是真的有钱,这么有钱的他还为了锻炼自己坚持坐硬座,实在是个好青年啊!   此时再看宁天策,他全身上下似乎笼罩着一层灿烂的道德金光,变得愈发帅了。   见我犹豫不前,他向我伸出手道:“怎么了,走吧。”   望着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我心中升起的莫名顾虑一下子消失了,跳过去猛拍他肩膀,哈哈笑道:“小宁,你今天没穿黄袍还挺帅呢!”   宁天策脸微微红了下:“黄袍是法衣,只有在出任务时才穿的,平时当然不会过于张扬。”   “可是你昨天早晨去医院找我穿的也是黄袍啊,那会你不是刚从火车上下来吗?”我回想了一下,似乎只有上周六白天在商场见到他那次,他才穿着正常的衣服,像个干净的学生,特别好看。   宁天策的脸更红了:“在公路上奔跑时换的,火车上是黑色半袖和短裤。”   纵使豪放如我,也被小宁的操作震惊到了,深夜公路暴露狂吗?   “法衣是一种仪式,也有功力加成,”小宁解释道,“我功力不够,还是需要外物辅助的。”   我的心更痛了,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好好一个心地善良的年轻帅哥,竟然被骗成为公路暴露狂,幸好当时国道没有人,这万一在大街上怎么办?   我那被金钱腐蚀的决心再一次坚定起来,就算再有钱,也不能成为陈腐思想的受害者,我一定要帮助小宁爱科学爱人生!   -   夏津工作的商场一楼是个大超市,里面的物品应有尽有,还有特价的衣服可以穿呢。我因为有优惠券,经常来商场买衣服,现在身上穿得,就是去年买的特价商品。   宁天策缺少生活用品,我自然而然地领他来超市,如果需要平时穿的衣服,就去楼上挑。   没过一会儿,听说我们来的夏津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下来招待我们,我摆手道:“你去忙吧,都老同学,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谁来接待你了?我是招待宁天师的。”夏津踢了我一脚,并热情地对小宁说,“宁天师看中什么尽管说,直接拿走就好,账记在公司上就行。”   宁天策却摇摇头:“我们有门规,不能贪墨信众的财产。上次驱鬼我也没有起太大用处,你若是想商场日后无忧,倒是可以雇佣沈老师来工作,有他在,万事无忧。”   说起来我真的可以再找一份工作,培训学校上课时间都是在晚上,每月还不超过十节课,不耽误事的!   我立刻向夏津自荐,表示我可以不要研究生工资,用本科学历找工作,做个商场内勤什么的都可以。   “我们市场部倒是真的需要招人,”夏津看看我,“可你专业不对口啊!”   “第一个月我可以拿实习生待遇,”我说道,“一个月后你们用得好就给我发正常工资,不好直接开除,白收一个干活的人还不划算吗?”   我现在对工资没那么迫切,多从事一些工作累计社会经验也不错。   “倒也是。”夏津点点头,“明天你交份简历,我们人事部会讨论一下的。”   兼职有希望后,我挺开心的。拉着小宁到处买东西,我自己倒是只买了一瓶喷雾式杀虫剂,还是在夏津的建议下买的杀虫效果最好的。   所谓最好也只是针对常见的飞蚊,田博文那个蛆虫还真未必有效。   我对小宁说出自己的担忧,宁天策想想后道:“我们茅山派山门在景区,风景秀丽,植被茂盛,却没有蚊虫,是因为我们有特殊的驱虫方法。”   “那能……稍微告诉我一下吗?”我期待地看他。   宁天策点点头,拿过杀虫剂,喷雾口取下。   同时他拉起我的手,在我心跳如鼓的注视下,使劲咬了一口我右手中指,挤了几滴血滴在杀虫剂中。   他拧好喷雾口,用力摇晃几下,将杀虫剂还给我道:“可以了,你下次上课,就用这个喷那些虫子,保证药到虫除。”   这……这是个什么秘方?   作者有话要说:  田博文:敲你妈,我敲你妈你们听到了吗!!!!   像穆怀彤李媛媛谭晓明这样的,是可怜人可怜鬼,沈老师对他们的态度是沈爱世鬼,虽然爱的方式有些过于正义,而田博文基本就是恶人恶鬼,该收拾就收拾吧。   被放在窗台上的刘老师:救……命……快……不行……了……   关于有亲疑惑为什么大家不告诉沈老师自己遇到了鬼,其实是有好几重原因的,我已经在文中暗示过,不过不太明朗,毕竟是沈老师视角,其实后面会解释,但这里还是先解释一下吧。   鬼视角:他不知道我们是鬼都这么吓人了,真要是下定决心除掉我们,那不就跟公交车一拳打飞的女鬼一样了,我们可不敢说,努力抱团装人,老惨了。   宁天师:无知者无畏,沈老师的一身正气恰恰源自于他那坚定科学的信仰,万一告诉他真相,他心生胆怯,失去了勇敢,以他身处的环境,可能会被厉鬼所害。   沈老师本人: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就算在我面前大变死鬼我都不信,一定是障眼法,一定是3D投影,一定是恶作剧,我就不信! 第21章 教育(二、三、四)   教育(二)   都说十指连心,可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视线凝固在宁天策的嘴唇上, 他竟然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自然地将我的手指含在口中狠狠咬了一口?   太、太羞耻了!   做完这一切后, 宁天策见我目光呆滞, 便从超市袋子里拿出一张创可贴为我贴好,他垂目看向我手指时, 我见到他长长的睫毛微颤,像小梳子一样,在我心上挠来挠去。   “抱歉,”小宁对我说, “我平日咬手指画符习惯了, 竟忘了我们其实可以从药店买针头取血, 那样伤口小。”   他一脸正色, 我就不好怀疑什么, 摆手道:“没事没事,我皮粗肉厚的,很快就好了。可这是什么秘方?血和杀虫剂混合在一起能驱虫效果倍增?我文科生化学不好, 这其中有什么科学原理吗?”   宁天策听到化学后皱眉道:“我记得……初三时学过化学,做过镁燃烧实验……”   小宁虽然是茅山派长大,看来还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我们两个化学不好的对视片刻,默契地决定不再谈这个话题。   “这和捕鼠夹上放奶酪是一个原理吧?”我问道,“蚊虫不是爱吸血或者食腐吗?用血液吸引它们来食用,会让杀虫剂效果倍增?”   “大概吧。”宁天策含糊地说道, “中指的血最好,心头热血。”   “你们茅山派也是靠杀虫剂加中指血驱虫吗?我记得整个景区挺大的,放的血会不会太多了?”我有点担心小宁的身体健康。   “那倒不必,我们有特制的香。”小宁解释道,“那是师门秘制,非掌门不清楚配方的,我还没能完成最后的任务,暂时没有权利知晓。”   与宁天策开心地逛了一天街,期间他在商场中买了几套衣服,我挺想为他付账的,可一看价格就默默退下了。我目前存款一万五千块,如果这几件衣服一万五能够买下来,就算花光存款我都会付账的,然而它们的价格令我的存款望尘莫及。   最后竟然还是小宁帮我买了套休闲服,他说上次在仁爱中学时撕破了我的衣服,对此感到抱歉,赔我一套。我一直在说不用不用,可小宁已经连他的几件衣服一起结账了,他说这是出门时师父给的卡,有多少钱不清楚,反正从来没缺过。   我木然地接过宁天策送我的衣服,带着杀虫剂回了404。   刚进卧室就见笔记本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我走之前将窗子打开了,大概是风吹的。   好在我早晨走之前擦了地,笔记本并没有脏,否则刘老师又要心疼了。   今天的约会令我有些挫败,我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小宁脱离陈腐的思想,与新时代接轨。可现实却是科学如我一贫如洗,迷信如小宁富得流油。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最为接近世界本质的一句话,尽管我不想承认,但现实如此。贫穷的我与富有的小宁是不对等的,是无法劝说他改变信仰的。   就算要贯彻自己的信念,也必须要足够努力,直到能够与宁天策对等。   明天一定要准备好自己的简历去夏津公司,争取拿到一份兼职。市场部的话,策划、宣传、广告我的专业都不行,比较适合我又能迅速累积资金的就是营销,只要业绩好,就算是实习生也能拿到提成,唯一的缺点就是辛苦一些,好在我身强体壮脸皮厚,问题不大。   想着想着,我没关卧室门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又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就见带着口罩的刘老师蹲在我床下,黑乎乎的不知在做什么,真是吓死我了!   我一下子蹦起来,打开床边的电灯开光,室内大亮,这才见刘老师全身蹲在床下,手搭在我随手放在枕边的笔记本上。   “刘、刘老师,你大半夜的干嘛呢?”幸好我胆子大,也就最开始惊一下,换成一些身体不好的,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刘老师的脸虽然被口罩遮住,我还是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尴尬,他的手搭在笔记本上没放下,低声道:“我……我趁着半夜来看看我的笔记本。”   原来是这样,刘老师真的很重视这个笔记本,我继续拿着是不是有些夺人所爱?但这是他自己送给我的,既然如此喜欢为什么要送人呢?   他不好意思开口,那最好是由我做这个出尔反尔的人吧。   “刘老师,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这个笔记本实在是太贵重,每一张纸都透着历史陈旧感,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使用,其实很容易将本子用坏。那个……要不我还是还给你?”我试探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刘老师飞快地将笔记本抱在怀中,“其实它该保养了,我半夜进来也是想偷偷保养一下。”   “我今天已经给它上过皮衣保养油了,还特意倒扣过来晒了一下太阳。里面的纸张比较旧受不得阳光,不过皮质在打油之后,晒一晒还是有好处的。”   “你、你、你……好的,谢谢你,但我还是要再保养一次。”   见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样子,我有点开心。这就是我,沈建国,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师,将来我还会成为更加优秀的人!   起床喝水的时候,见刘老师将笔记本摊开,细心地拿着一瓶睡眠面膜涂在笔记本封皮上。看来刘老师应该是一个节约的人,睡眠面膜的瓶子舍不得扔,拿它装保养油。   “小明回来了吗?”我一边喝水一边与刘老师闲聊。   “已经走了,”刘老师叹道,“他昨夜在我的劝说下终于想通,同意接受系统治疗,等一个疗程结束后就去正常学校上学。”   “那经济方面呢?”我记得谭晓明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因心脏性猝死去世,他似乎也没什么亲人了。   “这倒不用担心,张校长会想办法解决的。总之我们404的成员数量又变成两个了,你看小明的床板都搬走了。”刘老师推开谭晓明的房间,那里已经只剩下一张空床,和一个我送给媛媛的马桶了。   感觉刘老师有些惆怅,我安慰道:“刘老师不用伤感,谭同学搬走是为了更好地接受教育,离别伤心是难免的,但我们更应该替他开心。”   “我没有担心他,他年纪小,很容易投……很容易恢复。我是在想自己,”刘老师虽然带着口罩,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忧愁,“我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说着说着,他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下,连带我也跟着伤心起来。   刘老师看面相也快四十岁了,这个年纪还没成家立业,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中,与我这样刚毕业的学生挤在一起,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他一定很希望在H市有房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我就没法安慰他了,因为我自己也没找落呢。   我正低头丧气呢,刘老师问道:“张校长刚刚告诉我,明天晚上有你的课,我能不能去旁听?”   “当然没问题,欢迎刘老师指正。”我开心地说道。   刘老师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愿意听我的课是我的荣幸。   刘老师叹道:“指正不敢说,我就是担心你没有笔记本,学生们会闹……哎,也是我瞎操心。”   聊了会天,我又困了。道别刘老师回房休息,临睡前看了眼手机,果然有一条张校长的信息,要我明天晚上12点在H市师大老校区教学楼多媒体教室上课。   作为H市的大学生,师大老校区我还是很熟悉的,虽然还在使用中,不过已经没什么学生了。   据说师大老校区的位置,过去曾是乱葬岗,建校的时候请过风水师父,说这里阴气重,应该盖所人气多的学校压一压阴气。照理说建在这个位置的应该是工大,工大男生多阳气重,能够压住墓地的阴气。谁知建成后,却成为女生较多的师大校区。   自建校后,师大闹鬼的传闻就没停下来过,在H市也是十分有名的。   而且师大学生的自杀率是整个H市大学最高的,经常见到红色救援直升机在校园中心人造湖上方飞来飞去。   后来各大高校扩招,旧校区无法容纳太多学生,师大在郊区建了新校区,渐渐将学生转移过去后,自杀的事件就慢慢变少了。   其他学校就算建了新校区,旧校区依旧有很多学生,师大搬得就比较彻底,旧校区现在已经没有学生了。据说会将旧址卖给一所男生居多的专科学校,目前正在洽谈中。   这一次的教室真是令人惊喜,我连续在废校废医院教课,已经渐渐习惯在荒废无人的位置上课了。师大旧校区与之前的地址不同,学校为了卖出一个好价钱,一直在维护校区,各项设施都是完好无损的,多媒体教室中的投影设备应该也能使用。   我做的PPT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教育(三)   至于师大闹鬼的传说,我从来没当回事。   当年我也去过师大,还是女生宿舍,半夜偷偷从窗户爬进去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大学一个舍友,在师大交了个女朋友,每天聊微信到半夜,躲在被窝里吭哧吭哧乐,在我看来他比鬼还吓人。   突然有一天,舍友说他女朋友宿舍闹鬼,每天晚上走廊里都有人拍皮球,“咚咚咚”的特别吓人。她们女生不敢出去看,只能整夜整夜忍受这种恐怖的声音,失眠到要崩溃,他女朋友已经出现抑郁症的征兆了。   我对闹鬼的说法嗤之以鼻,这分明是有人半夜装鬼扰民,就应该正义地站出来制止。要是我,早就冲出宿舍给装神弄鬼的一拳了。   舍友就说,那你来,咱俩明天一起去师大女生宿舍住一晚,看看是真有鬼还是装鬼。   去就去,反正我一个gay,就算身处女生宿舍也如坐禅般淡定。   那些女生大概真的是被吓傻了,竟然同意放我们两个男生进去。她们宿舍在三楼,将窗帘绑成绳子拉我们上去,我当时为了追求学长身体锻炼得极好,两三下就爬上去了,舍友个没出息的,最后还得我拽他。   到了午夜十二点,果然听到“咚咚咚”的声音,舍友站在椅子上,透过门上方的小玻璃窗往外看,说整个走廊什么都没有,好吓人。   我觉得他没用极了,既然看不到,那人一定是在小窗下方啊!那个位置,只有窗下也就是门前是死角。   于是舍友又趴在地上从门缝往外看,他只瞧了一眼,就惨叫一声,抱着女友大哭,尿都吓出来两滴。   问他看到了什么,舍友说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然后便和女朋友一起抱着嚎啕大哭,仿佛一对苦命鸳鸯。   我实在看不下去,不顾众人阻止打了门。   一开门就见一人倒立在宿舍门前,头不断撞击地面,因头朝下太久,脸憋成紫红色,眼睛也满是血丝。   宿舍女生们抱成一团大哭,说见鬼了,大家今晚都得死。   我就见不得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抓住那人的双脚便将人拔起来,靠着我过人的臂力将她翻了个个。   我把这位同学推到走廊墙壁上,怒道:“你为什么要装鬼吓唬人?”   她说:“我不是吓唬人,我头朝下跳楼,死后就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骗子,现在她不就被我拔起来头朝上了吗?   我劝她:“你想倒立锻炼手臂力量我很认可,运动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可半夜在其他同学宿舍门前锻炼就不好了,这次我放过你,如果再有一次,我肯定会上报学校,学校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很有可能会开除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父母也等着你有出息呢,被开除真的好吗?”   她哭了。   我见她可怜,就问她是哪个寝室的,我送她回去。她摇摇头说不用,自己已经被人翻过来了,不必一直倒立,可以自己走回去。   于是她慢慢转身离开,我回到女生宿舍后,一屋子女生露出崇拜的目光,室友女友更是一脚将我室友踹开,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说:“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还会驱鬼,有你在真有安全感。”   “哪是什么鬼呀,就是一个压力大吓唬别人减压的学生。”事情解决就不能在女生宿舍待下去了,我背起脚软的舍友,带着他从原路爬下楼,不留功与名。   事件的后续是当晚之后舍友与其女友光速分手,他前女友及其室友三天两头发信息约我,都被心系学长的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本次的教学地点勾起我久远的回忆,想想还挺有意思,仿佛能重回大学时光一般。   我第一时间将时间地址发给宁天策,提议他和我一起坐校车去上课。   小宁果然又在熬夜等我的信息:【详细说一下你们的校车。】   他已经开始对我有兴趣,从陪我上课到了解我的生活环境,现在更是细心到询问我的交通方式,真是令人心花怒放。   我一激动,用语言将第一个晚上上校车到上一次司机同情谭晓明的所有细节全部告诉宁天策,主要目的是暗示一下我的性取向,司机大哥都看出来了,小宁是不是也快了?   谁知小宁的关注点不同:【你把夏津性格大变向你表白的事情再细说一下。】   哈哈,果然是有点嫉妒了吧。从电梯中被摸我就看出来了,小宁是对我有好感的,毕竟我的胸肌是那么结实,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听我细说后,小宁的状态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可始终没有信息发来。我等得快睡着了,才见到一条短短的信息:【夏经理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知幸还是不幸。】   我看了老半天,无法辨别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反正最后我看睡着了。   第二天白天带着简历去夏津公司面试,这次我放平心态,虚心做人,表明我虽然是研究生毕业,但工作经验不足,接受实习生待遇,愿意留在公司学习,希望用人单位能给我一个机会。   果然看我态度诚恳他们答应了,我被分配到市场营销部,工资底薪800,有业绩可提成。虽然工资真的很低,但也是我前进的一大步。   刚到工作岗位的新人就是要少说话多做事,默默观察学习,低调做人。   我一整天秉持着这个原则,牢记我们公司的产品特点。好在我大学文科需要背诵的科目非常多,记忆力还是相当棒的,第一天就将要点记下八九成。   带着我的领班叫卢光熙,比我年轻,业绩是公司最好的,才25岁就已经年薪百万了。   我并未嫉妒,卢光熙的收入倒是令我信心倍增。   平日不搞活动时,办公室一般是18点下班,商场导购则是21点,至于我,若是日后出外勤,工作时间则是相对自由。   回到家后,我精神抖擞地又复习了一遍准备好的教案,23:30分时,刘老师已经准备好在门前等我了。   刘老师很爱穿中山装,而这种服装似乎特别贴合他的气质,有种民国时期温文尔雅的学子气息,比起西装革履要好得多。   宁天策的酒店离我家比较远,没必要坐校车。晨起时我收到他发来的在师大旧校区门前集合的消息,看来校车上的二人世界没有了。   入夜后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刘老师撑着一把纸伞站在雨中,有种旧社会的韵味。至于我,在我的观念中是根本不需要伞的。雨小用头就可以挡住,雨撑伞也没用。刘老师邀请我一起撑伞被我拒绝了,今天雨不大,淋点雨还挺舒服的。   司机大哥十分准时,等不到一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前。我与刘老师上车后,刘老师似乎很震惊,他问道:“乘客们……不是,这些椅子怎么变成绿色的了?我每次坐都是红色的啊!”   司机淡淡扫我们一眼,用他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说:“改成步行了,说是夜跑更健康,总比被人一拳揍得魂飞魄散强。”   刘老师深吸一口气,良久后才能言语:“现在就剩你一个了,每天晚上要开车,真是不容易。”   司机大哥叹道:“彼此彼此,我也就是个车夫,你比我更不容易。”   “哎,万般皆是命。”刘老师摇摇头。   我听了半天,他们大概是在说开夜车的事情吧。司机大哥每天晚上开车,但送我们到学校后倒是可以睡一觉,刘老师和我却要一直深夜授课,刘老师年纪又比我大,他确实不易。   我们是很辛苦,但能够拯救像谭晓明一样的学生,我甘之如饴。   “今天有一个新学生,她不清楚学校的位置,我得先接她一下,稍微饶下路。”司机大哥解释道。   “咦?张校长还在收新学生?”刘老师一脸震惊,“她不是说,就这一届了吗?”   似乎有什么内幕,只有这一届学生,难道等他们毕业后,张校长就打算闭校吗?那我怎么办?会不会失业?   我状似不在意,实际上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不算是新的,是才找回来的。”司机大哥说,“以前她离家出走,找不到回学校的路,最近张校长把她找到了,安排到学校上课。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飘着,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直飘着可不好啊……”刘老师担忧地摇摇头,“没有人管着,只怕……”   我暗暗点头,学校大都是有精神障碍但并未严重到需要住院治疗的学生,学校的目的是引导这些学生重新走入正常人的生活。这位同学自己走失,精神本就不太好,又没有学校保护……   哎,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想着呢,司机停了车,车门打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雨似乎变得更大了啊……   一个穿着雨衣挡着脸的人上车,她个子不高,身高大约155cm左右。她雨衣上沾满雨水,校车的地面立刻湿了一大块。   她上车后,四下看看,便径直走向我。   刘老师似乎很紧张,跑到我身前拦住这名学生:“段友莲,你还是坐我身边吧。”   她抬起头,雨衣的帽子掉下,露出一张苍白普通的脸:“这里为什么有生人?”   教育(四)   这时就不能靠刘老师帮我圆场了,我站起身对段友莲友好地伸出手,热情道:“段同学你好,我是新来的老师沈建国,请多指教。”   段友莲盯着我,一掌就将刘老师推开,这一下竟然让刘老师从车前滚到最后方,她力气到底有多大?一定是自己在外面漂泊吃了不少苦。   她没有伸出手,而是歪头凑近我,在我脖子附近闻了闻,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这里为什么有生人?”   司机大哥宛若看不见发生什么,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刘老师被摔在一边后,就一动不动躺在车上装死。   “学校缺老师,张校长在网站上发布了招聘信息,我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研究生,投递简历后被张校长录取,成为贵校的老师。目前正式授课只有一节,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私下为你补课,但今天考虑到是集体授课,还是要接着上节课的内容讲的,你要是听得有些困难,就做好笔记。”   段友莲看起来很难与人正常交流,但我还是要本着一位合格教师的精神与她进行正常对话,就算今天她听不懂,重复几次一定能慢慢懂得的。   “生人味……”她离我越来越近,用一种古怪的视线看我,眼珠几乎不会转动。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笔记本,巧了,今天我带了一个新的笔记本,就送给你做礼物吧。”我从书包中拿出一个一块钱的薄笔记本,用2元的碳素笔在封皮上写下段友莲三个字,连笔一起递到她手上。   她未必会写笔记,不过这是我一个贫寒的老师一点微薄的心意。   她没有接笔记,视线落在笔记本上,歪头盯着不放。   我一直抬着手,坚持让要她接着。我要让这位新同学看出我的诚意,让她能够敞开心胸接纳我。   大概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她,段友莲露出雨衣下面的手,不过她没有拿笔记本,而是将手对准我的脖子大叫起来。   我这才看清,妈呀,她的手指甲起码有十厘米长,就算涂了红色的指甲油,也能隐约看到指甲上黑乎乎的淤泥,太不讲卫生了,这是多少年没剪指甲了?   她竟将指甲抓向我的眼睛,攻击性也相当强。   我连忙抓住她的双手手腕,用全身的力量将段友莲压在旁边一个椅子上。她被我碰到就开始尖叫,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她是不是对男性的碰触有抵触感?方才就不同我握手,对身为男人的我表现出攻击性,一碰她就叫。   我尽可能安抚她:“你不要怕,我是好人,不会伤害你,最多……最多帮你剪一下指甲,这很不卫生的。”   我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摘下钥匙链。我有将折叠小剪刀和指甲刀与钥匙挂在一起的习惯,需要一些简易工具的时候这么做会很方便。   段友莲十分瘦弱,手腕特别细,我一只手就能将她两个手腕并在一起抓住,另一只手拿起指甲刀,剪掉了她大拇指的指甲。   一截血红的指甲落地,司机猛踩刹车,整个车剧烈地晃动。段友莲趁这个机会挣扎着要逃,幸好我及时用脚勾住旁边的栏杆,否则就要飞到驾驶座上去了。   “师傅,怎么了?”百忙之中,我不忘问候一下司机大哥。   “没事,”司机大哥说道,“被你剪指甲吓到了。”   我理解她,我也被这么长的指甲吓到了呢。   刘老师因为刚才的刹车惯性滑到我身边,他捡起地上的指甲,一脸痛苦地看着段友莲。   “刘老师别还害怕,很快的。”我安抚他道。   我拿起指甲刀,手起刀落,“咔嚓”“咔嚓”飞快地将段友莲的指甲剪下去,不到五分钟,她的手指甲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一开始段友莲还在叫,等我剪完一只手之后,她便不发声了。倒是刘老师,我剪一个他在我身后抽一口气,太不冷静了。   十个指甲剪完,段友莲彻底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将笔记本放在她的膝盖上,柔声道:“你无需用锋利的指甲来保护自己,老师会保护你不被人伤害的。”   刘老师将剪断的指甲一个个捡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它们递给段友莲:“留、留个纪念吧。”   段友莲没动,我就将指甲夹在笔记本中递给她。   这一次她终于收下了笔记本,将它抱在怀中,木呆呆地看着窗外连成串的雨滴。   “我叫沈建国,你可以叫我沈老师。”我热情地说道。   “沈……老……师?”段友莲重复道。   “对,没错。”我一脸欣喜地对刘老师疯狂暗示眨眼,学生已经慢慢正常了,赶快教人家说话啊!   刘老师坐在段友莲身边的位置上,宽慰道:“认命吧,既然回来上课了,就应该知道要有这个后果。”   “为……什……么?”段友莲问道。   刘老师不知为何竟是哭了出来,大概是太心疼段友莲了吧,他拭了拭泪说:“我怎么知道?”   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应该和过往经历有关,这是我无法融入的世界。   好在在刘老师的劝导下,段友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凶了。   