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 作者:盈卿   文案   传说,蛟得龙助便能化为蛟龙   为此灰浩溜进了龙宫,抱回了一颗蛋   他守着护着心心念着,终于等到蛋破壳的那天   却忽然发现,从蛋里出来的东西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自此,灰浩开始从保护变为被保护,   从谁都嫌弃的灰蛟变为谁都羡慕的蛟龙的转变   于是,这是一个关于呆受和拽攻的成长故事   搜索关键字:主角:灰浩敖昱   1、灰蛟 ...   “灰蛟!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快死过来!”   少年愠怒的声音传来,还伴着其他人起哄戏弄的嘲笑。   身着灰色布衫的瘦小男孩低着头走过去,毫不意外地遭了好几下拳头,最后终于忍不住哀叫出声:   “别……别打、痛……”   “呦!就你还知道痛?我还以为你那身灰皮什么都不怕呢!”   方才说话的那名少年笑起来,和其他几个动手打人的笑成一团。   灰蛟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才十三四岁大的他根本不是这些十七八岁少年的对手,更遑谈,他们是纯种的黑蛟,而自己,只是条奇怪的灰蛟。   其实灰蛟并不是他的名字,他叫灰浩,但因为他是几千年来全族唯一的灰蛟,所以他们干脆无视了他的名字,直接以灰蛟代替。   这是一种侮辱,连名字都被鄙弃的侮辱。   灰浩其实并不在意他们不喊自己的名字,但那些鄙夷嫌弃的眼神却让他很难过。   他没有父母,只有族人,但那些族人都不喜欢他,甚至常常欺负他,可他无法反抗,因为没有实力,也因为他是族里的异类。   异类本身就是该遭到排斥的,所有族人都这么认为,连灰浩自己都这么觉得。   “嘿,别管他了,我给你们瞧一样东西,你们可别被吓到啊。”   笑够了,一名少年忽然低下声音神秘道,手往衣襟里掏出一个小锦盒。   看得出来那样东西很珍贵,少年小心地打开锦盒,将里面包裹用的一层锦帛翻开。   “哇——”   惊羡声响起,一群少年望着锦帛里包裹着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   灰浩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声惊呼,被众人无视的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稍微侧过身子瞥了眼那东西,有些疑惑。   那东西薄如蝉翼,小巧精致,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透明的如同水一般,却不知为何物。   “好看吧?”   拿出东西的少年骄傲地笑,言语间满是自豪,   “这是我父亲前日予我的诞辰礼物,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呢!”   说着,少年忽然看见灰浩好奇张望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恶意的笑,执着那东西在他眼前一晃:   “怎么样?没见过吧?这可是龙鳞,龙身上的鳞片!”   灰浩瞠大了眼,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一小片东西,然后问了一句让所有人崩溃的话:   “龙是什么?”   “你个蠢货!”少年收起东西,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龙可是上界最尊贵的存在!”   灰浩紧皱脸揉着被踹疼的胸口,努力从地上站起来:   “蛟也很尊……”   话未说完,少年又是飞来一脚将他的头踩在地上:   “你胡说什么!想给族里带来麻烦吗!那可是龙族!上界最尊贵的龙族!整个蛟族都比不上一条龙!”   灰浩被踩在地上,也不敢努力挣扎,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越是反抗这些人越是要欺辱他的,被打的感觉真的很痛。   “不过……”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少年移开脚,咕哝了一声:   “据说龙族和我们蛟族几万年前是一家,蛟如果得到龙的帮助,能变成蛟龙也说不定……”   这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只有少年一个人能听到,但刚被他放开的灰浩却是耳朵一抖,暗自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两年后,龙宫忽然传出消息,龙君龙后要前往天之极云游。消息一传出,上界沸腾,无数生灵赶去龙宫送行,顺便沾些祥瑞龙气以助修炼。   灰浩是不够资格去龙宫的,确切的说,整个蛟族就没几个能去的,但他心里一直记着曾经听到的那句话——蛟得到龙的帮助能变成蛟龙。   灰浩知道龙是很高贵的,所以蛟龙一定也很高贵,如果能变成蛟龙,他就不用再被他们欺负了,所有族人都会喜欢他的。   灰浩打小就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干成一件事,他恢复原形,又把自己变小藏在族长的衣角,险险跟着蛟族队伍来到了龙宫。   龙宫从外面看只是一座高大的宫殿,隐隐散发着金光,彰显着它的尊贵,几个龙族士兵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恭敬地等待着龙君龙后启程。   蛟族在上界并不是什么高贵的种族,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龙宫里面的,族长带着几个长老一起簇拥在龙宫门口,等待龙君龙后出现。   好一会儿,大门忽然打开来,一阵耀眼的金白光芒从门里四散开来,人群沸腾开来。   灰浩想,应该是龙君龙后出来了,他小心地探出脑袋想看看,结果因为来的生灵太多,挤来挤去的,他一个没抓牢就从族长衣角上掉下来了。   他反射性缩成一团,灰灰的一个小点在一群人之间被踢来踩去,直滚得灰浩晕头转向。   也不只是哪里飞来的一脚,一个趑趄竟然把灰浩一脚踢进了大门,而吵闹拥挤之下,竟然也没人发现那小小的灰点一路滚进了龙宫。   那一脚威力实在够大的,灰浩团着身子滚了好久,最后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了下来。   这时的灰浩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保持着停下来的姿势,被撞晕了。   时间慢慢过去,而上界是没有天黑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小的一团忽然一动,接着一团灰点伸展开来变成一条灰线,再一会儿,一条灰线慢慢拉长变成了一个少年。   刚恢复人形的灰浩脑子还是有点晕,好不容易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又是一呆。   精致的亭台楼阁,千百灵玉自然侵融而成的山石,用宝石铺就的小道蜿蜒幽静……   这是……龙宫?   灰浩傻傻地望着,只觉得好看得不可思议。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声怒咒在不远处响起,他疑惑地望过去,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   ……   也不知道要逃,灰浩站在那里,看着那名挺拔的少年忽地来到自己面前,这才吓得退后一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龙宫?”   不给灰浩反应的时间,少年猛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捏断他的喉骨。   龙宫向来防守严密,纵然今日因为龙君龙后云游而对三界大开门户,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而龙宫深处的这里,更是有层层龙气弥漫,一般生灵都会迫于龙威而不敢接近,这人是如何到的这里?   思及此,少年眼神一敛,身上的龙威四散开去。   灰浩睁着眼睛挣扎起来,望着面前这个俊美少年的目光满是惊恐,脖子上的疼痛让他有一种自己要被这个少年杀死的错觉,而周围的威势亦让他从心底升腾起不适感。   “说话!”   见他不吭声,面前的少年似乎更怒了,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   “说,你是何人?来我龙宫意欲何为!”   “我……”   他想说话,但喉咙被掐着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少年终于发现自己的力气太大了,随手一挥,灰浩如同一块破布被丢在了一旁。   “咳咳——”   拼命咳嗽起来,灰浩的整张脸都白了,被掐的,也是被吓的,可还没喘几口气,那阴魂不散的可怕少年又来到了面前,两枚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   被刚才那痛吓到的灰浩生怕他再下毒手,连忙招了:   “我……我来龙宫找龙……”   “找龙?”少年的脸色奇怪起来,   “这龙宫都是龙,你想找谁?找他干什么?”   下巴被捏得很疼,灰浩只能吱唔道:   “我要找龙……我不要做灰蛟……我要做蛟龙……”   “蛟龙……你是蛟?”   少年怀疑地望了他一眼,最后放开了他的下巴:   “你走吧,这里没有能帮你的龙。”   所谓蛟龙,不过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想来也不过是骗骗那些傻子的把戏,不过这种东西真有人会相信,倒是有趣。   原本想要杀了他的,但看他那一脸被打击到的傻样,也挺好笑,就放了吧。   灰浩的脸色一下子黯下来,闷闷地在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面走,也不管到底认不认识路。   看着他那有些摇摇晃晃的背影,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闪身来到灰浩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等等。”   晕乎乎的灰浩满脑子混沌,还没想明白那等等是什么意思,少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弄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傻呆呆地站在路中央。   没一会儿,刚刚那少年忽而又出现在了眼前,灰浩抬起头望着他,满脸疑惑。   “把这颗蛋带走吃了,你就能成龙。”   高贵的龙族少年瞥了他一眼,将手中捧着的一颗蛋塞到他怀里。   这颗蛋很滑,很白,很重,灰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傻傻摸着,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暖。   “真、真的?”   仿佛是不敢相信似的,灰浩抬头瞅了瞅少年,手却是紧紧地抱住那颗蛋,生怕他后悔。   “当然。”少年点点头,视线若有若无地在他脸上瞟了下,   “你可要记得,这颗蛋是用来吃的,千万别等到它孵化了,不然……”   少年的声音缓下来,飘飘然的感觉听得灰浩心里一阵发寒,抱着蛋的力道也更大了。   “你这辈子都只能做条卑微的蛟!”   紧盯着他的动作,少年冷着脸哼笑了声,把头凑到他耳边轻轻补了句。   耳后一阵毛骨悚然,灰浩手一松,蛋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好半天,才嗫喏地点点头:   “……哦。”   少年冷峻的脸不带一丝笑容,见他点了头,双手一挥,灰浩就连着那颗蛋一起消失在了龙宫,回头望了宫内某个房间,少年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只要那颗蛋消失了,未来最大的威胁也就差不多没了,就是不知哪里来的这么条笨蛟,生生做了替死鬼……   灰蛟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晃,整个人就那么腾空而起了,等他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眼前的环境早已换了个遍。   简陋的洞穴,空旷的荒野,以及湍急的小溪,目之所及处,尽是熟悉的环境——这便是他自小居住的地方。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又回过神来,摸着怀里光滑的蛋壳,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抓了抓头走进自己的洞。   洞里一如既往的脏乱,看来那些黑蛟前不久刚来闹过,灰浩抱紧了蛋,手指捏得发白,但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闷闷地整理起被弄乱的家。   这里是整个蛟族最荒寥的地方,除了那些总是欺负他的小蛟,一般是没有什么其他人会过来的,好在洞穴周围那条小溪中还残存一些小鱼小虾,不然他还真会成为第一条被饿死的蛟。   打理好一切,他小心地将那颗蛋放在石床之上,坐在一旁犹豫起来。   刚刚那少年说要将这颗蛋吃了,他便能化为蛟龙,可看着这又白又亮的蛋,他真下不了口。   这会是什么蛋?里面到底能孵出什么来?   脑中浮现无数种可能,他摸了摸蛋,终于还是没忍心下口。      2、蛋蛋 ...   几天后,蛋还是没有动静。   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缘故,灰浩不由得有些难过,他一个人过久了,总是想有另一个人来陪陪他,这也是他宁愿舍弃化为蛟龙的机会也要留下这颗蛋的原因。   但这颗蛋却像是沉睡了那般,没有一点回应。   这天,他怀里抱着蛋在溪里捉鱼。   他孤身一人,平日就靠这条小溪里的鱼虾过日子,好在他胃口和猫儿一般小,倒也不怎么费粮食,但溪里的鱼虾本就不多,这几年下来也几乎不见影子了。   正摸着水,忽然横空飞出一块木头,直直地就砸在灰浩脑袋上。   “啊——”就算蛟族的脑袋够硬,但这样砸下来也是会痛的,灰浩一下子跌倒在水里,好不容易抓到的几只虾也趁机跑了。   熟悉的嘲笑声传来,灰浩一下子明白过来有人在故意捉弄他了。   果然,几个黑蛟少年从树丛里现出身,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哄笑起来:   “哈哈,你看他那傻样……”   “几天没见,越来越蠢了,真不愧是灰蛟啊,哈哈哈……”   ……   灰浩心里是愤怒的,但他不敢表达出来,他长这么大一直是小心翼翼活着的,唯一一次的大胆就是上次跟着潜入龙宫还拿到了这颗蛋,所以他只是默默地从水里站起身走上岸,紧抱着怀里的蛋准备走开。   “哎,他还想跑!”   其中一个黑蛟少年大声叫起来,几个人很快把想要逃走的灰浩拦了下来。   “你怀里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那少年眼尖地看到了灰浩怀里明显鼓起来的一团,倨傲地喊道。   这要是寻常东西,未免被打灰浩肯定是拿出来的,但这颗蛋是他真心想养着的,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乖乖交出来。   他小心地退了一步。   “嗯?”他这番动作反而是让人怀疑了。   几个少年快速把他围起来,其中一个走上前硬是从他手中抓住蛋想要拽出来。   灰浩一声不吭,但手里却抓得死紧,那少年拿不出来,脸刷地黑了:“不给?”   灰浩还来不及回答,人已经被一脚踹飞在空中,眨眼的功夫又落入了水里。   但他还是没放开蛋。   “把那东西给我拿过来。”踹人的黑蛟朝着身旁另一个少年说道。   那少年一下跳到水里,给了灰浩一巴掌就要抓着蛋走。   灰浩忽然反抗起来,他护犊一样缩在水里,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蛋就藏在球中间。   这反应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刚刚只见到一点白白的颜色,也不知到底什么东西,看灰蛟的样子莫非是个什么宝物?几个黑蛟的心都痒痒的。   水里的黑蛟少年干脆手脚并用地揍起人来,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打灰蛟的,反正他皮糙肉厚又没有爹娘,就是告诉族长也不过训斥他们几句罢了。可傻乎乎的沙包这次居然敢反抗,这可不得了,难道想挑战他们的权威么!   想到此,他下手更重了。   灰浩被踢得浑身痛,脑子都晕了,抱着蛋的手也不觉松下,胸口一疼,好像什么东西从肚子里蹿上来卡在喉咙里,弄得他呼吸都困难。   “……噗!”喉咙一松,一股灰黑色的血从他口里喷出来,他身子一软,没了意识。   打人的黑蛟傻了,岸上围观的黑蛟也都傻了。   他们欺负灰蛟是真的,但从来都没把他打出血来过啊!而且看这血都黑了,人也倒了,说不准已经死了呢,总归都是蛟族的,平时打打骂骂就算了,这要真死了,让族长知晓还不得抽了他们的蛟筋!   几条蛟面面相觑,也管不得什么宝物了,逃似的跑开了。   人都走光了,被众人遗忘的白蛋却忽然有了动静。   灰浩倒的时候它从他怀里滑出来漂在水上,等灰浩的血吐出来染黑了一小片水域,白蛋像是有意识一样逆水飘到那片水域,打量似的围着灰蛟转起了圈。   周围的溪水莫名地震动,小波浪一层层翻滚荡开,水中一些鱼虾都被折腾得半死翻白在水面上。   而那片掺了黑血的水域慢慢澄清,黑色元素被白蛋渐渐吸收了。   半天,白蛋像是审视完毕一样自发漂到灰浩怀里,不动了,水里又恢复平静。   而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看到。   灰浩醒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上界是没有昼夜之分的,计算日子都是靠一种名为向日草的植物,这种草没有花,细长的茎秆上头只长着一片绿叶,绿叶转圈似的每个时辰指一个方向,转上一圈就是一天,每转上七圈,从根部会分化出另一株向日草,一般生长在水边。   溪边就有几株向日草,灰浩看了看,才发现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低头看怀里,蛋还好好地在这呢,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觉得蛋好像大了一小圈,蛋壳的某个地方多了灰黑色的一小点。   他挠了挠蛋壳,那一小点还在。   灰浩忽然露出一个笑脸,那小点的颜色和他的蛟鳞很像,这一个发现让他很是开心,但想到先前蛋壳上并没有这点,他又有些心慌。   难道蛋蛋出问题了?   先前他晕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那些黑蛟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对他的蛋做些什么,但要他去找黑蛟质问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将蛋抱紧,心中期望蛋还是好的。   水面上飘着一些翻白的鱼虾,灰浩都小心地捡起来吃了,在他眼里只要是吃的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他都饿惨了,照他的食量,这一顿下去倒是好几天不用吃了。   但这一次他显然评估错误了。   吃完这些死鱼死虾回到窝里没多久,他闹起了肚子。   等回头把肚里的东西都吐光,他已经疲得不会动了,倒在床上半晕半醒,蛋蛋放在他白花花的肚皮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和谐极了。   慢慢地,灰蛟睡着了。   梦里,有什么人请他吃了顿从未见过的大餐,他吃得肚子暖暖的,热热的,从未有过的舒畅与幸福……   醒过来的时候,灰浩原本因为拉肚子引起的难受已经消失无踪,正如梦见的那样,肚子暖暖的,而那颗蛋蛋也好好地伏在他肚皮上。   他抱起蛋,暖暖的,好像温火的感觉,于是又忍不住蹭了蹭,舒服的哼了哼。   这是他的蛋。想到此,他就有一种无比的满足感,好像从此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一样。   他开心地抱着蛋冲了出去,在属于他的小小领域里奔跑起来,直奔到小溪里,化为小小的蛟形在溪里欢畅地游起来。   被小心安放在岸上的蛋直对着灰浩,忽然小小地动了动。   接下来的几日,灰浩都抱着蛋不撒手,一蛟一蛋在林里溪里自得其乐,直到——   洞外忽然响起声音:“灰蛟——”   灰浩抱着蛋蛋的手一顿,马上把蛋放下快步跑出去,看着洞外的老者有些嗫嗫地喊:“族长。”   那被好几人簇拥着的老者正是蛟族族长,他听说那条小灰蛟好几天没出现,秉着族长的责任所在,今天过来看看。   但看灰浩的样子似乎是没什么事,于是他道:“前些日子你去哪儿玩了?恁大的年纪不好好修炼尽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   灰浩头也不敢抬,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族长看了看四周,这偏僻的地方他也不想多呆,所以也不废话,说道:“今日起你就在这勤加修炼,没什么大事不要四处走,虽说上界平日安静得很,但也说不准有些什么隐匿的危险,还是小心点好,有什么需要的到族堂来说,长老们都会给你们这些小辈帮助,明白了吗?”   灰浩又点点头,族长看他这傻呆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带着一群黑蛟走了。   灰浩看着他们离开,走在最后的那个黑蛟少年是前些日子欺负他的其中一个,走之前还朝他甩甩脸,一副鄙夷的样子。   难道他们下午又要来了?   灰浩脸一白,想起还在洞里的蛋蛋,一咬牙回去抱起蛋蛋就离开了山洞。   以前可以随他们打,不过就是痛几天躺几天,但现在有蛋蛋了,黑蛟想要蛋蛋,他明白,但他不会把蛋蛋给他们。   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迷路了。灰浩平时活动的范围比较小,就在自己窝旁边晃悠,这次为了躲开那些黑蛟才出来,可到了外面才发现问题。   上界最常见的就是山林河湖这种东西,因为各大灵族都要在这些环境里修行的,但这种自然之景遍目都是的时候,不熟的人就容易迷路了。   灰浩满头浆糊地在一片林子里晃悠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出去的路,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进这里的。   他跳到树上,放目远视,更惊了。   这一片红枫林竟望不到边!      3、恐惧 ...   屁股好像给谁踹了一脚,他没个防备,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惨叫一声,灰浩整个人贴在了地面,怀里的蛋蛋也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来不及看自己的伤口,灰浩从地上跳起来就抱着蛋蛋细看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灰浩就傻了。   原本光滑无瑕的白色蛋壳上,居然出现了一条裂缝,细长的小缝隙从那个小小的灰黑色点上穿过,环绕大半个蛋蛋。   完了。   灰蛟脑中一片空白,看着那裂了缝的蛋蛋,心都酸了。   “哈哈哈,不会给摔傻了吧……”   “不会吧,本来就已经够傻了,这要是再傻灵智都没了……”   一阵阵的嘲笑声在头上响起,灰蛟猛地抬头,前几天刚见过的那几条黑蛟正站在红枫树干上笑看着自己。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嘲笑,看着手中说不定已经给摔死了的蛋蛋,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从心中升腾起来,灰浩觉得他脑子里好像有一个球团爆炸开来。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说着——“杀!”   来不及思考这个声音从哪里冒出来的,灰浩的手自己动起来,灰色光芒闪烁,少年的手忽然现成爪形,双脚一个弹跳,竟然直接从地面跃起朝着其中一个黑蛟抓了过去!   “你干什啊——”那条黑蛟正笑着,被灰浩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躲开,但没想到灰浩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他还来不及动作,就看见自己的一条胳膊脱离开身体从树上落下去,下一秒整个身子都掉到了地上。   “呀——”其他几个黑蛟少年惊恐地叫起来,反射性就想跑开。   但灰蛟已经闪到空中,拦住了他们的路。   灰蒙蒙的眼睛一眯,瞳孔如同猫一样缩成一条灰线,几个黑蛟少年忽然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直温顺可欺的灰浩突然化身成魔一般朝着他们袭来。   眨眼的功夫,所有黑蛟都落到了地上,殷红的血零散在地上,几条残肢失去活力慢慢化为蛟身原型,失去了部分肢体受伤惨重的黑蛟亦是有几条回了原型。   惨叫声此起彼伏,灰蛟蓦地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惨状整个人颤抖起来。   这是……怎么了……   浑身不可名状地发抖,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抱住头发出一声尖叫。   原本在怀里的蛋蛋也落在了地上,无声地动了动,蛋上的裂缝亦是加大一点,但灰蛟已经没空关注这一切了。   他被眼前的血腥吓到,亦或者说是被自己方才的动作吓到。   他居然,对黑蛟下手了。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还未变回去的灰色爪子害怕得快哭出来了,那爪子上还沾着一些红糜的血肉,看起来凶残极了。   怎么办……族长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族里人一定会杀死他的……   灰浩想起自己本来就是族里的异类,这下一下子伤了这么多族人,肯定会被抽筋扒皮的,恐惧好像虎狼一般扑过来将他的思想撕得粉碎。   “你、你完了……”灰浩猛地低头,正对上一个黑蛟少年的眼,他的运气比较好,只是被卸了条胳膊,没被直接打回原型。   此刻他满脸痛苦,眼里是明显的愤恨。   灰浩瞪大了眼,看着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断臂处还在滴血: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族长,我要让父亲把你剥皮拆骨,我要你褪去灵智堕入下界!”   灰浩被他的话吓得傻住了,此刻,一个白色的物体忽然砸过来,刚站起来的黑蛟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趴下了,这一次,他直接被砸晕了。   而那砸人的东西也顺势落到地上。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灰浩就见到自己的蛋蛋落在满是血糜的地上,白色的蛋壳上红黑污渍遍布。   刚刚,是蛋蛋自己飞过来的?   灰浩愣了下,连忙把蛋蛋捡起来,小心查看起来。   光滑的表面除了之前那道裂痕外没有任何伤口,他松口气,擦干净灰色小点上一处血红后试探性开口:   “蛋蛋?”   蛋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得好像死掉了一样,若不是方才亲眼见到黑蛟被打倒,灰浩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它居然会动的。   看着面前一片惨状,灰浩心中忐忑,要是让族里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得跑。   丝毫没想过还可以毁尸灭迹的灰浩转身就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迷路了,只是发疯似的往后面冲,逃离这个现场。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累得什么力气都没了,只得停下来歇会儿,也正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面前的环境已经变了,他离开了那片遍目的红枫林。   他看了下四周,好像有些熟,有点像族堂附近。   他跑回来了?   心跳倏地一停,他茫然地后退两步,然后扭头就往旁边小道上跑。   也许是心里太害怕,他居然没有看见后面正要走进族堂的一个黑蛟,直接撞了上去。   “哎——”那黑蛟被他一撞差点站不稳,一看是灰蛟,神色刷地变了,   “灰蛟,你干嘛呢,这么匆匆忙忙的,难道想偷东西不成!”   灰浩现在一心想着逃命了,哪里想到自己竟然会撞上人,抬头一看更是吓坏了。   这人不就是刚刚被他杀回原形的其中一条黑蛟的父亲吗!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自己杀人了……   脸更白了,灰浩差点没直接倒下去。   那黑蛟看他的样子,本来只是看他不顺眼骂一句,现在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眯起眼睛走上前:   “嗯?难不成你真的偷了东西?”   “……没、我没偷……”灰浩心里本来就虚着,现在被这么一吓,更是连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没偷?既然你没偷东西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看你分明是在族堂里偷了什么东西这才慌慌张张的出来!走,跟我进去见族长!”黑蛟抓住他的手就要往族堂里拖。   灰浩连忙挣扎起来:“我没偷,我真没偷……”   两人在族堂门口你拽我挣,闹出了不小动静,把一旁走过的几只黑蛟都给吸引过来,一看是那条傻呆的灰蛟,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   那黑蛟早就成年不知多少年了,力气自然不是灰浩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可以比的,几个使力已经把灰浩拖进族堂几个脚距,一见有人问,一边把人继续往里面拖,一边说道:“我方才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族堂外晃悠,一见我溜得比谁都快,问他他却白了脸,我看肯定是他偷了族堂里的东西想跑,这不,我给逮了送族长那儿去。”   “偷东西?”那几个围观的黑蛟一愣,脸色难看极了:“这小孩看着呆呆的,居然敢偷族堂里的东西?”要知道放在族堂里的可都是蛟族千百年来最宝贵的法器术本,寻常蛟族对族堂里的东西都满是恭敬的。   那黑蛟一个猛拉,灰浩一个趑趄,差点摔倒,但还是辩驳着:“我没有……”   “你没有?看你见了族长还敢不敢说自己没有!”黑蛟明显是认定了他偷东西的事实,朝着几个围观的黑蛟道,“这小子人小力气倒大,你们别光看着,倒是过来搭把手啊。”   几人连忙走上来帮忙架住。   这时候族堂里的一个长老走了出来,门口这里的动静闹得实在有点吵了:“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   几个黑蛟抬头邀功:“长老,这灰蛟偷东西。”   长老脸色一变:“偷东西?这胆子倒是越发大了,他偷了什么?”   最先抓住灰浩的那个黑蛟走上前:“具体偷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方才见他鬼祟又眼神闪躲,只怕是潜进族堂里盗了什么,还望长老好好查查族里的东西,别让这贼子给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长老看他一眼,唤过身后一人,让他去找族长和其他几个长老,找找族堂里有无丢失什么东西。   灰浩一个小孩,被几个大人牢牢制住,怀里的蛋差点在刚才的推攘中掉下去,一听见要叫族长,不由得一身冷汗冒出来。   长老看他一听族长脸色更白的样子,心里也一突。   这灰蛟他是知道的,平时也是呆呆傻傻任人欺负的,看样子是绝对不会干出偷东西这档子事的,他刚才听黑蛟说得时候也只有些微怀疑,但现在灰蛟的表情却让他在心中的怀疑无限加大了。   要真没偷东西做什么这么紧张呢?   有问题——   怕族长他们来的太晚,长老又招来几个黑蛟,让他们给灰蛟搜身。   灰浩简直想哭了,他真没偷什么东西,他只是想逃跑而已。   那几个黑蛟一点也没有因为灰浩是小孩子而给好脸色,几下就把反抗的他扒光,结果除了他怀里一直抱着的白蛋什么都没找出来。   这下原先制住他的几个黑蛟脸色就有些莫名了:“这……”   他们都是认定了他偷东西才把人抓起来的,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找到,这让他们有些动摇又有些尴尬。   长老也皱起眉,正要说话,原先去喊族长的那个黑蛟带着族长和几个长老们都回来了。      4、族长 ...   “族长。”在场的黑蛟都恭敬地喊了声。   族长点点头,看向被扒光的灰蛟,眉头也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长老把事情又给说了一遍。   族长说道:“刚刚已经检查了族堂,没有发现任何丢失的东西,看你们这样子,也该是把灰蛟检查遍了,看来他是无辜的,没有偷东西。”   最开始说灰蛟偷东西的那个黑蛟脸涨的通红,有些支吾道:“可他、他之前实在鬼祟,问他又战战兢兢的……”   族长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可事实他就是没有偷东西。”看着几个黑蛟都红了脸,族长又道,“不过灰蛟,我之前才告诉过你让你不要乱走,怎的又没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灰浩被之前几个人扒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是羞的,也是气的,更是怕的,现在见族长几乎不准备为自己说话的样子,心都冷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族长看他这幅窝囊发抖的样子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倒是不怎么介意族里多一条灰蛟,但这灰蛟无论哪个方面看都不像他们蛟族的种,总是怯怯懦懦的就算了,有时候连话都不敢说,这简直就是丢蛟族的脸!   当初他就不该答应他娘留下这来路不明的种!   “光着身子成何体统,把衣服穿上赶紧回去,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下次若是再胡乱晃悠,可怪不得族里人把你当贼子了。”族长一句话定下这件事情的简短收场,原本担心因谎报窃事而遭责罚的几条黑蛟脸色也恢复过来。   “就是,你若形迹不那么鬼祟,我也不会怀疑你偷东西,赶紧回去吧,我也该回去找我家那崽子了。”一条黑蛟面带不屑地说完,就讨好似的看向族长。   族长叹了口气,道:“今日的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几个黑蛟晦气地准备离开,灰浩也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最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蛋要走。   却在这时,族长又喊起来:“等等,灰蛟,你过来。”   就在灰浩转身的时候,族长出声,一下子把众人的视线又吸引过去。   灰浩却是心里一颤,他忽然想起来他刚刚光顾着跑了,衣服上还有一些残余的血迹,好在他的衣服是灰黑的看不出来,刚才他们也只顾着搜他身上有没有偷藏东西而没有仔细关注他身上的血腥气,现在族长喊住他,难道是发现他身上的血了?   他想起被发现自己杀伤族人的后果,又心慌了。   族长却是有些不耐烦了:“灰蛟,还不过来?”   灰浩被他的声音一吓,怀里抱着的蛋蛋感应到他的情绪,也轻轻动了动,他条件反射地就跑,两条细腿一甩一甩居然也快,一下子冲出了族堂。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族长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带来这样的后果,愣了下,然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腿就往灰浩逃跑的方向跑,一族之长的样子都没了,看了眼还傻站在原地的众黑蛟,一声怒吼: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追啊!”   “啊?啊——”一群黑蛟这才回神,来不及问族长原因,傻傻地就往外面冲。   灰蛟跑得飞快,连路都不看了,只顾着向前冲,后面族长一群人更是拼了老命地向前追,路上不少黑蛟族人看见,也不管不顾地跟着跑。   虽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族长都跑了,跟着跑绝对没错。   等弄明白原来是要抓住那条灰蛟后,黑蛟族人们沸腾起来,一边自己拼命追,一边对着前方其他的族人拼命喊。   这样做的效果不错,最终的结果是灰浩在一道拐弯的小路上给人撞了个正着。   撞人的也不啰嗦,三两下就把脑子晕晕的灰浩给拿下了。   然后,后面的族长等一群人也追上了。   “灰蛟。”族长喘着粗气,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比不得年轻人身子壮,   “我让你过来你跑得比兔族还快,这是要造反了?”   灰浩脑子还是有些晕晕的,他只本能地抱紧蛋蛋拼命摇头。   “你怀里那东西给我瞧瞧。”族长缓过气来,眯着眼睛看他怀里那个白白的东西。   灰浩一下子从晕乎中醒了,他忽然反应过来原来族长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腥,而是也看中了蛋蛋?   他不想给。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思,一直没有动静的蛋蛋忽然动了动,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蛋蛋碎了?   灰浩吓得脸也白了,也顾不得制住自己的人,捧起蛋就要看。   族长忽然快步上前一巴掌把他手拍开,小心地夺走了蛋。   蛋却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碎裂声越来越大,族长居然有些拿不稳了,他老脸一抖,用双手小心而用力地捧住。   “快、快去龙族!快去龙族找人来!”随着蛋的动作越来越大,族长汗都出来了,但他脸上却充满了欣喜,大声地朝着后面的长老们喊道。   “这……”几个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弄明白族长的意思。   族长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解释,只是捧着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的蛋,大声让他们去喊人。   这下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找了就近的几个黑蛟一起匆忙向龙族进发。   而此刻行进多时,就快要到达天之极的龙君龙后忽然脸色一变,齐齐从轿榻上站了起来。   “这个感觉——是他!”龙后失却了平日的优雅高贵,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龙君的样子也不比她好多少,他皱着眉,握紧了拳,强大的龙威无形地散发出去,轿榻外的龙族侍卫们都忍不住低下身朝着里面跪下。   “他怎么会出现!祭司不是说那是个死蛋吗!”龙君一掌拍碎轿榻内的一壶酒,珍贵的九天琼液溅出不少沾在他袖口。   “死蛋?你看看这感觉哪里像死蛋!”龙后大口喘着气,忽然愤愤道,   “我看分明是祭司起了歹心!蒙骗我们这蛋已经死了,等我们放松戒备再悄悄孵化……好啊!亏得你当初还待他如此良善,如今这蛋都破壳了,等那人找回来,我看你这龙君的位子还做不做得了!”   龙君忽然朝她大吼一声:“你还敢说,若不是当初你的撺掇,我又怎会鬼迷心窍地去找那人,又何苦现在忧愁那人找来!”   “好啊好啊,你现在倒是怪上我了。”龙后冷笑,   “若不是你当初等不及想杀死老龙王坐上龙位,我用得着想尽办法替你寻来那人被囚禁之地?你当初假装与那人做交易,放他出来杀了你君父与君兄,又在事成后毁约用三昧真火将他烧死,却不想他竟褪回胎蛋……”   “你闭嘴!”龙君一口打断她的话,目光中满是阴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呵,你既然做了,又何必畏惧我说出来?你不是很怕那胎蛋重新孵化吗?还特地找了忘川魂水将蛋淬洗,在祭司确定死蛋后才安心?怎么?现在又怕那人重新找回来?”   “你——”龙君指着她,眼中已满是怒火。   却不料龙后忽然笑起来:“哈哈哈,敖音啊敖音,你就这么怕那人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你很期待那人复活呢。”   “你胡说什么!”龙君敛下神色。   “我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时常捧着那死蛋口中喃喃的那些情话?你真当我这龙后是瞎的不成!你若后悔便去追,了不得被杀个皮筋尽碎,你若没胆就别在我面前撒火,废物!”   “……”龙君不再说话,直接一掌拍过去,龙后自然不会忍着让他打,两条金色巨龙冲破轿榻竟然在高空就那么争斗起来,将下方一群龙族侍卫看得莫名其妙又心惊胆战。   而这一吵一闹,竟一时间忘记了先去找那蛋,反而给了蛋孵化的时间。   就在蛋壳碎裂声越来越重,而族长脸上的汗越来越多时,被众黑蛟暂时遗忘的灰浩忽然踢开了周围束缚着他的族人,冲上前抢过蛋就跑!   从没见过这唯唯诺诺的灰蛟如此反抗的族长被呛个正着,一个不稳就往后倒了,还好被身后的一个长老接住,他牙齿都在抖了:“反了反了,这灰蛟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居然抱了个快孵化的龙蛋回来,还敢从我手里抢东西了,真是、真是……”   老族长一个心火上涌,激动之下竟然——晕过去了。   而周围那些黑蛟们则是被族长的话惊了个半死。   龙蛋——   刚刚那白白的会抖的东西竟然是龙蛋!   所有黑蛟惊了,然后一群人哄地朝着逃跑的灰蛟扑上去了。   灰浩是拼着平生最大的胆色才敢抱着蛋跑的,但他终究只是只未成年的灰蛟,没一会儿就让一群黑蛟追上了。   若之前这些黑蛟追他只是为了族长的命令,那这次就是纯粹为白蛋了。   龙蛋——龙的蛋,对蛟族的吸引力有多大?   看如今一群蛟紧紧围住灰浩却不敢贸然动手就知道了。      5、死蛋 ...   灰浩怀里抱着蛋,四周都是平日相见不相识的族人,他们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但为的却是他宁愿放弃成为蛟龙机会也要留下的蛋。   心灰意冷。   白蛋表壳上已经布满了一道道裂痕,蛋壳碎裂声还在持续响起,可蛋壳就是没有破。   周围的几个黑蛟互相对了眼神,跟来的一个长老沉思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团发着金光的东西。   在众人张大的眼中,那团东西被长老抛上天空散开来,竟然是一张金色大网落下来。   大网似乎有意识一样朝着灰蛟的方向飞去,将他牢牢抓住收紧。   “呜——”灰浩想要挣扎,谁知大网越收越紧,将他的皮肉也勒出好几道红痕,连蛋也承受不住挤压似的终于破开,两三片白色蛋壳掉下,一个黑乎乎的小洞露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破了洞的白蛋上,丢网的长老率先走上前几步伸手想要碰蛋。   一道白光忽然从破开的洞里飞出,众目睽睽之下,长老的那只手落在地上。   直到一阵剧痛传来,长老才痛叫出声,血不断地往下流,断手也落在地上恢复蛟爪原形。   原本想要上前取蛋的众黑蛟傻眼了,就在这时候,蛋内传出奇怪的叫声。   那叫声有些尖锐,却又有些悠扬,带着一种远古的曲调缓缓响起。   黑蛟们先一愣,然后心中升起舒畅明快的感觉,正沉醉着呢,一阵强烈的痛从大脑蔓延开,沿着神经快速朝全身扩散。   一众黑蛟们痛极了,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了,但那声音还是在脑子里不停闹着,痛感依旧。   天之极附近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条黄金巨龙也忽然从天上掉下来,把下面紧张看着的龙族侍卫们压得伤亡惨重,两条巨龙像是痛苦极了,巨大的原形在地上扭动挣扎,口中传出一阵阵类似于白蛋叫声的声音。   ——这是龙吟,独属于龙族皇族的鸣吟。   天之极附近的生物们受龙吟影响,不少都现出了原形可怜地呻吟着,希望龙君龙后开恩,停止龙吟。   而最先发出龙吟威胁的白蛋此刻忽然剧烈颤抖,周围的空气也仿佛被撕裂开来一样扭曲了,无形的空间裂缝被撕扯开,依旧被困在大网中挣扎的灰浩只觉得脑子里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满地打滚的黑蛟们脑中的声音逐渐消失的时候,早就已经脑子不清醒了。   功力比寻常黑蛟高一点的长老晃悠着晕乎的脑袋艰难地抬头看大网——   网里灰蛟早就不见了,连蛋也不见影子了。   坏了。   长老心中一声哀号,彻底晕过去了。   而天之极的龙吟声也消失了,两条巨龙化为人形满身疲惫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叫附近生物一阵咋舌。   灰浩算是那天那场龙吟浩劫中受伤最轻的了,不过他也睡了好几天,等他呷吧呷吧嘴从梦里醒过来,脑子里还是有些痛。   ……蛋?   清醒没多久的灰浩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水边,就惊悚地发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蛋不见了。   “蛋蛋——”灰浩半坐着朝四周喊起来,也不管蛋是不是能听懂他的话。   “呜——”虚弱的声音可怜兮兮地传来。   “……蛋蛋?”灰浩愣了愣,看了看周围却没见到蛋的身影。   “呜呜——”声音又传出来了。   在下面?灰浩终于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有东西在动,连忙站起来。   被他坐在屁股下的那东西的确是蛋蛋——碎掉的蛋蛋。   然后,在灰浩担心内疚的目光下,一条细长的白色虫状生物从碎蛋壳中艰难爬出来了。   ……   灰浩看着那条不知名的白虫半天,忽然大叫一声:“哇!你怎么长的这么丑!”   白虫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眨了眨,没什么表示。   “它都长得比你好看……”灰浩指着脚边某处,满脸失望。   白虫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扭头看向他指的方向——泥地上一条蚯蚓正在翻滚。   白虫不动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委屈地看灰浩。   而灰浩此刻的心早就被失落占满了。   他对这颗蛋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他觉得蛋蛋这么漂亮里面孵出来的东西也一定很漂亮,没想到守候了这么久竟然只爬出一条白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灰浩扭过头,他在想要不还是丢下白虫算了,自己已经够难看够不招人待见了,要是再带上这么一条白虫他一定会更不招人待见的。   白虫是个聪明的生物,这一点从它看见灰浩满脸失望扭头后就马上扭动身子爬到灰浩脚边蹭蹭就可以想见了。   脚边痒痒的,灰浩低头,是刚刚孵出来没多久的白虫,细细长长的身子看起来脆弱极了,好像一爪子下去就能挠死似的。   毕竟当初对蛋蛋那么喜爱,灰浩别扭了下,终于还是弯下身把白虫抱在手里了。   白虫“呜——”地轻叫一声,乖乖躺在他手里任围观。   灰浩把手碰到眼前,仔细看着。   白虫长得真像虫,不过有四个爪子小小地缩在肚皮下面,脑袋也很小,不过对于整个身体来说还挺大的,眼睛是黑色的,像他曾经在族宴上见过的黑珍珠一样,亮闪闪的,两眼睛上方好像有什么凸出来的东西,那两个东西中间位置有个灰黑色小点……   灰浩腾出一只手揉揉眼睛。白虫太小了,什么都还没长开,看得他眼睛疼。   白虫看他揉眼睛的动作,慢慢扭动身子往他头上爬,忽地钻进他头发里不见了踪影,然后又忽然探出个脑袋蹭了蹭他半边脸。   灰浩原本有些冷的心不知怎么又暖了。   他把白虫拉到手里又看了看,咧嘴笑了。   其实长得也不是那么难看,看那小眼睛,还挺好看的嘛。   灰浩开心了,他越看白虫越觉得顺眼,把它放回自己头发里,看了看旁边偌大的河,又看看另一旁的野地,脑回路崎岖于常人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大网呢?族人呢?这是哪儿?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只有藏在他头发里的白虫忽然钻出半个脑袋来“呜”了声。   灰浩正要摸摸头安慰它,却听见它又叫了声。   见灰浩没什么反应,它用嘴咬住他的一缕头发往外面拔。   “哎呦,干什么你……”灰浩被它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正要把它从头上拉下来,旁边野地里忽然传来什么声音,一头野兽发疯似的从灌木丛里冲出来向他冲了上去。   灰浩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开。   “你是哪一族的?我没想伤害你,你别啊——”灰浩还想问问这个没见过的野兽是哪一族的,却没想到对方盯准他似的就扑过来。   灰浩刚跑开没两步,不知从哪里飞来好几支箭,几下就把这野兽给杀得倒在地上挣扎。   大叫声由远及近:“王叔,中了中了!”   几个人从野地里跑出来,见中箭的野兽还在挣扎,果断抄起手里的刀朝着它脑袋下面砍。   灰浩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被活活砍死在面前。   “杀、杀人了……”灰浩从来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杀人,要知道在他所生活的蛟族里即便再有欺负人的事,却从不曾发生过这样直接冷血残杀的事情,所以当他杀伤那几个黑蛟的时候才被吓得浑身发抖。   但看这几人这样凶狠的动作,难道不怕这只野兽的族人来报复么?要知道上界那些兽族们都是十分护短记仇的。   而几个人这才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人。   “你是哪家的娃娃?”一个手拿弓箭的中年人走上前一步。   灰浩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下,他道:“我是蛟族的。”   蛟族?大家族的?   虽然不明白蛟族是哪个蛟族,但听起来就是一厉害角色,再看这娃娃细皮嫩肉,又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好衣裳,那肯定是大家族里某个公子少爷啊。   山野农夫谁见过这样的人物,几个人一下子有些敬畏讨好起来:“不知这位少爷怎么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您身边可有跟着什么侍卫丫头的?怎也放心把您放在这儿?”   这样礼貌的感觉,灰浩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遇到,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他又看见那几个人快速把被砍死的野兽抬起来齐齐看向自己,更是吓得一抖。   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灰浩,偷偷问前面的中年人:“王叔,这少爷不会是遭到什么贼匪给吓傻了吧?”   “别瞎说!”王叔轻声呵斥,但看向灰浩的目光比先前又多了份审视。   还别说,这少爷身上还真隐隐有些血腥气。   怕是真遇上匪盗逃出来的,这样他身边没有丫头侍卫的也解释的通了。   王叔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心里的想法多点,他小心而试探地对灰浩道:“这日头也高了,小少爷要不跟着我们先回村子?等族里人找来也好跟着走。”   灰浩一直没怎么听懂他们的意思,但族里人三个字他可是听明白的,等族长他们追过来,他不被剥皮拆骨才怪。      6、白虫 ...   难道这几个人也是来追他的?看他们扛着的那满身血的野兽,他忽然拔腿就跑。   “哎——”几个人来不及说话,就眼睁睁看着灰浩忽然朝野地里跑开了。   “王叔,这啥意思?这少爷咋跑那么快呀?”少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灰浩怎么跑了。   王叔摸了摸鼻子,他也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情况。   等灰浩跑出好大一段距离确定那几个人没有追上来之后,才在原地喘起气来,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各种茫然。   面前是一片低矮的房舍,看起来挺简陋,很多女人进进出出笑着说话,阵阵白烟从院子里升起来。   灰浩抖了抖鼻子,好香啊。   他一个人住,从来没吃过熟的东西,上界的生物都觉得生吃才能把食物的灵气全部吸收,所以一般也不用熟食。现在忽然闻到不同于生食的气味,他觉得肚子饿了。   于是他就站在那户人家的院门口看着院子里一个妇人煮着一锅肉汤,动也没敢动。   这个小乡村是很少有外人来的,所以当一些留守在家做炊事的妇女们逐个发现那个停在王嫂家门前的清秀少年时,都悄悄聚拢过来。   “这位小兄弟,你——”一个老妇人从自家院里绕出来,她早就看见这个少年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灰浩连忙往后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女人包围了。   因为没见过母蛟,族里的其他雌蛟也不屑于同他说话的缘故,他与女人相处的经历屈指可数,如今一下子被这么多女人看着,身子还没有动作,脸先红了。   “哎呀,他还害羞了……”   “好清秀的孩子啊……”   ……   小声地议论起来,一群山姑村妇都笑起来,弄得灰蛟脸都低到脖子下了。   一直藏在他头发里的白虫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蹭了蹭他的脸,灰浩的心稍微定了些。   “我、我叫灰浩。”好半天,灰浩忽然轻轻地说道,他感觉到这些女人虽然在笑,但对他是没有恶意的,和族里的雌蛟们截然不同,才终于提起一点勇气。   “灰浩啊,来,告诉王嫂,你咋到咱村的啊?”刚刚在院子里煮肉汤的中年妇人从院里走出来,她面相慈和,看着灰浩的目光很温柔,就像长辈看孩子一样。   灰浩眨巴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咕哝了句。   他声音太轻,王嫂没听明白,又凑了上去才听懂他说的是“香”。   王嫂一愣,然后笑起来:“来,跟着王嫂进院里吃肉去。”   山村里的人还是很朴实的,加之灰浩长得清秀害羞的少年样,做了母亲的那些女人们都是很难拒绝的,王嫂早年丧子,更是觉得灰浩招人疼。   灰浩摇头,他虽然想吃,但也知道吃了别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是不能吃的。   王嫂可不管这个,牵着他的手就往院子里拉,周围的妇人们都跟着起哄,推攘着进院子。   灰浩吃到了一碗肉,整整一碗,吃得满嘴都是油。   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食物。   王嫂等一群女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可心疼坏了,这得是饿了多久才会这样啊。   正当女人们劝着灰浩再吃点的时候,外面男人的声音响起了:“婆娘!我回来咯——”   接着又是几声男人的呼喊,这群女人这才想起来自家男人们还等着她们做饭呢,急急忙忙出门回家,还同灰浩说多留会儿,她们下午还来。   灰浩就坐在那儿看着王嫂笑着走出去迎了一个男人进来。   然后灰浩愣了,那男人也愣了。   “砰——”灰浩抬脚就跑,结果撞到桌子,把个桌角撞下来了。   “哎哎,少爷您别跑啊——”那男人被他吓一跳,连忙说道。   但灰浩一点也不相信他,这男人之前杀了一个兽族还说要等蛟族来抓他呢,他要是留下来才是灵智坏了。   “原来你认识灰浩啊?”王嫂惊讶的叫出来,然后拦住想跑的灰浩,“灰浩啊,你这是跑什么啊,我家这口子人粗蛮,他要是之前对你不礼,你就告诉王嫂,王嫂给你欺负回来!刚还说得好好的,做什么走啊,快坐下,我再给你做盆红烧肉,他早上刚打的野猪,好大一头呢!”   灰浩被拉着又不好挣,只能重新坐下,王叔见他终于不跑了,也松了口气坐在对面。   王嫂做饭去了,灰浩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提起勇气问对面的王叔:“之前那个兽族,是野猪?”   王叔没想到他会问,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野猪,很难抓的畜生啊,我和三娃子他们从山上一直堵着追到河边才给杀掉,好在肉多,油也多,能吃好一阵了。”   灰浩却抓到他话里的重点:“畜生?”   “可不是畜生吗,好在咱们人多啊,杀起来也利索,这要是人少,山上动物一多,指不定出什么意外……”王叔看桌上只剩下没肉的汤了,饿了一早上的他直接拿起碗大口喝起来,一边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话。   灰浩这下没空怕他了,他想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可能——关于他现在在哪里。   “这里是……人间?”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他小时候常常听那些黑蛟说下界的事,听说下界叫做人间,那里的生物以人为尊,人的原型就是人,人族很可怕,他们将其他兽族都称为畜生,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他们都吃,有时候饿极了连同类都吃。   人光有智慧,却没有灵智,上界之所以称为上界,就是因为上界的族类都是有灵智的,要是丧失了灵智,就会被丢进下界。   进入上界与下界的通道,只有千年前的几个王者才有,一般族类要走,就只能通过地之极的冥河。   “人间?哦,也可以这么说,反正都是人嘛,哈哈……”王叔一口将剩下的汤都喝完,才回答灰浩的话。   灰浩傻在了原地。   真的是下界。   只有丧失灵智的生物才会被丢进下界,而他现在在下界。   这意味着他已没有了灵智。   可他现在很正常,并没有被剥夺灵智,这又是怎么回事?   头皮痒了痒,白虫在头发里闹腾得厉害,一下子把灰浩从茫然中敲醒。   他摇了摇脑袋,反正现在灵智还在,下界也不错,有好吃的,还没有族人追杀,很幸福。   灰浩满足了,他忽然开心地笑了:“王叔,谢谢。”   忽然被夸谢的王叔老脸一红,愣是没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值得这小少爷感谢的话。   “灰浩,快来尝尝王嫂做的肉。”王嫂端着刚出锅的红烧肉从外面走进来,王叔回头就忘了刚刚那奇怪的对话,笑呵呵地吃起肉来,灰浩心里为不用逃跑开心着,见到王嫂和王叔热情的样子,红着脸也跟着吃肉,还不忘谢谢,三人都吃得很满足。   闻着外面传来的一阵阵肉香,藏在灰浩头发里的白虫又翻滚了几下身子,对于灰浩无视自己径自吃肉的行径表示了绝对的鄙视。   饭后,王叔和一群男人们又各自扛着农具出去了,早晨打猎,下午种田,这是这个村里男人们的劳作习惯。   灰浩自然是不用去的,别说种田,他根本连这些农具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周围的农妇在男人们都出去后就凑到了王嫂家里,围着灰浩问个不停。   “灰浩啊,你是哪儿的人啊?咋到我们这儿的咧?”一个有些黑的中年女人好奇地问。   灰浩抓抓头,头发里白虫闹腾的厉害,痒死他了:“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儿了。”   “呀——”农妇们惊叫起来,醒来就在这儿?莫非是让家里的后娘给丢出来了?   她们刚刚都叫王嫂和王叔给说过了,这个叫灰浩的小少年可不是一般人,好像是什么大家族里头的小少爷呢,看这身上穿的衣服布料也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   乡下人么,对于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事情哪晓得那么多,仅有的了解也都是戏文里演说的那些,现在一见到这个据说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少爷,就忍不住把脑中那些听到的故事都往他身上套——什么正妻难产而死,留下个体弱多病的少爷,小妾被扶正,蛊惑老爷,残害少爷……   这么一想,所有人看着灰浩的眼神都疼惜起来,几个年纪大的老妇更是在背后悄悄抹眼泪。   灰浩自然是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的,只是人家问了,他就老实回答。   “那、那你爹呢?他不管吗?”农妇们已经入戏很深。   “爹?”灰浩眼神一暗,摇摇头,“我没有爹,连娘也没见过。”   “啊——”农妇们又是一阵唏嘘,一定是灰浩他爹平日对他太坏了,所以他都不想认那爹了,至于没有见过娘,那是自然的,娘难产而死了么。   农妇们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看着灰浩失落的样子,都不好意思再问了。   “灰浩,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王嫂对这个乖巧老实的少年很是喜爱,忍不住问道。   灰浩摇头,下界他不熟,更没有什么打算了。      7、下界 ...   王嫂心中转过一个想法,她看着灰浩有些小心地道:“那么,留在我们这里怎么样?咱们村虽然偏僻点,但大家乡里乡亲的都熟得很,日子是紧吧些,但有水有山绝对饿不着……”   “可以么?”灰浩瞪大了眼,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以前族人们都说下界的人很坏,对外族也很排斥,可灰浩今天遇到的这些人都很好,比曾经族人们给他的感觉好得多了,他们给他吃的,亲热地喊他的名字,还要让他住下来……   “怎么不可以?”王嫂心里松了口气,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道:“以后你就住在王嫂家,王嫂把你当儿子疼!”   王嫂的儿子早年病死,若当年不死,现在也该是灰浩这么大了,灰浩长得又是一副乖巧样,甚和王嫂的心意,反正灰浩的娘亲不在了,爹也不疼,倒还不如留在这儿给她当乖儿子,她会好好给灰浩养大成人!   灰浩眨巴着眼睛看王嫂,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   他没见过爹娘,自有意识开始就是一个人,可今天,居然有一个不同族的女人对他说要把他当儿子疼……   藏身发间的白虫好像感觉到他的情绪,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舔了舔他。   灰浩只感觉到自己耳后根一阵湿痒,知道是白虫,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幸福极了,于是用力地点点头:“嗯!”   于是,灰浩就这么在村子里落户了。   不过名义上说灰浩是王嫂她儿子,但全村的人都是把他当孩子疼的,就连村里一些少年小孩子也都听了父母的话,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很友好。   灰浩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他觉得以前族里人都在骗他,人族明明是最善良的种族!   而经过了几天的相处,村里的人对这个孩子的疼惜更甚了,因为他们发现——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又小心翼翼,甚至连天黑下雨这种自然现象都能吓一跳。   还记得在这里住下的第一晚,灰浩半夜缩在角落里发抖,王叔王嫂吓得半死问他原因,结果他竟然来了句:“天、天黑了!”   刚认下儿子的夫妻俩哭笑不得,解释了半天才让灰浩相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由此确定了灰浩智商有点偏低这个事实。   灰浩犹如一个初入人世的婴儿那样,努力而缓慢地学习着人间的一切,而藏在他发间的白虫则是偶尔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多数时间藏在头发里折腾,把他一头滑顺的黑发弄得凌乱不堪。   而随着时间的慢慢迁移,灰浩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白虫好像不用吃东西那样,但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着,只是十个昼夜左右的时间,他的头发已经藏不住它了。   当白虫也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它转移了栖息地——灰浩的胸口。   于是,灰浩的胸口处像女孩子一样微微凸起,只能把衣服弄得蓬松些以作遮掩,而村里人还以为灰浩来到这里后日子过得好,吃壮了,所以一个个都很自豪。   又过了几天,王叔说要去镇上卖兽皮粮食,顺便换些衣服零食之类的东西,毕竟家里多了个灰浩,早把他当儿子的两口子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家孩子。   灰浩本来没想去的,王嫂也不放心让他去,但村里其他几个和灰浩一般大的少年都跟出去见世面了,王叔也想让自家孩子一起出去长长见识,毕竟一直拘在家里对孩子也不好。   所以灰浩跟着王叔一起出去了。   但不幸的事情也就此发生了——卖完东西王叔带着灰浩去集市买东西,却因为集市的人太多而走散了。   灰浩看着周围一群不认识的人很茫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人群挤到了这里。   白虫偷偷探出身子瞧着外面,抬头看了看灰浩木木的样子,两个前爪挠了挠他衣服,又钻回他衣服里去了——这呆子肯定又迷路了,它都懒得理他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白虫嫌弃的灰浩在原地站了很久,还是没见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心里不由得慌起来,他按着自己心里的方向朝着四周转悠起来,期冀能找到王叔他们。   但有一种人天生路痴,方向感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而灰浩正好属于这种人行列,所以他不走还好,越走越茫然。   等他感觉到周围的喧闹声都消失的时候,面前只剩下一座破庙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是早上出门,正午才到的镇上,到现在为止,灰浩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虽然他比较耐饿,但连续大半个月都是一日三餐准时吃的,现在养成了习惯不给吃饭他反而更饿。   想吃东西。灰浩摸了摸瘪瘪的肚皮,感觉到白虫在胸口处翻了个身有些羡慕。   他也想像白虫一样不吃东西照样长大。   前面破庙里冒着一缕轻飘飘的白烟。   很香。灰浩鼻翼一抖一抖的,眼睛一亮,一下就跑进了破庙。   破庙很破,布满蜘蛛网和尘灰就算了,就连庙顶也是破的,现在不下雨还好,要是下雨,可以想见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灰浩没空注意里面什么环境,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地面上一团快要熄灭的柴火吸引了。   香味就是从柴火堆里传来的,下面一定有好吃的。   他很想吃,但柴火堆旁放着一个小包袱,证明着这是别人的。   别人的东西是不能乱动的,他想起族里人的话以及前阵子王嫂的嘱咐,眼睛里的光彩都暗下去了。   不过……   他一屁股坐在火堆旁,贪婪地闻着里面传来的香味。   他可以坐在这里等着火堆的主人来,到时候问人家要一点吃,人族是很善良的,一定会给他一起吃的。   灰浩想着待会儿就能吃到的食物,乐呵呵地傻笑起来,而怀里的白虫却忽然钻了出来。   回头看了眼还在傻笑的灰浩,白虫甩了甩尾巴,以快不可见的速度一头扎进火堆。   柴火堆发出一声“刺啦”的声音,然后灭了。   接着灭掉的柴火堆和下面的泥土都被白虫刨开了。   灰浩来不及阻止,就那么张大嘴看着白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出了一个黑黑的东西,挠出洞钻了进去。   他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抓住那个黑黑的东西,正想把白虫挖出来的时候,庙门外有人来了:   “公子,叫花鸡已经差不多了,配上这壶酒可算是人间美味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应道:“那可不,还好出门前我偷藏了壶二十年的女儿红,要不然这会儿连酒都没得喝!”   “是是是……公子,小步错了,您就别怪我啦,我哪儿想得到这个镇里偷子那么多,竟把钱袋都顺走了,哎呦……我这不逮了只野鸡给您加菜么……”有些讨好的声音回道。   “哼!钱袋里的银子能买多少只野鸡?竟然要我住在这种破庙里……”   声音戛然而止,进庙的两个少年齐齐愣住。   灰浩也愣住了,他手里还捧着那团黑黑的东西,而东西里的白虫趁着灰浩愣住的瞬间蹭地钻回了灰浩胸口,还满意地打了个无声的饱嗝。   “……少爷!这人偷吃我们的叫花鸡!”站得稍后一点的那个少年忽然大叫道。   灰浩这才反应过来这柴火堆的主人来了,连忙摇头解释:“不是我,我没吃,我真没偷吃……”   “还敢狡辩!你若没偷吃,那手里抱着的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年认定了灰浩偷吃他们的鸡还不承认。   灰浩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真没吃。   还是站在前面的那个少年阻止了身后那少年继续说话:“小步,算了。”   “少爷……”小步有些不甘心自家少爷就这么放了这个小偷,白天刚刚被偷了钱袋的他现在对小偷特别憎恶。   “看他这副样子也是个穷人,你就是抓着他又能怎样?打死不成?反正他还没来得及吃么,东西要回来就够了。”少爷嗤笑一声,然后大步上前。   灰浩见他上来,吓得连忙往后退一步,那少爷却是皱起眉,大手一挥就把灰浩手里的东西拿走了。   灰浩看着自己满手的炭灰,决定短时间内不理白虫了,都是它惹的祸。   而少爷看着手中黑东西上的一个洞脸色一黑,他把黑东西往地上一丢。   东西脆得很,整个儿裂成好几个黑块。   但除了那几个黑块以外,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少爷的脸彻底黑了。   灰浩感觉到面前的两个人好像很生气,原本想留下来问他们要点来吃的想法散得一干二净,他小心地后退一步,准备离开。   少爷忽然开口:“小步,拦住他!”      8、破庙 ...   那少年早在看到叫花鸡被偷吃的时候就怒了,就等着少爷一句话呢,于是赶紧拦住灰浩。   灰浩脸都给吓白了,他自从来到下界之后遇到的人都是些良善的,看见他也只有慈爱的表情,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偷吃了我的鸡——”少爷目光很冷。   “没吃,我真没吃……”灰浩不停地摇着头,试图让人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   “没吃?没吃这鸡上哪儿了?熟鸡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少爷紧紧盯着他。   “……”灰浩没话说了,半天才看着地上的黑块问,“那只鸡不是被你砸碎了么?”   “……”少爷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在颤抖,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我刚刚砸的是包在鸡外面的泥。”   “……”灰浩心虚了,刚刚那个是鸡外面的泥,也就是说泥里面肯定是鸡,现在鸡没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爬进去的白虫吃了。   可是……   白虫不是不吃东西的么?   灰浩很疑惑,他在原地思索白虫究竟需不需要吃东西。   一旁的少爷看得冒火,冷笑:“没话说了么?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赔偿问题——”   灰浩心中忐忑,这个少爷的表情让他很想跑,正在这时候,怀里的白虫忽然钻出了半个脑袋。   “……”少爷和小步都呆住了。   白虫看着两个人类,不屑地扭过头,还很人性化地打了个嗝,满嘴的鸡肉味飘散在空气中。   这下谁都知道鸡被谁偷吃了。   “少爷……”小步有些颤抖的声音。   少爷同样有些颤抖:“这……”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奇特的生物。   灰浩看见白虫就想起自己刚刚被冤枉的事,拉了拉白虫的尾巴:“都是你,偷吃人家的鸡!”害得我也不能问人家要着吃了。   白虫吐了个泡,一转身又钻回灰浩胸口了——他不想和这呆子计较。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刚刚就是它吃了鸡?”少爷看白虫不见了,语句终于通顺了。   “它是……”灰浩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给白虫取名字呢,想了想直接绕过介绍,先把刚刚的误会解除,“就是它吃了鸡。”   “啊……”少爷颇有些尴尬,刚刚他还认准了是灰浩偷鸡呢,但又一想,这不知名的生物明显就是与眼前这个少年一伙的,刚刚自己也不算太冤枉这少年,又道,   “刚刚冤枉你,是我的不是,但这东西偷吃了我的鸡,还请你把它交出来。”   灰浩没想到这人竟然不准备放过白虫,急了:“它只是一条白虫,不是故意吃你鸡的。”   少爷挑眉:“哦?不是故意?可无论原因为何,这东西偷吃了我的鸡却是事实,这一点刚刚你自己也承认了不是吗?欠债还钱,偷鸡还虫,就是那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只小小的白虫呢,你说是吧?”   灰浩对这人间的话还不能完全听得懂,他刚刚说了一长串话听得灰浩是一头晕,连反驳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低着头不说话。   这下,少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灰浩长得一副乖孩子样貌,此刻又是低头认错的可怜样,话少的孩子看来孤僻,受了委屈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但真正遇见了,却是很容易让人心疼的。   “你别这样,我只是让你交出那白虫而已,又不是要你……”少爷说来也是小孩子心思发作,毕竟这鸡都已经被吃到肚子里了,就是杀了这少年和白虫也于事无补,他这么说也不过是看那白虫长的奇特 ,想要过来玩玩罢了,那里料得到灰浩竟然会这幅可怜样子。   “可是……我只有白虫了……要是把它给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灰浩很难过,他莫名其妙来到下界,身边除了白虫就再无其他,白虫对他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当初白蛋的时候了——它是他唯一拥有的了。   少爷傻眼了,他仔细看了看灰浩,发现他一身灰蓝麻衣,脸上虽干净却也没有特别圆润的感觉,正是穷人小孩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爹娘呢?怎么放任你一人走在这荒郊野地?”   灰浩抬头看他:“你是说干爹干娘吗?干爹今天说带我来见世面,可是……干爹不见了……”   灰浩想到这就难过,干爹干娘是对他最好的人了,可是中午干爹突然不见了,他一个人走了好久才到这里。   灰浩说的是事实,但听在少爷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了——这少年没有爹娘,干爹也在近日把他丢弃在这荒郊野地……   至于把他丢了的原因么……   少爷看着灰浩一副好欺负的呆子样,心中叹了口气。   好好的孩子,竟然是个傻子,也难怪总被人丢弃。   想罢,他心中的那股正义感瞬间升上来了,他豪气地一拍灰浩的肩:“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我甘家什么不多银子最多,养你一个孩子绝对不费力,跟着我,以后绝对饿不着你!”   灰浩根本不明白这少爷刚刚脑中的百转千回,只是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奇妙,但……   其实这个人挺好的,也不是很坏。灰浩在心中想道。   人果然是个友好的种族。他更加肯定了。   而被忽略在一旁已久的小步听到他家少爷的话也傻住了:“少爷,咱们是来赶考的,不是来救济人的……”   少爷横眼一瞥,不置一词,小步太没同情心了。   小步立马不吭声了,他只是个小厮,怎能质疑少爷决定?   灰浩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暗流,只是想想又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等干爹他们来的。”   干爹干娘要是不见他肯定会担心的,灰浩想道。   少爷看着他一副肯定的样子更加同情了,哎呦,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抛弃了呢,太可怜了。   