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禁 作者:潮声渐喧 文案: 离耀,魔界五皇子, 在哥哥溪羽的爱护之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谁知道天魔大战,魔界大败, 离耀和弟弟紫宵被带到天界为质。 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离耀不得不忍辱负重。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 自己竟会招到天界少君的百般凌辱。 更可怕的是,在成年礼上, 少君和非云殿殿主、寻欢殿殿主竟一起强暴了他。 第1章 “哥哥,人为什麽要死呢?” “大概……是太累了。” “那为什麽会累呢?” “因为生命太漫长,漫长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离曜耸拉下脑袋,“其实我知道的,母後不要我了。” 沈默之後,溪羽抓了抓头,有些无措,又带了那麽点小心翼翼,他声音轻飘飘的,慢慢问:“曜儿,你母後不要你,大哥要你好不好?” 想起来,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回过头去遥望,却连溪羽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冷香都能忆起,偷偷吸入鼻腔,再一点一点沈到心底。 那是白天,还是晚上? 该是晚上吧,恰好星空璀璨,溪羽一袭绯衣,活泼亮丽,他眸光潋滟,眉目间,是离曜极熟悉的温柔。 这一年,离曜一百岁,他母後去世了,溪羽抱着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溪羽长得很好看,眼睛又细又长,眼尾处微微上挑,明明是轻慢妩媚的眼形,却有双天青色的眸,温润清雅。溪羽学什麽都快,魔界上下都说待溪羽殿下长大了,定然魔力无边。 母亲是魔後,按理离曜一出生便该立为储君,但他魔力平平,魔族强者为尊,储君之位便一直悬置。外公每日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警惕溪羽。母後死後,外公对离曜极好,找最好的老师教他文治武功,离曜口上应付,背地里仍会找溪羽。 “哥哥,你在看什麽?” “看星星。” “星星有什麽好看的。哥哥,你不准看星星,只准看我。” 溪羽便笑,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星星比曜儿好看啊。” 离曜想了想,牵起溪羽的手,“那曜儿要努力长,长得比星星还好看。” 溪羽勾住离曜小指,拉了拉,戏谑地道:“曜儿可不许反悔。” “恩,不反悔!” 这一年,离曜三百岁,而溪羽,已经快满千岁。天、魔、妖、龙四族之人,都是以千岁为界,千岁之後,就可算成年了。 成年的溪羽要搬出魔宫,不能再和离曜住一起。 “曜儿,为什麽和几个兄弟打架?” “……” “离曜!” “你好不容易回宫一次,竟然给他们带点心。” “啊?”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他们,你,你以前都只给我带的!”想必是委屈极了,离曜眼里都有了水光,但他死死咬住唇,拼死不愿在溪羽面前丢脸,只一个劲嚷,“以後不准给他们带,不准!” 溪羽憋住笑,将离曜抱到肩上,“他们都是你哥哥弟弟,是除了父王外,与你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离曜冷冷哼了声,“最亲的人会给我下毒?最亲的人会在父王面前诬告我,害我被打板子?最亲的人会……” “还痛吗?” 屁股那里有只手细细抚摸,离曜忽地就没了气势,闷声道:“早就不痛。” 溪羽却是真的心痛了,他是魔界大殿下,魔力又高出离曜许多,这些年他为了避嫌,韬光养晦,不想让人觉得他想和离曜争储君之位。