12点校车准时抵达师大门前,我一下车就见宁天策撑伞等在那里,穿着黄袍,他真帅啊,雨夜中的宁天策更增一分神秘的美感。   跑到宁天策的伞下,我有点不敢靠近他。方才与段友莲僵持间,被她的雨衣弄上不少水,现在挺狼狈的。   小宁望着我身上的水皱眉道:“哪儿来的水,你身上热气都快不够了,这么下去怎么见学生?”   “没事,”我不在意地说道,“蹭到小段雨衣上的水了,一会就干,靠体温蒸发!”   宁天策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他看向站在一起的段友莲与刘思顺。   我为他引荐:“这位是刘思顺刘老师,我上班以来多亏他照顾;另外一个是段友莲,新来的学生,很怕生。”   又对他们二人说:“宁天策,茅山派弟子,主业天师,他来陪我听课,张校长同意的。”   段友莲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退回校车上。可司机大哥在我们下车后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哪还有退路。   刘老师倒是挺热情的,他对宁天策点点头道:“前几日多谢宁天师了。”   “举手之劳。”小宁也微微颔首。   两人对视片刻便别开脸,似乎彼此之间有了默契。   “你们之前见过?”我问小宁。   “嗯,一面之缘。”宁天策并未多说,看来又是一个我不了解的故事。   段友莲不愿与陌生人接触,抬腿想跑,被刘老师一把拉住。   “哎,你能跑到哪儿去呢?”刘老师叹气道,“指甲也没了,去哪儿不都是被孤魂野鬼欺负。还不如跟着张校长,最起码班级里没人敢乱来。还有沈老师……”   “指甲?”宁天策皱眉问道。   “哦,她指甲太长了,我帮剪一下。”我没有提到方才可能被指甲划伤需要去打破伤风针的凶险场景。   “剪掉了?”   “嗯,我指甲刀很好用的。”我拿出钥匙链递给宁天策。   宁天策接过看了眼道:“这指甲刀你用很久了。”   “嗯,高中就开始用,算起来有十年了。刚买的时候可锋利了,我那会笨死了,还剪到过肉呢。”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挺好的,带着吧。”小宁将钥匙链还给我,被他摩挲过的指甲刀带上他的体温,温暖了我冰冷的手指。   段友莲可算是被刘老师劝住,愿意同我们一起去上课。   师大校园我比较熟,轻车熟路地带着三人走到教学楼。   与前两个废弃场所不同,师大教学楼可是壕气多了。大厅和走廊中的声控灯开着,一跺脚便灯火通明,再也不用举着充电台灯爬楼了。   一楼门厅的灯一亮,就见田博文站在大厅中间冷冷地看着我们。   一见段友莲,他顿时露出恶意的笑容:“哟,这不是小莲吗?怎么又回来的?”   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上次你给我那一下可是很疼的,我一直等你呢。”   上次?我立刻挡在段友莲前方,对田博文说:“你还与小段发生过争执?你是不是欺负过她?”   “你看我这疤,是她伤了我好么。不过她也没占便宜,被我的小宝贝爬了一身。”田博文一边说,袖子中就有一堆胖嘟嘟的虫子掉下来。   我只是看到就觉得恶心,段友莲还被虫子在身体上爬过,这得多难受,够成心理阴影了。   刘老师也不喜欢田博文,对我说道:“上次小段就是因为与他起冲突才离开学校的,那之后张校长开除田博文,他却一直不离开,还在我身上抹虫子,性质及其恶劣!”   完全不能忍,我把小段护在身后,嘱咐道:“放心,老师替你报仇。”   说罢快速从包里抄起杀虫剂,对着田博文的手臂使劲喷。   我拿出杀虫剂的同时,小宁张开雨伞,将刘老师与段友莲护在伞后,避免他们被杀虫剂波及。   田博文一开始还在冷笑:“区区杀虫剂就能奈何得了我吗?我的宝贝可是在……”   话还没说完,蛆虫们就翻白肚死了。他脸色一变,抓着头发惨叫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伤到我的驱虫?”   小宁沉着脸拿过我的杀虫剂,对我们说道:“快上课了,你们不要耽误时间,剩下的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写得这么明显,为什么大家还没有猜到刘老师是人皮笔记本呢?笔记本封皮就是用他的皮做的呀,刘老师是民国鬼,也是个苦命人呢。   细数一下沈老师的室友,第一个锯腿鬼,GG;第二个,李媛媛,自我超度;第三个,水龙头鬼,不堪放血搬家;第四个,谭晓明,自我超度。   哎,只有刘老师一直在呢。   刘老师:涂个鬼的皮衣保养油,人类的皮肤需要面膜,面膜懂吗!!! 第22章 教育(五)   的确是快上课了,我也挺着急的, 想起小宁深夜狂奔回来救的情形, 我认为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于是我嘱咐了一句:“他实在太过分你就报警,轻易不要动手, 免得这人倒打一耙。”   看了下地上正在死去的虫子, 我又道:“杀虫剂要是对人体伤害没那么大,就使劲用, 一定要将虫子杀死!”   “放心。”宁天策表情认真严肃,很值得信任。   小宁为我们挡住田博文和虫子,我带着段友莲和刘老师从绕过田博文从侧面楼梯上楼。这时爬过来几只虫子, 我刚想抬脚踩死, 就见虫子爬到段友莲的雨披上, 沾到上面的水后就被淹死了。   “小段, 干得漂亮!”我夸奖道。   小段一直没有将雨衣上的水甩干净, 在校车上剪指甲时就蹭了一身, 搞得我现在还觉得冷。其实我挺想扒下她的雨衣帮着甩甩水的。但小段精神不太好,我怕她雨衣下没穿什么衣服,便没敢动手。   就算性取向不为女, 但我终究是个男人,也立志要做一位绅士,自然不能作出硬扒女孩子衣服的事情。   三人飞快地跑到教室,此时同学们已经坐满了,我大略点了一下人数,还是23人。田博文离开, 加入一个段友莲,人数不变。   穆怀彤在解开心结后果然是个好同学,与上次一样坐在教室第一排最中央,托腮专注地望着我。   她在见到段友莲后原本微笑的表情凝滞下来,穆怀彤盯着刘老师道:“她怎么回来了?”   小段人际关系好像有点问题,田博文也就算了,他是被开除还骚扰学生的社会人士,他与小段关系不好情有可原,但是穆怀彤……   段友莲没说话,直接坐在穆怀彤身边,她身上的水一滴一滴滴下来,眼看就要落到穆怀彤的红色高跟鞋上。穆怀彤尖叫一声站起来躲开,对段友莲说道:“你给我滚开!”   穆怀彤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孩子,见到水吓得使劲抓自己的头发,长长的黑发飘来飘去,像起了静电一般飞起来,马上就要缠到段友莲身上,但在碰到雨衣上的水后,潮气让静电消散,那缕头发又服服帖帖地垂了下去。   上课之前还要协调一下新同学与其他同学的关系,刘老师直接缩在角落里作壁上观,似乎不想插入女人的战争中。   但我不能让自己的课堂变成女生大战,直接站在两人中间,抓住穆怀彤的头发,拢到一起,问道:“你们谁有皮筋,把头发绑起来就不起静电了。”   穆怀彤似乎要哭,眼中满是红血丝,瞪着我说道:“你竟然敢绑起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又长又漂亮,可是太长会挡住眼睛,影响上课。”我说道,“女孩子头发这么长,梳一个漂亮的发型不好吗?要不老师下节课送你一瓶发胶?”   听到发胶,穆怀彤全身一颤,乖乖地伸手将长发编成一个大麻花辫,还聪明地用一缕头发绑住发尾,让头发不至于松散开来。   “乖孩子,”我满意点头,又对段友莲说,“小段,已经到班级了,室内又不下雨,你是不是该把雨衣脱下来了?这么多水,会影响其他同学的上课质量的。”   段友莲冷笑一声,说道:“刘思顺!”   “好的!”刘老师立刻应道。   只见刘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瓶矿泉水,容量1L那种。段友莲用苍白的手指接过矿泉水,打开瓶盖,从自己脑袋上浇下去。   “我就是喜欢在自己身上泼水,怎么样?”段友莲一脸恶意地靠近我,“你厉害,能剪掉我的指甲,但你能弄掉我身上的水吗?我打晕后扔在水中,那时我还没死,水从我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中灌进去,我胃中、肺中全是河水,你能弄掉我身体中的水吗?”   哎,小段也是有一段惨痛经历的。   她身上的水滴在我衣服上,让我越来越冷的,甚至觉得现在不是夏天,而是寒冷的冬季。   一定是小段的心过于寒冷,将这种冷意传递到我身上。   尽管这是在上课,身为一名老师应该注意形象,可面对伤心的小段,我必须做点什么。   因为讲课时间太长会渴,我背包里放着一瓶可乐,我果断地拿出那瓶可乐,打开从自己脑袋上倒下去,黏糊糊的可乐在我脸上滴落,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是蛮好喝的嘛。   碳酸饮料生成的二氧化碳在我脑袋上身上冒着气泡,我带着一身泡泡对小段说:“老师没办法回到过去救你,但老师可以陪你!”   此时我心中无比坚定,只有一个想法,就算小段身上湿淋淋的,也决不能嫌弃她。她已经在边缘游走了,此时稍微露出半点厌恶就会将她推入深渊。可要是拉她一把,也能将她拽回来。   坚定的信念让我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体温回升后,衣服也渐渐干了。   我顶着可乐走向段友莲,她却后退几步,摇着头说道:“不会的,全世界都嫌弃我,你也是装的。”   我诚实地回答她:“今天你们若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我可能会说一句,这女生怎么如此不讲究。可今天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身为老师,我绝不会嫌弃任何一名学生。”   我向她伸出手,她低头盯了一会儿,别过头道:“满手可乐,谁会和你握手。”   说完段友莲就扭头走到刘老师身边坐下,还拿出了我送她那个一块钱的笔记本。   教室内的学生没说话,一直专注地看着我们。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讲台说:“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课还是要继续上的。大家鼓掌欢迎段友莲同学重新融入我们这个集体中。”   教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梳着长长麻花辫的穆怀彤托腮看我,笑道:“沈老师湿淋淋的样子很可爱。”   “咳咳,不可以取笑老师。”我翻了翻衣兜,面巾纸用光了,这么湿着讲课有些尴尬呀。   这时教室中走进一个人,是宁天策。   他一进入室内气氛就又变得凝重起来,我迅速向大家介绍他:“同学们好,这位是宁天策同学,他……他虽然已经毕业工作了,但也有好学之心,利用工作之余旁听一下我的课。他不会打扰大家,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相处。”   “呵,是利用工作之余听课还是来工作的?”穆怀彤态度并不好。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带小宁上课我是有私心的。好在有刘老师在,他起身帮宁天策解释:“宁天shi……宁天策是个好人,前几天还救了我,他不是那种陈腐的人。”   刘老师在学生中还是很有威信的,有他圆场,同学们便没有意见了。   穆怀彤也只是“哼”了一声。   “田博文怎么样了?”我问道。   宁天策淡淡道:“以后不会再来了。”   “虫子呢?”   宁天策晃了晃用光的杀虫剂:“杀光了。”   “你没犯法吧?”我还是不太放心,小宁这人很好,可是有些随意。之前就做过跳墙进仁爱中学、拿砖头砸商场大门的事情,他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侠客,有侠义之心却不拘小节。   “没有,”宁天策摇摇头,“你放心吧。”   他斩钉截铁,我无法继续追问,只能压下怀疑,等课后找张校长问问吧,张校长人脉广,应该知道田博文的下落。   给宁天策安排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后,我便转身要去讲课,却被宁天策叫住:“等等。”   我回头看他,小宁似乎是在无奈叹气:“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可乐?”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为我擦擦头发和脸,虽然还有黏,但形象上已经不影响授课了。   23名学生加一个刘老师共48只眼睛在我们,我却顾不得不好意思,眼中只有小宁专注英俊的脸。   他可真温柔啊……   我内心深深感慨。   不知道哪一天,我能向同学们介绍,这位宁天策宁先生是老师的男朋友,来接送我上下班的。   擦拭时,他的指肚蹭到我的脸,温温热热的。   “你身上又变暖了?”他捏捏我的衣服,疑惑道,“衣服这么快就干了?”   “当然!”我自豪地拍拍胸脯,“之前就说我热量足,这么点水很快就蒸发啦,你不用担心。”   “倒是真不用担心,”他笑着摇摇头,“我本以为这次你总算是遇到危险了,没想到你果然还是你。”   “就是,我从小到大很少感冒呢。”小宁太小题大做啦,感冒怎么能算危险呢。   擦干净后,我怀揣着满心荡漾为学生们讲第二课,如何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我今天主要讲了第一大点,要学习,树立积极的学习心态,用丰富的知识武装自己。   “只有增加了知识量,才能形成属于自己的理论体系,遇到事情后才可以用科学的手段来解释,而不是自我欺骗。老师举一个身边的例子,就是老师我。我们班级的同学们崇尚自由,穿着打扮比较前卫。当然,老师不是在说你们穿着不好,我们是个自由的课堂,只要不会过于暴露影响到他人,就算像这位同学打扮成木乃伊一样都可以嘛。老师想说的是,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就会将大家视作鬼怪了,正因为老师学习多年,能够从物理、化学、哲学以及心理学等各地方来正确、科学地看待世界,这才不会被世俗的眼光所影响,对各位产生偏见。   所以同学们也要多多学习,保持这种心态,宽以待人。课后老师给大家推荐这几本书,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一看。”   我为大家推荐了《人生的智慧》等书籍后,便宣布下课。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我正是因为爱学习知识丰富所以才没把大家当成鬼呀,所以大家也要努力学习呀!   众学生:信你才有鬼! 第23章 教育(六)   今天上课时间稍微推迟了一些,所以课间我没有休息, 而是一直讲到2点。学生们很乖, 没有一个要求去上厕所的,坚持听完全部课程。   推荐好书后, 我便宣布下课, 让同学们也能够早点回去休息。   有件事挺奇怪的,明明是校车, 但司机大哥从来不接其他学生,只带我一个,也不知为什么。   于是我问第一排离我最近的穆怀彤:“穆同学, 你每天怎么上学?这么晚不会害怕吗?”   如果我有车, 一定会加一句, 要不要老师送你?   “我自己飞……”穆怀彤顿了下, 抿嘴一乐, “我自己开车来的。”   宁天策在旁边嗤笑一下。   穆怀彤顿时面色狰狞, 不怀好意地看向宁天策   我这才想起此二人是有仇的,第一次与穆怀彤见面,她装鬼吓唬我, 弄条红舌头缠在我脖子上被我拽了下来。而看到这一幕的小宁因过于迷信将好好的女孩子当成鬼,拿着木剑就要戳人,还、还撕我衣服……   我连忙站在两人中间,避免他们再打起来。小宁自半途下车深夜跑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柔和多了,并未对穆怀彤出手, 而是将脸扭到一旁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穆怀彤是真的漂亮,尤其将黑发编起来后,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让她更像故事中的初恋女神。这么好看的人,宁天策竟然连看都不爱看,是不是代表小宁的性向也有点……   嘿嘿嘿,我有种心花怒放的灿烂感。   “沈老师不用担心校车的问题,”穆怀彤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不需要蹭校车的。”   她这是在暗示我学生们非富即贵?   难怪张校长课程安排得这么轻松,工资发得不少,还能资助谭晓明心理治疗,都是靠学校中有钱的学生呀!   我终于松口气,不用太担心张校长的经济状况了。   今天我是用教室中的多媒体投影仪授课的,下课后还要收电脑,破笔记本关机特别慢,小菊花转啊转就是不关机,等我收拾好后,教室里只剩下我与小宁了,连刘老师这个室友都没等我。   “你身上不难受吗?”宁天策伸出手摸了把我黏糊糊的头发。   “当然难受,”可乐中的糖分令我十分不适,“不过一进入讲课状态就感觉不到了,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你的课讲得很好。”宁天策道,“我还记了笔记,《人生的智慧》我也会买的。”   “真的?”我特别开心。   我的课程是针对精神障碍的学生们的,让小宁来陪我是我的私心。他能够听课真是意外之喜,要是能让宁见习天师也相信唯物主义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宁天策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旧俗已经逐渐落后,日后我接管茅山派,也需要招收一些有文化基础的弟子。”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拉住他的手,热情地说,“就算我们信仰不同,也不会妨碍我们互相理解是不是?”   “当然。”宁天策捏捏我黏糊糊的手,微微皱眉,“对了,你今晚去我那里吧。”   “咦?这么快吗?”我的思绪如狂奔的野马一般,已经开始幻想我与宁天策在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中策马奔腾了。   “什么快?”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你身上这么湿,需要好好洗个澡。而且你今天被阴气入侵,虽说已经靠光明磊落、无愧于心的正气驱散了阴气,但最好还是做个法事。我房间里有全套的设备,你去那里比较方便。”   “这样啊……”我失落地低下头,不仅仅是因为误会而不好意思,更是伤心小宁竟还是觉得世界上有鬼。   不过想到宁天策可以听我的课,试着了解我的世界。那么我也该投桃报李,深入他的过去。   “好的,那真是多谢你了。”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做一次法事……需要多少钱?”   “我怎么会收你的钱呢?”小宁笑得特别暖,“沈老师是我的心灵之师。”   我被他的笑容晃得神智全无,像被催眠一般,迷迷糊糊就坐上小宁的车,跟着他回到酒店。   直到进入五星级酒店,坐在总统套房的高档沙发上,我才被酒店中的金光闪得晃回神来。   此时小宁正在我身上贴符,我像大学玩扑克输了一样,贴了满脸的纸条。   “糟了!”我猛地站起身。   “怎么了?”小宁一边拣掉下去的黄符一边问道。   “我忘了告诉司机大哥不用等我了!”一看表已经三点,此时同张校长联系还来得及吗?   “不必。”小宁说,“我已经让刘老师帮忙转告了。”   “咦?你什么时候与刘老师关系这么好了?”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刘老师似乎一直对小宁很好呢。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况且茅山派除了驱鬼,驭鬼之术也是不错的,临时通知点事情,不过是一道符纸的功夫。”   “嗯?啥意思?你用符纸与刘老师联系?”我一头雾水。   宁天策瞧我了一会儿,用“拿你怎么办”的表情摇摇头,叹道:“我有刘老师的联系方式。”   “哦,手机啊。”我点点头,“那驭鬼是怎么回事?”   “师门秘术,不能外传。”   我识趣地住嘴,不再与小宁讨论这个问题,反正他就算解释了我也不信。   “别担心,我们继续吧。”小宁说道。   “好的。”我乖乖坐好,任由小宁在我身上贴纸。   贴满身后,我在小宁的指印之下坐在客厅的地中间,那上面画满我看不懂的图案,小宁穿好黄袍,烧香拿剑,开始在我面舞剑。   他可真帅呀,每个姿势都那么漂亮。宁天策舞剑的水准都可以参加春晚去了,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竟然痴了。   这一次他的黄袍上系上了腰带,一条白色的腰带微微垂下一点,随着他侧身旋转,腰带从我眼前划过。   腰真细……   最后他从腾空跃起,口中低声念叨着什么,一剑点在我眉心,厉声喝道:“燃!”   没有任何反应,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片刻后小宁再道:“燃!燃、燃、燃!”   我忍不住问道:“然然是谁?”   小宁生气瞪我,一剑挑起我眉心上贴着的黄符,望着上面画着的图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倒退三步,撞翻了自己的香炉,摇着头好像世界观崩塌了一般道:“为什么,不可能啊?”   “怎么了?”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不敢动弹,只能坐在阵法中心问道。   他拎着那道符对我说:“这是驱邪符,用朱砂和雄鸡血绘制,阳气十足,遇到阴气会无火自燃,阴阳调和,阴气被中和。正常来讲,就算是再强的鬼,也不会失效,但是这道符……”   “这道符……里面忘了掺白磷?”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白磷燃点低,小宁用木剑与符摩擦生热,白磷燃烧……   “当然不是……”小宁不可思议道,“这道符……不对,你身上所有的符,不仅没有因为中和阴气消失,反而被补充了阳气,从普通的驱邪符变成强力的驱鬼符,比我们平时画的驱鬼符威力还要大,在我门派中,也只有掌门的师叔才能绘制出这样的符咒。可就算是他,绘制这样一道符后,也要休息一日,隔日才能画,而你身上现在贴了九十九道符……”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小宁为什么惊讶。   他歘歘歘将我身上的符全揭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留下一道符放在书桌上。   宁天策又拿出一张写毛笔字专用的宣纸,研墨,提笔在纸上写道:“掌门敬禀,愚徒H市之行……”   小宁写字真好看啊,就是有点文言文,我要不是文科生,还真看不懂呢。   他大概说自己H市之行有些不顺利,原本以为是掌门对自己的考验,想考自己的力量解决,曾经也升起过回师门求助的懦弱想法,最终还是及时制止自己,又回到H市继续历练。可现在遇到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不得不向师门禀报……   再往下我就没看,这是小宁与师门的信件,我不该偷看的。   跑到浴室中,好好享受了一下酒店的泡泡浴池,有钱真好呀,好舒服。   将自己洗得香喷喷后,我穿上酒店提供的浴巾,满脸热气地回到客厅。   此时小宁刚刚写完信,正将那张符咒一起塞进信封里。   我礼貌性地问他:“还用驱阴气吗?”   “不,”他摇摇头,“是我道行浅,什么都没看透。”   我见他挺沮丧的,坐在小宁身边安慰道:“要不……我背段马哲给你听?这个可助眠了,不管有什么烦恼,好好睡一觉第二天睁开眼就又是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好,你背吧,我也想听。”宁天策靠在沙发上颓废地说道。   我背了一会儿自己睡着了,后来发生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第二天晨起时,我躺在客房的大床上,应该是小宁将我弄上床的。   摸了摸身上,没有任何异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哎,小宁是个正人君子啊,我有些失望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今天也是科学战胜封建迷信的一天呢,开心(~ ̄▽ ̄)~   -   宁天策:你今晚去我那里住吧。   刘老师:艾玛我今晚可以放假了!宁天师真是个大好人,热泪盈眶!我为自己过去对天师们的偏见向您道歉。天师算什么,唯物主义沈老师才是凶器啊!   话说,这篇文其实可以改名为《鬼:我们遇到了沈老师》 第24章 新工作(一)   我昨天找了新工作,白天是要上班的, 看了眼时间便迅速起床洗漱。正刷着牙, 就见小宁从门外进来。   “起好早。”我对他打招呼。   “嗯,去邮信。”   倒过早安后, 我立刻穿上衣服, 昨天到酒店后,我便将衣服交给酒店服务人员送洗烘干熨烫, 真不愧是大酒店,今早已经将干净的西装送过来了。   早饭是服务生送到酒店房间的,我洗漱过后直接吃饭, 暗暗感叹一下万恶的金钱竟让人如此腐败, 害得我差点不想去上班, 只想跟着小宁蹭酒店。   我捶捶胸口, 告诉自己, 振作, 沈建国!做人要堂堂正正,花自己赚的钱能够挺胸抬头,纵使贫穷灵魂也是高贵的, 没有心理负担的我即使是在太平间也能安睡。   见我吃完饭,小宁道:“你之前说过自己又找了份工作吧?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我叼起一块面包,“我坐地铁就好。”   “我送你吧,”小宁笑得云淡风轻,“我真的很想与沈老师多多接触, 向沈老师学习。”   平时听到这话我会开心,会认为宁天策对我有意思。可这一次就算是我这种神经粗壮的人,竟也听出小宁笑容中的苦涩。   “小宁,我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好。”   有种可以就地飞升的顿悟感,好像已经脱离了红尘。若不是他还在吃早饭,我真的害怕他要像小说里一样修仙辟谷了。   清醒一下,小宁!那是小说,业余休闲娱乐用的,并不是现实!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宁天策抬眼看我,“我热爱师门,将茅山派发扬光大是我一生的梦想,只是有些时候,仅仅热爱是不够的。我想多多跟着沈老师学习一些社会原理,陈腐的思想已经过时了,我们需要新的理论体系。”   宁天策真是个好学生,才听了一节课就有这样的觉悟,我很开心。   既然他坚持要送我,我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下车后手机提示音响起,竟是张校长昨天晚上3点多发来的信息。   微信是系统出问题了吗?隔五个小时才收到信息。   张校长的信息是回答我田博文的问题,她说田博文已经受到教训,再也不会来骚扰学生们。至于他用来泡虫子的福尔马林,已经全部销毁,宁天策并未犯法,而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田博文,让我放心。   回想起一开始跳墙砸玻璃的宁天策,我心中满是欣慰,小宁成长得真快,越来越靠谱了呢。   接下来三天生活很平静,我白天忙于适应新工作,跟着卢经理跑来跑去,做他的小跟班。晚上开心地与小宁发信息聊天,宁天策自从听课后对我的专业特别感兴趣,总是与我讨论专业课程,而我之前去酒店时也陪他做过法事,我们越来越接近彼此的生活了。   小宁对上课很感兴趣,一直追问我什么时候有新课。我只好去问张校长,张校长说最近其他课程比较紧,司机也想休息段时间,我这门课就要暂时推后一下,一个星期后才会有新课。   我觉得加重的课业应该是刘老师的,最近几天晚上都看不到他,大概是在上课吧。   这下我的生活重心就转移到白天的工作上,卢经理想要拿下一个国外品牌国内的代理权,这几天昼夜颠倒,每天晚上与国外的公司视频开会,时差倒得很厉害。   我本来只要白天帮着跑推销就可以,代理权就算拿下来也只是卢经理的功劳,与我一个小实习生没关系,提成也不会有。   但我觉得自己身为职场新人,多学习总是没错的,左右这几天没有课,就自愿跟随卢经理半夜加班。   凌晨三点,与国外合作商开过视频会议后,卢经理疲惫地揉揉太阳穴道:“帮我冲杯咖啡,谢谢。”   我将咖啡递给他,忍住哈欠问:“会不是开完了吗?还不休息吗?”   “过会对方会传来一个报价表,我做个市场分析,明天交给领导,由他们决定能否接受这个代理价格。”卢经理解释道。   我从怀中抽出笔记本记下他说的话,都是经验。   25岁年轻有为的卢经理见我记得认真,就多解释了两句:“现在这个价格其实是对方已经让步过的了,我们也有利润可赚,就是不知道是否符合公司领导的心理价位。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领导与合作商中间找一个平衡,让彼此都满意,免得代理权被其他公司抢走。”   “嗯嗯。”我连连点头。   