于是少爷脑筋一转,开口就说:“你干爹不会来了,他让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等你见够了世面他会来找你的。”   “真的?”灰浩没想到王叔会这样说,不禁有些好奇,“那干爹要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   少爷心里更加肯定了灰浩是个傻子,忙哄道:“那得过好几年呢,你想啊,这世道那么大,你得看上多久才能都见遍啊,不过你放心,等你走遍了这人间,你干爹一定会来找你的。”   灰浩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人族是善良的种族,一定不会骗他的。   少爷见灰浩不再追问,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有些脏乱的破庙,很是嫌弃,想了想,他摘下头上的一根碧玉发簪递给小步:“去把这当了,换些银子,再买些食物过来,速度要快。”   小步急道:“公子,这簪子……”   “闭嘴!还不是你早上丢了银子!”说罢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发簪,   “等我恩科高中,定要亲自把它赎回来!”   小步见自家公子心意已决,只得接过簪子跑了出去。   而灰浩则是好奇地看了看少爷,问道:“那是簪子?”   少爷想一般穷人家是不会用这样的发簪的,想来灰浩也是没见过,于是点点头笑道:“嗯,这是我母亲出门前亲手给我戴上的簪子,她希望我此次登科回去光宗耀祖。”   他一句话说出来灰浩能听懂的还不过半句,只能不停地点头。   少爷看他一副呆样倒别有一番感觉,正要摸摸他的头,原本沉寂在灰浩怀里的白虫忽然又钻出了大半个身子。   少爷的手停在了半空。   白虫似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回头用尾巴扫了扫灰浩垂在胸前的一绺发丝,又亲昵地舔了舔灰浩脖子,这才警告般看了少爷一眼缩回灰浩胸前。   少爷默默地伸回自己的手,这哪是虫?蛇都没这样可怕的……   灰浩却是一点也没感觉到一人一虫之间的不对,只是轻轻地揉了揉胸口,白虫感觉到抚摸,很是舒服地发出了“呜”的声音,听得一旁的少爷毛骨悚然。   由于白虫的闹场,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了,直到一炷香后小步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少爷才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一个人面对这种压抑的感觉了。   多出来的银子仍然留在小步那儿,他接过了食物,招呼灰浩一起过来吃。   灰浩早就饿得慌了,确定对方真的要给他吃后就不客气地拿起来吃了。   美美地解决好晚饭,小步找来一些干稻草,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垫上,这才放心让他家少爷睡下。   少爷平时家里都娇惯着,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早就已经晕晕乎乎地要睡了,小步蹲坐在他旁边也一副要睡的样子。      9、少爷 ...   灰浩是不敢让小步为自己铺床的,小步也不会主动来给他弄,所幸他原型摆在哪里,不会被人间夜里的寒气所侵蚀,何况怀里还有一条白虫凑活着取暖,倒也不怕冷。   夜黑了,破庙里四处漏风,虽然风声不大但荒郊野地也够吓人的,就在所有人都要睡着的时候,少爷忽然开口:“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灰浩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挺清楚是少爷的声音,便迷迷糊糊道:“唔……我叫灰浩。”   “嘿嘿”的笑声在黑夜破庙中响起,有些莫名的惊悚:“我叫甘宇,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小步,你记住了!”   灰浩打了个呵欠回答:“记住了……”   破庙再次恢复宁静,这一次没有什么突然的声音响起了,灰浩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被人摇醒的。   “起来了起来了。”摇人的是那个小步,灰浩一时间还没想起这是谁,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昨天遇到的人。   干爹让他跟着他们去见世面。他牢牢记得这件事情。   可到底哪里有市面?灰浩很茫然。   “又想什么呢!”甘宇也起来了,他伸个懒腰,见到灰浩又在发呆,忍不住问道。   灰浩摇摇头,问:“我们要走了吗?”   “是啊。”小步代甘宇答道,“少爷今次是要去京陵赶考呢,凭我家少爷的才学,准能拿个状元回来!”   甘宇笑着扣他头:“就你会说!全天下那么多厉害人物呢,哪那么容易拿状元?”   “少爷您一定能拿状元的!夫子他们都说你文章写得好呢!”小步是认准了他家少爷的才华。   灰浩站在一旁看他们主仆俩打打闹闹,听得是一知半解。   “京陵……能见世面?”灰浩犹豫了会儿,轻声问道。   “那是,京陵可是全天下最繁华的了。”小步说道。   甘宇也笑道:“灰浩你就跟着我一起去京陵吧,我甘家在京陵也有一处产业,你可以在里面住着,没人敢怠慢。”   灰浩没说话,就看着他。   甘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道:“先不说了,这天都大亮了,我们也出发吧,再不赶路说不定天黑前就到不了下一个镇子了,到时候又得露宿,我可受不了这些毒蚊子了,一晚上吸了我多少血。”   灰浩抓了抓头,他一晚上倒是睡得安稳,也没见着什么蚊子吸血的。   不过他是老实孩子,听他们说赶路就赶紧站起身跟着出发了。   说是赶路,其实也不然,他们昨夜身处的破庙其实已经在城郊野地,再往前走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一行人里头甘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小步比他好点,偶尔还能逮只鸡,灰浩认真算起来身手也是矫健,但却是个路痴,至于白虫, 队伍里最悠闲的就是它了,从破壳而出到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头它就有十一个时辰是睡着的。   好在它身量小,所有人几乎都选择刻意无视之。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出了一片林子,前面是石头构造的荒山,看起来寸草不生,凄凉得很,此刻太阳也落到了脑袋顶,热乎乎地晒得人头发晕。   甘宇受不了了,他寻了处大石遮蔽的地方不动了:“歇会儿吧,都走一早上了。”   小步也有些累了,眼看少爷都坐下了,他自然不反对地也瘫在地上了。   只有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灰浩反而精神奕奕,他好无声地打量着周围,一眼望去都是石头的环境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不该这样安静的。不知为何,灰浩脑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一直沉睡着的白虫动了动,慢慢地从灰浩胸前探出个脑袋,黑溜的眼睛也跟着看起来。   甘宇见他还站在太阳底下,忍不住说:“灰浩,你不累吗?过来休息会儿啊。”   “我——”灰浩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座低矮的石头山丘忽然塌了,顶上一块最大的石头朝着甘宇他们所在的方向滚下来了。   甘宇吓了一跳,本来累得可以的身子在危险面前竟然也爆发出强大的弹跳力,一下子把小步推开,然后自己也赶紧躲开。   大石头直直的滚过去装上他们刚刚栖息的石头堆,“轰隆”一声响,石头堆也散架了。   乱石散了一地,还好没伤到人。   “这石头怎么搞的?无缘无故掉下来。”甘宇拍拍胸口,忍不住骂道。   小步也心有余悸,要不是刚刚被少爷推开,他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灰浩没有说话,刚刚说石头倒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很舒服的气息。   白虫好像也感觉到了,轻声地“唔”叫。   “居然被你们躲过了——”有些粗犷的男人声音传过来,甘宇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上来,他看了看四周,还是一望无尽的石头,瞧不见一丝人烟,可刚刚那声音绝非他的错觉。   “少爷……会不会、会不会有鬼……”小步吓得浑身颤抖,他平日没事干,尽看些乱七八糟的志怪杂书,如今一遇到这样的情形,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些鬼故事。   甘宇骂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哪来的妖魔鬼怪!真是无稽之谈!”   他转头,想到灰浩傻傻的样子一定很害怕,正想硬着头皮安慰对方,却发现那少年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畏惧之色,反而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好像在寻找些什么。   “你……”甘宇觉得自己可能把灰浩想得太弱了,又或许心思越是纯净的人越不容易想到那些恐怖污秽的事情?   “哈哈,搞了半天原来是三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却是白白戒备了这么久——”刚刚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那人不再隐匿身子,直接拿着双手剑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小石丘下钻出来了,而后又跟着出来好几个手里拿着大刀武器的汉子们。   甘宇疑惑地看着那处石丘,关于声音的来源,他是想过那处石丘的,但石丘周围的石块都太小,要是堆起来下面肯定是不能藏人的,也就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却没想到这群人竟然真的从这里出来了。   灰浩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   刚刚那种很舒服的气息就是从这个男人身上传出来的。   他胸口趴着的白虫也跟着眨了眨眼,目光紧紧盯着那大汉手中的双手剑。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小步见不是鬼,胆子终于大了点,挺胸挡在甘宇和灰浩前面,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我们是什么人?哈哈哈……”握双手剑的大汉笑起来,他身后的大汉们也跟着大笑,   “娃娃们,我们是这石头山的土匪,今天来就是为了打劫的!你们倒是给不给劫啊?哈哈哈……”   小步和甘宇脸色一白,他们是听说过那些土匪的厉害的,什么杀人越货,劫财劫色……   “少爷,您先走,我拦他们一拦!”小步从来没想过这种义仆救主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想想少爷对他的恩德,又觉得为了少爷丢掉小命其实也没什么。   甘宇眼睛一红,却摇摇头。   小步满头冷汗地正要让自家少爷快跑,却没想到有道人影嗖地从身边蹿过。   等看清那跑向土匪的人影时,甘宇眼睛都瞪大了:“灰浩,你个傻子快给我回来——”   还未说完的话噎在嘴里,他张大嘴傻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灰浩,那个老实得有些过头的可怜傻子竟然不要命地冲上去抢那为首汉子手里的双手剑。   “少爷,我们快走——”正怔愣间,小步一把拉过甘宇就往后面跑。   “你!灰浩——”甘宇没想到小步竟然想丢下灰浩跑,眼中满是指责。   小步不去看他的眼神,一个手刀劈在甘宇脖子后面,看了灰浩那里一眼,口中说了声“对不起”便快速拖着甘宇走了。   就凭他们三个人,根本不可能从这些土匪手上逃脱,为了生存,总有人是要牺牲的,他可以为了少爷拼命,但既然那个傻子愿意冲上去,那么他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虽然这样很残酷,但少爷的安危是第一位的,也只能对不起那个傻子了。   几个土匪看见那两人快速跑开了,连忙想去追,毕竟从穿着来看,那两人才像是身上有钱的,而这个傻傻冲过来的人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就是个穷货。   但刚跑开几步,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回头一看,几个土匪惊了。   那看起来傻得可以的少年竟然一脚把他们老大踹飞了!   他们老大可是身子壮实的高大男人,要一脚踢飞,那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你们几个,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老大运气不好,落地的时候屁股正好对上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那尖锐的棱角把半边屁股都快戳穿了,血把裤子染红了一片。   他抱着自己的屁股痛得跳脚,双手剑也丢了一把。   几个大汉一看赶紧去帮忙,连追人都顾不上了。      10、土匪 ...   背着甘宇跑的小步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不过这个时候逃命才是正经,谁晓得灰浩能在那伙土匪手下坚持多久?   小命被威胁着,小步跑得是越来越快啊,简直是健步如飞了,没一会儿,两人已经消失在石头堆里了。   而灰浩在一脚把土匪老大踢飞的的时候也愣住了。   他只是轻轻踢了一脚,那人怎么会飞那么远?   却不知人类身体的脆弱,根本不及上界灵族的半点能耐,他的力气在族里头虽小,但于这下界凡人来说已经是力大无比了。   那土匪被踢飞时手里一松,一把双手剑落在面前,灰浩从它出现在眼前时就没有移开过目光,现在更是直接弯下身把这东西捡起来。   这剑看来有些古朴,蓝绿的铜色覆盖在表面,但剑身长而轻薄,剑柄上有一片不知名的纹印。   他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见到过这东西。   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将剑拿在手中的感觉冰冷却醒神,他觉得仿佛有一种清冽的气息透过剑送入他全身,舒爽极了。   白虫很难得地钻出了整个身子,有些暴躁似的爬到了剑面。   剑面好像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忽地剧烈抖动起来。   灰浩拿在手里,整个人随着剑一起抖动起来。   这时候那土匪头子已经带着大汉们都冲上来了。   眼看着几把大刀朝着自己冲过来了,灰浩吓一跳,连忙要拿剑挡。   结果却动不了。   剑好像和白虫对上了,白虫紧紧缠着剑身,剑剧烈抖动却伤害不了白虫分毫,于是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那土匪头子手中剩下的另一把双手剑也感受到召唤似的抖动起来,土匪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有了意识一样的剑,只能停下动作用尽力气握住。   其他几个土匪可不管这些,他们已经提着大刀砍到眼前了。   “砰——”一阵大力袭来,所有土匪手中的刀一抖,手中传来剧痛,竟然握不住刀。   大刀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而碰到地面的石头时,却又都裂开来,碎成一片片铁皮。   “……”土匪们捧着自己的手傻眼了。   土匪头子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手中剩下的那把双手剑也不见了。   就在刚刚大刀们要砍到灰浩的时候,他手里那剑发疯似的抖动起来,弄得他手上的骨头都快被整变形了,在他终于疼得忍不住放手的时候,那剑居然朝着灰浩的方向破空飞去。   明明气流该是无形的,可他刚刚好像听见那剑破开空气的呼啸声。   然后,那些大刀都被剑气冲荡开了,等他发现那剑飞向了灰浩手中另一把双手剑的时候,那些大刀已经落到地上,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到底是什么剑来着,这么厉害……所有土匪看着一地铁片都快流口水了。   土匪头子捶胸顿足,他拿着这剑都好几年了,怎么就没发现它这么厉害!   灰浩就傻傻地看着那把剑横空飞来,把那些像自己冲来的刀都赶开了,像是磁石那样紧紧黏上他手里另一把剑。   好神奇。灰浩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却让他无比喜欢的剑。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刚刚白虫从他怀里爬出来攀在剑上,现在又来了一把剑黏在剑上,那白虫呢?   他尝试把抖动得更厉害的剑提起来,但却发现徒劳无功,只看见被两把剑夹在中间的白虫不断摇摆的半条尾巴。   在他心里着急的时候,白虫也很着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下界看到这把剑,但无论如何都近千年过去了,剑的主人也死了,剑魂也该差不多散了才对。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白虫不断扭动着身子,它的龙鳞还没长出来,龙皮虽然坚不可摧,但在两把剑这样的压迫下也是很难过的。   不带这么欺负幼龙的……   灰浩发现白虫的尾巴摇得更快了,更加心疼了,他想了想,直接松开手把剑丢在地上,然后弯下身查看白虫的情况。   “咚——”闷闷的声音传来,灰浩脑袋一疼,脸都拧在一块儿了,他回头看,却发现几个土匪手里拿着石头看着他。   “你们——”   “咚咚——”   灰浩才说了两个字,一块块的石头已经对着他的脑门砸下来了。   就算下界的石头对于他的伤害很小,就算蛟族的皮在上界仅次于龙族那么硬实,但也架不住这么砸的。   灰浩两眼一翻,晕了。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几个人族太坏了,他终于开始相信以前族人们说的那些话了。   而在灰浩倒在地上的同时,两把黏糊在一起的剑终于松开了,无力地倒在旁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被夹在中间的白虫脑子发晕,凭着最后的力气嗖地钻进灰浩怀里。   身为一条有格调的龙,它坚持就算晕也要晕在自己窝里。   白虫的速度是很快的,几个普通人类根本没看见它,只觉得眼前一道光闪过。   土匪头子眼睛发红地跑过去捡起原本他使了好几年的双手剑,想起刚刚双手剑那一记破空之力,激动得连屁股上的伤都忘了。   其他几个大汉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剑,又望了望倒在地上的灰浩,问:“老大,这小子怎么办?”   老大回过头看见灰浩,想起这小子踢他的那一脚,原本被遗忘的屁股又疼了,还疼得更厉害了。   他伸出脚狠踹了灰浩一记,这才觉得心里好受点。   看灰浩一动不动的样子,又看看刚刚丢得满地的石头,他满意地点点头,已经认定了灰浩被砸死的事实。   “带走!下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让山上的兄弟们笑话,这小子虽然看着穷,但人嫩,回去剁了做人肉包给兄弟们垫垫肚子!”   “啊——又吃人肉包啊?”   “人肉又酸又老,我都吃腻了。”   “可不是吗,我现在见着人肉都要吐了。”   …………   土匪们有些不开心,老大每次打劫不到东西就把人砍死拖回寨里做人肉包,弄得他们现在都不想吃包子了,人肉的味道真不咋的。   “胡说什么!”土匪头子很郁闷,他也不想给做人肉包,可寨里啥吃的没有,这石头山经过的旅人又少,能打劫到什么好东西?饿死了也只能吃人肉么,今天出趟劫,一分钱没抢到不说,连辛苦积攒下的几把大刀也废了,这要再不把人抬回去,他们可真白搭了。   “哎呀,老大,这小子好像没死啊!”一群人正要扛着灰浩往山上抬,其中一个大汉叫道。   “啊?”老大不敢相信,那可是十来块石头往脑袋丢下去啊,还能不死?   这还是人不!   “真的,你们看,他头上一个口子都没有。”那大汉把灰浩的脸掰过来,指着他的脸。   老大一看,嘿,还真是,这小子脸上除了几块乌青红印,还真没什么流血的口子。   “他娘的这是见鬼了……”老大口中喃喃。   “不管了,先抬走再说!”老大考虑会儿,下定主意。   土匪们只好乖乖把人扛走,索性这小子身量轻,几个人扛着感觉就和拎着只老猫似的。   土匪窝距离石头山其实有点远,不过这群土匪别的不好,小聪明可是耍得虎虎生风,直接在石头地里挖了条地道通往老巢,上面再摆上几块大石,撒上一些碎小石头做遮掩,任谁也发现不了这地道,而地道的效果也不错,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土匪窝。   土匪们扛着灰浩回老窝了。   说是老窝,其实也不然,这土匪窝看起来简直比灰浩前晚呆的破庙还破,就是用石头堆成四堵墙,顶上再盖几块木头干草之类的,好在土匪们都是穷习惯了,对于住处也不挑,头顶能有个遮掩的地方他们就满足了。   土匪们回来的时候,留守的几人都围上来迎接,不过看到只抬了一个人的时候,都有些悻悻然了。   得,老大又没抓到肥羊,只逮回来只小鸟儿,这下子又得吃人肉了。   不过人肉虽然不好吃,但也比饿着肚子好。   有两人已经钻进屋子磨刀去了,另一人仔细看了看被抬回来的灰浩,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可惜了,这么清秀的一孩子。   老大可没空管他们的牢骚,他现在急着进屋研究他那两把双手剑呢,今天他可算是明白了,这剑就是宝贝啊!好好用着,说不定他就不用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土匪了。   就在两个土匪磨好刀准备宰人的时候,灰浩忽然睁开眼睛了。   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揉头。   侧过头,有两个人张大嘴看着他。   “你们……”   “啊——”土匪被吓得跳起来,手上的刀也握不准了。      11、双手剑 ...   灰浩看着他们手里的刀,也吓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了,他双手撑地屁股往后挪了一些:“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土匪看他害怕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有刀,根本不用怕他,底气马上回来了:“我们要干什么?你小子觉得我们要干啥?”   灰浩想了想,摸摸怀里,白虫还在,他忽然爬起身双手抱头跑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不能砍我头发——”   “……”两个土匪面对面看了眼,又看看对面一副防备样子的灰浩,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小子是傻子吧?”   “肯定是,你看那傻样,谁要砍他头发了,那玩意儿又不饱肚子……”   灰浩看他们会儿,心里稍微安定些,看看四周围一片荒凉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   这里看起来竟然比他以前住的山洞还破烂……   他眼里的惊奇和同情太明显了,生生刺激到了那两个土匪。   “那小子什么眼神?看不起我们呐!”土匪甲很生气。   “就是就是,太欠打了,咱们待会儿砍得慢点儿,疼死他,让他再敢笑话咱们!”土匪乙提议。   灰浩刚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一群人就冲上来把他包围了,他一看,之前用石头砸他的那群人都在。   原来都是一伙的!灰浩恍然大悟。   “这小子醒了?”把人扛回来的大汉挖了挖鼻孔,盯着灰浩上下打量。   “可不是?一醒来就笑话咱山寨!”土匪甲马上告状。   土匪们闻言激愤,盯着灰浩的目光更加不善。   “哪个混蛋敢笑话咱?宰了他,炖汤!”粗犷的声音突然爆出来,众人回头一看,之前抱着双手剑的土匪头子听到这里的动静出来了。   他拿着双手剑,屁股里随便包了两块布,一眼就看到灰浩了,想起之前他拿着剑时的威力,又想想自己刚刚研究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顿时心里更怒了。   “阿一阿二,快去煮水!今晚咱炖人肉汤!”土匪头子下了决定,被喊到的两个土匪连忙跑了。   土匪头子一脸得意地看着即将被宰的灰浩,觉得心情特别好,可没一会儿阿一阿二又跑回来了。   “老大,山里没水了。”   土匪头子一噎,望了望四周,一片荒芜土地,只有偶尔几根草,这地方干得根本不见水,平日里他们用水都要翻过十几座山,到一个村庄旁的河里打水,这差事又累又不值当,兄弟们都推攘中不想去。   “哎……”他当初怎么会选了这么个人过不留,鸟过不拉屎的地儿做寨子……   灰浩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说:“有水的。”   “嗯?”土匪头子耳尖地听到他的话,怀疑的眼神把他从头看到尾,“小子,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一群土匪的目光集中在灰浩身上,吓得他连忙摇头:“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我刚刚可是听到你说有水!”土匪头子瞪眼看他。   灰浩小声咕哝:“是有嘛。”   “哪有?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瞧瞧?要是真给你找到了,我考虑考虑不杀你,要是找不到——”土匪们齐齐桀桀地笑。   灰浩听得浑身发怵,但看他们每个人都脏污且透着疲惫的脸,忽然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想想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虽然不好,但水是绝对充足的,于是道:“我带你们去找,你们不能拿石头砸我,也不能拿刀砍我。”   土匪头子看了土匪们一眼,所有人把手里的刀棍都收回去,他看向灰浩:“你可以带我们去找了。”不拿石头不拿刀,不还有人么,他们这一群壮男还打不过一个小孩?笑话!   灰浩也没多想,他闭上眼睛,耳朵抖了抖,然后睁开眼,黑溜的眸子闪闪的:“那里有!”说着就朝一个方向跑去。   土匪头子摸了摸还痛的屁股:“跟上。”   一群男人跟在小孩屁股后面在山上跑起来。   窝在灰浩胸前的白虫爪子一动,睁开眼睛眨了眨,忽然抬头一口咬住灰浩胸前的一颗红豆。   “啊——”正在跑的灰浩差点跌倒,他一只手伸进胸前抓住揪住白虫的一只爪子想把它拉出来,它现在长得大了,灰浩两只手还捧不住它。   白虫紧咬着嘴里的红豆就是不松口,舌头还舔了舔,灰浩脸刷地红了。   后面的土匪追上来,看见灰浩停在原地手伸进胸前,还以为他是故意把他们引过来要拿什么暗器,急忙停住:“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啊,这是咱们寨的地盘,你、你别想乱来!”   灰浩胸前痒麻的奇怪感觉交杂,又听见土匪们的话,脸都快熟透了,赶紧松开手。   土匪们以为他要出招了,正要卧倒在地,忽然听见灰浩的话:“就在那里!”   灰浩强忍住胸前的不适,拍了两下胸口,指着前面一处地方。   他心里的感觉告诉他,那里有水。   土匪们上前一看,不禁皱眉。   灰浩指的是一块黑褐色土地,有点下凹,看起来很是平常。   这下面有水?一众土匪齐齐看灰浩,灰浩点头。   土匪头子觉得那块地有点眼熟,自己的那两把双手剑当初好像就是在这里捡起来的,但他又不大确定。   想了想,他让人拿来一把大刀给灰浩,他们这里没有锄头铲子:“你就在这儿挖地,要是明儿一早不见水,就拿你炖汤咯!”   说完,吩咐几个土匪看着,他带着剩余的人走了。   这小子今晚还不能吃,得留着,他们得另寻吃的了。   灰浩看了看那几个守着的人,又看看手里的刀,对准地面一挥。   ——“咯嘣”一声,刀断了。   灰浩张大嘴傻住了。   土匪们也傻住了。   这地面是有多硬实啊,连刀都断了。   正想着,灰浩胸前一动,一道白色的光影从众人眼前闪过,消失了。   强盗们揉揉眼睛,撇过头不再看,管他呢,反正明儿一早要是没有水,这小子就要被宰了。   而灰浩则悄悄拉下前襟,一看,坏了。   左边的红豆都肿了,比右边那颗大了一半,还血红血红带着黏黏的口水丝,一碰,疼啊。   白虫变坏了,竟然咬他。   灰浩眼睛一红,决定再也不让白虫呆在自己怀里了。   他低头看地面,连刀都插不进的地面上一个小孩拳头大的洞深不见底,这是白虫刚刚钻进去留下的。   他生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人间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很多,白虫之前才差点被双手剑压成虫肉饼,地底下说不准有什么东西,万一把白虫给吃了怎么办?   白虫对他的意义不一般,他心里一急,手化为蛟爪就往白虫留下的那个洞开始刨,想把虫给拉回来。   几个土匪看他背影,还以为他在挖水,也没大关注。   蛟爪的坚硬度仅次于龙,那硬硬的地面在蛟爪的刨抓下简直不堪一击,灰浩不停地挖,那洞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已经有一尺深的大洞了。   爪子上都是黑褐的泥,灰浩盯着那个小洞脸色也难看了,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啊。   忽然,地底下猛烈一震!   一声奇怪的鸣号从洞里传来,灰浩脑子一疼,正抱着头,地面往下一陷,他整个人掉下去了。   就当灰浩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掉落下去的时候,一股大力从地下喷涌而上,将他托起。   湿滑的感觉在胸前环绕,不知什么时候白虫已经回到他的怀里。   灰浩觉得白虫变重了,压得他胸口疼。   他双手往下一撑,却碰到满手的水,向下一看,竟然是地底下涌出一股清泉,泉水像是被压抑了多时,此刻冲破了地面的束缚,更是喷涌得湍急,冲得他背疼。   他被泉水顶在上头,身子不断往上升,没一会儿,竟然又回到了地面,两个土匪张大了嘴看着他。   “真有水啊……”土匪们目瞪口呆,转头就跑去喊土匪头子了。   灰浩上下不得,整个人都湿了。   忽然,胸前压力一轻,他低头看,正对上一双清透的眸子。   那眸子又大又亮,整个脑袋和他对顶着,灰浩吓一跳,白虫竟然有他一个人那么大了!   “汝名灰浩。”莫名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弄得灰浩不知所措。   “呆子。”声音又响起,带点取笑的意味,却是说不出的好听。   “你……白虫!”灰浩惊叫,他这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面前这条大白虫。   “……吾名敖昱。”白虫晃晃脑袋。   灰浩没说话,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大白虫。   “你——”灰浩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的声音:“老大,就在那里——”   他回头就看见那群土匪都过来了,连忙要让白虫藏起来,却发现白虫已经不见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趴在胸口看着他。      12、黑褐地 ...   灰浩傻住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敖昱?”他对着小孩问道。   小孩的回答是低头,咬住他胸前的另一颗红豆。   酥麻的感觉从胸前传来,灰浩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衣衫半褪,湿透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各种难受。   “你小子不错啊,竟然真挖出水来了!”土匪头子已经到了下面,看着眼前那已经成了小河滩的土地满脸兴奋。   灰浩想说让他们把自己弄下去,却听到小孩咬着红豆唔叫一声,下方一轻,他托着小孩一起掉下去了。   土匪们“哇”一声赶紧跳开,灰浩直直地从空中掉下来落在已经积了不少水的地面,溅起好大的水花,把旁边的土匪们弄得也是满身水,倒是小孩被抱在怀里一点事情都没有。   土匪老大甩了甩头,看着灰浩怀里的小孩下巴都快掉下来:“这小孩你的?”   灰浩拢了拢衣服,搂紧已经放开嘴的小孩,点点头。   “妈呀,这小子原来是个女的,一眨眼的时间生娃娃了——”旁边有土匪惊叫道。   “傻子!你看他那胸,哪是女的,分明是个男的!”有人给了那土匪一巴掌纠正道。   土匪老大摸着下巴问:“小子,这娃娃哪儿来的?”   灰浩想了想,用湿衣服把光裸的小孩盖住,说:“水里出来的。”   白虫进了洞里,又和水一起出来,出来的时候就变成小孩了,说是水里出来也没错。   土匪们齐齐傻住。   水里出来的小孩?那不是水妖么?怪不得这地方从来没水,原来都叫水妖收走了,现在水妖一出来,水也跟着出来了。   土匪们畏惧而好奇地看着那个光屁屁被抱着的小孩。   “他、他怎么出来的?”土匪老大觉得灰浩简直太神奇了,双手剑在他手里跟神兵利器一样,用石头砸也砸不死,现在竟然还能把水妖引出来。   “他……就是这么出来的。”灰浩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脸都红了。   这下土匪老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看着灰浩的目光是怎么看怎么怪,好半天,才挥挥手:“行了,先回寨子,阿一阿二,别浪费了这水,赶紧的拉几桶回去。”   土匪们抓抓头,只得按照他说的做了。   灰浩抱着小孩跟他们回山寨,所有土匪都和他保持一手的距离,怎么也不敢靠近,生怕他怀里的小孩忽然发威使个妖术把他们都弄死了。   好不容易回了寨子,但怎么安置灰浩和小孩又是个问题,土匪头子想了半天,只能暂时无视他们,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歇息。   灰浩看着那些土匪离他远远的,想不明白原因,怀里小孩安安静静靠在胸前,一句话都不说。   他摸着小孩光溜溜的身子,觉得有些别扭。   忽然,肚子叫起来,灰浩已经饿了一天了。   旁边走过的几个土匪看看他,只能无奈地走开,没办法,他们自己也饿,本来这小子今晚还是他们的点心哩。   灰浩正摸着肚子,小孩忽然把脑袋凑到他脸边。   他张嘴,想问小孩怎么了,小孩却一口凑上来,两张嘴堵住了。   灰浩:“……”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嘴巴,灰浩舔了舔那东西,那东西却只是碰了碰他舌头,马上就收回去了,一口唾沫顺着进了他的嘴,沿着喉咙进了肚子。   灰浩连忙把小孩拿开,看着小孩红肿湿湿的嘴唇脸红透了。   小孩怎么把口水弄自己嘴里了,灰浩很郁闷。   但很快他就发现一件事情,肚子不饿了,还暖呼呼的,有一种全身能量充沛的感觉,很舒服。   他诧异地看小孩,小孩却扭扭屁股转过头没看他,他只望见小孩红红的耳后根了。   灰浩心里也暖呼呼的,把小孩紧紧抱在怀里,这才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湿透的衣袍已经干了,有些皱皱的不舒服。   小孩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挖开他的衣服就往他怀里钻。   灰浩觉得小孩是冷的,很心疼,但他就这么一件衣服也没办法。   “要是有件衣服就好了……”灰浩轻声嘟哝道。   小孩耳朵一抖,忽然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盖住灰浩的头。   灰浩还以为天怎么突然塌下来了,一看是件料子很好的黑色衣服不由一愣。   小孩看他傻傻的样子扭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想了半天没想到衣服怎么来的灰浩干脆不想了,他小心地把小孩用衣服包起来,仔仔细细的,一只手都不露在外头。   小孩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黑了,灰浩紧紧把小孩抱在怀里,听着耳边其他土匪们肚子里的“咕噜”声幸福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土匪老大看到灰浩的时候吓一跳,这小子怎么一晚上过去脸色那么好,又红又润的,像吃了蜜一样,看得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眼红了。   再把视线移到他怀里那个小孩身上,脸都黑了,惨叫出声:“我的衣服——”   那是他几个月前打劫到的一个有钱人的行李,看那衣服还是新的,料子可好着呢,他一次都没舍得穿,偷偷藏在床脚都没敢让其他兄弟知道。   可怎么会穿在那小孩身上?   灰浩一脸茫然地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孩挪了挪身子更加紧靠灰浩胸前,抬起头,黑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看着土匪老大。   土匪老大噤声了,一身冷汗了。   他怎么就忘了那小孩是水妖呢,妖怪无所不能啊,一件衣服算什么,没半夜把他吃了他就该庆幸了……   小孩看他识相的样子,回头继续靠在灰浩怀里休息。   其他土匪也靠过来,看看灰浩又看看老大,没瞧出个意思来。   “看什么看,都散开散开,干你们的事情去!”老大刚丢了一件衣服,嘴上不敢说,心里快冒火了,赶紧赶人。   “老大,昨晚那水都漫成湖了——”一个土匪从外头冲进来吼道。   所有人有些慌,一个晚上那水就这么多了?那再过一晚不得把他们寨子都淹了?   水少头疼,水多浑身疼啊。   一时间,人群骚动。   “慌什么!”土匪老大一声怒嚎,土匪们都不说话了。   看了看四周,土匪老大把目光投向灰浩怀里的小孩,一下子趴在地上:“水妖大人哟,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把那些水都收回去吧,水够了,够了啊……”   众土匪们一听,也是啊,这小孩不就是带来水的水妖么?   连忙也跪下来求小孩。   托小孩的身份被跪的灰浩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却听见昨天敖昱的声音再度响起:“一群蠢货。”   他一愣,看那些土匪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叩头。   灰浩低头看小孩,小孩抬头看他,情形有点诡异。   忽然,小孩甩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灰浩猛然醒悟,原来敖昱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让他们滚开。”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灰浩一个激灵,反射性说道:“让他们滚开!”   土匪们的动作都僵硬了,张大嘴看灰浩。   灰浩脸红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复述了敖昱的话。   “呆子。”小孩回头看着他,嘴没动,声音却在他脑海里响起。   又骂他……   灰浩觉得白虫变大变成人之后越来越坏了,老欺负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而土匪们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一样,愣了会儿就都跑开了。   “让那人将剑留下。”敖昱又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剑是什么意思,灰浩虽然有点气恼他喊自己呆子,但想起那两把似曾相识的剑,还是提起勇气喊住跑在最前头的土匪头子:“等等——”   “啊……”一群土匪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   “剑,双手剑。”灰浩道。   众土匪齐齐看向土匪头子,土匪头子指了指自己,确定真的是在喊自己,不由头皮发麻。   虽然他至今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可是明白那剑是宝贝的,怎么舍得就这么交出去?   土匪头子犹豫了,一边是宝贝,一边是水妖啊。   见土匪头子不动,灰浩也有些紧张,小孩回头,一双眼看了会儿土匪头子。   土匪头子只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动弹不得,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两把剑突然从外面飞进来,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朝着灰浩的方向飞过去了。   眨眼的功夫,那迫人的压力不见了,土匪头子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本该在自己床上的双手剑浮在空中,大叫一声就撒腿跑开了。   其他土匪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切,倏地,两把剑在空中飞来飞去像画圈似的,吓得所有土匪跑个精光,生怕自个儿被剑杀了。   灰浩就看着那两把剑在眼前晃动,看得眼睛都花了。   小孩也看着,但只是哼了一声就继续趴回了灰浩怀里。      13、名敖昱 ...   那剑仿佛受到羞辱那样相互擦撞一下,发出明锐的金属碰撞声,带出一串亮眼的火花。   灰浩心里打颤,看到双手剑他是打心里开心的,但小孩却是很厌恶剑的样子,剑似乎也不待见小孩。   他夹在中间,很犹豫。   正想着,手里一松,小孩从怀里冲出去,在空中跳跃出一个弧度,一下子拽住两把剑,把剑压在了身下。   “嘶——”灰浩倒抽一口气,心都快跳出来了,小孩的动作看着快,但却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剑劈成几段了。   剑剧烈抖动着,想把小孩抖下来,哪想到小孩一咬牙竟然带着两把剑落到地上,不大的身子紧紧压住。   剑发出了类似于兽类的悲鸣,灰浩听了心里都跟着难过,好像被压着的是他自己似的。   小孩好像生气了,灰浩刚要上前把他拉开,他却一下子变成了白虫。   灰浩要拉他的动作僵住了。   白虫又长大了不少,身子拉长都快比灰浩还高了,头也长开了,原本有些模糊的样子都清晰起来,眼睛上方的两个突起也明显地表现出角的样子,它好像蛇一样把剑缠住,头上的几根须子示威似的抖啊抖。   灰浩彻底僵硬在原地,看着白虫,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白虫长得……很像龙——上界最尊贵的灵族。   他咽了口口水,想起自己得到白虫的经历,和当初差点想把蛋蛋吃掉的事情,心跳得飞快,腿一抖——   跑了。   敖昱正把双手剑压着呢,眼看那剑灵快要被他压倒了的样子,刚想回头向灰浩炫耀,却看见那呆子飞一样地跑了。   被嫌弃的感觉。   敖昱松开了双手剑,仰天长鸣。   被放开的双手剑正要趁机戳它,被龙吟一震,掉在地上装死了。   而跑得都快超过那些土匪的灰浩脚一哆嗦,跌倒了,正好压倒前头的土匪头子。   土匪们一脸惊诧地看着突然跑上来又突然摔倒的灰浩。   跑太快什么的,太危险了,看那小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然而,还不等他们回过神,灰浩好像被绳子拉住那样,屁股紧贴着地面被拖回山寨了。   一群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自己眼神不好使,看花了。   “水妖——”跑着也中枪的土匪老大努力从地上爬起头,惊恐地说出两个字。   土匪们脖子一缩,大叫一声,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去了。   水妖发威了,那小子跑得那么快都被抓回去了,他们这些跑得慢的被抓的几率不是更大么,要是被抓住……   浑身哆嗦的土匪们早忘了土匪老大,急匆匆地逃命去了,被丢下的土匪老大骂了一声,也爬起身跑了。   一会儿的工夫,整座山的土匪都散光了。   倒霉的灰浩一路屁股接地被抓回山寨,好不容易身子停下来,头已经晕了,裤子也磨破了,一头栽倒在地上,白白的屁股朝上,正对上满身怒火的敖昱。   敖昱愣住了,龙吟停止了,暴躁的白龙瞬间安静下来了,拳头大的龙眼瞪着有些擦红的两瓣屁股,噤声了。   气氛很奇怪。   双手剑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支起剑柄,想要靠近灰浩,被敖昱一瞪,又倒在地上了。   白龙用尾巴撑着地面,脑袋无声地靠近灰浩,像是嗅什么东西一样,两条龙须在他屁股上滑来滑去。   晕乎乎的灰浩只觉得屁股一样,一巴掌往后一拍。   被扇了巴掌的白龙眼睛红了。   灰浩蓦地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就看见白龙红红的眼。   忽然有点心虚,灰浩刚要后退,白龙猛地朝他扑过来。   灰浩连忙抱头蹲下。   却感觉背上一重,自己的脖子被环住了,再转头看,白龙已经变成了小孩趴在他背上,脑袋埋在他脖颈里。   “呆子。”小孩嘴巴动了动,第一次张口说话。   灰浩脖子一痒,意识到它说了什么,脸又红又黑。   “我不是呆子。”灰浩抖了抖背,想把他晃下去,却没想到小孩呵呵一笑,背上的压力骤增,灰浩直接被压趴下了。   敖昱坐在灰浩身上,低头道:“你便是呆子,无须辩驳。”那语气颇有些轻浮之感。   灰浩被压在地上爬不起身,光溜溜的屁股朝天露着,风一吹,凉呼呼的,又听见他的这话,心里竟有些委屈,把头埋在地上不吭声了。   敖昱本想再逗逗他,却没想到这副反应,顿时心里一噔。   这呆子莫不是生气了?   “呆子?”敖昱喊,见灰浩没理他,有些悻悻然地从他身上下来。   灰浩自觉地起身,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朝着外面走了。   这样一来 ,敖昱心下也升起火来。   这条笨蛟本就是呆子,还不经逗,他还没说什么,竟然就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天知道刚刚忽然丢下他跑开的人是谁……   “站住。”小孩站在原地,看着灰浩的背影道。   无形的龙威外溢。   灰浩心里有气,偏生敖昱话一出口竟似有魔力那般叫他不得动弹,只得停在原地。   “为何要离开?”敖昱缓慢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灰浩没吭声。   “说!”敖昱的语气有些强烈,带了点怒意。   灰浩心里一阵阵地颤,双脚也有些抖,但还是咬紧牙关没说话。   “很好——”谁料敖昱见他这样竟然怒极反笑,一下子化为了原型缠在灰浩身上。   他牢牢绕紧灰浩的身子,尾巴有意无意地划过那两瓣臀,动作满是暧昧。   “我——”灰浩下意识夹紧屁股,背上也爬出一层冷汗,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是龙……”   “那又如何?”得到回答的敖昱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缠紧他的力道,龙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却是有些烦躁。   “我是蛟……”   “蛟如何?龙又如何?你这呆子究竟在想些什么?”敖昱有些不耐烦。   灰浩嗫喏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不怎么会说话,讲不过敖昱。   “作甚计较那些乱七八糟的,以后你便乖乖呆在我身边,我敖昱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敖昱不想再听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直接说道,见灰浩瞪大眼睛的傻样,他甩了甩尾巴,龙尾拍打在灰浩屁股上的声音很是清脆,   “你还有何话想说?”   灰浩脸红得火烧一样,看着他凑到面前的龙脑袋,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无话就好。”敖昱达到目的,心情一好,四散的龙威都收回来,灰浩就觉得周围的气压一轻,终于能动了。   敖昱又变回了小孩,挂在他怀里。   灰浩小心地抱着小孩,姿势同昨夜一样,但心理已经大不同前,动作间带着一种敬畏和害怕。   敖昱好像有些感觉,脸一皱埋在他胸前,却没说什么。   整个山寨的土匪都跑光了,粗陋的屋子只有灰浩与敖昱两人,一时间有些静默。   “将腾井剑取来。”敖昱闷在他怀里说道。   灰浩这才知道双手剑的名字,但不敢不从,乖乖蹲下身想把剑捡起来,却没想到那剑自己飞到了面前。   剑尖对着敖昱,两把剑不停抖着。   敖昱回头一瞥,剑往下掉了一点,剑尖也变成指向地面了。   灰浩心都凉了,他似乎能感觉到剑在害怕敖昱,顿时心里更害怕了。   那可是龙啊,好厉害的,刚刚他只说了两个字自己就动弹不得了,万一他一生气把自己杀掉了怎么办?   而且这龙还老欺负他,喊他呆子……   打不过也不敢打,骂不过也不敢骂。敖昱在灰浩心中的恐怖程度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敖昱的眼神在灰浩脸上轻轻掠过,停顿一下又看向腾井剑:“你怎会出现在下界?深睿究竟是怎么死的?别告诉我真是被毒死的,那些话骗骗上界那些傻子还行,骗我?腾蛇本就是最毒的灵族,那家伙又是毒中之毒,如何会死在毒物手里?”   腾井剑被他一连串的话问得有些懵,怔怔地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敖昱看着它,皱眉,声音有些硬:“说!”   腾井剑忽然抖动起来,两把剑在空中碰撞,发出类似于痛苦的悲鸣。   灰浩一头雾水地听着敖昱的话,正想着什么意思,背上一轻,敖昱已经从他背上跳下。   敖昱姿态轻巧地落到地面,他个子还有些矮,但抬起手正好碰到腾井剑的剑柄。   在他触到腾井剑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随着剑抖动起来,小孩带着婴儿肥的脸也跟着一颤一颤。   灰浩在旁边看得心惊,既担心剑被敖昱毁了,又担心敖昱被剑伤了,还觉得敖昱要是真的被伤了也好,想上前,但前方好像有层膜挡着,他根本不得靠近。      14、虫乃龙 ...   敖昱脸上已经浮出了一层汗,他的脸色随着腾井剑不停地抖动而更加难看。   好一会儿,腾井剑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那样不动了。   敖昱松了口气,整个人有些软趴趴地立在那里。   灰浩终于能够靠近了,犹豫了下,还是快步上前撑住他。   敖昱得了支撑,全身靠在灰浩身上,手上也一松,腾井剑顺势落到地上,发出两记落地声。   “你——还好吗?”灰浩小心翼翼地问。   敖昱抬头,对上他那双干净的眼,摇摇头:“无碍。”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腾井剑,眉头紧皱:“竟然散去了大半剑魂,难怪如此畏畏缩缩。”   腾井剑在地上动了动。   敖昱见状,又嗤笑:“连剑主如何死的都不明白,要你何用?”   腾井剑不动了。   灰浩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没听懂他的话,却感觉到了腾井剑的难过与恐惧,再看敖昱的脸色,确定了敖昱定是在欺负它。   连剑也欺负……   灰浩觉得敖昱越来越坏了,但他没胆子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   这时,敖昱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惹得他浑身一僵。   这呆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敖昱小小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算计。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腾井剑问灰浩:“你认识它?”   灰浩一愣,拼命摇头:“不认识。”   敖昱看他那傻样,心里就忍不住想笑。他伸手按住灰浩的下巴,啧了两声,道:“本来就呆,再摇几下脑子就更不好使了。”   灰浩脸一红,心里生闷气又不敢发,扭过头不看他。   敖昱憋着笑,倒不是不敢笑,只是这一笑,这呆子估计就更恼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这么快就把人气跑了可不好。敖昱在心中打着小算盘。   他把目光移回到腾井剑上:“你认识这呆子?”   腾井剑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在地上绕来绕去,发出一种声波似的战栗。   敖昱听在耳里,脸色一变,看看腾井剑,又看看还在生闷气的灰浩,口中不觉低喃:“不可能,腾蛇已经灭族了才对……”   深睿那家伙是腾蛇族仅剩的根,既然已死,那腾蛇一族定然灭族,腾井剑乃腾蛇一族镇族之剑,其剑魂认主,非腾蛇族人不得认用,随着腾蛇一族的灭亡,剑魂也该慢慢散去才对。   可现在腾井剑虽散了剑魂,却仍余小半,且这小半剑魂自言对灰浩有莫名的亲近熟悉之感……   他看着灰浩的目光复杂而疑惑。   这呆子究竟是蛟是蛇?   敖昱活了千年,头一次有种脑晕的感觉。   灰浩没听到他的呢喃,只觉得敖昱的表情很奇怪,看着自己的样子也奇怪,心里紧张得直打鼓。   “你、你别看我……”灰浩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道。   敖昱看着他红红的耳根,想了想问:“呆子,你爹娘呢?”   灰浩有些奇怪地看他,确定他没拿自己开玩笑,真的是很认真地问,这才摇摇头:“我没见过爹娘。”语气中有些微微的难过。   敖昱沉默了,他还是蛋的时候虽然看不到外面,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些情况的,灰浩在上界的日子并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是很受欺负的——这点倒也可以想见,这种呆子的性格,就连他也忍不住想欺负。   灰浩向之前那几个人族说没有爹娘之类的话,他是听见的,也能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悄悄安慰过,但却没想到真正听他在自己面前说同样的话的时候,自己会这样不知所措。   亲口听到的感觉更让人心疼。   敖昱破天荒的有一种后悔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这呆子这么可怜他还非要去揭他伤疤。   敖昱在心中考虑以后要不要对他好点,不再这么逗他。   灰浩看他一副思索的样子,想到敖昱也是还没出壳就被自己抱来还差点吃掉,心里有些虚,以为他也在为没见过爹娘而难过,忍不住说道:   “你别难过了,你没见过爹娘,我也没有啊……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陪着你去找你爹娘……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抱来的……”灰浩的声音越来越小。   敖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话,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种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呆子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才脑中的同情爱怜统统抛开,敖昱觉得这呆子根本不用自己逗就很逗了。   “我没有爹娘。”敖昱干脆一口截住他所有的话,千年前龙族在上界也不过是个一般的贵族罢了,上头还有凤族麒麟族压着,那时候族内没有那么多讲究,生下一群的龙蛋都堆在一块儿,谁知道谁是谁的种?反正他是不知道的。   灰浩噤声了,他心里对敖昱的一大堆不满消失了一半,他觉得敖昱太可怜了,比他还可怜,他至少还知道自己爹娘生了自己,但敖昱连爹娘都没有。   难怪,那个龙族会把这么贵重的龙蛋给自己,原来敖昱是没人要的蛋。   他心中忽然有了些窃喜——有人比他还凄惨……   灰浩看向敖昱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敖昱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但灰浩的脑回路不是他能理解的,看他那样子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   他挥挥手让灰浩捡起腾井剑,既然腾井剑喜欢这呆子,呆子看来也对这剑有兴趣,他倒是不反对。   灰浩老实地把剑捡起来,腾井剑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欢喜地发出“铮铮”的擦撞声。   敖昱窝在灰浩怀里,往他胸前拱了拱:“走。”   走?走去哪?灰浩不解。   敖昱也不啰嗦:“昨日那水。”   灰浩反应过来,想问他为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紧嘴巴抱着敖昱带着剑去了。   灰浩的裤子还是破的,走到外面被风一吹,整个屁股都是凉的,他不由打个哆嗦。   敖昱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裹在他身上的那件黑衣忽然打开,宽大的袍子好像有意识一样把灰浩和他牢牢环住。   屁股遮住了。   敖昱又光着身子团在灰浩胸前了。   灰浩脸红了,想拒绝,敖昱眼睛一瞥,他又不敢说了。   两人裹着一件袍子很快到了那块黑褐地。   现在的黑褐地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地底下冒出来的水蔓延开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湖泊,圈住好大一块地,整个山腰都快让湖占领了。   灰浩张大了嘴,满是惊奇。   敖昱整个身子窝在袍子下面,只露出一个脑袋,他耳朵一抖,看了看周围,又看着湖面,道:“下去。”   “啊?”灰浩不明白他的意思。   敖昱懒得和他说了,眼睛看着那湖面,不知他做了什么,反正下一刻灰浩就抱着他哗地飞起来,然后又哗地掉进了水里。   灰浩就扑腾了几下,整个人往下沉了。   水面在溅起好大一个浪花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半晌,躲在附近大石堆后面的一个人悄悄探出头——正是之前跑走的土匪头子。   他盯着湖面看了好久,确定人都沉下去了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真的是水妖啊,太可怕了,还好回水里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好像地底下有个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吸水。   土匪头子吓得赶紧缩紧脑袋,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湖已经不见了,一滴水都见不着了,中心还是那块黑褐地,好像之前的湖只是他的幻觉。   土匪头子吓晕了。   灰浩也快吓晕了,他莫名其妙地就沉入了湖里,一时间呼吸都来不及变换,呛水呛得脑子发晕,差点淹死。   敖昱无语地看着他,没见过哪个灵族的会呛水呛成这样,上界的生灵都能在水面陆地自由呼吸的。   最后他只能用手环住灰浩的脖子,借着水的浮力向上堵住他的嘴——把气换给他。   灰浩在一开始的头晕眼花后终于有点恢复过来,睁开眼看到敖昱亲着自己,眼睛瞪得老大。   敖昱见状舔了舔他的嘴,才放开,看他水中更显红润的脸,撇过头,心中又开始憋笑。   灰浩脸红,红透了,红得都不敢再看敖昱了。   所以他只能看周围环境了。   不看没感觉,一看懵了。   周围黑漆漆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偶尔向上冒的水泡声和耳边压抑的感觉提醒他这是在水中。   水中都是暗的,可见已经到了多么深的地方,周围一片黑色,但他和敖昱却好像发光体那样特别明显。   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再无其他。   灰浩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他只是忍不住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小孩。      15、心生变 ...   敖昱却没有动,反而很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这一幕其实挺温馨的,但腾井剑好像有点不乐意见这温馨,两把剑忽然重了好几百倍一样,灰浩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就被拖得直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那种让人窒息的水压消失了,黑漆漆的背景也变了。   灰浩张开眼,看见一处很好看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座小房子。   他怀疑自己被水一冲,眼睛花掉了。   却发现腾井剑忽然振奋地挣脱了自己的手,欢脱地朝着小房子飞过去了。   灰浩赶紧抱住敖昱往小房子的方向去。   因为没有水压,行动很轻便,灰浩很快就和敖昱来到了院子里。   敖昱道:“进去。”   灰浩原想说这是别人的屋子,但敖昱的语气太肯定了,他只好小心地走进去。   院子里有一口井,那井看起来挺普通的,但敖昱警告他:“别靠近,也别乱碰。”   他什么也不懂,自然是敖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灰浩走到房子前,腾井剑已经撞开了门,从外面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东西好齐全,虽然简单却都很好看。灰浩眼前一亮。   腾井剑在里面飞来飞去,时不时发出一些擦撞声,他能感觉到它很开心。   他好奇地走进去看,里面自然是没有人的,但一切东西就好像有人打理一样整齐干净。   唯一的一张床上放着一个小盒子,灰浩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敖昱在旁边呷呷嘴,当然是空的,那盒子是他从床底刨出来的,里面的东西早让他吃了,不然能一下子恢复到这个体型吗?   灰浩倒也不敢随便翻看,就大致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问:“这是谁的屋子?”   他问的是敖昱,也不知怎么,他就觉得敖昱什么都知道。   敖昱没让他失望,他从灰浩怀里跳下来,光溜溜的身子落在地上也没害臊:“深睿的。”这种坐落在地下湖的奇怪屋子也只有腾蛇那种奇怪的灵族才造得出来,而深睿作为最后的腾蛇也没辜负这个优良传统。   他一直怀疑深睿在上界下界都挖了无数个这样的落脚点——只是没几个人发现罢了。   不过也好在深睿有这种随地挖坑的习惯,未免意外,每个地方都藏有那么一两样的宝物灵药,不然他这次还真不能这么快就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   灰浩一愣,这是谁?   敖昱一看他那傻眼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认识,当然,他也没指望他能认识,近千年前的人,这呆子能认识?   敖昱没有再说话,他爬上了床,舒服地躺在上头,一旁叠着的锦被自发地打开盖住他的身子。   灰浩想说这是别人的屋子,不能乱动。   敖昱好像感觉到一样抬眼看他:“今后你就在这里修炼。”   “啊?”灰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敖昱闭上眼翻个身,显然是不想再说了。   他看看敖昱又看看犹自在屋里头转悠的腾井剑,沉默了。   敖昱一躺下去就没了动静,这里除了房子就是小小一块院子,其他地方都是黑糊糊一片,灰浩不敢乱跑,窝在屋子里也无聊得慌,想起敖昱之前的话,就乖乖修炼起来。   敖昱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久,不过这里不知为何没有昼夜交替,所以倒也没什么感觉。   他在屋里没找到灰浩,就跑到院里,一瞧,那呆子正盘腿闭眼坐在地上,倒的确有种乖乖修炼的样子。   孺子可教。敖昱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再看会儿他就觉得不对了。   哪个人修炼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点头呢?   敖昱气极,这哪是在修炼,分明是在睡觉——   他跑过去用手往灰浩脸上一戳,灰浩猛地一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到敖昱一张包子脸放大在眼前,吓了一跳。   “呆子,让你修炼,你倒好,在这儿打起瞌睡来……”敖昱眼神凶狠。   灰浩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确是在打坐修炼的,只是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敖昱看他这副害怕又有点疲惫的脸,怒气忽然消失了,心中叹了口气,他道:“也罢,是我要求太高,为难了你。”   他让灰浩进屋去睡会儿。   灰浩受宠若惊,但还是在他火辣辣的目光下上了床。   眼看灰浩躺下,敖昱又施了个安眠术,坐在他身边,对着那张清秀的脸仔细瞧。   怎么看也不像是深睿那家伙的种……   敖昱很是抑郁,可就是弄不明白这呆子的来历。   这时,腾井剑无声地从外面飞进来,小心翼翼地接近床铺,靠在灰浩身侧,一副亲密的样子。   心里莫名地堵得慌,敖昱看了半天又叹气,走出去了。   灰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对了,敖昱的个子好像又大了点,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灰浩,在灰浩终于被看得吓出一身冷汗时开口:“跟我来。”   灰浩跟着走了,在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敖昱小腿一伸,轻轻一踹。   灰浩被踹进一片黑暗中。   他刚站稳就吓傻了,因为平静得黑暗中忽然出现一点点绿色的光,不大,但数量很多,四面八方都有,一种无名的危机感在心里不断放大。   敖昱的声音幽幽地从四周传来:“抓住一条,我便放你出来。”   抓住一条……抓住什么?   灰浩犹自想着敖昱的话,周围绿色的小点却慢慢变大了,点点绿光汇聚在一起,黑暗散去一些,旁边的景象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一些了。   但灰浩宁愿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绿光,而是眼睛,鱼的眼睛——其实也并不能称之为鱼,因为这些生物的样子实在有些诡异奇怪,除了像鱼一样有鳍且生活在水中之外,完全看不出一点相似。   灰浩这才明白原来这黑水中是有生灵的,但这些生灵长得实在太可怕了,和他以前见过的一切水生生灵都不一样。   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几条鱼已经张开大嘴朝着他快速游过来,嘴里尖锐而长密的牙辉映一片绿光,更显阴森。   灰浩何时见过这样恐怖的架势,简直快哭了,他大叫着敖昱的名字,但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他没招了,拔腿就跑,但虽然周围没有迫人的水压,却实实在在有水,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陆地上的灰浩根本跑不过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水里的怪鱼,没几下就给彻底包围住了。   那些鱼把他围在中央,泛着绿光的眼紧紧盯着他,带着点贪婪的色彩,不断撩拨他紧绷的神经。   几条鱼已经冲上来咬住了他的头发,撕破了他的衣服,还有几条更聪明,干脆往他露空的屁股上啃。   那牙齿厉害得,灰浩坚硬的蛟皮也被咬开了好多口子,白乎乎的屁股蛋被咬得鲜血淋淋,血液散在水中,那些鱼更兴奋了,一群群的就朝着灰浩咬。   灰浩拿手挡着,头发被咬得七零八落,衣服也破乱不堪,他不断惨叫着,整个人都是伤,逃又逃不开,一下子就不能看了。   他心中漾起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又是一群鱼扑上来,灰浩闭上眼不再挣扎,他觉得他已经要死了,被鱼活活咬死的。   但好一会儿过去了,那种死的感觉也没有到,灰浩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敖昱有些紧张的脸。   他视线一模糊,晕过去了,脑中最后一个想法是:无论上界下界,敖昱是他见过最坏的人,没有之一,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离敖昱远远地,再也不要见到他。   敖昱看着满身是血的灰浩傻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呆子会这么没用,连一条鱼都抓不住杀不掉,还差点喂了鱼。   他没想让他灰浩伤这么重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试炼罢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千年没什么感觉的心脏猛地一疼,他眉头紧皱,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抱紧灰浩,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   一定是呆子太弱了。   敖昱一手挥过去,将旁边一群想要涌上来的怪鱼撕成碎片,水域散开浓浓的血腥味。   他低下头舔了舔灰浩脸上的血,苦苦的,愣了一会儿,他抱着灰浩走出黑暗,进了屋子。   屋里的腾井剑刚想靠上来,被敖昱一脚踹出门。   门砰地关上了。   两把剑颤颤巍巍地支起剑身,看着紧闭的门,发出一阵剑鸣,声音有些悲凉。   屋子的门一直关着,腾井剑多次尝试进入,却惨遭失败。   终于有一天,大门打开,灰浩走出来。   这时的他早就没有了当时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样子,看起来健康得很,而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赫然就是敖昱,只是身子好像缩小了很多,又恢复成了之前四五岁大小的时候。   他看起来憔悴而瘦小,已经看不出前两天那个一脸傲然的样子。      16、蛟蛇龙 ...   灰浩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个小孩子躺在他胸前,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的。   他一看就知道这小孩是敖昱,却怎么也想不到敖昱会变成这幅模样,但看看自己毫无损伤反而比以前更灵巧的身子,他好像有点知道原因了。   敖昱救了他,然后自己晕了。   灰浩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他完全弄不懂敖昱——把自己丢进那里害自己差点死掉,但又为了救自己变成这样。   但看到这样的敖昱,他的心情真的有些变了。   敖昱也许只是看上去有点坏,其实并不是坏到骨子里了。   灰浩的思想其实很单纯,谁对他好,他就觉得那是好人,谁欺负他,他就觉得那是坏人。   原本对敖昱的那种讨厌消散了,就连恐惧也退了不少。   灰浩抱紧小孩,低头紧贴上小孩苍白的脸,把小孩放在怀里,衣襟口露出小孩黑黑的一撮毛发。   他不知道怎么帮助敖昱,只能把小孩放在床上,小心守着,等小孩自己醒过来。   但过了好久,敖昱还是没有反应。   腾井剑悄悄凑上来,在灰浩手边蹭蹭。   灰浩回头看剑:“其实他还是很好的,是不是?”   一把剑一抖,把他手指划出一道痕,血珠子渗出来了。   灰浩看着手指:“其实我真的很没用,是不是?”   剑哗地蹿到空中飞来飞去,然后又落下来,两剑合成一把,在他手边抖了抖,好像要他握紧自己。   灰浩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手握住,却没想到腾井剑用力往外面飞去,把他整个人拖了出去。   两个呼吸间的工夫,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拖到了黑暗中。   黑暗就代表着危险,灰浩心跳一滞,果然看见熟悉的绿色光点慢慢地在周围亮起。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怪鱼的生息。   腾井剑化为两柄,其中一柄挣扎着从他握紧的手中脱出,停在另外一只手边。   周围光点在不断靠近放大,剑在手中抖动着,发出警告的声音。   灰浩心跳得飞快,他回忆起那些怪鱼咬上自己的感觉,很疼很疼,想跑,却鬼使神差般没动,反而抓紧了手中的剑。   “铮——”   腾井剑尖一抖,直直地带着灰浩向前方冲过去,锐利的锋芒闪烁,即便在黑暗的水中也毫不退却。   灰浩完全是受剑控制地往前冲,他无法停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把剑笔直而迅猛地飞过去,沿路碰到的鱼群都被劈开。   畅通无阻。   剑冲出很远才停下,灰浩双腿发抖地站在原地,脸上都是鱼被撕裂开溅出的血,即便有水流冲刷,依旧留了不少粘在皮肤上。   充满腥臭味的血充斥鼻尖,那种感觉是恶心的,让灰浩这种不常经历杀戮的人想吐。   他整张脸在周围的绿光映衬下很惨白,是像死人那样的惨白。   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但却没有了最初那恐惧害怕想逃的感觉。   ——这便是弱肉强食吗?   因为他打不过鱼,所以差点被鱼吃掉,因为鱼抗不过剑,所以被剑都杀掉了。   他好像忽然开窍那样明白了些什么,但又有些模糊,徘徊在懂与不懂的边缘。   他想起了在上界时那场不受他控制的残杀,以前那些黑蛟都是欺负他的,但在那场残杀中,他差点将同族的几条黑蛟全数杀灭。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初时紧张与害怕,接着兴奋与享受,最后又回归茫然。   手上又传来那种带着疼痛的抖动感,他低下头,仿佛感受到手中腾井剑兴奋与期待的情绪。   “你要我……杀?”灰浩带着那种有些迷惘的语气问。   回答他的是腾井剑带着他直冲向前方鱼群。   怪鱼们经过头一次的杀招已经有了些防备,灰浩一冲过去,旁边的鱼就围上来往他身上咬。   他的身上又多了不少血口子,但不像上次那么凶狠了,因为他学会了用手上的剑来抵抗,不再一味地逆来顺受。   他不想等死。   他想要活着。   灰浩几乎是仅凭本能那样拿着腾井剑朝着四周挥舞,剑招凌乱毫无章法,但效果出奇得好,一时间怪鱼被杀了好多,剩下的一些都不怎么敢接近了。   这种放开一切的感觉真的很好,怪鱼的生死好像掌握在他手里那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力量的灰浩面色犹带着些沉醉,简直都要迷失在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里了。   “呆子——”敖昱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灰浩眼前一晃,一下子脑子惊醒过来,他慌忙地看向四周,却没有见到敖昱的身影。   “呆子——”那声音再次响起,轻轻地,柔柔地,把他脑中刚刚那些迷乱的感觉统统冲散了。   回过头来看着眼前一片杀戮过后的惨象,灰浩吓得脸色死白。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这种感觉好?   “呆子——”灰浩头一次觉得敖昱喊的这两个字这么好听,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就往旁边跑,腾井剑都差点被他丢掉了。   等他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小院里了,他颤抖着心,身上又是一片狼狈。   推开门,走到床边,小孩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   灰浩爬上床,把小孩抱在怀里,蹭小孩的脸,他好像明白敖昱之前把他丢进黑暗中的原因了。   这个被他抱出龙宫陪着他一起来到下界,明明那么小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小孩是真心为了他好。   他不是一个人,这一路小孩一直都陪着他。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敖昱小孩的手指动了动,脸上飘起一朵可疑的红云。   想通了的灰浩对敖昱的感情水涨船高,前阵子想要躲开小孩的心思被丢到了千里之外,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干,他干脆整天守在床边看小孩。   在腾井剑无聊地飞了好几百圈之后,静默多时的小孩终于睁开了眼。   灰浩依旧抱着小孩躺在床上,他眨巴眨巴眼,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敖昱脸莫名一红,怒道:“呆子!”   