不料,下面另几个弟弟见他无意於储君之位,竟蠢蠢欲动。溪羽一直将离曜护得很好,可毕竟深宫之中,防不胜防,终归有着了那几个弟弟道的时候,常常害离曜平白受些委屈。 “傻瓜,我在那些点心里下了巴豆,保证他们几天离不了茅厕。” “真的?” “哥哥什麽时候骗过曜儿?” 在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下,离曜搂住溪羽脖颈,蹭了蹭,那动作跟撒娇似的,“哥哥,带我去看皮影戏!” 这一年,离曜五百岁,渐渐有了少年的身形,他骑在溪羽肩上,前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幕帘背後,执着人偶的女子高声念着什麽,他却怎麽也听不见。 “好!”大厅里掌声雷鸣,原来是一幕终了。离曜也跟着鼓掌,他最高,也最是显眼。旁人望过来,他便挑挑眉,模样十万分地得意。 还要看吗?溪羽问。 嗯,要看。想一直看下去,想要哥哥,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哥哥,我想清楚了,还是你做储君吧。”离曜唇角含着笑意,语气也是斩钉截铁,仿佛所说之事,再理所当然不过。 “那曜儿呢?” “曜儿要当哥哥的大将军,把天界那群人打得姓什麽都不知道。”离曜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中的长剑,剑是父王今天赐给他的,剑身古朴,苍劲之气扑面而来,是魔界数一数二的古剑。 “曜儿……” 离曜抬起头,便见哥哥靠着树,如瀑发丝懒懒披散在背後,衣袂翩翩间尽是绝代的风华。他当即扔了剑,蹭上去抱住溪羽,“哥哥当了储君後,还是要对曜儿好好的,不能使计害我。” 离曜手心有泥巴,把溪羽干净的衣衫搞得脏兮兮的。溪羽却一点都不介意,他垂下眸,如同叹息:“哥哥这辈子,都会对曜儿好。” 离曜像被臊到,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心烦意乱地抓起哥哥一缕头发,在指尖缠啊缠,绕啊绕,耳边不停回响:哥哥这辈子,都会对曜儿好…… 几年後,魔帝立溪羽为储君,溪羽母妃母凭子贵,甚得魔帝宠爱,再次怀了孩子。离曜听说时正在吃饭,顾不得擦嘴就跑到溪羽殿上,“哥哥,哥哥,你要有弟弟了!” “曜儿也知道了?”溪羽眉间皆是笑意,宠溺地擦掉离曜唇边饭粒,“搞不好是妹妹。” “生出来肯定丑死了。” “啊?” “你看六弟出生的时候,皱巴巴一团,丑得不行。”离曜拉了拉溪羽衣袖,“哥哥你不要喜欢那个没出生的家夥。” “这可不行。”溪羽故意板起脸,“他是我母妃的孩子,我不疼他疼谁?” 离曜扁扁嘴:“哥哥……”那声音软软的,叫得人心都酥了。 溪羽失笑,忍不住亲在那两片唇上,“曜儿,你跟其他弟弟,跟其他弟弟……是不一样的。” 那个不知是七弟还是七妹的家夥还没出生,魔界就和天界打起来了。战场设在天魔交界处,天帝和魔帝双双出战,战况激烈。 离曜闹着要随军,被溪羽扒掉裤子,狠狠打了顿。小时候不听话,溪羽也会打他屁股,但都很轻,不疼。这次离曜疼了,墨黑的瞳仁浸着泪,十分可怜。 “曜儿要当哥哥的大将军。”离曜固执地说。 “曜儿,你怎麽就不懂呢?”溪羽莹白如玉的指尖一遍一遍抚过离曜长及腰际的墨发,“这次连父王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你跟着去,不就是送死吗?” 离曜急了,“那哥哥你叫父王别去啊。” “父王是魔界之君,如何能临阵脱逃?”溪羽摇了摇头,“有传言称天帝这几百年来功力大增,父王只怕……” 战事竟真的如溪羽所料。天界大军势如破竹,魔军节节败退。魔帝身殒,魔界一片哀号。离曜尚未反应过来父王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就被溪羽塞进了马车,马车里还有溪羽的母亲霖妃,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如纸。 