别看卢经理很年轻,但比我强多了,开跨国视频会议的时候一副精英范儿。夏津也是经理,但在我面前一向很怂,不知是他太没出息还是在我面前不掩饰自己的软弱。   也就是说,看似强硬有能力的卢经理,也会有自己弱小的一面吧。   见他一边喝咖啡一边揉着胃部,我知道熬夜加空腹喝咖啡让卢经理的胃不舒服,便去楼下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快餐店买了两碗粥回来。   拎着粥上楼的时候,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的,好像电源出了问题。   我们这个公司啊,商场规模挺大的,就是基础建设不太好,电梯都出几回事了,还有监控也总有毛病。   不过这次好像不是电梯的故障,应该是电路不稳定,走廊和卢经理办公室的灯光也是一闪一闪的。   我刚下电梯,就听见卢经理的办公室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忙托着粥碗快速跑进去。   卢经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我拧了一下没拧开,竟然反锁了。   “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卢经理在办公室中尖叫道。   这……难道歹徒深夜闯入公司,趁着卢经理埋头写企划时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我使劲儿敲门,大声喊道:“卢经理你怎么了?快开门,我来了!”   “啊啊啊啊,有鬼啊啊!”此时卢经理竟然也在敲门,我听到门内侧发出撞击声,还有卢经理的惨叫声,“我没有反锁门,但是门打不开……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我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有鬼就不害怕了,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我冷静下来道:“卢经理,你后退一点,我把门踹开。”   “没、没用的,我刚才已经试过了,鬼把门关上不让我出去。”   “那是你力气不够大,”我说道,“你让开,我踹门了!”   说完我就后退靠墙,一个助跑冲刺,一脚将门踹飞。   卢经理的办公室灯是关着的,只有刚才开视频会议的60寸挂壁电视亮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台,大半夜的放《午夜凶铃》,正播到贞子从井里爬出来那一段。   “哎,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叹道,“经理,你大半夜不做企划不睡觉,锁门关灯看什么恐怖片呢?”   “我、我没有!”卢经理坐在地上满脸是泪,“我就是低头写企划,突然灯灭了,一抬头就见女鬼要从电视里出来,想跑门还打不开。”   “反锁了当然打不开,遥控器在哪儿呢?”我背对着电视找遥控器,多大点事,关电视不就行了。   “啊啊啊!”就在我摸到遥控器的时候,卢经理眼睛吓得凸出来,像个快要死掉的金鱼一般指着电视说,“她要出来了,脑袋已经伸出电视了!”   我回头一看,没有啊,这不刚从井里爬出来吗?   “咦?你一转身她就缩回去了。”卢经理眼角挂着泪,不可思议地说。   “经理,我觉得你太累了,连续熬夜几天出现幻觉,自己不小心碰了遥控器都不知道,应该尽快去睡觉。”我一边劝他,一边按下遥控器上的“关闭”键。   电视屏幕没灭,女鬼还在井边晃,这电影太能拖时间了。   “没用的,遥控器不管用,我刚才按了好久。”卢经理抱着椅子靠在墙边,吓得浑身哆嗦。   “电池没电了吧?明天我得去后勤组领点电池,还得换盏灯,刚才电路不稳的时候估计把灯泡烧坏了。”我在本子上记下明日待办事项,边写边说,“把电源线拔了就好嘛。”   “有电流,碰不到。”卢经理哭丧着脸说。   “电视或者电视插座漏电,卢经理你这办公室电路有大问题呀,刚才电梯灯光晃来晃去搞不好就是插座漏电导致的。这么下去很危险,明天一定要同维修部说,一旦起火损失就大了。”我认真地嘱咐过卢经理后,便在屋子里转圈找绝缘体。   整个房间中都没有棍状的绝缘物品,卢经理的椅子全是转椅,不适合用来拔电源。   “我记得杂物间有个塑胶柄的拖布,稍等一下,我去取,你要是害怕就跟我走。”   我大步走出办公室,卢经理不知是腿软还是什么情况,竟然没跟出来,而是在屋子里继续惨叫。   真是令人发愁。我只好快跑几步,到杂物间取了拖布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就见卢经理坐在电视机前摸着自己的脖子,舌头伸出来,艰难地说道:“不、不要勒死我,救命……”   我再一看电视,已经暂停了,女鬼定格在井边一动不动。   我拍拍卢经理:“经理,我关电视,你休息去吧,太累真的不好。”   卢经理指着电视说:“女鬼、用头发、勒我、你……没……看见吗?”   真是中毒过深。   我叹口气,用拖布柄碰掉了电源,电视机关闭,卢经理向后倒下昏了过去。   公司是有休息室的,我单手扛起卢经理将他放在休息室的床上。   望着他的黑眼圈,我不由暗暗摇头。   千万不要熬夜啊,年纪轻轻就出现幻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可以叫做:《鬼:其实我们并不想遇到沈老师》   沈老师转身找遥控器,女鬼将脑袋探出电视,卢经理惨叫。   沈老师转身,女鬼瞬移退回井边,装作在放电影。   沈老师低头按遥控器,女鬼探出脑袋,卢经理惨叫。   沈老师抬头,女鬼佯装无事绕着井边吹着口哨转圈,我就是散散步,没打算从电视里出来,沈老师手下留情QAQ 第25章 新工作(二)   担心卢经理半夜再次吓醒出现幻觉,我直接拿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睡了。   早晨是被卢经理的电话声吵醒的:“喂, 夏经理, 是我,小卢, 上次你说咱们公司闹鬼, 找了个抓鬼天师,他电话多少, 我怀疑自己昨天撞鬼了啊!哦,我记一下,叫宁天师, 好的, 好的, 我这就联系他。”   本来我还嫌吵, 意识模糊着呢。听到“宁天师”三个字顿时清醒, 睁眼就见到卢经理坐在床上, 一脸深思地望着手机。   “卢经理你没事了?”我关心道,“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被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女鬼用头发缠住脖子谁会忘!”他提起这事就脸色发青。   我特别无奈, 又不好直言告诉他你太累出现幻觉了,他毕竟是我上司而不是夏津,只能委婉地说道:“卢经理,你最近应该多休息,少熬夜,少喝咖啡, 昨天你都胃疼了。”   谁知他不理会我的关心,反而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昨晚真的没见到电视机有女鬼出来?你真当我在播放《午夜凶铃》啊!电视是自己打开的,我一直在写做企划。”   也不是吧,昨天遥控器是在卢经理的烟灰缸旁边找到的,搞不好是他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一边做企划太过专注,弹烟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遥控器呢。   他说了半天见我不信,憋着气说:“你等着,一定会向你证实我们公司真的闹鬼了!”   我理解他的执着,毕竟昨夜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世人对遇鬼这件事本就是不信居多,若是只有他对外说自己撞鬼,而我说是电源的问题,大家肯定会说卢经理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所以他想要让我相信是情有可原。   理解归理解,我还是觉得很可笑。正经天师宁天策都不曾坚持让我相信有鬼,一位党和国家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如此迷信,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便积极投入工作中,尽管昨天坐着睡一晚有些腰酸背痛,连续熬夜使我眼睛干涩胀痛,头昏眼花,但我,沈建国,一个继承了艰苦朴素传统的年轻人,是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的。   卢经理早晨起来飞快做完企划去找领导审批,我则是跟着导购人员学习。导购也是一门技术,冷漠对人顾客会觉得不被重视,太过热情则是变成了烦人的苍蝇,顾客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烦。   大商场,一件衣服几千上万的导购人员,要温柔有礼,让顾客宾至如归却又不会热情过度。   大部分导购都是女性,不过男性也是有必要的,毕竟要面对不同的客户群体,争取让所有顾客满意。   我望着导购小姐姐细声细语地劝顾客咬牙刷信用卡买下衣服,思绪不由得飘到了我的课上。我的学生大都叛逆,要学习导购小姐姐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推销方式,将知识像商品一样推销到学生脑海中,让他们无法拒绝我的授课。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   我学习得十分认真,怎奈实在太困了。连续几天陪着卢经理熬夜加班,加上昨晚没睡好腰酸背痛,现在真是有些挺不住。   迷迷糊糊向厕所走时,不小心踩上一滩水,一个不稳就要滑到。   眼看我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一只手挽住我的腰,将我捞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直觉得沈老师力大无穷,永远强大永远不需要别人担心,没想到你竟然还挺轻的。”   我也挺惊讶的,捏捏小宁的胳膊道:“我也没想到你力气挺大的……”   不对,应该还是我不够细心。小宁能够半夜在国道上狂奔几十公里,代表他体力是相当不错的,勤于锻炼。   宁天策修长的手指拭过我的眼角,叹道:“几日不见,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了?”   “熬夜加班呗。”我见保洁阿姨不在,就从宁天策怀中出来,跑到厕所工具间拿了把拖布将地上的水拖干。我皮粗肉厚摔倒没关系,要是摔了顾客,不仅顾客体验感不好,保洁阿姨也要被扣工资,见到了就顺手清理。   “卢经理找你来的?”我一边拖一边问小宁,“你怎么自己,他人呢?不陪着你吗?”   “卢经理与我约到下午三点,现在才两点,是我来早了,他会还没开完。”宁天策解释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便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你去厕所了。我才走到这里就看见你滑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吧。”   “那还挺有缘的。”我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拖布放回工具间,洗干净手,“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卢经理电话中并未细说,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能妄下定论。”宁天策愈发严谨了。   我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宁天师:“其实我个人觉得他是太累出现幻觉,窒息的感觉……搞不好身体真的出了毛病,你应该劝他去看医生啊!”   宁天策用和善的眼神看我:“你当时在场?”   “是的。”我点点头。   “每次回身女鬼都在井边,而你一转过来,卢经理就惨叫着说女鬼从电视中出现了?”宁天策问道。   “是这样没错。”   小宁用拇指与食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道:“这事情真的不一般,卢经理搞不好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是说,病由心生?”   “不,我的意思是,有你在他竟然还能感觉窒息,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我受宠若惊:“我只是个普通员工,又不是医生,就算他发病也是束手无策吧……”   “不,你阳气重,鬼不敢在你面前出手的,因为这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看来小宁还在怀疑电视机是鬼,我还是先带他去看看吧。   与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后,我便带着小宁去卢经理办公室。   他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我踹坏了,无需钥匙,我通过微信征求他同意后,带着宁天策进入他工作区域。   在卢经理的吩咐下,没有人来为他清扫办公室,一切保持着昨晚的原状。   宁天策看看电灯,又将电视机电源插好,这瞬间他的手一缩,皱眉道:“这个插座漏电?”   “就是嘛。”我用力点头,“昨晚电灯烧坏应该和漏电有关的,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踩着卢经理的桌子将灯取下来,从维修工那里借来电笔一侧,灯泡果然烧了。   宁天策一脸不解:“竟然真的是人为,没有鬼?”   我打开插座的盖子,发现里面有两个电线被人拧在一起,手法很巧,能够让电灯短路烧坏,但不影响电视。   “专业人士啊。”我摇摇头道,“这么来看,可不是单纯的生病,是有人要害卢经理。”   他昨晚出现幻觉之前只喝了一杯咖啡,咖啡是我从公司饮水处的饮料机上接的。昨晚只有我和卢经理在加班,卢经理又习惯晚上喝咖啡,是绝对能够保证他喝下的。   我将电视接到其他电源上,在电视上查到了投屏记录。   “真相只有一个,”我沈柯南分析道,“有人连接了卢经理房间的wifi,在wifi范围内将《午夜凶铃》投在电视上,加上电灯熄灭,咖啡中的致幻剂,才让卢经理有了这样的幻觉,报警吧。”   宁天策上前拿着指南针……罗盘在电视附近转了转,不解道:“真的没有阴气。”   我要直接打电话报警,宁天策不同意。我只能陪他等到卢经理散会回来,将我们的分析告诉他。   卢经理果然更相信我:“什么人要害我?还是报警吧。”   小宁还是不相信,摇头道:“不会的,不可能的,所有想象都指明是有鬼怪作祟,怎么会是人为呢?”   我有点心疼小宁,他从小在茅山派长大,接受的始终是除魔卫道的教育。第一次转正任务,就是来到H市找工作,大城市水深,他工作没找到,还接连受到打击,世界观不断遭受挑战。   已经形成世界观的人,在原本的世界观崩塌建立新的时,身边的亲朋好友一定要时刻关注他的心态,因为他在变化时期,很容易受到不良信息的诱惑,思想逐渐偏激,影视娱乐节目中的角色黑化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塑造形象的。   我的确想让小宁慢慢相信科学,但不是这么快。   最终卢经理还是选择了报警,警方带着我们去做笔录,留下小宁在办公室里发呆。   我很担心他,去警局的路上连续给他发了好几条安慰的信息,小宁都没有回。   在警局做笔录时我心急如焚,想赶快回去安慰宁天策。   熬到初步调查完毕已经是晚上快十二点了,我赖着卢经理,让他开车带我一程,我好快点到小宁住的酒店。   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卢经理与我算是有了点交情,也答应送我到酒店附近。出门时我太心急将手机落在问询室,还是警察同志给卢经理打电话,让我回去取。   “你去取吧,我在停车场等你。”卢经理说道。   我们来时警局附近没有停车位,卢经理便将车停在隔了一条街的地下停车场中。我取回手机后一路狂奔到地下停车场,卢经理的车在等我。   我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喘着粗气说:“谢谢卢经理。”   卢经理没说话,将又软又白的手放在的车档位上。   卢经理的手……是这个样子的吗?   侧头一看,哪有什么卢经理,坐在驾驶座上的竟是一袭红衣的穆怀彤。   我猛地回头,卢经理正躺在后座上昏睡着。   我看着穆怀彤,穆怀彤对我甜甜一笑:“沈老师好,沈老师再见。”   说罢拉开车门就跑,高跟鞋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中回荡着。   我一声大吼:“站住,别动,回来!”   穆怀彤便停下脚步,回头继续对我甜甜笑。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夏津被上身事件,他那是自己一屁股坐在鬼身上了,主动送人头的,否则有沈老师在场,那些鬼没那么大胆子的,所以电视机小姐姐可以说是在用生命取卢经理命了。   -   一般人被心上攻抱着腰搂在怀中的反应是这样的:脸红,心跳,不好意思,他好man哦~   沈老师(使出巨力拍宁天师胳膊,一脸惊讶):小宁,可以,兄弟练过吧?艾玛不行,我以后还得加强锻炼,早日与小宁一决胜负。   沈老师啊,你处男26年不是没原因的……   -   其他人对沈老师的评价——   夏津:沈建国,神经比水缸还粗!   女生A:长得挺帅的,一脸正气的帅,给人很强的安全感。为人还特别暖,上次我对他抛媚眼,他送了我的一瓶氯氟沙星眼药水,说我眼睛眨呀眨的肯定是美瞳戴得不舒服,让我治疗一段时间,暂时不要代美瞳了。   然后,我俩之间成兄弟了,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兄弟而不是他成为我的姐妹?沈建国那么刚的人能成姐妹吗!   女生B:我在图书馆遇到他,觉得他低头看书的气质特别迷人,上前搭讪,问他在学习什么,他送了我一套六级英语资料,还让我每天背20个单词,坚持100天肯定能考过六级,那之后我再没敢联系他,生怕他考我单词。   学长:自从篮球场一战之后,原本喜欢我的女生全去追沈建国了,我与沈建国不、共、戴、天! 第26章 新工作(三)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沉着脸说道。   “这个……”穆怀彤在疯狂想借口,我盯着她, 看看她能想出什么理由。   “我代驾, 这个男人说他体力不支,肾虚, 所以找了我做代驾。”穆怀彤一脸无辜加单纯, “老师,人家可是在做正经工作哦~~~”   我打开车后座的门, 探了下卢经理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这才松口气。   “编, 接着编。”我抱臂望向穆怀彤。   “我真的是代驾啦~”穆怀彤诚恳地说道。   “哦, 那手机订单, 还有你的驾照给我看一眼。”我伸出手来。   穆怀彤不说话了, 表情变得很严肃:“沈老师, 你不要管闲事。”   “老师不会管别人的闲事, 但你不是别人,是我的学生。”我叹气走向穆怀彤,“昨天吓唬卢经理, 想让他出现幻觉窒息的人是你吗?”   “人的话,不是我。”穆怀彤的眼中是无所畏惧的坦承,我相信她,这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女孩子,只是有些调皮。   “但你一定知情对吧?”   “对呀,昨晚的事情我知道, 不过昨天我没参与。”穆怀彤小声嘟囔着,“我知道沈老师在那个公司,怎么可能会去。”   “那今天呢?”我指着昏迷的卢经理,“他是怎么晕倒的?”   “吓得呗,没出息。”穆怀彤不屑地说道,“全世界就没有我吓不晕的人,哦,除了沈老师。”   我这才稍稍放心,如果昨天的事情穆怀彤没参与,今天她又只是吓晕卢经理,想要开车时被我阻止,那她的行为就属于恶作剧性质,不够立案。警方遇到这种情况至多是口头教育,屡教不改才会罚款或者行政拘留10-15天,问题不大。   默默回想自己背诵的法律条文后,我决定代替警察同志教育穆怀彤,念她初犯就不再计较,若是胆敢再犯,那就得行政拘留三天警告一下。   “你打算把他弄到哪儿去?”我问道。   “就开车随便溜溜。”穆怀彤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吓唬卢经理,又要下药?”   “药没下,警察调查咖啡杯也不会查到什么,”穆怀彤摊手解释道,“只是一个保洁阿姨在收拾他的办公室时,不小心将插座弄坏了,她自己不会修,阴差阳错弄坏了电源。电视投屏午夜凶铃是恶作剧性质的,会吓晕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沈老师你晕了吗?”   我的确是没晕,穆同学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啊。   “保洁阿姨与卢经理有什么仇,要用这种方式吓唬他?卢经理心中又有什么鬼?”我继续追问,穆怀彤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穆怀彤甜甜笑着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我一个闺蜜,被他害死了。”   害死?卢经理人很好啊,还会耐心教我这个职场新人一些经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了。   “怎么回事,你细说一下。”我问道。   “是一个叫尹亚秋的女孩子,在大学时与他是恋人,工作后两人留在H市打拼,努力筹钱付首付好结婚,可是突然有一天亚秋失踪了。她家重男轻女,亚秋与家里人关系不好,大学毕业时家里人让她回老家结婚,好给弟弟攒彩礼钱。她不同意,从此与家中断绝关系,除了卢光熙没有别的亲人,她失踪甚至没人知道。”穆怀彤说道,“三年后,她妈妈来到H市想找女儿,这才发现女儿早就不见了。她怀疑是卢光熙知道内情,就半夜吓唬他,想让他在惊吓之中说出真相。”   “心情可以理解,但没有证据不能这么做,搞不好会被人当成把柄,而且用这种方法得到的证词也是无法成为证据的。”我很担忧,穆怀彤和亚秋妈妈的法律意识太弱了。   “真说出来还用法律解决吗?”穆怀彤甩了下黑色长发,“直接弄死不就得了,这种男人死不足惜。”   这可不行,我义正言辞地说道:“穆同学,你的想法很危险。我告诉你和阿姨正确的手段,应该是先报案失踪,警方会从尹亚秋失踪前关系亲密的人开始调查,如果真的与卢光熙有关系,他是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的!”   “那我能信任你吗?”穆怀彤望着我说,“沈老师,我从来不相信男人的。”   我想起她过去的经历,明白穆怀彤对男性的恶意。男人的确有很多缺点,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但我始终相信,公理、正义、道德、法律这些无形的东西,能够让人类束缚住野性的欲望,做一个无愧良心的人。   至少我一直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穆同学,此时此刻我并非一个普通男性,而是你的老师。在你走上社会之前,愿意站在你前方,成为你的大树为你挡风避雨的存在,所以,你可以相信我。”   “好,就信你一次。”穆怀彤露出尖尖的虎牙,“我最后一次相信男人,如果沈老师辜负我的期待,我就是死了从坟墓里爬出来,就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喝你的血,吃的肉!”   她语气中的恨意十分刻骨,我却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心疼这个年纪轻轻就承受着巨大伤害的女孩子。   “我告诉你,三年前,尹亚秋怀孕了,她告诉卢光熙自己想生下这个孩子,可以在出租的房子中结婚,她不在乎是不是有个自己的房子,只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卢光熙不同意,让她打胎,两人争执间,卢光熙将她推到,尹亚秋大出血,她求卢光熙叫救护车救孩子,卢光熙觉得这样可以直接打胎,想等孩子彻底掉了后再叫救护车。谁知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尹亚秋就这样死了,死在卢光熙的眼皮底下。”   穆怀彤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中回荡着,我这般火力旺盛的人,都觉得遍体生寒。   “卢光熙发现尹亚秋死了后惊慌失措,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隐瞒,他处理了尹亚秋的尸体,在家中分尸煮熟后当成剩菜包好,又在深夜偷偷埋到垃圾场中。三年过去,还能找到吗?”穆怀彤问道。   “当然能!”我坚定地说道,“我国的垃圾处理方式主要还是填埋处理,我们这就去垃圾场挖。”   “沈老师,你知道垃圾场有多大吗?”穆怀彤笑笑,“你一个人怎么挖?而且万一我是骗你呢?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在装鬼骗你。我骗得你用很长时间去挖垃圾场,弄得全身臭烘烘再告诉你我是编的,你会不会生气?”   “骗就骗吧,”我坦然笑道,“那我就当干体力活锻炼身体了嘛,你要是能就此消气,从学校毕业,早日融入社会就更好了。”   穆怀彤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说:“老师你开车吧,我们这就去。”   “咦?那卢经理怎么办?”我问道。   “带上他一起去,让他亲眼看看。”穆怀彤阴森森地说道。   我其实还挺惦记小宁的,不过现在还是穆怀彤的事情更重要。便给小宁发了信息:【我本想去酒店看你,但穆怀彤约我去垃圾场挖尸骨,明天我抽空去看你,耐心等我。这段时间绝对不要接受任何不良信息,多看看一些有正能量的书,我明天抽空去看你】   哎,我是真的很担心小宁啊。   认命地开车到垃圾场,也不知卢经理是受了多大的惊吓,一路上都没醒。   凌晨2点,这个城市中90%已经安睡,而我在垃圾场挖已经填埋好的垃圾,真是心酸,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我的头发……   我心疼地摸摸自己头顶越来越稀少的毛,拿起工具使劲儿挖,穆怀彤则是远远地看着我。   挖着挖着,手机忽然响了,是小宁的电话。   “你在哪儿?”小宁问道。   “因为一些无法确定真相的原因,我在垃圾场破坏环卫工人的劳动成果,”我长长叹气,“你早点睡觉啊,虽然还年轻,但是晚睡会脱发。你浓密的黑发是颜值的一部分,千万要保护好。”   “我这就去,你等我。”   小宁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本想再打过去制止的。转念一想,这时让小宁一个人待着也不好,来和我一起体力运动一下也行。   垃圾场真的好大好大啊,而且填埋处理的方式是库区倾倒、摊平、压实、覆土,这下面不知有多厚,真要挖出来,怕不是要再一个三年。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凌晨三点多,小宁也赶到垃圾场。见我正在漫无目的地挖坑,他走到我身边,也不嫌弃我脏,轻拍我的肩膀。   “你来了?”我满头大汗道,“我本来想你跟我一起挖的,但真是太臭了,你还是远点吧,我一个人来就好。”   小宁猛地一把抱住我,也不嫌弃我身上臭,他将头埋在我肩膀上,低声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每一刻都在颠覆我的过去所有,每一个举动都让我尊敬。”   “你、你要不嫌弃我臭,要不帮我一起挖?真的挺累的。”我嘿嘿笑着说。   小宁拿出罗盘说:“我可以帮你找,有尸骨的位置必定有怨气,用罗盘能够找到。”   于是他的罗盘又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完全不带停的。   宁天策:“……”   “大概是……尸骨太分散了,根本找不到。”宁天策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我。   我被他的表情逗笑了,靠着他大笑差点直不起腰来。   “我知道在哪里。”托腮看我挖了一个多小时的穆怀彤突然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我特别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担心我和小宁的感情,我这么喜欢小宁,他勾勾手指我俩就在一起了!   宁天策勾手指。   沈老师:咦?小宁你手抽筋了,赶紧去医院。   