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的灰浩第一反应就是眉眼一弯,笑着捞起敖昱的小脸狠狠一亲:“你醒了——”   敖昱张了张嘴,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他被呆子的热情吓到了。   灰浩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身体还是哪里不舒服,不免有些愧疚:“对不起……”   敖昱皱眉看他,不明白他在愧疚些什么。   灰浩脸通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见停在旁边的腾井剑,眼前一亮道:“我有抓鱼!”   敖昱更疑惑了,什么抓鱼?   腾井剑很知心地飞出去,又很快飞回来,两把剑尖分别插着一条犹在扑腾的怪鱼。   敖昱默默无语,好一会儿才道:“做得好。”   灰浩头一次让人表扬,整颗心都飘忽起来,正想开口,敖昱的声音又来了:“这鱼……真是你抓的?”   灰浩脸上表情一呆,好像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红着脸道:“这是腾井剑抓的……但我也有抓!”他想了想,又加上后一句话。   敖昱露出怀疑的表情。   遭到怀疑的灰浩两颊都气鼓了,拉着敖昱就要往外冲。   敖昱没想到一觉醒来灰浩就变得这么活泼了,以前明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顿时有些僵硬。   灰浩可没有他想得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心思都放在怎么让敖昱相信他能抓鱼上了。   他把小孩抱在怀里,一股脑儿跑出院子,冲进了黑暗里。   兴许是灰浩的热情太过汹涌澎湃,暗水中的鱼今次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隐匿起绿眼的怪鱼在水中存在感全无,周围好像没有生灵那样悄无声息。   灰浩原本兴奋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就好像一腔热火被冷水浇灭了一样。   他踢了踢手脚,想弄出一点动静把怪鱼们引出来,但毫无作用。   他觉得挺受伤的,敖昱一直欺负他什么都不会,他也确实什么都不会干,难得有这样一件事情可以在敖昱面前秀秀。   他回头看敖昱,果然看见敖昱一脸憋笑的表情。   灰浩好不容易升起来的自强之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敖昱在旁边看着灰浩一脸兴奋又一脸颓丧的样子,估摸着是伤心了,想了想,他手指轻轻地画了一个动作,在灰浩看不到的脚下,黑水漾起了一圈小小的波纹。   敖昱的脸黑了,虽然在黑水中他的脸黑也看不大出来。   咬了咬牙,敖昱双手交叉悄悄打了个看起来有些复杂的结印。   黑水慢慢地翻滚起来,从灰浩脚下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水中的动静很大。      17、地下屋 ...   灰浩也有点感觉到了,他好奇地看着周围,但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下意识地抱住了怀里的小孩。   敖昱连忙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乖乖装小孩。   一会儿过去,熟悉的黑色小点终于在周围慢慢地亮起来了,只是看着数量,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么多了。   黑暗中,敖昱挑了挑眉,继续窝在灰浩怀里。   灰浩见到这些鱼时的第一反应是欣喜,但等到那些怪鱼朝着他迅速冲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   坏了,他没带腾井剑,打不过怪鱼!   灰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背后一层冷汗,抱起敖昱就往后面跑。   原本等着看灰浩卖弄表演的敖昱被他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几乎是瞪大了眼看着灰浩抱着自己快速往回跑。   逃跑的速度倒是变快了——手忙脚乱中,敖昱得出了这个结论。   灰浩之前是挺厉害的,杀了不少怪鱼,但那是在腾井剑握在手中的前提下,没有了武器在手,他就是一条除了埋头受欺负外什么都不会的灰蛟。   迅速意识到这一点的灰浩眼泪都快掉下来。   敖昱哭笑不得地看着现在的情况,只觉得这呆子更逗了。   灰浩跑得是快了不少,但无论怎么说怀里都多了一个人,而怪鱼感觉到灰浩这次杀气全无只会逃跑之后更是追得畅快了。   所以灰浩其实并没有跑开多少路就又被围住了。   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腾井剑不知怎么在旁边出现了,且位置极为尴尬——正好处在鱼群的中央。   怪鱼是体验过腾井剑的威力的,只是瞬间,哗地游开腾井剑好远,但这样鱼群距离灰浩也更近了。   两把剑对于鱼群的识相很满意,在原地擦磨两声,就要朝着灰浩冲过来。   却在灰浩惊喜的目光和敖昱威胁的目光下乖乖呆在原地了。   小孩模样的敖昱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继续看灰浩,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灰浩的目光由惊喜变为了纠结——剑的位置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怪鱼是很聪明的,看最危险的两把剑没过来,就觉得灰浩没什么威胁了,刷地齐齐张开大嘴朝着灰浩冲过来。   敖昱一手在下面做好准备,又仔细抬头看着灰浩如何应对。   经过上次的教训,他已经明白一件事——对灰浩寄予太大希望是会得到更大绝望的,但矛盾的是,他心里对灰浩的希望就是断绝不了。   他想看看灰浩一个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成长的潜力又有多少。   但他又不想像上次那样让灰浩陷入性命之忧,于是只能做两手准备。   他眯起眼,静静等待灰浩展示给他的答案。   灰浩毫无疑问是害怕的,他曾被鱼伤得差点死掉,可上次腾井剑的事又给了他一次成功的前例,让他有了些杀鱼的信心。   现在那信心就在前方,只要他能突破怪鱼的袭击来到那里——可他要是有那个能力突破袭击,还要剑干什么?   灰浩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周围的鱼群却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朝着他咬了上来。   敖昱看他动也不动的样子,心里有些失望,正要动手杀鱼,却没想到眼前一晃,等他视野清楚的时候,腾井剑已经在眼前了。   这剑还真是喜欢呆子啊,这么快就忍不住救驾了。敖昱嘴角一抽。   但等他看向周围的时候却发现事实并不是腾井剑主动飞过来救人。   因为他清晰地看见旁边鱼群乱成一气,鱼咬鱼地挤成一团,明显失了目标的样子,再看腾井剑,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所以是灰浩自己穿越了鱼群来到剑旁?   敖昱眼神呆滞,他头一次觉得灰浩的潜力如此之大。   太快了,竟然连他都没看清楚灰浩的动作,这是何等的速度?   他开始思考灰浩之前是不是在装傻坑他。   但事实证明,呆子依旧是呆子,就算刚刚那一瞬间凌人的速度,也终究是昙花一现,花谢后,人呆依旧。   灰浩得了剑就得瑟了,他一想到能在一直欺负他呆的敖昱面前展示自己不呆的事实就特别亢奋,兴奋地大喊一声:“敖昱,看我看我,我真能抓鱼的——”   说着就提着剑冲过去了。   敖昱整个儿就傻眼了,他被急于表现自己的灰浩随手丢在地上了,身子落下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呆子激动地跑出去。   灰浩很厉害,真的,或者说是腾井剑很厉害,总之,当灰浩抓着腾井剑冲过去的时候,杀气四溢。   没想到灰浩会绝地反击的鱼群被杀得措手不及,逃都来不及。   鱼群更混乱了,等灰浩举剑胡砍正兴奋的时候,大半的鱼都给杀得奄奄一息了,死相凄惨。   四周都是腥臭的血水,拥有绝对强悍视力的敖昱恨不得瞎了一双龙眼。   那呆子的手段真是……太血腥了!   他瞠着眼看杀得不亦乐乎的灰浩,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呆子竟然有这样凶残的虐杀力。   那些鱼死的太惨了。   他揉了揉眼,喊了一声:“呆子——”   灰浩没听到,依旧挥刀。   敖昱提气:“呆子——”   这下灰浩听到了,想着敖昱正在看,他心情更激动了,一手继续挥刀,一边侧头看小孩:“敖昱敖昱,你看,我好厉害的——”   敖昱眼角抽搐,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了,大吼:“呆子——”   水面震颤,红黑的水朝着灰浩奔涌过去,掀起很大的一股闷潮。   灰浩顺着声音抬头——当头一阵血水,强大的水势差点把他冲走了。   灰浩嘴一瘪,委屈了,手垂着握着剑,直直地看他。   敖昱一看心中暗道不好,连忙上前:“哎,我不是故意的。”   灰浩吸鼻子,不信。   敖昱闭眼,手放在后头动啊动。   “哗”好大一声,黑水滚啊滚朝着敖昱扑过去了。   灰浩张大嘴看着。   敖昱在他眼皮底子下不好躲开,心一横,干脆闭着眼准备硬顶下他自己弄出来的这一波动静。   浪打过去了,灰浩手上的剑掉了。   因为敖昱不见了——给水冲走了。   这下灰浩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大声喊着敖昱的名字,朝着四周找小孩,但水里的鱼不是被他杀了就是刚刚趁机逃走了,没有了碧幽幽的鱼眼照明,灰浩在黑水中就和睁眼瞎似的,满鼻子血腥气,却什么都看不到。   灰浩心急了,后悔了,可敖昱就是没回来。   他毫无头绪地在水中跑,不停地喊敖昱的名字。   好一会儿,脚下被扯住了,他低头一看,小孩一手紧拽着他的裤脚。   灰浩长松一口气,赶紧抱着敖昱往回跑,敖昱把头埋在他胸前,脸煞白煞白的,只觉得无比丢脸。   居然被自己折腾出来的水给冲走了。   好在灰浩没记得笑话他,只是担心他被水一冲身子更加不好了,他甚至有点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爱显摆了,毕竟敖昱才刚醒不久,身子还没好过来呢。   于是一回到屋里头小孩样子的敖昱就让少年样子的灰浩扒光了,赤溜溜地趴在床上。   敖昱老脸红了,呆子太不要脸了,居然扒他衣服,流氓啊!   灰浩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原来的衣服因为屁股破了个大洞就没再穿了,后来敖昱晕着的时候他改了改干脆给敖昱包身子了,反正敖昱人小么,小小一块布就能给包住了,而敖昱原本包着的那件从土匪窝里弄出来的衣服就给自己穿上了。   两全齐美啊。灰浩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好了。   扒下来的布片往后一丢,灰浩的手摸向了敖昱的身子。   敖昱抵死反抗不过,最后干脆怒了:“呆子——”   那小眼神,那腮帮子,最重要的是——那龙威。   龙威这种东西是无形的,随着龙的言行动作很自然地外散,所以一般的生灵见到龙族心中都会有种敬畏的感觉,那是建立在种族基础上的本能反应。   厉害的龙族是会收敛气势的,但某些情绪激烈的时候龙威就不受控制地狂泻了。   灰浩登时就感觉喉咙上有股压力,迫得他说不出话来,身上冷汗不停冒出来。   敖昱看他样子不对,马上意识过来,一把拿过他手中的破衣服给自己包起来,这才收敛起气势。   灰浩大口喘着气,看着敖昱的眼神有些畏惧。   这些日子敖昱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看起来比他还弱,他几乎忘记了敖昱小孩的外表下是强横的龙族的事实。   现在被这么一压,他立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想起这些日子对小孩的态度,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和胆量哗地跑光了。   敖昱怒气稍歇,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了,但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解释。     18、很受伤 ...   他刚刚真是气极了,虽然他对这呆子是挺有好感的,但龙族自有龙族的尊严,他觉得灰浩刚刚的动作几乎是触及到了他的威严。   龙族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放出了龙威,他想,与其让灰浩这样无遮无掩地扒光他,他宁愿让灰浩怕他算了。   他终究是龙,曾经横行上界,称霸上界的白龙敖昱。   “我看到了。”好一会儿,敖昱坐在床上道。   “……”灰浩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敖昱想了想,道:“你的确有抓鱼,我看到了。”   “……哦。”灰浩点点头,这才想起自己最初想显摆的目的,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了那个胆子。   敖昱看他的态度心中不耐,但既然已经在‘让呆子骑在头上’和‘让呆子怕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就不想去深究自己的心思了,抬头道:   “今日你早些歇着,明日我会教你法术。”   灰浩满脸茫然地看他,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敖昱只好再次解释道:“你这副样子,走出去也是让人欺负,哪天给人卖了都不知道,与其到时候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现在多学些本事,也省得浪费了你一身好筋骨。”   他话一顿,又想起什么似的挑眉看灰浩:“对了,方才你是如何到腾井剑前的?”连他都看不清的速度不多,就他的记忆中,也就只有深睿那厮的瞬移了。   难道这呆子真与深睿有关系?私生子什么的……   敖昱看向灰浩的眼神很是探究和不怀好意。   灰浩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怕他出什么坏主意,忙回道:“不是我跑过去的!”   “嗯?”敖昱看他。   “是……是我放了个屁……”灰浩脸红了。   敖昱原本兴味盎然的表情僵硬了,望他的眼神如此不可思议:“你……放屁?”   灰浩脸更红,不吭声了。   敖昱自发地把目光投入到灰浩屁股上,他觉得灰浩真是他见过最奇特的蛟族。   没见过哪条蛟放个屁就能哗地前进那么快,那该是多强大的屁?龙屁都没这样的威力!   敖昱紧盯着灰浩的臀,很有一种把灰浩裤子扒下来围观的冲动。   灰浩菊花一紧,不由地捂住屁股往后退了一步。   敖昱的眼神太可怕了。   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敖昱把视线移到他脸上,顿了顿,道:“你再放个屁我瞧瞧?”   他是真心好奇那威力直逼瞬移的屁。   灰浩脸色红到极点,变黑了,他很想一口拒绝再骂回去,但想到刚刚敖昱的龙威,硬是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他说:“现在没屁,放不出来。”   说完就低下头了。   敖昱一怔,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再看呆子,脑袋都低得快贴到地面了,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欺负人了,想了想,还是算了:“放不出来就别放了,以后有了再说。”   说完他又郁闷了,这话好像比刚刚的更奇怪了,连忙又说:“就这样吧,别管屁不屁的,你先歇着,明日我教你法术,你也好好学些本事,今日算你命大,若下回没腾井剑,你还不得成了鱼群的点心?”   灰浩脸色稍好,还是点了点头。   学法术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蛟族算不上什么强大的灵族,只有族长长老那些人物有资格接触到那些记载法术宝物的宝书,寻常族人都只会一些普通的养生修炼之道,毕竟上界灵族总体和平,也没有什么需要法术帮忙的事件发生。   可他偶尔从族人们的话语里听到关于法术的事情,所有人都是一脸向往憧憬的。   所以灰浩几乎认定了法术都是很厉害的。   他打小就经常遭人欺负,以前没觉得什么,可前阵子尝到了反抗胜利的滋味,现在对那些厉害的事物都是欢喜的。   敖昱见他没反对,也没丝毫怀疑自己教他法术的用心,又成功引开了那关于屁的话题,心下安定下来。   而灰浩的学习之路,也就此确定了。   灰浩睡了,抱着小孩一起睡的,没办法,床只有一张么,敖昱是肯定要睡床的,但他这些日子都习惯了蹭在灰浩怀里,所以两人干脆同床共枕了。   翌日,灰浩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怀里的小孩却不安分起来。   敖昱挣了几下没挣开,心一横,挠开灰浩的衣襟,朝着他胸前一颗红豆一口咬下。   熟睡的灰浩惨叫一声惊醒。   偷袭成功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敖昱差点儿就让他一脚踢下床了,顿时有些纠结。   他又不是故意咬那里的,但红豆处是人最敏感的地方,要叫醒灰浩,最实在的地方就是那里么,这不,一口下去呆子马上醒了。   好吧,虽然也有他一点私心在里头,那里的触感最好么,小小的一颗红豆,咬下去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你咬我……”还没等敖昱想明白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味道,灰浩已经疼红了眼睛,胸前一点又红又肿,还带着一丝细细的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   那模样可怜见的……   心中一股罪恶感袭上,敖昱觉得心虚的同时不知怎么又觉得勾人……   再一想,可不就是勾人么?   他皱眉看敖昱,那红眼睛,那呆性子,那小身材……   啧,咋越看越有点不对劲儿呢?   他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盯着灰浩看了半晌,他面无表情地自己起身下床。   看来是寂寞太久了,想想也是,都近千年没碰雌性了,他连雌性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刚刚更离谱,竟然觉得那呆子长得可口了。   他更加觉得有必要早点想办法恢复灵力了,就是不去宰了现在龙宫那俩小夫妻报仇,也要先找个雌性寻点感觉,顺便去探探深睿和腾井剑是怎么回事,好歹千年前他们俩联合起来掀了大半个上界,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难友了,现在人莫名其妙死了,不弄清楚也太说不过去了不是。   敖昱心里主意已定,心下稍安,转身朝灰浩喊:”呆子,过来!“   灰浩没胆怪敖昱怎么下这么大狠手,只得揉揉胸前,整好衣服跟上去,只是和敖昱保持开两步的距离,防止他再忽然咬上来,那感觉可疼了。   敖昱是没有再咬上来了,他在院子里随便坐下,招呼灰浩过来:   ”你看看这个。“   灰浩正奇怪他要自己看什么,就见到一本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好落在他手上。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书,近乎激动地打开来,然后表情呆住了。   敖昱看他的样子问:”怎么?“   灰浩拿着书面色尴尬:”不懂。“   ”嗯?“敖昱站起身,踮起脚从灰浩手里拿过书,一翻然后了悟。   这书是千年前龙族的秘籍,用的是最古老的那种龙纹字,不是龙族人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敖昱犯难了,他原本的想法就是把书都给灰浩,让呆子自个儿琢磨去,他现在要忙着想办法让这小孩样的身子长大成原来的模样,不然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是没时间教灰浩的。   却没想到遭遇了语言问题。   敖昱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由自己教灰浩。   教导开始了,灰浩一脸认真地看着敖昱,等着他展示本领,然后下一刻,敖昱从眼前消失了。   灰浩惶然了,不是说要教他么?怎么眨眼的工夫人就跑了。   正想着,脚上一痛,灰浩连忙抱着脚跳开,一看,鞋上一个凹陷的印子。   明显是让人给踩了一脚。   灰浩紧张地看着周围,以为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人在偷袭自己。   然后又被踩了一脚。   灰浩连忙逃开刚刚站立的地方好远,望着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心里惶恐。   笑声响起,声音很熟悉,灰浩看着鞋上凹陷的两块地方,无语了。   一会儿,敖昱的身形在面前闪现,小孩看着呆站在那里的灰浩喊了声:“呆子——”   灰浩刚应了声,脚又让他踩了。   欲哭无泪。   灰浩离开他好大一段距离,问他:“做什么总踩我?”   敖昱小孩脸上带笑:“这是教你法术啊。”   灰浩小心地看着他,目带不解:“什么法术?”   敖昱不说话,身形又消失在了面前,灰浩反射性抱着脚跳开,但接着膝盖上一痛,他单膝跪地。   背上一重,敖昱露出身形,半个身子趴在他背上,一笑:“隐身术。”   灰浩了悟,然后小孩从他背上跳下来:“学会了吗?”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灰浩摇摇头。   敖昱撇嘴:“果然是呆子,太笨了。”   灰浩没敢辩驳,他此刻眼巴巴地望着敖昱。   刚刚的隐身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他很想学。      19、有点懂 ...   敖昱看到他渴望的眼神,心下得意,又有些懊丧,其实他多得是厉害的本事,不过现在身形小,灵力弱,什么都施展不出来,也就隐身术能哄哄灰浩这种菜鸟了。   接下来敖昱又给灰浩展示了好几遍,顺便说了下施展隐身术的要点,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   但灰浩好像天生迟钝那样,怎么弄也弄不好,很久的时间下来也就只能把爪子藏起来,其他部分都好好地暴露在空气里,看起来就像是断了两只手的残疾人。   敖昱对他彻底失望了,果然不能对呆子报以太大希望。   灰浩自己却觉得很好了,隐身术啊!整个蛟族能有几个会的?至少平日里欺负他的那几条黑蛟都不会。   灰浩表示很满意,他对明天的教学更加充满期待了,连带着看敖昱的眼神也更加敬畏起来,毕竟敖昱现在算起来也是他的半个师傅了,虽然这个师傅个子小了点,脾气坏了点,喜欢欺负他了点。   然后睡了,他们现在没有日夜之分,只要一觉醒来就算一天过去。   第二日不用敖昱喊,灰浩已经早早地醒来守着他了。   他勉强点点头,虽然人笨了点,好歹笨鸟先飞,还有点向上的心,勤能补拙啊。   敖昱没有再教隐身术,对他而言,那种简单的东西,他昨儿个能坚持陪上一天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人白龙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所以他今日教起了气息。   何谓气息?龙威就是个气息,蛟威也是气息,敖昱想着吧,他们现在是在下界,而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上界,蛟族在上界虽然弱了点,但落到下界……   灰浩好歹是个有灵智的,蛟威再低弱,也比下界那些精怪要强上许多,关键时刻多少可以拖会儿时间等他回来救人。   没错,他压根儿没想让灰浩仅凭自个儿的工夫战胜那些强大的货色,就他那傻劲儿,随便个人都能给骗走了,这是阅历和本性问题,得慢慢熬,没个几百年的历练是改不了的。   敖昱的算盘打得响亮,但灰浩的迟钝能力更是惊人。   教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成效的敖昱都有一种把灰浩脑子打开来仔细研究的冲动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灰浩看着敖昱一脸嫌弃的表情很是郁闷,他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敖昱本身龙威太厉害了,弄得他的蛟威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   不过灰浩明白法术的重要性,敖昱肯亲自教导他,他已经很满意了,不能奢求太多。   于是灰浩就不停地练习控制自己的气息。   最后敖昱看不下去了,他一甩门进屋子自个儿修炼去了,灰浩太笨,他都不想再说了。   然后这一进去就再没出来。   灰浩一开始以为他气恼自己笨呢,没敢自个儿跑进去吃他的怒火,想着等会儿他自己就出来了。   结果灰浩都要睡着了敖昱还是没出来,他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进去了。   接着就看见敖昱躺在床上睡觉,探探鼻息,平稳得很呢。   灰浩动作小心而安静地躺上床把小孩抱在怀里睡了。   谁知敖昱这一睡就再没醒来,无论灰浩怎么喊他推他都不醒,要不是他的心跳呼吸,灰浩还真以为他死掉了。   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的灰浩不敢贸然碰他了,院子里也是无聊,灰浩只好不停地练习敖昱教给他的隐身术和气息术。   还别说,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法术中的效果真不错,不知道过了多久,灰浩的隐身术已经进步到能把几乎整个身子都隐藏起来了,只剩下半只手或半个脑袋露在外头,至于气息嘛……   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生物让他来试试,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光看隐身术的成果就已经足够他笑开脸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灰浩的隐身术差不多到瓶颈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剩下的那一部分藏进去,而气息也自认为控制得不错了,于是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敖昱身上。   敖昱一直是沉睡的状态,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灰浩的错觉,他一直觉得小孩的身子大了一点,也长开了一点,不再那么瘦弱的样子了。   又过了几日,灰浩忽然感觉到肚子饿了,他有些惊慌,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很久没有过饿的感觉了,但腹中饥渴的感觉不是幻觉。   他不得不寻找食物,但小屋和小院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   他把目光放到了黑暗中的怪鱼身上。   怪鱼很无辜 ,它们原本是黑水中的王者,但自从灰浩和敖昱进来小院后,它们就遭到了无数次骚扰,最后血肉没吃到多少,族群却大大缩小,敖昱沉睡的这些日子又遭到灰浩无数次骚扰,等灰浩饿了的时候,整个黑水里头的怪鱼都已经被吓得不敢随便出来了。   灰浩挥舞着同样拥有丰富祸害怪鱼经验的腾井剑闯入了黑水中。   黑水中一片沉寂,没有了鱼眼照明的空间格外黑暗,唯有灰浩肚子的哀号声尤其明显。   灰浩很郁闷,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怕鱼了,反而把鱼群当作了巩固法术的用具,但当他好不容易足够独自挑战鱼的时候,鱼都跑光了。   他在水中胡乱边走边砍,想着总能逼出一两条鱼来的。   最后真的让他无意中逼出了几条鱼,那几条鱼闭着眼四处逃命,灰浩提着剑四处追命,眼看着就要把鱼一剑劈了,旁边忽然又出现好多鱼,齐齐朝着灰浩咬过来。   鱼群也被逼急了,怒了。   灰浩余光瞥到旁边阴森森的鱼牙赶紧躲,结果没注意到身后一条大鱼。   那鱼长得特别大,眼睛也特别圆特别绿,大尾巴一抽——   灰浩给鱼拍出老远,直接退出了黑水区,掉进了院子里。   还正好是最初敖昱就吩咐过绝对不能靠近的院子里那口井。   灰浩掉下去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遭了,因为当初敖昱的话,他一直把这口井当做是禁忌一样的存在,从来都是离得远远的,井里头的情况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他居然碰到了那口井,还生生掉了进去。   一股强大的水压迎面袭来,一会儿就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了,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那水压越来越重,直迫得他透不过气来。   灰浩努力挣扎着,却依旧逃脱不得,甚至连保持平衡的能力都仿佛消失了那样,整个人被水压揉捏搓压。   曾经那种快要死亡的危机感再次袭上心头,但上次还有敖昱,这一次……   他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还没有等到敖昱醒来,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隐身术和气息术学得不错了……   “呆子——”   灰浩猛地张开眼拼命挣扎起来,他好像听到了敖昱的喊声。   那不是幻觉,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灰浩好像快要溺死的人忽然抱住一根浮木那样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下子脑子清醒过来。   他开始大声呼喊敖昱的名字,但喉咙好像噎住了一样,话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口。   敖昱敖昱……灰浩在心中热切地呼唤着这个人的名字。   周围的水压越来越逼人了,灰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压扁了,却在这时候呼吸一轻,后背一股湍急的压力一推!   他瞪大着眼停止挣扎,整个人犹如破水而出的鱼一下子直冲入上方!   一抹久违的阳光轻轻地落在身上,暖暖的,周身的压强都不见了,皮肤接触到空气,整个人仿佛轻快起来。   不知道多久没有接触到这样自然的世界了,灰浩几乎是第一时间敞开了心胸,眯眼享受地上的一切,直到好一会儿,才发觉好像有点不对。   地面?   他紧张地往四周看,却发现自己再次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身下是急冲而出的水流,蛮横地将他整个身子托在上头。   这一幕似曾相识,头一次在这里挖水的时候似乎也遭遇过。   灰浩的记忆迅速回笼,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回到地面的他稍定片刻,等仔细看清不远处的情景时,又是倒抽一口气。   那里似乎有两帮人马形成对峙局面,每人手中都持着闪烁冷光的兵器,看起来正在交战。   就算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看到那冷光闪闪的兵器灰浩也知道他们不是在干什么友好的事情。   但这些不关他的事,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就是敖昱还在地底下,他要把小孩找回来。   可他刚刚从水上爬下来要往激流下钻的时候,不远处的形势发生了些变化。      20、龙的威 ...   不知为何,一群人中带头的那个朝着灰浩的方向看了看,跑过来了,他身后跟了群人。   而另一群人在刚刚的打斗中似乎趋于弱势,也朝这里看了看,但反应却是截然不同,看着对峙的那群人跑过来了,这群人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都跑了。   灰浩一见那么多人跑过来,反射性就想往底下钻。   却听到跑在最前头的那人喊起来:“灰浩,你是灰浩对不对?”   听到自己的名字,灰浩手里动作一滞,往后一看,那人已经跑到几步远的地方了,看到他回头,那人笑开了一张脸,话语里都是惊喜的味道:“真的是你啊,灰浩!”   灰浩觉着这人看来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了,不由问道:“你是——”   他还没问完呢,那人已经冲到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灰浩,我是甘宇,甘宇啊,半年前……半年前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在破庙里相遇,你还偷了我的叫花鸡啊……”那人惊喜得都快要语无伦次了。   灰浩愣住了,他皱着眉想了很久,好像真有这么个人,不过……   “不是我偷的叫花鸡,是敖昱吃的!”灰浩坚持道。   甘宇怎么也没想到本来以为肯定死了的人会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看样子还活得不错,高兴得都快忘乎所以了,哪还管得了其他,连忙道:“好好,是敖昱吃的,不是你偷的……等等,敖昱是谁?”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敖昱就是……”   “你们在干什么!”   灰浩正要解释敖昱的身份,一声咆哮忽然在耳边响起,吓得他差点跌倒。   回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旁边瞪着他——不对,是瞪着甘宇握着他的手。   “敖昱——”还不等甘宇回过神来,手被甩开了,灰浩惊喜地朝着那小孩扑过去了。   甘宇站在那里,保持着被甩的姿势,眼睁睁看着灰浩跑过去一把将小孩抱起来搂在怀里,一副亲热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碍眼。   灰浩可没管这些,他抱着有些大了的敖昱心里激动着呢。   记得他昨晚还去看了看敖昱,还没这么大,也没有意识,就那样躺在床上。   结果现在居然醒了,还长大不少。   他想起自己最初抱着的那颗白蛋,再看看现在白白嫩嫩的小孩,觉得心中有一种满足感,就好像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那种喜悦。   他倒是忘记了前些日子他还把敖昱当师傅一样尊敬来着。   敖昱是不知道灰浩在想些什么的,不然怎么也会狠狠咬上这呆子几口,他还正在蓄积灵力的阶段忽然就被打断了进程,睁开眼一看,不得了了,整个地下湖都掀起来了。   他头一个反应就是把灰浩抓起来狠狠咬一口。   破呆子,一定没有听他的话,一定去碰了院里那口井。   于是他气冲冲地提前出来了,接着就看到呆子和那个人类一脸亲热激动的样子。   当时那心思,真是活宰了灰浩的心都有了,当然,在那之前他一定会先把那个人类给千刀万剐喂鱼咯。   可灰浩接下来的反应让他愣了一把,然后心里一个得意欣慰后就把之前脑子里的血腥想法都给抛一边了。   这呆子还是有点良心的,没让他之前救他教他的努力白费。   “你总算醒了,睡了好久呢!”灰浩心里是真开心,抱着小孩就差没上去啃两口 。   敖昱看着他那傻样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摇摇头:“之前修炼呢。”   灰浩”啊“了一声,问他:“修炼得怎么样了?”   敖昱故意把头挪开:“被你一打断,都白搭了。”   灰浩脸一白,不说话了。   敖昱登时后悔了,他觉得自从破壳遇见这呆子后他的灵智就全都退回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逗这呆子,还因为呆子难过而后悔呢?   他又摇摇头,想了想说:“算了,以后有的是修炼的机会。”   灰浩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闷闷不乐的。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甘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去地说话,想要插嘴也找不到话,那是真真的憋屈啊。   好不容易看两人不说话了,他觉得上天终于开眼了,连忙道:“灰浩,这是谁啊?”   敖昱斜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灰浩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甘宇在,连忙道:“他就是敖昱。”   甘宇”哦“了一声,打量似的看敖昱,敖昱也没理他,径自往灰浩怀里拱。   不过由于他现在人大了不少,灰浩也不是个特别强壮的,怀里实在塞不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只能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   甘宇看他们俩相处的模式,很郁闷,灰浩曾经是他认下的小弟来着,又呆又傻的,养着多好啊,结果半年没见就成个半大小孩了,怀里还塞着一个小小孩。   他想了想,又问:“原来那条……那条白虫呢?”   灰浩看了看怀里小孩,又看看甘宇,刚想说小孩就是白虫,却没想到敖昱一下子睁开眼抬头看他:“呆子,我饿了。”   灰浩一愣,“咕噜”声从下方传来,他还以为是小孩发出来的,再仔细一听,居然是自己肚皮里传来的声音,顿时脸上一片红。   甘宇也是个有眼色的,听见灰浩肚里头的哀号,连忙道:“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东西吧?”   灰浩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都好一阵没吃东西了,饿得慌,敖昱则扭过头,不说话但是默认。   甘宇朝着身后那群人挥挥手,那群人中走出一个人:“大人?”   “收兵,先用午膳去。”他又凑近那人耳朵,“吩咐厨房,给做得丰盛点,今日招待客人。”   那人看了看灰浩,犹豫下,应声下去了,后面一群人也跟着那人走了。   甘宇让让手:“走吧。”   灰浩抱着敖昱跟着甘宇走了。   走了不是很久,甘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聊了会儿天,一边慢悠悠地坐车往前行。   甘宇说,那天他被小步敲晕带走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京陵,小步跪在地上说对不起灰浩却不后悔那天带着他独自跑了。他没办法,都到那时候了就算杀了小步都没用了,只好留在那里专心念书,只等科举高中衣锦还乡领了那剿匪的皇命来给灰浩报仇。后来他真的一举登科做了那剿匪的钦差回来,却发现这石头山的劫匪还真不错,半年的时间都发展成老大一座山寨了,土匪一摞摞的,都不知打劫了多少路人了,听说,有时还吃人呢。他带来的部队和土匪正对上,就听见灰浩从水里冒出来了,那土匪头子脸色一变,喊了声“水妖”就逃窜了。   “对了,灰浩,你怎么会从水里冒出来?”甘宇说了半天,口都有些干了,拿过里面一杯茶抿了口。   灰浩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出来的,他记得他掉进了那口井了。   低头看敖昱,小孩好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白了他一眼。   灰浩挠了挠头:“我掉进井里了。”   “……”甘宇一口茶噎住,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满头浆糊,要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他想了想,想起头一次遇见灰浩时的样子,觉着灰浩可能脑子还是傻,他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也傻了,竟然明知道灰浩是傻子还问他。   这时候,马车停了,外面有人说到地方了。   甘宇把他们带下车,灰浩抱着敖昱好奇地往四周看,就见到一个个布块搭成的帐子,他安静地跟着甘宇进了最大的那个帐子。   里面的东西有些简单却不简陋,但显然比不得那地下屋,灰浩很想仔细瞧瞧,但这里他不熟,终究有些放不开手脚,怪难受的。   敖昱一直埋头在灰浩胸前,只在进屋时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鄙夷嫌弃的表情没让任何人看见。   很快有人把吃的送上来了,一个个瓷盘子装的,荤素肉鱼都有,慢慢地摆了一桌子,看起来很丰盛。   甘宇热情地招呼他们吃,灰浩开始还有些拘谨,没过一会儿饿久了的肚子就彻底让饭菜俘虏了,痛快地吃起来,还不忘给怀里的小孩喂食。   敖昱面无表情地坐在灰浩怀里,只在灰浩夹着食物的筷子送到嘴边时才张嘴吃东西,真真的饭来张口。   “味道如何?”甘宇看着灰浩问道,但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是带着骄傲的。   灰浩很没眼力劲儿地只是点头:“嗯,不错。”接着埋头继续吃。   甘宇不禁泄气,灰浩这样平淡的反应让他接下来的话都出不了口了。      21、语言问题 ...   他脑筋一转,又问道:“你这半年是如何过的?日后有何打算么?”   灰浩放下筷子,嘴里好大一块鸡肉嚼巴嚼巴,整张嘴有些油滋滋的,腮帮子也随着一鼓一鼓:“学习法术……不知道……”   他满嘴的肉,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的,甘宇听得模糊,只听到最后的不知道三个字,不由得就觉得心酸。   这傻子半年里一定受了不少苦。   他想起自己当初在破庙里说要让灰浩过得好好的,结果没两天就让小步敲晕,丢下灰浩自个儿逃命去了。   他心头酸涩,看着灰浩的眼神愈加温柔与怜爱,伸出手就忍不住要摸灰浩的头。   灰浩也只是低头只顾着吃,他都半年没吃东西了,都快忘记吃的是什么味道了。   眼看着甘宇的手就要碰到他头发了,一个脑袋忽然往上探,顺势张开嘴……   “嗷——”   甘宇脸都狰狞扭曲了,嘴里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号。   灰浩吓一跳,一看不得了,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白龙,小小的龙一口咬住甘宇的大拇指。   甘宇抱着手在那里跳脚,惨叫声惊动了外面,很多人进来又被他赶出去了。   灰浩连忙把敖昱拉回来,尾巴捏在手里,小白龙细长的身子在空中抖啊抖的,他眯眼看了看它,又看了看甘宇:“你没事吧?”   甘宇脸色惨白,冷汗一涔涔的,他举起那只被咬的手,大拇指已经肿得老大,还泛着点黑。   仔细看了看,灰浩好奇地伸手碰了碰,又引起他一阵哀号,灰浩不由得有些同情,他挠了挠白龙的肚皮:“敖昱,你好毒啊。”   敖昱的反应是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哼了一声继续窝在他怀里。   亲眼见着忽然出现的白虫变成人的甘宇被吓得手上的伤也不管了,惊道:“妖、妖怪!”   灰浩看他那紧张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看小孩:“敖昱,你把他的手伤到了。”   小孩闭上眼,睡了。   灰浩不能拿小孩怎么样,只能看着一脸惊恐状的甘宇抱歉地笑笑。   甘宇看着他那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先是无缘无故被咬了口,还是这么毒的一口,再来又见到了个活生生的妖怪,偏生灰浩那傻子还一点也没意识到似的。   大拇指越来越肿,也越来越黑,甘宇疼得牙根都快给咬断了。   灰浩看他那样子心里也急了,推了推小孩:“敖昱……”   小孩哼哼了两声,这才睁开眼:“你,背过身去。”   被点着的甘宇瞪大眼,不由自主地转过身。   灰浩眼睁睁看着小孩从怀里爬下去,转身,开衣服。   嗞嗞的水声从小孩那里传来。   灰浩愣了,甘宇好奇地想回头又回不了。   好一会儿,小孩拉好衣服走回灰浩这里,灰浩怔了怔赶紧抱起来,回头一看他刚刚呆的地方,黄黄的一小滩水。   “……”灰浩没说话,扭头正好看见小孩红红的耳根。   灰浩闷笑,甘宇终于能转身了那样回过头,手已经肿得快要裂开了。   小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把手放在地上洗洗。”   甘宇疼得两眼发晕地看地上,脸黑了:“那是……尿?”   敖昱猛地回过头,一双眼直逼甘宇:“是尿又如何?”   甘宇只感觉一阵寒气从背后涌上,连灰浩也被他这凶恶的口气吓了一跳。   手越来越疼,甚至指甲缝间已经有些血丝渗出了,甘宇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地蹲下身拿手在那尿里捋了捋。   灰浩看着他大拇指上的黑肿慢慢退下去,一下子觉得敖昱真是神奇极了。   就连甘宇也由之前的羞耻变为惊讶,回头看敖昱的眼神充满敬畏。   “太神了!”他举着手道。   敖昱在灰浩怀里翻了个身,好像没听到似的。   气氛凝滞下来,甘宇去外面洗了把手才又进来,三人安静地在帐内用起饭,饭后甘宇又拉着灰浩说了好些话,直到夜幕降临,才在小孩默然的目光下碜碜闭嘴。   营地里的帐子很多,甘宇原本是想留下与灰浩一同就寝的,不过敖昱背地里朝他露了露牙,瞬间把他的胆子打趴下了,最后他入了隔壁的一个帐子,这个本该是他的帐子成了灰浩两人的地盘。   月华洒落,黑夜的气息席卷整个营地,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睡了,紊乱的打呼声此起彼伏。   灰浩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他在地下屋的时这个时候还在修炼的,现在一下子回到地面,时差着实有些调整不过来。   敖昱又变成了小龙,他现在的身子毕竟有些大了,在灰浩怀里窝着也有些不方便,干脆化成龙形直接钻胸口。   就在一龙一蛟睡不着的档口,外面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过在黑夜里头有些不明显。   敖昱最先感觉到,但他觉着没危险性就没管,灰浩后他一步感觉到,但他想着外头那么多人在也没管。   一会儿,惨叫声一阵阵而来,外头火光大盛,原本熟睡的人都醒来了。   “有山贼——”   “快起来,都起来——”   ……   很多人在外面喊,配上人的脚步声,兵器的擦撞声,混乱成一片。   灰浩睡不着了,他闻着空气中血的味道,心里慌起来,他是真没想到外面那点小动静会演变成出血的大事情。   他一手捂着胸口处的小龙往里头塞,另一手刚抓紧了腾井剑,外头冲进好几个人。   灰浩连忙往后退,那几人都穿着黑衣,黑夜里头只有昏暗的烛光点着,人的样子都有点恍惚,他们也没多犹豫,一看见人就挥刀劈过来了。   刚往旁边躲开,后面又一个人拿刀砍过来,灰浩躲不过了,本能地举起腾井剑挡着。   “铿锵——”   刀剑擦撞声在耳边炸开,那人手中的刀竟然断成了两截,断刃落在地上,发出很干脆的响声。   灰浩和那人齐齐一愣,就连周边几个人也愣住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反应过来,拿起断刀继续砍。   举着腾井剑狼狈闪避,好在身子轻便躲起来也比较快,但那只顾着逃命的样子还是让人看了捏把汗。   在灰浩又一次躲开,从桌子下滚走后,敖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了:“不准躲,砍回去。”   那声音平淡得,好像在说今日吃什么似的。   灰浩一个晃神,一人的刀已经到了眼前,他想起敖昱的话,心一横,提刀和那人面对面劈过去!   温热的液体从对面炸开,溅到面上,还有几滴顺着眉骨淌入眼眶。   眼前模糊眼睛酸涩,灰浩眨眨眼,血连着泪混成血水流下来。   那人僵硬着倒在地上,发出闷响,从脑门上直直落着一条血线,竟然是被腾井剑整个儿劈开了脑子。   他手上的刀已经成了两半,眼睛都没闭上,瞪得老大,却是已经死透了。   那些土匪先是一愣,然后大喊着就朝灰浩冲过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杀人。灰浩还举着刀没回过神来。   直到敖昱的指令再一次于脑中响起:“隐身。”   头脑还没归位,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反应,灰浩已然按照着敖昱的要求做了。   “很好。”脑中的声音继续道,“现在,杀光他们。”   灰浩脑中一个激灵,看着那些因为他的忽然消失而茫然、惊吓、恐惧,转身就想要跑出去的土匪,只想往回逃。   “快!”敖昱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那些人,他的语气凌厉起来,带着不可违抗的威势。   胸口的小龙不断翻腾,灰浩就着脑里的声音心跳得加速,他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快——”眼看着那些人就要跑出帐子了,敖昱的声音再次响起。   灰浩呼吸急促,不住咽着口水,握着腾井剑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朝着那些人冲出去了。   然后,跑在前头的几个人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急急忙忙地回头,就瞥到最后一人的脑袋凭空离了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瞬间吓呆了。   灰浩心跳快得不成样了,整个人抖啊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要炸开来,神经紧绷得和弦似的。   敖昱道:“很好,继续。”   顿了顿,又道:“想象你在水中杀鱼的时候,记住,他们都是鱼……”   后面的话灰浩都没听见了,他脑中只想着敖昱说的鱼。   这些人都是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脑中只是牢牢地记着敖昱的话,就好像犯错的人无论如何总要找出些理由来为自己犯错做掩饰那样,灰浩不知道如何朝那些人下手,就只能将他们认作是鱼。   是鱼,不是人。   22、教你法术 ...   甘宇急匆匆从旁边帐子冲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一片的血肉横飞,是真的脑袋,四肢乱飞的那种,凭空中好像有一把刀子,将那些偷袭的人砍杀得血肉淋漓,周围的士兵都离那里远远的,一脸惊恐地望着那里。   甘宇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帐子去,灰浩还在帐子里头,可他真的怕自己也被这样无故杀了。   他迟疑了。   这时候,帐前那些人已经被砍成一团血泥了,甘宇犹豫的坎儿,血泥堆中一个人影慢慢显现。   那人是灰浩,浑身血的灰浩,他拿着两把剑,疯狂地砍杀着面前已经称不上人的人。   “灰、灰浩——”瞳孔骤然收缩,甘宇仿佛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失去了动作。   灰浩猛地抬头,血淋淋的眸子正对上甘宇。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动,旁边一些士兵惊惧的目光看着帐子前出现的那个少年。   蓦地,灰浩忽然脑袋一抖,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重新看前方,望着一地的血腥沉默了。   甘宇看着他的动作,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胆子上前。   “大人,抓了两个活口。”远远地跑来一人禀告道,随着他的话,后面跟上来好几个带着刀剑的士兵,他们手中押着两个手上的黑衣人。   甘宇从来没觉得这些人的动作像今天这么顺眼,他好像要转移尴尬一样马上把视线投到了这里,眼睛朝说话的那人一瞥,那人点点头,押人的士兵脚一踢,被抓的两人马上跪倒在地。   “你们是今日的那帮贼人?”甘宇明知故问。   那两人咬牙没有吭声,士兵们两耳光抽过去,那两人还是不肯说。   甘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耐,他皱起眉,挥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   那两人挣扎着被带走,其中一人无意间瞥到了大帐前浑身浴血的少年,眼睛瞠得老大,忽然惊恐地大喊:“水妖——”   “嗯?”甘宇突地抬头,看了看那人又看看灰浩,直觉那人知道一些灰浩的事,但那些事定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他朝旁边的副官使了个颜色,副官了然地退下。   那匪子不能留。   士兵们散开整理起现场,灰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帐子,甘宇头痛地抚额,让众人散去后进了帐子。   灰浩正坐在床榻上发呆,帐子里还有一具尸体,但碍于没有人敢进来,所以也没收拾。   沉寂已久的敖昱慢慢从他胸口爬出来缠绕在他脖颈边。   “你做得很好。”小白龙如此说道。   敖昱并没有掩饰,他用龙形说了人话,还若有若无般朝几步外的甘宇看了一眼。   甘宇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你——”   “其实他们是人,不是鱼。”灰浩没有看他,只是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敖昱自然明白灰浩说的是什么,但他不过笑了笑:“鱼又如何?人又如何?你只需明白他们要害你便可。”   “可……”   “只要想害你的,便不用搭理是人是鱼,统统杀之。”敖昱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灰浩再次沉默了。   甘宇忽然一个激灵,他瞪大眼看着那条白虫。   “都是你唆使的——”他惊叫道。   眨眼间,白虫变为小孩站在灰浩面前看着他冷笑:“唆使?何谓唆使?难道要这呆子任由那群低下的人类砍杀不成?”   敖昱的话语如此犀利,他甚至想不出什么话辩驳,霎时噤声。   “蠢货。”敖昱不再看他,人族便是这样的愚蠢,既惜命又想彰显自己的仁慈,最终一败涂地。   难怪只能苟且在下界永生永世。   小孩看着灰浩,搭住他的腿:“呆子,你怕吗?”   灰浩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杀人后脑袋仿佛空了那样什么都无法思考。   “杀人的感觉好吗?”   灰浩再次沉默,他不得不承认,在放开一切斩杀的时候,心中的确是畅快而淋漓的,就如同他当初在湖中杀鱼的时候。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如此抗拒,但不可否认这种感觉真实存在。   敖昱忽然笑起来,是很温暖的那种笑,他抱住灰浩的腿,直溜溜的眼睛对着灰浩:“看着我。”   灰浩低头看他。   “其实每个生灵都想要拥有绝对的力量,站在巅峰,掌握他者的生死,无论他们面上如何,这很正常。那些所谓的好人,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力量罢了,而那些坏人,也不过拥有一时的力量陶醉迷失而已。”   他的语调很平静很稳,却仿佛有一种迷惑人的吸引力,将灰浩的思维全都封锁住,桎梏在他所给予的理解里。   “你只是用你自己的力量反抗不公,一切都是你该得的,既是犯了错,忏悔也无用,那些人也一样,他们要为自不量力付出代价。你做得很对。”   他踮起脚尖,用手盖住灰浩的眼,道:“你无需害怕什么,想到了便放开手去做,我会赋予你最强大的力量,上下灵界,无人敢置喙你的一切……”   灰浩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迷失在他的话里。   敖昱嘴角一勾,朝着帐口处已经完全傻住的甘宇露出一个带着骄傲与不屑的笑,又看到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眉头一皱。   那死尸身上慢慢升腾起一股白茫的雾气,好像凭空蒸发一样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徒留一地的血腥。   甘宇整个人不自然地颤抖,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乎自己的想象,好像这半年来的执着与懊悔都成了一场笑话。   那个他一直以为是傻子,是值得同情的灰浩变得如此强悍与残酷,而那个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步诱使着灰浩进入那种恐怖的境地。   他却无力阻止,甚至……不敢阻止。   敖昱就那样平静地看着那个人族渐渐崩溃,最后冲出帐子再不回头。   他收回目光,灰浩已经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敖昱轻巧地爬上床,窝在他怀里,扯上被子盖住二人,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畅快。   无论是因为灰浩将他带出龙宫一路护他守他,抑或是因为灰浩与深睿那家伙的不知名渊源,他都没有理由看着这呆子傻傻地任人欺负,即便这呆子的确很好欺负——但也只有他能欺负。   敖昱不想去追究自己心里对灰浩那种莫名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也许是真的寂寞太久了。   千年囚锢,当他几乎要对重生死心的时候,这人将他救出,他出壳的第一眼见到的是这人为护他挣扎反抗……   这是一种类似于雏鸟情节的感激。敖昱想了半天,终于为自己维护灰浩的行为作出一个解释。   他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在灰浩怀里熟睡了。   甘宇失踪了。   那夜山贼偷袭引得灰浩一场杀戮过后,他跑开了,直到第二日夜依旧未回来。   他是新科状元,又是皇帝派来剿匪的官员,现在莫名失踪,实在把手下的士兵们吓了一大跳。   副官们小声说着话,又不时看看最大的那顶帐子,却终究没人敢上前问话。   灰浩对此毫无所觉,他醒来的时候帐子内的血腥气都散开,只剩下一些褐色的血渍残留在地面,昨夜的狂放都仿佛成了一场梦,他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但在敖昱简单的解释下,一切屠戮都成了理所当然。   他自己找不到语言来开脱,便在敖昱的话下找到栖身。   他在帐子里呆了很久,一直没有动,敖昱看着他,也没动。   好一会儿,小孩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视线直直逼向帐口。   他这反应有点奇怪了,尤其是之前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势。灰浩没问,却起身把小孩抱起来。   待他抱着小孩出去,却发现外面的那些人族个个都惊慌地拿着刀枪指着自己。   “你们……”他不解。   “妖人,快将甘大人交出来!”一名副官喊道,其他人也纷纷嚷嚷着让灰浩把人交出。   灰浩自然是交不出人的,他甚至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   敖昱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   双方僵持很久,那些人是见到了灰浩昨晚的疯狂的,自然有些畏惧,而灰浩不知所以,更是不会先动手。   气氛就这样凝滞,几个副官终于忍不住让人动手了,士兵们一窝蜂地冲上来,但碍于甘宇现在行踪不明,为了他的安全,那些兵士们没敢下狠手。   有了昨夜的经验,灰浩的第一反应就是隐身。   但现在的情况和昨夜明显不同,昨夜天色是黑的,且对方只有几人,场地又大,而现在那些人几乎将他包成了个圈,人数又是众多。      23、再遇甘宇 ...   诚然,他的忽然消失让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但那些士兵已经扑上去撞成了一团,身势是止不住的,在其中一人在空中被狠狠反弹回去后,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在那儿!”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众人齐齐往那处空气扑去。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只要存在,便能触摸。   灰浩的两条腿给人拽住了,半个身子都让人抓住了,他挣脱不开,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抓住,心里慢慢地有些暴躁。   腾井剑从腰间脱鞘而出,他忍不住要出手了。   反正要杀人昨晚也杀了,就是今日再来也不怕了,万事开头难,但起初的惴惴过去后,再要下杀手其实也并不怎么困难了。   “你们在干什么——”腾井剑刚将两个拽住他小腿的士兵断手的那刻,大喊声响起。   被砍断手的两个士兵发出凄惨的哀号之声,倒在地上,旁边众人皆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听到那声音便顺势回头。   却见消失一天的甘宇慢慢走了过来。   他一身铠衣,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也不知是不是服装效应,原本书生气十足的脸看起来也凌厉了不少,透着一股尖锐的气息。   几个副将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小跑上去:“大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甘宇没看他们,只是盯着前面闹哄哄的一群士兵。   “大人,这……”兵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解释。   原本他们都以为甘宇被这个少年抓了抑或是杀了,毕竟这少年昨夜的杀戮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凶残,所以才齐齐涌了上去,可照现在看来,刚刚的事情是绝对的误会,这让他们如何有脸说?   见他们不说话,甘宇皱了皱眉,看到那两个断手的人,更是眉头紧皱,他挥了挥手:“你们,将他们二人带下去好好医治。”   士兵们簇拥着那两人下去了,其他士兵战战兢兢地退开,看着那血淋淋的断手处都有些畏惧。   甘宇又使了个眼色,让所有人都退下,这下周围干干净净了,只剩下他们了。   “灰浩,你出来吧。”他看着空气道。   一会儿,灰浩的身影从空气中慢慢显现,他怀里吊着个小孩,手里握紧腾井剑,剑上犹自滴着血,身上的衣袍还是昨晚那件,更是褐色红色斑斑。   甘宇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你又下杀手了。”   灰浩眸光微黯,将两把剑收到一只手上,腾出来的手拢了拢小孩,没说话。   “半年前你不是这样的。”甘宇道,他的语气甚至带了点痛惜。   “他们先动手的。”灰浩犹豫会儿,还是抬头对他道。   敖昱听着他的话,心下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甘宇。   这人似乎有些不同了。   甘宇到口的话一噎,却还是眼神一敛:“他们并不曾想杀你。”   “那是他们没有能力杀我!”灰浩好像被他这话触到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语气激烈。   他脑子里乱乱的,却全是敖昱说的那些话,原本觉得是有些牵强的解释,但现在甘宇这么一说,他脑回路一转,一个激灵下竟然觉得敖昱说得如此之正确。   那些想对他动手的,无论是曾经的黑蛟,山贼,又或是刚刚的人类,他们都在欺负他,之所以没有杀死他,只是因为能力不足,因为怕族规,因为怕小孩,因为怕他……   并不是不想杀,只是不敢杀。   豁然开朗。   灰浩忽然觉得纠结了他一晚上的那些事情全都解决了,他心里骤然轻松,回想从前,只觉得傻。   难怪敖昱总喊他呆子。   “灰浩,你太偏激了。”甘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如此道。   灰浩抬头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对他产生一股排斥感,他现在是明白了,人类并不是完全的好,譬如昨夜的和刚才的,甚至是眼前的;而上界也并不完全的坏,譬如敖昱。   他不自觉地搂紧了小孩。   “现在你准备如何?”甘宇看他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只得侧开,又转移开话题。   “如何?”灰浩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方才砍了那两个士兵……也罢,你先告诉我日后你准备如何?难道就抱着那白、那小孩游荡不成?”甘宇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灰浩的确是有些茫然的,来到下界后他就一直是没有方向的状态,后来遇到了王叔王婶要他跟着甘宇去见世面,但甘宇走了,跟着敖昱到了地下屋,敖昱要他学习法术,但现在又回到了地面……那么,现在他的方向是什么?   “你想要我们如何?”这时候,敖昱却开口了。   灰浩低头看他,却见小孩朝他眨了眨眼,他莫名地心安了。   甘宇对敖昱是有所顾忌的,他也没想到敖昱会在这时候开口,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道:“不若随我去京陵吧?”   “原因?”敖昱一脸兴味地看着他,问得直接。   甘宇有些后背发痒的感觉,那小孩的笑让他不是很舒服,但还是按捺住性子道:“京陵乃皇都,盛世繁华,有志之士云集……”他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京陵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想去京陵……这还需要理由吗?   小孩似笑非笑的表情告诉他——需要。   甘宇嘴巴有些干,他觉得这小孩太欺负人了,想了想,他忽然眼前一亮看向灰浩道:“灰浩,你还记得你干爹吗?我曾经说过,是你干爹将你托付于我,要我带你去见世面——”   “你确定那老头是这样说的?”还不等灰浩回话,敖昱已经截住了他的话。   甘宇脸上的表情有点焉儿,他很想反驳,却找不到话了。   “不过,去京陵也不错,就当是散心了。”就在甘宇绝望的档口,敖昱挪了挪屁股,又道。   甘宇的心仿佛被敖昱握住那样,随着他的话一起一伏,听到他这话,真真是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直接给最后一句话不就得了么,前面那些怀疑究竟是干什么?耍他吗?   甘宇心里压抑,面上却是露出一抹笑看向灰浩:“如此甚好,灰浩,你觉得呢?”   灰浩“啊”了一声,点点头,他其实并不了解什么京陵的,不过既然敖昱说去,那就去吧,反正本来就没有什么其他方向的。   见灰浩也答应了,甘宇笑起来,拍了拍手,几米远外的一个帐子里头快步走出两个拿着刀枪一脸戒备的副官:“大人。”   原来他们并没有离远,毕竟灰浩的杀伤力是公认的,兵士们也是要保证甘宇的安危的。   “收整军队,明日拔营回京。”甘宇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道。   “啊?”那两人明显一愣,神色犹豫,“可……山贼还未剿灭……”他们毕竟是奉旨要剿匪的。   “山贼已经全歼。”甘宇闻言笑了,目光中藏不住一丝得意。   “这……”那两人面上有些疑惑。   “怎么?难不成本官还欺你们不成?”甘宇见状脸色沉下去。   “下官不敢!”那两人连忙单膝下跪道。   甘宇也没怪罪他们,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转身看了灰浩怀里的小孩一眼,笑着点点头走了。   灰浩站在帐前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最远的一个帐子,才动了动站得有些酸麻的脚,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敖昱,我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   小孩眨了眨眼,突地变成白龙钻进他胸前了。   翌日,真的回京了。   灰浩抱着小孩坐在马车里,甘宇没有骑马,一起陪着坐车,马车一颠一颠的,倒也不慢,一天的工夫就行了不少路,等天色暗下来已经到了一个镇子。   未免引起恐慌,带来的军队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只能在镇外驻扎,几个副官和甘宇与灰浩一起进了早就安排好的客栈。   用饭的时候尤其安静,副官们几乎都是把脑袋贴在饭碗口上,一声不吭地只顾着吃,就连座位也同灰浩拉开好大一段距离,甘宇倒是不在意地一边用饭,时不时找灰浩搭几句话,灰浩也没注意,自顾自填着肚子,再腾出一些饭菜喂给小孩。   一行人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倒也平静地度过了用饭时间,接下来便是就寝了。      24、杀光他们 ...   因为当初没想到会遇见灰浩,所以房间少了一个,喊了掌柜的,却也腾不出多余的屋子,只好合住。   那些副官们是恨不得离灰浩十万八千里的,自然不可能了,所以最后只能甘宇与他合住了。   床只有一张,甘宇是想自己打地铺让灰浩睡床的,但灰浩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两人都睡在了床上。   半夜,“扑通”一声,熟睡中的甘宇忽然滚下床,霎时发出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几个副官急溜溜地扯着裤腰带就在门口敲,生怕他一不小心让灰浩虐杀了。   甘宇一嗓子把他们都赶回去了。   房中一盏油灯一直点着,灰浩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看见甘宇躺在床下,问:“你怎么跑床下去了?”   甘宇痛得眼睛都红了,抬头却看见灰浩怀里的小孩一双眼睛亮得可以,正看着他呢,登时给吓醒了,听到灰浩的话,心里懊丧得紧,只得呵呵的笑:“没什么,这床板有些硌人,睡不惯罢了,你且歇息着吧。”   灰浩还没彻底醒,迷糊地听到这话也便当真了,只道了声让他也早点睡便自顾自睡去了。   甘宇揉揉屁股,抬眼瞥见那小孩并未睡,见他看过去,那小孩竟从灰浩怀里抽出脚朝他比了比,又露出一抹笑。   脑袋里炸开了!甘宇几乎是立时就想到了自己掉下床的真相,这根本是小孩刻意踹他下床的!   他心里不甘,又不免觉得自己一个大人不该和个小孩计较,可这小孩一路来似乎专门与他作对似的,尽在人后给他下绊子。   他咬了咬牙,打了地铺,却一夜未睡。   第二日甘宇顶着红肿的眼一脸憔悴地起来了,吓了灰浩一跳。   “你让谁打了?”灰浩好奇地问。   “……”甘宇默默地扭过头。   小孩看了看两人,打了个呵欠。   继续行路。   磨啊磨,六日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京陵。   军队被专人带去安置了,副官们一路上盯着灰浩盯得神经紧绷,这下到了目的地,跑得比谁都快。   最后只剩下甘宇和灰浩,以及他怀里的小孩了。   甘宇是背着皇命的,那些副官已经去宫里了,他作为此次剿匪的带头人自然也是要去的,为免意外,他先去找了自家状元府的两个下人陪着灰浩在京陵走走,这才整理了行头去宫里面圣。   灰浩看着甘宇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这才转身看向那两个下人:“你们要陪着我走走吗?”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甘大人差来陪人的吗?于是作揖恭敬道:“是。”   灰浩点点头,转身走了。   那两人连忙跟上。   京陵繁华,是真的很繁华,大到各大商铺酒楼甚至青楼妓馆,小到面馆茶坊甚至沿路摊贩,人流摩肩,来往接踵,端的是一个人多。   灰浩走在路上,不住地往旁边看。   他从未见过这样多新奇的东西,一下子眼睛都放不过来,看得手都痒起来,见着都想去摸摸。   小孩从他怀里放下来牵在手上,一边走一边看,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两个下人紧跟在后头就怕把人弄丢了,心里却觉得这人怎的如此没有见地,这些市井小东西也能看得目不转睛。   “那是什么?”灰浩站在一座屋子前,那屋子前吊着个球一样的东西,很多人走进走出,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那两人解释道:“那是骰子,这里便是赌坊了。”   灰浩在上界从未听说过这些个玩意儿,自然是好奇的,见那么多人进去,也忍不住往里头挤。   “哎……”那两个下人脸色都变了,怎么也没想到灰浩会进去,连忙把人拦下来,“小公子,这赌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会倾家荡产的!”   灰浩是没有什么家产可以倾荡的,他只是颇有些奇怪地看他们:“为什么?”   那两人小心地将他拉到一旁,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小声道:“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里面耍大千的好多,如小公子您这般的人一进去肯定给骗得精光哪!”   灰浩点点头,他可不想被骗得精光,虽然他身上没什么可以被骗的。   正要走,衣角给人拉住了。   低头,小孩看着他:“进去看看。”   灰浩看看他,又看看赌坊门口那个大骰子,其实他心里也好奇也想去来着。   拉起小孩,走。   那两人本来以为劝说成功了,却没想到眨眼的功夫那小公子就拉着小孩一起进了赌坊,真真是心都慌了,匆匆忙忙地就跟上去。   里头人很多,挤挤攘攘的,灰浩和敖昱差点走散,最终还是停在了人最少的那一桌子前。   桌子上画了几条线,写着大小两个字,前头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罐子,摇了会儿,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粒小的骰子。   那人笑了笑,将台面上大的那片区域上的一些小石头拿走了,又从中取出一些给了小的那片区域。   旁边几个人有的笑有的悔。   灰浩觉得万分有趣,不由得凑前,想看得更仔细些。   那摇骰子的人见到灰浩很是热情地道:“这位小公子要不要也来几把?”   一时间那桌旁的人都看向了灰浩。   两个下人赶紧上来拉住灰浩,就怕他一不小心真的答应了。   想了想,灰浩问:“这怎么玩?”   那人道:“取银子押注,四颗骰子,若点数为十二点及以下,即为小,若在之上,便为大,这大小两片区域,任由君便。”   灰浩听得有些迷糊,却也明白就在这大小两区域押注便好,他又问:“银子是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有几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连那摇骰子的也不由瞪大了眼,上下仔细打量起灰浩来。   两个下人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摇骰子的人摇摇头,从面前取出几块银子:“这便是银子。”   灰浩恍然大悟,但他身上的确是没有银子的,转身看两个下人:“你们有银子吗?”   其中一个下人似乎想说什么,另一人用手肘敲了敲他,便对灰浩道:“小公子,今日奴才们身上都未带——”   他话还未完,敖昱抬起手。   灰浩一看,是一个小袋子,倒出来,里头是几块银子,不由眼前一亮。   下人们脸刷地白了,一摸袖口,果然没了,再去看,就见那一路安静的小孩看着他们。   浑身发凉,两人只觉得一身的力气都给瞬间抽走了,没了动作,僵硬在原地。   敖昱移开视线看灰浩:“呆子。”   灰浩脸上带笑地接过银子,眼睛都眯成线了。   他看了看桌面,拿出一块银子放在小上。   敖昱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将自己抱起来,然后被抱在灰浩怀里的他手一推,将袋子里所有银子都放在了小上。   那摇骰子的人见状低头摇起骰子,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嘴角勾笑。   骰子停了,那人移开罐子。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惊叫道:“怎么可能——”   灰浩仔细算着数字,然后笑了:“十一点,是小!”   旁边聚拢来好几个人,见状不由感叹这小子的运气好。   那摇骰子的人见状也只能勉强笑笑,然后收走了几个压在大上的人的银子,又从自己台上支了几块银子,一起给了灰浩。   灰浩拿着银子笑得开心,小孩看他那样,紧贴在桌边的手更是紧了紧,耳朵后带了点红色。   接下来的押注便是顺理成章了,灰浩一直都压着小,而那骰子却也仿佛着了魔似的挨着小。   一次两次是偶然,三次四次是运气,那五次六次就不该了吧?那摇骰子的人脸都白得不成样子了,摇骰子的手也带着细微的颤抖。   赌坊里的人都拥到旁边了,看着灰浩的表情也随着一次次的开骰子而越来越讶异。   今日这桌掷骰子的人名张久,他可是赌坊的头把掷骰人啊,看那脸色,也不像是故意放水,怎的会次次都落小?   “你们一定是出千了!”在台上最后的银子都落入灰浩手中的时候,那名为张久的掷骰人终于指着他大声道。   灰浩满手的银子,脸上带着乐呵的笑,听他这话有些疑惑:“出千是什么?”   旁边围观的人齐齐一愣,皆是仔细打量着这少年,见对方一脸纯实的样子,好像确实不知道。   细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众人看着灰浩和张久不断地交头接耳,谈论这少年是否真的出了千,毕竟人不能光看表象,且这少年连续玩了十多把竟然没有一次失手,骰子一直稳稳当当地显示着小,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了。   