离曜死死扯住溪羽袖子,哭得泣不成声:“哥哥,你跟我们一起走,跟我们一起走。” 溪羽摇头,天青色的眸像缭着雾气,令人看不真切。他将离曜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漠然道:“父王死了,我便是魔界的天,又能去哪里?” 天界魔界你来我往打过很多次,那些被俘的天人总是被剥了衣裳沦为贵族的玩物。离曜不要哥哥那样,他风光霁月般雍容华贵的哥哥,怎麽能受那般侮辱? “哥哥……我求你,跟我们走,我求你……” “曜儿,好好照顾哥哥的母妃,还有那个的孩子。” “我不要……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曜儿是大人了,怎麽可以耍小孩子脾气?”溪羽无奈摇头,神情仍是一贯的温柔,“曜儿要像哥哥照顾曜儿一样去照顾弟弟,当然,也可能是一个漂亮的妹妹。”溪羽扳起少年下巴,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擦掉他泪痕,“曜儿,能做到吗?” 离曜转过脸,任泪水再次滑落,他不要答应溪羽。他不想照顾什麽狗屁弟弟妹妹,他只要永远和溪羽一起,让溪羽宠着他,爱护着他。 哥哥…… 第2章 离曜倏地下从梦中惊醒,他撑起身子,重重喘了口气。 窗外的月亮可真大,那麽近,伸手就能摸到似的。魔界没有那麽大的月,那里的月总是清幽幽的,羞涩地躲在缭绕的云气里。 每次从噩梦中醒来,离曜总觉得那些血与火的场面其实不过是他的臆想,哭泣过痛苦过,只要找到溪羽,一切都会好起来。溪羽会一边恶劣地笑话他胆小,一边将他搂入怀中,亲昵地摸着他的头。溪羽的手指又长又柔,摸在头上,像是能摸到心里去。 他喜欢赖在溪羽怀里撒娇,喜欢溪羽天青色的眸里只有自己的身影。他更喜欢骑在溪羽肩上,满魔宫跑,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溪羽宠在心尖尖上的弟弟。 夜风挤进窗户,离曜有些恍惚,他忍不住闭上眼。 那些温柔缱绻都变得模糊了,如同一出沈默的戏剧,袍袖挥舞,却四地无声。幕落了,沈压压的黑中绽出血腥的红──很多很多的人都死了──大片大片的血,无限蔓延,仿若没有尽头。 离曜不知道面对支离破碎的魔界,溪羽该是如何心伤。事实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如神袛般优雅高贵不容侵犯的哥哥。 三百年前的战争,魔军一败涂地。离曜被溪羽送上马车,之後是长达一年的逃亡。到处都是天人,骑着白马,拿着长枪。世间传言魔人残忍嗜杀,天人高雅出尘。其实通通都是骗人的!杀红了眼的天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连妇女老幼都不放过。马蹄踏过之处,哀鸿遍野。 逃亡途中,没有贴心的侍女,没有安定的住所,溪羽的母亲诞下七皇子不久便香消玉殒,刚出生的婴儿瘦小羸弱,安静地躺在离曜怀里,看起来像马上就会死去,离曜只有把手腕割了喂血给婴儿喝。连续喂了半月,婴孩的脸色终於红润起来,颤巍巍的,第一次睁开了眼。那双眼,是纯紫之色,美丽得不带一丝杂质。 离曜戳了戳他软软的脸颊,笑道:你便叫紫宵吧。 那段日子苦不堪言,一群人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所幸紫宵懂事,不哭也不闹,饿了便拿粉嫩粉嫩的小嘴咬离曜手腕。昔日尊贵的五殿下早就蓬头垢面,手腕上一条条刀疤触目惊心。但这些痛,如何及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一直被溪羽蒙着眼,不曾看见这世间的丑陋与肮脏,直至此刻兵荒马乱,血腥与暴力才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身强体壮者往往被就地格杀,而那些稍有点资质的,一旦被天人发现,绝逃不掉被凌辱的厄运。