宁天策:不用不用,我只是……   沈老师(单手将小宁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膀上):不可以讳疾忌医,有病要治,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拍片去。   宁天策:说好的勾手指呢!(╯‵□′)╯︵┻━┻ 第27章 新工作(四)   我们按照穆怀彤的提示终于在天亮前挖出了几块骨头,确定是人骨, 分别为大腿骨和肋骨, 其余骨骼还埋在深深的垃圾堆中,但已经足以立案了。   天色渐渐泛白, 穆怀彤站在车边看着我们, 嘴角泛起苍白的笑容。   “你该回去了。”宁天策突然说道。   “哦,是哦,”我看了下表,“小彤一整晚没睡,是该回去休息了。既然卢光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就该避开, 由我来报警。”   “你要怎么对警察说呢?大半夜来垃圾场翻什么?”小彤问道。   “这个……”我看看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场, 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沈老师这么光明磊落, 当然是想不出骗人的法子,”穆怀彤微笑道, “不过没关系,找到尸骨就好了,你让卢光熙拿着尹亚秋的骨头, 其余就不用管了,我相信他会良心发现去自首的。”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小宁也赞同她的意见,便将骨头塞进了卢光熙的手中。   卢光熙摸到冰冷的肋骨,猛地打了个激灵站起来,他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骨头, 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尹亚秋的骨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此时决定相信穆怀彤。   “什么?”他开始像羊癫疯发作一般狠狠地抽搐,口中吐出白沫,翻起了白眼。   我以为卢光熙生病了,连忙按住他的人中,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电话刚刚拨通,卢光熙突然伸手一把将我的手机关闭,恢复了方才的精英模样,抱着肋骨说:“不用叫救护车,我要自首。”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喂,警察同志吗?我要自首,三年前我杀了我女朋友尹亚秋,你们的报警电话会录音吧,我现在就在电话中向你们说明事情经过。”   他花了大概十分钟将自己如何眼睁睁看着尹亚秋倒在地上流血而死,又是如何将人煮了当成垃圾丢掉,并告知警察他目前的地点,希望警方能够来垃圾场抓他。   卢光熙还说,这些骨头是他自己良心发现挖出来的,我和小宁不清楚要挖什么,只是帮他干活。   说完之后,卢光熙就再次晕倒,我无论怎么掐人中他都不醒。   “小彤你对卢经理做了什么?不会是注射吐真剂吧?违法的。”我有点担心穆怀彤,怕她牵扯进来,谁知回头一瞧,穆怀彤和小宁开过来的车都不见了。   “小彤呢?”我问道。   “在你专注听卢光熙自首时开我的车走了。”小宁说道,“她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也对,出于我的私心,我并不希望穆怀彤被警方盘问。她本来就有与尹亚秋类似的凄惨经历,不适合再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警方很快抵达,收起我们挖出来的骸骨提取DNA辨别死者身份,并将我、小宁与昏迷的卢经理全部带回警局。这具骸骨不全,警方还需要花大力气从偌大的垃圾堆中寻找尹亚秋的尸骨。   我们抵达警局时,尹亚秋的母亲正在警局门前等着,她说自己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女儿告诉她,来警局作证,帮她伸冤。   尹母将自己装鬼吓唬卢经理的事情告诉警方,她说也是做梦。她这几年一直连续作着女儿被扔到热水中煮的噩梦,梦里尹亚秋哭着对她喊疼。尹母实在忍不住来到H市,又梦到煮她女儿的人是卢光熙。   于是她成为保洁阿姨,来到我们公司做保洁,找到了机会。   “您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家中也没有维修电路的专业人士,为什么能够将电线改得这么巧妙?”警察问道。   “我女儿告诉我的,”尹母露出一个浅浅的骄傲的笑容,“她是工业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在大公司工作,什么都懂,可出息了。是我不对,贪图隔壁老王家那点礼金,想着她回来结婚,再去大城市找工作也不耽误,正好也能给儿子攒点娶媳妇的钱。可是……我没想过让我女儿死啊!”   她说着说着,在警局中失声痛哭,口口声声喊着“我有罪,警察同志你抓我吧”。   我心里难受,指甲抠进肉里都没察觉到。我身边的小宁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十指交叉与我握手。   小宁没说话,而是与我一起等待警察的问话。不过他在我身边,我就又有了力量。   有尹母在,警方很快便从骨头中提取出DNA做了比对,确认尹亚秋的身份。卢光熙醒来后对自己所说的话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说自己被人灌了致幻剂,说得都是假话。   然而警方没有从他体内找到任何致幻剂的成分。   我与宁天策做过笔录后就可以离开警局,这件案子日后要是有进展,警方还会请我们协助调查,希望我们在搜集证据这段时间不要离开H市。   离开警局后,我全身臭烘烘的,还一整晚没睡,累得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靠着宁天策肩膀就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小宁带我回到他住的酒店,小宁已经洗过澡了,而我还臭烘烘地躺在沙发上。   “不好意思,我马上去洗澡!”我闻了下自己身上的馊味,完全无法忍受,冲进浴室使劲搓。   洗过澡之后才想起我没有衣服穿。   这时小宁在外面说:“我将我的衣服放在外面了,你洗完就可以换。内衣是新的,还没穿过。”   我这才从浴室中冒出头来,快速地穿上衣服。小宁的衣服比我大一号,尤其是内衣,有点松,凉飕飕的透风。   平时我可能会因为穿了小宁的衣服而兴奋,但现在我没有这个心情。   我坐在小宁身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静静。   小宁却同我搭话:“沈老师,你觉得穆怀彤和尹母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呢?是不是尹亚秋灵魂托梦?”   我想了想说:“第六感是很神奇的,我就有过这种经历。”   我高中是住宿生,有一天晚自习时莫名暴躁,与最好的兄弟在教室中疯狂互怼,揍了他,被老师罚第二天写检讨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诵,保证自己再不犯错。   其实我也很奇怪,那天胸口就好像堵着一口气,像是有什么压着自己,不喊出来哭出来就会疯。   第二天我没有写检讨,因为当晚我便被姑父从宿舍中叫出来,那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他们将我带到医院,姑姑才告诉我,就在我情绪暴躁的那个时间段,我父母出车祸去世了。   “我相信血亲之间第六感是存在的,只是科学还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我闷闷地说道,“并不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就是灵异,这只是我们对人和宇宙的探索还不够罢了。”   宁天策望向我的目光很柔软,他问道:“你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什么还如此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没有鬼呢?万一那个时候是他们的灵魂在向你告别呢?”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从此无法触碰。被留下的人就算再艰难,也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渴求逝去的人会回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是不可能的,人的路要靠自己走,不能期待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望着小宁,希望他能够明白这个道理:“鬼怪之说,只是无法接受亲人逝去而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假象,我不相信。”   小宁却再一次伸手抱住我,低声道:“沈老师的意思我懂了,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吧。”   今天的话题有些伤感,我也十分疲惫。就算被小宁抱在怀中,也没办法有什么想法,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醒来时是晚上,我最近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昼夜颠倒,总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清醒,哎,谁叫我这时候上课呢。   出来喝水时听见小宁站在门前不知在对谁说话:“我可以破例撤去阵法放你进来,但你不能放肆。”   “哎呀,有沈老师在你怕什么,见习天师小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彤吗?”我问道。   “是我,沈老师。”穆怀彤在门外对我挥手。   小宁见到我便打开门,穆怀彤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她今天很不一样,竟然穿了件白裙子,不穿红衣的她,一样漂亮。   “沈老师,”穆怀彤含笑望着我,“我要走了,以后没办法再听你的课了。”   “为什么?”我心中有一点猜测。   “我想融入社会,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半夜跟着沈老师上课了。”穆怀彤的笑容充满释然,“我不恨啦,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人渣,我只是……眼睛没擦亮,遇不到沈老师这样的人。”   “这样我就放心了,”尽管离别是伤感的,我还是为穆怀彤开心,她能够从此走出阴影真好,“以后也要常联系呀。”   “恐怕不太可能,我要出国了。”穆怀彤说道,“如果没有缘分,就一辈子也无法见面了。”   “国外医疗设施比我们这儿好,出国也不错。把你地址告诉我,我送个东西给你。”   这就是我早就想送给穆怀彤的东西,只是一直见不到她,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地址……我哪儿弄地址……”穆怀彤想了想说,“你给张校长吧,她可以烧……转寄给我。”   张校长的地址我也没有啊……   宁天策突然说:“可以给我,我知道张校长的地址。”   我想起最开始锯先生闹事的时候,张校长请来的专业人士就是小宁。   嗯……小宁不会把锯先生给当鬼除了吧?   穆怀彤说完后便同我们告别了,大概是还要为出国做准备,没什么时间吧。我惆怅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在网上下单,收货地址填的是小宁住的酒店。   “你要送她什么?”宁天策自然地坐在我身边问道。   “ 两本书,《宪法》和《刑法》,”我叹道,“我发现学校的学生可能因为精神障碍的关系,对法律很不重视啊,穆怀彤这次是疯狂在法律边缘打擦边球,这样很不好!我正在讲世界观,世界观的建立怎么能没有法律保证呢?只有了解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才能成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啊!我本来打算下节课开始就讲这两本书,可是她提前毕业了,就邮寄给她慢慢看吧。”   “……她一定会感谢你的。”   “但我好久没上课了,快一周了,这么下去之前教的内容他们会忘了的。”   于是我给张校长发信息:【张校长,请问下一堂课是什么时间?我希望尽快上课讲新内容,以免周期太久学生遗忘,另外,我们学校有考试吗?我能安排一下小考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怀彤:靠,我觉得下辈子可能生下来就会背诵宪法了!会说的第一句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宪/法是我国的根本大法”,送妹子法律书,沈老师你就单身一辈子吧!   -   沈老师不是不会悲伤,而是他的悲伤只有一秒钟。 第28章 新工作(没了)   张校长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状态中,却隔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回复, 她是有多矛盾, 打了删删了打这么久?   “才教了两节课就考试,这个实在有点……”宁天策的语气有些不忍。   “小时候我也讨厌考试,”我回忆道, “但不得不承认,只有经历过考试, 知识才会记得更加扎实,想要学习单单靠兴趣是不够的。我们的学生性质不一样,都是一些需要与社会接触的特殊学生, 他们的常识是有问题。我打算下堂课先来个摸底考试, 看看大家的社会常识与法律常识水平如何, 接着再针对性教学。”   宁天策拿起我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才徐徐道:“下节课请务必叫我一起去, 我想看看学生们的答案。”   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笑意, 还是那种忍俊不禁的感觉,我扭头看他,却见小宁表情严肃, 根本没有笑的意思。   一定是我听错了。   等了半天张校长还没回复信息,我见微信上还有一条未读消息,便切换界面,是夏津发来的。   夏津:【沈建国,你被开除了。虽然你还在实习期,不过公司是无理由将你解聘的, 按规定应该赔偿你一个月的工资。本月没有任何业绩,只有800块底薪,我这就转账给你,记得接收,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我如遭雷击,望着手机久久不能言语。   为、为什么啊!   我立刻给夏津打电话,响了好半天他才接通,对着电话大吼:“沈建国,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一点,老子明天还要上班!”   话筒中还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是夏津的女朋友:“夏津,大半夜的喊什么喊,滚卫生间接电话去!”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从床上滚下和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夏津压低声音吼:“大半夜你要干嘛?”   看,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夏津,即使在女友的淫威下不敢喊,也依旧要低吼出气势。   我……这也是一时情急,工作没了,忘了现在几点。   但电话都打出去了,夏津也醒了,还是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我工作没了?我今天去警局协助调查,跟公司说过了呀,不应该因为我请假就开除我吧?没有这个道理啊……”   “你上班才一个星期就把我们市场营销部经理弄进警局里,你还想工作啊!”夏津低声道。   “但是发现他涉嫌违法犯罪,举报不是一个正常社会人士应尽的义务吗?”我据理力争。   “那哪天你要是发现我们老板偷税漏税,会不会举报?”夏津问道。   “必须举报呀!”我连连点头,“税收是国家公共财政最主要的收入形式和来源,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靠税收才能得到保证的。每个公民都有交税的义务,税收足够,国家能够将更多财力投入公共建设和国防安全上,我们的国家才会变得更加强大,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大家赚的钱才能真正揣在自己兜里,不然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被人打劫,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所以你被开除了。”夏津说道,“我也努力帮你争取过,可是老板不放心将你这样的人放在公司中,没办法的。好了,我睡觉了,你明天不用来上班,可以睡个懒觉。”   我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忙音,有点伤心。   “小宁,我没工作了。”我有点委屈,本来还想靠着这个找工作一飞冲天,从此成为收入能够与小宁并肩的有钱人呢,结果才七点就幻想破灭了。   “但你没做错。”宁天策的声音很稳很暖,让我凉透了的心渐渐升温,“至少有三个人在这件事上获得了拯救,尹亚秋、尹母和穆怀彤,如果你知道自己会被开除,还会这么做吗?”   “会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就算有朝一日我一贫如洗,也活得光明正大,无愧于心。   “所以不用犹豫,知道自己做得没错就好。况且你若不是这样的人,只怕在进入404的第一晚就死了。”宁天策伸出手揉揉我的头,“你不用怕,我有钱就好了。”   “你的钱也不是我的钱……”我嘟囔一句,不过还是挺开心的。   紧接着,更让我开心的事情出现了!   张校长长时间没回复,却给我转了账!   我收到转账信息,张女士给我打了10万块钱!天呢,为什么?   张校长的消息与转账信息一同发来:【沈老师已经工作一个月,现发放第一个月提成,沈老师在我校任教期间,锯先生、李媛媛、谭晓明、田博文、穆怀彤先后毕业,每毕业一个学生,我校就会给老师发放两万块提成,一共五位学生,10万块,请沈老师查收。】   我嘴角咧开,笑得合不拢嘴!我校的福利太好啦,我要跟随张校长一生!   张校长继续发送信息:【至于考试一事,可以由沈老师自行决定,我尊重你的教学方式。未来会多给沈老师排课,明晚仁爱中学三年级四班教室,请沈老师自由发挥。】   “哈哈哈哈哈哈!”我抱着小宁的脖子大笑出声,“小宁,你说我要是让学生全部毕业,奖金会不会更多?”   宁天策微笑着说:“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怀揣着梦想进入梦乡,第二天起来就回到宿舍对着电脑疯狂搜索试题,力求编写出一套能够体现出学生们常识水平的试卷。   期间来过一次快递敲门,见我住在404他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哎,现在的年轻人啊,胆子太小了。   快递是我买的书,是与送给穆怀彤的《宪法》和《刑法》一同下单的,那两本书邮到小宁的酒店,而我自己除了这两本外,还有《法律大全》以及《公民法律常识》,这几本书是我出题的重要参考材料。   写完后我出门打印了三十份,开了发票,张校长说可以报销。回房后睡一觉,晚上11点准备被闹铃叫醒,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上课了。   走出卧室时在客厅遇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刘老师,他看见我吓了一跳,猛打一个哆嗦,问道:“你、你今晚、怎么、回来、住了?”   “我前几天一直在公司加班,胡乱睡得。今天被公司开除了,就只能回家了。”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自己被公司开除的事情了,同刘老师提起时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哦,是这样啊,你们公司真的太没眼力,失去你这个人才。”刘老师叹道,“你要是能一直住在公司该多hao……我该多寂寞啊!”   嘿嘿,刘老师还挺喜欢我这个室友的,我很开心。   “今天晚上有课,刘老师还去吗?”我问道。   “哎,那些学生都挺乖的,我觉得我不用去了。”刘老师摇摇头,“沈老师教学手段非常高明,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老师对我认可让我十分开心,他是老教师,会这么说代表我做得不差。   我一激动将自己准备的试卷拿给刘老师看:“刘老师,这是我准备的摸底考试试卷,打算让学生今晚吧做的,你帮我过目一下。”   “考……试……”刘老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试卷,喉结滚动,“你要给……学生考试?”   “对呀,上学不考试怎么能够体现出这段时间的学习水平呢?”我自然地说道,“难道刘老师没考过试?”   “我教的是语文,交流上没问题就行,不用考试就能看出学生水平高低。”刘老师细细看过考卷,“你这是考……法律?”   “对呀,”我点点头,“穆怀彤不是毕业了吗?临走前我察觉到她法律常识比较薄弱,左右我是教思想道德的,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也属于我科目的一部分,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也需要法律知识,于是我临走前我送她两套法律书,她应该会喜欢吧。”   刘老师惊叫道:“你连穆怀彤都弄毕业?她可是我们学校头号厉……头号问题学生,与段友莲不相上下,她能放下执念毕业?”   我见还有点时间,就将卢经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其实现在事件还没解决,要起诉卢经理光凭他自首的证词是不够的,还要找一些实际证据,但通过证词,就足以拘留卢经理了。”   “原来如此,沈老师你找到尹亚秋的尸骨了……”刘老师想了想,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笔记本递给我,“我觉得,这个笔记本还是放在沈老师你这比较好,在你那里,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离开这个学校呢。”   我盯着笔记本不知该怎么好,这本子在我和刘老师之间给来给去,他万一再要回去我真的很尴尬啊!   “切记,这个笔记本一丝一毫都不要被阳光照射到,这一次请你一定要记住,而且也不能把你的血滴上去,更不能将宁天师告诉你的驱鬼方式和符咒画上去。”刘老师严肃地对我说,“这是一个人皮笔记本,从民国流传下来的。笔记本的主人被人活生生剥下皮,做成了一个本子,剥下皮时他还活着,一路惨叫着找自己的皮,最终被人当成怪物乱棍打死。”   “这……”我没想到笔记本背后还有这么沉重的故事,那罪恶的年代啊!   “这是我……我先祖的皮做的笔记本,所以我非常珍视它。”刘老师凝望着我道,“我总觉得只要这本子还在世上一日,我先祖就无法安眠,一直忍着着被剥皮的痛苦。将它交给沈老师,最初是想帮沈老师镇场子,现在的话,是希望沈老师能够帮帮我……我先祖。”   尽管刘老师说的先祖受苦是无稽之谈,我还是郑重地双手从他那里接过笔记本:“刘老师放心,这个笔记本从此后只记录正义之事。我一定会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所有新时代美好景象全部记录本子上,这样应该能够让你的先祖安心。   即使这是一本始于痛苦的笔记本,但我愿意用它记录幸福。”   刘老师一愣,他呆呆地盯着这个笔记本,突然用一丝苍凉的声音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流泪:“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以恶制恶换来只有更深沉的罪恶,能够洗净邪恶的,永远只有良善。”   他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握住我拿着笔记本的双手道:“当这个本子充满幸福之时,就是我先祖脱离痛苦之日,请用你善良的眼看,正义的笔写,我这双只能看到罪恶的浑浊的眼,是无法写出幸福的感觉的。”   我不明白刘老师的意思,但他托付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好,刘老师你放心,现在社会人这么多,不到一个月就给你写满!”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师:这么说,我的戏份不到一个月了?艾玛终于可以搬家了,太好了QAQ   -   宁天策: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考试的试卷被恶鬼改了,明明是小学一年级试卷,它给我改成了五年级,那次考试我得了零分。恶鬼们对可以驱除它们的茅山派弟子充满恶意,什么手段都用上,小时候我经常被老师叫掌门。   然而,现在沈老师要考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定要去旁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老师扭头看小宁。   小宁一脸严肃:考试是为了学生好,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棒! 第29章 考试(一)   原本不打算去听课的刘老师在我收下笔记本后改变主意,决定也去看看学生们考试的结果。   他和善地对我说:“我以往只知道教学生们说话, 却从未验收过自己的教学成果。沈老师这个想法不错, 我这有几支笔送给沈老师,你将它们发给学生们。”   “刘老师真是想得周到, 我差点忘了学生们不一定带笔了, 没有笔怎么考试。”   我与刘老师对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带着考卷和笔踏上了校车。   工作一个月, 终于与同事建立起友好的关系,这是我职场成功的一大步啊!   司机见我与刘老师勾肩搭背上车,露出仿佛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大概是刘老师很少与人有肢体接触吧。   我心情很好, 见到司机大哥中气十足地打招呼:“师傅, 你接送我这么多次,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叫齐大壮。”司机大哥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齐大哥!以后我就这么称呼你了, 可以吗?”   “随便你。”司机大哥发动汽车, 似乎不想与我多交流。   司机大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我习惯了,与刘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我上学时的事情, 什么每天早自习晚自习考英语单词,每周背诵一首古诗,每天要临摹一张字帖。   刘老师听后直拍大腿:“却是我教学方式迂腐了,原来还有这等规矩,虽然我们学生不适合如此教育,但小考、单元考、月考、期中、期末却是不能少的, 起码要把规矩学明白才能放出去。”   “对!”我点点头道,“以后的学生不能像穆怀彤这样随随便便就毕业了,要过毕业考试才行。”   “这……”   “嗯?刘老师有什么好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全力支持沈老师的教学方式!”   司机大哥一脚将油门踩灭,我前方没有遮挡的座位,直接飞了出去,好在我练过跆拳道,身体素质特别好,及时抓住柱子,才没有因为猛踩刹车受伤。   “齐大哥,怎么了?”我一脸惊悚地问道。   “躲一只猫,”司机大哥幽幽转头,眼睛在路灯的反光下竟有些发绿,“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   “怎么可能有什么也不怕的人,我怕的多了,怕秃头怕没钱怕找不到工作,好多好多的。”   司机大哥看我一会儿,默默转身,重新启动校车。   我不敢再做最前排的座位,跑到刘老师的身后,抓住椅背,生怕司机大哥再来一个急刹车。   “沈老师,小齐没有恶意,你不要生气。”刘老师连忙出来打圆场。   “没事,我没生气。”我摆摆手道。   总觉得司机大哥有故事呢,以后慢慢加深了解吧。   下车便见小宁等在校门前,这次他连黄袍都没穿,上身一件黑色的衬衫,看起来特别帅。   我丢下刘老师抱着试卷跑到小宁面前,将卷子递给他看:“你瞧瞧试题怎么样?”   宁天策抽出一张试卷翻了翻,轻笑一声:“非常好!”   “我带你走后门,这次可千万别翻墙了。”   我们三人从后面的小门进入,仁爱中学是我第一次上课的地方,还在这里遇到了我第一个学生穆怀彤,穆怀彤虽然调皮些,但非常好学,每次都坐在第一排位置,托腮歪头听我上课。   可惜再次来到仁爱中学,穆怀彤已经出国了。   若是她也能做试卷该多好,穆同学那么聪明,又好学,这门卷子一定能够考出好成绩。   三年四班的教室灯光很亮,一共有24个座位,现在已经空了三个,穆怀彤毕业,谭晓明接受治疗,田博文被开除,还剩下21一名学生,42万……   不对不对,我拼命摇晃脑袋,怎么能这么想呢?他们都是可爱的学生,不是钱!就算张校长不给钱,我也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们。   沈老师和刘老师坐在空着的座位上,是在后排,教室正中央空了一个位置,应该就是穆怀彤。   段友莲坐在穆怀彤后面的位置,桌面上放着我送她的本子和笔。   我将卷子放在讲台上,对大家说道:“各位同学好!一个星期不见了,我推荐的几本书有没有人看呀?”   全体学生共同摇头,小宁倒是将手举得老高:“我看了。”   “旁听生有话可以课下单独跟我交流。”我示意小宁不要打扰老师授课。   学生们都没看书让我很是心痛,不过没关系,只要考试大法搬上来,就不怕他们不学习。   我对大家说:“老师在这一周中调整了下教学方式,为我们的学习加入一个新的元素,考试。”   “啪嗒”,段友莲桌子上的笔滚落下去。   她张大嘴看着我,雨衣不断往地面上滴水。   这次我早有准备,拿出拖布走到段友莲脚下,将水渍拖干。既照顾段友莲的喜好,又可以不影响其他同学。   “我不考试!”段友莲抓着我的手说道,“你休想让我答题!”   这姑娘劲儿可真大,我的手腕都疼了。好在我力气更大,掰开她的手腕说道:“身为学生,你应该听从老师的吩咐。”   “那我要是不考你又能耐我何?”她冷哼一声,“就算你能剪我指甲,我也可以不来上课。”   这招真是厉害,一下子将我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呆了一会儿,叹气道:“那老师只能家访了。”   段友莲一下子愣住。   “身为老师,我是不能对学生动粗的,你们又不在乎升学,不配合老师教学也没什么损失,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发挥一位老师,挨家挨户敲门,苦口婆心劝你们学习。”我叹气道,“老师只有这一份工作,空闲时间大把大把的,好在我们学生不多,老师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拜访各位家人,请求他们配合我这个老师教你们学习。”   不听话的旁听生小宁同学又举手道:“我陪沈老师一起去。”   “我也……”刘老师想想后改口,“我白天有事去不了,但晚上可以陪沈老师一起去。”   “你、你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段友莲后退一步,表情十分惊恐,看来还是怕找家长,学生都怕这个。   “我可以问张校长啊。”   我当场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张校长,请问如果我想家访,您会将学生的住址告诉我吗?】   张校长秒回:【要谁的?】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校长,我微笑着语音:“暂时不用,不过哪位同学要是不配合我教学,那就真的需要了。”   段友莲满脸绝望道:“你、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沈建国收买的?”   刘老师叹气道,对段友莲说:“小莲,生活就是这样,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是早就懂了吗?好好学习吧,早晚有一天会毕业的。”   段友莲无力地坐在桌子上,我将试卷放在她桌子上,同时递给她一支笔,是刘老师送的。   一路上发卷,发出21张,还剩下九张,我顺手塞给小宁和刘老师一人一份,让他们也看看考题。   监考是件疲劳又无聊的事情,既不能出声打扰学生,又要监视他们是否作弊,还不可以玩手机,很辛苦的。   尤其是半夜,我若是坐在座位上肯定会睡着,只能站起来在教室里走来走去,防止学生作弊的同时,还能大致看一眼学生们的答题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气死我。   比如这道题——   单选题 下列主体中,依照我国选举法不列入选民名单的是( )   A、 精神病患者某甲 B、吸毒者某乙 C、 老年人某丙 D、被刑事拘留的某丁   大家的答案非常统一,仿佛商量好一般将选项全部涂掉,在括号中写下“我”。   再例如一道简答题:甲乙二人出现口角,争执间甲拿起砖头将乙打死后逃逸,假如你是受害者乙的家人,应该如何通过法律来为乙讨回一个公道?   大家的答案依旧非常统一——弄死甲!   不过每个人的弄死方式不同,比如段友莲就是淹死他,这位打扮成木乃伊的同学就写勒死他,还有什么推他下楼、电死、毒死、吓死、窒息而死,总之没有一个写报警。   最可气的是刘老师,他也在答题,还是用毛笔,这道题他回答得非常细致,在空白处写了好多字:应找到甲后将其用热水洗刷干净,蒸浴三日,好生喂食营养,待皮肤变得水嫩富有弹性后,便从后背切一个口子,用力扒,便可得到新鲜的人皮。此等败类,当处以最惨烈酷刑,扒皮很痛的,我有经验。   我站在讲台上,用手狠狠一拍讲台,大声道:“够了!不用答了!大家的常识水平,我已经很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师:啥也不说了,从此我就是沈吹了!   学生们(瞪着血红的双眼):叛徒!   司机大哥:送你一句话,舔狗终将一无所有!   -   司机见我与刘老师勾肩搭背上车,露出仿佛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刘老师:没错啊,我是鬼,就是见鬼了。   -   沈老师:以后学生不能像穆怀彤这样随随便便就毕业了,要过毕业考试才行!   学生们:我TM连自我超度投胎的权利都没有了? 第30章 考试(二)   听我说不用答了,段友莲直接将笔摔在地上, 并把试卷撕碎扔在天上。   其他同学有样学样, 扔笔的扔笔,撕试卷的撕试卷。   刘老师则是用试卷擦了擦毛笔上的墨水, 珍惜地将毛笔揣回怀中, 末了整理了一番中山装,斯文有礼, 仿佛刚才洗澡喂饭扒皮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心中沉重地说道:“是老师错了,老师不该一上来就考试的。”   段友莲虽然是后来回到学校的,但她在班级中似乎有着领导地位。上节课与穆怀彤争执, 那时穆怀彤仿佛是班长, 现在她出国了, 段友莲便成为班长。   我话音刚落, 段友莲就带头鼓起掌来, “呱唧呱唧”的掌声在班级内回荡着。   在他们的掌声中, 我继续道:“老师应该先让你们被法律常识再考试的,我真没想到大家的常识这么弱。”   掌声戛然而止,段友莲木呆呆地问:“还要背?”   “也不一定要背诵, 最起码听过、了解就好。其实我并不是想让大家成为律师,而是一些最基本常识一定要了解,法律并不是限制大家的条例,而是保护自己的手段。”我痛心疾首地说,“老师今天就为同学们讲第三课,如何树立正确的世界观的第二点——法律是最后底线。”   我喘口气又道:“当然, 并不是说法律不惩罚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做,这只是道德底线,而非道德标准。生而为人,树立正确的世界观,第一点重要的是知识经验,其次就是法律道德,这样才能建立一个较为全面的世界观体系。”   好在我事先有准备,在打印卷子的时候就整理了一些法律常识打印三十份,授课结束后,我将这些常识发给大家,告诉他们这是课后作业,下节课要考。   并不是让他们完全背下来或者抄写多少遍,而是阅读并了解,在相同情况知道该怎么做就好了。   下课后小宁照例约我去他酒店,但今天被我坚强地拒绝了。   “我有话要对刘老师说,”我对小宁说道,“今天得回宿舍。”   “你、你要干什么?”刘老师惊恐地看着我。   “我要与你促膝长谈。”   “我也去。”宁天策道,“我可以去你的宿舍休息吗?有校车蹭也挺好的,我对你口中的司机大哥也挺感兴趣的。”   “可以啊,”我热烈欢迎小宁,“你的车怎么办?”   “明天再来取吧。”宁天策说道。   我们三人上了校车,司机看到拧紧了眉:“怎么又有外人上车?上次那个夏津……哎,算了,反正倒霉的也不是夏津。”   还提上次,上次倒霉的是我好吗?   我有些害怕,牢牢盯紧齐大哥,生怕他将事情告诉小宁,万一小宁误会我和夏津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夏经理坐过这车?”宁天策很感兴趣地问道。   “就是搭过车而已!”我见司机大哥有回答的意思,连忙抢先说,“有天太晚了,夏津状态不好,张校长派校车来接我,我就建议他搭车。”   宁天策看看空无一人的车厢说:“倒也没什么,左右车里也很干净。”   的确是很干净,司机大哥总是将车擦得一粒灰尘都见不到。   “这一天天拉得客越来越少,连天师都上车了,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司机大哥嘟囔两句,发动汽车上路了。   抵达宿舍后,我让小宁先去洗漱,自己将刘老师拉到卧室里严肃道:“刘老师,你是真的不知道那道法律常识题该怎么答吗?”   “这个……”刘老师想了想道,“哎,我太过偏激了,说是放下,实际还是心有怨气,在考试时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里话。那道题是不是应该……乙的家人收买一个流浪汉杀人,好与自己撇清关系?”   “应该是报警!”我说道,“协助警方提供相关证据,通过法律来为乙讨回公道和相应补偿金,不管是什么仇怨都不能动私刑啊!”   “是、是吗?”刘老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不你那本《法律常识》也借我看看吧,我多储备一下知识。像我这样的,时间过久轮回是不大可能了,若是多学习法律知识,日后或许还能在阴间寻个一官半职呢。”   “你才四十岁想什么死后的事情,不过书可以借你。”我不好多数刘老师,直接将书塞进他手中,他拿着书回房休息了。   刘老师走后,宁天策在门口探头:“你们聊完了?”   “嗯。”我无力地点点头,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学生们不懂也就算了,没想到刘老师竟然……   等等!我猛地坐起,对小宁说道:“你卷子给我看一下,我见你也答了。”   宁天策将揣进怀中的卷子递给我,我大致看了看,关于一些公共常识大都没错,问题还是出在甲乙口角误杀这道题上,小宁的回答是:乙的家人应迅速找道士招魂,超度乙的亡魂,以免乙横死后化为厉鬼。   我将卷子还给他道:“要不明天我也送你本《法律常识》吧……”   “好的。”宁天策道,“多学习一些知识是有帮助的。”   正聊着天,小宁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过后脸色微微一变,对我道:“我师父来了。”   他将手机摊开给我看,一个叫做茅山掌门的微信号发送消息:【为师已抵达酒店,你不在,是去往何处驱鬼了?对方法力如何?需要为师助你一臂之力吗?】   小宁回复道:“我与沈老师在一起,沈老师就是那位一次性将上百道普通驱邪符转化为驱鬼符的高人。”   小宁真是的,什么高人不高人的,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宁身高183,我还比他矮5厘米呢。   【他在何处?为师这就去拜见!】   “我师父想见你,立刻,他现在就想来404,方便将你的住址告诉他吗?”宁天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么晚了,小宁的师父怎么说是长辈,不好让他过来找我吧。   左右想跟刘老师谈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我想了想道:“应该是我拜见掌门才对,我们这就去酒店吧。”   宁天策似乎很高兴,他迅速定了网约汽车,我们连夜赶到小宁住的酒店,这一来一回又折腾两个小时,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4点了。   我们一进门,就见一身穿道袍的长须长发中年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他看见我们后道:“这位就是沈先生吧?天策,来扶我一把,为师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硬座,腰有些直不起来,无法起身施礼。”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姿势十分有风采,我还想着不愧是大门派掌门,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谁知竟是腰疼站不了气了。   我就不明白了,茅山派能住得起这么大房子,肯定是不缺钱的,为什么不坐飞机?你们对火车硬座究竟有什么执念?   “不必起来!”我连忙跑到沙发上坐下,这下掌门就不用起来了。   宁天策坐在师父身边,手伸到他背后帮他揉腰,同时向我介绍:“这位是我师父宁弈,当代茅山派掌门。师父,这就是沈建国沈老师。”   “宁掌门您好。”我向宁掌门伸手。   宁掌门腰虽然疼,手脚倒是挺利索,一把抓住我的手。但他没握手,而是将我的手翻过来看了看道:“男左女右,沈先生请将左手伸出来。”   哪有握手用左手的,我无语地将左手伸出,宁掌门摸着的掌心,摸一下点下头,他说道:“沈先生这命格……竟是少时父母双亡,家道贫寒,半生漂泊无依,老年无子的命相,虽不是天煞孤星也差不远矣,这样的命格为何会有如此充沛的阳气?就算是童男,未经修炼也不可能有这般力量啊……”   宁掌门算得还挺对的,我父母去世之后,留下的遗产只够我读书上大学的,毕业后我一直很穷,在H市买不起房子算是漂泊,老年无子那当然是因为我的性向,我是不可能娶个同妻只为传宗接代的,那只会害了一个可怜的女人。   “沈先生生辰是何时啊?”宁掌门又问道。   我说了生辰,他在手上按了几下,摇摇头道:“怪了,你虽是在龙气汇聚之日出生,沾染了些许国运,可也不至于神鬼不侵,更不可能为符咒补充阳气,难道是哪位真神转世?你让我看看你的神魂。”   “神魂……咋看?”我被宁掌门的古怪操作弄得有些晕,挺想劝他不要迷信的。但他不是宁天策,像宁掌门这么大年纪的人,多少还是迷信一点的,我不好直接指出,只能配合。   然而这个神魂,我是真没办法像打个喷嚏一样喷出来啊。   我有点无措地看向小宁,用眼神暗示他,赶紧让你师父睡觉去吧,我都听见他的腰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了。   宁天策却没理解我的苦心,安慰地拍拍我肩膀说:“放心,所谓看神魂,就是师父开天眼,看看你的头顶三花,这时你只要不回头就行了。”   只见宁掌门舔了口自己右手食指中指,双指并拢,将方才的唾沫抹在眼皮上,口中道:“茅山派第三百四十二代弟子宁弈有请神目,开天眼!”   说完他猛地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凸出的眼睛吓我一跳,老人家眼睛中布满红血丝,三十多个小时硬座啊,现在凌晨四点,再不去睡觉怕不是要晕倒了。   宁掌门开了天眼后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我说:“你、你、你……你竟然……”   话还没说完就仰头倒下去,瘫在沙发中不动了。   “这……不会真的晕倒了吧?”我试探着轻轻将手指放在宁掌门鼻子下,还没碰到他,就听见如雷一般的鼾声。   宁天策不好意思地说道:“开神目是件很耗费法力的事情,我师父是脱力睡着了。”   “你确定他是因请神目疲劳,而不是三十多个小时火车累的?”   “这个……”小宁也不是很确定,他叹道,“师父体力大不如前,十年前他带我去俄罗斯,在K2线整整坐了七天七夜始终维持着打坐参禅的姿势,都未见腰疼,现在……哎……尽快将他送回床上休息吧。”   他怕碰到宁掌门的腰,动作小心翼翼的,最后还是我托着宁掌门的腰,两人一同将人抬到主卧的床上。   安置好宁掌门我也困得不行了,澡都没洗便瘫在小宁床上睡着了。   迷糊中依稀感觉到小宁帮我脱鞋,我挣扎两下想自己脱,却最终未能战胜睡魔。   作者有话要说:  宁天策:夏津坐鬼车也没事吧,车里又没鬼   司机大哥:他来的时候还是有鬼的,那之后就……   车上的鬼:嘤嘤嘤,晚上要走路好可怜,沈恶霸抢走了我们的交通工具,嘤嘤嘤。 第31章 宁掌门(一)   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昼夜颠倒,已经有些适应了, 尽管昨夜是四点多睡的, 早晨还是七点便精神抖擞地醒了。   我见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还懵了下,偏头一看, 小宁睡在我身边, 黑色衬衫扣子全部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咦?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我累后乱性?   不对啊, 醉后乱性断片还有可能,这个累后……还能乱性吗?   再往下看,小宁裤子还穿在腿上, 只是拉链打开着, 露出很细很结实的腰。   我盯着那截腰和胸肌, 心想要不要摸一下, 小宁昨晚比我睡得还晚, 现在睡得正沉, 摸一下应该不会醒来吧?   但这么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啊,那晚小宁抬我上床就什么也没做,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我要向小宁学习,做个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下定决心后,我伸向小宁腰的手转向他的肩膀,轻拍两下。   小宁哼哼两声,睁开迷离的睡眼, 见到是我后迷迷糊糊道:“是沈老师啊,怎么不多睡会?才七点,赖会床再起。”   嘿,原来小宁这么一本正经的人也会赖床啊,迷糊的样子与他平日里板着连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好可爱。   我用自己毕生的毅力克制住亲小宁脸颊一下的冲动,继续一本正经道:“你师父……宁掌门,不去看看他的腰怎么样吗?”   “暂时不用,”小宁摇摇头,“今十年他每次做法后都会元气大伤,起码得睡到中午,不必打扰他。”   可是腰间盘突出疼起来会很厉害的……   我大学有个导师,上课的时候腰间盘突出犯了。当时他是坐着上课的,课间休息时正要起身去上厕所,结果一站没站起来,反倒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我立刻背着他去了校医院,校医说得理疗。我又背着老师去就近的医院进行理疗,才在医生那里了解道腰间盘突出是多难受的一种疾病,无法治愈不说,还会压迫腿部神经,走路都疼,很痛苦。   后来老师理疗一段时间后大有缓解,他十分感谢我,研究生我就考的他学生……咦?难道我通过研究生面试是被老师走了后门吗?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宁掌门。   小宁既然不起床,那就由我去看望一下长辈吧,说起来幸好我是男性,进出宁掌门的房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若是女性,就算关心也不能尽一份力,要避嫌的。   宁掌门的卧室门虚掩着,我透过缝隙见趴着的宁掌门正努力划动四肢,似乎是想让自己爬起来。奈何腰太疼,动弹两下就不得不用手扶着腰。   他面色痛苦,却不发出任何声音,真是……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轻轻敲门:“宁掌门,醒了吗?”   “请进。”室内传来宁掌门沉稳威严的声音。   我走进去,见宁掌门已经变幻了姿势,他趴在床上,双腿并拢,双掌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见我进来,他松开手道:“是沈先生啊,这是我茅山派晨起前修炼的姿势,让您见笑了。我得做足半个小时功课,能否请您在门外稍后片刻?”   给你半小时好爬起来吗?腰都这样了不能随便动的,会更严重!   好在我有过背患者的经验,强硬地走进宁掌门房间,将他从床上背了起来。   患者十分不配合,朗声道:“沈先生,你要做什么?修炼时我不能随意移动啊,否则会破了胸中一口气,请放我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用播音腔说话,我才不管他!背着宁掌门对睡觉的小宁喊了一声:“小宁,宁掌门腰间盘突出犯了,我打车背他去医院理疗,你一会儿睡醒给我打电话啊。”   “沈先生,您……哎,为何强人所难啊!”宁掌门无力地趴在我肩膀上,“我真的是在修炼。”   “行行行,你就在我后背上修吧。”我也不揭穿老一辈的面子,顺着他的话道,“去医院理疗时也可以修炼,没事的。”   我一路将宁掌门扛到医院排上队,拍好片已经是中午了。医生看了片子就训我:“腰间盘突出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还让老人家劳作,需要休息和调养,知道吗?”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   宁掌门闭目不语,假装高人。   “去理疗吧,没做过理疗的效果会比较好,今天做完应该就能坐起来,但记得不要让他久坐了。”医生开了理疗单子后嘱咐道。   我一看时间都中午了,估计还得排一会儿,就问宁掌门:“你需要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不需要!”宁掌门猛地瞪圆双眼道,“贫道自己可以。”   说罢扶着墙壁捂着腰就要起身。   我叹口气:“宁掌门,我不看你,就把你背到厕所,你自己扶墙站好后我就出去,等完事你再叫我进来好吗?”   大概是真的憋得狠了,宁掌门长叹一声,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   解决过人生三急后,我带着宁掌门去洗手。宁掌门叹道:“即使是修道之人,不服老也不行啊,相当年我年轻时,打坐参禅三天三夜都没事……”   “三天三夜?”我问道,“小宁可是说K2线上七天七夜环游俄罗斯。”   “那不得趁他睡着后起来活动活动吗?”宁掌门瞪我,“活人谁能七天七夜不上厕所?”   他在我面前大概也不保持高人风范了,反正厕所都背着上过,还有什么可好面子的。   “你说你们茅山派也不缺钱,对火车硬座究竟有什么执念?”我不由问道。   “哎,还不是因为近些年人心浮动,门下弟子日渐骄奢,身为掌门不得不以身作则,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守得住清苦,耐得住寂寞,这样才能修身养性,压得住人欲。人有七情六欲,欲念过剩就会被邪祟利用。与鬼怪相斗时时刻刻都有危险,我不希望门下弟子年纪轻轻就陨命,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我听着耳熟,看来茅山派的理念也是与国家弘扬的理念接轨的,很跟得上时代嘛。   我怀疑小宁根本没听到我早晨喊的那句话,十二点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与他师父去哪儿了。宁掌门一脸哀求,我只能帮他隐瞒,说我和掌门出门……买书,让他自己解决午饭吧。   说这话时,我和掌门一人捧着一盒盒饭,坐在理疗室门前排队,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吃完饭终于轮到我们,陪掌门做过理疗后,他终于能站起来慢慢走路了。   其实还是挺疼,但他坚持要在小宁面前维持一副高人的样子。   回去之前,为了圆谎,我真的带着宁掌门去买了几本书,什么领导讲话啦,如何保持优良传统啦,各种法律书啦,拎了一兜子回酒店。   下午三点到酒店,小宁已经换了身衣服,白色的衬衫,隐隐能够透出衬衫下的皮肤,我盯着看了会儿,好半天才晃过神来。   “师父怎么想着与沈老师一起去买书?”宁天策不解地问道。   “活到老学到老,为师也要多多了解不同的信仰啊。”宁掌门端坐在沙发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本《马克思主义原理》,真是……十分别致啊。   我都替他心疼,这么坐着得多疼。   “宁掌门要不回去休息吧,昨夜没怎么睡觉,还要陪着我去买书。”我连忙打圆场。   “也好。”宁掌门微微点头,我伸出手打算扶他。   这时小宁问道:“师父,昨夜你请神目,究竟看到了什么?”   刚抬起屁股的宁掌门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尽管我怀疑他是在用这副表情忍痛,却也不得不佩服宁掌门的毅力。   “沈先生,实乃千古难得一遇的正人君子。”宁掌门道,“天眼之下,那一身正气宛若一道金色的长龙,护在沈先生身周,难怪各路小鬼都不敢接近。”   “那符咒的事情……”宁天策对此还是十分不解。   “这个我懂,”我帮着宁掌门编,“根据能量守恒定律,阳气或者正气都是可以转换的,守恒的。你的符咒起到了吸收转化的作用,将我身上的部分正气转化为阳气,并且被符咒吸收,是不是,宁掌门?”   宁掌门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可……仅是正气竟能有这般威力?”宁天策还是不能接受。   “为师也没见过这般奇景,不过其实这种现象古书上是有记载的。”宁掌门道,“昔年唐王李世民年轻时杀孽过多,夜间受鬼神侵扰,总是梦中惊醒。后将秦琼尉迟恭两位大将的画像贴在门上,从此鬼神不敢入门。两位大将并非修行之人,他二人的画像也不是符咒,能够挡住鬼神自然是因为其身的正气与凶煞之气。   至于沈先生,他从未造过杀孽,并无凶煞之气,正气足够他自身驱鬼,其画像却不能让鬼神不敢入门。”   “我觉得也快了……”宁天策看看我说,“感觉再过两天,沈老师的照片就快有符咒的效果了。”   解释过后,我扶着宁掌门回房,他一躺下就龇牙咧嘴,丝毫没有方才仙风道骨的样子。   “您这是何苦呢,”我摇摇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还骗小宁什么天眼正气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你、你、你……”宁掌门用颤抖的手指点着我,“你已经超度这么多厉鬼,竟然不认为世间有鬼?”   “哈?”我跳起来道,“宁掌门,咱们俩都这关系了,就不用装神弄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宁掌门:过去我是高人,遇到沈老师后,我是个病人。能够让人直面人心,沈老师真乃神人也!   沈老师:宁掌门,腰疼就别老打坐了,赶紧躺着吧!   大概任何人在沈老师这么坦率的人面前,都得脱去伪装的面具吧。   -   沈老师思路:宁掌门为了维持形象不敢告诉弟子他腰间盘突出=宁掌门为了维持茅山派形象告诉弟子世界上有鬼 第32章 宁掌门(二)   “我、我们什么关系?”宁掌门翻脸不认人,“难道我们不是昨夜才相识吗?”   “是帮你隐瞒小宁的关系!”我说道, “你身体不好, 不想给晚辈添麻烦,这是大部分长辈的心理, 我理解。而且腰间盘突出也不是要命的病, 理疗结束后自己多注意,别老强撑着坐硬座, 所以我愿意帮你瞒着小宁。可是说世界上有鬼这就不对了,性质不同的。”   他像看什么稀奇物品一般盯着我:“你……明明抢了天策的任务,超度了这么多厉鬼, 竟然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鬼?”   “我抢了小宁的任务, 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   “哎,”宁掌门长长叹口气, “事到如今, 也不能再隐瞒了, 卧房不适合谈论重要之事,我们去客厅吧,也叫上天策, 我说与你们听。”   宁天策与我一同坐在椅子上,宁掌门在红木沙发上盘膝而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我觉得他可能忍痛忍得厉害,那种沙发是挺贵的,但坐起来贼硬, 不及布艺沙发舒服。   于是我顺手给宁掌门塞了个靠垫,让他的腰有个支撑,这样可以减缓疼痛。   