慢慢地,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赌坊的人都聚集过来。     25、雏鸟情节 ...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人急急忙忙地从楼上下来了:“吵吵嚷嚷的这是怎么了?”   赌坊的一个伙计连忙跑上去和他咬耳朵,那中年人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视线在灰浩身上犹疑,目光不甚友善。   那伙计说完,他便走到灰浩面前,做了个简单的揖:“鄙人刘方,乃是这赌坊的小老板,敢问这位小公子名姓?”   “灰浩。”出于在上界时的某些经历,灰浩对于别人问自己名字是绝对欢迎的,这好歹表示了人家对自己的尊重么。   刘方在头脑中仔细搜索姓灰的大家族,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符合的,又看灰浩的衣饰加之身后的两个下人,心中有些游移不定。   这京陵最不缺的便是大户人家,说不准哪天在路上遇见个乞丐还是什么官爷侯府上的小少爷来深入民僚体察民情呢,这少年也不知什么身份,他张久身后虽然也有点门道,却也不好轻易得罪人。   可方才坊里输了好几千两银子给他,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啊。   他想了想,看向张久:“张久,你方才如何说这位灰浩公子是耍大千的?可有何依据?”   张久脸白了,他哪知道灰浩是怎么耍大千的,这要是知道了还能让他赢去那么多银子吗?可要这人没耍大千怎的可能次次落小?他张久玩了多少年的骰子,对这东西的了解全京陵能有几个人比得上?这可是头一回失手!   刘方看张久那样,心中暗道不好,果见他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是没什么依据,不过在场的人都见着了,这小子次次压小还次次出小,哪里来的那么多偶然?定是他偷偷下了千!”   围观的人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可众目睽睽地看着,这小子的确没出千的可能啊。   刘方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心下稍定,他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问:“鄙人失礼,敢问小公子是如何得知这骰子会落在小处的?”   这话语听起来虽然恭敬,其中的意思却是已经断定了灰浩在暗中做了手脚。   灰浩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僵持着,外面走进一人:“灰浩?”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那人缓缓走近,灰浩一看,却是之前去面圣的甘宇。   “这是怎么回事?”赌坊里的样子明显有些不对,甘宇皱眉,看到了桌旁抱着小孩的灰浩问道。   “他们说我出千。”灰浩脸色也有点暗,旁边那些人都在议论,他有听没听地听了会儿,差不多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现在一见到熟人,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出千?”甘宇眉头皱得更紧了,灰浩转了个身,把被小孩的身子挡住的那一大捧银子给他看,他一惊,“这些都是你赢来的?”   想了想,回头看那中年人:“你是这赌坊的老板?”   刘方看甘宇说话的气势就觉得不是普通人,心中忐忑,又见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一脸戒备的护卫,更是有些心慌,赶紧点头:“是,小人便是这赌坊的小老板,名唤刘方。”   甘宇见状上下瞥了他一遍,嗤笑一声:“是你说的他出千?”   刘方听他这语气顿觉危机感涌上,正想说什么,楼上又跑下一个伙计,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瞬变,连忙否认:“不不,大人误会了,小人只是听闻有人出千方才下来看看,谁晓得张久没有依据便出口诬赖了这位灰浩公子,小人在这里赔礼了……”   “老板,你——”张久脸都气红了,没想到他竟然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   甘宇觑了他们一眼,冷哼道:“既是诬赖,还堵在这里作甚?”   刘方连忙退开身子让开一条道:“大人请——”   甘宇带着灰浩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等几人彻底在消失在街头,刘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便是给了那张久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没本事还敢去给我招惹那些不得了的人物,活不耐烦了不成!”   张久原本涨红的脸白了不少:“您是说……”   “后来那人可是今次中举的状元爷甘宇!你小子也敢招惹他的客人!”刘方恨铁不成钢。   张久也给吓住了,旁边围观了许久的赌徒们也是恍然大悟,不禁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同张久一起说灰浩的不是。   赌坊二楼客房内。   “公子,小人斗胆问一句,您为何差人告知那老板甘大人的身份?”一个小厮样的人问。   他面前衣着华贵的男人啜了口茶,冷笑:“身为朝廷命官,出现在这赌坊内已是失了规矩,若再让那老板闹出些动静,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   身旁的小厮连连称是。   “不过。”男人眯了眯眼,从一旁的窗口往外看,正好看见灰浩几人离开的背影,“那小子倒是个有趣的,连连开小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   “您的意思是……”小厮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男人收回视线,起身,“我的意思便是——小德,天色已晚,本王该回府了。”   天色的确晚了,灰浩跟着甘宇走到状元府的时候,府里晚膳都准备好了。   厅堂里,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都飘了老远,灰浩几乎不用甘宇带着,光是嗅着香味就摸到这里了。   又有几个婢子上了几个菜,甘宇点点头,让所有人都退下,示意灰浩坐下。   灰浩早饿了,连忙坐下,怀里小孩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不从他身上下去。   “怎么想到去赌坊了?”甘宇给灰浩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问道。   灰浩也没想到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有人问他便答了:“以前没见过。”   甘宇手上的动作一滞,好一会儿才问:“那,感觉如何?有趣吗?”   灰浩还没来得及回答,敖昱忽然抓过旁边一双筷子,把他夹到灰浩碗里的糖醋排骨塞进了嘴里。   灰浩只能对着甘宇嘿嘿地傻笑,接着又夹了几块糖醋排骨喂小孩:“嗯,有趣。”想想又说,“他们说我出千。”   甘宇对敖昱的挑衅已经有些麻木了,他顿了顿:“他们只是嫉妒你次次都赢。”   灰浩点头:“我也觉得。”   甘宇一口饭噎住,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灰浩的眼神各种怪异。   饭后,甘宇作为状元府的主人亲自领着灰浩去住房,进了后院绕过几条蜿蜒小道,终于停在一座屋前。   敖昱的表情忽然一变。   甘宇很自然地为他们打开屋子,里面早已点上了灯烛,很是明亮:“你看看满不满意,这可是我这府里头最舒适的屋子了。”   灰浩点头,很诚实地道:“很好看。”   闻言笑了笑,甘宇又嘱咐了几句,告知了他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退出了屋子,顺手拉上门。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往后轻轻瞥了眼,嘴角含着莫名的笑。   偌大的房间只剩灰浩与敖昱两人。   烛火在封闭的房间内静静燃着,几不可见的白烟升腾上空气中消失不见,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灰浩把小孩放下来,又往四周大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不对的,这才回头看他:“敖昱,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一种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感觉,由心底产生,传至全身的不舒服。   小孩看着他点点头,没说话。   灰浩又问:“你也不舒服吗?”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有些怪异。   灰浩蹲下身和他平视:“你怎么不说话了?每次你见过甘宇之后都怪怪的,你不喜欢他?”   不得不说,自从被敖昱洗脑又被甘宇一句话彻底唤醒后的灰浩,脑子的确清楚了不少,就连对周围人事的感知都清晰许多。   这次敖昱开口了:“是,我不喜欢他。”   不等灰浩开口问原因,他先朝床边走去了。   灰浩侧头,看他一步步走到床边,然后摁住了床沿。   小孩的手指往上一挑,床上那些铺好的床褥床垫都飘了起来,停在空中。   红紫色的木头床板露出来。   灰浩只觉得进入房间后心里那股莫名而来的难受感越发强烈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敖昱,好奇对方的动作。   也不知小孩做了什么,那床板一侧整个儿抬了起来,露出下面黑漆漆的一片。   灰浩的难受感达到极点,紧皱着眉,几乎就要逃出屋子了。   而敖昱也已经转身走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灰浩看着那东西,感觉心里难受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畏惧,不由开口道:“这是什么?”   “凤羽。”敖昱手里捏着那两条彩色的长羽毛,神色有些玩味。      26、靖爷如娘 ...   灰浩没说话,敖昱解释道:“就是凤凰的羽毛。”   “凤凰?”灰浩一脸讶异,“真的有凤凰吗?”   敖昱点头:“有。”   千年前的确是有凤凰的,数量不多,但十来只总是有的,那时候还是上界第一族来着。   灰浩好奇问:“在哪儿?”   “……”敖昱眼神游移,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在灰浩瞪大的眼睛下把手上两根凤羽揉成了一个小毛团。   张嘴,一塞,没了。   灰浩下巴都快掉下来,愣了有一会儿才扑上来拉着他要抠他嘴:“你怎么给吃下去了,万一噎死了怎么办……”   敖昱赶紧拍开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噎不死。”   灰浩不信,但看他好半天都没什么事情,也只好悻悻地不吭气了。   “他们倒是挺能下心,全界就那么几根凤羽了,还舍得捞两根出来对付我们。”敖昱冷哼。   只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想那整个凤族都让他和深睿给端了,现在拿两条鸟毛出来就能压他?   笑话!不过拿来填肚子倒是不错,那鸟毛补着呢。   灰浩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问:“他们是谁?”   “两个小喽啰。”敖昱不说了,手指动了动,那床铺重新放下来,他舒服地躺上去,揉了揉有点发热的肚子,看灰浩:“还不上来?”   灰浩乖乖走过去,放好腾井剑,上床,睡觉。   一早醒来的时候,外面两个丫鬟敲了门唤他们洗漱,灰浩忙不迭地让她们下去后才呼了口气,拿起东西替小孩和自己洗漱完毕。   “离那小子远点儿。”一晚上过去,肚里头的东西已经吸收了大半,小孩又长大了点,现在心情甚是爽快。   “啊?”灰浩一愣,好一会儿意识到他说的是甘宇,不禁微微低头。   照敖昱昨晚上说的,凤羽是用来对付他们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一进这屋子心底就会产生那种难受的感觉,而屋子,是甘宇安排的……   灰浩觉得心里很别扭,带点失望,又带点难过。   “嗯。”好一会儿,他终于点点头。   敖昱见他应下了,这才稍稍安心,没一会儿,丫鬟们又来了,这回是喊他们去用早膳。   灰浩一听有吃的就连连点头,最后在敖昱鄙视的目光下抱着小孩出了门,才发现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也许不该称为早膳,而该是午膳了。   半路,他把小孩放下了。   在敖昱不爽的目光下灰浩连忙解释:“抱不动了,累。”   敖昱眼睛一眯,前几日怎么就没见他喊累。   灰浩一遭压迫就忍不住老实交代了:“你胖了。”想了想又说,“一晚上下来你重了好多。”   敖昱有种咬他一口的冲动,不满道:“你忘了昨晚那鸟毛。”   灰浩又惊又悔:“凤羽这么厉害?”早知道他就要一根来吃了。   一看他那表情敖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一句话切断他的念想:“就是给了你,你也吸收不了。”   所谓凤毛麟角龙脉螣血,都是这些灵族体内灵力最凝聚的精华部分,那里头的能量大着呢,也就他这样的能吸收,如蛟族这般的低等灵族用了只会爆体而亡。   好在灰浩只是想想罢了,挠挠头,前面引路的丫鬟已经在几步外等他们许久了,他不再说话,牵着小孩赶紧跟上。   到厅堂的时候正好遇见甘宇,他好歹是个当官的,要上早朝,天没亮的时候就去了宫里,现在才刚下朝回来。   甘宇看见他们的时候好像有些讶异,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稍稍往旁边一退。   灰浩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个人,这人比甘宇还高了那么点,也不瘦,看起来挺好看的。   “靖王爷,这是下官的弟弟灰浩。”甘宇面带恭敬地介绍道,却是完全无视了小孩,又看着灰浩,“灰浩,这位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袁靖,靖王爷。”   灰浩拉紧了小孩,心下有些警惕。   甘宇见他没有说话,又恐王爷生怒,赶紧先解释道:“下官这弟弟有些怕生,不大爱说话,还请王爷见谅。”   他又扯了扯灰浩的袖子,示意他行礼,结果灰浩回头看他,给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他根本不明白王爷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   倒是袁靖先笑了起来:“灰浩是吧?甘大人实在太过客气,小公子既然怕生,本王自然也是不会怪罪的。”顿了顿,他又道,   “其实,本王曾与灰浩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此话一出,甘宇面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就连灰浩也是睁大眼看着他。   “那日,我……”   “你是坐在二楼的那男人。”袁靖刚开了个口,敖昱忽然出声。   “……”低下头,袁靖这才注意到灰浩手里牵着的那个才过他腰上的男孩,“你是……”   “他是敖昱。”灰浩把小孩拉到身后小声道。   袁靖看他戒备的动作愣了愣,大笑起来:“敖昱,不错,倒是个好名字。”   客厅内充满袁靖爽朗的笑声,甘宇的面色却是忍不住有些难看,他扫过那个小孩,目光很复杂。   最后一行人终于入座了,婢子们小心地送上一盘盘菜肴,都是热乎的,甘宇和袁靖在那儿谈论着一些灰浩完全听不懂的事,直到他喂饱了自己和小孩的肚子,一看,两人竟然还在说话,面前的碗筷都没动。   不好直接离席,灰浩憋坐在原地没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离开。   这时候,袁靖正好看过来,见他这副样子不禁一笑:“甘大人,看来我俩聊得有些过了,灰浩公子都用完饭了,哈哈……”   灰浩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主人客人都还没动,他倒是已经吃完了。   甘宇也是一笑,他们的确聊得有点过头了。   一笑过后,两人开始安静地用饭,灰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感觉这顿饭吃得他肚里难受。   这两人吃得很快,却不失优雅,加之原本的目的就不为吃饭,所以只是浅尝几口,没一会儿就擦了嘴漱了口。   “灰浩。”袁靖接过一旁婢子递上的布巾擦嘴,看着灰浩道,“要同本王一同去外面玩玩儿吗?”   这话实在有些突然,不止灰浩,就连甘宇都愣了:“王爷,这……”   袁靖却是挥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一双利眼只是看着灰浩,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灰浩觉得那人看得他有些别扭,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当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谁知坐在他腿上的敖昱忽然开口:“好。”   灰浩惊讶地看小孩,他觉得小孩今天的反应好像特别奇怪。   敖昱却抓了抓他的手,朝他眨眨眼。   灰浩鬼使神差般也抓了抓他的手,然后抬头,点头:“好。”   甘宇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灰浩应了袁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约,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甘大人也要一同去吗?”袁靖又看了看甘宇,问道。   甘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点头:“既然舍弟去了,下官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有些劳烦王爷了。”   袁靖很是爽利地一拍手:“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去!”   甘宇听着他的话,面上有些尴尬地点头,心里却有些难言的烦躁。   他看了看灰浩身边的那个小孩,眸子一黯。   那小子,的确是个变数。   一个时辰后,袁靖带着三人坐上了一艘小船,且四人脸上都做了些妆,改了样貌。   感受着那一摇一摆的晃动,甘宇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半柱香的工夫,当看见距离小船十米外的那几艘大红船舫时,甘宇的脸黑了。   袁靖的脸上却是一路都带着笑意,丝毫未见一点别扭,甚至见到那些船舫时,他脸上的笑意还更加深了。   灰浩表示对前方水面上漂着的红红一片很感兴趣,小孩被他牵在手里,嘴角一抽。   还没等小船完全停住,船里已经出来了好几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其中一人面容格外娇艳,妩媚中又透着股老成与平稳。   那女子见到袁靖时明显眼前一亮,满含笑意地拥了过来:“靖爷……”   甘宇的脸已经黑得能磨墨了,此刻听到她这一声喊,更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灰浩只觉得一阵很奇怪的味道飘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捂住了小孩和自己的鼻子。   这味道太难受了。   他有些后悔跟来了。   “如娘。”这时候就露出了差别,袁靖显然一副习惯的样子,只是动作轻柔却带着疏离地将那女子小心扶住。   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大了,只是厚重的脂粉覆面,让人实在看不出她脸上是何表情。   “是奴家失礼了。”如娘恢复过来,拿着巾帕福了福身子,顺便扫了眼袁靖身后的三人,当看到敖昱时,“哎呀”一声,娇嗔道,“怎的来了这样精致的一个娃娃?靖爷,上咱们红衣坊,您还带上孩子不成?也不忧心带坏了娃娃……”   那语气自然是柔婉的,却委婉地表达出了不赞同。   灰浩莫名地就对这女子产生了一种好感。     27、那条小龙 ...   袁靖但笑不语,如娘也明白她没资格说什么,便打住了话头,迎着几人进去了。   灰浩还是不明白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只是觉得附近的气味太过浓郁,憋得他鼻子难受,甘宇明白这地方是干什么的,但他也明白今儿个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所以更加难受。   如娘带着四人绕过船舫口,慢悠悠地晃进了一条小道,几个回廊后又上了木阶,入了二楼。   那是个独立的小房间,装饰华丽却不显庸俗,上头早已备好了酒宴,袁靖笑着入座。   灰浩屁股贴着椅子,腿上坐着小孩,觉得有些别扭,只好低头看脚下分散注意力。   接着他便发现了一件事:“呀,能看见下面!”   甘宇一听也跟着看了看,霎时吃了一惊。   这房间看来没什么特别,但地面镶嵌着好些无色的宝石状晶体,每块都有拳头大小,透过宝石一瞧,下方的动静尽在眼中。   袁靖笑了笑,显然早已知道这一点。   如娘站在旁边,见状拿绣帕掩在嘴边笑:“可还不止呢!”   说着在地面轻轻踏了一脚,墙上竟也露出了许多颗同样的宝石,灰浩好奇地一看,脸红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孩的面色也有些怪异。   甘宇正要问他见着了什么,压抑却清晰的呻吟声在房内响起,顿时所有人的脸都有些奇怪。   如娘赶紧对着墙上敲了敲,顿时房内又恢复了平静,接着便在袁靖的眼神示意中退下了。   “这……”甘宇看着这奇怪的屋子,犹豫问道,“敢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袁靖抿了一口酒:“甘大人以为本王是什么意思?”   甘宇没说话,只是面带疑惑地看着他,袁靖却道:“甘大人不妨仔细瞧瞧下面。”   甘宇闻言仔细一瞧,面上的诧异便有些遮不住了。   “是不是觉得下面的人很眼熟?”袁靖问。   甘宇沉默,的确很眼熟,下方那些搂着女倌男倌丑态尽露的不都是今日早朝时才见过的官员们吗?   灰浩坐在他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想说话又插不进嘴,只觉得更别扭了,敖昱今日倒是乖得紧,坐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甘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间发生的事情,可没有一件瞒得过皇上哪……”袁靖夹了一块里脊肉进嘴里慢慢咀嚼,瞥见灰浩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一笑,“灰浩公子莫要客气,吃啊,这红衣坊的食物可是一绝,外头吃不到的。”   灰浩觉得他的笑有些扎眼,想了想,还是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眼睛亮了,开始快速地给自己和小孩喂东西。   袁靖笑容更大了,这少年倒是有趣得紧,正想再侃他几句,甘宇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下官斗胆,敢问王爷今日带我等来此究竟是为了……”   停下手中的筷子,袁靖看向他:“其实,有件事情,本王一直很疑惑。”   袁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飘忽的感觉,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疑惑那样,甘宇却觉得心脏骤然一缩。   他强自挤出一个笑,问:“不知王爷疑惑的为何?下官可有此荣幸听闻一二?”   呵呵的笑响起,袁靖露出一个很好奇的表情:“本王疑惑……那石头山上的贼匪竟忽然消失无踪了……哦,对了,石头山,甘大人日前领旨去剿灭的贼匪好像就在石头山……”   正给小孩夹肉的灰浩闻言猛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看甘宇。   那天,甘宇似乎说山上的贼匪已经全都歼灭了。   眼看着甘宇面上一白,袁靖挑了挑眉:“可否请甘大人告知本王,那贼匪们究竟去了何方?将士们可都说没与贼子交手,好几百的匪子可不能说没了就没了……”   甘宇面色惨白,咬牙道:“下官无能,未知贼匪们的行踪,还请王爷……”   “哦?未知行踪?”袁靖皱眉看他,“可昨日甘大人似乎并不是这样说的……”   甘宇忽然跪下,不吭声了。   袁靖也不逼他,只是手指在酒杯圆滑的表面摩挲:“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啊……”   “王爷!”甘宇瞪大了眼。   灰浩看着他那么大的动作吓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甘宇这样失态的样子。   袁靖好像在欺负他。灰浩犹豫要不要上去帮他打袁靖,毕竟硬要在这两人中择其一,灰浩还是比较倾向于甘宇的。   就在这时候,怀里一松,灰浩一个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小孩忽然从他怀里跳到了桌子上,正对袁靖。   谁也没想到小孩会有这样的动作,几人都愣住了。   “……”敖昱嘴角忽然翘起来,黑溜溜的眸子对上袁靖的眼,开口:“忘——”   小孩的声音有点冷冷的,袁靖瞪大着眼,下一刻整个人往后一靠,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甘宇张大了嘴看着方才还威逼着自己的靖王爷忽然没了意识,正恍惚着,小孩的脸忽然放大在面前。   “……啊!”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往后退。   敖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般看着瘫在地上的甘宇,问:“他在哪?”   甘宇一愣:“他?”   “予你凤羽的那人。”敖昱眯眼。   甘宇瞪大了眼,整张脸都显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半晌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敖昱很不耐烦,“那群土匪不就是给他都吃了吗。”   甘宇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他这才感觉到这小孩非一般神奇,那人给的两根羽毛,看来对小孩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灰浩此刻听到敖昱的话,也张大了嘴:“都、都吃了……那么多人……”那肚子该有多大啊。   敖昱看着灰浩那表情,忽然很想去捏他腮帮子,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甘宇:“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甘宇面色很平静,既然在小孩面前什么都掩藏不住,那就干脆早点老实交代得了:“他说能把你杀了。”   “把我杀了?”小孩的面孔有些扭曲,就那条小龙,还想宰了他?开玩笑么,“然后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甘宇转头看看灰浩,又回头看看小孩,不吭声了。   敖昱的面孔更扭曲了,这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杀他是为了那呆子?这是什么情形?   心中闪过千万种把这人宰了的方式,最终敖昱深呼一口气,低头凑在甘宇耳边:“那呆子是我的人,我不会害他。”   他的人?甘宇一愣,被他的话惊到了,看看灰浩又看看他,显然是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有些支吾道:“他……你……你不是人……”   在他看来,这小孩明显不是人,说不准是个什么精怪,而灰浩却是个普普通通有点傻的人类,况且他上回亲眼看见这小孩诱引灰浩杀人,要是真让灰浩和小孩在一起,哪天被吃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敖昱一顿:“嗯,我不是人。”   甘宇更惊恐了,却听他又道:“那呆子也不是人,你这是人的又能拿我们不是人的如何?”   甘宇眼睛都快掉下来,被他那句灰浩也不是人吓到了。   看看那头好奇望着他们的灰浩,又看看面前冷笑的小孩,甘宇脑袋一偏,也晕了。   灰浩蹬蹬地跑过来,蹲下身,摇了摇他,没摇醒,只得一脸疑惑地看敖昱。   小孩看他傻傻的样子,心中忽然软了,伸出手,此刻敖昱站着,灰浩蹲着,一伸手正好摸到灰浩的头发。   揉了揉,真软和。   “这小子身后有人。”敖昱指着地上的甘宇解释。   灰浩点头:“我刚刚听到了。”那人似乎很厉害,那么多人都给吞了。   敖昱揉得更使劲了:“嗯,我们要找到他。”   灰浩被他揉得脑袋有些晕乎,看他:“找到他?然后呢?”   “然后……”敖昱手上的动作一停,蓦地嘴一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便是……吃了他。”   “……”灰浩只感觉浑身一股凉意,毛骨悚然。   他从来不知道敖昱原来要吃人的。   敖昱看着他害怕的表情,弯膝和他平视,两人的目光对上,都黑亮黑亮的:“你也听见了,他吃了很多人,所以我吃了他,也是为了给那些被吃的人报仇,对吧?”   灰浩下意识地点头,等想清楚他说了什么,又连忙摇头,摇完又觉得他说的好像挺对,一时间混乱了。   敖昱看他这样子只想笑,又憋住,动作轻柔地给他理顺刚刚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况且……吃了他,我就能长大,不再这副小孩的样貌。你觉得呢?”   灰浩很惊奇:“真的?”   敖昱点头:“真的。”龙族很补的,尤其那还是整条的幼龙,尤其他自个儿也是条龙,吸收快啊……   灰浩想了想,终于点头:“那你吃了他吧。”顿了顿,继续道,“吃的时候小心点,别噎住了。”   敖昱愣了愣,俄而大笑:“嗯,我会小心,不噎住。”   呆子其实很好忽悠——嗯,一只让他舍不得放开的傻呆。     28、误入春室倒V,慎入啊! ...   “那,现在怎么办?”灰浩指指房间内晕着的两个人。   “……等着。”敖昱眨眼。   灰浩一愣:“等多久?”   “不确定。”   灰浩不知作何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起身坐到桌旁继续吃。   敖昱看着他的样子直翻白眼,这呆子看着人小小的,胃口却老大,也不知吃进去的那些食物哪儿去了。   正想着,灰浩忽然放下了筷子,抱着肚子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了?”敖昱被他吓一跳,也跟着紧张起来。   “肚子疼……”灰浩脸都皱成一团了,冷汗一涔涔的。   敖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让你吃那么多。”   灰浩肚子难受,只看了他一眼,蹭地冲出了房间。   敖昱看他跑开的背影,估摸着他是拉肚子去了,抓了抓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呆子知道上哪儿方便吗?万一又走失了怎么办?   想想还是不对,他回头,手动了动,地上的甘宇忽然整个儿飘起来,落在桌旁,粗略一看,好像坐在桌前用饭那样。   又施了个小法术,确定这两人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后,他终于满意地出门追灰浩去了。   在他走后,桌旁的甘宇因为坐的姿势有些倾斜,慢慢地往旁边滑,直到整个儿靠在了隔壁的袁靖身上。   而灰浩此刻依旧在寻找茅厕的道路上,他急匆匆地冲下楼,肚子憋得难受,但这船舫到处都是红艳艳一片,他根本找不着路,一会儿的工夫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快要憋不住了……   灰浩冷汗直流,左看右看没找到能方便的地方,最后一咬牙,恢复了蛟形,接着毫不犹豫地蹿入了旁边一个半开着窗的小房间。   房里没人,床头附近的桌架上摆着一盆黄色的花,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香气,灰浩就盯紧了这盆花。   灰溜溜的身子缠绕在花枝上,隐匿在绿叶间,灰浩摇摇尾巴,几粒绿豆大的灰色物质从叶间无声掉下,落入下方的泥土内,不见踪影。   真舒服……灰浩蹭了蹭花枝。   “度娘……”忽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灰浩连忙缩起了身子,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动静。   “谷哥,奴家可真想死你了……”又一个声音传入,是个女人的,话音刚落,关门声又响起。   接着又是一些缠绵软糯的话,灰浩半懂不懂地听着,只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   他想回去了。   于是他探出脑袋准备离开,却正好瞥见一个男人将窗户也关了个紧,眼见着一男一女相拥着向床走来,灰浩连忙把身子缩回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其间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呻吟。   这声音,似曾相闻——嗯,刚刚在那房间隔壁传来的就是这个声音。   “啊——慢点儿,谷哥……”女人柔媚的声音再次尖叫着响起,随之响起的是更加粗重的喘息和水声。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这种奇怪的声音。   灰浩心里痒痒的,对外面那两人的动作也有些好奇,便悄悄地探出了脑袋,又触电似的赶紧躲了回来。   整个身子颤颤巍巍的,灰浩只想赶紧忘了刚才看到的画面,但那副奇怪的情景就是在脑海扎了根似的,挥之不去。   其实他之前在楼上也见过类似的,只是那会儿毕竟是隔着一堵墙,看着的有点模糊而不真切,而现在,那两人就在床上,就在他周围不过一尺处。   那样近的距离,别说动作,就连两人缠绵在一起的地方都能看得很清楚……   耳边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灰浩的心跳已经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觉得很热,莫名其妙的热,带着痒痒的热,随着他血液的流动,缓慢而真实地传遍全身。   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红蛟了。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了,门来回摇动,发出很重的碰撞声。   那女人似乎惊叫了一声,那男人也咒骂起来,耳边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都不见了。   脚步声响起,那男人去关门了。   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门边,窗户也忽然被打开了。   灰浩还钻在花叶里头兀自纠结自己身上的反应,忽然整个身子抓了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咆哮而过,等他晕乎乎地睁开眼,敖昱的脸已经放大在眼前。   “哟,呆子,原来这就是你原形啊。”小孩捏着他的尾巴在空中晃荡,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怀好意。   灰浩一愣,接着挣扎起来,可尾巴是罩门,被捏着他根本没法子逃。   “啧啧,真是,长得太难看了,连它都比你好看得多了。”敖昱指着不远处,很不客气地嘲笑。   灰浩下意识地朝他指的地方看去——一条蚯蚓在石地上翻滚。   且不论石地上怎么会有蚯蚓——这一幕多么的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灰浩迷迷糊糊地想着。   敖昱看他不抖了,又看看那条蚯蚓,忍不住“啧啧”两声。   龙是记仇的灵族,他可一直都记着这呆子在他破壳那会儿嘲笑他的事实呢,这下好,一次性都扳回来。   敖昱又捏着他的尾巴左右看了看,忽然伸出手戳了戳他身      29、吃了王八 ...   灰蛟猛地一抖,接着剧烈挣扎起来,敖昱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大,手一松,灰蛟掉地上了。   几乎是触碰到地面的同一时间,灰浩恢复了人形,然后,离开敖昱好远。   敖昱摸着下巴,这动作出现在小孩的身上看起来格外不和谐:“我说呆子,反应那么激烈干什么,难道那个小凸点真是你那玩意儿?”   灰浩脸红得和这红衣坊的装饰似的,简直快要变成火烧起来,他可没想到敖昱这坏的,居然戳他那里,弄得他又疼又痒的。   他气啊,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得捂着下面,气鼓着脸不吭气。   敖昱眯眼看他,灰浩此刻红着脸的样子还别说,真挺勾人的。   纯情的呆子——敖昱又给他下了个定义。   于是忍不住调侃:“呆子,你说你脸红个什么呀,刚刚不还胆子大得在那儿看活春宫呢,这会儿我就碰了下,又没对你怎么着,再说了,你那儿那么小,真能有感觉?”   说完,敖昱呷了呷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流氓了——都是这呆子引的!   灰浩眼睛都红了,气得大喊:“我才没有看!”顿了顿,又骂,“你才小!你才没感觉!”   这孩子老实,被气急了也骂不出什么话来,所以注定斗不过既不老实又越来越流氓的敖昱。   “你这呆子,看了还不承认,直说我也不会笑话你嘛,至于大小……反正我就是再小也定比你的大,你信不?”   灰浩给的回应是直接转身就跑。   他生气了,不想再和敖昱这坏胚说话了。   敖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想了想,还是先回到之前刚上演春戏的房间,   房里头女人还晕着,男人刚刚也被他一个法术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孩走到床前,嫌弃地绕过那张床,在那盆黄花前停了停,上前嗅了嗅。   表情瞬间变为了了然和愕然。   呆子竟然在这里解决了肚里的不平静,在这盆有催情作用的植物里……   哭笑不得。   他走到那男人身边,冷笑。   精怪也上妓院玩女人,倒是个要色不要命的。   男人一脸惊恐,但依旧止不住身子的变化——呼吸间的工夫,地上已没有人,只剩下一只手掌大的乌龟。   “王八?”敖昱皱眉,看着那把身子脑袋都缩进龟壳里的精怪,喃喃道,“罢了,好歹是只有灵力的。”   说完,手捏拳,乌龟似乎受到什么强烈挤压似的,龟壳都忍不住抖动扭曲,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一会儿就化为了一颗红黑的丸子。   敖昱张嘴,丸子像是有意识那样乖乖飘起来,落入他口中,堕入腹里。   来到下界后遇到的第一只精怪,就那么倒霉地成了他的粮食——可惜是下界的精怪,没有灵智,灵力也没多少,跟昨晚上咽的两根鸟毛完全没法比,只能凑活着当零嘴了。   摸了摸没什么特别感觉的肚子,小孩转身出门,找呆子去了。   灰浩给敖昱气得,嘴里都能喷出火了,什么都没想,就那么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坏,这次没跑到什么偏僻的地头,反倒直接冲进了人家的聚会。   一时间所有人都给震惊了,他们这房间可是定好的密房,一般人根本找不进来。   再看那闯进来的少年,清瘦的身子,清秀老实的面子——几个大男人惊讶过后点点头,好小子啊。   这里的人——如果甘宇在,定能发现他们便是他之前透过宝石看到的几位朝上的大人们。   无论从哪方面而言,这些人都是些有权势的,能耍横却不遭制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玩,玩得荤素不忌,男女皆宜。   灰浩的脸因为气愤和刚刚的小跑,红得甚至带出了一抹艳色,这幅表情在这群人看来,那是相当的诱惑。   这人莫非是红衣坊新来的男倌?   色令智昏这个词毕竟是有原因的,这些有权势的人谈了事,喝了酒,又见了人,脑子就有些不大清醒了,先入为主地就认定了灰浩是被鸨妈喊来服侍他们的。   “你是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刚刚怀里还搂着个男倌的一个男人看看灰浩,又看看自己怀里的,马上就把自个儿怀里的推开了。   喜新厌旧什么的,男儿本性啊。   灰浩自然是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现在还满脑子的火来着,身上也是莫名地发热,难受得紧。   不过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灰浩人是呆,但感觉不呆,一感觉不对了,赶紧转身就要跑。   “哎,你跑什么——”几个男人连忙站起身来把门关了,堵住不让人出去。   哪有进来了还想完好出去的?见过不吃,这太对不住他们的身份了。   “过来……”其中一个男人勾了勾手指。   灰浩越发觉得这些人不对劲了,摇头,死也不过去。   那些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敬酒不喝还想喝罚酒了这是?”   旁边其他的男倌女倌们见他们变了脸色,也是害怕,都悄悄往旁边挪了身子,又不住地用眼神示意灰浩快听话。   灰浩感觉到了,他觉得这些男人女人的眼睛有毛病,好好的怎么就一直眨巴呢?   男倌女倌们默默退后,这是哪个嬷嬷带出来的孩子?太没有眼力劲儿了,这些个大爷们是他们这些倌们惹得起的吗?   见灰浩不听话的样子,那些男人们心中那股征服欲蹭地往上冒出来,再加上方才饮了不少酒,干脆搓了搓手,好几个一齐扑上来了。   灰浩瞪大了眼,反射性就要从腰间掏出腾井剑来,结果一摸,坏了,今儿出门太急,把腾井剑落在昨夜睡的房间床上了。   于是没摸到腾井剑的灰浩一个愣神就让人扑倒了。   “小子,看你还往哪儿跑!”压倒他的那个男人脸上一片红色,露出一个桀桀的笑,一把就要去扯他衣服。   “啊——”几个女倌忍不住惊叫起来,所有倌们都有些不忍地侧过头不去看,毕竟他们也是曾经遭过同样罪的,如今见到这样个可怜的孩子,却无能为助,心中自是有些同情与难堪。   灰浩就觉得鼻腔内都是那个男人满嘴的酒臭味。   太恶心了。   他感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肚子又有些闹腾了。   那男人却恍然未觉,刚扯开他衣襟就要凑上去亲一口,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动作。   “哎呦,这小子够荡的呀,刚刚跑的好像谁要占你清白似的,这会儿下面都硬了。”他说着,一只手还恶意地捏了捏灰浩下面。   旁边看戏的几个男人都笑了,笑得满脸不怀好意。   “恶……”下面忽然被这么个男人碰了,又疼又痒还夹杂着恶心的感觉,喉头一股酸味上扬,一个忍不住,灰浩吐了出来。   正浪笑着准备亲上去的那男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忽然吐出来,连逃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些散发着酸臭味的未消化食物给淋了个正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全是没有反应过来。   灰浩还在吐,生理加心理上的难受让他一下子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死妓子……”被吐得浑身污秽的男人整张脸又红又黑,表情都狰狞了,什么风花雪月鱼水之欢的心思都散得一干二净,他站起身死瞪着还在吐的灰浩,那嘴里的字都是一个个挤出来的。   说罢,一脚就朝着灰浩踹过去,方向还刁钻,顶的正是灰浩下面那有些鼓鼓的一小团。   好不容易吐了一些,心里舒服点,灰浩抬头就看见那横来一脚,赶紧往旁边一滚。   他身子虽然吐得虚,但打个滚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男人一看不对,在空中赶紧换了个方向,又朝他踢去。   重重的人体落地声响起,所有人都傻住了。   是有人被踢飞了不错,但被踢飞的却不是灰浩,而是准备踢他的男人。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小孩——就是他,刚刚一脚把男人踹飞了。   真看不出来那小身板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力,竟然将一个壮硕的男人横空踢飞。   那小孩自然是敖昱,他循着灰浩的气息而来,却没想到竟然见到那男人敢踹呆子。   ……活不耐烦了?   想也不想地把人踢开,他顺势弯身看灰浩,那呆子竟然在吐,气味熏鼻有些难受。   往旁边看了看,还有一滩秽物。   小孩眼睛一眯,还不止吐了一回?   也不顾脏了,用袖子擦擦他的嘴:“呆子,还好么?”   吐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灰浩睁眼就见着他了,顿时委屈生气轮着遍儿的来。   敖昱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疼。   这呆子虽说呆了点,好欺负了点,但也仅限于自己能欺负,其他谁都不行。   再一摸,胸口咋开了那么大块口子?   小孩脸黑了:“呆子,你给我好好呆着。”   说着,小孩朝着那个被踢飞在好几步远的人走过去了。   “活着吗?”敖昱用脚踢了踢,见那人痛得呻吟了声,露出一个笑。   下一刻,那人再次飞了起来,这回是狠狠地砸在墙上了,从墙上掉下来的当下就吐了一小口血。      30、大开杀戒 ...   敖昱回头对比了下灰浩吐在地上的秽物,不满,走上前,脚挪到男人胸口。   狠狠一蹬!   骨骼错断的声音忽然在房间内响起,随着敖昱脚又动动,接连不断的碎裂声继续响起。   伴随着骨断声的,是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血沫子从那人口中不断地涌出来,很快蔓延了一小块地面。   敖昱脚下的动作还是没停。   太惨了……所有人都看直了眼,想要上前救人,可不知怎么脚像是生根了一样无法动弹。   那人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响亮了,屋子外很快来了人,大声询问着怎么了,并试图破门而入。   可无论外面如何,里面除了人的惨叫声愣是没有其他杂音了,就连门也好像浇铸起来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估摸着差不多了,敖昱一脚狠踏。   那人倏地瞪大了眼,嘴里一口血直接喷出来,脑袋一歪,再也没了动静。   他死了,死透了。   敖昱一脚把死人踹开,又看了看屋子里头其他人,冷笑。   那些人动弹不得地看着小孩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尿都快吓出来了,可就是没有一点阻止的办法。   眼睁睁看着其他同僚被那小孩一脚脚踩碎内脏,血流了满地。   手段如此残忍,场面如此血腥,下手如此狠戾。   却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男人眼睁睁感觉到自己被那小孩踢得骨血翻腾,奔涌破脉,甚至,当敖昱给他最后一脚的时候,他是面带微笑的。   终于解脱了。   而旁边那些一直看着的男倌女倌们早就吓得晕的晕,抖的抖。   敖昱看看角落里缩成团瞪大眼看着自己的灰浩,终于叹了口气,只挥了挥手,那些倌们便都晕了过去。   “我们走。”小孩抱起灰浩,呆子挺瘦的,他虽是小孩的身材,抱起灰浩来却也并不是特别吃力。   晃个圈的工夫,两人消失在房间内。   而这时,房门终于可以打开了,外头的护卫嬷嬷们一拥而入,接着房间内爆发出各种惊叫惨叫声。   手忙脚乱。   敖昱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他此刻正抱着灰浩来到楼上的房间内。   甘宇同袁靖还在熟睡——那是自然的,敖昱的术法还是很有可信力的。   敖昱用几条椅子搭成了张简便的床,又使了些法子把甘宇和袁靖的外袍都扒了下来铺在上面。   把灰浩放上去,擦擦他的嘴:“呆子,还难受吗?”   灰浩刚刚那一吐,已经把今天吃进去的都交代出去了,现在肚子的确是好了很多了:“嗯。”   敖昱又看看他,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怎——”   话头打住,小孩看着他惨白的脸上透着异样的潮红,忽然有些明白了。   低头看他下面,果然,小灰浩那里鼓鼓的。   敖昱心中暗叹一口气,问:“你个呆子,就不会自己撸撸吗?”   灰浩脸更红了,光低头了。   真是纯得过头了。   敖昱无奈地叹气,拉下他裤子,伸手摸小灰浩。   灰浩眼眸骤然一紧,差点没直接跳起来,被敖昱赶紧摁住:“别动!你给我好好呆着!”   揉了揉,小灰浩好像更硬了点,灰浩脸憋得要烧起来,转过头不敢看敖昱。   敖昱也明白现在不是逗人的时候,男人的欲望这东西,弄不好会憋出命来的,可不能就这样不管,偏偏这还是个纯情的傻子,一点都不懂男人的那些事。   所以就只有他来引导了。   敖昱破壳后的第一次手导就献给了灰浩,灰浩的第一次出液也给了敖昱。   这么算来,倒是有来有还,谁也不亏。   敖昱这么一想,心理平衡不少,手上揉抚摸搓捏的动作快起来。   灰浩被他折腾得呼吸也乱了,嗯嗯哈哈的闷叫,他是头一遭出这个事,毕竟在上界的时候也没人教他这东西,所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没坚持一会儿,灰浩就出来了。   淅淅沥沥的一些液水儿,倒是没什么特别重的味道,敖昱把手放在鼻尖嗅了嗅,得出这个结论。   灰浩看着他的动作,不知怎么就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就没敢看他。   敖昱看他出来了,想着也没什么事了,心理那股子逗人的劲儿就又出来了:“哟,还知道羞呢?”   他随手把那些暧昧的液水都擦在铺在灰浩下面的衣服上,笑他:“刚刚看那王八精和女人做的时候怎么就没感觉羞呢?”   灰浩一愣,转过头:“王八精?”   敖昱正要应他,一看不对了,心跳都骤然一停。   灰浩脸上还残余着方才发泄过后的红晕,带着点虚弱的惨白,黑溜溜的眼睛也是带水的,那嘴都是有些红肿的,此刻一脸疑惑的小表情……   心痒了,郁闷了。   这呆子怎么尽会勾他了?   敖昱皱着眉,难道他真的太久没找雌性,这挑人的眼光都变了?   小孩眼神一敛,看来要加紧速度把那条幼龙逮回来吃了——他要在恢复原来身形后去找雌性寻回从前的感觉!   “嗯,王八精。”敖昱没再看他,只是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灰浩想了想,没弄明白那王八精到底是什么东西,干脆不问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故意看王八精和女人做的事情,他只是不经意地看到而已,于是开口争辩。   敖昱看他还来劲儿了,上下打量他,忽然抬起那只帮他出来过的手:“还敢狡辩?刚刚那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灰浩不吭气了,然后听到敖昱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脸红了。   “其实你下边挺小的,本来以为人形总该比蛟形大点儿,现在看看,其实也没大多少……”敖昱凉凉地道。   “你——”灰浩一口气憋得脸通红,对这档子事,他是有些懵懂的,但再无知,看着敖昱那表情也知道下面小不是什么好事了。   刚刚因为敖昱救他而产生的感激之情瞬间散了,他想也不想地拿脑袋朝敖昱拱了过去。   小孩赶紧躲开,灰浩收势不住,直接从简易床上掉了下来,脑门正撞在地上,疼得直抽气。   敖昱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正要上去把人扶起来,桌旁隐隐传来一些动静,袁靖似乎要醒了。   心里疑惑他怎么会如此早就醒来,敖昱连忙先把那些给搭起来的椅子恢复原位,又把铺在上面的衣物还给他二人穿上,接着一把扑过去,把正要说话的灰浩压在身下:“睡。”   眼见着灰浩眼睛一闭,真睡了,他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也睡了。   晕乎乎醒来的袁靖刚睁眼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什么压着了,一看,甘宇一头倒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脑袋疼,袁靖把甘宇推开,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再一看,眼珠子瞪大了。   他外袍袖子上竟然有一小滩湿湿的痕迹,身为男人的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划过,他连忙翻看起自己的身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是真的,但衣衫凌乱也是真的,朝还晕着的甘宇看去,那人身上也有一小块湿漉,衣衫同样凌乱。   这种情景,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到某方面去,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办法,赶紧先把旁边那人喊醒了。   接着,醒来后的甘宇同他二人面面相觑,皆是弄不明白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但这种奇怪的情形已经让他们心中有了小九九。   难道自己将他上了?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毕竟醒来时这湿液,这乱袍,这姿势他们都看到了,想想自己身后并没有什么疼痛酥麻的感觉,那定是对方遭了罪才是。   “灰浩!”忽然,甘宇大喊了一声,蹬蹬跑过去看还在地上睡着的灰浩和小孩。   灰浩刚睡就让人喊醒了,脑子不清楚,抬头就是迷惘地看他。   甘宇霎时愣住了,灰浩和孩子刚才也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袁靖,靖王爷已经一把甩脱了那沾染湿液的衣袍,满脸黑地一踹墙壁,大吼:“来人——”   好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如娘身后带着一大帮护卫们匆匆忙忙奔进来了:“靖爷?”   袁靖脑子乱成一团,心里总感觉自个儿让人坑了,语气很是不好:“怎么这么久才上来?”   “靖爷恕罪!”如娘脸刷白的,赶紧解释道,“楼下出了点乱子,奴家方才正在安排,这才晚了。”   “嗯?”袁靖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什么乱子?”   如娘刚要开口,又看了看房里头其他几人,面色犹豫。   袁靖招招手,她便赶紧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袁靖的脸慢慢凝重,再想想方才他们四个人都晕过去且醒过来时一团乱的事实,脸更黑了。   灰浩这会儿也已经醒过来了,耳朵小心地竖着,灵族优越的听力使他能清楚地听到如娘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点气敖昱之前欺负他,但还是抱着小孩小声问:“他们在说那些人呢,怎么办?”   敖昱很满意他这一遇到事情就询问自己的习惯,便咬他耳朵:“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咱们身上。”   灰浩觉得耳朵挺痒,之前才纾解的痒热感又有点冒头的趋势了。      31、搬了出去 ...   待如娘禀报完毕退开,袁靖周身已经围绕着一层怒压了。   “发生了什么?”甘宇也从之前的惊愣中稍缓过来,见袁靖的表情不对,便问。   袁靖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方才自己稀里糊涂地将对方上了,由此产生了歉疚感,袁靖的表情竟然有了稍许的和缓,想了想,对他道:“楼下那些寻欢的官员都死了。”   “死了?”甘宇瞪大了眼,不知怎么竟然下意识地看了眼敖昱。   小孩打了个呵欠,朝他眨巴眨巴眼。   甘宇浑身汗毛耸立,莫名地寒。   “谁动的手?”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的甘宇问道。   袁靖没发现他刚才的小动作,只是摇头:“不清楚,下人们听见喊声想进去,房间门却打不开,等能打开了,里头已经是尸横遍地了。”   “一个活口都没有?”甘宇也皱起了眉。   “活口倒是有。”袁靖想着,又补充道,“那些倌们都活着。”   甘宇刚松了口气,又听他道:“只是都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什么?”甘宇不敢置信,“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袁靖摇摇头,没再说话,忽然回头:“封锁消息,加强戒备,那么多人同时被杀竟没有一点防备,这红衣坊的守卫都是死的不成!”   如娘连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家定会重新编排人马,杜绝此事蔓延!”   袁靖脑子乱成一堆乱麻,挥手就让她先下去,一抬头又看见甘宇欲言的表情,更是头都疼了。   紧张的气氛在整个红衣坊弥漫开,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毕竟今日的杀戮实在有些过了火,怎么说也是京陵第一倌馆,又是皇家安排的眼线之一,里头的安护不说纹丝不漏,但数一数二总是有的。   如今却轻而易举地让人宰了那么多号人,还悄无声息的,连谁动的手都不清楚。   这简直就是在皇族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更重要的是,当朝靖王爷也在今次遭了暗手,一屋子四个人都让弄晕了,甚至他和甘宇还被设计做了那事——   袁靖对此次事件表示出了极大的重视。   终于,一炷香后,几个红衣护卫押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过来了。   “怎么回事?”袁靖坐在桌旁,面无表情。   “回靖爷,这是坊里的姑娘,名唤度娘,被发现晕在了厢房内,而今日她接的客人……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袁靖手指摩挲在茶杯边沿。   “……是。”押着人的护卫背上已经湿了。   “可有查清那‘消失无踪’的客人是何身份背景?”袁靖抬眼看他。   “回靖爷……没有。”   “废物!”手上的茶杯瞬间碎裂,袁靖随手将那碎瓷片往面前一甩,脸都扭曲了。   那几人当下就脑袋磕地不敢起来了,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甘宇和灰浩两人也被吓了一跳。   “红衣坊什么时候随便得连客人的身份都不用查了?”袁靖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那股怒气,冷笑。   那些人更加不敢吭声了。   最后还是如娘进来缓和场面,下令让人带度娘下去画那男人的像,这才将众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   临近日落,袁靖带着几人一脸黑地走了。   翌日,一个长相奇怪的男人的画像贴满了京陵的大街小巷——朝廷下令通缉的,罪名是盗窃国宝。   同一时间,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大换水,礼部吏部兵部……昨日那些丧命了的官员统统‘告老还乡’,自此不见踪影。   灰浩抱着小孩坐在厅堂内,听着甘宇手中拿着一张通缉榜文讲述这些事情。   敖昱伸过手,将那张榜文从甘宇手中抽出,看了看,嗤笑。   灰浩凑过去看看,也想笑。   这画得还真不像,昨日他见到的那‘谷哥’鼻孔没有这么大,嘴没有这么小,眉毛也没有这么浓。   就这样子肯定找不到人。灰浩心中暗想。   “昨日,是你干的?”甘宇仔细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最终将视线落在小孩身上。   敖昱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沉默便是默认了。   甘宇叹了一口气,他究竟是多倒霉才会惹上这样一个恐怖的孩子。   再看看灰浩,样子还是那么呆,但他可忘不了那夜灰浩举剑劈人的样子。   “为什么杀他们?”想了会儿,甘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印象中那些官员同这孩子并未见过面,既然未见面,那何来的深仇大恨让他能下狠手将人杀得一干二净?   “……”敖昱看也不看他,只是靠在灰浩怀里打瞌睡。   看他这样,一股怒火蹭地就蹿了上来,他对这孩子已经受够了,这副心狠手辣的样子……   “你还未告诉我他在哪里。”正在他想要甩手而去的时候,敖昱忽然又看着他道。   “……”甘宇愣了愣,倏尔揉了揉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知晓那人在哪,我同他只不过见了两次面,第一回是在山上,第二回……便是前两日他予了我那两条……凤羽。”   敖昱皱了皱眉,竟然连这小子也并不知道那条小龙的去处吗?   且听他的言论,那条小龙是等到了京陵才又给了他凤羽,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来的其实并不止那么一条龙,那凤羽是另一条龙给小龙的?   敖昱好歹活了些年份,想事情总是要比一般人来的复杂,在将所有可能统统于脑中梳理一遍之后,他脑中随之诞生无数计划。   坐以待毙太被动,主动出击才是胜道。   可他现在的身体灵力有限,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连那条小龙都宰不过来着。   将目光在灰浩和甘宇身上绕了一遍,他做出一个决定:“呆子,咱们从这里搬出去。”   “什么?”甘宇皱紧眉,“现在外头的风声那么紧,你还敢出去?不要命了不成?”   就连灰浩也是疑惑地看他。   “去赌坊。”没有搭理他们二人的反应,敖昱干脆地做下决定。   “你可以走,但灰浩必须留下。”对这小孩已经无语的甘宇决定无视他,随他怎么找死,但灰浩怎么说也是自己认下的弟弟,不能给连累了,他这状元府无论怎么说也比赌坊要来的安全,留着也让他放心。   “他必须跟我走。”敖昱不屑地看了眼甘宇,在他企图再次开口时一句话封住他的口,“你别忘了,我们都不是人。”   说着,小孩那一双黑溜的眼忽然亮了亮,金白的光在里头闪。   这是明摆着的示威,甘宇虽想反对,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想这俩和自己的种族差别,甘宇最终还是沉默了。   敖昱看他识相的样子很是满意,正要示意灰浩带着自己走,却听到背后传来的甘宇的声音:“你们的事我便不插手,但……能告诉我,昨日房内发生了什么吗?我与靖王爷……”   虽说两人最后都是当做没有这件事那样,但怎么说呢?人总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死心。   敖昱挑眉,看他,又见他急急道:“别说不知道,我知道你清楚!”   盯着他瞧了半天,敖昱道:“这件事……不是明摆着的么?”   说罢,拉着灰浩就要走。   灰浩有些疑惑地看看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让小孩拉走了。   甘宇各种复杂地目送小孩和灰浩离开,只觉得头痛非常。   敖昱说是去赌坊,其实也不然,灰浩腰间挂着腾井剑,怀里揣着上次在赌坊赢回来的银子,手上牵着小孩,两人以极高的价钱在京陵城郊买下了一座小别院,在院子主人得了银钱,笑成花儿的目光下关上了大门。   “为什么一定要买房子?”灰浩至今为止还是不解。   敖昱舒舒服服地躺上一张竹榻:“因为办事所需。”   “办什么事?”   “吃东西的事。”敖昱说完,便不再说话地翻个身,睡了。      32、吃东西去 ...   当日晚,敖昱在别院里捏逮住了一只黑白的鸟儿,在鸟儿拼命扑棱半天没逃出魔手又被小孩一个用力差点直接捏死后,便哆哆嗦嗦不敢动了。   灰浩站在不远处看着敖昱嘴巴动了动,又过了会儿,那鸟战战兢兢地飞走了。   他看那鸟儿逃走的样子发了半天呆,才问敖昱怎么了,敖昱笑笑,不说话。   然后他们又在那处别院呆了好几日,敖昱不让出去,灰浩只好窝在院子里折腾那些花花草草,在院里头的最后一颗草都让他拔光的时候,那只几天前让小孩抓住又放走的鸟儿忽然飞进了屋子。   一直悠闲躺在榻上休憩的敖昱睁开眼,听那鸟儿叽叽喳喳了半天,发话了:“够了。”   “啊?”灰浩蹲在地上扯着那颗断草,闻声回头看他。   “差不多是时候了。”敖昱一挥手把鸟赶走了,从榻上起身落地。   灰浩不解地看他,却见他忽然问:“呆子,你饿了吗?”   听到这话,灰浩原本没什么光彩的眼瞬间散发出一道堪称热切的光,对着小孩猛点头:“嗯嗯,饿了饿了。”   说着,还怕他不相信似的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子。   敖昱看他这副动作心底只想笑,偏又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那,想吃么?”   “想!”灰浩毫不犹豫地道。   “嗯。”敖昱点点头,往大门走去。   灰浩赶紧丢下手中的草跟了上去。   两人出门了,敖昱走在前面,灰浩跟在后头,看着小孩脚步平稳地走在前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以前小孩总是被抱在他怀里的,现在却忽然自立起来,除了睡觉时还窝在他怀里,其他时候都不往他身上拱了。   但回头想想,这也说明小孩大了,他心里虽然有些不大适应,倒也不至于不能接受。   漫无目的地跟着敖昱走了半柱香,灰浩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敖昱,我们不是去吃东西吗?”   “是啊,吃东西。”敖昱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灰浩不吭声了,又走了一段路见他根本没有换方向的打算,终于忍不住道:“后山没有吃东西的地方,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敖昱脚步不停,只给了他一个跟上的眼神:“我说有就有。”   灰浩悻悻然地住口,乖乖跟上去了。   别院是在京陵外郊,人烟稀少,后头就是连片的几座山,看起来挺偏僻危险的,但敖昱今日偏偏就带着他往这山坳子里头晃荡进去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太阳都快看不见了,周围也变得有些暗。   灰浩抬头一看,倒不是天色太晚太阳下山的缘故,而是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山林深处,周围一眼望去都是高大茂密的林木,数目多得排排站,一下子就把阳光挡住了。   又走了一些路,灰浩有些受不住了。   这里虽说暗了点,但还是看得见的,比起他曾经见过的黑水,已经是亮了不知道多少,但架不住气氛呀,刚刚没觉得怎么别扭,但越走近林子越是觉得这片林子奇怪。   一片的密林,竟然没有一点蝉鸣鸟叫的声音,连风声都听不见,再加上灰暗的环境,硬生生衬托出了一种诡秘幽暗的气氛。   灰浩拉住小孩的袖子,不想再往前走了。   敖昱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害怕的样子,嘴角一抽。   这呆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怎么一点雄性应有的胆力劲儿都没有?这还什么都没出来呢,就吓得脸都白了。   太没用了。敖昱在心中叹气。   但他看见呆子这副害怕的样子还就真有些不忍心地想喊停了。敖昱又是叹气——对呆子无力的他好像更没用。   可想想又有些不对,灰浩现在杀人都没什么心理压力的,怎么就还怕这些个东西呢?   都是他平日里太护着灰浩了,和风细雨有个啥用?只有狂风暴雨才能促人成长啊!敖昱终于想明白原因了。   心一横,他反手拉住灰浩继续往里头走。   于是灰浩就被半拖着进去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是越来越暗了,耳边忽然划过一阵强风。   灰浩正想着终于有点动静了,整个人就让小孩一手抛起来了。   不错,就是抛起来,他眼睁睁看着敖昱小手一提,他就和块小石子那样给丢上了空中。   还没等他从忽然飞到空中的感觉中醒过来,一声扭曲的惨叫传来,脚下一重,他又让人拉回了地面。   晕晕乎乎地抬头,小孩拉着他摸了摸他的头:“晕么?”   “晕——”话刚出口,眼前一晃,他又被抛起来了。   下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阵的惨叫声,配着这黑幽幽的环境,真是碜得慌。灰浩正想着,脚一重,又被扯回地面了。   一看,又是敖昱,这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又直接给丢上了空。   灰浩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和云似的,轻飘飘的,都没什么感觉了。   正神游呢,又让人拉下去了,这次他连抬头看都懒得干了,闭着眼直接等小孩再次把自己丢上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敖昱的吼声从周围传来,直逼两耳:“呆子——”   身子一僵,灰浩猛地睁眼,正好和面前一双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很大,大得和男人拳头一样,那眸子都是红的,和血似的。   然后,那双眼朝他眨了眨,接着,一张大得不可思议的嘴张开了,朝他扑过来了。   他甚至看到了嘴里小指长的尖牙,白森森的。   “嗷——”灰浩吓得堪称灵智出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腰间捞出腾井剑砍过去了。   凄厉的惨叫声快刺破耳膜,灰浩一得空,转身就跑,脚步都是踉踉跄跄地差点跌倒,狼狈得就差屁滚尿流了。   没跑两步,被暖呼呼的人体接住了。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灰浩眼睛一红,抱住小孩就不撒手了。   他心跳得飞快,至今还没从刚刚的惊魂中回过神来,那双眼那张嘴刚刚就对着他,几乎是贴面地对着他,他甚至能感知到对方面上传来的冰凉的体温。   从黑水怪鱼那件事情后,他就再也没遇见过这样让他惊怕的事情,没觉得这样害怕过。   敖昱眼睛也红了,闭上眼,耳边尽是呆子狂跳的心了,可见灰浩有多么害怕。   其实他自己也很怕,怕这个呆子真的就此没了小命——灰浩差点被那蜘蛛精吃掉的情形他真的没胆再去回想第二遍了。   抱住怀里这个比自己身子还大的呆子,敖昱忽然觉得其实狂风暴雨的教育模式不适合他,嗯,和风细雨虽然见效慢,但好歹不会这样一惊一乍地总出意外。   “呆子,还记得我曾教给你的气息术么?”敖昱双手抱着灰浩的头,轻声问。   “……记得。”灰浩的声音恹恹的。   “嗯,那现在……放出来给我看看吧。”敖昱整了整他的衣襟。   灰浩眼睛还是红的,但敖昱看着他,小孩用那种很温柔,带着满满鼓励与信任的表情看着他。   莫名其妙的,信心就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淡淡的蛟威释放出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林中漫溢开来。   敖昱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灰浩的这点气息他是不看在眼里的,趁着灰浩专心施威的时候,他上前几步。   猛地一抬手从空中挥过。   顺着他手划过的方向,一道黑影惨叫着直直摔在地上。   几滴黑红的血从小孩手指滑下,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腥臭。   手对着地上的那道黑影成爪状一捏。   那黑影的凄惨的嚎叫不堪入耳,眨眼的时间,整个身躯已经化为一颗黑呼呼的丸子,自发落入敖昱张开的口,囫囵下肚。   黑凛的眸子朝四周看,每看准一个地方就毫不犹豫地下手,接着张嘴吃东西。   连续挠了十来下,他好像懒得动手了似的,看了看灰浩,忽然朝天张开了嘴。   龙吟。   整片山都颠儿了,奇奇怪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但无一例外都是惨叫。   从张口到闭口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呼吸,敖昱回头看灰浩,在他的刻意控制下,那呆子好像根本不受龙吟影响似的,犹自闭着眼释放他那在敖昱看来弱不可用的蛟威。   连敖昱自己也没发现,此刻他脸上忽然出现的那一抹微笑。   回头,小孩张开嘴,无数的丸子从四周飞来,大小各异,颜色多彩,在灰暗的环境下还带着一种轻盈的微光,统统进了他肚子。   好一会儿,那些丸子才慢慢少了,估摸着差不多了,敖昱闭上嘴,剩余的十来颗丸子稳稳地落在他手中。   揉揉不是甚饱的肚子,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这些丑巴巴的下界精魄,敖昱起身走到灰浩面前,揉他头。   灰浩正沉浸在自己的气息中,忽然就被头上的动静打断了,一看,小孩看着自己。   “这……”正要说话,却被敖昱送到面前的东西吓住了,哪儿来的这些会发光的丸子?   看敖昱,小孩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只是说:“吃。”   其实灰浩很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吃,但还是乖乖张开嘴。   敖昱脸上含笑,手一抬,大部分丸子都进了灰浩肚子,甚至连吞咽都省了,那丸子自发顺着喉咙掉下去的。   眼看着灰浩都吃下去了,敖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正在这时,一只灰白的鸟从灰浩衣摆下面颤颤巍     33、直面小龙 ...   敖昱眯眼朝着那掉了不少毛的鸟看了会儿,随手将手中剩下的两个丸子丢下去了。   那鸟原本恹恹的,一见那丸子瞬间活了起来,三两下就把丸子啄进肚里,接着灰白的身子慢慢有些丰满,原本掉的毛也重新长出来,身子变成黑白的了。   灰浩之前没发现有只鸟藏在自己身上,这下仔细一瞧,不由有些惊奇,这不就是之前在别院里被逮住的那只鸟么?   那鸟吃了丸子,很快飞起来,似乎是感谢敖昱的馈赠似的,绕着他飞了个圈。   没搭理那鸟,敖昱看灰浩肚子:“饱了?”   灰浩这才发觉之前那股饥饿的感觉早就消失没踪了,揉肚子,点头:“嗯!”   完了又顿了顿,看小孩:“那是什么丸子?挺好吃的。”吃完后肚子热乎乎的。   敖昱并不回答他,只是轻笑:“好吃便好。”   牵起灰浩的手,他拉着呆子一起朝来时的路走去。   那被完全无视的鸟睁着一双绿豆眼看灰浩,眼中尽是羡慕。   回了宅子,敖昱看着倒头就睡的灰浩哭笑不得。   他感觉自己就和养猪似的,还是头呆得可以的猪,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闭眼,翻身,他躺在灰浩怀里,也睡了。   然后,他做了自出壳后的第一个梦,梦里,他亲自驯养了一头小猪,接着,把那头白嫩嫩的猪一口吞下了肚。   味道真不错。小孩咬着那口肥嫩的猪肉直呷嘴,忽然,一声惨叫传来。   难得做一回美梦的敖昱惊醒了。   下意识地翻身跳开做出防御的动作,敖昱睁开眼,正好瞥见灰浩捂着脖子看着自己。   那双眼,乌溜溜的,水汪汪的。   这摸样可怜见的,怎么的了?   还没想明白,满眼红的呆子一把朝他扑上来,朝着他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敖昱被灰浩的动作震惊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脖子上疼痛感传来的那一刻,他一把把灰浩推开,“死呆子,你不要命——”   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他清晰地看见灰浩满是血的脖子了,瞬间什么怒气都没了,赶紧上去:“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的?”   灰浩没说话,只瞠着眼看他。   敖昱一愣,像是惊醒似的抹了抹自己的嘴,结果抹出一大块血。   再仔细看灰浩脖子,哟呵,好大一个牙印子,深得都快把脖子上一块肉咬下来了。   心底那愧疚感是蹭蹭地往上冒,敖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个梦还能把人咬出血,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半天,敖昱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灰浩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半天,抱着脖子闷声不吭。   敖昱正头痛着不知怎么给这别扭呆子顺毛,清脆的鸟叫声又在耳边响了。   回头,依旧是昨日那只黑白的鸟,只是看起来肥壮了不少。   鸟似乎有些拘谨地看了看他们俩,然后小心试探地跳到敖昱脚边,唧唧喳喳叫起来。   灰浩是半句都没听懂这鸟语,他看看小孩,又看看小鸟,默默擦血。   一会儿,敖昱忽然站起来,朝着灰浩走过来。   他心里还是憋屈得慌,不想和敖昱说话,但小孩这次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欺负人的样,只是动作轻柔地爬上床揽住灰浩的肩。   