荒淫无道的天人压着无力反抗的魔人一逞兽欲,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却每次都让离曜身上一层一层冒汗,冷得他打颤。他没有能力保护那些人,他只能藏在旁边看着,麻木,却也疼痛。 为了保护两位皇子,溪羽派给他们的二十名护卫逐一阵亡。只是,再危急的情况,离曜都没有把紫宵抛下过。这是溪羽托付给他的,他要像溪羽照顾他一样照顾这个弟弟。他抱着紫宵尽往深山野林里钻,深山里多豺狼,一个两个他还能应付,多了就只有狼狈逃窜的份。每次九死一生地逃出来,都会搞得遍体鳞伤。没得到及时治疗,好多伤口都腐烂化脓,离曜一边嘶嘶直叫一边忍不住想,要是溪羽看到定然又心疼得不行,不过他要告诉溪羽,曜儿长大了,能保护弟弟了。 闭上眼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念起溪羽,甜蜜也痛苦。 溪羽笑得很温柔,声音又轻又软:曜儿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溪羽会憋着笑捉弄他:曜儿,你看人家三弟,又白又好看,再看看你,黑得跟块泥巴似的。 溪羽偶尔要生气,会打他屁股,让他又羞又恼。 但,极偶尔极偶尔的情况,溪羽会亲他:曜儿,在哥哥心里,你和其他弟弟,是不一样的…… 离曜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睡在他旁边的紫宵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三百年的光阴,紫宵已经从襁褓里的婴儿长到小小少年,他眉目精致,一笔一划像是画工的细心勾勒,却又浑然天成,毫无矫揉造作之态,仿佛,本该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对於紫宵的过於美貌,离曜一直忧心忡忡。 当年那场战争持续了一年,天军一路兵临魔宫。眼看新登基的魔帝陛下就要被俘,不知是何原因,天帝忽然宣布撤军。离曜刚刚松了口气,自己却被天界人抓住,和紫宵一起被带到天界非云殿。殿主月华将两人认做义子,月华已有一子明倾,比离曜稍小,离曜和紫宵便分别是大公子和三公子。虽说有个公子的名号,但谁不知道他们是魔界的质子? 两人地位低下,紫宵这种长相,绝对是祸非福。 离曜这些烦恼,紫宵都是不懂的,他将头枕在离曜臂上,“哥哥,我要听故事。” 紫宵越大越调皮,整日闹着要出去,要不就缠着离曜要讲故事。离曜将在魔界听的那些传奇翻来覆去讲了好几百遍,紫宵早就腻味,他只好给他讲起了当年战火纷飞时自己如何含辛茹苦如何历经艰难。 “那个时候你又弱又小,安安静静,哭都不哭,我生怕你突然断了气,割了腕就喂你喝。你这孩子倒好,没事就咬我,十足的小畜生样……”离曜嘴上抱怨,神情却极其温柔,他向後仰躺,眯着眼,眸色朦胧,“後来,我本来想给你找个奶妈,但到处都在杀人,谁还肯给我们奶孩子?那些保护我们的侍卫一个接一个死了,我只有抱着你往深山里跑。有天好不容易逮了只有奶水的母狼,没想到你闻到奶味就哭……” “不是哥哥的,我才不碰。”紫宵哼哼着说,目光忍不住偷偷瞄向哥哥。哥哥单薄的里衣斜斜敞着,右边那颗红色的凸起露在外面,说不出的好看。兄弟两人一向同塌而眠,从不避讳,赤身露体也毫不介意。但今天……有点奇怪……紫宵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觉心里像有猫在抓一样,新鲜十足。 他忍不住蹭起来,伸手好奇地戳了戳那个地方,“哥哥,你为什麽不用这个地方喂我?” 离曜一口气险些噎住,却见紫宵一双眸子清澈澄静,反倒显得自己扭捏作态。脸红了红,呐呐道:“哥哥是男人,没有,没有那个东西……” “男人就没有吗?”紫宵大惑不解,“不管,宵儿要试试才信。” 两兄弟既是质子,日子过得自是不好,还时常被天界人欺负。为了补偿弟弟,离曜对紫宵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不曾委屈过半分。