小宁无语地看着我,低声道:“师父向来崇尚清苦,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事物。”   “那就请宁掌门自己拽出来扔掉吧。”我说道。   宁掌门淡笑:“贫道怎么枉费沈先生一番心意呢,多谢。”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抽出的。   “天策,今日将你与沈先生一同叫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宁掌门道,“超度仁爱中学26名学生,是一个叫做张校长的人委托给茅山派的任务。”   仁爱中学、张校长……听着好耳熟,这不是我的学校吗?不过我班级只有24名学生,差了两个。   宁天策一直很关注这件事,顿时问道:“那为何会变成沈老师的工作?”   “这期间的关节我也不大清楚,为师将我知晓的经过详细告诉你们。”宁掌门说,“两个月前,为师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委托茅山派为一班级的学生超度,委托人正是张校长。她声称自己罪孽深重,不配为人师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因她受苦的所有厉鬼集中在一个班级中,编写花名册,用这股力量束缚他们,不让他们去害人。然而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希望我们茅山派能够在此超度他们。”   “将一个厉鬼打至魂飞魄散很容易,但要让它们消除执念超度实在是有些……”宁天策说到这里看我一眼,话锋一转,“想想还是挺简单的。”   看我干嘛?这一眼像钩子似的,弄得我的心呯呯乱跳。   宁掌门道:“我也是如此回复张校长的,除鬼容易超度难。张校长说这些鬼个个凶猛,不求茅山弟子牺牲性命来超度,只求我们能够尽可能一试,学生们生前也是可怜人。”   “近年来人心浮动,茅山派门下弟子法力不高,我们这老一辈的寻常不出门派。因此我派出了法力最高强的你,并将门派镇山之宝法衣与桃木剑都给了你,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能够完成如此艰难的任务,那我就可以放心,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了。”   宁掌门说这番话的时候,暗暗对我挑了下眉。   我明白了,茅山长老们可能都腰间盘突出难以移动了,所以才会派功力不高的小宁。   其实想想挺正常的,那种打坐修炼的姿势一动不动,坐上几十年,谁都会突出的。   “可我没接到任务,”宁天策说,“那日午夜我按照师父说的网址在网上搜了好久,也没有看到那条招聘信息。”   “这就要问沈先生了。”宁掌门问我,“请问你是在哪天几时又在哪个网站上找的工作?”   其实我记不太清楚了,毕竟那段日子我逮住一个招聘信息就发简历,几乎是量产的了。   好在我还有邮件,用手机登录邮箱后,找到那条我发送出去的简历,这才确定了日期和网址。   我说了之后,宁天策幽幽看着我:“那正是我要找的招聘信息。”   “咦?”我大惊,“我抢了你的工作?那之前张校长给我的十一万五千块钱岂不是……”   但我这一个多月已经花了不少了,要怎么还给小宁。   “沈先生莫急,这件事还有后续。”宁掌门继续道,“当晚天策没找到招聘信息后第一时间联络我,我寻找张校长,她却在几个小时后才回复我信息,那时已经不是让我们接任务了,而是请我们去收一个已经自愿被超度的锯腿鬼。”   锯腿鬼,这个音好耳熟,仿佛哪里听到或者看到过……   “去超度锯腿鬼的人是我,”小宁说道,“我抵达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号房时,锯腿鬼躺在客厅中,鬼气涣散,连显形都差点做不到,口中念叨着‘好可怕好吓人’,也不知是谁将鬼吓成这样。”   小宁说的房间门牌号也很耳熟……   “那是我超度得最顺利的一次,”小宁回忆道,“只念了一遍经它就自动离开人间了,走得特别快。我敢肯定,要不是当时他已经没了阴气,恐怕会化去执念自我超度。”   宁掌门接过话道:“天策告诉我超度锯腿鬼前后经历后,我便叫他暂且不要离开H市,观察一下仁爱中学。我当时怀疑张校长又找了一位高人,谁知过了几天,天策气呼呼地告诉我,他遇到了一个瞎眼人傻抱着厉鬼当成学生保护的老师。”   宁掌门与宁天策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我,两双眼睛像四只探照灯,看得我发毛,忍不住摸摸胳膊,酒店这中央空调温度开太低了,一会儿得打电话让前台调低温度。   “我那段日子,每到深夜十二点就在仁爱中学门外观察。”宁天策凝视着我,“有一天午夜十二点前,四楼忽然有一盏灯亮起来,同时一辆鬼车停在校门前,沈老师走下车,从后门进了学校。”   “一直说、说得是我吗?”我被他看得发毛,往后缩了缩。   小宁没让我退开,拉住我的手,认真道:“那天晚上将穆怀彤挡在身后不让我用桃木剑将其打到魂飞魄散的人不是你吗?你知道那晚我看到什么吗?   只要你一回头看向穆怀彤,她就变成温婉漂亮的女孩子,但你一转身,穆怀彤顿时面目狰狞,全身流淌着鲜血,四肢断裂,她的手一直放在你的后心处,几次想要掏心,却在你身前一厘米处停下,不知是被你正气挡住,还是她自己不愿伤你。”   作者有话要说:  穆怀彤站在沈老师身后,心想我杀还是不杀,杀了吧,没人帮我挡天师,不杀吧……好久没杀人了啊……   后来一想,艾玛根本杀不死好么,我为啥要浪费感情犹豫这件事_(:з」∠)_ 第33章 逃课(一)   从科学和理智的角度来讲,我面前就是两个大骗子。   从信仰和情感来讲, 我更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但情感偏偏分出了一个小分支, 背叛了我的信仰。私心里,我不认为小宁是会说谎的人, 至今我还记得他半夜下车狂奔一夜跑回H市, 第二天上午风尘仆仆的样子。   在决定相信与不相信之前,有件事我要确定。   我对宁天策说:“电梯上摸我胸口的人是你吗?”   小宁脸红了下, 摇摇头说:“不是,是电梯中附身的鬼。”   “口说无凭,你得再摸一下试试。”我尽可能用学术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我还记得当时的触感, 是不是你一对比就能确定。如果真的不是你, 那我就相信当天电梯中还有第三者。”   “什么情况?”宁掌门一头雾水地看向小宁。   宁天策便简要地将商场电梯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宁掌门, 当然他的版本和我的不一样。他的是我挥着木剑一剑砍死了从电梯中冒头的鬼, 我的则是他在电梯那么狭窄的地方舞剑, 可惜太黑没看清,一定很好看。   宁掌门摸了下胡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为了证明我茅山派并非欺世盗名,天策你还是摸一下吧,让沈先生看清真相。”   小宁脸上的红润就没下去过,看看我说道:“真摸?在这儿?”   “正是!”宁掌门严肃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 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怎可留下这个黑暗中偷袭他人的污点,当时分明是那孽畜想要趁黑害人!”   小宁慢吞吞地靠近我,在我胸口揉两下便松开手。   “不对,”我认真回忆道,“当时手势和力量都不一样,我给你示范一下。”   小宁穿的是衬衫,我那日则是套头半截袖,领口比较宽松:“那天是有人从我领口将手伸入,然后这样轻轻地划过,好像在轻抚,我还记得那手指微凉。”   我将手塞进小宁衬衫中,模仿着那日手势摸了下。   “原来是这样!哼!”宁掌门冷哼一声,“那孽畜碰的是你心口热血的位置,原来是看你阳气重,想要吸取阳气!”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与宁掌门探讨了一下学术问题:“您之前不是说阳气会给阴气重的鬼怪造成伤害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吸取阳气?”   “沈先生的阳气之于鬼怪好比太阳之于人类,过于靠近会被诶灼烧而死,但人类还是需要光与热的。”宁掌门道。   这个比喻我接受,但还是半信半疑。   “什么手势和力道你明白了吧?”我对小宁拍拍胸口,“来吧,是否能够说服我,就在此一举了!”   小宁的眼神十分复杂,迟疑了许久,直到宁掌门忍不住怒道:“婆婆妈妈,不就是重现一下当日的情况,展现出我茅山弟子的风范来!”   小宁这才模仿的手势划了一下,感觉到他的碰触,我心中一凉。   真的不是小宁,小宁常年握剑,虎口与手指根部有老茧,与当日的手指不同。当日……似乎只是一股凉意,完全没有感觉到那只手上有茧。   “电梯里真的有第三者……”我沉思着,“可是当天进入电梯的只有我和小宁,电梯内一目了然,又不是在变魔术,根本不可能藏人,难道真的有鬼?”   “沈先生终于相信了。”宁掌门满脸宽慰地摸着胡子。   小宁则是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能算是完全相信,”我摇摇头,“我还是要向张校长确认一下的,而且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也不代表我可爱的学生是,除非我能看到他们的尸体!”   说罢便给张校长打电话,十分尴尬的是,她的电话依旧不在服务区。   “大概晚上就有信号了,”我想起自己与张校长联络始终是在夜间,“她在国外,一向如此。”   “国外?”宁掌门皱紧眉头,“其实这个委托我们茅山派也一直觉得奇怪,张校长能够将数十个厉鬼困在学校中,自己定是有大法力的,又怎会无法超度他们呢?我们长老会曾对此进行过讨论,一直怀疑张校长本人也可能是鬼……”   “不可能!”我站起来激动地打断宁掌门的话,“我有证据!”   我翻出张校长几次给我打款的转账记录:“告诉我,鬼能给我发工资吗?”   宁掌门反复看转账记录:“这个……好像是没有先例,若是哪个鬼强到能够入侵国家银行系统了,那这世界只怕要黑白颠倒了。”   “就是!”我满意地说道,“我现在持保留态度,等晚上联系张校长后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宁掌门道,“我回房打坐静思,晚上我们再联络。”   说完还对我使眼色,我明白他是要我扶他,便装模作样走过去握住宁掌门的手说:“正好我也去厕所。”   宁掌门一进门就龇牙咧嘴躺在床上,我帮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回到客厅。   这一天天又是熬夜又是医院排队的,我此时才想起自己昨晚才睡了三个小时,实在是困得不行,倒在沙发上就要陷入昏睡状态。   小宁拍了拍我:“沈老师,沙发太硬,回房间睡去吧?”   我迷迷糊糊道:“困……起不来了……沙发有磁性,我是铁……”   小宁低沉有磁性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沈老师的确是有钢铁般的意志。”   他说话时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耳朵有些痒,不由抬手挠了挠,却意外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我实在太困了,手放下来就睡了过去,隐约感觉有人托起我的头将枕头塞进去,我在梦里还想着是谁呀,真是个好人。   睡前给张校长发了信息,等她回复。大概到了半夜,我被手机提示音吵醒,打开手机是张校长的信息,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因不愿考试,段友莲逃学了。】   “什么!”我猛地坐起,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躺着个人,用手机手电筒一照,竟是小宁。   小宁腿还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上半身却倒在我腿上,睡得还挺香,被光照到才迷迷糊糊睁眼。   我走下沙发开灯,对小宁说:“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为什么不回房间?”   “本来坐在沙发上想事情,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小宁说道,“你方才说什么?”   “大事不好了,段友莲逃学了!”我把手机拿到他面前看,“这孩子本来就是刚找回来上课的,现在又逃了,还能融入社会吗?”   主卧中的宁掌门也听到我的声音,大喝一声:“此等厉鬼法力竟如此高深,能够脱困,天策你一人恐怕难以对付,带上桃木剑,我也去!”   我走进宁掌门的房间对他说:“你就休息吧,好好养着腰,我和小宁去就行。”   “不行!”宁掌门激动得胡子都吹飞了。   小宁也进门说:“师父,段友莲曾在鬼车上与沈老师相遇,试图用指甲攻击沈老师,被沈老师用指甲刀将血红色的指甲全部剪掉。”   宁掌门:“……”   “她的确是我见过阴气最重的女鬼,一身尸水滴到沈老师身上,让他阴气入体,觉得寒冷。我本想帮沈老师驱散阴气,然而他自己不知怎么将阴气化解了,还给我符咒补充了阳气。”   “尸水?那不是雨水吗?”我问道。   “不是,”小宁说道,“她身上的水散发着恶臭,但一般人闻不到。在班级时,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连我都无法近身的学生。其实她与穆怀彤实力应该不相上下,不过穆怀彤一见面就被你拔了舌头……”   “那不是买的道具吗?”我疑惑了一下,不过立刻收回思绪,“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小段继续流浪了,我们必须找到她!”   我刚才问了张校长段友莲可能去的地方,张校长回复我三个位置,段友莲的原住址,仁爱中学每个角落以及H市城外河中。   张校长还说:【希望你能在今晚找到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了想,给张校长发送一条信息:【上次你找来安置锯先生的专业人士宁天策说,小段是鬼,是真的吗?】   张校长说道:【等你找她回来后,来找我。】   她没有告诉我地址,不过我相信等小段回来后,她会说的。   “师父,我与沈老师一同去,”小宁说道,“我将上次他补充阳气的驱鬼符全带上,还有法衣和宝剑,不会有事的。”   “你们……哎,”宁掌门叹气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段友莲的雨衣上真的是尸水,那我怀疑她不是鬼,而是活尸!若是发现不敌,就立刻撤离,并传讯到门派群,我会让门派长老尽快赶来布阵驱邪。”   嘱咐小宁几句后,宁掌门终于放他出门。车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让代驾从仁爱中学开回来了,小宁开车带我去段友莲的家,正是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   “这……这不是我家吗?”我望着地址发呆,“小段过去住过?”   “在去404处理锯先生之前,我查过这间房子,第一个出事的户主姓段。”小宁抿着唇,表情十分严肃,“他出车祸死后,家人将房子卖了,再之后段家人搬去哪里我就没有查过。”   还真是小段家,那她会不会回家呢?   车很快抵达404,房间中空无一人,连刘老师都不在。   “她来过,带走了刘老师。”小宁指着刘老师房间地面。   我看过去,那里有一滩水,好像有个湿淋淋的人在那里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宁掌门忍不住怒道:婆婆妈妈,不就是重现一下当日的情况,展现出我茅山弟子的风范来!   宁天策:师父你知道你在让我干什么吗?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沈老师:我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第34章 逃课(二)   小宁将从我身上撕下的符咒全部贴在黄袍内侧,又将桃木剑递给我, 一脸凝重道:“段友莲只怕已经狂化, 连刘老师这样法力深厚的鬼都能被她带走,不容小觑。这柄桃木剑你使用起来比我威力更胜, 由你用。必要时咬破舌尖, 喷一口血在她脸上,能够保命。”   他又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堆挺像搞活动时插的小旗子, 口中念念有词,是每个旗子都念上一遍,我数了一下, 八八六十四个旗子。   “这是八卦阴阳阵的法器, 能够化阴转阳, 将女鬼困在阵中。昔年茅山派先祖曾用它对付过飞天夜叉, 法力无边。只可惜以我的功力, 无法完全发挥法阵的力量。”小宁一副豁出命来的样子, 嘴唇都发白了。   我挺无语的:“只是……一个学生逃课而已啊……逃课很正常啊,我大一的时候就逃过课,老师当天就点名了, 给我期末考试扣了十分,后来再也没敢逃。”   “放心,”小宁郑重地说道,“纵使我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   我真是无语两行泪,为什么找一个逃课的学生, 要这么大的阵仗。   小宁说段友莲是水鬼,最大的可能是回到自己死去的地点,也就是H市城外的河。   H市临河而建,过去是城外有河,现在已经完全纳入H市范围内了。河边盖了一圈高档小区,进都不让进,找了好半天才离开别墅范围,河边还有护栏,立着“水深危险,游泳罚款500元”的牌子。   “段友莲可能就在河底,”小宁眯眼道,“想找到她,可能要潜入河中才行。”   说完他就要脱衣服跳河,被我一把拉住:“别别别,没看见牌子吗?要罚款的。而且这河边五年前施工时就有监控,基本已经实现全覆盖,我觉得抛尸的可能性特别小。你要不还是把指南针……罗盘拿出来找找吧。”   这几年H市为了打造环境优美的别墅小区,加强污水治理,每天都会派人打捞河中的垃圾,说实话,河底沉尸这种事,十年前还有可能,十年后就……有点难,清洁队随便一捞就捞上来了……   过去还经常有游泳的人淹死在河中,近几年管得严,保安每隔两个小时在河边巡逻一圈,与其被抓到罚款,还不如去游泳馆。   小宁总算是被我劝住没有跳河,拿出罗盘四下寻找,我怕他只顾着看罗盘失足落河,便用手挽住他的胳膊,我们吹着徐徐的凉风,在河边漫步。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几个保安走到我们面前:“你们两个,我们在监控里观察你们半天了,要干嘛?这里不许游泳!”   “散散步而已。”我抱着小宁的胳膊说道,“我们又没有去小区,河边还不允许散步吗?”   “一男一女我见过,两个男的……”保安队长看向我们俩,视线中充满怀疑。   “怎么,你歧视少数派群体吗?”我昂首挺胸说道,“两个男的不行吗?”   保安队长眼中写满了不相信,可我和小宁什么也没做,就一直在河边散步,这里是公共区域,开放观景的。   我就这样固执地与他对视,这时小宁忽然侧过脸,在我唇上轻轻吻碰了一下,看向保安队长道:“你觉得只是为了在河里游泳会作出这么大牺牲吗?我与他在一起承受很大社会压力,白天这里一对一对全是男女情侣或者闺蜜散步,两个男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亲密,我们趁着夜晚来释放一下压力不行吗?”   保安队长被小宁的勇敢举措吓到了,嘴张成鸡蛋大小,灌了一会儿河边的风才道:“你们……注意点,散步可以,千万别再河边打野战,监控录着呢。”   说完就带着人像逃难一样跑开,我望着他的背影,拍拍小宁的胳膊说:“干得漂亮!”   小宁长长吸了一口气:“沈老师,你到底……”   “到底什么?”我等了半天没见他继续往下说,在河边的路灯下抬眼看他。   夜色中的小宁真帅,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吻了我。   如果不算小时候爹妈亲戚亲婴儿时期无比可爱的我的话,这……搞不好是我的初吻……   河边微凉微潮的风吹拂在脸上,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脸红了,又红又烫。   小宁看我一会儿,拿起罗盘道:“你说得对,这里十分干净,近几年城市污水治理很好,没有阴气,我们去仁爱中学吧。”   他转移了话题,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说不定小宁就是为了搪塞保安呢,毕竟那天电梯里摸我的不是他,是我误会了。   我跟着他上车,一路车内空气沉默又压抑,还有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气氛在弥漫着。   夜间车少,我们很快到了仁爱中学,下车后我的脸终于没那么烧了,渐渐恢复平时的温度。   后门这次是关着的,我们只好跳墙。好在小宁身手好,他先飞上墙,再将我拉了过去。   我这时才发现小宁是比我高的,腿比我长,手也比我大,力气好像……力气好像还是我更大。   “一个学生逃课逃到自己学校,这还能定义为逃课吗?”我一边在校园中寻找,一边问道。   “这里阴气很重。”小宁举着指针飞快旋转的罗盘道,“你跟紧我,不要散开。”   我有件事十分不解:“你和宁掌门不是说我正气护体,不惧鬼神吗?就算段友莲真的是活尸,我之前能剪一次指甲,现在就能再剪一次吧。”   “你现在信念产生了动摇,”小宁抿着唇说道,“之前你的无所畏惧是因为坚定地相信着科学,认为他们都是人,是一群不听话的学生,就不会产生恐惧之心。而现在一旦出现动摇,你的正气可能就会盘踞在胸腔中无法外溢,未必是狂化后段友莲的对手,我很担心你。”   最后一句又成功地让我脸红了。   我跟着小宁的罗盘将整个教学楼逛了一遍,都没找到段友莲。倒是三年四班教室阴气很重,小宁说我的学生们可能都住在这里,但我进去后也没见到人,只是三年四班的温度比走廊低一些罢了。   “能够在人前现形的都是厉鬼,寻常鬼像电梯和校车中的鬼是无法显形的,他们能让一般人产生幻觉,但沈老师你的话……大概只会觉得有点凉快。”宁天策解释道,“而厉鬼可以不显形,他们虽然在教室中,但不愿让你看到。”   “为什么?”我对着三年四班的空气说,“你们不喜欢老师吗?”   讲台上的粉笔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在黑板上写下“不喜欢”三个字。   我很受伤,都顾不得粉笔无风自动的事情,继续对着空气喊:“为什么不喜欢,老师对你们不好吗!”   黑板上又出现“考试”两个字。   好吧,我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考试。   “段友莲在哪儿呢?”我又问道。   粉笔在黑板上写:“旧宿舍楼。”   “乖,”我对空气说,“都是认真的好学生,我这就去把小段带回来,大家还是要一起上课的。”   我对小宁说:“他们告诉我旧宿舍楼,去看看?”   小宁盯着我问:“你不怕吗?你亲眼见到粉笔自己写字,已经有八九成相信我的话了吧,为什么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学生们很乖吧,我无法将他们视作异类。   与小宁一起跑到旧宿舍,仁爱中学是鼓励学生住宿的,段友莲所住的是女生宿舍楼,小宁说这里阴气很重,要我小心一些,我们背靠背向前走。   到了宿舍楼四楼,就听到幽幽的哭声。   我们循着哭声而去,在404号宿舍的门虚掩着,一个女生蹲在地上低声哭着。   她旁边飘着一个笔记本,小宁在我眼睛和耳朵上各点一下,我眼中的笔记本就变成了坐在床板上的刘老师。   “哎,别哭了,你说你一路从学校哭到彼岸小区,让我帮你偷考卷,见偷不到后又哭回来,眼泪把我房间的地板都弄湿了。”刘老师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不管,没有试卷我就不考试,呜呜呜……”段友莲哭道,“我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学法律?”   “不是我不帮你偷,沈老师那电脑……上次小王同学藏在邮件里吓唬他,他是真的硬抠电池啊,小王双手死死抓着电池不放,还是被他将电池抠掉了,小王现在双臂脱臼没痊愈还坚持答卷呢,你让我去他电脑里偷考试卷,我,我真的……”刘老师说着说着抹抹眼泪,看起来特别心酸,“我还怕你想不开,一个笔记本飘出来跟你走容易吗,你都不带我一下。”   听着他们的对话,小宁默默将手里的六十四面旗子塞回小挎包中,我也将桃木剑还给了他。   到这个时候,身为老师,我不得不出面了。   我在宿舍门上敲了几下后进门,对段友莲说:“小段,老师之前不知道你们是鬼,用现实世界中的法律考你们,实在是不对,老师错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做的。”   小段见我进来先是一脸惊悚,后听到我的话后,激动地站起身,惊喜地笑道:“老师,你真好!”   “但是法律还是要学的,活人有活人的法律,死人也有死人的规矩。小宁,你们茅山派知不知道……鬼的圈子有没有什么规矩?”   “有,”小宁点头,“茅山古书上有记载。”   “很好,你们等老师回去研究一下茅山古书,咱们更新课程,学鬼的法律再考好吗?”   听了我的话后,小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段友莲:我不干了,我自我超度还不行吗?宁天师求求你超度我吧QAQ   沈老师:超度就是投胎吧?那现代法律了解一下……   -   没有什么能够动摇沈老师的意志,这些鬼对于沈老师而言,先是学生,然后才是鬼。 第35章 张校长(一)   “小段,小段?”我连忙跑进寝室, 伸手要扶起段友莲。   刘老师却拉住我说道:“她现在情绪不稳, 阴气极重,普通人碰到她会……哎, 算了, 你的正气怎么更加旺盛了,你还是别碰她了, 我怕她哭。”   说完还是刘老师将虚弱的小段扶起来,让她坐在床板上。   也不知刘老师怎么弄的,小段很快清醒过来, 她疯狂摇着头说:“我不背题不考试不剪指甲, 我要去投胎!”   晃头间她看见小宁, 顿时一脸哀求道:“宁天师, 你超度我吧。”   小宁一脸为难:“你若是普通厉鬼, 又有解脱之心, 超度你还是很容易的。可你是活尸,像刘老师只是附身在人皮上就从民国留存至今,相当难超度, 你整具尸身还在,魂魄不离开身体,我也无能为力。”   “直接火化不行吗?”我问道。   “万万不可!”刘老师一脸惊悚地说道,“你上次把我弄阳台上晒我就险些要死了,还火化,要么是在焚尸炉里魂飞魄散, 要么魂魄没了依托,更加难以超度了。”   我现在刚刚接受自己被鬼校聘用的事实,一下子让我记住这么多鬼怪超度的事情实在有些难,与其了解那么多,不如直奔主题:“那怎样才能让小段离开她的尸体?”   我瞧了眼小段的身躯,除了雨披不断滴水外,手脚还是很正常的,没有腐烂的迹象。   “魂魄滞留在躯体内无法往生,就是还有执念,”刘老师叹气道,“例如我,不过现在我能够感觉到执念在渐渐消失,在沈老师的帮助下,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小段想要解脱,还是要弄清她的想法。”   我安慰小段:“小段,我暂时不让你考试了,你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身体里?”   听到不让考试,段友莲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想了半天,眼神逐渐迷茫:“我、我没什么可遗憾的,害我的人也早就死了,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其实能够被我困在学校中的学生,仇怨基本也了结了,”刘老师说道,“否则就算是我,也无法将他们完全困住,唯有小段,居然还能逃学,真是令我不解。”   “学生们都是你困在学校中的?”我完全没想到斯斯文文的刘老师竟然这么厉害。   “也不完全是我的力量,”刘老师得意地整理了下中山装的扣子,解释道,“我从民国流传至今,每个能够唤醒我的主人都是心存怨恨,我借助他们的怨念帮他们实现愿望,再吞噬他们的生气,也由此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是张校长不同,她一心只想帮助学校的学生们,也不知为什么我会被她的感情唤醒。是张校长的心愿加上我的力量才将学生们限制住,在他们完成执念后,留在学校中,不会危害到无辜的人。”   “原来如此,”宁天策恍然道,“难怪我觉得你阴气极重,法力相当强,却施展不出多少力量,原来是持有者心愿限制你的力量。”   “有这方面的原因,”刘老师不好意思挠挠头,“更重要的还是沈老师太厉害了,第一次见面我误以为他是张校长请来的天师,想要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这些年我与天师也是打过交道的,对天师的印象并不好,谁知沈老师……哎,若不是沈老师,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天师救了一命。”   “小宁什么时候救你了……算了,这不重要,如果小段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被困在尸体中,那张校长会不会知道?”   我现在脑子很乱,信息太多了,身边的两个人还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想要彻底了解所有真相需要颠覆我过去对现实世界所有的认知,完全就是打破以前的世界观,树立新的与过去完全相反的世界观,一时间是非常困难。与其在废弃学校的旧宿舍楼女寝中纠结这种事情,还不如专注一件比较好。   管学生们是不是鬼,身为老师,学生逃课拒绝考试还要退学才是大事,必须找到知情人士了解背后的故事。   坚定想法后,我不再理会越聊越惺惺相惜的刘老师与小宁,掏出手机给张校长发信息:【校长,我们找到段友莲了,有一点困难需要你的帮助。你说过找到小段后就可以见你,代表你与我们的物理距离应该不远,请问你在哪里?】   张校长很快回复信息:【找到段友莲同学就好,我在H市第四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902室,现在是深夜不方便探视,但是我相信刘老师和段同学会有办法的,你们过来吧,校车已经在学校外等你们了。】   张校长指的应该是新建的第四医院,我将短信给小宁和刘老师看。   “坐校车好,”刘老师搓搓手道,“我不太习惯坐人的车,小段也是,尸水流进车里很难清洗,司机和乘客搞不好都会生病而死。”   我听了他们的话有点担心:“那小段是怎么从学校跑到彼岸小区的?”   听说鬼想不让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人类是看不到的,可活尸是有躯体的,肉眼可见。既然不能坐车,难道小段裹紧雨衣是一路狂奔到我家的吗?那回到学校的时候,刘老师说他是担心小段自己跟上来的,难道是一个笔记本在雨衣女后面疯狂翻滚追逐?   “叫了车的,”刘老师道,“好在最近坐车的人少,齐师傅比较闲,平时车都是满满的,没座位就得自己慢慢飘了。”   “所以鬼是不能瞬移的,还是只有你们这样附身在某物上的鬼会受到这种限制?”我抱着学术探究的态度询问道。   “不只是附身,所有鬼都需要切实移动才能突破距离,”小宁解释道,“有附身物的一般会控制人类帮助自己移动,没有的就可以慢慢飘过去了。”   “时速呢?从中国到美国需要多少时间?”   小宁微微一愣:“这……倒是没研究过,一般鬼也不会走那么远。”   我只能去问经验丰富,从民国活到……不对,死到现在的刘老师。   刘老师也挺为难的:“我认识的鬼,好像都是盘踞在某个特定地点的,要真是随意在外面飘来飘去,早就被黑白无常抓走了。也有能够附身或者物身上乘坐交通工具的鬼,但必须是晚上的飞机,否则遇到阳光是很难维持附身状态的。”   “那要是跨国飞机呢?有时差的,这一边是晚上,另外一边就是中午了,会不会被晒坏?”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我,沈建国,就算是弯,也要弯成一个笔直的直角!   突然发现,沈老师可以成为直角受呢~~~ 第36章 张校长(二)   “我、我也不知道啊……”刘老师脸都憋青了,“我这一百多年也没出过国啊!”   一百多年都没能出国看看世界, 够封闭的。我这样的穷学生, 研究生时期还曾跟着老师出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呢。   莫名有了优越感的我对段友莲说:“小段,你听到了吗?做鬼是没有前途的, 就算是像刘老师这样成为鬼上鬼又如何呢?还不是要受到很多约束, 比如物理、化学、地理、阳光什么的。仔细想想,做人其实还是比做鬼自由一点, 起码白天可以行动,你还是尽快毕业投胎吧。”   小段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很心动。   另一边刘老师却十分伤心, 他翻来覆去将我的话念叨了半天后, 擦擦眼角的泪水, 对小宁说:“ 宁天师, 你能尽快超度我吗?听沈老师一席话我才发现, 这百年间我竟是没有半点建树, 人类都能上月球了,我却一直被困在H市,亏我生前还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曾带着学生游街抗议过,现在竟变得如此堕落!”   小宁却没有回答刘老师的话,而是看着我笑,笑得特别好看,笑得我不由想起河边那个搪塞保安的吻,心跳有点厉害。   他走到我面前, 低笑道:“过去我一直隐瞒你关于鬼的事情,是担心你在知晓真相后动摇决心,失去坚定的信念,压制不住这些鬼。是我狭隘了,沈老师永远是沈老师,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不不不,改变还是有的。”他夸得太厉害,我连忙摆摆手,“以前我只当学生们是特殊群体,以让他们融入社会为目标授课,以后不能这么教了。”   听了我的话,段友莲面色一喜。   我继续说:“我以后会多多向茅山派取经,学习让学生们超度的办法,争取让他们学会自己背诵超度经文,课堂测验和考试也要以这个和鬼的法律为标准,争取早日达成超度高效化,实现鬼校零入学率的最终目标。”   段友莲的笑容还没展开又变成哭脸,她捂着脸对刘老师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话间校车抵达校门前,我们四个人上了车。   “今晚你们事真多,我跑了好几趟。”司机齐大哥不悦地说道。   我现在知道司机大哥不是人,也隐约明白他以往为什么不让我坐椅子了,心中清楚他是个好人,便坐在司机旁边的小座位上问道:“齐大哥,你这车最远能走到哪儿?”   “上至人间,下至地府。”齐大哥的声音依旧那么酷,说话也是简洁有力,不过我现在已经不觉得他为人冷漠了,只是不太擅长与人交流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去北京,也可以坐你的车去吗?这样岂不是能省了很多钱?”如果司机大哥不害人,又愿意继续坐司机,我应该同他搞好关系,过日子总要精打细算的。   齐大哥用活人看见的鬼的表情瞧向我:“我这车只能在H市范围内移动,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送往生的鬼去地府排号投胎!”   “哦,”我有点失望,“既然我这个活人能坐车,就代表校车在物理学角度上是存在的吧?那你的车白天停在哪儿?刘老师白天不能晒太阳,你的车呢?”   我一连串的问题让司机大哥有点懵,他回头对乘客们喊道:“你们谁告诉他我是鬼的?”   刘老师和段友莲齐齐看向小宁,小宁拿起桃木剑微笑道:“我师父,茅山派掌门。”   “哦,掌门啊,”齐大哥脸色一下子变好,对小宁客气笑笑,扭头瞪我,“停废车场总行了吧!车是真的,不怕晒,怕晒的是我,我躲在车里避开阳光就没事。”   “废车……齐大哥你危险驾驶啊!”我挺害怕的,“这车不会漏油吧?是充电还是加油?你充电或者加油时需要给钱吗?”   齐大哥将手从方向盘上拿下,一下一下握拳,咬着牙说:“你见过鬼车需要加油吗?”   “那动能是由什么转化的呢?”我特别不理解,真的很好奇。   司机大哥也说不上来,哑巴半天才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它白天动不了,晚上就能动。”   “那应该是夜间有种神秘的科学未能发现的能量会成为车的动能,但这种能量与太阳的光能和热能冲突,所以才无法在白天移动。这些日子校车的速度大概是在40-80迈,一个晚上就算开到最后也不过行驶五六百公里,确实走不了多远。”我叹道,“可惜我高二开始就不学物理,否则应该会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司机大哥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刘老师将我从小座位上拽了下来,低声道:“别问了,他一生气万一撞车,我和段友莲没事,你与宁天师就不好办了!”   我一想也是,便坐在小宁身边,低声问他:“有人给司机大哥发工资吗?这一整晚地开车。”   “应该是会收集阴气吧,”小宁想想道,“鬼车司机大都是将彼岸司机,能够开车跨越阴阳两界,虽不能说是地府官员,也是有一定的力量的,古时司机有摆渡人的叫法,将孤魂野鬼通过忘川河送至地府,在河上会收取鬼魂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时代发展了,就从摆渡变为开车了,这种大校车能装的鬼应该比小船多。”   我点点头:“也是现在人口比以前增加很多的原因,每天死亡率多高,小船是装不下的。那司机大哥应该就算是地府临时工,将来不知道能不能转正那种?”   小宁大概也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一下子被我问住了。   我问段友莲:“你有驾照吗,A票能开大车那种。”   段友莲木然摇头。   “那你也当不上临时工,还是投胎去吧。”我劝道,“投胎的话,把法律常识学习差不多就可以毕业了,将来做个优秀的乖孩子。我得制定一个计划,先了解一下地府的运作,向学生们讲述一下,让他们选择未来是想投胎还是想做地府员工,根据职业规划进行针对性教学。”   当个老师真的不容易,要考虑这么多事情,我的专业水平还是不够啊。   一路思考未来该怎么办,直到校车抵达第四医院我还在想,想得头疼。   小宁拉着我下车,我们四个在刘老师的帮助下顺利瞒过门卫进入住院部。   神经内科902号房是单人间,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女人闭眼躺在床上,嘴上带着氧气罩。   刘老师打开门后就消失不见了,化作一个笔记本出现在女人的手上,段友莲坐在地上变得木呆呆的,好像失去了魂魄般。   “张校长还是有威信的,在她面前鬼无法作怪。”小宁解释道。   我走到张校长身边,看看床头上的仪器,心跳很慢,但她还活着。   可是现在的张校长应该已经是昏迷状态,又是怎样一直同我联络并给我打钱的呢?   这时我的手机亮了一下。   张校长:【沈老师好,第一次见面还没办法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能交流!   我用手机发信息:【张校长,你是怎么发消息的?】   【沈老师,求你帮你个忙,我的手机在柜子里,只剩下1%的电量,麻烦你帮我充一下电,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同你交流了,请的护工总是忘记帮我充电。】   我一脸木然地从柜子中掏出手机和充电器,插上电源后,带着氧气罩的张校长本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我眼睁睁看着那无人控制的手机自己亮起来给我打字:【沈老师有什么问题可以尽情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现在的我,像个刚刚来到新世界的好奇的孩子,遇到什么事情都想问一问。   刘老师、段友莲、司机齐大哥:求求你别问了!   小宁:第一次见到只是问问题就能让鬼不想做鬼的人呢,沈老师真可爱~ 第37章 张校长(三)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此时, 却又不知从哪儿问起了。   与刘老师等鬼不同, 张校长还活着,但状态并不好。   “是生魂离体,”宁天策上前检查了一下张校长的眼睛和头顶说道, “头顶阳火灭了。”   “什么阳火?”   刘老师解释道:“人头顶双肩处有三盏灯,是阳气点燃的火焰, 普通人肉眼难见,夜间阳气弱,要是贸然回头, 肩膀的灯灭了, 阴气就会入体, 鬼也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所以我们对付人类时, 一般会先想什么办法让他回头的。穆怀彤第一次见你时藏在楼梯拐角处, 就是听说你剪了媛媛的头发,阳气比较旺盛,难以对付, 便想了这个法子灭你的魂灯。”   “那我的灭了吗?”我左右回头,还拿着手机给自己头顶拍了张照片,想看看有没有灯。   “你的……”刘老师顿了顿道,“若普通人的魂灯是油灯,吹口气就灭;你的大概是山林起火吧,风越吹火越旺。”   “那……”我望着张校长憔悴的面容, “能借个火把张校长头顶的灯点亮吗?”   “不能,”小宁说道,“她寿数快到了,即使是生魂也维持不了太久,你有什么话尽快问吧。”   我迅速给张校长发信息:【校长,小段要怎么才能离开身躯?她的执念是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张校长没动,那个手机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控制般,飞快地自动打着字。   【段友莲是我刚刚当上仁爱中学校长时,第一批招录的住宿生。她父亲车祸后,我曾问过她的母亲,是否要孩子搬出宿舍走读。她母亲问我,住宿和走读的优缺。我告诉她,走读可以陪伴家人,让她母亲不至于太过孤单寂寞;住宿的话,学校环境比较简单,孩子更容易走出离开亲人的悲伤。她母亲说,就选对孩子好的吧,让段友莲继续住宿。可是我没想到,孩子们天真的残忍,有时比社会更加残酷。】   我将张校长的信息读出来之后,段友莲幽幽道:“宿舍老师以为我每晚都乖乖住在宿舍中,其实是舍友装的,她们将我赶出宿舍,我一直在网吧包夜,便宜又可以上网消磨时间。可是网吧环境很乱,我每天都去,很快就被人盯上,有一天晚上从后门离开学校想去上网时遇到袭击,挣扎时被打晕了。那时候河边监控还没全覆盖,他们将我扔进河中,一开始我很难受,后来突然力气变得特别大,自己从河底游了上来。我站在岸边,脑袋里全是水,连脑浆一起从耳朵流出来,那时我就知道,原来我死了。”   我听过后心里特别难受,但还是敏感地抓住了关键:“你半夜离开宿舍,相当于逃学,被人弃尸,但尸体又自己爬回来,没找到尸体警方是很难认定死亡的,你现在在警局的状态该不会还是失踪吧?你去世多少年了?”   “我不记得,脑浆没了,对数字不敏感。”段友莲摇摇头。   我给张校长发信息:【您是哪年成为校长的,段友莲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记得很清楚,2011年年初我成为仁爱中学的校长,年底段友莲失踪。】   “小段该不会还活着吧?”我读了短信后不由道。   “不可能,”宁天策猛摇头,“她的确是活尸,我十分确定。”   刘老师也附和道:“宁天师说得对,我死了这么多年,活人死人还是能够辨别出来的。”   段友莲也坚持自己已经死了。   我看着这三个法盲痛心疾首,锤着胸口解释道:“2011年距离现在足有8年,根据《民法》规定,公民下落不明四年或者因意外事故两年以上,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他死亡。也就是说,如果段友莲的母亲不申请宣告死亡,小段在法律上还是活着的。”   张校长:【段友莲的母亲林建英应该没有申请宣告死亡,在我陷入昏迷前,还曾打探过她的消息,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   段友莲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对我说道:“沈老师,我想见我妈……”   我没来得及说“没问题”,小宁就立刻道:“不行!你怨气过重,又是活尸,寻常人遇到你寿命会减少,就算你无心害人也不行。”   这可怎么办,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小宁。   “除非小段愿意用这道符压制自己的阴气,”小宁从背包里拿出那件黄袍,从内测撕下一张被我充能过的驱鬼符,“一般厉鬼贴上这道符就算不至于魂飞魄散也会束手就擒,你是活尸,应该还能移动,只是会很痛苦。”   他见段友莲想伸手抓符咒,着重道:“十分痛苦,或许比你死前还要痛苦。”   段友莲摇摇头:“我难受没关系,只要能见到我妈。”   “我们这就去找她。”我举起手机,张校长刚将小段母亲的住址发送到过来。   虽然我还有话要问张校长,可小段的事情比较要紧,最好今晚这对母女就能见面。我们又偷偷离开了第四医院,走前将张校长的手机重新放进柜子中。   等在医院外的司机大哥一脸不悦地将我们送到小区门前:“已经晚上四点了,我五点收工,四点半之前不出来,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我和小宁没关系,白天也可以行动,但刘老师和小段就难办了。   我挺愁的:“我可以将刘老师揣进怀里避开阳光带回家,小段……”   刘老师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沈老师你胸口是最热血的位置,放在那里与被太阳晒没什么差别,我、我还是进入宁天师的背包里吧。”   “你确定?”小宁打开背包,里面是六十四面布阵彩旗以及一大堆符咒。   刘老师:“……”   “这样吧,我把上衣脱下包住你,”小宁想了想后道,“你有附身物,只要能避免阳光直射就好。”   “真是多谢宁天师了!”刘老师感激道。   “没事,我也是第一次替一个鬼操心,感觉挺新奇的。”小宁明明是在对刘老师说话,眼睛却看着我,还带着笑意。   他们客客气气的,我却很着急,看着单元门道:“这门都锁着怎么进去?就算我们能进单元门,也没办法进入林建英的家中吧?刘老师你能开锁吗?”   刘老师一脸为难:“我能暂时脱离笔记本穿墙,可没办法带小段进去,小段的力气倒是可以踹开门,但是……”   段友莲肯定是不愿意将母亲的房门踹坏的,修门还要不少钱。   “哎,你说你们做鬼有什么前途!”我长长叹气,对小段说,“要不你就按门铃吧,说不定阿姨在可视屏上看到你的脸,就给开门了。”   其实希望不大,可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商定好,如果林阿姨不开门,我们就尽快坐车走人,白天我和小宁再想办法约见林阿姨,让她晚上给小段留门。   “好,宁天师,给我贴符吧。”小段静静地看向宁天策。   “你不要喊出声音来,”宁天策一边说一边将符咒贴在段友莲的心口,“活尸的叫声十分尖锐,会吵醒小区的人。”   符咒贴在段友莲身上后,她全身颤抖,指甲不受控制地长出一厘米,抓住自己的胳膊使劲挠,疼得龇牙咧嘴,这么痛,她竟是没发出半点叫声。   忍着痛,小段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林阿姨家的门铃。   “小区物业这么好,我们偷偷进来不会被监控拍到吧?”我与小宁躲在树林中,担心地问道。   “这倒没事,段友莲做活尸久了,阴气重,能够影响监控信号。就像那天你与夏经理在电梯中遇鬼,监控却什么都没拍到一样。”小宁说道,“小区的监控最多能够拍到我们两个进入小区,拍不到段友莲和刘老师。”   “所以监控会拍到我们进入小区,然后藏在树丛中?万一将来被人发现,那我们该怎么解释?” 教鬼学生比教人类学生累多了,我这一晚上头发愁得一把一把掉,除了担心学生的身心健康……心态健康,还要关心自己的行迹,愁死了。   “就用河边一样的借口。”小宁握住我的手说道,“有树林遮挡,监控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怎么说是我们的事情。”   “咦?”我才意识到小宁在说什么,他难道是想……   “呯!”单元门突然打开,段友莲的母亲竟然真的只是看到可视屏中的画面,就大半夜的跑下楼。   “小莲……”一个中年女人颤抖地对段友莲伸出手道,“你……”   段友莲后退两步,别过脸说:“不能碰我。”   接着她就与林阿姨走进楼中,我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我紧张地捏着小宁的手,心情十分复杂:“小宁,你说小段会怎么对阿姨说她的事情?阿姨能接受吗?”   “沈老师,”宁天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异样,“从火车站赶回H市后,我曾向夏经理打探过你的情况,他当时误会了什么,认为我也对你感兴趣,便暗示我,你喜好男,并且对我有好感,当时我心情很复杂。”   我一愣,夏津那个混蛋,我还打算跟小宁做朋友呢,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出卖了我!   我连忙挽回道:“小宁,你别信夏津的话,我……”   “我信了。”小宁打断了我的话,用唇。   今天夜色很美,我和小宁藏在树丛中,在柔柔的月色下,交换了一个轻轻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段友莲:我脑浆都没了,还让我背题?肯定背不下来啊! 第38章 张校长(四)   我发誓那一瞬我是想要忘记一切,专心回应小宁的, 管他为什么, 反正小宁亲我了,此时不享受更待何时。   可是有只蚊子不停在我耳边“嗡嗡”叫, 我寻声辩位, 伸手“啪”地一声打在小宁脸上。   小宁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望着我,满眼都是震惊和心碎。   我向他摊开手:“你看这蚊子, 沾我一手血,这是吸你多少血了?”   小宁的视线木然地从我脸上移动到手上,看见那只染血的蚊子尸体。   我心疼地摸摸小宁被咬到的脸, 小宁的皮肤可白了, 明天脸上长个包得多难看。   “一会儿去药店买点药膏,”我说道, “有种药膏很好用, 我就挺招蚊子的, 经常用。”   正说着呢,源源不断的蚊子就来袭击我,我跟蚊子打交道也有二十几年了, 经验丰富,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它们会攻击哪几个位置,只听“啪啪啪”数声,我掌下便出现了好几只蚊子的尸体。   看着掌心的鲜血,我摇摇头叹道:“还是被咬了,蚊子太多, 双拳难敌四手。”   目测一下,大概有两三只蚊子吸满了我的血,死不瞑目地躺在我掌心。   小宁一言不发,沉着脸扭头望向单元门:“段友莲出来了。”   一个穿着雨披的身影慢慢地从楼中走出来,她慢慢抬起头看了眼段母居住的房间窗子,便不再回头,站在我们藏身的树林前道:“走吧。”   我拍掉掌心的蚊子尸体从树林钻出来,一看时间才过了十分钟:“这么快?”   我以为她多年没见到母亲会多留一段时间。   “生与死本就是两个世界,十分钟已经是违例。”小宁爬出来,撕掉段友莲身上的符咒,“你想通了吗?”   段友莲道:“想通了,见她一面就够了。”   现在已经是4:20了,时间紧迫,我们快速走出小区坐上校车。   一上校车刘老师就显现出身形,他拍拍胸口说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好害怕沈老师用笔记本打蚊子。那蚊子中可是有吸了沈老师血的,若是粘在的我皮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看来用本子打虫子这事在刘老师那里是过不去了,我也挺无奈的,在大学宿舍,用书和笔记本打虫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蚊子吸出来的血你也怕?”我转移话题道。   “那是自然,蚊虫这等生物最是会选择血气旺盛的人,它们吸入体内的血也是人体中的精华,威力极大的。”刘老师后怕地说道。   我又问段友莲:“你怕吗?”   “方才沈老师从树林里出来时,幸好先拍掉了手上的蚊子,否则当时我被符咒压制,再遇到沈老师的纯阳之血,只怕会魂体受创,再难投胎。”段友莲也是一脸惧怕。   我感慨道:“所以做鬼有什么前途,连只蚊子都不如,小段你超度的事情解决了吗?”   这事小宁最有话语权:“她怨气已消,只要带回茅山派依法超度便可以离开躯体。”   其实这事我一直发愁呢,小段这八年都是失踪人口,突然出现一具八年还没腐烂的尸体,就算段母不追究,警方也不可能不调查,这可是人命案。   “带回茅山派,不会被警方误会吗?”我关切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宁天策自信地笑笑,“茅山派在这方面还是有门路的,况且害死段友莲的人她自己已经解决了,警方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等超度过后,便可以将尸体送还段母,由她火化安葬了吧。”   我没问小段与母亲说了什么,这是她的隐私。见她此时一脸宁静,再没了当初怨气冲天的样子,这样就足够了。   司机大哥趁着凌晨车少,他又不会被红绿灯拍到,一路将车踹得飞快,先将刘老师送回彼岸小区,又将我小宁小段带到酒店,全程不到半小时,最后十分钟他还要找个背阴的地方停车。   我还是第一次在城市里坐时速超过一百五的鬼车,一路上见司机大哥踹着油门闯红灯,无数次与身边的汽车擦肩而过,吓得一手抓紧车上扶手,一手握住小宁的胳膊,生怕我们俩被车甩出去。   下车时司机大哥用手推了推帽子,对我冷笑一声:“呵,我最高时速只有80?笑话!”   将我们扔下车后就狂踩油门飞驰而去,我脸色苍白地扶着小宁道:“司机大哥是真汉子,我自愧不如,城市里居然敢开出高速超速的速度!”   小宁面不改色道:“他开的是鬼车,阴阳有别,是不会与其他车相撞的,就算撞上也只是从车身中传过去,没事的。”   小宁真厉害,这种速度下都能保持镇定,茅山天师还有过人之处……   “呕……”在我发呆时,小宁狂奔到酒店外垃圾箱处吐了。   我:“……”   最后还是我扶着晕车的小宁上了电梯,回到房间后我扶他在沙发上坐好,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漱漱口吧,哎,晕车还逞什么能,车上就应该尽可能闭目休息,让我给你揉揉太阳穴也是好的。”   小宁默默地看着我,眼中好像藏了很多话。   他最近总用这种眼神瞧我,我都习惯了。   我去弄了个热毛巾,坐在沙发上,让小宁躺在我大腿上,用热毛巾为他擦脸:“闭上眼睛,安静地躺一会儿,睡着就好了。”   擦过脸后,我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小宁脸上被蚊子叮的位置,没有长包,但有些红。   我便着重将热毛巾敷在那个位置,争取活血化瘀,让小宁不长包,保持帅帅的颜值。   小宁不太乖,除了擦脸外一直没有闭眼,他专注地望着我,视线随着我的手转移,不放过我每一个动作。   在我专心地帮他敷脸时,小宁抓住我的手,轻声道:“沈老师……”   我心一慌,毛巾掉了下去。   小宁咽了下口水,好看的喉结轻轻滚动,我不敢看他的脸,视线转移到他的喉结上,有种咬一口的冲动。   尽管没有与小宁对视,但我的耳朵一直在工作,静静地等待他即将说的话。   只听他……   “呯呯呯”巨大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我顿时恢复神智,起身去开门。   “噗通”一声,小宁从沙发上掉了下来,啊!忘了他刚才是躺在我大腿上,我一站起来他就……   敲门声很急很大,主卧睡觉的宁掌门扶着腰打着哈欠走出来:“你们都在怎么不开门。”   宁掌门说罢就去开门,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房门打开,宁掌门大喝一声:“什么活尸竟然如此大胆,敲我茅山派下榻的酒店?天策,祭辟邪剑,看我除了这孽畜!”   啊,我光顾着扶晕车的小宁上电梯,把小段忘在楼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宁:我挑了一个月色特别美,环境特别隐蔽的树丛中向我的心上人表白,我轻轻地吻了他,他……专注拍蚊子并打我一巴掌……   沈老师:浪漫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   刘老师:司机齐兄弟真乃神鬼也,竟让能让沈老师害怕,实在是吾辈鬼界楷模,佩服佩服!   司机大哥:哼! 第39章 张校长(五)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宁掌门等不到小宁送剑, 便自己掐了个手势要与活尸决一死战。现在已经过了五点, 夏天天亮的早,我们住的又高, 清晨第一缕阳光自酒店走廊窗户照射进来, 小段惨叫着向屋子里冲。小宁完全没想到我竟能在他躺在我大腿上是从沙发上坐起来,整个人大头朝下被摔下沙发, 加上之前晕车的感觉还没过去,躺在地上处在三观混乱的状态中。   在这种情况下,我当机立断, 暂时丢下躺在地上的小宁, 反正摔都摔完了, 几时扶起效果都差不多。   最关键的还是小段, 她昨夜自愿贴上符咒元气大伤, 又因执念消除力量大减, 根本承受不了一丝阳光,更不要说宁掌门此时还在施法,真被两面夹击的话, 小段也别想投胎了。   作为一个老师,天大地大学生最大,我冲上去抱起宁掌门的腰,将他从门口移开,对小段喊道:“快进来!”   小段“蹭”地窜进来,房间中拉着窗帘, 她关上灯躲在角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宁掌门,你稍等片刻,小段是我学生,她是自愿来找茅山派超度了,是我把她忘在楼下她才会自己上楼敲门的,是我的错!”我一边关门,一边向宁掌门解释。   小段配合地向宁掌门狂点头:“宁掌门你好,我心愿已了,完全不想滞留在人世间了,请您尽快将我超度,我真的不想再上沈老师的课了!”   宁掌门稍稍冷静下来,问自己的首席弟子:“天策,是不是真的?你们昨夜已经化解了这活尸的怨气?”   小宁狠狠瞪我一眼,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寒着脸说:“正是,昨夜我们找到她时,她其实已经有了超度投胎之心,只是苦无离开身躯的办法。