仰头,一点点舔着灰浩脖子上的血。   脖颈上传来一阵阵酥痒感,灰浩想推开他,奈何小孩抓得死紧,怎么拉也拉不开。   灰浩侧过头,脖子以上所有皮肤都红了。   敖昱仔仔细细地把他脖子上的血色都舔了个干净,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也还好,就是破了几条血脉,流的血多了些,再让他的龙涎这么一贴,本来就已经差不多止住的血彻底停滞了,就连伤口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呆子,下次我让你咬回来呗。”敖昱余光觑着他的神色,开玩笑似的道。   灰浩脸已经红得滴血了,似乎遇见小孩后他就经常脸红。   “……不用了。”半天,灰浩侧了侧身子,闷闷地道。   敖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这呆子面上看着好骗,心里牛一样的犟,也怪自己,不知怎么就脑子一抽梦里都给人咬了口,还咬得这么重。   小孩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分床睡了。   但这样自己一定会睡不着觉。   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敖昱问:“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去哪里?”闻言,一直低头的灰浩连忙回过头,不小心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忍不住抽了口气。   敖昱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就不厚道地想笑,终究还是憋住了:“去吃东西。”   没想到灰浩点了点头:“哦,那你去吧。”   “你不跟去?”敖昱很是惊奇,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吃货不该立马跟在自己后头么?   幅度很小地摇头,灰浩道:“不饿。”昨儿个吃太饱了,现在肚子还胀着。   敖昱忽然有些无力——居然连吃这招都无效了。   “好吧。”敖昱最终还是点点头,想了想又低头在他脖子上舔了舔,确定不会再流血了之后才嘱咐道,“那你一人在这里,我未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走动,就乖乖坐在这榻上,无论谁来都别离开,明白吗?”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将一直放在榻旁的腾井剑交在他手中:“剑不离身,明白吗?”   灰浩被他再次舔舐的亲昵动作惹得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红色又升腾了,听了他的话只管点头:“嗯。”   敖昱见他听进去了,想想按照自己的布置,要吃了那条小龙也用不了多久,便稍稍安心了。   很快,小孩走了,脚步很轻快地一个人往后山的方向晃悠去了。   灰浩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养小孩养得一点也不称职,一遇到事情反而什么都要靠小孩,一点本事都没有,就连唯一的那两招,还是小孩看不过去教的。   摸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他竟然第一次反思起来了。   敖昱丝毫不知自己一个背影竟然带给了那只呆子如此大的触动,他状似悠闲地行走在昨日走过的小道上,感受着四周静静的空气,顺手从旁边一棵不知名树上扯下一条枝来。   脚下的速度不快不慢,只用了昨日十分之一的时间,竟然已经走到了那处密林。   小孩在树丛间穿行,陪伴着的,是周围比昨日更为压抑的空气。   忽然,小孩不见了,就好像走着走着忽然走入了其他空间,轻飘飘地从林中不见了人影。   如此诡异。   树丛某处,似乎传来了轻微窸窣异动。   忽然,小孩又从之前消失的那处出现了,手中依旧执着那条树枝,只是枝上的叶片看来少了许多,像是给小孩子都扯光了似的。   敖昱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道:“出来吧。”   林中一片静谧,连风吹的声音都静止了。   侧过头,看向树丛的那处:“还不出来?”   枝叶耸动的声音,原本看似无人的空间,一道少年的身影慢慢显现。   看那年纪与身量,倒是与灰浩差不多大小。   若灰浩在此,说不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人便是他曾经去龙宫时遇见的,将敖昱的蛋交予他的龙族少年。   敖昱眯着眼扫视那人,不屑地暗嗤。   长得太不顺眼了,还不如他家呆子那副样子讨喜。   那人自然是不晓得他如何作想,只是既然被发现了,那便失去了继续隐藏的必要:“你就是那颗死蛋?”   语气之倨傲,令敖昱侧目。   长得更不顺眼了,他家呆子就从来没有这样不讨喜过。   小孩只斜眼瞧他,耍弄着手中的枝条,并不搭话。   “我问你话,如何不答?”到底是少年脾性,又是被娇宠大的,何时遇见过这般无礼的人,那少年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   长得没点顺眼的,他家呆子怎么就做什么都讨喜?   敖昱越看那人越不顺眼,偏生那人还横得自然:“你是哑巴了吗!竟敢这样无礼!”   他忍不下去了。敖昱嘴角一抽,猛地朝那人一挥,手中原本就仅剩几片残叶的枝条顿时成光杆了。   少年自然是见到他的攻击了,怒气更甚,也从身旁扯了几片叶子飞过去。   双方的叶片在空中相遇,擦成一片,竟是谁也讨不了好地都落在了地上。   敖昱先出的手,被对方完全拦截,如此看来,倒是那少年占了先锋。   少年面上忍不住一丝得意。   敖昱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是郁卒不已,想他的灵力何时如此之低过?竟连一条幼龙都能与自己相抗……   好在他早有算计。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早知这般,我也不便花得如此大的气力来这下界,白白浪费了时间精力。”那少年见他半天没有了下招,冷哼一声。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下界的?”敖昱不答话,反问道。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便是那条蠢蛟,若直接销毁了,何须我如此大费心力,还求得祭祀的算卜!”那少年想到当初遇见的那条蛟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吃了龙蛋便是一身的气,再看面前这长相精致的小孩,更是满腹的怨气,语气也是尖锐得可以,一时间竟将心中的话全都吐露了出来。   “哦?是祭祀许你来的?”敖昱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那老东西竟然还活着,不但如此,竟还喊这小龙到下界来寻自己,这算是……给自己送饭?   抛却那些陈年乱事,他将目光重新投注到少年身上,目光,很不善。   敖昱向来是傲气的,也就是平日在灰浩面前收敛了点,如今这样一条未长成的幼龙在他面前连番耍横,还连带道了灰浩的不是,他却是极为不爽的。   敖昱不爽的后果很严重。      34、翻脸无情 ...   “你是金龙。”敖昱确认似的道。   “不错。”那少年扬起下巴。   “……很好。”微垂眸,敖昱嘴角含笑,突地折断一节树枝朝少年飞射而去!   那少年冷哼一声,侧身躲过:“雕虫小技。”   敖昱却不在意,只是伸出手,方才那飞射出去的小半截树枝在空中转了个圈竟然又回到了他手中。   手指轻捻,从枝上拉下几条金色发丝。   “你——”龙族骄人的视力使得少年很清晰地见到了那些细丝,不由眼色一冷。   “金。”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意似的,敖昱吐出一个字眼。   “什么?”少年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愣住了。   “木。”敖昱又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密林似乎感受到召唤一般,簌簌抖动起来,枝叶相擦的声音响彻在空中,很有一种诡秘的感觉。   少年心中突突的,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周围那有些奇怪的声音更是让他危机感剧增。   当速下杀手,莫要纠缠。他忽然想起之前敖广告知自己的话。   心下一凛,他倏地朝着敖昱冲了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长枪,那枪造型简单,枪身附着金色龙鳞,却是把实实在在的好武器。   眼见着长枪就要刺入小孩身体,敖昱的身形却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一枪落了空,那少年连忙止住身形,小心地查探着周围的气息,手中的长枪随时准备出击。   背后似乎有些冷冷的。   少年迅速转身,将手中长枪甩刺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敖昱忽然出现,趁着他转身过来的那一刻弯下腰,手成爪,朝着幼龙最是脆弱的腹部狠狠一抓!   成果不大,但还是抓破了少年腹部的衣,在他小腹上留下几条血痕。   少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住脆弱的肚皮,咬了咬牙,默念几声咒语,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整片林子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突兀地响起兵器擦撞声,紧接着,少年的身形终于显现,他拧着脸,腹中竟然已经被抓破了皮,皮肤上一片血红,但已经不再流血,看来已经让少年止住了。   “水。”敖昱也露出了身形,手上托着几滴血凝成的珠球。   但他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脚上的裤子一片红,看来也是受了伤。   “火。”随着他话音落地,原本黑幽幽的树林竟然忽然亮堂起来。   少年面上掩饰不住的诧异,朝旁边看,不知何时空中竟稀稀落落地漂浮起一团团绿火,仔细一看,那火团中央都是片片绿叶。   “土!”稳稳落下最后一个字,地面都仿佛一震,敖昱脸上浮起一抹笑,指尖一弹,手上的血珠朝着少年直直射了过去!   少年皱着眉,枪杆子一旋,枪尖一挑,将血珠于空中戳破。   正要看敖昱还有何花招,却听闻他笑了一声:“成了。”   瞳孔骤缩,不好的预感由心底浮起,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敖昱却没有去追,只是脸上的笑容扩大:“晚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林子都仿佛颤抖起来,少年只来得及跑出几步,周围那种仿若天地翻腾般的压力便席卷而来,生生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   “噗——”突如其来的威压惹得他五脏都移位了一般,只觉得胸口一滞,一口血腥就从喉中直逼而上喷了出来。   “你……”少年死白了脸色,呈单膝跪地的姿势,额上青筋上冷汗涔涔,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颤抖。   无形的压力一阵阵涌来,且一时强过一时,几乎就要将他整个儿压碎。   血脉快要爆破的疼痛。   敖昱看着他轻笑,出口的话好像说给自己听那样:“金木水火土,锁龙阵啊……”   那少年眼睛瞠得老大,闻言竟惊叫出声:“不可能!你怎会锁噗——”   话未尽,周围的威压更强起来,他一口心血上涌,又喷出一口血。   “咳咳咳……”少年觉得自己就要站不稳了,眼前都恍惚起来。   “我怎么会?因为……”敖昱已然走到了少年面前,少年此刻早就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只是用枪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罢了。   像是看小辈一样的目光看着少年,敖昱抬起手,手掌正好贴在少年额头,少年浑身无力躲不开,只能死盯着他。   “因为,我便是被这锁龙阵困了近千年……”说罢,在少年惊愕的瞪大眼下,他手掌一用力!   “啊——”原本无力的少年忽然如濒死的鱼一般剧烈挣扎起来,然而刚动几下又被锁龙阵强大的威压镇得心肺受损更重。   少年的惨叫声直逼双耳,敖昱却恍若未闻一般只是笑着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一点血红在皮肤上出现,一条极细的金线从少年额头慢慢被抽出,而随着那金线越来越抽出,少年的面色越是惨白,叫声越是凄厉。   那金线即是龙脉。   人有筋骨,龙有脉鳞,人无筋骨必死,龙无脉鳞定亡。   最后一丝金线从少年额头抽出的时候,少年终于失去了意识,彻底倒在地上,额头上那滴朱砂似的血印红得发黑。   敖昱毫不在意地上的少年,只是闭上眼,口中默念咒语。   那条被抽出的龙脉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从敖昱额头钻了进去,最后只留下他额上红色一小点,若仔细看,还能发现那红点所在的皮肤上有点几乎看不见的灰色。   张嘴,那丸子落下去了。   敖昱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等待完全吸收的那一刻了。   谁知……   “谁!”敖昱猛地朝林中某一处挥手,一道凌厉的红色火焰朝那里飞射而去。   火焰落地,林木熊熊燃烧起来,一下子就着了一大片。   敖昱眉一拧,来人居然已经跑了?   都怪他方才一心想食了幼龙,一时太过大意,竟然连周围有人都没发现,真真是在自己的地盘栽了跟头。   他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一个转移离开林子朝别院奔,一急之下,竟连少年死后留下的那把长枪都忘了拿。   在他走后不久,一个人影慢慢在林中显现,那人动了动手指,长枪落入他手,执着枪耍完几下,他突地用力,那龙鳞金枪竟让他一手捏成两段!   松手,断枪砸在地面,那人发出一声冷笑,身形再次隐匿。   一会儿,之前燃烧起来的那处林木火势瞬猛,眨眼间火光已经席卷整片林子,整个儿成了片火海!   跑在半路的敖昱忽然一愣,往后一看正好对上满林子的火花,咬了咬牙,加快了行进速度。   几个大的转移后,终于一脚踹开别院大门直冲进去:“呆子——”   “敖昱!”里面传来灰浩的声音,敖昱跑了几步便瞧见了灰浩,他倒是真的乖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敖昱心中的大石落地,正要上前同他说话,却见一个脑袋从灰浩身后探出。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他一身简单黑衣,手中一把匕首从后头捞出,直接顶上灰浩的脖子。   “下去。”那男人说话利索,动作更是利索地将灰浩推下床。   敖昱心里咯噔一声,瞧灰浩,那呆子果然一副苦脸,眼睛还是红的。   “你便是君上与君后所说的人。”男人开口,语气中却已有了十二万分的肯定。   “是。”听他的话,敖昱心里稍微有了个底。   “上回林里的龙吟为你所发?”男人又问。   “是。”敖昱语气不耐,一双眼重回灰浩身上,大致确定他身上没什么伤口后才稍微安心。   “那……”男人刚想说什么,眼睛忽然一闪,语气变了,“四君少在你手中?”   敖昱想了想,这人所说的四君少应该便是方才那少年了,点头:“是。”   见他干脆地应下,男人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塌了:“这条蛟是你所养?”语气满是不屑。   他的话让敖昱听了很不舒服,但仔细想想,灰浩说是他养的倒也没什么错,便道:“你说是便是。”   那男人神色一凛:“将君少交出来。”说着,手动了动,锋利的匕首一滑,在灰浩脖子上抹了条血痕。   敖昱背后渗出一层冷汗,面上有些白。   不只是灰浩脖子上的划口,也因为,方才吞下的那条幼龙开始在肚子里头吸收了。   见敖昱没有动作,那男人手中力更大了些,灰浩脖子上的血口也更大了:“将君少交出来。”男人又强调一遍。   敖昱看了看灰浩,那呆子脖子上血直流,脸色也惨白,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一笑,敖昱道:“不。”   那男人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正要在灰浩身上再来几道口子的时候,敖昱又出声了:   “你也道这灰蛟只是我养的宠物罢了,既是如此,又如何以为我会为了这样一只宠物放弃到手的幼龙?”   那男人更愣了,就连他手里的灰浩也愣愣地看着敖昱。   这样面色冰冷的小孩,他从未见过。   “呵,怎么这般瞧我?是没见过我这样与你说话?”敖昱笑着看灰浩。   灰浩都快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架着匕首,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敖昱。   敖昱又笑,是那种带着诱引的笑,像极了他曾经诱导灰浩杀人的那会儿:“呆子,还记得我曾与你说的那些话吗?之所以不下杀手,只是因为没有力量——”他顿了顿,继续笑道,   “曾经的我跟着你,也是因为没有力量,现在……有了,所以你,不需要了……”      35、神秘那人 ...   灰浩眼都睁大了,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敖昱却带着浅笑,手成爪握起,一团沸腾的火花忽然浮起在手上,纯粹的艳红在空中跃动。   男人脸色一变:“你真的不管这条蛟?”   回答他的是一团炽红火球扑面而来。   男人抓着灰浩快速躲开,回头一看,那火团已经砸中了床,火光不止,很快将一整张床烧毁殆尽。   心中大惊,男人不再迟疑地抓起手中的人质,飞似的逃走了。   敖昱却没有去追,站在原地看他们逃开。   灰浩歪着头,一双眼从头到尾都紧紧盯着敖昱的脸。   敖昱面色有些白,忽然朝着他一笑。   就在那人与灰浩彻底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小孩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灰浩被那人扛在肩上跑在路上,只觉得肚皮被那人顶得疼。   好不容易等那人停下动作将他放下,他脸色都青了。   男人没有搭理他,只是径自收拾了武器,架了个火堆坐在一旁。   稍稍缓过气的灰浩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只觉得一片陌生。   那男人睁眼看了他一眼:“你逃不出去。”   是肯定句。灰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选了个离他远点的地方坐下。   两人都是安静的主,又不熟,根本没什么可聊的话题,于是气氛慢慢凝滞起来,只有火星子跳动的声音隐隐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就在灰浩迷糊着要睡着的时候,那人忽然问道。   “啊?”反射性地抬头,见那冷冰冰的男人看着自己,灰浩不由往后面缩了缩,“我叫灰浩。”   想了想,又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话刚出口,就见那人飘来一眼,他立马低头不吭声了。   “敖广。”没想到那人竟然回答他了,还拨了拨火堆,让火星子更大点,“你是蛟,怎会与他在一起?”   灰浩愣了会儿才明白这人说的‘他’是什么意思,语气有些低落:“敖昱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敖广眉头一皱:“他叫敖昱?”   灰浩低头,双臂抱膝坐在那儿看火堆,明亮的火光照得他脸红红的,眼也红红的。   “蛟龙有别,你不该同他一道。”敖广道。   “他不一样……”灰浩小声地说。   “有何不一样?”敖广反问。   灰浩一怔,低头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道:“就是不一样。”   敖广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挺维护他。”   又接了一句:“但他并不将你放在眼里。”   灰浩肩膀也塌了,整个脑袋埋在膝盖上,看起来有些可怜。   敖广想了想,道:“三日后,若他不来,我便放你走。”   灰浩抬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真的?”语气都带了点呜咽。   敖广点头:“自然。”既然这蛟对敖昱无用,那便是留着也无趣。   灰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敖昱之前说的那些话,明明只有那么几句,却让他难受得心里都酸溜溜一片。   一直以为小孩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回想两人一路走来的一点一滴,他竟然觉得有点想哭,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那种类似于被背叛的感觉。   但最终眼泪还是给憋了回去。   还有三天。他想,只要三天内敖昱真的来了,他就考虑听他的解释。   敖广看他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拨动柴火。   第一天到了,灰浩红着眼与敖广等了一天——敖昱没来。   第二天到了,灰浩白着脸与敖广等了一天——敖昱又没来。   第三天到了,灰浩憋着泪与敖广等了一天——敖昱还是没来。   当日晚,敖广放开他,平淡地道:“三日已到,你走吧。”   灰浩抬头看他,声音都有些哑:“我能跟着你吗?”   “……”敖广扫了他一眼,消失在原地。   灰浩站在街上,天慢慢凉下来,风也刮起来了,路上的人很少。   他抬头看天,阴沉沉的,就和敖昱那天说话时的感觉一样,凉得人浑身发冷。   一滴水落在嘴边,紧接着一声雷响,越来越多的水从天而落,打在鼻子上,脸上,眼睛上。   下雨了。   仅剩的几个行人匆匆忙忙跑个精光,整条街上就剩下灰浩一人,湿淋淋,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所有人都抛弃他了,敖昱也不要他了……   灰浩委屈得眼泪都憋不住了,混着雨水直淌。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眼前,灰浩抬眼,却不是敖昱,而是去而复返的敖广。   敖广拉住他,牵着他消失在雨中。   等灰浩睁开眼的时候,两人又回到前几天带的那处黑屋子了,敖广丢给他一套衣服:“换上。”   灰浩扯着衣服,脸上都是水,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   “你不是走了吗……”灰浩抽噎着看他。   敖广点着火,听他这话一愣,然后低头继续摆弄火堆:“三天太短,十日为好。”   灰浩一噎,等想明白后眼睛更肿了:“十日后他还不来,你又要丢了我?”   敖广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个丢字有点怪,想了想点头:“嗯。”   “那你现在就把我丢了吧。”灰浩衣服也不要穿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声再也憋不住,   “敖昱他真不要我了……”   从小到大,灰浩受了多少委屈,却从来都是憋住了不哭的,但今天,想着他全心全意待着的小孩竟然真的不顾他死活把他丢了,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他头一次哭,哭得呼天抢地,嚎啕满地。   敖广整个人都傻住了,见过人哭,但没见过哭得这么凄惨的人,那哭声大不说,穿透力还强,震得他耳朵都发疼。   “别哭了。”敖广忍不住冷道。   灰浩的哭声越发大了。   “别哭了!”敖广额头青筋直冒,忍不住想要把这人再次丢街上去,免得祸害自己。   灰浩也想停,但但眼泪这种东西真的不由人控制,它由情绪所感,随心而发,一哭就停不下来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还被噎住了好几次。   敖广皱着眉,正要上前让他停住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了:“哭什么?”   没想到忽然有人出现,敖广和灰浩齐齐一愣,灰浩还因为在哭的缘故连连打嗝。   那人从黑影中缓缓而现,面上却带着块黑布,让人瞧不清楚他的样子。   敖广早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备的姿势,却不想这人只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便稳稳当当停在了灰浩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灰浩。”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灰浩看着他傻道,喉咙里还是不住地打嗝。   那人点点头,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你身上有深睿的味道。”   灰浩又愣了,依稀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那人松开他的下巴,又看了敖广一眼:“龙?呵呵,你的族长可曾告诉过你,莫来下界?”   他的语气轻柔,敖广却感觉浑身一股寒气袭上,心底忍不住发颤起来,那是即便遇到敖昱时也不曾有过的感觉,他小心地抓住了衣摆上一块玉。   那玉小巧,放在身上不易被人察觉,乃是祭祀知晓他奉了龙君龙后之令下界斩杀幼龙后偷偷给予他的,当时只说——   若遇急情,可捏碎。   莫非所谓的急情便是指现在?   敖广盯紧了那人,不敢乱动。   见他不说话,那人又笑起来,笑声明朗而温润:“看来,是说过了。”   话音刚落,一条丝绫软带从他身上飞速抽出,朝着敖广便是直冲而来!   敖广目光一闪,一个转移便挪了个地,却没想到,那软带好似有意识一般,竟巧妙绕过了方才他站立的地方,又朝着他滑了过来。   软带在空中飘滑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他转移完成的那刻便到达了他所站地,看似轻柔实则迅猛地缠住了他的脚。   敖广连忙用剑砍带,不料这软带看上去软,却又不似丝绫那般易破,钨钢剑刺了几下没破开,却反而让软带给绞了起来。   “咯嘣——”清脆的断裂声,敖广大惊。   钨钢剑竟在软带的绞缠下折成几段!   眼看着软带从脚下慢慢往上攀爬,将自己大半个身子缠了起来,且越来越紧,他浑身的力气也仿佛叫这软带给抽走了一般,越来越虚。   没办法了。   敖广咬牙,迅速捏碎紧握的那块玉佩。   空气一阵扭曲,被软带牢牢绞缠住的人消失了,在眼皮底下彻底消失。   那人微笑的脸一滞,俄而摇头,软带重新回到了他身上,系在腰间,却是一条柔滑的腰带。   目睹了一切发生的灰浩忍不住往后退,逃似的想跑。   刚回头,却发现原来身后是墙,四面都是墙。   无处可逃。   那人温润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你想逃?”   灰浩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直接瘫在墙上。   “怎么不说话了?”那人飘似的站在了他面前,笑着低头看他。   “说、说什么……”声音还是哑的,现在还带了点颤音。   “说……你与深睿有何关系?”   “……”灰浩又想哭了,他真的不认识深睿。   “不说?”那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就在灰浩于他的笑中濒临崩溃的档儿,那人忽然收起了所有表情:“那便进我腹中再交代如何——”   说着,一只手慢慢朝灰浩伸了过来。     36、谁都在变 ...   灰浩大叫一声,连忙隐身。   那人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忽然一笑,手朝着脚下不远处轻轻一划。   “啊——”惨叫声传来,灰浩出现在空中,接着狠狠撞到墙上,腿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裤子都破了。   他抱着腿想哭又不敢哭地只想往后退。   那人却不给他机会,悠悠地走到他身前,弯下身:“你跑什么?”   灰浩整个人都吓得颤抖起来,不敢说话。   那人盯着他:“怎么不说话?”   “你、你要吃我……”灰浩抽噎着道,心跳嘣嘣的。   那人点点头,用手指点了点他那条伤了的腿:“不错,我是要吃你。”   灰浩魂一紧,下意识就要把腿缩回来,没料到腿一拉,反而扯大了伤口,要命的疼,他脸上又是疼又是害怕,最后只能抽泣着说:“我不好吃……”   “是不好吃。”那人上下瞧了瞧他,见他更往墙角缩,又道,“但勉强还能下口。”   心一颤,灰浩小心着眼看他:“能不吃我吗……”   “可以。”没想到那人应得干脆,“告诉我深睿在哪。”   “……你吃了我吧。”灰浩想了半天真没想起那是谁,又看四面是墙没有逃路,终于认命。   那男人眉头一皱,眯了眯眼:“真不知道?”   灰浩摇头,看着那男人一副思考的样子,心中突地升起一股小小的希望。   然后男人说话了:“那我便吃了你吧。”   希望破灭,灰浩抱着伤腿闭着眼在墙角发抖,等待被吃。   男人真的说到做到,伸手,对着灰浩握拳。   无形的威压。   灰浩只觉得忽然之间周围空气都被抽干了,四面八方都有什么东西在挤压着他。   难受,头好像要炸开来,疼得要命,他“啊”地一声惨叫,抱着头面色狰狞起来。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胸口处也好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心脏骤然紧缩,一抽抽的那种疼,他几乎能感觉到心跳在某一刹那的停滞。   紧随而来的是全身肌肉不断的抽搐,全身骨头粉碎般的压抑,也许是血液流动不畅的缘故,他全身的皮肤忽而呈现出一种青紫色,似乎就要死了的那一种感觉。   原本腿上的那一道伤口在这种要命的压力下越来越大,血是汩汩地往外流,一会儿整条裤腿都湿了。   灰浩在这种陌生却恐怖的状态下完全混乱了,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疼,或许哪里都疼,他只能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颤抖。   这次真的是要死了。   可他还没等到小孩回来找他的那一刻,还没得到小孩的解释,还没学会其他法术,他还不甘心……   脑袋里嗡嗡直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身体要爆炸的感觉……   凤栖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面前这条卑微的蛟一点点失去挣扎,皱眉。   精魄呢?为何还未现出精魄?   正要上前查探,什么东西朝眼前飞来。   他连忙闪开,手背传来一阵剧痛。   一看,一滴黑色的液体黏在手背上,贪婪地吞噬血肉,将他手背上一大块皮肉腐蚀,发出浓重的焦臭味。   毫不犹豫地下手剜去那片血肉,凤栖冷笑,看向那已经站立起来的少年:“螣血主吞噬。深睿,好久不见。”   少年抬起头,脸还是那张脸,一双眼依旧黑亮,却傻劲不再。   一直藏身在灰浩怀中的腾井剑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亲昵地在他身边飞旋。   嘴角一扬,一手握住剑,少年舔舔唇,露出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灰浩脸上的讽笑:“凤栖,你怎的还没死?太可惜了……”   “你都未死,我怎么活不了?”凤栖冷笑,“更何况,还有阿律在,我怎么舍得死……”   “阿律在哪?”少年,亦或是深睿脸色一变。   “作为将他伤成那样的你,有资格知道吗?”   “若你不曾揭穿我的身份,他怎会受伤!”深睿的脸黑成一片。   “你想救他。”凤栖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你有办法。”深睿眼睛一眯。   “办法自然是有,只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说。”   “他中的是你腾蛇一族血毒,需用你的精魄修补他的精魄。”凤栖看了他一眼。   深睿眉头一皱:“不行。”   “为何?”凤栖的声音也变了。   “精魄不——”话未完,深睿脸色忽然一阵扭曲,一声惨叫过后,满头是汗的少年重新睁开眼,此刻眼里又布满了迷茫。   抬头,看见凤栖吓得差点跌倒,语速都不稳了:“你怎么还在……”   竟是灰浩又回来了。   凤栖捏紧了拳:“深睿——”   说着,一拳就朝着灰浩的脑袋砸过来了。   灰浩连忙举起腾井剑挡。   刺眼的白光在面前闪烁,一团剧烈的气息冲撞后,灰浩整个人都向后面飞去了,头发也散了,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了,又被人接住了。   张开眼。   灰浩呆住了,半天没回神。   直到那人看着他,笑了:“呆子。”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这人竟然是敖昱?   小心地将他接住放在一旁,敖昱理了理他乱如稻草的头发:“在这等着,不准跑。”   回头看凤栖,这人的面罩刚刚被气流冲开了,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敖昱撇嘴:“凤栖?原来你还没死啊。”   凤栖的脸比方才见到深睿时更黑:“你说什么?”   耸肩:“没什么。”鼻翼一抖,他顿了顿,“深睿来过?”   “没错。”凤栖倒是坦白,“就在你出现的前一刻。”,说罢,又轻轻瞥过一旁的灰浩。   敖昱直觉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和那呆子有何关系?”   “我也想知道有何关系。”凤栖上下觑着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角落的少年。   “别动他。”敖昱小心地挡在灰浩面前,警告道。   “你倒是护着这……。”   “他是我的人。”   不等凤栖的话说完,敖昱一口打断,又重复道:“别想动他。”   “若我一定……”   “那便别怪我赶尽杀绝,反正,凤族也就你一个种了,灭族只是早晚的问题。”   “赶尽杀绝?”凤栖冷笑,“就凭你现在这点灵力?”   “你可以试试。”说罢,敖昱打了个响指,身前忽然出现几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二话不说便朝着凤栖冲了过去。   凤栖丝绫飘飘,下手狠戾,一抽便是一个影碎,眼看着最后一个黑影都要被丝绫绞碎,敖昱忽然大嚎一声。   脸色一变,凤栖迅速往后退,默念着咒语不让那龙吟影响到自己。   敖昱也没想着龙吟能对那只破凤凰造成什么效果,趁着凤栖念咒的同时,狠狠心拔下自己一缕头发,握到手中的时候发丝已经变为了几片清透的白色龙鳞。   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些龙鳞悄然无声地在周围放大接连,形成一种奇特的镜面效果,很快将他和灰浩二人的身形笼罩在龙鳞缝隙中,抱起灰浩,下一刻,二人的身形消失在里头。   等凤栖发现龙吟已止,正要朝对面那人反击的时候,几颗火球朝着对面打出去却又被弹了回来,再仔细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仅仅只是几片投影罢了,真人早已消失无踪。   青筋在额头抖动,凤栖一拳在龙鳞上打了个洞,消失在原地。   灰浩就感觉眼前不停地变化,等好不容易面前的景象清晰了,敖昱把他放下,盘腿坐在了一旁。   “你腿上怎么了?”静下来后,周围的气息就变得异常明显,敖昱很快闻到血腥气,眉头一皱。   灰浩动了动腿,敖昱见他不说话,直接一爪子撕开裤子,看他腿上的伤口一惊:“怎么伤得这么重?”   细瘦的腿,本来就没多少肉,这伤口又长又深,再往里头就要碰见骨头了,也不知怎么弄的,沿边一片的肉都翻起来了,还泛着白,不知流了多少血。   敖昱心疼了,抬头看见那呆子一脸惨白还一句不吭的红着眼,心更疼了。   那日见到灰浩给人挟持,真真惹得他又急又怒,可那会儿刚吞了幼龙的龙脉龙魂,虚不受补,要硬和那条龙斗起来,他肯定得输,就算不输,过后灰浩跟在自己身边,要有什么危险他还是保护不了这呆子。   只得说着无情的话逼灰浩和那龙走,反正他早在灰浩的精魄上下了道,要是命运垂危,他这儿有感应,也不怕这呆子真给遭遇不测了。   而他,便趁着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一人努力修炼,吸收幼龙的力量。   没想到刚有点成效便感觉到灰浩快要没命的气息,吓得他什么都管不得了,就那么直冲过去……   这闹心的呆子。   敖昱一边在心里头骂他没用,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天自己把灰浩逼走时他那副表情。   怎么就是对这人放不开手呢?明明长得那么一般,性子又呆又蠢,本事还一点没有,可他怎么就放不下呢……   就想把这呆子搂到怀里头狠狠揉,把所有敢欺负他的都吃了。   “很疼?”他小心地抬起灰浩的腿,给他吹吹。   说来也怪,本来挺疼的,他那么一吹,还真有点清凉舒爽的感觉。   灰浩想把脚缩回来,被他抓着不放,脸都胀红了,想着他还没解释,便硬憋着不说话。   “还生气哪?”敖昱挑眼看他,呆子人小,心眼也小,什么都小。   “哎,别气了,我这不过来救你了么,为了你,我可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灵力来着,你瞧我这脸惨白的,再看我这头,刚刚揪了四片龙鳞啊,那可不一般的疼!……”敖昱想了想,觉得对他还是苦肉计比较好使。   的确好使。   灰浩瞧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但这么多天来的倒霉可不是他一句话就完结的,敖昱正想着再说些可怜的,灰浩忽然回头看他:“你教我法术吧。”   敖昱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想到他就回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禁一愣:“啊?”   “我想学法术。”灰浩目不转睛地看他,一字一句道。   沉默了会儿,敖昱低头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学这个?”   因为敖昱说,他跟着自己就是因为他没有力量,现在有力量了,所以自己就不需要了。   灰浩没有将心中的这句话说出来,只是不停地默念力量二字。   他想要力量。这样谁也不能把他丢下了,谁也不能让他再次体验那种将死的感觉了。   他永远不会告诉敖昱,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要吃了他的时候他有多么害怕,有多么希望有人能出现救他,有多么渴望力量……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有人陪伴就什么都知足,什么都不去计较的灰蛟了。   只有握在手里头的才是他的。   敖昱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灰浩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觉得呆子好像有些变了。   敖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摇摇灰浩:“呆子,呆子?”   灰浩拉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我要学法术。”   头一次被灰浩拒绝,敖昱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把被推开的手往哪儿摆,他沉默会儿,点头:“好。”   说罢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灰浩下意识地问。   敖昱脚步一顿:“去找一样东西。”又道,“你在这里,别乱走动,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身影不再。   灰浩看着他蓦然消失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随地一躺,睡了。      37、我肖想你 ...   敖昱去的地方是红衣坊。   走进去的那一刻便吸引了许多男倌女倌的目光,惹来惊诧一片。   他此刻的外貌已不再是当初的小孩模样,乃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样貌,身材不说魁梧却绝对挺拔,面容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却绝对风神俊秀。   如今来逛青楼的男人,很少有这样年轻俊俏的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迎了上来,正是曾经见过的如娘:“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头次来咱们红衣坊?”   敖昱看了看他,忽然轻笑:“如娘?”   如娘一愣,没想到这看来面生的青年竟一言道破她的名字,莫非是旧识?   “可知晓靖爷?”看如娘掩饰不住的讶异,敖昱笑道,“既是红衣坊,如何本公子在此站立多时,竟无人伺候?”   面带微红,如娘赶紧道:“公子说的是,这倒是咱们红衣坊待客欠礼了。”   回头对近处观望着的两个姑娘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伺候这位公子?”   两个红衣姑娘瞧了敖昱已多时,此刻更是红了脸,娇声迎着敖昱入了另一个房间。   如娘看着三人渐渐消失在那条小巷道,这才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道:“去查查这位公子爷的来历。”   “是。”几道黑影应声而去。   敖昱被两名姑娘簇拥着进了那间装饰华丽的屋子,还不等他开口,其中一个姑娘便道:“公子是头次来这吧。”   点头,敖昱坐在床边:“你是如何得知?”   “呵呵。”那姑娘笑起来,“哪有头一次来咱们红衣坊的这么拘谨,看公子的面相,倒是个老实的。”   “哦?”敖昱挑眉,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长得老实。   “我等姐妹冒昧,还敢问公子开荤未有?”那女子也不遮掩,直直问道。   敖昱一愣,便笑道:“有过如何,未有又如何?”   “有过,自然便是公子主动,未有,便是由我姐妹俩引导了……”说着,那女子笑起来。   敖昱但笑不语,那两名女子也是主动的,见他这样,以为他不好意思,便直接褪了外衫,又解了里衣,上身只着了件肚兜便靠了上来。   红衣坊的女子外颜自然是出色的,其身材更是妖娆,一般男人见了,可不得饿虎扑食。   但敖昱却眉头一皱。   温香软玉在怀中挑拨,他却升不起丝毫欲望,甚至那两名女子都将胸口置在眼前,只等他揭开肚兜一逞心火了,他却依旧没有一点想法。   他想了想,道:“将身上布料都褪干净。”   那俩姑娘一怔,原以为还要挑逗一阵做足前戏,原来这位看似老实的公子也是这样性急,等不及了么?   但倌人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两姑娘羞赧着脸慢慢褪下身上衣料,直到全身赤裸。   “公子爷,如何?”其中一名女子摆了个姿势,朝敖昱抛了个媚眼。   敖昱却是一愣,他见着那两女子赤裸的身子,竟然真的兴不起一点感觉!   脑中莫名闪过一幅画面,那是灰浩的胸口,两点淡淡的红豆,白瘦的身子,唔,那两瓣臀也相当有质感。   想着想着,他思维越发拓展开去,以前那些不经意间看到的灰浩的身体此刻竟然都一点点清晰地从头脑中剥削拼凑……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呆子的身体竟然如此之妙。   忽然,敖昱浑身一僵,脸刷地黑了。   他硬了。   两个美丽雌性站在面前他毫无感觉,但想起那个呆子他竟然简简单单地就硬了!   晴天霹雳!   敖昱彻底在原地呆愣住,无法言语。   那两名女子见他双目发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还当是自己的身子让这人瞧见了惊讶,不免脸更红了,迈着小碎步上来,小心靠在他肩膀:“公子……”   一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红透了,娇嗔:“公子,瞧你下面那宝贝……可真坏!”   说着,伸出手便要去碰触他下面微微顶起来的那处。   却在半路扑了个空。   “……公子?”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方才还坐在床边,任由她们挑弄的敖昱竟然瞬间消失无踪了!   而船舫外头,忽然有人大喊:“不好啦,有人跳河啦——”   许多人闻言都出来看,却只见到水面几圈水晕,不见一个人影。   坊中几个护卫奉命跳下河搜查,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见到。   水中,敖昱紧闭双眼,放任自己沉浮在水里头。   他需要静一静。   冰冷的水在身边环绕,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他却仿若没有感觉一般,只管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与灰浩一路走来的那些场面如画一般在脑中一幕幕展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和那人经历了如此多,那人每一个发呆,每一个笑容都如此清晰地刻在他脑中。   原来从来都不曾忽视过,原来从来都关注着那人,原来那人早就在心中扎下那么深的根。   无法忘却。   可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舔犊之情,只是出于感激。   扪心自问,他敖昱何曾懂过感激二字?   周身冒起一股水泡,他张开眼,轻吹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了悟。   游动身子,他要去做份最后的确认。   灰浩已经睡得挺熟了,他的心绪今晚经历了太多次起伏,实在累了,而且,他明日还要起来学法术,他要变强,须得一次好好的休息。   所以当敖昱回来的时候,他是毫无所觉的。   轻手轻脚地走近他身旁,敖昱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呆子这次回来有些说不出的变化,自己出去那么久,他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反而睡得如此香甜。   但想想这几日自己没在身边,他该是受了很多苦,这样一思索,心中竟是有些忍不住的软了。   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来,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敖昱动作轻巧地将他裤子一扒。   里头还有一条白色的短四角裤。   敖昱嘴一抽,小心地将那小裤也扒拉下来。   这次终于是什么都没有穿着了。少年还未完全长成的身子全都给他瞧见了。   敖昱凑近一瞧,那小鸟软趴趴落在草丛里,倒是一副老实的样子,挺和灰浩的性子。   用手指去拨了拨,那东西一点也没反应,再拨一拨,还是没反应。   又拨一拨……敖昱脸黑了,他自己有反应了。   看来是没错的了,他还真是肖想这呆子了。   确认过后,敖昱忽然感觉一阵无力,看上谁不好,偏摊上这呆得要死的,这得花多少心思才能给吃进嘴里?   太费脑了。   正想着,底下灰浩忽然呻吟了一声,吓得他一阵慌乱,却见他只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敖昱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他裤子扒拉回去,完了后那呆子竟然还往他这里蹭了蹭,脸上一派舒服的样子。   盯着那张什么都不知晓的脸半天,敖昱终于彻底认命,翻身将那少年抱在自己怀里,闻着他的气息睡去。   当被死抱住一晚上的灰浩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愣住了。   眨眼。   面前是一堵肉墙,顺着墙往上头看,是一张脸,那脸很好看,最重要的是,这脸他昨晚才见过。   是敖昱。   灰浩挣了挣身子,敖昱醒了,已经不再是小孩的他揉了揉灰浩的头:“怎么了?”   “……”灰浩愣愣地抬头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躺在地上许久。   灰浩脸刷地红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敖昱盯着他脸上红晕:“昨晚上。”   “哦。”灰浩点点头,忽然睁大眼,“法术!”   敖昱想起昨日自己似乎是答应了教他法术,便道:“你想学什么?”   灰浩顿了顿,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学什么。   看他这样敖昱就明白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刚想开口说几个低级术法的名称,忽然想到一点。   原本他以为下界没什么强大的灵族,灰浩应该很安全,没想到现在不光上界那些龙来了,就连凤栖那只本该死的凤凰竟然也活着。   太危险了,他无法想象一不小心又让灰浩遇到昨晚上那种情况该怎么办——尤其是在他终于搞清楚这呆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之后。   可太高的法术……不说他现在的灵力够不够教的,如果教会了,这呆子真天下无敌了……那他往哪儿摆?   敖昱琢磨上了,不能教太低的,也不能教太高的……   脑子里什么东西闪过,他忽然看向灰浩:“昨晚上,你见过深睿了?”   灰浩浑身一抖,他可是记着这个名字了,昨晚上就因为这个名字,他差点让那个奇怪的人给活吃了。   连忙摇头,死命摇头。   敖昱看他那样皱眉,破凤凰昨晚上明明说那家伙出现了,怎么灰浩会没见过?这呆子明显不会说谎话来着。   想了会儿,摇摇头,看着一脸后怕的灰浩笑道:“行了,一个人而已,又不会伤你,这都怕,还想学什么法术啊。”   灰浩脸一白,一会儿冷静下来。   敖昱心中点头,不错,很上道。   不愧是他惦记的人。   眼睛一转,敖昱道:“我便教你转移吧。”   “那是什么法术?”灰浩看他。   敖昱一下子消失在原地,又忽然出现在他背后,一下子将那呆子扑倒在地:“就是这法术!”      38、回到赌坊 ...   灰浩防备不及,整个人被重重压倒在地,身量体重的差距让他根本无法推开敖昱,偏生这人还不要脸的很,紧紧贴在他背后,咬着他耳朵:“呆子,这法术如何?”   灰浩脸一臊,耳朵根痒痒的,赶紧道:“你先起来。”   敖昱低笑:“起来便起来,你脸红什么。”说着便起身。   灰浩也不管他调侃,一爬起来便追问道:“你方才那法术是怎么施展的?”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根本连看也没看清,更别提学了。   敖昱忽而出现在他跟前,与他面贴面的距离:“这法术可实用的紧,你要好好学。”   身高差的缘故,温热的鼻息喷在他额头,灰浩直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   见他一脸的认真与严肃,原想趁着机会细细撩拨的敖昱只得叹气,耐心地教导起来。   说也奇怪,之前那低级的隐身术与气息术灰浩学得无比缓慢,但这中级的转移他却学得如此之快,简直一教就会,都快叫敖昱刮目相看了。   “敖昱——”话音刚落,之前还在树旁的灰浩已经站在了敖昱一米开外,满脸笑地看他。   敖昱不禁咋舌,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你做得很好。”   灰浩是很少被这样夸奖的,顿时脸又红了,敖昱看着心痒,直想上前狠狠蹂躏几把,又怕吓着这呆子,只得按捺住心思。   想了想,他忽然道:“既然你已会了这气息术,那便先随我去一处地方吧。”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身形一闪,出现在不远处的那一个拐角,回头一笑:“呆子。”   灰浩被他远远的那个笑容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觉到心脏莫名地加快跳动,一咬牙,快速跟上了。   敖昱仿若是有意调训他的速度似的,每一次转移,距离都比前一回加大不少,甚至前一刻人还在面前,下一刻就瞧不见人影了。   灰浩学这转移术才多久?虽然学得快,却依旧对技巧有些生疏,常常被敖昱的忽然消失弄得摸不着头脑,好在他每次恍惚的时候,敖昱会喊他一声,要不然他还真跟不上青年的步子了。   这样你消失我追赶的游戏玩了好一会儿,敖昱终于停下了术法,回头看气喘吁吁跟上来的灰浩:“用的挺好,只是欠了操练。”   灰浩刚刚用了太多灵力,现在身子还有些虚,脸也是红的,只是在那儿平复心跳,没回话。   敖昱也不管,停了一会儿,看他稍微缓过来了,便要继续往前走。   灰浩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入了京陵城,前面便是人群往来的集市了,不由一愣,眼见着敖昱走了,连忙追上去问:“我们去哪儿?”   敖昱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要说心思这东西实在奇怪,仅仅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属意,灰浩只道了一声“我们”便让向来不容易满足的敖昱内心无比舒畅。   忍不住伸手擦去灰浩额头上一层薄汗,敖昱难得解释道:“去赌坊。”   说着便伸手牵过灰浩,拉着他往人群中走。   灰浩还来不及做反应,整个人就让敖昱牵着走了,看周边几个人类有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灰浩脸更红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就要挣开敖昱的手,却没想他忽然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怎么?”   没想到他忽然停了的灰浩直直撞上了,还刚好撞到他怀里,连忙红着脸摇头:“没什么。”   敖昱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神色未明地转过去继续走。   灰浩还在后头懊恼自己怎么就脸红个不停了,丝毫未想到前头的敖昱已经忍笑忍到嘴抽筋。   这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敖昱停下脚步:“到了。”   这下灰浩有了经验,及时止住了身子没撞上去,抬头看,外头吊着好大一颗木头骰子。   “进去吧。”敖昱捏了捏他手心,带着他进了赌坊。   所谓吃喝嫖赌,人生四大乐事。无论在哪儿,赌坊的生意总是兴盛热闹的,更何况是人烟最多的京陵。   两人进来没多久就把里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没办法,敖昱这人总有种很奇特的气势,往赌坊里头一站,莫名地就带了种鹤立鸡群的架势,他又是长得无比俊俏的,再加上手上还牵着个看起来很呆很清秀的少年。   可不是那少年嘛。很多常年混迹于这家赌坊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之前那个次次压小还次次得小,最终赢了赌坊好几千两银子的那少年吗?   大家伙儿齐齐眼前一亮,莫非,这少年今日又要来玩几个回合?   灰浩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着实有些不安,不由抓紧了被敖昱牵着的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往四周看。   他这辈子做得成功的事情确实不多,让人赞扬佩服的事情更是几乎没有,上回在赌坊赢了那么多钱可算是唯一的一件了——虽然最后有那么多人怀疑他出千。   所以,怎么说呢,因为上次的赌博事件让他不曾成功的心享受了一把成功的喜悦,自此,对赌博这种事情,灰浩由心底而发,不由地产生了喜欢的感觉。   看着那一张张赌桌,他心痒了。   敖昱一直仔细关注着他的动静,自然是注意到了他这小心思,不由轻笑,在他耳边低声问:“想玩儿?”   灰浩这才感觉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但终于是孩子心性,掩藏不住那跃跃欲试的劲头,点点头。   敖昱又笑,果然是个呆子,还是个爱赌的呆子。   当下不再停留,拉着他来到一张赌桌前,从怀里捞出一锭银子。   之前赢的所有钱几乎都用来买郊外那处别院了,也就剩下那么两三锭,以防万一,他就给收在了身上。   “下什么?”敖昱问。   “小!”灰浩毫不犹豫地道。   那掷骰子的人看着面生,早已不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人了,这人也不迟疑,见他们要玩的架势,便道:“公子看好了。”   说罢,一手从桌上划过,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几颗骰子瞬间被收到了他手中的罐中。   随着手在空中摇来晃去,里头的骰子发出清晰的摩擦碰撞声,听来很是闪耳。   手在桌上重重落下,骰子晃动声亦是在耳边停止。   他其实对赌大小这种东西不甚清楚,里头的门道更是一点都不明白,喜欢,不过因为他上回赢了,现在一口笃定小,也不过因为上头赢的都是小。   那投骰子的人开了罐子。   骰子颗颗停在桌面,一算,还真是小。   因为灰浩上次出的风头,几乎所有赌徒都凑到了他们这桌边上,就想瞧瞧他究竟是不是每次都那么神,这会儿一开还是小,顿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不管周围那群赌徒们是如何的激动谈论,今日掷骰子这人却是冷静得很,见开了小,他瞧了对面两人一眼,笑:“公子好运道。”   灰浩嘿嘿地笑,敖昱见着他笑,不由宠溺般摇了摇头。   那眼神实在明显,掷骰子的人一愣,俄而又好奇地瞧了他们一眼。   再开一局。   骰子晃动声再次停止,灰浩道:“小。”   掷骰子的小哥头微垂,眸子一闪。   罐子里头发出了轻不可闻的一记响动。   原本看着灰浩的敖昱耳朵轻轻一抖,挑眉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开骰子,又是小。   这下周围赌徒们更是起哄了,闹闹攘攘的,动静很大。   其中有一人不小心碰到了灰浩,把他往敖昱怀里撞了开。   敖昱小心地接住他,朝着方才哄闹的那帮人处瞥了眼。   吵吵嚷嚷的赌徒们齐齐噤声,不由后退了几步,离开赌桌了一些。   再看桌上,那掷骰子的小哥脸上也渗出了一层汗,目光在敖昱面上稍作停留,笑容却依旧温和:“公子好耳力。”   此言简单,却一语双关。   敖昱未做声,只是陪着灰浩继续。   第三把,第四把……   像是定了似的,那骰子无论怎么抛怎么掷,最后总不离小,一会儿工夫,灰浩面前已经堆了不少银子。   把这呆子乐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敖昱余光扫了眼周围,心中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拉过灰浩道:“呆子,你就在这儿玩,赌坊的玩意可不止比大小这一样,一点点压,这堆银子,能玩上不少时间。”   灰浩捧着银子点点头,又觉得他的话有些说不出的奇怪:“那你呢?”   “我……去方便下,一会儿便回来。”   灰浩点头:“嗯,你去吧。”又看了看手中的银子,他看着敖昱继续类似于宣誓地道,“等你回来,我会叫这一小堆变成一大捧!”   这是玩上瘾了?敖昱心中摇头,想他不把这些银子都输光便是不错了,却也不驳他,只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等我回来。”   便朝着门外走去了。   灰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额头发烫。   “公子?”掷骰子的小哥见敖昱离去,不由喊他。   灰浩恍然回神,正想继续玩,忽然想起敖昱刚刚说的,这赌坊不止比大小一样玩法,心里不由痒痒起来,便尴尬地笑笑:“我不玩了。”   说着便钻入了人群,跑入了其他几桌。   留下那小哥整个儿傻在原地,却有旁边几个一直看着的赌徒凑上桌来蹭方才两人的运气,压上了小。   小哥一笑,之前那青年他赛不过,赢赢这几个莽汉却是足够的。     39、骗你诱你 ...   灰浩抛下比大小这桌,却摊上了牌九,这东西一半靠运气一半靠脑力,没有一点门道还真不容易赢,周围赌徒们一起哄,他性子一起,便坐下了。   敖昱出了赌坊门,便走入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道,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不一会儿,赌坊后门风吹似的开了,面前一道冷气飘过,守在那里的护卫以为是风大的缘故,赶紧关上。   赌坊的后院向来是没什么人烟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真要说有,便是一棵大梧桐树,这树已经不知多少年龄,几个人都环抱不过来,却是春夏秋冬常绿不谢。   但也不过是棵树罢了,却不知为何,每任老板接手赌坊时都会收到前任老板的叮嘱,花钱雇一两个人守在那里不让人接近,至于原因,早已不可考究,这也几乎成了历任老板心中一个不解的结。   又一会儿,那棵梧桐树叶间忽然抖了抖。   敖昱的身形在叶间显现,循着树干仔细瞧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皱眉。   想了想,他小心地放开灵力,缓慢而细致地又察了遍,终于在某条树杈上发现了两个造型奇怪的洞。   眯了眯眼,又用灵力小心探了探,敖昱再次用了隐身,消失在树上。   很快,之前消失的青年从小巷道走出,步入赌坊。   当见到里面情形的那一刻,敖昱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就按灰浩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定会将银子都输光,甚至他都做好了一进来就遇见灰浩扑上来委屈哭诉,然后自己细声安慰再帮他讨回场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事实刚好相反?   整个赌坊的人都围在了那桌,密密麻麻的几乎挤不进去。   而处于人群中心处的灰浩根本没有发现敖昱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牌,眼睛滴溜溜地转,细细想了会,配了对,便往前一开。   “至尊宝!”旁边围观的一个赌徒惊叫出声,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赞叹羡慕的表情。   至尊一出,谁与争锋?很显然,这次又是灰浩胜了。   眉眼都笑弯的,灰浩面前已经摆了好大一堆的银子,甚至掺了几颗金豆子,朝着那庄家道:“我又赢了!”   再看那庄家,满脸死灰一样的惨淡,整个人都是汗,听见这话几乎就要昏过去,其他几个赌坊里的庄手们也是郁闷得不轻。   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人,正是这赌坊的小老板刘方,眼见着灰浩那牌掀开,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化作飞灰,望着灰浩的眼神都要哭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煞星哟,他这赌坊都快给输光了!   “呆子。”这时候,敖昱走上前来,围观的人群无意识地给他让出条道。   灰浩随声回头,一见敖昱眼睛都亮了:“敖昱——”   欢欢喜喜地跑上前,正当敖昱以为他要拥抱自己的时候,那呆子脚步一顿,哗地指了指后头桌上的一堆银子:“你看你看,那都是我赢来的!”   像极了向父母讨赏的小孩,语气中满是骄傲。   敖昱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他头,给出了他想要的赞赏:“干得不错。”   灰浩嘿嘿地笑开了。   赌坊老板见着他俩亲密的样子,想了想,便走上前来:“鄙人是这赌坊的老板刘方,敢问这位公子是……”   “我们是一家的。”敖昱意有所指。   “哦……”刘方点点头,却会错了意,“原来是这位灰浩公子的兄长,失敬失敬。”   敖昱心中暗骂这人的不识相,却也不明说,只看了看周围那群小声说话的赌徒们,道:“那些银子既是在这里赢来的,还烦请小老板给拾掇拾掇,免得我二人出了场子就让人劫了,这赌坊的声誉也要跟着受损不是?”   赌坊鱼龙混杂,赌徒们多是不正经的,刘方自然是明白他话中意思,连忙道:“那是自然,公子还请放心,我这便速速差人给你们拾掇了。”   说罢瞧了一眼桌上那堆白花花的银子,肉疼地挪开视线,赶紧让人收拾银子,就等着把这俩只会赢钱的赶紧糊弄出去了。   接过打包好的沉甸甸包裹,敖昱牵起灰浩的手准备离开。   却被这呆子扯了扯袖子。   “怎么了?”敖昱轻声问。   灰浩看了看后面一副急于送走他们的刘方,有些为难道:“他还欠了我银子……”   “嗯?”敖昱眉一挑,停下脚步瞥后面。   “最后一把。”灰浩比了比手,脸上很是骄傲,“我是至尊宝,他们说至尊宝是最大的!我把那些银子都押着了。”   敖昱掂量掂量手中提的布包,又看了那满脸悔恨懊恼的刘方,似是不经意地道:“这整一包的银子,不少啊。”   刘方本还以为他们都忘记了那最后一次,没想到人家临出门一脚又想起来了,又听敖昱这话,真是一把辛酸泪:“这位公子,鄙人……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了啊,可否……宽限几日?”   他这赌坊在京陵不算大,一般来的也就是些小市民,所以现银也不多,今儿个灰浩又是运气满载的,别看那小小一包袱,里头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他全赌坊的现银几乎都在里头了!   敖昱脑子转得快,一看那老板的脸色心中就立马来了个主意。   “即使如此,我也不好为难你,不过,欠债还钱,也不好叫刘老板你失了名声。”敖昱顿了顿,大方道,“不若今夜我二人便宿在这,等明日你取了钱,我们便走,如何?”   赌坊从来没有客人留宿过,敖昱这话一开口便是坏了规矩,刘方刚想拒绝,却见敖昱轻飘飘地晃来一眼。   瞬间僵硬在原地,他忽然想起上回灰浩在这里,是状元爷甘宇出的头,现在这青年,他虽然不明白身份,瞧人家那气派却也知这不是个普通人,莫非,又是什么权贵官爷?   刘方不想便罢,一想一身冷汗。   自他接手这赌坊的时候,上任老板的便告诉过他,京陵不能热的人太多,让他必须低调,千万记得忍字当先,别家赌坊随便如何惹事,唯独他们这家赌坊,闹腾不得。   他虽然不明白那老板这样说的原因,却也下意识地遵守,这才发展到今天。   想了半天,末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公子说的是,那便请两位公子在寒舍歇一晚,明日鄙人定将银两尽数奉上!”   回头,喊来两个伙计带人上了楼。   灰浩一头雾水地就被敖昱牵上楼了。   伙计今日也是见了这两人在赌桌上大杀四方的,免不得有些羡慕敬畏的,还想着套好关系能顺来一两招,自然是不敢怠慢他们的。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怠慢,二楼毕竟是赌坊里老板与伙计们接客暂歇的地方,好不到哪里去,但敖昱这么平日想来挑剔的人今日却没有一点怨言,一到给他们的房间便半躺在床上了,悠闲得很。   这房间的位置走向有点奇怪,布局看来合理,但又有些不合理,床居然靠着有窗的那面墙,坐在床上便能通过窗户瞧见外面。   见敖昱望着窗外,脸上带笑,灰浩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   敖昱转过头看他,但笑不语。   灰浩正皱眉,敖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心隔墙有耳。”   一愣,灰浩忽而快跑到床前,甩脱了鞋便往上面爬,两条腿压在敖昱身上便使劲往窗头拱。   敖昱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跑上床来,且那两条腿摆哪儿不好,非压在自己腰腹部,更要命的是,这呆子还努力地往前爬,身子扭来扭去的,这一不小心,就擦到他下面某个部位了。   无语望天,敖昱感受着自己那玩意儿在他时不时的摩擦下慢慢变大,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趁机压上去吃几口豆腐,那呆子说话了:“你骗人,墙外面是空的,没有人,也没有耳。”   一噎,敖昱伸手给他顺毛,一边哄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外头真有人,你看那棵树。”   灰浩顺势望去,正对窗口外的后院还真有一棵树,那树大啊,往那儿一摆什么都被挡住了。   “人就藏在树上,你看不到。”敖昱说,眼看灰浩更加好奇的样子,又道,“等天黑了,我便带你去那树上瞧瞧如何?”   看着那苍茂的梧桐树,灰浩点头:“好。”   夜行探树一事,便这样定下了。   正事一定,敖昱脑筋一转,便琢磨上其他了。   “呆子。”敖昱看着他,“我难受。”   灰浩一怔,上下看他:“哪里难受?”   敖昱抓过他的手,按着自己下面已经鼓起一个小包的地方:“你看,它都肿了。”   灰浩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连忙挣开他的手。   但没挣开。   敖昱一手抓着他的手摁住自己下面,另一手揽住了他的腰:“我真难受。”   灰浩只觉得自己手下那东西越来越热,尽管隔着裤子,还是快要把他手都烫着了,只得支支吾吾道:“烫、你、你自己弄……”   说着便要起身,没成想敖昱顺手一压,灰浩防备不及,整个人往敖昱胸口压下去了!   “嗯!”敖昱一声闷哼,却没放开他,趁着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连忙往上蹭。   “你放开!”灰浩脸都快烧起来了,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别动!”敖昱被他动得受不了了,下面那东西都胀老高了,再这么下去就该忍不住直接把人吃了。   灰浩脸都让他臊死了,却又听他在耳边道:“你忘记上回你难受的时候我怎么帮你的了?不过让你帮我一回,你挣什么?难道你就忍心看我这么憋死?”   灰浩动作一僵,之前自己在红衣坊时候的情景在脑中一擦而过。   不知怎么,他忽然不敢看敖昱了。   敖昱看他这含羞带臊的样子心里乐啊,想了想又加大了诚恳的语气:“呆子,你这回可得帮我啊,你要不帮我弄出来,我可就这么憋死了,以后就不能带你找吃的,不能教你法术,不能……”   话没说完,灰浩一把转头过来,犹豫了会儿问:“不弄出来真的会死?”   敖昱肯定地点头:“你上回不也有感觉?憋着难不难受?疼不疼?你看我这东西比你大多了,这要是憋着,不是更疼更难受?这种事啊,都是认人的,上回我帮你弄出来,我这东西也是见着的,这次它非有来有去地得要你弄才肯出来,我也没办法是吧?”   敖昱一口歪理讲得顺溜,要让寻常男人听了直接一口呸过去,也就灰浩这等没尝过人事的才给糊弄得信了大半:“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敖昱抬脸看着他,表情是一脸诚恳,“呆子,这你可真得帮我,不然我真要憋死了。”   为着他那无比真诚的眼神,内心挣扎万分,灰浩僵硬了会儿终于还是点头:“那,就一次,就一次啊——”   “好好,就一次!”敖昱面上感激地应下,心下笑得不停。   一次?做梦呢吧!他敖昱做事向来有头有尾,有了开始,还愁没有以后?   在敖昱火辣的目光下,灰浩红着脸,隔着裤子按住他小腹下那一大块凸起。   “嗯……”敖昱闭上眼身子往上微微一扬,舒服得忍不住哼出声。     40、精魄不全 ...   灰浩听着他那声音,就感觉浑身热得可以,又低头闭着眼不敢看他,只顾双手在那凸起物上揉揉捏捏。   敖昱是舒服的,舒服得眯着眼满腹享受,偶尔睁眼见灰浩手放在上头撸,更是荡漾:“再快点儿,再快点儿……”   那声音,低低的,还带点沙哑,灰浩听在耳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没胆抬头瞧敖昱,闻言只得努力地加快了抚摸揉动的速度。   然后就一脸惊悚地瞧着那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硬,两手都快捂不住了。   “呆子……”敖昱忽然扣紧了他的腰,沉道,“替我将裤头解了——”   话还没说完,灰浩蹭地蹦起来了。   但刚蹦起来又被敖昱狠狠往下一拉,砸在他胸口了,那硬胀的一团就直直抵上了他小腹。   敖昱一声哼,下面那玩意儿朝灰浩的手又蹭了蹭,灰浩脑袋里嘭地一声炸开了。   “你你……”灰浩整个人都熟透了,手还被压在两人小腹中间,脸都和敖昱紧紧贴在一块儿了。   敖昱脸也有点红,趁着俩人靠得近,他一抬头,在灰浩腮帮子咬了一口。   “啊……”灰浩痛得一喊,又挣扎起来。   敖昱干脆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下面,顺手拉开裤头,往下一扯,昂扬多时的玩意儿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抓着灰浩的手往自己那东西上按,敖昱紧盯着灰浩的脸:“呆子,给我撸撸呗。”   方才隔着裤子碰他那东西,灰浩已是红了脸,现在除去布料直面接触,他直想砍掉自己的手了:“不……”   “不什么?”敖昱看着他,呼吸很粗,眼睛都仿佛成了红的,“你摸摸,它说它疼得紧,想要你摸摸……”   见灰浩又想挣扎,他又低头轻吻他的嘴角:“呆子,你真不帮我吗……”   那声音,喑哑,低沉,满满的诱惑,灰浩本来被他一亲脑子就有点混了,这会儿更混了。   “可……”还没说完,敖昱已经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往自己那东西撸了,一下又一下的,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声,肉体摩擦声。   声声入耳。   灰浩已经彻底傻掉了,他的手都不是他的了,虽然他还能感觉到手上那滚烫的触感,甚至虬起那东西上的青筋。   敖昱就那样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边用他的手给自己纾解。   “你——”灰浩身子被压住,手被制住,声音都颤了。   “喊我的名字。”敖昱不知不觉地已经放开了灰浩的手,任由那没回过神来的呆子惯性似的给自己弄。   真舒服啊……   灰浩只觉得今天的敖昱他都不认识了,眼睛瞪得老大地望着他:“敖、敖——”   昱字死活喊不出来的档口,手上一湿。   同一时间,敖昱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几乎是忍不住快感似的一口咬在灰浩脖颈上。   灰浩整个人僵硬了,动都不晓得动了。   少年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却由于姿势的缘故,还贴着敖昱那东西,只感觉那东西正在一抽一抽地轻弹,手上粘湿的感觉是一阵赛过一阵。   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那种抽搐感才缓下来。   敖昱似乎还沉浸在刚纾解的舒畅感中,脑袋埋在他脖子上不起来,粗重的喘息在他耳边萦绕。   小指微微一颤,灰浩眼睛好像忽然回神一样猛地放大,接着脚一蹬,手一抬,用尽全身力气把压在自己身上多时的那人踹开了。   “嗯!”正沉浸在享受中的敖昱丝毫没有防备,衣衫不整的就被踹下去了,虽然摔不疼,但这种忽然从天堂落到地狱一般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不由脸色扭曲起来。   “呆子,你干什——”刚从地上跳起来的敖昱刚要朝着灰浩喊,一看那呆子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了。   灰浩的表情很诡异,红黑交错;灰浩的身上很狼狈,粘液凌乱。   敖昱老脸一红。弥漫在空气中的麝香味似乎是浓重了些……   “咳咳,那什么,呆子,我帮你洗手——啊!”话未说完,敖昱一声惨叫,灰浩毫不留情地弯腰把地上自己的一双鞋都砸在了他脸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敖昱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块紫黑的淤青挂在额头,有点疼。   再看已经洗了两个时辰的手的灰浩,见他撇着头,脖颈上还有一个自己留下的咬痕,忽然觉得值了。   “呆子,是时候了。”敖昱死赖着走到他身边,贴着他耳朵轻笑着。   灰浩脸已经红了一下午,至今没敢再看他一眼。   多纯情的一只呆子啊。敖昱心中痒痒的,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哦。”灰浩离开他一段距离,没敢看他,只闷闷地点点头。   他到现在还不晓得该怎么看敖昱,要说中午那事儿是被逼的,那倒是冤枉敖昱了,毕竟也是他点头的,但要说是他自愿的,他实际也并不是那么情愿……   灰浩别扭了,他总觉得今天敖昱看他的眼神怪得很,像要吃人似的。   还不等他想明白情况,敖昱已经上前,瞧见他腰间一直配着的腾井剑,暗自点头,小心地一把抱过他:“走了。”   说罢,敖昱挥了挥手,两个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床边。   “替身。”敖昱话音刚落,抱着刚想开口问的灰浩消失在房中。   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后院那棵梧桐树上。   灰浩还没从这种忽然藏身树间的晃荡感中回过神来,就听敖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不要说话,明白吗?”   他张嘴想问为什么,却见敖昱看着他,摇头。   乖乖闭嘴,他从敖昱怀里下来,又听他在脑中道:“看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后门,门旁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人。   