沈老师联系张校长了解到段友莲的生平,我们助她见家人最后一面后,她执念已消,可以做法超度。”   宁掌门这才松口气,内敛地赞道:“做得好,我这就联系茅山派,让他们派车来运送活尸。”   他又转向段友莲:“为了运送你至茅山派,我会将你的尸体包起,即可阻隔你的阴气,又可让你不被阳光所伤,你可答应?”   “不疼就行。”段友莲说道。   “放心,就同人封了五感一般,没有半点知觉,待你恢复神智时,便是离开人世之时。”   “多谢宁掌门。”段友莲一脸安详道。   宁掌门说罢,小宁便不知从哪个柜子里取出一条黄布,将段友莲包裹在其中,全部包好后,宁掌门拿出毛笔和朱砂,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在黄布上画满一堆我看不懂的图案。   “活尸之事已了,”宁掌门长出一口气,“在接受张校长的任务时,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班级竟有如此恐怖的怪物,若是早知道,绝对不会只派你一人来H市。”   “也没什么大事,”小宁一脸云淡风轻宠辱不惊地说道,“毕竟有沈老师在。”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   -   早晨六点,我们三人叫了早餐大吃一顿,我吃得最多,实在是饿坏了。   吃过饭后,宁天策对我说:“我知道若是现在与沈老师谈心,你一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们忙了一整夜,已经累到极致,先去休息,等醒来后我有话与沈老师说,届时就算是再有蚊子苍蝇蟑螂蚂蚁老鼠等害虫,就算是拆迁队来砸门,沈老师也必须先让我说完!”   他说得咬牙切齿,让我莫名心虚,将脖子缩成鹌鹑状,乖乖点头。   小宁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险些摔得我一魄离体。”   我灰溜溜地进客房睡觉,早晨八点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我偷偷摸摸走出房间,见小宁还在睡觉,便带着宁掌门去理疗。   理疗后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上午11点,我实在困得受不了,一脑袋扎进枕头中便昏睡过去。自从上班后,我大部分时候好像都在补眠,怎么睡都睡不够,哎,熬夜真是在熬心血。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酒店的窗帘遮光性还好,我睁眼后一时不知道现在几点,迷迷糊糊地到处摸手机,却意外摸到一只手。   按下床头灯的开关,这才看见小宁坐在我床边,牢牢地抓着我的手。   “沈老师在找什么?”昏暗的灯下,小宁显得格外好看,嘴唇都是润润的,让我不由想起昨夜的两个吻。   “找手机,看看几点了。”我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晚上八点。”小宁说道,“要吃饭吗?”   我摸摸肚子,乖巧点头:“要。”   小宁打电话订餐,我跑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回想起小宁方才的样子,总觉得后背毛毛的。   饭前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宁,你要说什么话?”   “先吃饭,”小宁淡淡道,“我怕话说到一半你噎到,我又说不下去了。”   快速吃过饭,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小宁拉着我坐在他房间的床上说:“茅山派的车下午抵达H市,在你睡着时,师父已经带着小段的尸身走了,现在酒店只剩我们两个。时间是晚上21点,张校长和你的学生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我都清除了,现在给我五分钟时间,这五分钟之内,就算是有狗咬我,你也别动手行吗?”   我被小宁的气势压得说话声音都变小了,细声细语地说:“哪有狗……行,你说你说,就是国家主席给我来电话,我也不会接的!”   我直接将手机静音,专注地望着小宁深邃的眼睛。   小宁握住的手,声音柔和得像昨晚的月色:“我喜欢沈老师,沈老师也喜欢我……吧?”   他原本气势很强,最后一句却泄露了小宁的紧张,带着不确定性。   好在我也很紧张,没有指出他的虚张声势,低头“嗯”了一声。   别看我沈建国横行学校这么多年,与无数女生成为莫逆之交,能勇敢地在篮球场上暴怼暗恋的学长,可实际上,我对恋爱这门学问一窍不通,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喜欢我呢。   小宁试探性地靠近我,搂住我的腰,轻声问:“能再吻一下吗?不用打蚊子那种。”   “嗯。”我轻声认可。   小宁那张好看到不行的脸慢慢靠近,吻上我的唇,迷迷糊糊之间,我不由想起一件事,小宁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明明那天摸我胸口的不是他呀?   我瞄了眼手机屏幕,还没到五分钟,算了,亲够五分钟再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蹭”地窜进来,房间中拉着窗帘,她关上灯躲在角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沈老师你看看,好好一个连茅山派都要严阵以待的活尸,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   小宁的心路历程会在以后详细解释的,艾玛老心酸了! 第40章 张校长(六)   直到最后我也没问成,因为小宁抢走了我的手机。   趁着喘口气的时间我问他到五分钟了吗, 他说没有, 紧接着便又亲过来,后来我迷迷糊糊就忘了, 管他那么多呢, 反正小宁喜欢我,这就够了!   考虑到小宁目前功力还不够, 在成为正式天师之前必须要保持童子身,我这边学生们还没全部超度,依旧需要纯阳之血的震慑, 我们在亲密举动进展到脖子以下之前及时停止了, 连互相帮助一下都没有, 可憋屈了。   小宁倒是挺满足的, 非要躺在我大腿上, 还用手使劲按住我的小腿, 说没他允许坚决不允许我站起来,今天他一定要躺够!   我终于抢回了我的手机,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给张校长发信息:【校长, 你今天充好电了吗?】   【满着的!】   看来手机电量足让张校长心情不错呀,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感叹号呢。   我将小段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张校长回复:【之前宁掌门也同我说了这件事,真是替小段开心,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见她真心为小段开心,我不由问道:【张校长,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负责任的老师,怎么会认为班级里的学生都是你的错呢?】   张校长沉默片刻后道:【是我失职。】   【我23岁大学毕业就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始终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一直认为自己认真负责,对得起每个学生。直到有一天参加了李媛媛的葬礼,她是我三十多岁时教的学生,那时我才明白自己其实并未发现隐藏在平静下面的波澜。】   李媛媛……之前刘老师说她回老家找工作了,我一直相信着将来还有机会见面,原来已经错过最后见面的机会了吗?   【那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李媛媛在被过去的同学欺负时死去,那位学生也被判刑了,我才知道在我的班级中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时李媛媛曾对我说那个学生上课时在她后背上写字,我只当成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稍加训斥调解后就让她们自己解决了。谁知因为李媛媛的告状激化了矛盾,导致她被欺负得更厉害。如果我注意到这一点吗,就不会发生之后的悲剧。   李媛媛的事件过后,我开始调查仁爱中学学生内部矛盾,才知道在我管辖之内,出过很多事情。这些学生中,除了段友莲外,大部分都是在毕业或者退学后才出的事情,但这其中不乏我的责任。   可是人已经死了,我不知该如何弥补。就在这时,刘老师出现了,他说自己能够帮我实现愿望且不会触犯法律,我想弄死谁可以告诉。我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我想找到那些学生们,用自己的生命弥补他们。   刘老师帮助我在H市找到这些学生们,我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后,便解散了这个本就名声不好的学校,并用寿命做交换,请刘老师将他们困在学校中。   我的寿命只能做到这些,无法让他们得到真正的解脱。于是我借助手机网络,找到了茅山派的电话号码,请他们出手相助。   没想到,我在网上发布的消息,阴差阳错地被你看到了,一位刚毕业的政治老师。】   接下来就是我遇到的所有事件,张校长在我制服锯先生,决定将错就错,看看我这位新入职的老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刘老师告诉我,学生们被你考试考得不想做鬼了,明天我再安排一节课,你与宁天师一同上课,应该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我会将原本准备好的钱通过手机转账给茅山派和你打过去。我的寿命大概还有三四天,若是再晚我就没办法打钱了。】张校长继续发消息。   我看到信息后心一揪,大腿上的小宁发出叫声:“疼疼疼,沈老师,别揪我头发。”   哦,忘了我在摸小宁厚厚的头发了。小宁的发质可好了,又黑又直,可不能被我揪成地中海,我会心疼的!   小宁终于坐起来,一边帮我捶捶躺麻的大腿,一边问道:“你不开心吗?”   我点点头,将脑袋靠在小宁的肩膀上,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要失业了。”   我将手机递给小宁,让他看张校长发来的信息。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因失业悲伤,还是因张校长寿命快要到头而难过,反正心里堵得慌。   “昨夜在医院,我观张校长面相,她是积善之人,本该还有三四十年寿命的。”小宁说道。   “她是个好老师好校长。”我闷闷地说道。   “先别伤心了,打起精神来,”小宁安慰我,“明天我们上好最后一节课,争取让所有学生毕业!” 第41章 最后一课(上)   一次性超度二十名学生是件大事,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便问专业人士小宁有没有办法。   小宁说:“百年前茅山派倒是做过这种一次性超度数十人甚至上百游魂的大法事, 但现在社会变化快,人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从我师父那一代起, 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了。”   他感叹后,又用盲目信任的眼神看我:“不过我相信沈老师, 你一定能做到的!”   得到心上人认可的我顿时丢了魂一般地用力拍胸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白天我专心备课, 一定要想到一个最完美的方法, 让大家一起投胎去!”   小宁笑着吻了我, 我与他维持脖子以上的亲密程度缠绵半宿, 下半夜才睡过去。   早晨我照例醒得比小宁早, 回想起昨夜自己的承诺, 愁得头发一把一把掉。   望着小宁的睡颜,我心中一紧,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在酒店泡了一天,最后还是忘了买药,小宁的脸上起了一个红色的小包,他睡梦中还不忘挠一挠。   我下楼买了药膏和创可贴,为他涂好药后在肿包上面贴上创可贴,免得小宁无意识中将脸挠破了, 那样就不帅了。   做好这一切后,我决定回公寓去取刘老师,刘老师经验丰富,应该会有办法吧。   小宁的车还停在彼岸小区的停车位中呢,我还得将车开回来。   这次我一定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让刘老师晒到太阳,也不能让他碰到我的血。   回到房间中我背上笔记本和过去写的教案,将它们与刘老师放在一个包里,又将房间打扫了一下,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如果今晚能够将所有学生成功超度,学校就黄了,我也就失业了,免费宿舍也没有了。   回想起找工作的经历,我拍拍自己的脸,生活再艰难,也要勇敢面对。   我还是第一次开小宁的豪车,手都不知往哪儿好。我的驾照是上大学期间考下来的,五年驾龄,实际上并没摸过几次车,一路上开得战战兢兢,生怕将这么贵的车开坏了。   到酒店时小宁已经醒了,搬出一大摞书堆在客厅中,盘膝坐在地上一本一本翻。   “这是干什么?”我进门被摞得比我高的书吓一跳。   “一些复印版的古籍,之前返回H市时让人邮寄过来的。”小宁解释道,“现在翻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批量超度恶鬼的办法,的确是找到了几个,可都是需要很多人布阵那种,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场地,不太方便操作。”   我也随手拿过一本往生经文,看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速度比我背马哲还快……   等等,背?   “我想到办法了!”我拿着经文开心地拍小宁的肩膀,“今天干脆就让大家背书好啦,这本往生经文也不长,我在前面朗读,学生们拿着复印版在下面跟着读,读着读着就可以超度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厉鬼自己念超度经文的……不过,应该可行吧,毕竟沈老师让念,它们不敢不念的。”小宁还挺赞成我的想法的。   这本往生经真的很短,快速朗读的话大概五分钟就能读完了,小宁告诉我,一般这种经文想要生效是要道士配合法力反复吟诵的,法力越高效果越好。但鬼怪若是怨念过重,执意留在现实世界,法力再高也没用,届时就只能将其打到魂飞魄散了。   “其实换成教学道理也一样啊,”听了他的话,我若有所思道,“学生如果自己不想学习,老师教学水平再高、讲课内容再生动、重复再多次,学生一样学不会;可学生要是发自内心对某种事物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想要为之而努力时,就算没有人教,他们也会主动学习的。所以我认为,学生们自己背诵经文的效果应该比道士强行朗诵好。”   换成是我,就算小宁再帅,他在我身边默念往生经文,我也是想要睡觉的。   “莫名觉得有道理,可以一试。”小宁点点头,拿着经文出去复印,晚上上课时给每位同学发一份。   我则是拿起自己之前的教案,回想起过去讲的课,如何树立正确世界观的三点中还有一点没讲完。   做人要善始善终,最后一节课了,成败在此一举,我还是将自己的课讲完吧。   翻书,查资料,写下教案后,我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四点。   我打开刘老师,见上面还有我第一次写的教案,想了想,觉得刘老师可能也需要重新树立世界观,毕竟他也是想投胎的鬼。   我将剩下的教案在刘老师上也抄了一遍,对他也完善了这节课。接着我又将自己过去生活中遇见的一些美好的事情写在笔记本中,点点滴滴。   一个人的过去经历构成了他现在的世界观,当下的世界观决定未来的道路上他会如何选择。我的过去塑造了现在我这个人,希望这些经历,能够给刘老师一些美好的印象,让他变得更加热爱这个世界,愿意再世为人,重新投入她的怀抱。   一直写到晚上十一点,没想到我人生竟有这么多美好的经历,想想我真幸福。   小宁在一旁看我写字,十分安静,完全不会打扰到我。   不知不觉将本子的95%写满了,剩下两三页空白,我见还有时间,决定将往生经文抄上去。   才写了第一个字,笔记本自己合上,从书桌滚落到地面,在我眼中又变成了刘老师。   刘老师与昨天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微笑地说道:“剩下的经文,等上课时我自己来写吧。”   小宁愣了愣,我则是惊喜道:“刘老师,你想通了?”   刘老师含笑点头:“你将我身上都写满了,若是还想不通,岂不是愧对沈老师一番心意。”   “我也没写什么吧,就是一些普通人常见的事情。”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的确是常见,却也美好。而美好不是因为事件,而是它们在你眼中是美好的。”刘老师说道,“怨天尤人者,纵是见到蓝天白云都觉得它们是在嘲笑自己,对于沈老师而言,狂风骤雨皆是在帮助你磨炼意志。我一直活在死前的痛苦中,看什么都是满布血色,而沈老师引导人走上正途的教案以及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写在笔记本上,记在我心中,刻在我灵魂里,我还有什么仇什么怨,过去一百多年了,再纠结以前那点小事,我是多看不开。”   我递给刘老师一份往生经文的复印件,他接过后看看道:“走吧,我们去上这最后一节课,我会在课堂上,陪着学生们一起写下这经文。”   我们三个下了车,司机大哥准时等在酒店附近的巴士站旁。   小宁脸色发白,却还是第一个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车。   能够正视自己的不足,并且勇敢地战胜它,这是小宁的优点,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司机大哥似乎也知道这是最后一节课,他“哼”一声说:“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载活人,你以后可别上车了,我一个多月没开张了!”   “是是是,”我连忙赔笑,“保证是最后一次,所以齐大哥你慢点开,城市里开一百五十迈真的太吓人了!”   司机大哥得意一笑:“能让沈老师你害怕,我也算是鬼界留名,看以后谁还敢仗着自己是厉鬼坐霸王车不付钱。”   他今天心情很好,话挺多的,还对刘老师说:“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就经常坐鬼车,我死后几十年你依旧坐车,希望以后不用再载你了。”   刘老师说:“我也希望如此,祝你早日转正。”   我们四个相视一笑,此时此刻,似乎也没有什么人鬼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请问你喜欢恋人哪一点?   宁天策:正直、无私、坦荡、善良、对本职事业的热爱、对学习的热情、对锻炼的执着、对自己的自律,偶尔摸不清状况的样子会让人很生气,但细想想又觉得可爱,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让人无法不喜欢。   沈老师:脸、身材,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让人无法不喜欢。   -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完结的话,今宵之月绝不西沉——出自《银魂》倾城篇。 第42章 最后一课(下)   我的学生们似乎有自己的消息网,他们早就知道我已经发现了真相, 这节课大家的装扮格外嚣张, 一个个蓬头垢面鲜血淋漓,完全没有曾经的乖巧。   三年四班的灯光大亮, 二十个厉鬼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我进门后退出去又看了眼门牌,才确定自己确实没走错教室, 这猛一下我差点以为自己误入某家拍摄现场。   穆怀彤与段友莲提前毕业,前排的位置已经空了,左手边有位同学没了半个脑袋, 手里捧着两只掉出来的眼睛,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我。   “咳咳,”我有点紧张, 轻轻嗓子才朗声道, “同学们好, 说来很惭愧,我们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老师竟然刚刚知道大家的真实身份, 的确有些不尽职。现在我们重新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沈建国,一位刚刚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新老师,第一次带班我是相当紧张的,不管大家是什么身份,对于我而言, 你们都是我带过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我最难忘的记忆,下面开始点名。”   将二十个学生挨个点名后,我将“如何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几个字写在黑板上:“大家应该听张校长说过,这是我们最后一节课了,重点任务还是帮助大家毕业。不过我觉得无论做人做鬼都要善始善终,树立世界观这门课,我还是要讲到最后的。   下面要说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讲的课题,历史上无数哲学家用一生来探讨善与恶都未能找到一个有力的、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答案,我自然也讲不出明确的东西。   我能够告诉大家的是,时刻保持一颗正直的心,永远不要愧对这颗心,就足够了。   大约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对学生们说道:“你们或许会想,我现在已经知道大家是鬼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讲世界观,对鬼说世界观岂不是痴人说梦?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经历,我认为人与鬼的界限并非生与死,有些人虽然活着,但他宛如恶鬼,只会对人民的生命与财产造成伤害;有些人就是死了,他的精神也永远留存在活着的人心中。   刘老师和宁天师告诉我,你们坐齐大哥的车过了奈何桥之后就会忘记前生种种,我现在讲的内容,大家也也不会记得。可我相信,就算记忆留不住,总会有一些刻在灵魂中的东西无法忘怀。”   说了结束语后,我拿出一沓毕业意向调查表,发给每位同学。   “这张表上给大家几个选择,有超度、继续留下听课和选择做地府公务员,选择超度的同学请拿起课桌上的往生经文,在语文老师刘思顺的带领下大声朗诵,念到将自己超度为止;选择考地府公务员的同学,我会去调查一些地府招聘的资料,然后烧给大家;如果还是想留下听课,今晚结束后宁天师就会带大家去茅山派,老师会继续为大家授课的。”   话音刚落,所有学生齐刷刷地拿起往生经文复印件,口中念念有词,有位同学连手都没有了,还坚强地用嘴叼起往生经文。   “看来大家想要毕业的心十分坚定,那就有请刘老师上讲台领读。”   我说完后走下讲台,刘老师整理一下灰色的中山装,又不知从哪儿弄出把梳子梳了下头发,这才拿着刚写好的笔记本上了讲台。   我坐在小宁身旁,听大家念经文,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我只要一低头,小宁就会将我拍醒,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最后一节课我绝对不能睡觉。   一直念到深夜两点,司机大哥准时到校门前接我,刘老师领着学生们一个个上车。   二十个学生一个不落,坐在座位上,透过窗子静静看我。   司机大哥说道:“这趟车下一站通往奈何桥,活人不能上车。”   我与小宁站在车边,看着刘老师最后一个上车,向我们轻轻挥手。   “一个多月没生意,终于又开张了,”司机大哥像赶苍蝇一般向我挥挥手,“以后你可离鬼车远点吧。”   车门关上,迷雾升起,车牌号为“444”的巴士渐渐在迷雾中消失,留下我与小宁望着校车远去的方向发呆。   手机提示音响起,张校长发来信息:【工资和奖金已经转入你的账户,从此解除雇佣关系。】   我盯着入账42万5000元的信息,竟不觉得开心。   【谢谢,还有,记得过两天来参加我的葬礼。】张校长又发来一条信息。   小宁掐指算了算:“张校长寿数到了,下一次坐车的鬼大概就是她了。不过你放心,以她的功德,一定会很快投胎,再投到一个好人家,幸福一生的。”   “我知道,”我有些难过地说,“可这是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只有这么一位同事是人,现在也快不是了。”   “还会有新同事的。”小宁说道。   “可是还要重新找工作了,而且你以后一定会继承茅山派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难道我们刚恋爱就两地了吗?这也太惨了吧!”   我昨天才初吻呢。   “也不一定非要两地,”小宁摸着下巴说道,“其实我们茅山派一直以来保持着与时俱进的精神,什么时代就做什么时代的事情,你看现在景区收入快比驱鬼多了,也是时代的进步嘛。”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小宁可能会解决两地的问题,便眼巴巴地望着他。   小宁严肃道:“我作为掌门首席弟子,茅山派未来的掌门人,一直深深地为茅山派弟子的政治素养担忧。现在的年轻人心性太过浮躁,有时见到厉鬼叫得比苦主声音还大,带出去都有些丢人,迫切需要一位知内情、不怕鬼、理论知识过硬、学历研究生及以上的政治老师来教导他们,用符合时代洪流的思想武装自己,培养一颗正义、坚定、不畏鬼神的心。”   咦?小宁说的条件怎么好像……我完全符合呀!   “月薪多少?”我立刻问道。   “我们茅山派怎么说也是大型私企了,上至掌门下至景区临时工也有几百人,工资应该与大企业接轨的,底薪一万,包食宿,按出徒人数提成如何?”   “宁掌门和茅山派的长老同意吗?”   “一次性超度21个厉鬼的履历,会有人不同意吗?”小宁面带笑意地看着我,“现在似乎只差一份简历了。”   “我笔记本里就存着简历呢,邮箱告诉我,我这就发过去!”我将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拽出来。   “还有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我都能克服!”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月薪一万。   小宁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创可贴说道:“人事部的负责人宁天策想要以权谋私,追求新来的政治老师,沈老师要是不同意,以后在工作岗位上可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骚扰。”   我“吧唧”一口亲在小宁的创可贴上:“沈老师同意了!”   “那就去打简历提档案,我任务也完成了,可以转正为天师,参加过张校长的葬礼后就带着简历回茅山派吧,我去定火车票。”   “千万别定硬座!”   我抓住小宁想要订票的手,十指相扣:“晚上订不了火车票,我们先骑共享单车回酒店,明早起来定张机票行吗?我自费。”   想想我现在也是有几十万存款的人了呢,还有了这么帅的男朋友,男朋友是国家大型旅游区的内定负责人,前途无量。   我真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还有番外啦。小宁的心酸追妻路之类的~   这篇文从一开始就是个短篇设定,无论什么时候沈老师都无所畏惧,但在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鬼的那一刻,这篇文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小宁沈老师的故事还会在另一个二次元世界继续下去,沈老师一定会成为鬼界传说的。   谢谢大家一直的鼓励,你们的支持是这篇文最大的灵感来源,我爱所有爱沈老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