灰浩眯眼,原来真的有人。   “将腾井剑拿出来。”敖昱道。   灰浩不解,凝目看见敖昱直接从他腰间把已经合成一柄的腾井剑捞出来。   腾井剑一落到敖昱手中就忍不住抖,毕竟敖昱平日欺负它的次数太多了,敖昱看了它一会儿,眯眼低道:“分开。”   一柄剑颤颤巍巍地变成了两柄。   灰浩抱着树干仔细不让自己掉下去,张大嘴一脸惊诧地看着敖昱毫不留情地拿着两把剑往一根树杈上捅。   “簌簌——”   刚戳了几下,整棵树忽然剧烈地晃荡起来,叶片迎着夜风摆动的声音萧瑟而诡异,敖昱小心地拉紧灰浩不让他掉下去,粗壮的树干一震牵扯得地面都晃动了。   这动静着实大了,守在后门的那人生生地被震醒了,眼睛刚打开就见那树都快从地面拔根而起了,吓得大喊:“来人,来人啊——”   大半夜的,这声音实在有些突兀了。   敖昱手一挥,一片叶子直射过去,击在那人背后,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但也晚了一步,几乎是那人倒下去的同一刹那,树下闪出了无数着着黑衣的人,那些人抬头便瞧见了敖昱手中腾井剑在月下的反光,立时便锁定了目标。   想也不想地都朝树上杀过来了。   敖昱皱眉,这里果然早就让人盯上了。   “抓紧我。”灰浩脑袋里才响起敖昱的声音,敖昱忽然随手抓了一把树叶,朝着那些人就丢了过去。   梧桐巨树晃动的更厉害了,灰浩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死死抱住敖昱的腰不让自己掉下去。   两名黑衣人躲闪不开,一下就被叶片直直钉死在了地面,其余的皆是落了空。   灰浩眼看着那些人又杀了过来,正想让敖昱快躲开,却听敖昱在他耳边道:“别怕。”   说罢,他并不搭理那些黑衣人,反而抓紧了两把腾井剑,咬牙,更努力地往树里按。   灰浩虽是相信他的,但还是忍不住往后开,正瞧见那些没有射中的树叶轻飘飘落在地面却化为了细长的青蛇,跃地而起便是朝着那些黑衣人张口咬去。   好几人没料到那叶片的变化中了招,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砸在地上没了生息,另有一人一刀劈过,将一条飞来的青蛇砍成两段,还来不及喘气,便瞧着两段死蛇化为两条青蛇重新扑来,正中脖颈。   青蛇砍不死,竟还能飞,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几个黑衣人逼得进退两难。   见状,灰浩终于舒了一口气,再歪过头看敖昱。   随着树的不断震颤,腾井剑的剑身已没入大半,而敖昱的脸上,竟罕见地染了层薄汗。   “好了。”敖昱松了口气,灰浩正想问什么好了,整个人就往下掉了。   低头一看,吓木了,那梧桐巨树竟然从树干中心裂开了,而中心竟然还是空心,他和敖昱,就顺着中间那空心段给掉了下去。   这种下坠的感觉其实很可怕,尤其周围黑漆漆一片,除了耳朵旁刺人的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说不怕是骗人的。   灰浩只能下意识地闭紧眼抱紧敖昱。   “有没有觉得这种感觉很像之前掉入地下湖的时候?”正紧张着,敖昱的声音幽幽地在脑海中响起。   灰浩偷偷睁开一只眼,却瞧见了敖昱的脸,青年正抱着他,而他,正环着青年的脖子。   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姿势?灰浩一愣,他明明记得敖昱是背对着自己的。   想着,身子忽然被人往下拉一般,下坠的速度迅猛提升,灰浩吓得死抱住敖昱,嘴巴一张,叫声还没发出去,被敖昱堵住了。   用嘴堵的。   瞪大了眼,灰浩不敢置信地看着敖昱满含笑意的脸,然后嘴唇一痛,他反射性张开嘴,一条湿软滑腻的东西钻进了口中。   那明显是敖昱的舌头。   灰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想挣开,敖昱直接一手压住他头,舌头伸进他嘴巴里搅啊搅,弄得他嘴巴都要木掉了,满唇齿间都是敖昱的气息。   嘴巴很痛,鼻子都不好呼吸了,憋死了……   灰浩快透不过气了,那人还不放开,他挣着挣着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实在没力气了,眼皮一翻,晕了。   敖昱正好奇他怎么不挣了,一看原来晕过去了,不由一愣,这时脚下忽然一稳,踏踏实实的触感,却是到了树的底部。   正想着要不要将这被亲晕过去的呆子喊醒,他胸口狠狠一疼,整个人飞出去了。   “你是,敖昱?”刚旋身落地,面前一晃,灰浩站在了面前。   “你……”敖昱正要说话,却忽而脸色一变,“深睿?”   顶着灰浩脸的深睿与一脸诡异的敖昱相视许久。   “你怎么会在这?”倒是深睿先开的口。   “这不是你挖的坑,倒问起我来了。”敖昱的面色很难看,“你怎么在呆子身上?”   深睿一愣:“呆子?”   “便是你现在这具身躯的主人。”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怒火,面前明明就是灰浩那张脸,却忽然变成了深睿,这变化未免太过突然。   “你与这身躯的主人相识?”深睿问。   敖昱不做声,只看着他。   深睿早已从他面上看出答案,却叹:“我精魄不全,三魂七魄只余一魂一魄,自是无法维持身形,只得靠寄存他人身上修行。”   敖昱脸色一变:“只余一魂一魄?”   深睿点头:“千年前你我合计屠戮凤麟二族后皆受束缚,我被你们龙族放了不少血,拼着重伤撕裂空间逃到下界,没想到凤栖竟然逃过那次也来了这里……”   接下去的话他没说,敖昱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突变:“一体三魂七魄,你存了一魂一魄,那呆子岂非少了精魄?”   说到后面,敖昱语气都变了。   缺了一魂一魄,便是精魄不全,精魄不全,便是灵智跟着受损。   怪不得灰浩怎么看怎么呆,怪不得他总是少了根心眼似的那般好骗……   在那一刻,敖昱心中百转千回,却是深深的懊悔和怜惜。   他还当灰浩天生就那么呆傻的性子,还为自己百般算计得到那人而沾沾自喜……   却从未想过那人精魄不全的可能!   想着那个总是傻傻的呆子,他有些心疼。   他觉得自己真是混账了,竟从不曾问过灰浩以往的生活,想一个精魄不全的灵族,如何在上界生存?凭那般傻傻的性子,免不得遭受一番欺凌!   深睿只觉得敖昱的语调有些奇怪,想了想点头:“应是没错的,否则凭我那时一魂一魄,根本不可能夺舍一个正常精魄的形体。”     41、那只蝙蝠妖 ...   敖昱听了,登时有一种现在就回去上界的冲动,他要去寻回呆子失掉的那一魂一魄,还那呆子一个正常的灵智。   深睿见他不说话,看了他一眼:“你还未告诉我怎么会在这。”   “上头那棵树气息如此浓郁,我自然是要下来瞧瞧的。”敖昱回神,撇过头,实在不想看深睿目前那张脸。   “瞧瞧?想偷我东西才是真的吧。”深睿满脸鄙夷,这龙忒贼,自己的宝贝多的要死,还尽觊觎别人的。   敖昱面不改色:“别拿你那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深睿像是审视一般上下看了他一遍,已经懒得和他说话了,转眼仔细瞧了瞧周围,便挥挥手朝着前面一条黑漆漆的小道进去了。   敖昱自然是跟着他过去了。   他们进的小道有点奇怪,黑不说,还特别狭窄,一次只有一人可以通过,耳边似有风声在吹,凉得很,再仔细一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的地道内,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这路像是迷宫似的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底,走得人头也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敖昱看着前头那个越走越慢的背影,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认识路么?”   前面没吭声,还是慢悠悠地走着。   敖昱起初没在意,腾蛇的脾气本来就怪异的很,不理人也不稀奇。   但当敖昱再次跟着前面那人晃了一会儿的时候,他发觉有些不对了。   眯眼看四周,龙族卓越的视力让他在黑夜中看得如同白日一样清晰。   左侧那堵墙上有个拇指大小的凹痕。   那是他之前随意做下的一个痕迹。   他们一直再往前走,并没有后退或者停顿,但现在,他却见到了自己做的痕迹。   回来了。   敖昱眸中一道暗光闪过,他忽的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那个人不算健壮的背影:“深睿。”   前面那人并未停下步子,也并未说话。   不再犹豫,敖昱迅速转移到那人背后,手已经化为了六趾白龙爪朝着那人的脖颈一把抓去!   那人却忽然消失了,他从那人面前直直穿过,扑了个空。   回头看,那人又出现在了原地,敖昱细细一看,却是瞪大了眼。   那竟不是个人,而是一个人形的黑影。   中计了!   敖昱蓦然回首,朝前方望去,还是那条黑暗的小道,静悄悄的,狭窄的,唯有耳边的风声。   风声?   他闭上眼,耳朵不知何时慢慢地变长变尖了,耳尖还泛着点白鳞闪烁的银光,在黑暗中静静地立着。   忽然,耳朵一抖!   敖昱猛地睁开眼,龙爪手朝着自己右肩略后一处狠狠抓去!   “吱——”刺耳的叫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翅膀抖动引来的风声。   敖昱面无表情的将那东西抓到眼前,轻轻一瞥,冷笑:   “不过一只蝙蝠精,还敢在我面前耍弄……”   那被他抓在手中逃脱不得的东西却是一只灰黑的蝙蝠,只是这蝙蝠体型颇大,约莫有鹰那样大了,它两只肉翼被敖昱狠狠扯住,鼠一样的脑袋左右挣动,几颗森白的尖牙想要咬人,却怎么也咬不到,一双血红的眼很是凶煞。   敖昱微微用力,蝙蝠发出痛苦的嘶叫声,紧接着从他手中落到地上。   随手将扯下来的两片蝠翼一丢,敖昱居高临下看着那只失去飞向能力的蝙蝠:“之前走在我前方的那个少年呢?”   蝙蝠痛苦地在地面翻滚,一阵暗光掠过,变为了人形,那人一身黑,双臂处只有血淋淋的两个截断面,一脸痛苦地趴在地上告饶:“大仙饶命,小妖不知啊……”   “不知?”敖昱冷笑更甚,右手忽的抓着已经化为龙爪的左手,用力一拔!   只见那六趾龙爪的第六趾被生生扯了出来,眨眼间,已成了一把浑身泛着白光的大刀,仿佛受到刺激一般发出铮铮响声,似是兴奋。   “还是不肯说吗?”敖昱歪了歪头,舔了舔自己流血的左爪,流血的那道口子马上愈合了。   “不不——啊!”蝙蝠妖一声惨叫后,化为一道白光消散在空中。   连精魄都撕裂,竟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收回刀,强行启动六趾刀的的敖昱脸色有些惨白,怜惜似的在刀面上轻轻划过,刀顺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亲昵的声音。   “阿六,好久不见了。”   敖昱微笑,在刀面银光的印衬下显得有些阴冷残忍。   “你还没见过那呆子吧?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转身,离开。   灰浩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诡叫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头晕晕的,浑身都没有力气。   睁眼,面前一双血红的眸子,朝他眨了眨。   灰浩也跟着眨了眨,然后惨叫着想要往后退:“啊——”   太可怕了,那双眼怎么那么大那么凶那么红?牙怎么那么白那么尖那么多?皮肤怎么那么黑那么凹凸?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努力回想之前的事,却只记得敖昱啃着他的嘴不放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东西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   “你、你……”灰浩的声音都在颤了,浑身冷汗涔涔地来,却怎么也逃不开,手脚都给捆起来了,怎么也动弹不了。   那东西却慢慢地清晰地出现在眼睛里。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生物,就好像老鼠长了一双翅膀似的感觉,只是这只老鼠,实在太大了些。   那奇怪的生物站起来,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高,翅膀一抖,灰浩差点直接给风刮走了。   “你干什么,别过来——”眼见着那东西低头朝他探过来,灰浩紧抱住头,吓得脸都白了。   那东西却只是停在他面前看了会儿,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变为了一个人。   纵是在灰浩的眼里看来,这人长相也是极其不好看的,不说一身凹凸不平的黑皮肤,一张脸更是呲牙咧嘴长得奇怪。   那人低头凑到灰浩胸前,仔细嗅了嗅,伸舌头舔了下嘴:“不错,是有螣蛇的味道。”   灰浩浑身直打颤,在那人散着怪味的嘴说话后,终于忍不住闭紧眼一声大喊,被蜷绑起来的腿一弹!   正中那人下面。   “吱——”比灰浩更凄厉的惨叫传来,直把灰浩原本就不怎么好的神经给震晕乎了。   晕劲还没过去,一巴掌拍过来,灰浩直直飞了出去。   正砸在墙上,一记闷哼之下,灰浩软趴趴地从墙上跌落下来,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好在他的皮够硬实,只是疼,内里没伤着,却见眼前有些模糊,上方忽然下雨似的落下几滴水。   即使现在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但此刻灰浩还是忍不住挣扎起来。   原因无他,那雨水太臭了,浓浓的腐臭味,落在脖子上还有些刺痛的感觉。   “老大,他好香啊,咱们可以吃了他嘛……”有些尖锐的声音传过来。   灰浩一听“吃”,迷糊的魂半醒过来,睁开眼看见四周围着自己的一群比之前那怪东西小点的生物,还都流着口水眼红地望着他,那牙都露在外边了,锃亮锃亮的,顿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那些东西见他一脸恐慌的样子却觉得有趣得紧,一个拉住他一条腿,一个拽住他一条胳膊,还有一个嗅着他的头发,却是一个个都玩弄开了。   灰浩只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那种腐臭味,恶心得紧,偏偏那些恶心的东西还围着他要吃他,情急之下不知怎么的就隐身了。   那些蝙蝠精道行不高,被灰浩忽然的消失吓了一跳,但手中的触感不会骗人,那人只是看不见,却摸得着的。   一直在下界这阴暗洞穴里头的蝙蝠精们何时见过这样稀奇的人,顿时沸腾开了,一个个都朝看不见却摸不着的灰浩抓去。   倒是那之前被踹了一脚的蝙蝠头子眯了眯眼,血红的眸子露出一丝贪婪。   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精怪,却在某日觅食的时候被一只大妖抓了,那大妖并未告知自己他的真名,只是将他丢到了这迷宫一般的地洞中,让他看管一个盒子,之后又给了他一些能力,让他收了些小弟,便不见了踪影。   后来地面忽然传来震动,他拼着胆子上了地面一看,只听有人喊那大妖腾蛇,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后,地道内只剩一些充溢着大妖气息的血迹,再也不见了大妖踪影,通往地面的唯一一条道也被封印了。   他从此被深埋在这地道内,再也未见天日,心理日趋幽暗的同时,却凭得大妖残余的那些血迹获得了比从前强大几倍的法力。   没想到今日地面的封印忽然被毁,紧随着腾蛇的气息便出现了。   几百年了,终于闻到这熟悉的气息,却没成想之前那强大的压迫感竟然已消失无踪。   想到这,蝙蝠妖心中闪过一些扭曲的情感,竟有些情不自禁朝着灰浩的方向走去。   却不料,一股无形的威压在空中施放开来。   之前围着灰浩的那些蝙蝠小妖纷纷退散开来,抱着脑袋直哆嗦颤抖,一时间,几十只蝙蝠竟然都动弹不得。   这是种族的威压,天生的压抑感,由内心产生的痛苦,无法摆脱,无法抗拒。   眼里已经充泪的灰浩抱着脑袋缩在那里,忽然感觉到周围那些东西都散开了,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用了敖昱教的气息术。   蛟威能制住他们!   莫名地发现了这一点,灰浩原本恐惧的心瞬间发散出无比的活力与激情,连忙跳起身来,调动灵力,很快蛟威便笼罩住整个阴暗的小洞。   那些蝙蝠妖更是动弹不得了,灰浩惊喜于这一点,却没想到所有灵力都用于蛟威的他隐身术失效,已暴露在空气中现了身形。   更没注意到那只最大的蝙蝠妖在最初的不适后已慢慢站了起来。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被掐住了,身后阴冷的触感传过来,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他刚憋出一个字,脑袋一压,脖子一凉,有些尖锐的疼痛感透过皮肤慢慢传来。   眼睛瞪得老大,灰浩死命地挣扎就是被压得死死的,脖子上那张嘴却已经咬破了他的皮,扎进他的血肉。   冰冷刺骨的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被抽走了。   灰浩浑身直打哆嗦,好冷。   他忽然想起来敖昱才教了他转移,他其实可以用转移逃开的。   于是他下意识地就收敛起灵力准备转移,可任凭周围那些奇怪的东西再次笑着站起来,他依旧没能逃开。   浑身的神经都好像给人牵住了,逃不开,动不得。   正当他又开始出现那种晕乎的感觉时,脑袋好像给火烧一样忽然一热。   那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的刺激,灰浩打了个寒战,敖昱的声音清晰地在脑中响起:   “呆子,你在哪——”   “我在这……”他想说,但嘴巴张了张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而那种晕乎的感觉又传来了,脖子上更冰冷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彻底给这只臭烘烘的怪东西弄死的时候,耳朵里“嘭——”地一声炸开了。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一晃,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来了:“呆子,呆子?”   敖昱?   灰浩想睁开眼看看敖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睁不开了,很困,非常困,困着困着……   他就真晕过去了。   敖昱喊他,拍他的脸,摇他的身子,这呆子就是不醒,摸摸脉搏,心跳虽然弱了点,好歹还活着。   稍微放下点心,敖昱眼睛一转,忽然停在灰浩脖子上那个血淋淋的破皮口子上,挪不开了。   那口子说来并不大,只是深得很,都要见骨的那种,只怕再用力一点就要咬断脖子了。   最重要的是,那口子竟然还在流血,但看周围已经发白的肤色,看来已经失血很久了。   敖昱低头,鼻翼一抖,脸色都快比蝙蝠妖都黑了。   这都什么臭死人的味道?   伤了呆子不算,竟还敢在他身上留下这样恶心的气息     42、那个小盒子 ...   小心地放下灰浩,敖昱回头看那几只蝙蝠,冷笑。   气势全开。   一众蝙蝠精浑身僵硬,精魄深处生出的恐惧感让他们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滞在原地发颤。   敖昱提起六趾刀,干脆地一刀挥过。   刀锋并未触及那些黑暗生物,然而蝙蝠精们却是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统统化作白色光点消失在空中。   这样简单却杀伤力十足的一招。   最大的那只蝙蝠妖停在原地,心中早已忍不住瑟瑟发抖,却又强撑着没敢倒下去,眼见着那些手下在敖昱一招下全都魂飞魄散,不由生出一种恐惧与仇恨。   然而不等他脑中混乱的思绪理出来,敖昱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了。   蝙蝠精的身体比敖昱大上整整一倍,走到面前的时候不抬头是对不上眼的。   敖昱黑着脸,腾出来的那只龙爪一拧,一个小小的火团出现在爪心。   抬手一抛,火球稳稳地砸在蝙蝠精腹部,几乎是碰到的那一瞬间,便附着燃烧,虬结起一团耀眼的火花。   蝙蝠精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那团火燃在身上,想逃却逃不了,身子好像给固定住了一般动弹无能。   火焰燃烧皮毛血肉的声音“呲呲”响起,入骨的疼痛感袭来,想喊却喊不出声。   只有默默忍受被火焰吞噬的痛楚。   眼看着蝙蝠精的大半个身子让火给燃了,敖昱眼睛一眯。   火焰凭空消失了,空气中只残留下蝙蝠精大半个燃成碳的身子和血肉被烧的焦臭味。   成碳的身子轰然倒塌,只剩下上半身和小半截翅膀的蝙蝠精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敖昱站在一旁,正好从上而下睥睨。   “你的牙真难看。”敖昱盯着他嘴边皮毛和森白尖牙上染的一些血迹,那血中有浓浓的灰浩的气息。   话音落下,一小团火精准无比地出现在蝙蝠精嘴边,默默地燃烧。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妖精已经疼得满地打滚,无奈身子畸形,滚不了多远,就连自杀都成了无望,他看起来很痛苦,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敖昱欣赏他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好一会儿,想了想,给角落的灰浩设了个隔离,又回头把蝙蝠妖身上的禁制解开。   “吱——”无比凄厉的惨叫声突兀响起,几乎就要刺破耳膜了,估计连地面都要听到了,敖昱眉头一皱,眼见着火焰已经将他整张嘴烧得血肉模糊,点点头。   提刀,挥刀。   眨眼的时间,蝙蝠妖同他的手下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敖昱看了会儿,转身准备去接他家呆子离开这儿,却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回头一看,蝙蝠妖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黑漆漆的盒子。   眼睛一亮,敖昱脚一踢,那盒子飞向空中。   正要伸手接住那盒子,空中忽的飘过一道黑影,似要夺那盒子。   敖昱神色一变,迅速抽手将那盒子抓在手中,却见那黑影晃了下身形朝着后面去了。   呆子!   敖昱想也不想地就转移到角落,却还是晚了一步,那黑影已经风似的把角落的灰浩卷走了。   六趾刀毫不犹豫地一挥,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劈断,那黑影在一旁悄然显形。   是前几日才见到的凤栖,他手一丢,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灰浩犹如破布一般给丢到了后面。   几个跟在身后的黑衣人稳稳地将灰浩接住。   “凤栖,你到底想干什么?”敖昱一心记挂着灰浩,提刀就挥过去了。   凤栖那条丝绫飘似的滑了出去,正好与刀相持,一柔一刚,一会儿的时间就分开了。   “将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凤栖退后一步道。   敖昱被手中的六趾刀一震,也略退了步,稳住身形看了看手中的盒子:“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知。”凤栖手中摩挲着那条丝绫,“但那东西是腾蛇留下的,必然是好东西。”   “那也是他的东西,与你何干!”敖昱心里急着,语气也不甚好。   “我需要腾蛇的精魄来救阿麒。”凤栖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平淡道。   敖昱脸一阵黑白交错:“什么乱七八糟的,阿麒是谁?和深睿有何关系?和这东西又有何关系?”想了想又道,“也罢,这东西可以给你,把呆子还我。”   “呆子?”凤栖一愣,俄而讽刺一笑,“这人是腾蛇你可知道?”   “他是呆子。”敖昱一字一句道,又有些不耐烦,“一手交盒,一手交人。”   凤栖勾唇一笑:“好。”   他朝后面那几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将灰浩带了上前。   敖昱也未想太多,凤栖这点信用该是有的,于是并不罗嗦,手一动便将一个盒子丢了出去。   凤栖一手接住了盒子,敖昱也一手拥住了灰浩,人一到手便不作停留地一个转移跑了。   眼看着敖昱消失在面前,凤栖垂眸摩挲着那看来简单的黑色盒子,低声问:“好了?”   后面一黑衣人低头应道:“是。”   敖昱抱着灰浩一步不停地就往外头跑,没一会儿就出了赌坊离了京陵内城,回到了他们在郊外的别院。   小心地将灰浩放在床榻上,敖昱这才松了口气,六趾刀早已让他收回了爪上。   想了想,他看看缺了一片指甲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正是在地下先凤栖抢到手的盒子。   “用龙鳞换来这么个破盒子,深睿啊深睿,你欠我欠大发了。”敖昱看着灰浩苦笑。   左右翻看半天没看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秘密,敖昱终究还是没尝试打开,只是先将它藏在身上,翻身入床,紧紧搂着那呆子睡去。   一睡就是一个整天。   醒来的时候一看,灰浩还在睡,敖昱侧躺着看他,心想这呆子太娇弱了,少了点血就成这样了,以后可得好好磨练磨练。   大臂一挥把人搂得更紧,却忽然一僵。   灰浩的体温,好像有点不对。   敖昱猛地从床上翻腾而起,抱着灰浩上下仔细看,终于发现他不止全身体温低得异常,且嘴唇都有些发黑,只是黑得不甚明显,不仔细瞧真看不大出来。   敖昱心都凉了,这不是中毒了吧?赶紧用灵力探查他身体,却发现他的身体没毒,精魄却隐隐有离身之兆。   昨日还好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精魄离体人就没命了啊!   敖昱急得抱着人的手都在颤抖了,感受着怀里这呆子越来越低的体温,竟然第一次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才刚刚喜欢上灰浩没多久,要是这呆子就这么死了,让他怎么办?这世上哪来第二个让他心动的呆子!   紧紧抱着灰浩,敖昱忍不住用额头贴着他的脸,细碎的吻一个个落在他嘴上,却再也不见这呆子红着脸挣扎的样子。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回上界。   对,回上界!   敖昱眼睛都红了,回想着深睿之前说的,在上界的时候灰浩就只剩那两魂六魄了,失去的一魂一魄不知去了哪。   他要回去找灰浩丢的那一魂一魄,三魂七魄齐聚再施个凝魂术便不容易再离体了,就算找不到,回了龙宫,找到他曾经藏的那些宝物,凝魂的法器不是没有,总能找到那么一些聚住灰浩魂魄的方法。   至于深睿的那一魂一魄——另外找个人让他夺舍了便是。   脑中想法落定的那刻,敖昱便抱着灰浩迅速起身离开了。   他要带着灰浩回到他们最初落地的那个小村庄,上界与下界界限分明,就算他拥有撕破空间的能力,也必须回到之前落地的那处,从哪里出现,便从哪里回去,若寻不到落地的地方,便再也无法回到上界。   前脚刚踏出门,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鸟叫。   敖昱一看,那只曾经见过的灰白的鸟落在地上朝他鸣叫。   心里念着灰浩,敖昱没心思再逗鸟,只道:“随你跟不跟。”   说罢,便快速离开,鸟儿几声鸣叫,迅速挥着翅膀跟上。   敖昱的脚程无疑是快的,几个转移便出了好大一段距离,再转移几回,那鸟儿都给甩脱了,他也不理,径自快速前行。   一会儿又来到了曾经的那块黑褐地,敖昱脚步一顿。   这下面有地下湖,也是深睿的一个巢穴。   但这并不是他停下的原因,真正让他停下的是被他藏在怀里的盒子——他蓦然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在地下湖中也找到一个盒子,还无意中打开吃了里头的东西恢复了不少灵力。   之前没感觉,现在想想,那盒子和自己怀里这个长得挺像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闪过,直觉告诉他,那东西挺重要的,但是……   想了想,敖昱还是维持着原来的速度快速离开了。   现在灰浩最重要,其他什么都是其次了。   繁盛的京陵和偏僻的小村,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那么远,敖昱的记性又是极其好的,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小村庄。   灰浩被他用锦被牢牢裹住抱在怀里,整张脸惨白得吓人,摸上去一阵冰凉的触感。   敖昱低头亲了亲他的嘴,长长地给他渡了口气,看他体温稍微回暖一点,抱人的手臂更紧了。   快速地行过小村庄,他凭借记忆中的方向走向村旁不远处的那块野地。   却在路上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些村人,看着都是挺憨厚朴实的脸,却拦在了他身前。   敖昱不由得停下步子。   43、那名杀戮者 ...   “你、你是什么人?”一个老妇人有些惊恐地问道。   敖昱抱紧了灰浩,一个瞬间便转移到了前方,那些人见到他忽然不见都吓了一跳。   正要往前走,那些村人又围上来了,敖昱皱起眉头,却听见有人轻声的议论声:   “那孩子长得挺像王婶她家的……”   愣了愣,敖昱低头一看,才发现灰浩的头不知何时露出了大半,看他苍白的脸,不禁拢了拢锦被。   那些人看着他细心的动作也有些意外,没一会儿,不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妇人,她匆匆地站在敖昱面前,旁边一个老妇人拉着她轻声道:“你看,就他抱着的那人……”   被众人围观着的感觉并不好,何况敖昱现在一心想着赶紧回到上界,更是心理郁躁。   他正要用转移离开,却没想到那个中年妇人有些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您、您怀里的这孩子……”   下意识将灰浩往自己怀里拢,敖昱看着这妇人眯了眯眼,终于想起这个有点眼熟的女人是他们刚来到下界时待灰浩不错的那人。   “他病了,我带他回去看病。”看那妇人面上的激动焦急并非作假,敖昱顿了顿,解释道。   “他的名字是……”听到他怀里那人病了,妇人面上有些恐慌。   “……灰浩。”敖昱道,之后便不再多说,快速转移到了前面。   那妇人面上惊喜交加,见敖昱忽然消失不免有些畏惧,但还是勉强喊着跟了上去。   小村庄的人都是很和善的,邻里关系非常好,何况灰浩当初来到这里认了干亲的时候大家伙儿都知道,这会儿确定是灰浩,也都跟了上去。   敖昱在前面快速移动着,后面一群老幼妇孺一会儿就让他甩脱了。   刚离开村子没多久,眼看着那片野地就在不远处了,敖昱正要过去,忽然脸色一变,从地上跃起。   同一刹那,一阵疾风从地面刮过,范围不大,但所经区域所有草木都被瞬间劈断,地面好像被一刀削平,平整得很。   一个声音突兀般响起:“敖昱。”   敖昱抱着灰浩,小心地落在一截树桩上,面色难看:“凤栖。”   “你不该拿这种东西耍我。”凤栖手里捏着一片剔透纤薄的龙鳞,握紧,龙鳞碎成几片落了一地。   敖昱冷笑:“你也不该对他下手。”抱紧了灰浩,敖昱从已经化了龙爪的手上取出六趾刀。   “我只是要深睿的精魄!”凤栖眉目一凛。   “那也不该对他下手——”话音未落,敖昱手中的刀已经挥了过去。   刀刃带出无形的锋气,毫不留情地朝凤栖涌了过去。   眉头一皱,凤栖随手抓过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往空中丢去,那还一人还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已经被锋气削成两段,断口处的血几乎是如雨般地洒落下来。   趁着锋气稍微减弱的那一刻,远远离开方才站立的地方,下一刹,锋气落地,在地面留下一道弯月似的深壑。   凤栖看着自己被锋气削下来的两根头发面色难看。   敖昱喉头一动,咽下那口腹中涌上来的血。   他之前食了幼龙,灵力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便为了灰浩提前醒来,与凤栖一拼后受了轻伤,又强行召唤了六趾刀,内伤加重。   现在强行与凤栖动手胜负不算,待会儿要撕裂空间的灵力却是要不足了。   该死的破凤凰!   敖昱对着凤栖,余光轻扫过不远处的那片野地。   他必须速度赶回那块地方。   龙爪一扬,满地的断木断草石泥都朝着凤栖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一下子满天空下雨似的落东西。   凤栖脸都黑了,凤族向来是注重形象的,那些肮脏的草木石泥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又不想亲自动手弄开那些东西,便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几个黑衣人很快站在他身前挥刀舞剑将那些东西赶开。   敖昱便趁着这一会儿,转移到了那片区域。   当敖昱落在那处野地的时候,凤栖还不明白他的企图,但当他身上传来一阵奇怪的空气波动时,凤栖神色立刻变了。   怪不得他突然来到这么个破地方,原来当初他竟是在这里落地的!   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丝绫如同一条白蛇般朝着敖昱的方向冲了过去,试图在他撕裂空间的那一会儿缓冲时间内阻止他回去。   敖昱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缓冲那一刻是动弹不得的,眼看着那条丝绫已经到了眼前,便咬了牙,准备硬扛下这一击。   “啾——”鸟儿的叫声像被忽然掐断了似的卡住,敖昱一惊,睁眼却瞧见那只早已被他甩掉的黑白鸟儿停在面前,血色飞溅——   竟是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脸上沾着一滴鸟血的敖昱愣住了,就在他瞠目的瞬间,空间撕裂完成。   凤栖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忽然冒出一只鸟,愣神的片刻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敖昱抱着灰浩消失在原地。   等意识到那两人已经回去上界后,凤栖的脸冷得都能出冰了。   “该死的!”一声怒吼,地面都震动起来,那些黑衣人也吓得不怎么敢靠近他。   “在那儿——”人类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凤栖猛地回头,目光狠戾得几乎能杀人。   却见之前追着敖昱的那帮子人类都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左右四处望了望,没有瞧见敖昱和灰浩的身影,又见这一地惨戮的狼狈,不免有些心慌,眼见着凤栖几人站在附近,便有一个妇人大胆地上前询问:   “这位大爷,可曾看见一个抱着人的少爷?”   这人便是记挂着干儿子的王婶了。   凤栖斜眼看她,凶戾的目光吓了村人们一跳。   不过王婶性子是个朴实的,又没见过真正凶恶的人,便强挤着笑脸又问了一遍。   上下瞧了她一眼,凤栖忽然一笑。   他的脸本是好看的,笑起来也该是极美的,但此刻面色狰狞,笑容也可怕起来。   王婶心一突,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想见他们?”凤栖脸上的笑容更大,忽而挥手,在村人们的尖叫声中,王婶脑袋落地,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好一会儿身子才缓缓倒地。   村人们已经被吓得愣的愣,逃的逃了,突如其来的杀气实在让这群质朴的人惊慌失措。   凤栖冷笑,抬手:“一个不留——”   语毕,所有黑衣人都朝着那群村人挥刀而去了。   一时间,惨叫声,哭嚎声连成一片,地面上血肉交错,浓重的血腥气充溢了整片野地,就连天上的太阳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血红。   凤栖走到敖昱消失的地方,看着地上的死鸟,一团火丢下去,烧得骨灰不留。   转身离开,徒留身后一片残虐。   而敖昱抱着灰浩刚回到上界便噗出了一口血。   他们当初离开的时候是在蛟族的一条巷道,此刻出现也是出现在这里,好在这里不常有人过来,他们的忽然出现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动。   一口血出来,敖昱的脸色更白了,尤其是离开时那只黑白鸟死在面前的那一幕,更是生生地刺激到了他。   他敖昱自认没欠过什么人什么东西,却在前一刻,欠下了一条命。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敖昱擦了嘴边残留的血,又看了看怀中锦被内闭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灰浩,深深的无奈。   就凭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先恢复灵力才是正经。   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敖昱想了想,抱着敖昱转移了。   他对蛟族并不是很熟悉,又不好惊动到人,毕竟凭他现在的灵力,根本对付不了多少人,所以只能挑那些看起来偏僻的地方去。   最后落在了一座看起来很简陋的房子前。   隐身,悄悄进入屋子。   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   仔细瞧了个遍,确定这里真的没有一个人,敖昱终于稍微放下心,找了个好点的房间将灰浩放下,摸了摸他的脸,又点了一团小火给他取暖。   灰浩的状况并不是很好,这一点让他心里很是压抑。   在灰浩身边坐下,敖昱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他必须先平复下心中那股躁郁之气,恢复点灵力才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座屋子安静极了,柔和的火焰在房内静静地燃着,空气都仿佛染上一层燥热,灰浩却还是面色发寒。   好一会儿,敖昱睁开眼,面色并未好看多少,仅凭这样打坐根本恢复不了多少灵力,而灰浩的情况却不好久拖。   更不用提,心中记挂着灰浩的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慢慢滋生。   其实,获取灵力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吞噬,吞噬别人的灵力。   敖昱在下界的时候,便是吞噬了那条幼龙才恢复了一大半的灵力。   可这样强行夺取他人灵力的事情是为人所不齿的,且不是同一种族,灵力的吸收融合也比较慢,若是中途被其他灵族发现……   他现在的灵力也就只能抗得过那些低等灵族罢了,一旦引起太大的动静便危险了。   脑子里有点乱,敖昱忍着喉咙中再次涌上来的腥味,低头看了看浑身发凉的灰浩,半晌叹了口气。   罢了,谁让这呆子是他的克星呢。   小心地给灰浩所在区域施了个障眼法,敖昱撑起身子,脑袋还有点晕,但终于还是惨白着脸消失在原地。   44、那样的呆子 ...   纵然现在灵力不多,凭借种族的优势和上千年的修炼积累,敖昱用了隐身行走在蛟族街上,却是没有一条黑蛟发现。   街上目标多,但下手不易,敖昱悄悄跟踪了几人,等到偏僻地带趁人不备一击得手便吞了人家的精魄,虽然偶有一击失手的,但也让他强力镇压宰了,半天下来,倒是吃了小半饱。   一次性消失太多人易引起骚动,敖昱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先停手回了那简陋屋子。   这屋子可能真的是没人住,再者敖昱施了法,所以他回来的时候灰浩依旧好好地躺在那里,没被人发现,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   一回来就见到他这样子的敖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用灵力探查了番。   不探不知道,一探惊出一身冷汗。   灰浩的心跳脉搏竟已经慢慢缓了下来,比常人慢了一倍不止,且精魄似要离体的感觉更明显了。   敖昱心跳如鼓,额上都渗出些冷汗,灰浩的体温太低了,抱在怀里就跟靠着冰块似的。   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敖昱心慌了,想了想,挥手,将灰浩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   抱紧灰浩,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冰寒之感,敖昱身上不自觉地运起灵力来。   腹中那些黑蛟精魄并未完全吸收,他一边吸收一边将已经吸收的灵力都运转流化成热量,透过两人相触的皮肤,慢慢地传到灰浩身上。   感觉到他身上的热乎,昏迷中的灰浩竟轻微动了动,让自己更舒服地紧贴在敖昱怀里。   敖昱一愣,俄而更加用力地搂着他。   这样做的效果似乎真的不错,灰浩身上的冰冷退了不少,虽然还是忍不住颤抖,但也没起初那么频繁了。   敖昱心中一喜,便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好好吸收起那些精魄,不断流化出热量传给灰浩。   屋子里头都充溢着一股暖暖的热度,仿若雾气一般弥散在空中。   只是灵力这么一挥发,敖昱今日所行算是白干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敖昱睁开眼,光裸的身上都是热汗,再看看灰浩,还是闭着眼没有醒来的感觉,好在身体暖和了不少,虽然依旧比不得正常人。   忍不住松了口气,敖昱刚要将灰浩拉开为他穿衣,却没想到昏迷中的呆子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量不舍离开,竟本能般死死抓住了他的背不放开。   敖昱顿了顿,继而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有了点反应。   再看看面前这张微皱眉什么都不知道的脸,一时间他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灰浩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只知浑身冷得很,面前有个暖乎的,就抱着不肯撒手,又觉得那人身下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本想推开,又觉得那东西竟比那人身上任何其他部位都要热,出于本能竟然还往那热源蹭了蹭。   被触到敏感部位的敖昱倒抽一口气,小敖昱翘得更高了。   这惹人的呆子!敖昱脸上黑白交错。   但要狠心将这个冻得发抖的呆子推开,他又是不忍的。   正犹豫着,灰浩又不知死活地朝他身上蹭了蹭,这下敖昱眼睛红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龙精很补,即便与上界那些上品灵药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灰浩依旧不知死活地在他身上磨,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勾嘴角,挑眉梢,敖昱蓦地笑了。   呆子,这是你自找的。   抬手将两人衣物一丢,衣物好像有意识那样乖乖铺了地面,敖昱抱着灰浩一个翻身躺在地上,两人的身体彻底贴在一起,紧紧的,死不撒手的。   因着身下硬硬的地面,灰浩无意识地唔了声。   敖昱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朝着那张嘴一口咬下去,舌头抵进他嘴里狠狠搅动,迫他咽下自己的龙涎。   手下也不老实,左右摸索,上下探索,把那傻呆呆晕乎乎的呆子揉了个遍。   灰浩隐约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他想醒来,想喊敖昱,但怎么也睁不开眼。   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有个热乎乎的东西顶着小腹,还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移来移去,他想躲,又觉得那东西弄得他挺舒服的,也不怎么抵触,耳边似乎有人的喘息声,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任由那东西折腾他。   敖昱见灰浩的身体似乎不那么冷硬了,不由一愣,脸上的笑容更大,最后竟是轻笑出声。   他低头,似是询问般道:“呆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推开,以后便再也别想将我推开了。”   在身上摸来揉去的东西停下,舒服的感觉也没了,灰浩忍不住又朝他蹭了蹭。   敖昱的心一下子软了,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揉了揉灰浩的头发,有些毛糙的触感落在手中却如此舒服,细碎的吻点点落在他脸上、颈侧,胸前,直想将这个呆子整个儿撕开了吞进肚子才好……   当身后有什么异物进入的时候,灰浩皱了皱眉,但没一会儿便在敖昱的挑弄下丢盔弃甲,步步退却,渐渐陷入他制造的层层快感中。   直到异物退去,更粗壮的孽障忽然进入——   本该没意识的灰浩竟被生生疼出了几滴泪,泪水刚出眼角,又被敖昱珍惜般地舔去。   有些模糊却绝对坚定的声音在脑中缓缓响起,那是敖昱的声音,他说:   “呆子,别哭,我在。”   脸不断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触,身子被火热的躯体紧紧搂抱,后面依旧在疼,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敖昱没有发现,灰浩在中途睁开过一次眼。   尽管只是那么一瞬,却也足够灰浩瞧见那在自己身上驰骋的人是谁。   明明应该毫不犹豫推开的,灰浩迷迷糊糊地想。   可为什么不但没推开,反而想埋在那人怀里死死抓着不松手……   情事完毕后,敖昱很小心地给灰浩打理好身体,却没有将龙精从他体内取出,毕竟那东西对他有益,若吸收在他身体里,对他现在这样不稳的状态定有帮助。   想了想,又流化了些灵力给他,看他呼吸终于慢慢趋于正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肉。敖昱看着灰浩,嘴角的弧度怎么也降不下来。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找回灰浩失落的一魂一魄,或者回龙宫拿回那些镇魂的宝器,否则灰浩还是会有离魂之忧。   在他额头烙下一记轻吻,敖昱施了障眼法,确保没有纰漏,这才悄声离去。   上界没有天黑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外头晃,敖昱刚将肖想已久的呆子肉吃下肚,心情自然是好,运动一场腹中空虚得很,欲满思饱腹,何况灰浩还等着热力补给,于是他很快又盯上了一条黑蛟。   正要悄悄跟上去,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几个少年的声音:“哎,你们说灰蛟到底死了没有?”   两个熟悉的字眼落到耳边,敖昱不由停下了步子。   那是四个黑蛟少年,看来比灰浩大些,体魄却是强壮得很,看来养得不错。   其中一个少年看似有些紧张地左右看看:“小声些,族长不是说了以后不准再提他吗。”   “那又怎么了。”之前说话的那少年不以为然,“反正他已经被逐出蛟族了,估计也应该死了,咱们就是说说又怎么了。”   “他就算没死,族里也不会放了他。”另一个少年捏紧了拳。   其他三个少年见他这样也不好多说,那日灰蛟忽然带着那据说是龙蛋的东西消失,几天后族人们就在红枫林里发现了几条黑蛟的尸体,周围满是灰蛟的气息,大家都说是灰蛟杀的族人。   死的黑蛟里头就有这个少年的兄长。   “走,去灰蛟的老巢发泄发泄!”那少年一想到自己惨死的兄长便是满肚子的火,尤其那下手之人还是他们平日最厌恶的灰蛟,不由低声道。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四人便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敖昱站在一旁看了他们许久,连之前选定的目标都放走了。   他见过的灰蛟便只有灰浩一人,想想灰浩的情况,又听了这几人的话,他的脸色慢慢冷下来,原本不错的心情也坏了。   蛟族真是碍眼,听他们的语气,灰浩在这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敖昱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脑中那想要毁了蛟族的冲动压下去,想了想,他默不作声地跟上那几人。   四条黑蛟看来心情不错,一路上骂骂咧咧说了不少话,其中有大半的话,却是说的灰蛟。   敖昱静静地走在他们旁边,耳边传来的都是灰浩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他不曾触及过的灰浩的童年,不能去问灰浩,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只是,他曾多次想过灰浩的童年是多么可怜,却从不曾料到会这样饱受欺凌。   外族人就不说了,同族人的厌恶鄙夷才最是伤人。   莫名地想起自己小时候,敖昱顿了顿,有了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龙族以金色为贵,所有龙蛋放在一块儿孵化,若是金龙便万千宠爱,若是异色则平平淡淡。   他是异色,还是异色里头最没色的白龙,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好照料的。   但至少他是龙,种族摆在那里,就算再不受待见也没吃什么苦头,后来又识了深睿凤栖……   相比较而言,灰浩就惨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好在现在有了他。敖昱想道。   少年人的步子很快,蛟族地盘又不大,很快就到了郊外那处荒僻地。   一个简陋的山洞。   敖昱眯了眯眼,觉得这山洞有些熟悉,跟了这些人走进去,却见里面一片杂乱,看得出来原来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不过已经被砸得七七八八了。   正想着,几个少年已经上去继续砸东西了,还有一人从角落拉出了一个布包的东西。   敖昱瞥眼一看,怒火便涌了上来。   这哪是什么布包,分明是个草扎的人!   那几个少年根本不会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按着他们以前的发泄法子,将那草人拉起来挂在墙上,拿了石块木头便开始往草人身上丢,一边丢一边骂着,满洞都是这几人的嬉笑声和咒骂声。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敖昱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那火。   他的呆子,这些废物也敢置喙?   想着便毫不犹豫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其中笑得最欢的那少年猛砸过去!   45、那些欺凌者 ...   正中眉心。   几个黑蛟少年正玩得开心,何曾想到会遭遇这横来一石?看着那少年眉心被石头砸穿,脑中的血徐徐淌下来,皆是瞠大眼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两人急哄哄地涌上去查看那少年的情况,另一名少年有些惊慌地看向四周:“谁?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山洞中沉沉的回声。   两名少年大致看了下,又测了气息,很快便起身,对着另一少年摇头:“没救了。”   “什么?”那少年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恐,三名少年背靠背,皆是一副恐慌的样子。   敖昱见着他们防备的动作,嘴角扬着无声的笑。   侧头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敖昱捏着那根发丝,朝着三个少年的方向轻轻一吹。   发丝好像遭遇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眨眼间断成几截,又很快化为粉末状,飘散在空气中。   敖昱看了看周围,隐着身一个转移挪到了那处堆满赃污的石床上,床的角落还放着一个石枕。   这时,那三个少年忽然发出几声惊叫。   原来不知何时,空气中突兀般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声音不大,却很多,好像虫子爬动的声音,又像幼兽在呜鸣。   石洞内的构造使得这些声音回荡在了各个角落,莫名地给人一种冷瑟的恐惧感。   眼看着几个少年的脸色已经苍白无比,敖昱小心地抱过床角那块石枕,干脆坐在床上看起戏来。   却没想到一弯身脑袋就一阵阵的疼,他脸上的笑一滞,只是抱紧了石枕,握得指关节发白。   那几名黑蛟少年却是极惨的。   那响动声才出现没多久,山洞中忽然暗了下来,外面的光好像让什么东西阻隔了一样,照不进来。   一个少年目露惊恐,快跑向洞口,却在即将跑出洞口的那一刻猛地被弹了回来,身子在空中腾起,又重重落在地上,背部搁着几块石头,更是疼得紧。   那少年登时便躺在地上一阵哀嚎,另两人刚想要上去将他扶起,周围那窸窣的声音又大了。   迈出去的步子一顿,继而迅速收了回来,两名少年惊恐万分地望着地上那少年身边忽然出现的绿色光点,其中一人已然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地上那少年忽然感觉胳膊上剜肉地疼,忍不住一声惨叫。   他下意识地朝手上看去,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一些散着绿光的小虫竟爬满了他周围,正一步步朝着他身上袭来,而他手上的一片皮肉,竟是被一只虫狠狠咬去!   那虫子不知是什么品种,见了血肉反而更加兴奋,几乎在他胳膊出血的那一刻,所有虫子都朝着那处伤口的方向迅速爬来。   黑蛟少年吓得形象全无,只是怔愣的那一瞬间,身上又少了几片肉,血迹点点的流了整个人,他爬起来便要朝另外两个少年的方向跑:“快、你们快把这些东西赶走啊——”   却没成想那两名少年看见他满身的绿色虫子和他身上血肉模糊的样子早已吓得魂都颤了,哪敢上去救他,撒腿便是往后面跑。   被同伴抛弃的黑蛟少年只得努力挣扎,满地打滚,可惜那些虫子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似的,甩不脱碾不死,只发狠地咬他的肉。   一声声惨叫响起在洞中,萦绕耳边久久回荡,不到几个呼吸间的工夫,那少年竟是被活生生吃了个干净!   只余白骨,惨惨卧地。   血色流了一地,绿虫也爬了一地,甚至连之前那被石头一击致命的少年尸体也被绿虫环绕,两名少年已经满身是汗浑身震颤,不顾一切地冲向洞口,拍打那无形的壁障。   却终究无果。   两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锁在了这洞中,无路可逃,而那些绿虫在将白骨上最后一丝血肉吃尽后便朝着他二人的方向缓缓爬来。   其中一个少年满眼的红血丝,估计已经让方才那吃人一幕刺激到了,大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地拿出随身武器冲上去朝着绿虫砍杀上去。   可那绿虫个头小,数量又多,少年一人如何杀得尽全部?   敖昱抱着灰浩的那块石枕,坐在床边看着那名殊死一搏的少年慢慢停止挣扎,被绿虫埋葬,惨白的脸也露出了笑。   他侧目看向最后一名少年,那条黑蛟估计是让同伴们的死相给吓到了,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面容僵滞。   绿虫很快便食尽了尸体,将目标放在了最后那名少年上。   谁知那少年忽然抬头,面色疯狂:“谁——到底是谁!灰蛟,灰蛟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都死了还回来干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洞中失去的阳光一下子回来了,整个黑暗的洞穴瞬间亮堂起来,刚刚还处在黑暗中的眼睛适应不了突来的明亮,少年忍不住闭上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却不见了那些绿虫,还是满洞的狼狈杂乱,地上躺着三具白森的骨头,那是方才被虫子吃掉的同伴。   少年愣住了,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脚下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他低头,一时间吓得目眦欲裂。   一颗充血的眼球滚在他脚边,还沾着几丝血肉,看起来就好像刚从人眼睛里剜出来似的。   这不知是哪一个黑蛟的眼球,竟没让绿虫吃掉。   “你在看什么?”低低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少年心脏一缩,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抬头,一阵黑衣的男人站在面前,那男人面色苍白,怀里抱着一块石头,身上好似有种莫名的威势。   少年竟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升腾起一股畏惧。   “你在看什么?”男人又问。   少年又退了一步,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这颗眼球真漂亮,是你的吗?”男人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问他。   “不——”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   “你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男人又道。   少年刚要摇头,他却又道:“你方才,朝着呆子的眼睛丢了四回呢。”   少年一愣,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左眼忽然一疼,霎时惨叫出声。   地上又多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你还丢了他的腿。”   话音落下,少年又是一声惨叫,右腿仿若被人一刀截断那样从身上掉下来。   完全的骨肉分离。   少年再也站立不住地跌在地上,抱着满身的血哀嚎打滚。   敖昱站在上方,冷眼看那少年痛苦的样子,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取出了四条黑蛟的精魄,也顺便结束了那少年的哀嚎声。   饱食一顿又发泄一通,敖昱心情终于爽快点,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想了想,还是抱起石枕先回了屋子。   灰浩还是没醒,敖昱把石枕给他垫上,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   由于敖昱把龙精都留在他体内的缘故,灰浩身上总若有若无地飘着股龙的气息,把脑袋埋在他肩上,敖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疲累一扫而空。   原来这就是爱人的味道。敖昱又蹭了蹭。   消失太多黑蛟总是容易被发现的,敖昱又吃了一些蛟族人,便罢了手,抱着灰浩离开了蛟族。   一路上,敖昱的心是急躁的,灰浩身上的寒冷是越发厉害了,即便自己每日将获取到的灵力流化成热量传给他也已经阻止不了精魄离体的态势,纵是龙精能暂时抵御寒气传播,但凭灰浩现在这身体,也不好多做那事啊。   敖昱愁得脸色更难看了。   蛟族的邻族是蜥族,因两族都是喜阴喜水的,凑在一起倒也相处融洽,敖昱也不管,离了蛟族后便在蜥族找了个安静偏僻的山洞,又顺了些衣物锦被,把灰浩放在了里边。   这算是两人暂时的家了。   来到这里的当夜,敖昱就借着灰浩因为寒气入侵发抖的档儿与他来了场水乳交融的欢事,灰浩无意识的呻吟更是触动了敖昱心底那根紧绷已久的弦,惹得他连日来积压下的欲望一次性爆发,狂烈地索求了灰浩一夜,最终洒下满满的龙精。   这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了,敖昱赤着身子仅仅将那瘦削的少年搂在怀里,只觉得心里无比满足。   只歇了没多久,敖昱便不舍地放开了灰浩的身子,出了洞。   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灵力,以补充两人的不断消耗。   在蜥族走了一圈,吞下几个精魄,想了想,敖昱又走得远了些,一直到雀族,期间所有灵族他都没有放过,几乎是能吃的都吃了,整整一日下来,真真是得了不少灵力。   心里欢喜,他又趁着机会多食了些,直到肚里塞满了未吸收的精魄,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山洞,抱住他家呆子亲昵依偎。   这一次过后,敖昱整整三日没有动,他抱着灰浩闭着眼,静静地吸收着这些灵族的灵力,直到三日后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受到腹中传来的温热感,他心中一喜,这一次竟是已经恢复了小半的灵力!   只是还未开心一会儿,他便发现怀里的灰浩有些不对了,身子冷得有些异常,甚至比之前更冷了。   一探脉搏,敖昱的脸白了,灰浩的心跳竟然如此之弱了,仅仅只是三日,何以会变成这样?   果然,这些日子还是不该拖,越拖反而弄巧成拙,这一次发作起来可比之前的都来得狠。   他小心地给灰浩点了团火,盖紧锦被,便忙不迭地隐了身朝龙宫飞奔而去。   没时间再恢复灵力找那一魂一魄了,他只得先回去取回自己那些镇魂宝器才是正道。     46、那颗宝龙珠 ...   灵力恢复了小半的效率就是不一样,敖昱一路狂速转移,竟也不怎么吃力了,龙宫位于上界最东方,以他的速度,却也没花多长时间。   只是一路过来,有些地方不同了。   无论哪个灵族,都似乎下了禁足令似的,途径的地方竟然没看见几个人,这着实有些不寻常。   难道是前些日子吞了太多灵族,引起人注意了?但也不至于所有灵族都这么戒备的。   他皱眉想了会儿,倒是想到一个可能。   那便是他回到上界的事被发现了,龙族已经下传指令了。   龙族为上界之尊,龙族的指令自然是没有哪个灵族敢违背的,这样一来,这些灵族的异常便都说得通了。   敖昱心下不由一沉,行踪暴露于他此行并无什么好处,想着还在石洞里的灰浩,更是燥得慌。   一直隐形到了龙宫附近,他提高了警惕,细细地观察门口六个守卫。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以前门口该只有两条龙守着的,看来的确暴露了。   思量之下,他反而有些安定了,看看周围,顺手扯了条树枝。   闭上眼,一个转移,他来到了宫门前,正想用幻术迷惑了那几个守卫,却没想到那几个龙卫忽然朝着他瞪大了眼:“来人,有人闯――”   在发现那几个守卫的表情不对时,敖昱就心里一凉,再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隐身术竟然失效,自己完全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当机立断,不等那几个守卫开口喊人,他一狠心拔出六趾刀,朝着其中两人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划――   效果是明显的,也许就连那两个守卫都没想到敖昱会这样迅速地出手,竟来不及抵抗就被一刀断头。   其他四人很快反应过来,执着武器就朝着他冲过来了,他自然不会傻到硬扛着,一个闪身便转移到了宫门外几尺处,负手笑看他们。   那四人也不迟疑,紧跟着就杀了过来,趁着他站立不动的时候,分别站在四方,朝着中间齐齐劈去!   正中脑门,敖昱躲都没处躲,就那么挨住了。   四人心中一喜,又觉得这人不过如此,但很快他们面上的笑容崩了。   那被他们劈中的敖昱竟然整个儿裂成了碎片,块块落下,掷地有声。   再一看,这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条被切成几段的树枝。   四人只感觉大脑嗡嗡作响,又听见有人喊,回头一看,方才听到他们叫喊的龙族守卫们都冲了过来。   “人呢?”一个守卫问。   “……”四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地上的树枝段,其他守卫跟着看去,皆是无语。   “不好!”四人中其中一个忽然喊道,迅速朝着门口跑去,另外三人跟着一看,都面色不好看。   之前被一刀断头的两名守卫的尸体竟然都不见了,赶来的守卫们一听这消息,也黑了脸,迅速散开去。   龙宫的守卫加强了,每个守卫都绷紧了神经。   而此刻敖昱早就已经进了龙宫,还顺便得了两条成龙的精魄,感受到腹中暖热和身体四肢满满恢复的力量,心情都变好了。   他错了,他早该回到龙宫的,那些低等灵族吃一堆还没一条龙滋补,就这两条龙要是全都吸收了,他能恢复大半的灵力!   不过现在灰浩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慢慢来了,也只能边行动边吸收了,这样灵力虽有些流失浪费,却也安全保底。   敖昱这样想着,顺势快速闪入一座假山。   这龙宫不知用了什么宝器,隐身术在这里完全不能用,未免被发现,他只能收敛了气息,跟个凡人似的小心晃悠。   但千年过去,龙宫早已不是当初的构造,他晃悠了没一会儿便迷失了路,不得不更加谨慎地东躲西藏。   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敖昱小心地恢复龙形,又缩小了身量,跟条蚯蚓似的蜷在房梁一角。   是那个女人!   眼看着龙后装扮精致地从下面走来,后头浩浩荡荡跟了一群龙卫,敖昱龙须一抖。   最毒妇人心,他可忘不了当初这女人是怎么算计自己的,如果现在力量足够,敖昱一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了她!   可惜现在势不让人啊,睁着一双黑豆眼,敖昱默默看着那女人匆匆走过。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气息,那女人走后,敖昱轻轻甩了甩尾巴,盯紧了龙后头上那顶后冠。   龙族向来喜欢享受奢侈,这顶后冠打造得更是华贵精致,上头金宝玉石镶嵌无数,更有七颗珍珠闪烁,其中最亮眼的便是顶上那颗硕大金珠,只是,敖昱看的却是后冠最边角的一颗小白珠。   上界的珍珠不比下界那些河蚌产的石头,除了好看什么用处都没有,这些珍珠乃是鲛人族泣泪而成,有中品灵药之效,一条鲛人一生只得泣珠三颗,第四颗便是命珠了,命珠一出,鲛人命丧,然而命珠却有救命储物之能,正因如此,鲛人族曾多次遭受杀虐,至如今,早已全族覆亡,于是珍珠愈加珍贵。   千年前,敖昱曾有幸获得过一颗命珠,他称为龙珠,所有落入他手中的宝器灵物统统都藏在龙珠中,可惜了,在千年前被囚的时候他为防被搜走,藏在龙湖底了。   而他此行的目标,也就是龙珠。   后冠上那颗小白珠上隐约有龙珠的味道,可他的龙珠没那么小……   直到龙后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敖昱方才恢复人形,收回思绪。   他又开始乱晃悠了,期冀能找到龙湖,可惜这龙宫变化实在太大,他现在的状况就和当初的灰浩一样,瞎猫逮耗子,完全摸不着道。   又是一群龙卫巡逻过来了,敖昱照着方才躲龙后的方式如法炮制缩在房梁等他们过去,却没想到其中一名龙卫在经过下方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其他人问。   那龙卫一笑:“下面憋急了,得去解决下,你们先走吧,我很快追上。”   其他人互相看看,也不多话,只调侃几句,让他快些跟上便走了。   敖昱缩在上头觉得这人真是喝多了撑着,还在想要不要趁现在把那人也吃了,却听到那人的声音:“我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没人,出来吧。”   这声音,倒似曾相闻,敖昱一歪头,正好对上下面那人抬头。   “是你。”没想到是曾经在下界有过一面的那条龙,敖昱顿了顿,干脆翻身下去,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再藏也没什么意思了。   “敖广。”那人丝毫没有抓他的意思,只是报上自己的名,然后给了他一张纸。   敖昱也不怕他耍诈,一手接过翻开,愣住了,竟然是张地图,抬头:“什么意思?”   这里毕竟是路上,随时有人巡逻,敖广也不啰嗦,直接交代:“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会自寻死路地抓你,这是祭司大人让我交予你的,东西送到,我便走了。”   说吧,还真的转身就走。   敖昱看着那人快步走开的背影,暗道这人倒是个识时务的。   不过既然是祭司给的东西,就有必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这祭司说来是个神奇的人物,也不知活了多大岁数,据说有破天占卜之能,整个龙族几乎没几人见过,整天躲在祭司殿不吭声,性格却是奇怪得很,敖昱是个记仇的,千年前就是这祭司拿出了锁龙阵把他逮了,所以他一直想宰了这人,可这人又莫名其妙地帮了他好几次,例如留下了他的往生蛋,又例如上次把那小龙怂恿下界……   敖昱弄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好是坏,所以对于他给的东西也是有些警惕。   把手里的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他差不多可以确定这是龙宫的地图了,只是到底是真是假……   只能赌一把了。   收起地图,敖昱朝着纸上的指示快速地朝龙湖跑。   龙湖是龙宫最大的湖,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乃是幼龙们最喜欢玩耍的地头。   敖昱沿着地图走,没费多少工夫就到了龙湖,记下图上的路,他手一捏,地图化为灰烬被风吹光了。   越到目的地就越得小心,敖昱仔细看了看周围,只见到湖边几个守卫守着,便放心了。   化为小白龙,衔着两片树叶,一头扎进湖里。   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守卫们一眼瞥过去,只见到一片叶子落到湖里荡开一个水晕,便都移开了目光。   龙性喜水,敖昱一回到水里就感到一阵畅快,但未免湖面动静太大,他只小心而快速地游动身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游去。   湖里除了水草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生物,毕竟是幼龙们常玩的地方,不能留着隐患。   敖昱一会儿便游到了湖底,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当初放龙珠的那盒子,不由心一沉。   不死心地在湖底又查看了遍 ,还是没有找到,他心开始急躁起来,忽而又见到一丛草中有个眼熟的东西,连忙游过去。   扒开水草,那东西正是当初藏放龙珠的盒子,急切地打开,却又是落了场空,里面根本没有了珠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了。   敖昱的心一下子坠到底,周围冰冷的湖水也不能比他心更冷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无力得很。   没有了龙珠,没有了镇魂宝器,灰浩怎么办?难道要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呆子魂魄离体而亡?   他绝不!   敖昱眼睛都要喷火了,把那没用的破盒子一丢,愤怒的龙吟差点一口呼啸而出。   脑中却忽然闪过方才在龙后冠上见到的那颗让他感觉熟悉的小白珠――   龙珠!   敖昱几乎是登时便一口咬定了那小白珠就是自己的龙珠,想到自己之前明明怀疑却又放过,真是差点憋不住一口龙血!   他怎么就没直接吞了那条雌龙?   没时间去懊悔了,敖昱猛地变成白龙,迅速朝着湖面而去。   湖面上还是挺安静的,敖昱快速地出了水面,带出一圈水晕。   守卫下意识地看去,又是一片叶子掉在水面上飘荡。   有了目标,敖昱的速度丝毫不慢腾,他不知道那条雌龙现在在哪儿,只能凭着记忆中的地图很快找到龙后的房间。   无论去了哪儿,那女人总要回房的,守株待兔虽然蠢了点,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敖昱找到了龙后那华丽的屋子,趁人不注意,蹭地溜了进去,缩在床下,趁着等待的时机,顺便吸收起之前那两个精魄来。     47、那条腹黑龙 ...   龙后的确回来了,在敖昱还在静静吸收灵力的时候。   开门声一响起,敖昱便停了所有动作,只不做声地藏在床底,等着龙后慢慢进门。   龙后身份尊贵,她的寝卧一般守卫是进不来的,便连守在门口都是坏了规矩,不过现在宫中戒备,所以守卫们只小心地立在门口以防万一。   两名侍女扶着龙后来到了梳妆台。   “闯宫的人还是没有抓到?”任由两名侍女将自己的后冠霞帔摘下,龙后缓缓开口。   侍女们低着头,小心应着:“是。”   敖昱藏在床底,将几人的对话声都听在耳边,强自按捺住冲出去吃了那女人的心,逼自己再等等。   侍女们又回了几句,龙后沉静片刻,忽然发火似的将妆台上所有东西狠狠一挥,上头那些刚换下的首饰宝玉统统落到了地上。   “废物!”龙后低咒,两名侍女在她动手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身子看来还有些颤抖的样子。   敖昱正想着怎么趁人不备盗取龙珠,没想到龙后忽然发怒将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这倒是省了他一把力气!   心下暗笑,敖昱看准那落地的后冠,一个眯眼便闪身冲了出去。   他还是蚯蚓一般的大小,速度又快,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来什么动静的,侍女们灵力不强,应是发现不了他,龙后又是在气头上,也没想到要抓的对象早就埋伏在了自己房里,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敖昱的下手无比迅速,眨眼的工夫龙珠已经到了手中,他小心地蜷在后冠内,只等人不注意开溜,却听龙后道:“将这里收拾干净了。”   那两名侍女应了声便下手开始收拾落在地上的那些饰物。   敖昱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其中一个侍女刚用绢布擦拭手中的凤冠便忽然“啊”了一声。   龙后和另一个侍女都看向了她,她脸色刷白,只是有些战战兢兢地捧着后冠道:“珍珠、珍珠不见了……”   龙后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便夺过后冠,刚拿到手上,一道黑影闪过,继而一阵剧痛从眼中传来,龙后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松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尖叫:“啊——来人!快来人——”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房门便打开,一群龙卫冲了进来,敖昱就抓住这一时机,迅速朝门口冲了出去。   这一进一出正好对上,大多数的守卫都把心思放在龙后方才那声叫唤中,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那道黑影,但也有一两个眼尖的,大喊:“刺客——”   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乱了,一些人冲上去查看躺在地上哀嚎的龙后,又有人冲出去追赶敖昱。   若说之前敖昱还会忌惮这些龙卫,但现在他吸收了两条成龙的大半灵力,又得了自己的龙珠宝物,如何会怕得这些龙?   再者,他以前便是个行事狂傲不计后果的,之前受了那么多气,又加之现在灰浩的事,心里正一股子怨气发不出来,此刻这些龙卫算是撞在他刺头上了。   六趾刀出,敖昱毫不犹豫地提刀便朝着这些守卫砍去。   他的刀向来强势,刀芒劈来,森冷不说,还硬生生带出丝丝破空之音,那些龙卫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一个个快速闪开,各自拿武器抗着。   敖昱也不犹豫,一招没得便止了动作,单脚一蹬跃上天,一手成爪握紧,另一手便举刀朝天,目光凌厉,口中吐出一个个字:“破天利——”   下面的龙卫们感受着周围空气的剧烈颤动都不由大惊失色,很快分散开摆起了阵型,预备抗下这一击。   却没想到敖昱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那迫人的压力也一下子消失无踪,抬头,却发现他竟然凭空消失无踪了。   众人一愣,连忙大喊:“追——”   整个龙宫沸腾起来了,尤其是龙后宫中,更是紧紧地围了好几层人,就怕他去而复返又来袭击。   谁也没想到,敖昱早就在众人失神的片刻便迅速朝龙宫门口而去,很快便到了门口。   门口的守卫连忙扑上去抓人,敖昱却没有心思再和他们纠缠了,手一挥便丢出了好几团火,熊熊火焰仿佛有意识一般朝着那几个龙卫而去,将几人环绕起来,一有人想要冲过来,火焰便朝那人身上使劲儿烧。   几个龙卫何时见过这般恼人的火,一时间竟被火焰牢牢锁住。   敖昱便趁着这时候迅速离开了。   他几乎是用了他目前所能用的最大转移速度朝山洞赶,原因无他,灰浩出事了。   为以防万一,敖昱早在灰浩的身上施了法,灰浩一出事,他那里马上就能感觉到,而方才,就在他要与那些龙卫好好斗一场的时候,那种感觉便来了,他登时什么想法都没了,直想速度回到灰浩身边。   然而还是晚了,尽管他的速度再快,当他回到洞中的时候,灰浩的人影都不见了。   敖昱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看着已经空了的床铺,竟连动一动都不会了。   “……呆子?”他嘴巴动了动。   空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呆子——”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敖昱脸色都变了,朝着石洞大吼。   这几乎带了点龙吟的吼声能把人耳朵震破。   却还是没有人。   敖昱心都空了,一下子冲进石洞,却听见一块大石下铮铮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却瞧见了被紧紧压在大石下的腾井剑。   他一脚把石头踹开了,大石被踢到一旁滚了两圈撞在石壁上不动了,敖昱问:“呆子呢?”   腾井剑又是铮铮的声音,却并不起来,敖昱一愣,再仔细一瞧,脸都黑了。   原来剑上竟被施了个困阵,难怪这剑连石头都挣不开了。   眼睛一眯,一团火忽然在地上烧起来,腾井剑铮铮的声音更响了,没一会儿,蹭地从地上一蹿上天,已然是解开了那困阵。   但火团虽然烧开了阵,却也着实把腾井剑给烧红了,剑在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哀号。   敖昱心正急,哪有空瞧它飞,一手将剑拍到地上,面色冷得不成样:“呆子呢?”声音已经带了点威胁的味道。   腾井剑抖了抖,铮铮地又喊起来。   敖昱听着它的话,脸上青白黑三色交错,一会儿周围便升腾起一团团火花:“该死的!”   话音刚落,敖昱冲出去了。   腾井剑赶紧跟上。   敖昱脚步飞快,循着法术中与灰浩的绑缚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他。   却是目眦欲裂。   灰浩竟然被架在了满是铁刺的木架上,周围更是为了满满好几圈的灵族。   他站在人群不远处静静瞧着那个依旧昏迷但现在浑身都是伤的灰浩,耳朵里都是那些灵族逼问灰浩的话:   “灰蛟,这几日各族都丢了不少人,是不是你干的?”   “杀了这杂种!”   “杀了那么多人,活该杀了!”   ……   敖昱想也不想地抽出六趾刀冲了上去。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忽然这么冲过来,都被劈了个措手不及,敖昱一刀过去,竟是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直达木架。   “你——”木架前几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人皱着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让敖昱一个扫腿阻止,赶紧都避了开去。   这几人都是各大灵族的族长,平日里也是受族人们尊敬的,何时受过这样无礼的对待,立时便黑了脸,人群也自动散开来,各自站在族长身后。   敖昱却没有丝毫余光留给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灰浩从架子上解下来。   也不知这群人干了什么,灰浩衣服都破了,浑身稀落的小血痕,脸上也花了,敖昱不小心碰着他的时候都不会哆嗦,整个人已经快冷成冰了,意识更是一点没有。   敖昱一眯眼灵力一探,竟是大半精魄都已经离体了,估摸着自己再晚会儿这呆子就彻底没救了!   拿出龙珠,心中默念几个字,一个小瓶忽然出现在了龙珠旁,敖昱收起珠子,打开塞子的同一时间将瓶口对准自己的嘴。   所有液体落入口中。   所有灵族都被他一系列动作怔住,便在这十来个灵族面前,敖昱抱住灰浩,低头,薄唇附上灰浩干燥发白的口。   双眼紧紧盯着灰浩紧闭的眼,舌头在灰浩嘴唇上舔舐,从他口中探入,一点一滴,将液体慢慢地用口哺递到他嘴里,又在他口中翻搅,迫他咽下那些珍液。   喉咙一动,那些东西终于是进了灰浩的肚子。   敖昱抬起头,擦了擦他的嘴,又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发,用尽后的小瓶顺势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声音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瞬间将那些呆愣住的灵族全都唤醒,顿时,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光天化日,如此不顾脸面……”   “这人谁啊……”   ……   灵族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千篇一律皆是暗骂敖昱二人不要脸。   几个族长面色更是难看得紧,正要上前拦下这两人,忽然听敖昱说道:“你们不该对他动手。”   一愣,却见敖昱起身将灰浩抱起来,慢慢地走过来,只是面上冷得可怕:“谁都没资格对他动手。”   这等带着明显鄙夷口气的话语着实挑战人的忍耐力,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灵族都暴动了,纷纷冲上来要将敖昱拿下。   却见敖昱紧紧抱着灰浩,忽然仰天长啸,之前被刻意收敛的龙威一时间全部都四散开来,空气中可怕的威压登时便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龙吟!   能坐上族长宝座的都是有见识的,这等感觉他们如何会不识?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狂肆之人竟是龙族!   且感这龙威如此之强硬,哪是一般龙族使得出来的!   族长们脸色骤变,纷纷要上前赔礼解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龙威不说,敖昱的龙吟仿佛魔音穿透神经一般,从皮骨血肉完完全全渗透进身体内部,无论如何都阻止不得,那强势的攻击感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机会地占领了整片领域。   只是一眨眼,所有灵族都趴在了地上翻滚哭嚎,灵力低下现了原形的灵族亦是数不胜数,更有甚者七窍流血经脉尽碎直接咽了气。   谁也无法阻止,这龙的怒气。   后来也不知敖昱和灰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包括族长在内,在场的所有灵族都昏死过去,血淌了一地,醒来后,死了几乎全部灵族,幸存的几人也痴痴傻傻,什么都说不上来了。   而敖昱,便带着灰浩回去了,只是回到山洞前,看见那废墟才想起自己一时怒气难忍将石洞毁了,不得已,只得抱着他重新回到了之前在蛟族落脚的那处简陋屋子。   屋子里依旧是没有人的,敖昱将灰浩放下,又探了探他的身子,确定已经离体的精魄又回去了,情况暂时稳定才稍微松了口气。   想了想,他又从龙珠里挑挑拣拣地拿出几样宝器,给灰浩戴在身上,吃进肚子。   看灰浩一身伤,又忙了一会儿,直到该上药的都上了,这才安心。   接下来便是等着这呆子醒来了。   此刻灰浩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敖昱用了一堆的好东西,他身上的伤几乎都给弄好了,而那些沾了血的破了的衣物都让敖昱一把火烧个精光,两人盖着同一条锦被紧紧靠在一起。   姿势是暧昧的,气氛是温和的,敖昱的心是荡漾的,身下也不由起了反应。   他吸口气,开始琢磨了。   其实吧,这吃一次是吃,吃两次也是吃,吃无数次还是吃,既然已经吃了那么多回,没理由现在还要忌口啊,虽说这呆子醒来后肯定会闹,但慢慢哄着总能把毛抚顺了,他都把自己给这呆子了,要灰浩给他一点也公平嘛。   敖昱越想越觉得这道理没错,睁眼对上的又是灰浩那一张呆纯的脸,心更痒了。   不想了,先吃了再说。   敖昱手一紧,啃住了那呆子,狠狠地,死不撒手地,手脚齐动地一口口将那只又呆又傻的灰浩完完全全咬碎咽下,彻底藏在自己肚子里不让人欺负了去……     48、那么定终身 ...   灵力恢复不少,灰浩的情况也稳定下来,所以这一觉,敖昱睡得挺香。   可惜的是,美梦继续没多久,就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在身体周围飘着,那种感觉来得莫名而突然,竟然直接把他吓醒了。   睁眼,面前是已经醒来的灰浩。   敖昱一愣,俄而睡意全都一扫而光,有些惊喜道:“呆子,你醒了!”   灰浩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他。   那种冷飕飕的感觉愈发强烈了,敖昱看着面前光溜溜的灰浩,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   灰浩一巴掌把他拍开,趁着他愣神的档,又一脚将他狠狠踹开。   敖昱被踹得脸都白了,心想完了,呆子发现自己干的龌龊事了,看他踹得那么用力,这火气该有多大啊,超出预料了啊。   灰浩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难看,他一把将锦被拉起罩住身子,却因为后面那处用力过度而差点摔了。   然后,在敖昱忐忑的目光下,他开口了:“敖昱——”   语气很冷,语调拉得很长。   敖昱却忽然觉得这感觉有些不对,果然,灰浩又道:“你对这个身体做了什么——”   晴天霹雳!   敖昱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深、睿?”   那人的回答是冷眼瞥他,然后径自找到了丢在旁边的衣服,正要去穿上,敖昱却蹭地蹿到了眼前。   他几乎是狰狞了脸地死拽住深睿的衣服,说话都是咬牙切齿了:“怎么是你?”   深睿一把将衣服拉回来:“怎么就不是我?你忘了这身体里有我的一魂一魄?”   敖昱抓着衣服不放手:“呆子呢?他去哪儿了?”   深睿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瞄了他一眼:“你确定要这样光着身子与我说话?”   敖昱这才想起自己和他都光着身子,想到自己竟然让这人看了个精光,甚至这人身体里还留着自己的东西,脸都黑了,当下不再说话,扯过自己的黑袍转身就穿了。   深睿显然也不想和他光溜溜地说话,赶紧就披上了另外一件,途中感觉到自己身后好像有东西流出来,脸也黑了。   “你可以说了,呆子呢?”敖昱穿上衣服,自觉地站开了好几步远的距离,一想起自己和深睿有关系,他肚里都忍不住翻滚了。   深睿也拉紧了衣服,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很干脆地说:“被我压下了。”   敖昱的脸又扭曲了:“这是他的身子!”   “但也有我的一魂一魄。”深睿看着他道,“他的精魄太弱,压不住我,我需要身体。”   敖昱头一次觉得深睿这么让人讨厌:“你需要身体我会帮你找,把他的身子还给他。”   “他和你什么关系?”深睿忽然问。   敖昱顿了顿,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道:“他是我认定的伴侣。”   一字一句,严肃郑重。   虽然早已想到,但却没料到敖昱会这样认真地告诉自己,深睿滞了一瞬,忽然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便是放了他也不冤。”   他又停下笑,看敖昱:“作为交换,你要为我找到新的容器。”   敖昱点头:“可以。”   深睿见状轻笑出声:“还要助我杀了凤栖。”   想起灰浩之前精魄离体差点丧命的经历,敖昱眯眼,毫不犹豫地道:“纵然你不要求,我也会拔光那只鸟的毛,宰了给呆子炖汤。”   深睿大笑起来,闭上眼便向后倒去,敖昱明白他这是要将身子还给灰浩了,连忙上去将人抱住。   又过了会儿,灰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了。   敖昱一喜,连忙道:“呆子,你醒了!”   哪知灰浩一看见他脸就红透了,连忙想把他推开,但屁股一痛,顿时脸更红了:“你、你……”   敖昱见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乐呵,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怎么了?哎呀,差点忘了,呆子,你昨晚好热情啊,一直嚷嚷着让我抱你,搂着我死不撒手的,推都推不开,都快将我榨干了,你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拉着灰浩嚷嚷着,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一定要讨出个真相似的。   灰浩被他一连串的话炸得脑子都混了,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一幅敖昱在自己身上动作的画面……   脸刷地红了,气的。   灰浩怒道:“不是我!明明是、明明是你……”后面的话太尴尬,他都有些说不下去。   敖昱听他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灰浩这意思……莫非这呆子中途曾醒过来?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敖昱之前半哄半骗地将灰浩彻底拿下的计划算是夭折了,如何诱拐,还得上下思量。   要说这时候就是考验脸皮厚薄的层次了,灰浩这脸皮薄的,是注定赢不了敖昱这脸皮厚的,没一会儿,敖昱就有了主意。   他看灰浩:“是我抱了你没错。”顿了顿,又紧紧盯着那呆子,   “可中途你也醒了,该是看到我做的,却没阻止,不是吗?”他这话也算是带了一定试探意味。   灰浩压根儿没想到他那些弯弯绕绕,听到这话,不由愣住。   的确,他曾清醒过,但却是一点也没想过要阻止,只由着敖昱的动作,甚至还下意识地顺从。   敖昱的问话,他无言以对。   敖昱看他这表情,心中狂喜,兀自压抑下心里的激动,面上冷静地开口,语气沉稳,似乎带了点诱惑的味道,将灰浩一步步引入他设下的局里:“你醒了,但不仅没有阻止,还任由我继续做下去,这就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你并不抗拒我,甚至,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你欢喜我这样做。”   眼看灰浩张口好像要反驳,他又马上趁胜追击地接道:“你对我这样毫无防备且满心偎依,难道就不曾想过原因?”   一句话,将灰浩原本已经到口的话语又憋了回去,他低头,不由地顺着敖昱的话思索原因。   为什么没拒绝?为什么毫无防备?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在脑中萦绕,可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心里渐渐慌起来,心跳也不断加速。   敖昱一直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神情,见他此刻有些慌乱的表情,想了想,悄悄探身,将脑袋蹭到他耳边,轻飘飘的声音在灰浩耳边响起:“呆子,你就没有想过,你喜欢我?像雄性喜欢雌性那样喜欢着我?”   虽然自比雌性非常让他不爽,但若这样说能让灰浩开窍,他是丝毫不介意委屈自己一下的。   敖昱特有的语调在耳边炸窝似的响起,瞬间将灰浩那颗迟疑的脑袋炸了个天翻地覆七荤八素,他呼吸都有些不顺了,只是嘴巴不由自主地一张一合:“喜、喜欢?”   “对,喜欢,你喜欢我,非常喜欢,喜欢到了愿意与我在一起,愿意被我抱,愿意同我成为伴侣的程度。”敖昱抓紧时机毫不犹豫地开口,使劲儿给他灌迷魂汤。   直把灰浩灌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所幸他还有些常识,此刻竟还能僵硬地回答:“可你是雄性……”   “雄性和雄性也能互相喜欢,你怎么就认定只有雌雄才能共融?我换种说法,若让你在蛟族那些雌性与我之间择一而选,你会选谁?”敖昱死死看着他。   灰浩想起记忆中自己被鄙弃的画面,抬头又看看敖昱,不吭声了。   “你知道答案的,灰浩。”敖昱喊出了他的名字,双手温柔地捧起他的脸,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上他的,再次肯定道,   “你喜欢我。”   这一句话在灰浩脑中久久回荡,他脑中更加混乱,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想找话反驳却如何也寻不到可以与之相抗的话。   敖昱不容得他退缩,只低头将轻吻落在他唇上,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最重要的是,我也喜欢你,也是像雄性喜欢雌性那样的喜欢,呆子,你明白了吗?”   灰浩彻底傻眼,这话比敖昱的吻更让他的心慌乱,他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敖昱又说了一遍:“真的,呆子,我喜欢你。”   “你、你……”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互相喜欢,所以呆子,我们在一起吧,你做我的伴侣,我照顾你一辈子,带你吃最好吃的东西,走遍最美的河山,教你最厉害的法术,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敖昱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许下自己这辈子最郑重的承诺。   灰浩木愣愣地看着他,听着他如此认真地说着那些话,不知不觉间,脑中那些慌乱都被掀翻重整了,狂跳的心也慢慢平稳下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腾空了一般,飘飘然的,做梦一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他说:   “好。”   一个字,交付了全部。   然后他看见敖昱笑了起来,是真的特别高兴的那种笑,眉眼都笑得看不见了,他几乎从来没在敖昱脸上看到过的那种笑,好像孩子一样,敖昱扑上来在他脸上不停地亲。   灰浩刚想反悔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嘴巴一闭,默默地咽下了,脸上还残留着敖昱的口水,他竟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反拥住了敖昱,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周围只有两人的心跳。噗通,噗通。   其实敖昱蛮好的,做伴侣也蛮好的。灰浩想。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   “呆子,你不能反悔了。”敖昱把头埋在他脖子上,揉着他头发轻声道。   “嗯。”灰浩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声地应。   谁都不能反悔了,因为定下了承诺,他们俩就是伴侣了,要一起过一辈子了,从此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49、那句心里话 ...   敞开一切的感觉如此之好,敖昱搂着灰浩,心中满是幸福,早知道这人这么好拐,他早在下界的时候就直接出手了。   灰浩挣了挣,敖昱稍稍推开他:“怎么了?”   话一说开,敖昱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好几个度,直把灰浩吓得一抖,红着脸道:“后面……”   敖昱昨晚上根本没给清理,黏腻的液体从灰浩屁股里不断流出来,把他裤子都弄湿了,眼见这呆子一脸别扭,敖昱忍着心里的笑小心地扒开他裤子,给他好好清理了一通。   灰浩反抗未果,弄好的时候整张脸都快烧起来。   敖昱给他收拾好一切,又不知从哪儿捞出一件衣服让他换上,等灰浩穿好了才发现有点不对:“衣服一样……”   敖昱拍了拍自己的衣袍,笑得很开怀:“咱俩是伴侣,自然要穿一样的衣服。”   灰浩挠挠头,终于还是没辩驳。   敖昱一手搂着灰浩,只觉得心头无比畅快,直到灰浩的肚子响起来。   低头看,那呆子抬头朝他眨眼:“饿了。”   那小模样招人哪。   敖昱眼瞧着,心痒着,真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都剜下来给灰浩吃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栽在这条傻蛟身上了。   叹气,揉脑袋:“想吃什么?”   灰浩看着他带宠溺的脸,觉得心里特别暖和,心头最后一丁点混乱也彻底消散了,胆子也稍微大起来:“什么都想吃。”   敖昱笑,拉着他往外头走,他现在的人形是个青年人的模样,壮实又高大,看起来就很有料,依旧是少年模样的灰浩站在他身边,愣是矮了整整一头,两人走在一起,看着倒是和谐的很。   才走出屋子没多久,灰浩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敖昱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自然是感觉到了,不由停下步子问他:“怎么了?”   “这里是上界?”灰浩脸色有点白,周围的环境很眼熟,他能看出来是在蛟族,但他记得自己之前还在下界的。   敖昱想起之前在那几条黑蛟嘴里听到的情况,灰浩在上界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看灰浩现在这样的表情,他以为灰浩是怕了,便抓紧了他的手:“上界和下界其实差不多,有我在,你无须害怕。”   大半个手被敖昱包在掌中,灰浩的胆子不知怎么就大了些,他点头:“嗯。”   灰浩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挺饿,但不知怎么心里竟一点也不着急,敖昱也是难得放缓了脚步,上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两人慢慢地走在路上,看起来悠闲极了。   好一会儿,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的灰浩问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印象中蛟族还是挺热闹的,尤其他们现在走的地方是集市,人更加多。   敖昱自然不会告诉他蛟族的人被他吃的吃杀的杀,还有些估计收到了消息,吓得根本不敢出门,便笑:“也许都游玩儿去了?”   灰浩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但张了张嘴又觉得说这个没什么意思,便回头继续往前走。   敖昱却眉头一皱,拉住了他:“呆子,你有什么话想说便直说,可千万别藏在心里头,咱们现在是伴侣了,你总不能老怕着我不敢说话啊。”   灰浩心跳一滞,敖昱这话还真有点戳中他心坎了。   下界的时候敖昱曾为了立威,在灰浩面前狠狠耍了番龙威,把灰浩的胆子彻底吓小了,后来虽然有些回转,但那威胁的事情毕竟发生了且印在脑子里,纵然灰浩现在与他做了伴侣,心头那股害怕还是有些存在的。   他嗫喏着不知该怎么说,敖昱低头亲了亲他额头:“不怕我,嗯?”   不等灰浩回话,一声尖叫响起,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枪剑,朝着两人直射而来!   灰浩瞪大了眼,却见敖昱眯了眯眼,旋身,一手朝天站住。   那些枪剑竟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那样停在空中,如何也靠近不了二人。   敖昱的声音在灰浩耳边响起:“隐身,转移去你曾住的山洞。”   “你——”灰浩猛地回头看敖昱,那人却笑着对他道,“去吧,在那儿等我。”   敖昱的笑容温和,灰浩却心里一颤,一股冷飕飕的感觉从脚底飘起,他脑子一激灵,便照着敖昱方才说的话做了。   冷森的枪剑武器还在从四面八方逼来,皆是被敖昱一手撑住,眼见着灰浩的身形消失在眼前,敖昱闭着眼,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直到确定空中灰浩的气息慢慢消失后才睁开了眼。   手不知何时已经成了爪形,龙爪一挥,上空中被控制住的无数武器统统朝着旁边一处屋舍下雨般洒落。   好好一栋屋子便这样成了刺猬背。   期间有几声惨叫从那屋中传来,可见里头其实是有人的。   敖昱也并不手软,脚一蹬,竟是直接跳上了空中,站在高处的感觉其实不错,至少下方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下面呼出。   龙息与空气擦撞,一下子磨出好大的风来,无形却绝对强大的风如同一面铺天盖地的墙从上空狠狠往下压,周围的房舍屋子一个个如同面饼似的被压得死紧,屋顶都塌了,残木碎瓦弹似的蹦开来,一大片屋子就这么给毁个精光。   随着强势的风压摧毁房屋,原本藏匿在其中的人都跑了出来,还有些来不及逃的都给压成了肉饼去了小命。   敖昱动作轻巧地落在一间倒坍的屋子前,一眼在慌乱的人群中掠过,轻笑。   才几十号人,拼在一起还不够他吃一顿的,看来蛟族是差不多该亡了。   想着灰浩应该快到山洞了,他不准备浪费时间,口中默念咒语,龙爪做了个手势,坍塌的房屋碎片一颤一颤地飘起来,朝着那些蛟族族人飞过去。   满地的碎片,根本防不胜防,上界已经几百年没有闹过什么流血之战了,蛟族人早已习惯了这种闲适安然的生活,哪躲得过敖昱这故意的杀虐。   登时,碎木头瓦片满天飞,鲜血四溅,惨叫声连片,蛟龙尸体东一具西两块,整个儿一屠杀现场。   敖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惨状心头很解气。   龙族记仇,灰浩又是他敖昱认定的伴侣,怎容得他人欺负?当初他们是如何待的灰浩,今日他便要这些人几千倍几万倍地偿还!   在这种凶残的杀戮中,很快,最后一个苟延残喘的人也彻底断了气。   敖昱很轻松地便收获了几十枚精魄,他只食了十枚便停了口。   这些蛟族精魄于他而言再低等不过,对他的灵力没什么特别大的帮助,但对灰浩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同。   灰浩原身为蛟,同族之间本就是更易于吸收的,何况灰浩之前刚刚遭遇了离魂之危,此刻食些蛟族精魄可是绝对的好,没准儿还能弥补他缺了一魂一魄所造成的呆傻?   敖昱心中的算盘打得无比响亮,面上的笑也掩饰不住,将精魄们都藏进一只白玉小瓶,他转身。   笑容僵滞。   灰浩站在他面前,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的方向。   心里咯噔一声,敖昱心脏都一抽,只觉得自己眼睛花掉了,灰浩不是早就跑了么?   想着自己刚刚那残暴的一幕给灰浩瞧见了,他真是心都凉了,这呆子虽说被他调教得有点会杀了,但他刚刚杀的毕竟都是蛟族人,无论这些人当初怎么对灰浩,对灰浩而言,他们都是族人,他现在这一动手,依灰浩的性子还不知会怎么想他。   他究竟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好不容易把这呆子骗成对,还没乐呼够呢,一盆冷水生生从头顶浇下,灌得他透心凉。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凑成一团,敖昱僵硬在原地,竟第一次有了种不知所措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   “敖昱。”灰浩开口了,声音有点轻,有点颤,小脸煞白的。   敖昱听着他这声音都觉得害怕啊,正在拼命想解释的话,手上一暖。   有些讶异地抬头,正对上灰浩惨白的脸:“敖昱……”   他大概是想说什么,但也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支吾了半天愣是没吭声。   敖昱心里稍微安定下,还好,至少没看见自己转身就跑,好歹还敢和自己说话来着。   紧了紧手,敖昱忽然发现灰浩的手心竟然有了些汗,眼前不由一晃。   他攥紧了灰浩的手,带着他迅速转移离开这个血腥气满天飞的废墟。   “呆子。”身后的血腥气已经闻不见了,敖昱才停下动作,看向灰浩,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灰浩脸更白了,嘴巴动动就是没说出话。   “你怕我吗?”敖昱又问。   灰浩反射性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敖昱看他摇头点头犹豫不定的样子,想着今天这思想教育是必须做的,不然以后两人之间肯定得有壁障啊,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有座房,由于离得稍微远的缘故,并没有在方才被压垮,当下便拎着灰浩进了屋子。   这屋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干净得很,也不管里头有人没人,敖昱随便入了间房便找个条椅子坐下,又挪了挪姿势,让灰浩两腿撑开坐在自己大腿上,与自己面对面。   这姿势其实不错,灰浩那屁股昨夜受了疼,这样子正好让他屁股腾空不受力,而面对面不过一指的距离也让两人看来更为亲密。   敖昱很享受两人亲密的姿态,他一手揽住灰浩的腰,迫他看着自己,一手勾滑着他的眉眼。   灰浩觉得这种姿势各种别扭,敖昱的手还不老实,弄得他更加想要挣扎。   敖昱摁住他:“呆子,别动。”   灰浩立马乖乖不动了,只是眼睛看上看下就是不看他。   “你在闹什么别扭,嗯?”敖昱扣住他下巴,舌头在他嘴角一舔。   灰浩浑身一哆嗦,呐呐地道:“我没闹。”   “那怎么不敢看我?”敖昱眯眼,挑眉,“你在怪我方才杀了那么多人?”   灰浩不吭声了,好半天才闷闷地憋出一个字:“没。”   “没?”敖昱忽然冷笑,那笑声萧瑟森冷得,直把灰浩吓得差点没从他腿上滚下来,   “你就是在怪我!”   “我没怪你!”灰浩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句话,完了对上敖昱深沉的眼又是直打冷战。   “我真没怪你……”灰浩小声地说。   敖昱挑他下巴,凑上脸,两人的面贴在一起:“那你方才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灰浩脸一红,竟然没敢说话。   敖昱很不满他闷声不吭的样子,就扣着他,逼他开口。   灰浩受不了了,只得道:“我就是有点怕。”   “你怕什么?”敖昱觉得很有必要解开这个结,“你是我的伴侣,我不可能拿你怎样,相反,我只会用尽全力保护你。”   想了想,他又道:“你方才见到了吧?我杀了那么多蛟族之人。”   顿了顿,他继续:“可你要知道,若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们,你也见到了那些刀枪剑斧,他们根本不拿你当一族的,下的尽是狠手,难道你要我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将我们宰杀?”   “那是不可能的。”敖昱紧紧盯着他的脸,“就算我不怕他们的攻击,但你顶得住吗?你若顶不住伤到哪儿了,你觉得我会作何感想?”   “我会疼的,呆子。”忽然一把搂住灰浩,敖昱用侧脸磨蹭他的脸:“你若伤了,我的心会很疼很疼,你要为了那些遗弃你的族人让我心疼吗?”   敖昱很少用这种语调说话,他向来是骄傲的,纵然偶尔有些玩闹的话语,却也从不曾这样低声下气轻言悲语地说过话。   灰浩心里忽然就难受了,敖昱的语气让他很难受很难受。   他张了张嘴,这次终于说出了话:“我没有怪你。”   他低头把下巴拄在敖昱肩上,声音还有些委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想杀他们,你是为了护我,我知道他们才是最真正害我的……”   敖昱心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成效了,于是压低了嗓子,用比之前更压抑的语调犹豫道:“可你怕我……”   灰浩急了:“我没怕你!”   “你有,你都不将心中的话告知与我,你不相信我……”从灰浩的耳朵里听来,敖昱的声音都带了点哭泣的味道了。   他心里更急了,敖昱这语气弄得他心都揪紧了,想将敖昱推开看他有没有哭,却被敖昱死死抱着松不开,只好赶紧道:“我信你的,你一直对我好,还教我法术带我吃东西……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只有你……”说到后面,灰浩却是真的鼻子有些酸,其实敖昱待他的好,他都记着,只不过没说罢了。   敖昱的心思很清晰,只要将灰浩彻底从方才他的杀戮中解脱成他的保护,且从此不再怕他便好,但现在似乎有些过了,灰浩已然释怀了他方才的举动,也将害怕放下,只是心情也给完全带坏了,他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得寸进尺逼过了头。   他搂紧了灰浩:“对,只有我,只要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你是我的伴侣,自然要信我,不怕我,是我想得太多,我以后一直待你好。”   灰浩被他抱着,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刚刚是自己惹得敖昱难过,脑子不由又有些凌乱。   敖昱似乎总有办法叫他脑子发晕。   “你、你们在干什么——”灰浩耳朵一震,整个人瞬间醒了过来,好不容易创造出完美气氛却被生生打断的敖昱冷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眼睛一眯。     50、那位大祭司 ...   门口站着一个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一脸惊诧地望着他们,当看到灰浩的脸时,竟是脸都气黑了:“灰蛟,竟然是你!”   灰浩吓得一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向来以冷肃出名的大长老会出现在面前。   敖昱揽紧他,小声问:“这人是谁?”   “大长老。”灰浩低声地道。   敖昱低头碰他的脸:“他以前欺负过你?”   灰浩想了想,摇摇头:“没。”长老们根本没空来搭理他。   敖昱撩起他下巴,轻笑:“那你怕他作甚?”   灰浩一愣,敖昱说的好像挺对,正琢磨着,敖昱拉过他,头一歪对着门口脸色铁青的大长老道:“老头,你是蛟族长老?”   这话,却是明知故问的。   大长老脸皮一抖,冷笑:“大胆贼人,竟敢潜入我蛟族族堂大放厥词。”说罢,眼睛瞥向灰浩,看着他二人亲密的姿态神色厌恶,   “灰蛟,我念你还小,若你此刻离开这贼人乖乖认罚,还可从轻发落,若执迷不悟硬要与这人做出苟且短袖之事,便休怪我族法无情!”   老者的声音清晰地落入灰浩耳中,他面色一白,回头又对上敖昱关切的眼,心中的胆气慢慢硬起来。   伸出手,环住敖昱的脖子,回头看大长老:“敖昱不是贼人。”   大长老看他的动作,面上的冷色更重,不由冷哼:“擅入族堂还非贼人?我看你是让这贼人彻底迷了心智!也罢,我蛟族不需你这样通外卖族的狼心狗肺之徒,今日我便替你娘解决了你这不肖子孙!”   说罢,他身后又出来了好几人,齐齐朝着灰浩二人扑来。   敖昱手一抬,灰浩被他抬向了空中,他一手对着几个黑蛟,一手嘱咐灰浩:“呆子,闭眼。”   灰浩连忙闭上眼,只听得下方传来几声惨叫哀嚎和人体落地声。   声音丝丝入耳,加之闭间嗅到的血腥气,灰浩很容易便想到了下方发生的一切,那些本该是他族人的人正在被敖昱杀伤。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想要开眼阻止的心思都没有。   好一会儿,身子缓缓落下被敖昱接住。   “呆子。”灰浩睁开眼,敖昱带着笑意看他。   他往旁边一看,地上几人早已躺尸,唯有大长老断了条胳膊,胸口处也是好几道破落的血痕,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们。   “你、你是龙——”大长老的声音带了些哆嗦。   敖昱将灰浩放下,轻缓着步子走到他面前:“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些晚了?”   大长老脚一软,竟瘫坐在了地上,身下一滩殷红的血染了衣袍,他也浑然不觉:“你为何、为何要……”   “为何要什么?为何要杀了你们?”敖昱挑眉,“若我没有记错,先动手的该是你们,既然自不量力地动了手,就该做好死的准备才是。”   大长老身子微微发颤,一双老眼眼皮直跳,脑中回放着方才那些黑蛟被抽走精魄的惨象,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瞠大了眼:“前些日子那些消失的灵族都是你干的!你便是龙族要捉拿的叛徒——”   “难为你终于发现了这一点。”敖昱拍了拍手,而后蹲下身看他,   “若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了你如何?”   大长老蓦地噗出一口血,笑了:“我这副样子,便是活着又能如何?不管你要问甚,我皆是不可能……”   “话别说的那么快。”敖昱截住他的话,“你是死活不差的,但那些黑蛟呢?蛟族该不止屋里头这几个的吧……”   “混账——”大长老气得朝敖昱拍了一掌,只是他仅剩一条胳膊,一时发力不稳整个儿便重重摔了下去,伤上加伤。   敖昱啧啧两声,便开口直问:“呆子的爹娘是谁?”   他已经对灰浩的身世好奇很久了,再者,明了身世也好方便找回那一魂一魄的下落。   大长老原是不想回答他的,但想到全族人的性命,只得妥协,却没想到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由愣住:“呆子……是谁?”   敖昱回头看了看灰浩,灰浩显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在了几步远外。   仅仅是这样一个回头,也够大长老明白那所谓的呆子是谁了。   “原来竟是他。”他面上露出一个苦笑,“孽障,孽障啊!”   “孽障?”敖昱不屑,“谁是孽障?若你们这般欺凌一条幼蛟才是最大的孽障!也罢,蛟族拿他当草,我便拿他当宝,总得要你们付出些代价。”   大长老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扭曲了,一条龙说着这样的话,话中的对象还是一条蠢笨的蛟,怎么听怎么怪异。   他忽然咬紧了牙,竟是不打算说了。   敖昱也笑了,从龙珠里头捞出一面镜子,还不等大长老回过神来,便用镜子照住了他的脸。   “灰浩的爹娘是谁?”敖昱问。   似是被慑住了精魄那样,大长老目光空洞,嘴里呐呐道:“是达菲,他的娘是达菲,他是达菲偷人生下的。”   灰浩早已愣住,他跟着走上前蹲下身与敖昱并排靠着,问:“真的?那我爹娘现在在哪儿?”   敖昱看他面上有些急切却又安定的样子便停了声,静蹲坐在一旁看他问话。   “达菲和那男人早死了。”大长老答道。   灰浩脸上难掩失落:“怎么死的?”   “男人不是本族的,据说是死了,达菲在生下孩子后随着去了。”   看灰浩的目光黯淡下来,敖昱连忙将他抱紧了,又问:“你知道灰浩的一魂一魄如何丢了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   敖昱皱起眉头,他本以为大长老也许知晓原因,却不想连他也不知道,莫非暗地里真有什么人想要灰浩的命?可若真是这样,又怎么会仅仅只要了他一魂一魄?   想了会儿,敖昱收回镜子,趁着大长老脑子还混沌的档儿,一巴掌拍死了,顺便抽了精魄。   “敖昱。”刚将精魄放入小瓶,敖昱便听得灰浩喊了一声,他不由放下动作问:“怎么了?”   “你刚刚说,我丢了一魂一魄。”灰浩深吸一口气,眼睛被方才父母双亡的事情惹得有点红。   敖昱这才想起自己并未告诉过灰浩他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决定瞒着,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灰浩脑子本来就简单,何苦多说那些事让他烦心?   便道:“我是看你现在仿若丢了魂似的,开开玩笑罢了。”还不等灰浩回头仔细想,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呆子,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灰浩果然被引了过来,听着敖昱的话,眼中闪过些茫然,好半天,才道:“我想做蛟龙……”   “蛟龙?”本是随口扯个话题拉开灰浩视线的,却没想到真得到了个想法,灰浩难得有什么想做的事,敖昱听着便上了心,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多做谈话,便道,“这倒是不错。”   又起身将灰浩扶起,这屋子现在满地的血腥,还是早点带他离开才好。   想着,敖昱便拉着还在想蛟龙的灰浩离开了。   整个蛟族的人其实已经被敖昱杀得差不多了,两人随意走在路上一点也不担心再会有人忽然冒出来打扰,只是今儿个染了不少血腥,实在没有什么继续晃荡的心思了,便只得相携着回了那简陋屋子。   “呆子,把这些吃了。”敖昱拿出一个小瓶,那小瓶里头装了他前前后后存下的近百个蛟族精魄,给灰浩正是大补。   灰浩一手接过,想问他里头什么东西,敖昱却不答,只让他自己打开吃了。   他乖乖打开了,里头是浓郁的蛟族气息,还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灰浩一惊:“这个——”   “这是你们蛟族最顶级的灵药。”敖昱睁着眼睛说瞎话,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咱们之前去的那地方是蛟族族堂,里头好东西挺多,你不是在发呆么,我便随手捞了些回来,这就是其中一样。”   灰浩之前又闭眼又发呆的,还真没注意到敖昱取人精魄的样子,真以为这是什么上好灵药了,他没吃过什么特别珍奇的灵药,此刻便有些期待和好奇地往嘴里倒了。   上百个精魄,被敖昱用心压缩成每颗指甲大的小丸子,一瓶子灌下去,倒是差不多填满肚子,灰浩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嗝。   敖昱给他擦擦嘴,问他:“味道如何?”   总感觉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吃过类似的,灰浩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点头:“挺好吃的。”   敖昱笑,灰浩的回答让他听了心里倍儿舒服,有一种自己拼力将媳妇儿养肥喂饱的感觉。   对于灰浩这个幼蛟而言,这么多黑蛟的精魄所蕴含的灵力是十分强大的,一时全都吞下了肚,不免有种吃撑了的错觉。   敖昱很会瞧脸色,顺势便伸出了爪子放在灰浩肚皮上帮忙揉,灰浩人小皮嫩,肚皮上摸着是极为舒服的,敖昱心中笑得欢快,爪子又轻又缓地摁来摁去吃豆腐。   灰浩脸上有些红,羞的,但哼哼了两声就舒服得睡熟了。   敖昱看他睡了,又给他揉了会儿肚子,完了又怕他肚子吃撑了难受,便暗中用了灵力在他身体里引导帮助消化,微微的热气在两人周围产生蔓延,敖昱浑然不觉,只专心致志地助灰浩早点吸收了这些灵力。   约莫着两个时辰过去,他才停下动作,大半的精魄已经让他化成灵力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得给灰浩留着自己吸收,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看灰浩睡得一身汗,他又动作轻柔地给擦了身子盖上被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松气没多久又开始思索。   灰浩今儿个怎么说的来着?蛟龙?   这是一个问题。敖昱在灰浩身边躺下默默想着。其实连他都只听说过蛟龙,并未真正见到过,他甚至觉得那玩意儿根本就是骗人的。   可偏偏被骗的是灰浩,那呆子思想简单,但一旦认准了很难动摇,他又不想让灰浩失望,所以只得努力寻找真相。   翻了个身,一手搭上灰浩吃得胖了一圈的腰,敖昱轻轻捏了捏他腰上的肉,听他呜咽一声,心里莫名地欢快起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想到了龙族里头那个祭司。   祭司是个神奇的人物,蛟龙也是个神奇的存在,没准儿这神奇刚好能对上神奇?   敖昱又往灰浩身上蹭了蹭,把一条腿一条胳膊都压在灰浩身上,抱着他睡了。   每次与灰浩一起睡似乎都能做个美梦,梦里敖昱压在灰浩身上使劲儿吃肉,吃得那叫一个大快朵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统统啃得一干二净,只是吃着吃着忽然觉得身下的人热得发烫。   敖昱倏然惊醒,发现灰浩半醒着在自己怀里头挣扎,整个身子都快烧起来一样的红。   “怎么了?”敖昱急起来,真是什么梦都顾不着了,扒了灰浩衣服就要看。   灰浩眯着眼只顾喊热,敖昱又用灵力仔细探了遍,什么毛病都没探出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吃撑了,消化得太剧烈了。   想着自己已经给协助化了大半,敖昱看着灰浩无语了,明明就那么点精魄了,这呆子怎么就自己吸收不了呢?   灰浩还在那儿翻来覆去的喊热,敖昱看着觉得心疼,想了想,只得拍了拍灰浩的脸:“呆子,呆子?”   灰浩迷迷糊糊地看他,可怜哟,眼睛都红了,含的都是水。   “你别动,我教你方法,你记着了,赶紧吸收了就不热了。”敖昱说着,嘴里念出一小串口诀,手搭上他肚皮顺着引导。   灰浩其实不想动手来着,但敖昱一定要他学,他只得泪汪汪地跟着做,效果倒是不错,浑身好像充满了暖气似的,热乎乎,身上其他地方却是慢慢不热了,四肢血肉像是充满了力量,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只觉得精力充沛啊,再也睡不着了。   敖昱讶异,这呆子怎么学得那么快,便慢慢停下动作,只看他自己运行。   好半天,灰浩终于满头大汗地停下了,肚子看着已经慢慢瘪下去了,敖昱心头大石刚要落地,却见他鼻头一行血淌下来了。   吓得敖昱差点心脏抽抽,赶紧又探了探他身子,发现他是一下子吸收太多灵力太旺火气太盛无处挥发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   “呆子,你补过头了。”敖昱叹了口气。   “啊……”灰浩擦了擦鼻血,觉得浑身的精力充沛得他都想出去跑几圈。   “你不想睡了?”敖昱问。   灰浩点了点头,现在还真是睡不着了。   然后眼前一晃,整个人倒地了,接着嘴被堵住,敖昱双目放光地看着他。   “正好我也睡不着,咱俩来动动消磨消磨精力呗。”敖昱一边模模糊糊地说,一边动手扯他衣服,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他扒光了。   灰浩阻止不及,又见他自己也脱了个精光,反射性便闭上了眼不敢看,手下微微挣扎起来。   “呆子,你嫌弃我。”刚挣了两下,敖昱说话了,他抬头看,正好看见敖昱眼睛带水似的看他。   那要命的哟,灰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又忍不住说:“没嫌弃。”   “你不让我碰就是就是嫌弃我。”敖昱撒泼了,“咱俩是伴侣。”   灰浩没话了,因为敖昱说的的确是实在话,伴侣之间摸摸碰碰的好像真的挺正常。   “那,你慢——”灰浩话还没说完,就让敖昱一口啃住了。   龙的欲望其实很强盛的,尤其灰浩是个憋了千年的老龙,虽然已经吃了好几回了,但这事儿他从来不嫌多,于是抓紧时机速度压倒,大口喘息着舔舐灰浩脖子,手下也快速地抓紧了小灰浩。   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受,前几回灰浩毕竟没醒,几乎就是他一人做功,但今次不一样啊,灰浩醒着,清醒着没抗拒地和他做!   这简直比刚刚做的那梦还美妙啊。   光想到这一点,敖昱身下那玩意儿就蹭地站了起来,昂扬向上激动万分,尖端还流出了几滴奶状似的液滴。   要说今晚灰浩也是精力太过旺盛惹的,他又是个对欲望没什么经验的,几乎是敖昱的手刚碰到他下面的那一刻,便射了出来!   少年人液体稀薄,数量也不多,小灰浩断断续续地吐了几回小泡泡便停了。   敖昱倒是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不禁挑了挑眉,这是个正经的坏胚子,明知道灰浩脸皮薄,还非得把那满手的粘液抬起来迫着灰浩瞧:“啧啧,呆子,瞧你,这都多少天的份了,嗯?”   灰浩羞惭得就差没挖个洞钻下去了。   好在敖昱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多做调戏,顺势就将爪子伸向了灰浩屁股,就着手上的粘液往里头试探似的钻。   灰浩屁股又凉又湿,差点直接从地上蹦起来,但终于还是让敖昱一句话压下去了,敖昱道:   “呆子,咱俩是伴侣。”   这句话瞬间把灰浩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打趴了,伴侣么,做什么都正常,而且敖昱一直待他不错,尤其今天说开后更是待他好到了天上去,他要再做这些矫情的,似乎有些不识好歹。   万一就这样把敖昱气跑了怎么办?   灰浩想了想,还是大了胆子红着脸扭了扭屁股,让敖昱的动作更方便点。   感觉到他的动作,敖昱身子一僵,接着被灰浩承认的喜悦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差点把他炸晕了。   灰浩他、他居然在迎合着自己的动作!   敖昱激动了,激动得差点没直接泄出来,但还是咽了好几口口水,动作轻柔地把手指送了进去。   灰浩眉头皱了皱。   “疼?”敖昱紧张地问,这才刚开始啊。   灰浩摇头:“不疼,就是有点儿奇怪。”   敖昱心下放松,但还是不敢大意,一点一点地进出,小心地开辟着甬道,慢慢地加大手指的数量,而方才手上的那些液体也早让他都用于滑动了,此刻看来,他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也许是做了好几次,又或许是敖昱的动作够温柔,反正灰浩这次没感觉到什么特别大的疼痛,就是屁股后头堵得慌。   好一会儿,敖昱停了动作看灰浩:“呆子?”   灰浩反射性回了:“嗯?”   便在此刻,敖昱迅速收回手,将蓄谋已久的孽障挺了进去!   “唔!”忽然的空虚又忽然的猛击,灰浩眼睛都瞪得老大,嘴巴张着,眉头都皱起来了。   敖昱一下子进入到肖想已久的地方,又软和又温润,舒服啊,舒服得他都想哼哼了:“呆子,还好么?”   灰浩不说话,光睁眼看他,眼里的水好像要掉出来的样子,但敖昱的样子看来很兴奋很欢喜,他直觉敖昱喜欢这样子。   顿了顿,灰浩忍下后面的难受,点点头:“还好。”   话音落下的档头,敖昱慢慢地将自己的东西移出,又迅速冲撞了进去,这一出一进竟是比之前进来的地方更要来得深入!   灰浩差点没被顶得肚子都破了。   难受……灰浩瘪了嘴,敖昱那东西太要命了。   正要说,敖昱低下头,拉起他的两条腿放在自己肩上,又双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抱起来,狠狠亲上他的嘴。   亲得凶猛啊,灰浩都觉得自己的嘴要让敖昱嚼巴嚼巴咽下肚了……   嘴上动作蛮横,敖昱身下动作更是又急又猛,紧抱着灰浩的腰身,腹下不断挺动,却也不是只顾自己那样的横冲直撞,而是把量了灰浩的尺度姿势,缓出急进,极有韵道。   两具光裸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灰浩的上下两张口都让这馋龙死死衔住,差点透不过气来。   “你慢点……”好不容易等敖昱放开了他的嘴,灰浩赶紧抓住时机喊出声,只是此刻他身子疲软,仿若力气都叫敖昱抽走了,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听了更让人想要欺负。   敖昱眼睛都憋红了,这服软的声音一入耳朵,下面竟再也控制不住地泄了!   烫热的液体突地洒出来,溅在内壁上惹得灰浩不自觉搅紧了身子,却是将小敖昱含得更紧更黏糊,弄得敖昱亢奋不断。   龙精量大,一次落不光,敖昱又抱住灰浩大力地抽动了几下,这才将体内的东西完全释放出来,可怜灰浩经受了这断断续续十来次的泄精,整个后面都给塞满了敖昱的东西。   “不要了……”感觉着后面满得就要溢出来的液体,灰浩肚子胀得快哭了。   敖昱一次泄出,其实还有好多料来着,但耐不住他现在疼灰浩疼得紧,一见灰浩泪珠子掉下来,赶紧就停了动作,硬生生把欲望憋回去了。   “我不要了不要了啊……”他身下依旧陷在灰浩身体里未拔出来,小心地哄着那呆子,舌头舔了灰浩眼边咸涩的泪,心疼得不得了。   灰浩却是没想到他真的停了动作,不由一愣,俄而脸忽然爆红,脑中千百般思绪划过,最后抽噎着伸手死死抱住了敖昱:“我还要。”   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理直气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和这三字有多大反差,直把敖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心里好像一下子就软了,敖昱抱着灰浩动作不变,身下却慢慢地开始挺动起来,动作轻缓小心却绝对坚定。   灰浩也不知怎么就喊了那三个字,但回过头来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身后让人进进出出占领耸动着,他闭上眼静静感受着敖昱的动作,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他浑身一阵激灵,好像骨头都酥了的感觉,惹得他一下子软了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呻吟出来。   敖昱一顿,接着发狠似的朝着刚刚那处地方冲击而去,显然是被灰浩刚刚那声喊给刺激到了。   那点处在一个挺隐秘的地方,一般是很难探到一次的,但耐不住敖昱无数次的探击,就这么狠狠冲撞了好几百下,即便是不经意的也碰到了好几次。   灰浩骨头酥了几回,身子被刺激了几回,就也慢慢软了下来,他现在心里又是有了敖昱的,舒服了便轻声喊出来,被撞得猛了便抓紧了敖昱……   两人一攻一守倒也配合得无比舒畅,难得地都从这场换好中得了乐趣,灰浩顺从生理及心理反应,更配合了,敖昱感觉到灰浩的配合,更用力了。   这场交欢,破天荒地持续了整整几个时辰。      51、那所谓龙君 ...   “呆子,收着。”敖昱掏出了那颗龙珠塞到灰浩怀里。   灰浩才刚醒来不久,昨晚上运动得太过,现在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就连衣服都是敖昱给穿上的。   他摸着那颗龙珠,温温热热的,挺舒服,便问:“这是什么?”   “龙珠。”敖昱揉了揉他脑袋,轻笑,见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便顺手给他讲了下使用龙珠的方法与咒语,灰浩原本晕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给我?”听见龙珠里头藏着敖昱所有宝贝,灰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敖昱就这么把东西交给他了。   “嗯。”敖昱点头,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喜欢不?”   怎么可能不喜欢,灰浩摸着龙珠爱不释手,但又觉得这颗珠子太贵重了,收不了,刚要开口,又听敖昱道:“喜欢便收着,不喜欢就丢了。”   话音未落,灰浩赶紧把东西藏到怀里,抬头瞧见敖昱的笑脸脸上一热。   “身子还难受么?”敖昱揶揄地想往他身后瞧。   灰浩受不得他那语气,听得脸上直臊,猛摇头:“不难受不难受。”   敖昱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多调侃,便起身往外头走。   灰浩见状连忙问:“你去哪儿?”   话语中,却已经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依赖语气。   敖昱念了一句什么咒语,整个屋子似乎有了些变化,他回头走了两步,低头亲在他额头道:“你的身子现在不宜多动,还是在屋里睡会儿吧,等着,我过会儿就来,嗯?”   满是宠溺的感觉,灰浩心里听着却有些别扭,还不等他追问,脑中忽然一阵疲惫,他眼睛忍不住闭上,脑子也昏昏欲睡起来。   敖昱将他小心放在床上,整理好被铺,这才不舍地瞧了一眼消失在原地。   昨日灰浩说了他想成为蛟龙,敖昱思索了一晚,还是决定先去龙族找祭司探探情况,就算希望再小,他也要尽力让灰浩的愿望得以实现,不止如此,灰浩丢失的一魂一魄也可以找祭司寻寻,当然,要是能顺便将龙族那俩小夫妻宰了报仇就更好了。   敖昱想着,便很快地往龙宫赶,留灰浩一人在屋子毕竟是无奈之举,若非必要,他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灰浩的。   他满心思想着龙宫,却是没有想到灰浩并未熟睡,而是悄悄跟着他出了来。   龙宫的路早已烂熟于心,没多久就到了,只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龙宫内透出了一股隐隐的威压,竟是有些不输于他现在的气势,这是之前来时没有的。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只头簪,随手插在发上,便隐了身朝宫门走去。   依旧是走到了宫门前,他伸手在其中一个龙卫面前晃了晃,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个不错的宝贝。敖昱摸了摸来时特地从龙珠中取出的头簪,心中暗道。   龙宫的门一直大开着,他便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没有一人发觉,比之上回闯宫不知顺利多少。   正当他往里头走了没多少路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龙卫们的喊声:“有人闯宫——”   这倒是稀罕事,除了他居然还有人有胆子闯宫?   看热闹的心思一起,敖昱不禁停下步子往身后看,却是差点吓得肝胆俱裂。   那有胆闯宫的人竟是灰浩!   怎么回事?敖昱心里懊恼着,腿上的速度却是丝毫不落,眨眼的工夫他就回到了宫门口,正要救灰浩,却没想到那呆子拿着腾井剑就往其中一个龙卫身上砍。   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了。敖昱不由停下脚步。   灰浩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敖昱正在看着自己的,他之前脑子昏沉的眼看着就要睡了,没想到手上一疼,满脑的睡意就被疼痛驱除了,再睁眼一看,敖昱不见了,腾井剑带着血在手边摇。   手一动,就被腾井剑拉着往这里赶了,远远地看见龙宫他就想逃的,没想到竟然看见了敖昱走进龙宫的身影,心中害怕龙宫但又担心敖昱,灰浩只得隐了身硬着头皮往里头闯,却不想隐身术根本没用。   龙卫群攻而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逃,又想起在龙宫附近忽然不见的敖昱,咬了咬牙,只得颤抖着手拿剑回砍。   龙卫们也是没想到闯宫的竟然是一条小蛟,轻敌之下让灰浩砍出一条血痕,顿时吃了一惊。   龙族的鳞甲可不是一般灵族可以划破皮肉的,这蛟手中是什么武器,竟能砍破龙鳞?   惊愕之下,龙卫们的下手动作更狠更猛了。   灰浩本就是凭着心中一股担心和本能乱砍一通,连个招式都没有,当龙卫们认真起来的时候尤其是他们的对手?   霎时间就被砍了好几处。   见血的那刻,敖昱眼都红了,刚要冲过去,想到什么似的,脚下又一滞。   他努力平缓着心跳,嘴唇动了动。   灰浩正被砍得在地上滚,忽然脑中就蹦出了敖昱的声音。   他说:“呆子,用转移,转移到他们后面,一个个地砍。”   灰浩赶紧闭眼,开眼的时候面前是其中一人的背,脑中敖昱的声音还在回荡,他便毫不犹豫地提刀朝那人背后砍过去了。   腾井剑毕竟是腾井剑,砍起寻常宝器无可奈何的鳞甲就和削泥巴似的,那龙卫怎么也没想到灰浩会从面前忽然转到身后,一下子中了招,大半个背部都是血。   “呆子,认准了砍脑袋!”敖昱看得心惊,就怕灰浩一个不注意被人反砍了 ,赶紧补充道。   灰浩或许不是个聪明的,但却绝对是个听话的,手下那被砍的龙卫回身痛叫的那一刻,他一剑便朝人家脑袋砍了过去,结果——   当然没砍中!   龙卫毕竟是龙卫,一时失手被砍是轻敌,但不可能真让一条小蛟轻轻松松砍了脑袋,更何况还有其他几个龙卫一起战斗,怎么会输给灰浩?   偷袭不成的结果是惨烈的,灰浩马上便由主动化为被动,隐身术在这里又没有用,他只能靠转移不停地蹭来蹭去,和只跳蚤似的,看得不远处的敖昱哭笑不得。   眼看着灰浩真要没命了,敖昱赶紧冲上前一脚把龙卫踹开,又迅速拔出了六趾刀。   一刀挥过,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龙卫们的脑袋便落了满地。   喷出的血溅在脸上身上,灰浩愣了神。   “没事吧?”敖昱拔下头簪,拉扯着灰浩上下查看,“刚刚手被砍到了?快过来我看看,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会转移术么,他们砍过来了你逃不就得了,逃得远远的谁能抓得住你……”   敖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他是真没想到灰浩会明明拼不过还硬要往龙宫冲的,还想着要让龙卫们把这呆子逼走了才安全,哪里晓得灰浩会这么傻。   灰浩却是红了眼,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看见你进来了。”   因为你进来了,所以我担心你,于是我要往里头闯。   敖昱自发脑补得出这个关系链,心中瞬间一股暖意直冲上大脑。   呆子在担心他,这种被人担心着的感觉真是——出奇的好!   敖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鼻头也有些酸,好一会儿才伸手擦了灰浩脸上的血笑道:“果然是呆子,我既然进来了自然是有我的法子,你既是被拦下了,只管逃了便是,下次可不需再这样傻了。”   灰浩看着沾了些血的腾井剑,没说话。   两人在门口亲密说话,却忽略了这是在龙宫的事实,事实上龙卫们断气没多久,龙宫里便涌出了好多人,团团围在距离宫门不远处,看着他二人,只是敖昱生性狂傲,根本没去理那些龙卫,但在龙卫们已经要冲上来的档口,还是不得不放下眼前的伴侣:   “呆子,带上这个。”   他说着,将那支看似简陋的头簪插到了灰浩发上,手做了个动作,灰浩便犹如被风吹一样轻飘飘落到了宫门外。   龙卫们冲了上来,从上次敖昱闯宫过后,龙宫便早已做好了再次遇袭的准备,此刻的攻击端的是井然有序,在一群人冲上去的时候,便又几人自发朝宫门而去。   关闭宫门,瓮中捉鳖。   这个主意打得实在太明显了。   敖昱一刀砍过面前两个龙卫,余光朝宫门一瞧,眼看着宫门眯成了一条缝,不由稍稍安心。   至少灰浩出去了,安全了。   想到这点,他的动作便放肆开来,什么招式下流,什么刀法狠辣统统都轮着遍的来,且他只身一人,下手没有顾忌,这一片砍下来,却是砍死不少龙卫,而他却一点伤都没有。   这便是本事。   龙卫们死伤惨重,便也有些怕了,毕竟谁都是惜命的,没有哪个灵族会愿意白白将自己小命搭进去。   正当敖昱浑身浴血杀得痛快时,背后忽然一股冷气冲击而来。   那冷气的主人与他现在的灵力相当。   他心中一凛,急忙便要躲开,却早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得将灵力灌注于六趾刀上,一转身使刀狠狠劈去,利用刀芒与对方一拼。   来人气势汹汹,身形刚好将光线遮住,敖昱眯了眯眼,猛地咬牙一刀划过!   那人被他这招劈得往后退开好几步。   终于停下。   敖昱按捺下喉头涌上的那一股腥气,抬头对上那人的眼,想到什么似的不屑一笑:“你便是当初那小崽子。”   所有龙卫见到那人齐齐拥了过去:“君上——”   来人,正是龙君。   龙君一身华服,五爪金龙印于衣袍之上,看来尊贵无比,他停住身子收回势气,以手示意那些龙卫别上前,听到敖昱的话眉头便是一皱:“好久不见了,孽龙。”   敖昱当初被龙族囚禁,所有族人皆以孽龙称之,久而久之,竟是所有人都慢慢遗忘了他的名字,只称孽龙。   听见这所谓的称呼,敖昱面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也不辩驳:“确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当初那崽子竟已经长成这副人模人样……”   这话,的确是难听的,龙君面色一变,还未开口,龙卫们却已经忍不住怒吼:“大胆贼子!竟敢对君上不敬!”   龙君乃是龙族最尊贵的人,代表龙族最尊贵的荣耀,岂容他人污蔑。   说着,已经有好几名龙卫忍不住心中的怒意朝着敖昱挥刀冲去。   52、那神奇祭司 ...   敖昱没有说话,只轻退一步,左爪握拳,朝着其中一人挥了过去。   那人急忙往旁边一闪,却没想到那拳力不在前,而在左右,他这一侧竟让拳风打个正着,一口鲜血便这么噗了出来,身子遭拳风一震,顺着气流的方向朝另外几人倒了过去。   另几人赶紧躲开,敖昱趁势一个挥刀将几人都砍了,瞬间,血花四散地从空中落下。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龙君冷冷一笑:“你们都退下。”说罢,便朝着敖昱冲了过去。   敖昱自是不会怕他的,紧握六趾刀也迎了上去,二人你砍我闪,你追我躲,各有其势,很快便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得上风。   兵器擦撞声不断从空中传来,强大的龙威不自禁地发散出来,下方一群龙卫们抬头望着上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着实有些心惊。   其中几个龙卫想了想,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他人面面相觑也点了点头。   正当敖昱左爪猛地一划终于在龙君胸前留下条血痕子的时候,身后忽然涌现出几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巨龙们在空中嘶吼抓咬,将他团团围住,他一时不备,身上瞬时多了好几道伤口。   龙君被两条青龙团团围起来做了防护,也不说话,只冷冷瞧着敖昱与几条龙缠斗。   龙形是龙族的原形,原形战斗所发挥的力量要比人形强大得多,更何况还是完全放开来的巨龙,更是威势十足,人形的敖昱在几条巨龙的攻击下身上冷汗多了不少。   他的灵力只恢复了小半,想着龙宫没有能与自己相抗的人这才放心地来,却没成想龙君不知哪里来的灵力骤增,竟与他打了个平手,之前与龙君缠斗许久,灵力又耗了不少,现在这几条龙这样纠缠,莫非真要迫他用最后的灵力化龙么?   一旁的龙君却是有些忍不住了,眼看着敖昱疲态俱露,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斥退了两条青龙,便执着武器冲了上去。   此刻敖昱正砍了其中一条巨龙的龙头处,那巨龙一声惨烈的嘶吼,剧烈挣扎起来,在空中胡乱抖动,想要将敖昱甩下来,敖昱紧紧抓住他的龙角,却是如何也不肯放手。   龙君抓住的便是这一时机。   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绳子从龙君手指间冒出,直直地朝着敖昱而去。   敖昱全身精力放在身下这条龙上,忙着稳固身形,兼之那绳子实在太过小了,待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双手已经让那细绳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龙君手指一缩,敖昱整个人的重力都被拽在了绑缚双手的细绳上,眼看着就要被生生拖下龙头。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胜券在握的龙君瞪大了眼,整个身子完完全全僵硬住,然后,在所有龙族的注视下,那颗脑袋便这样一歪,一滑,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一招断头。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几乎是所有人都完全傻在了原地,只木着眼看那颗头从空中霎时落到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五官都让地面砸烂了。   那一声闷响,将所有傻眼的龙卫敲醒。   “君上——”呼喊声响成一片,所有龙卫都朝着那砸烂的脑袋和紧跟着脑袋一起落下地的身体而去,在众人的目光下,没一会儿,龙君的尸体慢慢回了原形,一条血肉模糊的金龙出现在众人面前,那龙还未完全死透的样子,皮下的筋脉还在一抖一抖。   这死得实在是有些惨烈了,任谁都没有想到,堂堂上界最尊贵的龙君,竟然会这样毫无预兆地死成这样。   龙卫们哀嚎的档口,敖昱却是快速稳住了身形,一手甩脱了每人操纵的细绳,顺手塞进自己怀里,然后将方才那一刀劈头落尽。   身下的龙紧随着龙君的步伐被断了头,从空中摔下来没了命。   也是这一声巨响,将所有沉浸在悲哀中的龙卫们唤醒过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龙卫都不要命似的朝着敖昱冲了过去,却丝毫没有人想到之前龙君的那一刀断头根本与敖昱毫无关系。   敖昱刚松了口气便对上这么多人,吃力可想而知。   他一面应付着那些更加拼命的攻击,一面眼睛忍不住往刚刚龙君站的地方瞟。   人的脑袋不可能忽然这么掉了,肯定是有人动了手,问题便是……究竟是谁下的手?   他脑中很快浮现一个可能,不由瞳孔骤缩,一脚很力踹开面前一个龙卫,抬头朝着空中大吼:“呆子,你给我回去——”   这声音,怒气夹杂担忧急躁,大得在场龙卫都忍不住耳朵一疼。   紧接着,龙卫们的攻势更猛了。   敖昱身上又多了几条血痕子,他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要化形了,再这么下去还不知得折腾到什么时候,他是后悔了,今儿个一定不是什么好日子,明明让那呆子回去了,刚才那一招断头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活不耐烦了,找死不成!   一想起灰浩还在龙宫里,他就浑身的火气往上涌,这万一不注意让人发现宰了怎么办?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只牵动他心的呆子?   想着,敖昱一刀劈开几人,屏住呼吸开始调动灵力。   “是那小子,抓住他——”耳边忽然有人喊道,敖昱瞬间睁眼,再也不管化形的事了,瞧着几个龙卫们冲过去的方向一看,真是心跳都停了!   真是想什么坏便来什么,那忽然落在地上现了身形的不就是灰浩么!   敖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吼一声朝着面前拦路的就是一阵狂砍,龙卫们被他这不要命的样式骇了片刻,便见他朝着灰浩的方向冲过去了。   眼见着就要抱住人了,却见一人的声音传来:“敖昱——”   敖昱的步子停了。   这个声音是——   他默默回头,灰浩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再回头,落在地上的那个灰浩手里拿着腾井剑,红着眼抬头看他:“敖昱……”   敖昱瞧了瞧两边,点头。   很好,两个呆子。   两个?   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他脑子一个激灵,心头一股凉气涌上,眼睛都瞠大了,一个个干涩的字眼从口中憋出:“怎么,回事?”   那边招手的灰浩也拿出了把腾井剑:“敖昱,是我是我……”   这里红着眼的灰浩眼更红了:“敖昱,是我……”   两边都是呆子,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看起来什么都一样的。   敖昱站在原地怔愣片刻,那些龙卫们却不给予他思考的时间,分成两路朝着两个灰浩围了上去。   两个灰浩都急起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眼看着那些龙卫们就要将两个灰浩都剁了。   却听见敖昱一声轻笑,后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敖昱竟然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不住了。   那笑声突兀而诡异,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知什么情况,便在这时,敖昱停住了笑声,看了看两边,冷笑:   “两个冒牌货,也敢在我面前晃悠……”   话音落下,他顺手一刀横空砍了最近的那个灰浩,然后又提起刀朝着不远处那灰浩而去。   而被他砍死的那灰浩没一会儿便现出了原形——竟是一条黑色蜥蜴。   眼见着敖昱朝着剩下那个灰浩的方向杀气毕露,那灰浩竟忍不住哭出声来:“敖昱,真是我——”   敖昱顿了顿步子,又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你若是呆子,便该知道此刻用什么法术到我面前。”   那灰浩一愣,就在这怔愣间,敖昱一个转移到了他面前,染血的脸此刻看来戾气十足:“你究竟是谁?”   话是问句,但他手中的刀却毫不留情地一刀将那灰浩砍成两段。   轻蔑地往地上一瞧,果见那人的尸体化为了蜥蜴,得到了这无声的回答,敖昱甩了甩刀子转身看那些龙卫。   正要说话,又见幽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倒是聪明。”   敖昱抬头看,一人在空中慢慢现形,那人一身华服,看来是个妖娆美艳的女子,却在眼上遮了块黑布。   龙卫们一见那人,便恭敬地停下动作道:“君后——”   此人,正是之前让敖昱下黑手毒了眼的龙后,可怜这风华绝代的龙族第一女人,竟就这样失了明守了寡。   敖昱却皱了皱眉,口中的话丝毫不掩毒蛇本质:“你怎么还没死?”   所有人脸色一变,却听闻龙后哈哈笑起来:“想杀本宫?你还嫩了点!”   敖昱正想讽刺她一番,又听到龙后道:“将那闯宫者给本宫带上来——”   一句话,让敖昱原本到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顺着龙后的话,原本被紧紧关闭的宫门轰然打开,上百个龙卫冲了进来,又小心地让出一条道来,那条道上,两名龙卫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走了进来。   敖昱傻眼了。   龙后轻飘飘地落下来,冷笑:“将这小子带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少年被强行抬起头押了过来,却是一副闭着眼的模样。   敖昱嘴巴动了动,两个字从他口中蹦出来:“呆子……”   灰浩为何会这副昏睡的样子?那女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下周围的龙卫,朝着龙后的方向大喊一声:“方才那龙君是你砍杀的——”   一句话的效果,轰然无声。   尤其敖昱为了增强人们的听觉灵敏度,直接用了龙君一词,更是带了石破天惊之感。   几乎所有人都随着他的话将目光投到了龙后的身上。   龙后的面色看来一僵,不过这女人毕竟是个有脑子的,很快便付之一笑:“本宫乃龙族之后,弑君?可笑!本宫何须下手斩杀自己的夫君!”   一字字,掷地有声,即便是之前怀疑的那些龙卫们,也不由有些尴尬。   的确如此,龙后根本没有理由斩杀龙君。   敖昱却笑:“蛇蝎妇人,有何不可为?”说话间,目光却一直不离那被龙卫挟着的灰浩。   龙后的脸看起来扭曲极了,她忽然一笑:“孽龙,休得如此狂妄,别忘了你还有一物在我手中。”   说着,她伸出手,两个龙卫赶紧将灰浩送上前。   龙后长长的指甲顺势从灰浩发上往他脖子上移动,看得敖昱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不小心把灰浩戳死了。   “这人倒是细皮嫩肉秀色可餐的模样。”龙后轻声说着,又将指甲竖起,指尖对准了灰浩的喉咙,   “却不知,这皮下的血可是如面上摸来那般滑腻?”   敖昱猛地冲了上去,却依旧来不及阻止龙后的凶残行径,只眼睁睁看着那长长的指甲深入灰浩的皮肤……   敖昱的心猛地一跳。   却在这时,原本一直闭着眼仿若昏睡的灰浩忽然睁开了眼,凌厉的目光清明的不像一个方才还在昏睡的人。   灰浩露出一个笑。   一声惨叫传来,众人将目光移向那发出哀嚎的龙后上,却发现她的指甲连着手指竟慢慢消融腐化,只剩下一手的血流淌不断。   所有人都吓呆了。   唯有敖昱愣了愣,道:“深睿?”   说着,顶着灰浩皮的深睿回头瞥了他一眼,而龙卫们早在回神后冲了上去。   敖昱还未从灰浩到深睿的这巨大转变中回过神来,等他被众龙卫们的惨叫声唤醒的时候,面前已经一片血腥样了。   深睿提着腾井剑砍了一大片人,然而昨夜敖昱与灰浩奋战一晚,这身子已经落下了疲惫,他才动了动手就感觉脑袋发晕嘴唇发干屁股发疼。   脸色很黑的深睿干脆用了最简单的杀人办法——割脉。   滕血主吞噬,现在他虽用的不是自己的身子,然而他的精魄却比原身子主人灰浩强大得多,当他的精魄控制身体时,这身子的血也带了他精魄中所蕴含的螣蛇灵血,备了吞噬之效。   由此,于他而言,放血便是最强的杀人法子了。   敖昱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左手划了一刀朝众龙卫们一挥,右手再划一刀又朝人一甩。   真正的血色飞溅。   只是这血毒了点,吞噬性强了点,杀人不眨眼了点。   下一刻,敖昱回神,脸都黑了,朝着他大吼一声:“混账,那是呆子的身子,你别给乱糟蹋!”   深睿瞬时止住挥手撒血的动作,却不是因为敖昱的话,而是因为:   “这什么破身子,就这么点血?”   螣蛇族的血强悍霸道,血量亦是充足,他以前便用得大方畅快,而灰浩人小底子又薄,自是禁不住他那样子潇洒放血的,没一会儿就有些失血过多地晕头无力了。   身子疲乏,喉头却因为内伤一股气血上涌,这真是要命了。   眼瞧着他晃晃悠悠的一副要倒了的姿态,敖昱正要上前,却瞥见旁边手指都化了的龙后朝深睿背后偷袭而去。   “小心——”他连忙大喊。   深睿由着他的话转身,喉头涌上的那股气血却再也憋不住地一口噗出,正完完全全地喷在过来偷袭的龙后身上,瞬时——   “啊——”龙后被噗了一身血,惨叫不迭,身上的衣服血肉,只要是沾到深睿血的部分都开始冒热气冒血泡消融散化。   她身旁几个龙卫也跟着遭了秧,倒地声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敖昱也是提心吊胆,却是全身心都记挂在了已经晕晕乎乎倒下去的深睿身上,毕竟那还是灰浩的身子来着。   他冲上去一脚踹开了已经血肉模糊只剩半口气的龙后,将晕过去的灰浩抱在了怀里:“呆子,呆子?”   毫无反应。   “啊——”敖昱忽然仰天一声龙吟,威势强大的龙吟在周围回响环绕,之前便耗费了大量气力,现在变得灵力微弱的龙卫们都面露恐惧痛苦。   “住手——”远远地又传来一人的声音。   敖昱口中声音不变,余光轻瞥见一人面色惨白晃晃悠悠地走来。   “住手!”那人却是之前帮过他一次的敖广。   最是人情债难还,想起之前这人给过他地图,敖昱犹豫了会,终于还是停止了喊声。   众龙卫们痛苦不堪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地瘫在了地上。   敖昱也不作停留,还了这一人情便抱着灰浩转身离开。   今天出师不利,什么情况没问到却伤了他和灰浩两人,虽说那小夫妻是被宰了,但一个也不是死在他手上,这更是让他心中不满。   罢了,先救回灰浩要紧。敖昱一个瞬移出了宫门。   “你莫走!”他的动作太快,敖广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喊。   敖昱本不打算理他,却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祭司大人有请——”   敖昱停下了步子,果断转身:“带路!”   这性子果真是喜怒难辨。敖广心中默念,脚下动作一刻不停地便带着他朝一条小径快走而去。   敖昱跟着没走两步,瞧见那满地的残骸,顿了脚步,手中动了动,刚死去不久的那些龙族精魄都成了小丸子悄然落入他手,他快速拿出小瓶将东西都装起来,很快便跟上了敖广的步子。   精魄留着也无用,倒不如给他补了身子,这么多东西,倒是够他恢复灵力了。敖昱心中稍稍宽慰。   敖广丝毫未发现敖昱刚刚的那一瞬动作,幸存下的龙卫们却是亲眼见到了他的动作,这活生生取人精魄的事情他们是头一次瞧见,一个个都吓得动也不会了。   这人竟真如此残忍。   龙卫们齐齐打了个寒战。   敖昱跟着敖广绕了不知多少个圈子也没见底,眼看着怀中灰浩的面色越来越惨白了,他脸色更不好看了:“到底还要走多久?”   语气中,已是不耐。   敖广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便道:“快了快了。”脚下不由加快了动作。   虽说敖广一直强调快了,但事实上还真不快,就在敖昱又绕了好几条道脑袋都开始晕乎准备发怒的时候,敖广终于停下步子:“到了。”   敖昱眯眼一看,面前是一座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破屋子。   这,便是祭司的住处?   太掉价了。这是敖昱心中唯一的想法。   不多耽搁,他上前一脚踹开那破门,往屋中快速一扫。   内部简陋,什么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这样子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差得简直太多了,敖昱面色不善。   “祭司大人便在里面。”敖广丝毫不畏惧他的冷脸,只强调这一句。   敖昱紧紧抱着怀里头的灰浩,由于失血过多加受伤不明,灰浩的体温低得可怕,敖昱默不作声地从灰浩怀里摸出那枚龙珠,快速从里头捞出一些子瓶瓶罐罐,也不管有用没用,里面的药丸都一股脑儿给灰浩灌进去。   “你这样并不能救他。”忽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敖昱喂药的手一抖,继而停了动作,若无其事地将那些瓶瓶罐罐重新塞回了龙珠,方才抱牢了灰浩,看向空中:“出来。”   空气中毫无波动。   敖昱皱眉,重复:“出来。”   又是没有一点动静,好一会儿,一阵叹息声传来。   敖昱心下一提,周围除了他与灰浩以及敖广三人,竟没有丝毫生灵的气息。   那叹息声从何而来?   他回头看敖广。   敖广依旧是面瘫脸一张,只道:“这便是祭司大人。”   敖昱差点忍不住一刀砍死他!这哪有人?人在何方?   然而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便是这屋子,这屋子便是我。”   “……”敖昱噤声了,之前打斗中便憋在喉咙里的那口血此刻终于忍不住噗了出来——   敖广方才才见过灰浩噗血的样子,深有阴影,连忙躲开。   敖昱的血小半落在灰浩身上,大半落在了地上。   被血溅到的地面发出一阵若隐若现的淡色红光,又慢慢逝去,随之消失的是敖昱的血。   敖昱不由后退一步,面上带了一丝凝重:“你真是这屋子?”   那声音得了鲜血似乎很是满足,老迈的声音中都带了些欢喜:“我自然便是这屋子,你的血味道果然好,我很喜欢。”   敖昱眉毛一抖,随手拭去嘴边的血迹和灰浩脸上的几滴血:“若你想我拆了这屋子,便大可以继续说下去。”   祭司不说话了,敖昱冷哼一声,问:“一间破屋子,如何有灵智能测未来断生死?”   “若仅仅是这屋子,自然不能如你所说那般聪慧。”随着这话音的响起,敖昱诧异地回头,却见露出一丝微笑。   方才那略显苍老的声音,竟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你惊讶作甚?如你所说,我并不止一间屋子的效用,附身夺舍还是可以的。”祭司用着敖广的脸笑了笑。   敖昱只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祭司的话让他想到了灰浩被深睿夺舍的事,虽是深睿无奈之举,他心中却也是十分不满愤怒的,只是并未表现得那般强烈罢了。   “你究竟是谁?”敖昱紧抱着灰浩问。   “我究竟是谁?”祭司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摇摇头,“我也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只是死了后在这屋子,精魄与屋子连起,不得脱离,唯有龙族人入了这屋,我方可附身于他。”   他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千百年来,我也只得了那么一二人说话聊天罢了。”   敖昱没什么心思探究这人的由来,只想问清楚一些事情:“那你又如何成了龙族的祭司?之前为何用锁龙阵囚我?现今又为何助我?莫不是年岁久了脑子不清醒了?”说到后来,敖昱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更甚。     53、那一生承诺 ...   “你真想知道?”祭司挑了挑眉。   敖昱腾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要掐人脖子的动作,祭司快速闪开,笑道:“做什么这么狠毒,欺负我一个老人家。”   没有再做调侃,他咳了咳,忽然严肃起了表情:“我有预言之能。”   敖昱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他捋了捋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接道:“千年前一个龙族男人来到了这屋子,得知了我的存在,自此我成了你们龙族的祭司,那时我已寂寞许久,那男人是第一个与我说话之人,我承了他的情,应了龙族祭司这一职,为龙族卜了几卦。”   祭司盯着敖昱的眼:“你便是那其中的一只奇卦。”   敖昱皱眉:“什么意思?”   祭司道:“你生来白龙之躯,却有凤凰涅槃之能,死后不若他人一般精魄渐趋消散,而是化为了胎蛋,一切从头开始。”   “然后?”灰浩忽然动了动身子,敖昱以为这个姿势令他不舒服,连忙换了换手,才看向祭司。   祭司看着他稳当的动作,似乎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你选定的伴侣?”   敖昱点点头,让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祭司玩味地看着被敖昱紧紧抱着的灰浩一会儿,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没有留下太大的印象,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只是抬头道:“卦象显示,你是龙族最具天赋的一个孩子,能让龙族凌驾于凤麟二族之上,令龙族在上界称雄。”   “所以呢?”   “所以那男人便准备将你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只是你生性羁傲,又同螣蛇族那孩子惹是生非,直将上界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可我的确让龙族凌驾于凤麟二族之上了。”敖昱忍不住出口提醒他,“若非我那一钞惹是生非’,如今的上界依旧是凤麟二族的不是吗?”   “是。”祭司点头,又笑,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仅仅被锁龙阵囚押,而非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敖昱忍不住轻笑出声,面上满是讽刺,“我以为你该明白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若我不死,定来复仇。”   “天意不让你死,我有何办法?”祭司一副无奈的样子。   敖昱觉得这老头真是越看越不顺眼,眯了眯眼:“那这次,又为何帮我?你可知,现在龙族的领头人已经被我剁了?”   “他二人命数已尽,纵是死在你手上也是天意。”祭司丝毫没有惋惜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一般的语调。   这一点让敖昱十分不舒服,对这老头,他竟有种无力掌控的感觉。   想了想,他又问:“那你方才喊我来所为何事?”   “想喊你来,便喊了。”祭司笑着道。   敖昱也笑了,猛地抽出六趾刀朝着他一刀劈去。   祭司连忙躲开,强劲的刀锋扫到屋子,屋子竟一点破损都没有,不过空中那丝余威还是挺让人心悸的。   拍了拍胸口,祭司的额上流了些汗,看着敖昱的目光也多了丝戒备:“你竟然不打声招呼便出手!”   敖昱只觑了他一眼,不说话,在他终于被那莫名的眼神盯得出了身冷汗时,敖昱终于说话了:“你可知如何才能成为蛟龙?”   “蛟龙?”祭司面上露出一丝讶异,眼神在短时间内闪烁不明,上下看了他,最终将目光落到他怀里的灰浩上,“是他?”   敖昱点点头。   祭司摸了摸下巴,忽然一拍手:“你手里刚刚那是什么东西?蛟珠?命珠?怎的如此神奇?拿来与我瞧瞧。”   敖昱瞧着他不说话,祭司面上有些尴尬道:“你不是问我蛟龙吗?总得让我瞧瞧那些材料你有没有啊。”   敖昱将龙珠取出丢给他,他连忙小心接住,面上有些痛惜地道:“哎,你轻点儿轻点儿,这可是宝贝,摔坏了怎么办……”   不听他废话,敖昱在屋里找个条凳子,便顺势坐下,低头给灰浩理了理头发。   祭司将龙珠里的东西翻来覆去查看,面上的喜色简直掩饰不住,当看到一棵火红如血的植株时,乐了:“哎呦,你居然连这都有啊,我说你——”   声音断在口中,他咽了咽口水,看着对面已经坐下,给灰浩整理形象却整理着整理着开始明目张胆吃豆腐的敖昱,嘴角抽搐,好一会儿才摇头跺脚:“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敖昱不理他,又顺手摸了几把灰浩腰上的软肉,才抬头看他:“结果如何?可找到你要的材料了?蛟龙可成否?”   祭司点头:“有这草便有可以尝试的可能了。”   “可以尝试?仅是可以尝试?”敖昱脸色一变,“万一失败呢?”   “失败了便是他命不好,注定如此。”祭司看得很开。   敖昱眼中一抹杀气掠过,冷笑:“若失败了,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屋子。”   “你——”祭司瞪大了眼,没一会儿也笑了,“也罢,烧就烧吧,有这小子给我陪葬,我也算死得值当。”   敖昱的脸色更难看了,正想给这老头一脚,却听祭司道:“呀,这小子醒了!”   他连忙低头,却见灰浩依旧是沉睡的模样,瞬时身边杀气四溢,强横的龙威弥漫整个屋子。   祭司道:“你若再这样不管不顾地释放龙威,这小子就死定了。”   身边压力瞬间消散。   “他是失血过多,你刚刚喂了他那些高等的灵药,却是一时虚不受补的,别忘了他可只是条普通的蛟,你不能拿龙族的标准来待他。”   敖昱点头:“我明白。”   祭司在龙珠宝物中搜寻一番,找出一只玉白的瓷瓶丢给他:“给这小子服了,再用灵力为他调养,一日之内必醒。”   说罢,敖广的身子重重倒下来,敖昱明白这是夺舍的时间到了,毕竟敖广的精魄是完全的,外界的精魄灵力再强,也仅能侵入一会儿罢了,祭司能坚持这许久,已是不易了。   果然,一会儿后,敖广便悠悠地转醒,见敖昱和灰浩,便问:“祭司大人已与你们说过了?”   敖昱点头:“你知道那老头刚刚夺舍了你的身子?”   敖广没有回应,只是道:“君上君后已逝,四君少亦亡,如今龙宫群龙无首,你要留下吗?”   留下的意思很明显,便是成为龙族新一任的王。   敖昱摇摇头,敖广略微有些诧异:“为何?”   “这种拘束的生活,非我想要。”若真想要王位,早在千年前那个男人决心培养他的时候,他便听话了,何必后来惹出那些事?   敖广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勉强地道:“如今龙宫混乱,你们还是先别乱跑的为好,便呆在祭司大人这里吧,这里毕竟安全。”   敖昱没有异议,便瞧着敖广离开了。   “这小子人不错。”空中传来幽幽的声音。   敖昱冷笑:“既是觉得他不错,你又为何要夺舍他的身子?这些话,还是憋在心里的好,说出来也是徒惹人难看。”   祭司的声音又响起:“这是他自愿,与我又有何干?不过是交换的把戏,谁也怨不得谁。”   敖昱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道:“我且问你一事,你既有预言占卜之能,可否算出呆子的一魂一魄丢去了哪儿?”   “这条幼蛟丢了一魂一魄?”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充满震惊。   敖昱直觉他的话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但也没有多想,点点头:“是,他小时便丢了一魂一魄。”   祭司沉寂了,敖昱也不出声打扰,估摸着那老头真在为灰浩招魂来着。   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充满无奈的感觉,敖昱听在耳边,右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祭司的声音响起:“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我取了这孩子的一魂一魄,如今你又带着他回来寻魂,倒真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啊……”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上大脑,敖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身体先于思想动了起来,他一手提起刀,一手抱着灰浩,朝着这简陋的屋子一阵疯狂乱砍。   屋子是砍不坏的,这一点早就得到了证实,然而敖昱心中那丝愤怒不发泄出来不行,于是更是加强了手中的动作力道,便连灵力也不知不觉在招式间散逸,一时间,屋子里头摩擦碰撞声刺耳连片。   最后还是祭司先忍不住了,老迈却绝不虚弱的声音在空中嚎:“够了够了,你小子想砍到什么时候!”   敖昱不做声,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怀里的灰浩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这才急急停住了动作。   祭司看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小心点儿,那幼蛟的身子现在虚着呢,你再动两下,说不定他就彻底睡过去醒不回来了。”   敖昱只低头看着灰浩,也不知为何眼中酸涩难当。   祭司估计是太久没见着人说话了,今天的话真是多得停不了了,一会儿说着其实他并不是真心想取灰浩的一魂一魄,一会儿又说自己其实才是受害者,听得人耳边一片聒噪之声。   敖昱虽然没有搭理他,但耳朵却是将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话全都纳入脑中分析。   最终得出了一个狗血无比的身世。   灰浩他娘是个奇女子,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蛟龙的消息,竟对蛟龙这个身份产生了一种狂热的追逐感,翻了好大一番气力悄悄来到了龙宫,也是她运气好的紧,在路上意外交识了一名龙族侍卫,两人一夜放纵,便有了灰浩这个珠胎暗结的果实。   若仅仅是这样,那也罢了,偏生他娘是个痴情的,竟追人追到了龙宫里头,然而龙蛟两族天壤之别的地位,侍卫怎可能真同灰浩他娘在一起?最后那侍卫使了个假死的法子,终于骗走了这蛟女。   敖昱听得额上青筋暴起,直想撕了这始乱终弃的男人。   若没有那男人负心骗情,何来灰浩这样孤儿的身份任人欺凌?   这种男人,不配做男人,更不配做父亲,活剐了都是轻的!   “那男人现今何在?”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敖昱心中的愤怒简直隐藏不住。   “死了。”祭司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死的?”敖昱有些痛惜地看着灰浩,只觉得这呆子更让人心疼了,声音也不由地更冷了。   “被我吃了呗。”祭司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听得敖昱耳翼一抖,浑身鸡皮疙瘩落了满地。   “你不是屋子么?如何吃人?”   “我非寻常的屋子,你之前也见了,你的血,我也食得了。”祭司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那日也是如此,那男人也不知怎么走到了我这里,知我是祭司,便唧唧歪歪废话不断,还嚷嚷着自己一时意乱情迷竟惹来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和一个小杂种……哎,别砍!别砍我屋子了啊!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行,我不说,不说行了吧……最后那男人央我解决了那对母子……”   “那会儿我饿了多久了,这小子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便收了,不过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所以只取了那孩子一魂一魄,至于那蛟女,情种总是奇怪的,不用人解决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不是?事情办成,我就将那男人吞了肚子,也算是收取报酬了……你这小子又要作甚……别啊、别砍了——”祭司嗷嗷叫起来。   敖昱却是一口火憋得要杀人,最后干脆将所有怒气发泄在这破屋子上,反正这屋子也倒塌不了,便是受了他的怒气又如何?   “小子,你再如此不讲道理,我可不留情了啊,你是无碍,但你怀里那小子我可不保证他能不能活过今天。”祭司也被砍得有些火了,虽然这屋子砍不坏,但还是有隐隐疼痛的。   “你敢?”敖昱眼睛都快将这屋子盯出火来。   “有何不敢?你要知道,这幼蛟的一魂一魄在我手上,我虽不知为何他现在精魄完整,但你若再对我无礼,我便将这一魂一魄毁了,却看到时是谁哭谁笑。”   敖昱心中的怒气是一阵盖过一阵,他大口呼吸着,好半天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   深吸一口气,敖昱道:“将呆子的魂魄还来。”   屋中笑声响起:“凭什么?”   敖昱不做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要知道,凡事有得必有失,你要从我手中夺去了这一魂一魄,便要给予我什么作为交易的报酬,这是规矩。”   “你要什么?”敖昱的声音很冷静。   “你的血,味道不错。”祭司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显然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敖昱看了看灰浩,将六趾刀收回去:“交易成立。”   空中传来祭司开怀的笑。   等敖广回来的时候,灰浩也醒过来了,敖昱正在对他进行教育:“下次不许跟着我乱走,万一再遇见这样的情况,你让我如何是好?”   灰浩低着头坐在他对面,呐呐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敖昱笑起来,面上都带上了红,显得那英气十足的脸更显魅力。   敖广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里两人说话,好一会儿才轻咳了声,将那两人唤醒。   刚要说话,精魄感到一阵强烈挤压的痛楚,脑中剧痛传来,意识再也不见。   敖昱眼瞧着这一幕夺舍的戏码,只是将灰浩拉到怀里,看敖广:“老头,这人已经回来,你可以将呆子的东西还给他了。”   灰浩有些迷茫,不明白敖昱的意思。   敖昱轻笑着揉他的头,那柔软的发丝总让他爱不释手。   已经在敖广体中的祭司瞧着面前这两人亲昵的样子,不觉一阵恶心,连忙道:“行了,在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面前秀爱恩也不是这个样法。”   他说着,口中低声喃喃起一些奇怪的字符,灰浩听不懂,敖昱只看着灰浩没仔细听,随着祭司口中话语的语速越来越快,屋子中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出现了那样,看不到,却感得到。   一直安静的灰浩忽然扯了扯敖昱的袖子,敖昱低头一看,却见他眼带迷惘:“敖昱,好像有什么人在喊我。”   敖昱一愣,继而温柔地笑:“嗯,是有人在喊你,你仔细听听那人在哪里?”   灰浩这几日乖得很,闻言便四处张望起来,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到人,只是耳边那种亲切呼唤的感觉更强烈了。   “呆子,闭上眼,用心去听。”敖昱指点道。   灰浩照做,果然寻到了一个方向,他张开手,试探性地往那里走。   敖昱已经放开了他的手,便瞧着他如盲人摸象一般朝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慢慢走去,想了想,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走了没几步路,灰浩身子忽然剧烈一晃,然后,便在敖昱惊诧的目光下忽然倒了下去。   敖昱连忙冲上去把人接住,见他脸色惨白唇色却是艳得如血一般发红,就连呼吸也在瞬间停止,心都差点不会跳了,猛然大吼:“怎么回事!”   这屋子一抖,仿若被他的吼声震颤到了,祭司顶着敖广的身体走进来,眼见灰浩倒在地上也是一愣,连忙走上前来扣住他的手腕。   继而,脸色一变。   敖昱瞧见他的神色,瞬间心就提起来了,扑通扑通如爆炸开的飞石一般在空中弹荡,却如何也落不了地。   祭司开口了,面带凛然:“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光想着将他原来一魂一魄放入身体,却忘了他身体里还有不知哪里来的一魂一魄,这魂魄看来强横得很,两枚魂魄现在算是杠上了。”   “那会如何?”敖昱连忙问道。   谁料祭司却是摇摇头:“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什么东西!到底什么结果!”敖昱直接一声吼,这都什么时候了死老头还在那里天意天意个没完,若不是灰浩现在情况未明,他绝对一刀过去将这老头砍成灰烬。   祭司继续摇头:“我也不知,这种情况,我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敖昱绝望了,眸中的神色也黯了下去,却在瞧见祭司微微翘起的嘴角时,脸色一变,猛地揪住他脖子:“老东西,你最好实话实话,否则,别怪我将你挫骨扬灰。”   这话,一字一句,一顿一续,却是说得明明白白,不知是威胁,若灰浩真的出事,敖昱真会那样做。   祭司嘴角一僵,勉强道:“呵呵,我自然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   “那便说。”敖昱紧抱着灰浩道。   祭司一伸手,给灰浩身上几处点了点,然后站起身:“将你那颗蛟珠拿出来。”   敖昱给他,他快速在里头翻找出那棵血色植物,手指间一股明蓝色火焰忽然出现,正烧在这植物上。   敖昱不懂这些,但也仔细瞧着他的动作,眼见着那明蓝火焰就要将植物完全包裹起来的时候,那植物竟然发生了变化。   一记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突兀般在房间内响起,那细细弱弱的孩童哭声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而那耸人的哭声,竟是由那棵奇怪的植物发出来的,不止声音,那整株植物都在火中战栗颤抖,叶片也仿佛知道火焰的强大般抗拒着摇摆起来。   敖昱脸色更白了,抱着灰浩的手也更紧了。   祭司却是丝毫不管,手中明蓝火焰依旧追逐着那棵植物。   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连哽咽声都消失不见,而明蓝色的火焰却慢慢变大,逐渐将整棵植物完全吞噬,包裹在火焰中。   敖昱看得目不转睛。   祭司手中支撑着已经变得比脑袋还大地火球,整张脸上都是汗,却还不忘抬头看敖昱一眼:“我说小子,你这血玲珑哪儿找来的?除了这还有没有其他的?”   敖昱依旧看着那团火,只道:“年岁太久远,忘了。”   祭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啊!整个生灵界都找不到几棵的,可惜了,让这幼蛟用了……”   敖昱没搭理他的咕咕囔囔,只问:“血玲珑是它的名字?何意?它有何奇特的?”   “血玲——”祭司刚要回答他,手中的火团忽然蹭地变大了,明蓝火焰仿佛有了扩张意识那样朝着四周膨胀延伸,瞬间就扩大到了孩童大小。   祭司在一旁看得直哆嗦,堪堪他方才动作够快,这要是晚了一会,估摸着命就交代在这了,虽然他本来也没什么命了。   敖昱也没管祭司,只看那火团,一会儿,那火团便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地缩小,凝聚,最终消失不见。   敖昱和祭司齐齐愣了。   火团不见了,但出现了一个比火团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东西——一个小孩。   真是一个小孩,那小孩看来刚出生一两月的大小,面色白而红润,只是闭着眼,一副沉睡的样子。   祭司只愣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果然是血玲珑,宝贝,好宝贝啊哈哈……”   敖昱很快将注意力转移过来:“这小孩有何用?”   祭司弯腰,将那小孩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自然是有大用处。”   他将小孩抱到了灰浩怀里。   敖昱眉头一皱,上前去摸那小孩,被祭司一把拍开:“瞎碰什么,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碍于这是与灰浩性命相关的事,敖昱兀自按捺住心中想要剁人的想法,看祭司在那里对着灰浩和小孩又摸又蹭不知作甚,脸更黑了。   终于,祭司开口道:“好了。”   不等敖昱开口问什么好了,那个看着沉睡的小孩忽然身子一抖,然后睁开了眼。   敖昱惊得差点往后蹦了一步,却看那小孩只看了他一眼,又扭头转向另一边,目光中竟带了些鄙视。   这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敖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把小孩拉开,却见灰浩也睁开了眼。   “呆子——”一见灰浩醒来,敖昱便激动地上去把人拉起来,与之前看见小孩的态度截然不同。   小孩在没有人瞧见的角度吐了个泡。   兴许是刚刚醒过来的缘故,灰浩的眼神看着有些迷糊,对于敖昱的惊喜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好一会儿眼神慢慢清明了,才脸微红:“敖昱?”   敖昱连忙点头。   “我睡了很久?”灰浩捂着脑袋,还有些晕。   敖昱殷勤地上去给人按摩揉脑袋:“嗯,是有点久。”久得他心跳都快停了。   灰浩舒服地仰起头任由他按摩,道:“辛苦你了,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敖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灰浩的话语动作都太自然了,自然得让敖昱都有点不敢相信是他了,要知道灰浩之前对于他的好都是持一种羞赧的态度,今儿个忽然来个性格大转换,把他吓到了。   于是敖昱只得狗腿般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灰浩点点头:“也是,我们既然是伴侣,也没这么些计较的。”   敖昱开始怀疑自己幻听了。   灰浩何时这么坦然这么爽当了……   倒是一旁的祭司咳了声:“够了啊。”   灰浩回过头看他:“你是谁?”   祭司还没回答,敖昱已经一把搂过灰浩的肩,介绍道:“这是咱们仇人,板上钉钉的仇人。”   “真的?”灰浩瞪大眼。   敖昱很郑重地点头。   灰浩忽然提起一直被闲置的腾井剑朝着祭司便冲刺过去!   敖昱一颗心又晃荡到了脖子上:“呆子,小心!”   灰浩却只管提剑砍人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魂魄回来了的缘故,他的精神是各种亢奋,体力是各种充沛,下手是各种精准,似乎连仅会的几个法术也是提高了不少,饶是祭司也没想到这幼蛟会忽然发起疯来,被逼得满屋子乱跑,身上衣袍都碎了许多,狼狈得紧。   “呆子,回来,咱不打了,你先回来!”敖昱看得哭笑不得,赶紧上前把人拉过来。   灰浩虽然很想继续砍杀‘仇人’,但敖昱的话他却是很听的,乖乖住了手,又像是为自己辩解一般指着祭司道:“他是仇人。”   敖昱点头点的都快成惯性了:“嗯嗯,我知道那是仇人,但仇人也是分大小的,这是小仇人,没什么意思,咱要杀便杀大仇人。”   灰浩和初成心智的小孩似的,对第一眼便瞧见的且记忆中一直是伴侣的敖昱很是顺从,便停了手,问:“大仇人在哪?”   “我日后带你去寻。”敖昱笑得无比温柔。   找回了那一魂一魄后,灰浩的性子好像更加喜人了,尤其是听话的样子,让敖昱看了就是一把欲火直烧眉毛,下面硬得发疼。   终究是他的呆子啊,无论如何都那样讨人喜欢。   灰浩想了想,点点头。   这里敖昱还在暗喜,那厢祭司已经是恨得牙痒痒了。   这小子之前瞧着乖乖静静的样子,怎么一拿回魂魄这么凶残。   他越想越觉得郁闷,忽然想起了自己应得的报酬,脸上忍不住漾起笑意,对敖昱道:“小子,我已经把这幼蛟的东西还了,你也该付出你的报酬了吧?”   敖昱挑了挑眉,看了看灰浩眨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又看向祭司:“东西我自然是会给的,不过在那之前,好像还有一件事未办。”   “何事?”祭司问。   “蛟龙。”敖昱将灰浩拉近,在他额头上一亲,灰浩顿了顿,踮起脚也是一亲,只是亲偏了落到鼻子上。   敖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主动的灰浩更怎么会这么讨喜呢……   祭司瞠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他不是已经成蛟龙了吗?你还想要他怎么样?”   “已经成了?”敖昱身子一顿,终于将目光投到祭司身上,“你是什么意思?”   话语中,已经带了些不易察觉到的冷意。   “蛟龙蛟龙,不就是蛟和龙生的孩子嘛,这小子原本就是蛟龙,不过缺了一魂一魄,现在精魄都归位了,他就是完完全全的蛟龙了,我敢说,这生灵界就这一条蛟龙,独一无二了。”   敖昱一愣,满是不可思议:“蛟龙……这便是蛟龙的由来?”   “若不然,你以为何为蛟龙?”仔细一听,其实祭司说话的声音还是挺弱的,眼神也不是那么确定。   蛟龙,那便是传说中的东西,兴许根本就是拿来哄小孩的玩意儿,这让他怎么变个出来?也只能从名中抠字意了……   只是敖昱此刻面上满是震惊,竟为发现祭司说话的异常。   便是灰浩,此刻也身子一滞,他一魂一魄离体十多年,一直被藏在幽暗的世界中,心思几乎是一片纯白的,精魄完全融合后,记忆有些变浅,情感倒是纯粹万分,这一搭配,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聪明灵活不少,但性子爽气干脆得有些过分的灰浩了。   但无论如何,成为蛟龙毕竟是他曾经拼尽全力也想要追求的目标,这一点几乎是随着魂魄烙在记忆最深处,如何也稀释不掉的,此刻一听,哪能不震惊。   “我……蛟龙?”精魄全了后,他的思维变得异常灵活,很快便抓住了他们谈话的重心。   祭司骑虎难下,只得坚定地点头:“嗯,你便是蛟龙,生灵界独一无二的蛟龙!”说到后来,语气愈发肯定,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地相信这是既定事实了。   灰浩忽然有一种飘飘然的恍惚感。   他其实真的很想要成为蛟龙的,这样就没有人敢再瞧不起他了,但现在,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之前根本放错了目标,因为他本来就是蛟龙,这个追求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很奇怪的感受,他说不明白听到这话到底是什么感觉,但那意味,分明是温暖与开心的。   他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开心得想朗声告知所有人——他是蛟龙,他灰浩不是灰蛟,他是一条蛟龙!   然而当他站在顶端,想要告诉所有人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永远不会欺负他,永远不会嘲笑他,只会在他身后很温柔地看着他笑,揉着他的头,喊他:“呆子。”   那人便是敖昱,那个名为他伴侣的男人。   他感觉眼睛很酸很涩,他蓦地想起之前敖昱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糊弄他的话,明明那么简单,谁都能感觉到那是陷阱的,可他当时就是没察觉到,还傻乎乎地跳进去了。   灰浩红着眼抬头看敖昱,眼见那男人有些担忧的眼神,忽然伸出手,猛地给了他一拳!   敖昱还没从一下子掉进地狱的失落感中回过神来,怀里一重,灰浩扑过来了,死死压在他身上,又给了他胸口两拳。   说实话,挺疼的,敖昱嘶了两声,感觉到灰浩往他怀里钻,心情瞬间变好了,还比之前更好了,胸口也不觉得疼了。   “呆子……”这一刻,敖昱觉得他忒幸福了,大臂一环把灰浩圈在自己怀里,舒服啊。   而灰浩却在给了他三拳后也回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刚刚那三下,是报复敖昱之前骗了他那么多次,最后还将他整个人都骗了过去。   现今这一抱,是带着未来携手共走一段人生的期许与承诺,日期,是一辈子了。      54、那回到下界 ...   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响起,打破这一室静谧。   三人将目光投到那婴孩身上。   “哪里来的孩子?”灰浩一脸诧异,敖昱没答他,示意地看向祭司。   祭司笑了笑:“这便是从幼蛟身上分离出来的那一魂一魄。”   “深睿?”敖昱讶异地挑眉,而后低头看那孩子,突地一笑,想要将孩子抱起来,却没想到这孩子忽然浑身窜出蓝色明焰,差点烧到他的手。   “敖昱——”灰浩吓一跳,赶紧将敖昱拉回来,那孩子也停止了哭声,反而发出细细的笑声。   “你们准备拿这孩子如何?”祭司忽然问道。   敖昱本想说就把这孩子留下,没想到那孩子似乎得知他心中想法一般,停止了动作,指甲大的眼珠瞪着他。   顿了顿,敖昱蹲下身与那孩子平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我会带着他回下界。”   “下界?”祭司愣了愣,然后笑,“不错不错,下界确是好混点。”   “七日后我们离开。”敖昱想了想做下决定。   灰浩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接下去的几日他们一直窝在这破屋里,毕竟龙宫死了君后,现在乱成一团,出去了也是麻烦,倒不如留在祭司处过几天太平日子。   灰浩精魄重合后性情大变,领悟力也是上了好几个高度,对修炼产生了极大的热情,敖昱对于灰浩的变化是喜闻乐见的,更是想尽了办法地为灰浩创造修炼条件,好在他那龙珠里藏了不知多少宝贝,又有祭司与他一同教导,灰浩的成就简直是突飞猛进。   在这几日里,敖昱头一次感觉到了修炼原来是这样一件快乐的事,他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灰浩慢慢使出那些法术,见证他慢慢地突破成长……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幸福。   “累了吗?擦擦。”眼见着灰浩累出了一身汗,敖昱笑着上前为他擦汗,倒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敖广这几日忙着,没空来这里,祭司没了身子,便只得窝在屋里瞧这俩亲亲热热,万分不爽,好在还有个更倒霉的婴孩深睿让他稍稍感到些安慰。   “差不多了。”敖昱用灵力探了探灰浩的身体,感受到他身体中满满的灵力,不由脸上的笑容加大,“呆子,你这身灵力,便是在上界而言,也不算太弱了。”   “不算太弱也还是弱,与你还有好大一段差距的。”灰浩眨巴着眼看他。   敖昱轻笑出声:“现在是有差距的,但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过不了多久你便能追上我了不是吗?”   灰浩闻言笑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婴儿又哭了起来,敖昱有些不爽地斜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婴孩的眼。   深睿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是时候去下界了。”   敖昱皱眉:“还不到七日。”   “六与七也差不了多少,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   敖昱沉默片刻,点头:“也罢,去就去吧。”   他弯身抱起孩童,转身看向灰浩。   灰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呆子,你便在这里呆着,莫要乱走,若实在无聊,便将这几日所学练习练习,几日后我便回来。”敖昱道。   “你不带我一起走?”灰浩瞠大了眼。   脑中浮现出之前灰浩差点离魂而亡的样子,敖昱摇头:“那里太危险,你不能去。”   “既然危险,那你也不准去。”灰浩拦在了他面前。   “听话,呆子。”敖昱瞪起了眼。   灰浩不吭声,只拦在他面前不走。   空中传来祭司的声音:“这小子既然愿意跟着你,你便允了就是,闹何别扭。”   敖昱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空气有些不对,气流急速运行,扭曲成圆,一股强势的威压迫得敖昱脸色一变。   空间裂缝居然开始打开了!   “小子,老头我送你一程,灰小子,还不快跟上!”祭司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敖昱蹭地一股怒火蹿上来,不等他反应,灰浩忽然扑在他背上,双手死死拽住他脖子不放开,弄得他喘不过气来,不好将灰浩踹开,他只好将一身怒火化为眼刀射向祭司这破屋。   就这片刻的工夫,空间裂缝已经完全张开,急速的气流将三人迅速卷入,眼看着就要被带过去了。   房门被打开,敖广进来了,怔住。   祭司正碍于敖昱的目光凶残,下意识地便脱体要去夺舍敖广的身子。   异变在此刻发生——原本要进入敖广身体的精魄受到屋中空间裂缝引起的空气急流影响,竟忍不住被吸了过去!   敖广面色一变,快步上前便朝着空间裂缝处走去。   而受到忽然出现的精魄影响,空间裂缝中的三人也不由露出难受的表情,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开来,身子想往裂缝深处而去,而精魄却受到了裂缝端口的吸引,痛苦极了。   一声惨叫突兀般响起,敖昱猛地睁开眼,却见怀中婴孩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身边,远远地朝着裂缝端口而去!   心中大惊,敖昱连忙伸手去抓,但已经来不及了,婴孩的身体飘飘忽忽地朝着端口出去了,脑中一阵剧痛传来,敖昱的意识便模糊了。   空间裂缝完全关闭的时候,敖广抱着忽然落入怀中的婴孩脸都僵硬了。   “祭司大人?”片刻后,他忽然回神一般朝着屋子周围大声呼唤。   然而那个老者的声音再未响起,屋中“咯嘣”一声,敖广变了脸色,拔腿便往屋外冲,下一刹那,整座屋子仿若失去了支撑那般塌了,洋洋洒洒的灰尘飘了满天。   “祭司大人——”反应够快安全逃出屋子的敖广面对破屋废墟放声呼喊。   好一会儿,怀里的婴孩忽然睁开眼,嚎啕大哭起来。   敖广一怔,低头对上婴儿纯粹的眼。   婴儿看着他笑了,两只黑豆眼眯成了一条线,口水从嘴角淌下来,湿了敖广一片衣角……   敖昱被祭司的好意坑得头晕脑胀,等脚下踩着地面的时候方才猛然惊醒。   看四周,一片静寂无声,之前身上藏的东西掉了满地,龙珠,腾井剑,甚至还有之前那只从地洞里带出来的盒子。   背上,沉甸甸的。   他脑中一个激灵,连忙将背上的灰浩拉到怀里:“呆子,呆子?”   灰浩也是被刚才空间裂缝那一历史性扭转给弄头疼了,敖昱一摇他才醒过来,脑子还是有点不清醒:“唔,怎么了?”   “没事没事……”敖昱心跳还是飞快的,眼见着灰浩好像没受伤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抱着人在怀里紧紧搂着。   灰浩好一会儿才脑子清醒些,半眯着眼往四周看,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奇怪,再一看,吓得一呆:“敖昱,有人!”   “啊?”敖昱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竟然稳稳当当地踩着一个人!   他赶紧抱着灰浩跳了开去,那人背朝蓝天,也不知怎么就让他们踩脚下了,不知死了没死。   小心地踢了踢那人,不动,又用灵力探了探,坏了。   没气儿了。   身子往后退一步,灰浩吓得脸白了:“敖昱,咱们杀人了。”   敖昱脸色也不好看,倒不是因为杀人,他杀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这样被他活活踩死的真是不多,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咱给烧了吧要不。”默默捡起地上从身上掉出来的那些东西,敖昱想了想,干脆毁尸灭迹得了。   灰浩很犹豫,这样好像太不厚道了。   他拨了拨死人凌乱的头发,一下子瞪大了眼:“敖昱——”   敖昱被他吓一跳,又听他道:“是甘宇,是甘宇啊!”   “啊?”敖昱真惊了,这个也太巧了,怎么他们随便砸死个人还是个熟人?   上前把那人翻过来一看,不得了,还真是甘宇那厮。   灰浩沉默了,敖昱也沉默了。   “怎么办?”灰浩感觉心里特难受,他不多的印象中甘宇对他挺好的。   敖昱虽然对甘宇没啥好印象,不过这人在人族里头的确算是个不错的,这下忽然让自己给踩死了,他也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甘宇忽然睁开了眼,忽的挺起了上身。   “……啊!”灰浩被吓到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敖昱虽然没灰浩那样反应剧烈,但也是惊魂一场。   这也忒吓人了!明明断气的人还不到两句话的工夫竟然又活了!   正当两人站得远远的档口,甘宇好像在地上摸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顿,爬了起来,看了他俩一眼,目光很淡然:“敖昱。”   灰浩不知作何反应,敖昱却是眼皮一跳,望着那人问:“深睿?”   上了甘宇身子的深睿点点头,又没说话了。   敖昱觉得这个凌乱了,又忍不住问:“你不是被带回去了?”他明明亲眼看着那婴孩被裂缝端口退回去了。   深睿脸一黑:“只那身子被带回去了而已,幸好落地便见一具死尸,不然还不知我得如何自处。”   敖昱一愣:“这人真让我踩死了?”   深睿试着走了几步路,忽然眉头一皱,从怀里取出一片带血的飞镖,在敖昱和灰浩的注视下随地一丢:“应该不是死于你脚。”   敖昱与灰浩同时松了口气。不是他们踩死的就好。   不过甘宇究竟是遭了谁的暗算?   敖昱摇摇头,看向深睿:“那你便是定了这具身体?还需我为你换么?”   深睿提了提胳膊,面色似乎有些诧异,然后又摇头:“不必了,我的精魄似乎与这具身子融合在一起了。”   “什么?”敖昱大惊,但又想到有可能是空间裂缝带来的后果,便噤声了。   “这具身子,似乎有阿麒的味道。”深睿忽然爆出一句话。   敖昱与灰浩皆是不知其所云,好一会儿敖昱才拉着灰浩起身离开:“罢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己解决,何时找到那只鸟再来寻我吧。”   说罢,便走了。   独自被留下的深睿看着他们离开,蓦地从身下摸出一个东西,赫然便是那只敖昱从地洞里带出来的黑盒子!   原来方才盒子被他压着,敖昱竟没瞧见忘了收回。   深睿笑了,将那盒子丢开,盒子落在一旁碎石上,盖子翻开,里面已空。   敖昱带着灰浩回了之前他们买的在帝都郊外的别院,别院里头好几月没来人,尽是灰尘,脏得很。   灰浩却是欢喜的,记忆中这是他们买下的院子,可以算是他们的家了,这会儿看到真真是心里欢喜的。   敖昱便目瞪口呆地看着灰浩不知从哪儿拎来了笤帚水桶开始打扫起来,片刻后,已经上升成蛟奴的敖昱默默跟着一起打扫。   直到夜幕降临,敖昱实在是懒得自己干了,这才原地抓了几块石头化形帮自己干活。   而他,便带着他家呆子回房了。   夜里,又是一片旖旎欢愉。   第二日两人都没醒,光溜溜地趴在床上调情说事,灰浩脑中的记忆虽然还算完整,但由于一魂一魄的突然回归,便呈现出一种模糊不明的状态,有些甚至直接忘记了,敖昱觉得什么都能忘,但怎么也该记得他俩的相识相知经过,于是便开始给他灌输他俩的故事。   “……你让人欺负了,我很生气,就宰杀一片蛟族,将你带下了界……偏生你个呆子太好骗,总让人哄着走,我只好一次次地救你回来……那次啊,我带你去赌坊……后来咱们买了这处别院,我与你去后山游玩儿……”   敖昱的口才堪称一流,端的是出口成话滔滔不绝……只是其中的事实准确性还需仔细端量。   灰浩却是不清楚这真实性的,有时敖昱谎话扯得太偏了,他凭着脑中仅有印象指出不对的,敖昱还能三两句话又给圆谎圆全了,于是讲到最后,他是满脸感动地看着敖昱:“敖昱,你对我真好。”   这呆子给人骗了卖了还替人数钱来着。   敖昱的脸皮工夫显然已经搞到一定境界,对于这种夸赞欣然接受:“你是我认定的伴侣,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嗯?”   虽然聪明不少但呆傻本性不改的灰浩,虽然厚道不少但腹黑本性不改的敖昱——这俩的追逐结果一开始便注定了。   没有了外人打扰,没有了其他突发事故,二人的日子过得舒爽而自在,有空便修炼修炼术法,无趣便去逛逛后山欺负欺负新来的低等精怪们,心血来潮了便携手去帝都内城转悠转悠,只是那赌坊,敖昱说什么都不让灰浩再靠近了。   “为什么?”灰浩问。赌坊,那是他头一次获得突破性成功的地方,灰浩对于赌坊的偏执可见一斑。   “因为那儿有危险。”敖昱揉他的头发,早在那次后院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那里已经让凤栖关注好久了,后来凤栖的突然出现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只鸟坏着哪,灰浩这纯良的性子跟人家完全没法比,他可没傻缺到把自家呆子往人家嘴里送的意思。   灰浩虽然想去,但敖昱说的也对,他踢了踢石头也便放下了心思。   不过下界倒是真心的好玩儿,敖昱现在灵力几乎都恢复了,更是肆无忌惮地带着灰浩四处蹦跶,两人前日游了那条湖,昨日登了这座山,今日又去逮了只妖精,明日还打算去遛马,行程是排得满满当当的。   反正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么。   正当玩得乐不亦乎的时候,深睿的声音在敖昱脑海中传来了。   “人族皇宫,速来。”   正在遛马的敖昱眼神一凛,身下马儿吓得马躯一震,差点把他晃下来。      55、啦啦啦啦啦 ...   “敖昱?”坐在他前方的灰浩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他。   敖昱稳住身子,抱住灰浩一个旋身落到了地面,马儿横冲直撞地跑远了。   “怎么了?”灰浩问。   敖昱面色冷肃,脑海中方才深睿的话还在回荡,只能道:“深睿有难,我得去帮忙,呆子,你回家去,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你又要走?”灰浩面色也黯下来。   敖昱看着心疼,深睿这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好不容易他俩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事儿那么多呢?   但没办法,灰浩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敖昱只得揉他头:“乖,我马上回来。”   说罢,竟不忍心再看灰浩黯淡的神色,转身便走了。   灰浩抬头见他离开,眼睛都有点红了,心中酸涩。   他心一横,便硬着用转移跟了上去。   敖昱自然是发现了他的跟随,不好斥他,只得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想着要是跟不上了灰浩便会自己回去的。   没想到灰浩这一口气上来竟然还真的跟上来了,加之前些日子修炼的结果,都进了帝都快到皇宫门口了,他还是跟着。   敖昱无奈了,只得在附近一条巷道中停下,灰浩远远看着他的动作,也停下了。   “呆子。”敖昱三两步到了他面前,很是无奈地看他,“你不该来,我说了,这里很危险。”   “可你来了。”灰浩骨子里的一股执拗劲儿上来,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凭敖昱如何劝慰,就是要跟着。   敖昱其实心里也是极舍不得他的,又想着他是担心自己,心中不由酸甜交织,好一会儿才点头:“那便一起去,只是记住,到时躲在我身后便罢,莫要乱动,晓得了么?”   灰浩赶紧点头。   敖昱不再浪费时间,拉着灰浩直接从宫墙外破空而入。   下界毕竟是人族的地头,而人族毕竟是比不得上界灵族那般神通广大,敖昱领着灰浩用了隐身,便毫无压力地在皇宫中乱逛起来。   皇宫虽然奢华,但见识过华贵龙宫的二人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正待敖昱准备用追踪术寻找深睿痕迹的时候,深睿的声音忽然又传来了:“正殿,快!”   他的声音带着些急切,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了一般,听得敖昱心中一突。   正殿?   他心中也是着急,但人族皇宫他不熟,根本找不到路,余光瞥到不远处一队人族官兵走了过来,他眼前一亮。   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那些人面前,他除去隐身术,一下子现出身形。   “……”那队官兵还来不及发出喊声,便被敖昱一爪子全都抹脖子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官兵整个人颤抖不止。   “你、你们……”小官兵看看左右,吓得说话都不完全了。   敖昱不和他废话,拎住他前襟便问:“正殿在哪儿?”   “正、正殿……在那,在那儿——”小官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便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整个人哆嗦得不成。   敖昱得了消息,顺手一巴掌把那小官兵拍都一头栽倒在地上。   “呆子,走。”灰浩赶紧跟上。   有了个大致的方向,找路的确是方便多了,尤其两人都是灵族,根本不必走人族造出来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小道,直接穿墙而过,速率更是高得吓人。   没一会儿,便是来到了一座高大的殿堂前。   奇怪的是,这屋子周围竟一个围守的官兵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更奇怪的是,敖昱隐着身看那些偶尔走过的官兵,竟是所有人都绕过了那座大殿,不是故意的那种,而是无意识地避开。   莫非这大殿让人施了法?   脑中一个激灵,他从那些胡思乱想中惊醒,灰浩已经在他之前走着了,见他还没上来回头看:“敖昱?”   敖昱甩甩头,赶紧上前拉着灰浩小心地靠近大殿。   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他心中一冷,猛地一脚踹开那座大殿的门。   大殿内一片明亮,竟是比外头的阳光更要来得闪眼,他不由眯了眯眼。   “敖昱?”一人的声音响起,却让敖昱更是戒备起来,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明显为凤栖。   “你来得太晚了。”凤栖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形显现在敖昱眼底。   “你——”敖昱瞪大了眼。   凤栖一身华贵黄袍虽有些凌乱,但袍上几条跃然而上的五爪金龙却是很清晰的——这分明便是人族皇帝穿的衣服!   “你的表情看来很是诧异。”凤栖三两步走上前,他身后原本被遮住的东西落入敖昱眼中。   那是两个人的身体,其中一人被安放在榻上,另一人仿佛是忽然昏倒那样瘫倒在榻上与地上之间。   敖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刚想上前,却被凤栖阻止:“你想做甚?”   “我想……”敖昱吐出两个字,忽然大声一喊,“呆子——”   凤栖心中一跳,只感觉身边轻风吹过,一道人影忽然从敖昱背后蹿出,蹭地便到了榻前。   他脸色一变,转身便要去阻止。   敖昱却不容他回头,一手成爪,另一手顺势扯出六趾刀朝他砍了过去。   凤栖心中急着床榻上的人,偏偏敖昱还要来阻止,他脱手不得,一时落了下风。   敖昱也记恨着之前这人害得灰浩差点离魂丧命的事,下手是一点也不心软,刀刀扣人命脉,兼之他现在灵力恢复了大半,对付起凤栖来竟然觉得轻松得很。   灰浩便在敖昱的掺和下顺利来到榻前,当看清楚躺在榻上那人的脸时愣了愣。   这人长得好生面熟。   又将半趴在塌前的那人拉开一看,更不得了。   竟然是已经变成了甘宇的深睿!   眼看着甘宇的脸,灰浩眼前一恍惚,之前榻上那有些面熟的人的记忆统统在脑海中浮出来了。   “袁靖?”   惊讶的声音有些大了,清晰地便传入了正在打斗中的敖昱与凤栖耳中。   两人皆是脸色大变。   “这身衣服,那个人……凤栖,你想闹得下界鸡犬不宁吗!”敖昱吼道。   凤栖最近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他本身长得阴柔,此刻着了一身龙袍又在一片明亮的光下更是美得惊人:“鸡犬不宁?千年前屠戮凤麟两族,惹得上界差点崩溃的人又是谁?”   被揭了老底,敖昱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一丝红,但依旧冷着脸道:“至少现在上界安稳得很。”   “现如今下界也安定得很不是吗?”凤栖觑了他一眼。   便在敖昱被噎住的档儿,他猛地朝敖昱挥了一刀,又一个转身朝着床榻而去。   “呆子——”敖昱一个腾跃躲开这一击,见他回头朝灰浩冲去,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冲上去。   灰浩自然是听到了敖昱的话,他一回头便瞧见了一身黄的凤栖朝自己砍过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四下一瞥看到身边深睿脚边落下的腾井剑眼睛都放光了。   他一个翻滚从榻上滚下来,榻上躺着袁靖,凤栖自是不会伤了袁靖的,只得急急收了招式。   灰浩看准机会,脚一勾将腾井剑踢起来,又赶紧跳起来捞起剑。   武器在手,就算心中有些害怕,但也好歹有些底气了。   凤栖见他的动作眉头都皱了,上次见这条幼蛟似乎还没这么机灵。   他毫不犹豫地扯出腰间丝绫,柔软的丝绫有了他的灵力,瞬间带了一种无形的威压。   那是属于凤族的威压,种族上的差距让灰浩霎时便有了种无力的,想要臣服颤抖的感觉。   凤栖便抓住这一时机,看似温和实则凶戾的丝绫飘似的从灰浩面上滑过。   敖昱脸都黑了,想也不想地一爪子朝凤栖挠过去,又一手揽过灰浩想要退开。   凤栖向后一倾避开龙爪,但鬓发还是被削去一撮,飘悠悠落到地上变成了羽毛。   凤族最是珍惜羽毛的,凤栖更是如此,霎时目光狠得能把人肉剜下来,想也不想地便将手中丝绫朝敖昱放过去了。   敖昱一手抱着灰浩,一手执刀扛着丝绫的攻击,不由有些吃力。   他干脆一个转移便要离开榻前。   谁料凤栖等的便是这一时,手中丝绫的缠绕方向一变,便是忽然转过去绕了灰浩脖子。   敖昱转眼便瞧见这一幕,心都快吓得跳出来。   他抬刀便朝丝绫砍了过去。   还真让他给砍断了。   来不及欣喜,那断开的丝绫竟然有意识一般紧紧缠住灰浩的脖子死也不放开,敖昱冷汗都出来了,不好朝着灰浩的脖子提刀砍,只得用爪子小心地去拉。   没想到越拉越紧,一会儿的时间灰浩就被掐得翻白眼了。   敖昱爪子都不敢乱动了。   凤栖完美地夺到了床榻,他瞥了深睿一眼,一脚踹开,将袁靖小心地放好,手中被砍断的丝绫如白蛇一般在腕上环绕。   灰浩快要透不过气来,脸都黑了,脖子也是红得快滴血。   “敖昱,你也有今天。”凤栖看着敖昱急得脸色变化,不由轻笑出声。   说罢,便执着丝绫朝敖昱甩去。   敖昱连忙抱着灰浩先退开,哪知凤栖死死纠缠,便是笃定了要消磨时间,使灰浩窒息而亡。   灰浩眼前都有些恍惚了,敖昱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在下巴凝聚掉下来,正落在他眼皮上。   他此刻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了,眼皮一跳,强撑着睁开只见到敖昱的脖子。   他好像快死了。   可他真的不想死。   一股执念在心底生根成长,他死咬着牙屏住最后一口气,一小团灵力慢慢在腹中汇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心记挂着灰浩的敖昱渐渐落入下风,被凤栖逼得节节败退,身上也多了几道血口子。   正在后退的时候,怀里的灰浩忽然大喊一声。   他吓一跳,正要去看灰浩,却被灰浩一把推开。   措手不及,只能看着灰浩挡在了自己面前,而凤栖的白绫也在此刻横空而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便在此刻,灰浩口中忽然喷出了一团火。   火花明艳,虽然不大,但颜色却是血一般的,威力更是让敖昱都瞪大了眼。   那火花犹如流水一般顺着灰浩的脖子往下淌,遇见他脖颈上紧缠的丝绫便迅速着了起来。   丝绫再是如何厉害也终究是布,布怕的便是火,这一下火布相遇,火胜了。   明媚的火光将白色丝绫一口口缓慢吞噬,丝绫飘着似乎想要跑,却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开火花的追捕。   而凤栖手中正好冲到灰浩面前的丝绫也算是遭了秧,灰浩口中火花直直地便喷了出去,哪能不沾染上丝绫?   火花迅速蔓延,如火龙一般眼看着就要燃到另一端。   凤栖当机立断自己砍了丝绫,这才保住了一小截。   而灰浩,便在这一下大发神威后脑袋一晕,倒了。   在一旁被灰浩的忽然喷火震惊得目瞪口呆的敖昱赶紧上前把人捞过来,确定只是脱力过度后暂时晕厥,这才稍稍安心。   抬起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方才好像光顾着与凤栖打了,连到这儿的目的都快忘记了,脸色大变:   “你将深睿怎么了?”   凤栖估摸着方才一时激动也忘了正事,听见他的话一怔,连忙转头看床榻上的袁靖,探了探那人额上的温度,忽然睁大了眼惊叫:“怎么会这样!”   敖昱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惹得摸不着头脑,不要的预感袭上心头:“你什么意思?”   凤栖却已经顾不得他了,一跃上床便扯了袁靖的衣袍,将手掌对准了袁靖胸口。   敖昱一手抱着灰浩,有些犹豫是不是该趁势上前直接了结了他。   却见原本被踹开在床榻边的深睿忽然睁开了眼,猛地跳起来看向床榻。   “你竟出尔反尔!”眼见着深睿醒来,凤栖脸色大变。   “非我本意。”深睿噗地咳出一口血,他面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我本以为两魂六魄已足够,没想竟被阿麒的身子排斥出来。”   “什么?”凤栖失声叫了出来,却忘了此刻正在为袁靖疏通经脉,霎时灵力滞缓,血液逆流,嘴角也淌了血。   敖昱站在不远处,见深睿醒来本想询问,但见他们的情况似乎不许自己帮忙,便静下心从龙珠里捞出些好药,趁机给灰浩补身子疗伤。   灰浩只是脱力过度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在他给喂了那么多好料补了灵力后一会儿便迷迷糊糊醒来,刚要开口问什么,就被敖昱抱在怀里。   “嘘,呆子,别说话,咱们看戏便好。”敖昱轻声在灰浩耳边道。   灰浩没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好在他给指了方向,朝那里看去,便瞧见深睿凤栖二人在床榻上不知作甚。   “他们在做什么?”灰浩对那几人之间的纠葛完全不明白。   “在抢男人吧。”敖昱其实也不甚明白,但又不想在灰浩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便估摸着猜了个答案。   灰浩点点头,忽然伸手搂住敖昱脖子,死不撒手的。   敖昱被他的猛扑差点掐死,连忙松了松他的手:“呆子,轻点轻点儿,做什么这么用力啊……”   “你也是男人,万一被他们抢走了怎么办……”灰浩说着,手又抱上去了。   这一句话把敖昱心里给激动的,就算被掐死他也甘愿了,也就忍着难受任由灰浩扑了。   俩人便在房间一角找了个位子亲昵地靠着,看起戏来。   要说这出戏其实挺无聊的,也不知深睿凤栖二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两人面色难看地互相打起来,还不是用法术武器的那种打,是纯肉搏,全武力。   打得那叫一个激烈,从床榻上直接翻下来往地上滚了两圈,一个给一拳,另一个踹一脚,喘息声吭哧吭哧地很沉重,有时下手狠了还出血。   敖昱抱着灰浩在那里一边看戏一边指点:“呆子,你看那招,那招考验的是肩肘的韧性,要忽然发力……还有那脚,哎,就是那脚,你瞧见了没,他忽然钩脚旋身的那个动作……”   灰浩听着耳畔的解释,不住点头。   两人还真当成了看戏。   最后打架的二人火了,竟齐齐停下动作看向这里,异口同声地吼:“住口——”   声音大啊,刺耳啊,凤栖还顺势将剩下半截白绫丢了过来。   灰浩之前是受过那罪的,敖昱一见把人都惹毛了,也不看了,揽着灰浩便往外头走。   他觉得今儿个自己就是纯粹浪费时间来的,看那两人打得那么投入,简直都快相爱相杀了,了,自己和灰浩根本就是被喊来当灯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他再也懒得搭理了。   “呆子,走,咱继续遛马去。”敖昱看开一切,拉着灰浩跑。   灰浩猛点头:“嗯。”   阳光下,两人肩靠着肩,携手走向宫外,徒留背影,在地上拉得老长……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天晚上我写完这章后研究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个神结局……但我昨晚和今晚又研究了会儿,觉得这个结局其实挺实在的,关于灰浩和敖昱的故事其实挺圆满了,配角的结局算是开放性吧,只留下一个缺憾??当初说好的灰浩会变强似乎被结局吃掉了??额,这点有待明日番外中考察~~   至此,感谢所有陪我到最后的姑娘们,谢谢你们坚持看到了这里,统统抱住让我啃一口吧=3=~~~   56、神奇的番外君 ...   天色渐渐暗下来,灰浩拄着下巴趴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安静的院子。   他和敖昱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偌大的院子也没别人,就他俩住了一屋,平日里四处玩玩走走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近日不知为何,敖昱总早出晚归不知作甚,问也不答,弄得他心情跟着不安起来。   正想着,屁股一疼,他一回头,原来敖昱回来了。   “呆子,想什么呢?”敖昱拍了拍他翘起来的屁股,又揉了揉,手下圆翘的感觉让敖昱很是喜欢。   灰浩眼一红,猛地翻身抬脚一踹。   一起生活了两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灰浩算是彻底了解了敖昱那欺负人的性子,这就一大流氓,整天图谋不轨。刚开始还忍着,时间一长他胆子大起来,便直接下手反抗了,反正敖昱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敖昱早已习惯了灰浩小小的反抗,甚至深以为情趣,身子一倾便侧过那一脚。   哪知灰浩等的便是此刻,趁着敖昱身子向后弯的时候,另一脚从他身后袭来,正准备左右夹击,踹他一脚。   敖昱眉毛一挑,这呆子倒是越发机灵了。   他心下痒痒的,呆子一机灵,他吃豆腐的难度便加大了呀。   他思索的片刻,灰浩两条腿已经彻底将他架在了中间腰腹处不得动弹。   眼见着敖昱动弹不得了,灰浩忍不住咧嘴。   还不等他笑出来,敖昱已经轻笑出声了:“呆子,你这可是在邀请我?”   “邀——”灰浩脸一红,正要反驳,却见敖昱两手顺势抓住他两条腿,长腿往前一迈便到了他腿根处。   敖昱眼睛蹭地瞪大了,连忙挣扎起来,敖昱不给他逃开的机会,身子直直往前倾,将他两条腿分得很开:“啧啧,呆子,你也太热情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厮睁眼说瞎话嘴上吃豆腐的本事已经高得无敌了,灰浩嘴唇动了动,忽然身子立起往前一撞。   脑门碰脑门,闷得一声响。   敖昱被撞得头也晕了,手不觉放松几许,被灰浩趁势逃开。   “呆子,你下手太狠了,不带这么谋杀伴侣的。”他揉了揉有些红的额头。   灰浩脑子也晕乎,但他没忘记心中憋了好几天的问题,趁着此刻有机会便脱口而出:“我还没问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整日的不见踪影……”   心中莫名的酸涩感涌上,灰浩并不知这感觉名为吃醋。   敖昱却是隐约闻到了酸味,眼前一亮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心疼,也顾不着调侃了,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深睿他们闹的么,前些日子袁靖醒了你也知道,深睿现在是甘宇的身子,袁靖先前便是属意甘宇的,也就爱屋及乌地更偏向深睿,凤栖那厮不愿,又与深睿闹起来了,这回闹得可大,差点把人族皇宫给拆了。”   “啊……”灰浩惊讶了,“那现在呢?”   敖昱趁他不注意转移到了他身后抱住,眼见他又要踹人才赶紧继续道:“现在袁靖向着深睿,把那鸟气得毛都炸了,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丢下所有人自个儿跑了。”   “跑去哪儿了?”灰浩问。   “谁知道呢,兴许是给人逮了炖鸟汤也说不准。”敖昱还记着之前的仇,此刻便各种坏计量地往凤栖身上套,“倒是便宜了深睿,估摸着现在美人在怀舒服着呢,人族没了皇帝,兴许最近要打乱了。”   他顿了顿,又嘱咐灰浩:“这几日咱们就呆在院里,不出去了,免得掺和人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明白么?”   灰浩点头:“明白。”   敖昱嘿嘿地笑,忽然一个捞月的动作将灰浩一条腿抱起,又揽了他的腰,吹了口气关上窗户往床榻走:“呆子,咱有两天没同床了吧……”   灰浩挣啊挣,无奈整个人给架着根本动不了,只得骂:“若不是你那日——”忽而噤声了。   “我那日如何?”敖昱没脸没皮地笑问,脚下的步子是一点也不慢。   灰浩脸红透了,那种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便在这时敖昱已经将他放在了床上。   “呆子,咱做呗,都两天了,我憋得慌啊。”敖昱说着,爪子已经不老实地开始扒灰浩衣服了。   灰浩气得一脚踹过去,敖昱心里一乐,拉住他的腿就往肩上放,还一边道:“呆子,就这样,来,把另一条腿也放上来。”   灰浩一听,怎么也不肯动腿了,敖昱看他不挣扎,笑得欢实,便继续扒衣服,没三两下,光溜溜的灰浩就趴床上了。   “哟!”敖昱拉着灰浩低头在他胸口处不停地看,“都两天了,咋还没褪呢。”   灰浩想咬他的心都有了,敖昱靠得近,说话的时候口中热气直往他胸前那里吹,前两天被折腾得红肿不堪的两颗小豆处传来一阵阵酥麻感,弄得他心中一个激灵。   “你走开。”灰浩踢弹起来。   “我不走。”敖昱靠得更近了,眼看灰浩要挣扎,伸出舌头就往他红豆那里舔。   又疼又麻又痒的感觉其实挺奇怪的,无奈灰浩的身子这两年已经让敖昱给练出来了,敖昱这一逗弄,就禁不住地战栗兴奋。   没一会儿,就没啥反抗的劲儿了。   敖昱心里有些奇怪,灰浩今天投降得有些早啊。   但他饿了两天了,前两天顾忌着灰浩身子没好不敢乱动,今儿个灰浩都好差不多了,他哪里还忍得住啊,不是说了么,感情是做出来的,再不让他做一回,感情都要慢慢淡了不是。   心里想着,敖昱嘴下的动作丝毫不放松,舌头轻舔左边红豆,右手细捻另一边的,身上的衣服早就掉光了,他整个人压在灰浩身上,两人光裸的身子紧贴,灰浩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下面也不饶人,敖昱身子微微弯曲,藏在草丛中的小敖昱早就苏醒了,感受到下方同样躲在丛中的小灰浩,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主动挨上去蹭着。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两人下面的那处紧紧地贴在一起,对方茎上跃起的青筋都能感觉到了,敖昱大力蹭着,没一会儿灰浩也有了感觉,慢慢地翘起来。   硬起来的两根东西紧紧靠在一起,滚烫的温度惹得两人越发激动,敖昱的舌头已经从灰浩的胸前落到脖颈,脖颈落到嘴唇脸上,又顺着身体的弧度慢慢往下拉,粗重的喘息与暧昧的肢体摩擦声取代最初的小挣扎。   在做这件事情上,两人的身体显然契合得令人惊叹,很快灰浩便缴械投降了。   感觉到下方传来的湿意,敖昱凑在灰浩耳边笑:“呆子,你泄得总是这么快。”   这不是嘲笑,只是一种调情般的话语。   灰浩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调戏,只是这两年下来他早已清楚了关于雄性雌性那些生理与心理的差异,更是明白了雄性尊严不可触碰的意思。   瞬间红着脸要打敖昱。   敖昱抓住他胳膊,细碎的吻落在他手上每一处:“我错了,你泄得不快,一点也不快,嗯?”   这种类似于妥协的话更让灰浩想咬他了。   敖昱笑着压下他的动作,身子往下面挪了挪,已经肿胀滚烫得惊人的小敖昱熟练地蹭往灰浩下面寻找那入口,之前灰浩泄出来的那些液体也随着他的动作往灰浩下面淌。   虽然这些事已经做习惯了,但灰浩还是忍不住想挣扎。   倒不是怕疼,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不甘。   为什么从来都是敖昱压他,而不让他压敖昱呢?自从明白雌雄区别后,灰浩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了。   “敖昱。”在敖昱手指已经探入灰浩下方的时候,灰浩忽然开口。   “嗯?”敖昱一手不断地挖掘开拓,一边抬头看他。   “唔,你让我做一次么?”屁股被敖昱手指进入着,灰浩有些别扭地动了动道。   “……你说什么?”敖昱的手指一顿,眉毛都挑起来了。   灰浩没看见,只犹豫着又重复一边:“你让我啊——”   话音未落,敖昱快速地又入了一枚手指,两三个手指使劲儿往灰浩甬道里抠啊挠啊,柔软的肠壁哪受得了他这动作,顿时又痒又麻的,灰浩忍不住搅紧了屁股,嗷嗷挣扎起来。   敖昱摁住他,一手继续开拓继续撩拨他,一手止住他的挣扎,嘴巴咬着他脖子不撒口,模模糊糊的声音从他嘴里挤出来:“呆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来着。”   灰浩给他下面挠得啊,又是快感又是痛痒的,颇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的感觉,听着他那隐含危险的话,赶紧转口:“没,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敖昱,你、你能拿啊——”   话没说完,敖昱一只手都放了进去,使劲儿在他下面挠了好多下,里面湿滑温热的触感让敖昱觉得无比兴奋,这刺激的啊,惹得他痛并快乐地又泄了回,瞬间无力了。   敖昱抓紧时机,把手抽了出来,小敖昱蓄势待发,一见小花开了,赶紧冲着花芯挤了进去。   灰浩的下面已经使用过多回,早已适应了敖昱的尺寸,小敖昱一进去,便是稳稳当当挤了满怀,连一丝缝隙都没落下。   要不怎么说天生一对呢,瞧这工具对得,那叫配套,那叫完美。   敖昱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不管几次,只要进入灰浩身体里,他都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那种浑身都被灰浩的湿热包裹住的感觉……   爽啊!   敖昱动了,两手抓着灰浩的腰,轻轻抽出,猛地抵进,又不完全进去,歪着动作在肠壁处磨蹭几下,惹得灰浩直哼哼了才直取深处。   空气中属于雄性的那份麝香味儿越发浓重了。   一会儿后,灰浩慢慢地伸出了手,也拉住了敖昱的腿,两条细腿更是不用敖昱加持便主动夹住了敖昱的腰,让他更靠近自己,也让小敖昱更深入自己身体。   “哼哼……”敖昱一记比一记更重地往灰浩怀里冲,灰浩哼哼着脸上的红色越来越大。   “舒服不?”敖昱稍稍停了动作,用小敖昱周围茂密的丛林蹭了蹭小灰浩周围稀稀疏疏的草丛。   两人的蛋蛋也跟着一上一下地晃动摩擦着,温度更高了。   “唔,再快点儿……”下面痒痒的,屁股更痒痒的,灰浩掐了掐敖昱的腿。   敖昱被他惹得心痒痒,听他这话更是笑得开怀:“好,再快点儿。”   话音刚落,身下的动作一转之前的轻出慢进,变得快猛起来,狠狠抽出,重重撞入,每一下都顶到灰浩体内最深处,时不时触到最隐秘的那一点,引来灰浩一声尖叫,两颗蛋蛋随着他的动作也晃荡起来,每一次撞入都拍打在他臀上,发出响亮的“啪啪”声,一些膻味十足的液体也从两人身体交缠处慢慢滑出,落在榻上,沾染一片。   动作太大了,灰浩整个人给他撞得从床头差点滑下去,又在快要落下去的那一刻被敖昱再次抓回来,由此身体内的小敖昱进入得更为深更为猛,灰浩的身子上下震动般被他顶得停不下来,就连床榻也仿佛受不了这动作了,发出吱呀惨叫。   “太、太快了啊——”灰浩忍不住告饶了。   敖昱得意啊,得意的结果就是更猛更快,龙性本淫么,这时候再不发挥本性就是傻子了。   小敖昱在冲刺中越战越勇,不断强大肿胀,最后终于达到形态膨胀的巅峰,一次性将体内储藏的能量都爆发出来——   便在此刻,灰浩忽然睁大了眼:“敖昱——”   敖昱还没听到,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他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从床上弹了出去!   然后重重落地。   敖昱傻眼了,他还全身光溜溜的,小敖昱即将喷发出来的档口遭遇厄运,欲望被生生掐死在端口,一时之间竟也没软下去,所幸他落地的地方有之前急急忙忙褪下丢开的衣物垫着,不然他岂非屁股开花?   灰浩也傻眼了,床榻在方才的意外中塌了,他张着腿光着身子,以一种很丢人的方式落在塌掉的床榻上。   敖昱猛然回神,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想也不想便跑到了灰浩身边把他抱起来:“怎么回事?”   灰浩脸色红白交错,没说话。   敖昱正要再问,鼻尖一股味道萦绕上来,他脸色一变,瞬间黑了:“这就是……方才爆炸的由来?”   灰浩脸刷地红了,他被敖昱整个儿抱在怀里,下方的液体慢慢都滑到了屁股上,在小花处汇聚,紧张之下小花一紧,自己与敖昱的混合液体眼看着快要落到地上又给吸进了花里。   眼见灰浩的表情,敖昱就知道答案了。   沉默半晌,敖昱长叹一口气,在灰浩有些紧张害怕的目光下揉了揉他的脑袋:“呆子,你怎么总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本事……”   灰浩委屈了,委屈得一口咬在敖昱肩膀上不撒口。   他也不想这时候放屁的来着,偏偏肚里头那口气上来了,不出不行啊。   敖昱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去刺激他,便侧头方便他咬,顺便看了眼下面即便是遭遇这种不测依旧能兴致勃勃顽强不软的小敖昱。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想了想,他抱着灰浩轻念咒语,眨眼间,两人已经身处在隔壁房间。   “这……”灰浩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抖动,从敖昱肩上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好在这房间也有床,敖昱心头稍微欣慰,将灰浩放在床榻,压在他身上:“呆子……”   灰浩刚想说什么,就见他表情一变,忽然哀戚起来,吓一跳,赶紧支支吾吾地问:“敖、敖昱……”   “呆子,刚刚那一震,把我震伤了……”敖昱的声音听来有些哀伤。   灰浩心里一跳,连忙要推开他仔细看:“伤着了?伤着哪儿了?疼不疼?”   他心里更愧疚了,怎么就在敖昱的紧要关头放了那个屁呢,这下好了,敖昱都让他给震伤了。   “不疼。”敖昱摇摇头,然后在灰浩松了一口气后满目悲哀地道,“可软了,再也硬不起来了。”   灰浩脸色骤变,吓得嘴都哆嗦了:“什么?软了?那怎么办……”   敖昱见他的样子,心中暗喜,他敖昱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点意外就软了?   正要说话将灰浩彻底引进自己摆的局里,却听灰浩忽然猛地一用力,翻身把自己压下了。   看着敖昱诧异的脸,灰浩面带抱歉和期待地道:“敖昱,你都软了,那以后就让我在上面吧,我、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灰浩的话语很郑重。   敖昱的表情狰狞了。   再也管不上设局了,敖昱猛地一翻身压倒灰浩,目露凶光:“你方才说什么?”   说着,根本没软的小敖昱一下子冲进还没完全闭合的灰浩小花里,用力进出,咬牙钻探,把个呆子狠狠摁在身下冲刺。   “你说,要在我上面?嗯……”终于回到温热的小花,敖昱舒服得眯了眯眼,又看灰浩,狠狠地抽插几下,把小花插得液水声“嗞嗞”响,   “敢说我软了?嗯?我软不软?够不够硬?”敖昱一口咬住灰浩的嘴,模糊不清地道,“让你个小混蛋想压我,胆儿越来越肥了……”   灰浩唔唔地被他压在身下不断贯穿,无力地承欢,顶得脑子都晕乎了,想告饶都喊不出话来了。   当初怎么就给敖昱骗来当伴侣了呢,这坏胚,总有一天要压倒他……   作者有话要说:嘎~番外完毕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