再者,两人相依为命,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为了紫宵,离曜自认自己什麽事都肯做。紫宵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只是实在奇怪了些。 离曜掀开衣襟,挺了挺胸膛,将自己那颤巍巍的凸起抵到紫宵嘴边,低声道:“男人这里硬邦邦的,真的流不出水,你若实在想喝奶,哥哥想法子去给你找点……啊……诶!”离曜一掌拍在紫宵头上,笑骂道,“小畜生,轻点!” 紫宵可不管,哥哥主动投怀送抱,他立刻双眼发光,巴巴蹭上去,粉嫩粉嫩的小嘴又吸又咬,直把离曜折腾得连连皱眉,连喘息都变得粗了起来。但紫宵还是觉得不够,心口里像有把火在烧,那火不大,只烧得他又痛又痒,说不出的难受。 哥哥可怜的乳头被他咬得通红,乳晕边还有个小小的牙印,他伸出手弹了弹,指尖仿佛有电流划过,刺得他狠狠打了个激灵。 “宵儿不要什麽女人,宵儿只要哥哥!”紫宵神色迷离,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其实又什麽都不明白。 “宵儿,你是不是……”离曜反复想了想,小心翼翼往紫宵下身探去,果然如他所料,下面小小的火热,竟是挺了起来。“你这孩子,长得也太快了吧?”离曜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记得自己像紫宵那麽大的时候,还没半个溪羽高,别说发情,连情事是什麽东西都不知道。再看紫宵,个头猛窜,如今都快到自己胸口了,成长速度可说骇人。难道是因为呆在天界的原因?还是因为是喝血长大的? 容不得离曜再多思考,紫宵反握住他的手,紫色的眼眸微微泛起了红,十足的野兽模样。 离曜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他早出晚归,勤於苦练,可说清心寡欲,没想到现在竟要帮弟弟做这种事。 昂扬被握着,紫宵还是丝毫不规矩,趴在哥哥脖颈上不断舔舐,“哥哥,难受,宵儿难受。” 离曜眼里有些发酸,若还在魔界,弟弟何至於受这些苦,“宵儿,你别乱蹭,哥哥帮你。”他脱了紫宵裤子,将紫宵搂在怀里。 紫宵抓住离曜的手,有些紧张,“哥哥……?” 离曜毕竟长了紫宵几百岁,在如白纸一般的紫宵面前,自是懂得多了许多,他安抚地亲亲紫宵额边,温柔地笑道:“宵儿这是长大了。” 哥哥温热的掌心摸上来的时候,紫宵狠狠吐出一口长气,有种得到了什麽东西的愉悦,心里胀得满满的,舒服极了。哥哥略显粗糙的手心摸着他,英俊的脸不断在面前晃荡晃荡。高热的空气将那张故做严肃的面容熏出了酡红之色,醉了般迷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要是哥哥能化成一滩水,那该多好。 眼前白光一闪,紫宵陡然生出种腾云驾雾的美妙感觉,他眯起狭长的凤眼,喘了喘,终於回过神来,指着离曜手里的东西问:“哥哥,这是什麽?” 离曜手心里一片狼藉,白色的浊液顺着指缝滴落。他忽然想起,他的第一次,是在溪羽床上……溪羽用嘴……帮他吸出来的! “我去洗手……” “哥哥?” 离曜匆匆下床,可谓落荒而逃,他禁欲惯了,被紫宵又啃又咬只当小孩撒娇,根本没什麽反应。但一想到溪羽,一想到溪羽曾帮他做过那事,小腹一阵阵邪火扑哧哧便往上窜。 溪羽人生得美,高贵优雅,却肯让自己射在他嘴里。乳白色的浊液沿着他嘴角滴下,他笑得魅惑,天青色的眸水光潋滟。自己浑浑噩噩的,尚未从高潮的余韵中恢复过来,鬼使神差地低头将溪羽嘴边的东西舔得干干净净,最後含住溪羽嘴巴,反复吸吮。 後来溪羽推开了他,笑话他人小鬼大。他不服气,哼了一声,说:自己都六百岁了,早该行人事。 溪羽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戳他头上,漂亮的眼斜斜上挑:那曜儿去求父王赏个女人给你啊。 他怒得不行,明明知道溪羽爱捉弄他,还是忍不住委屈,他眼里心里都只剩一个溪羽了,哪里还会去找什麽其他人。 溪羽一个劲笑,亲昵地将他抱得紧紧的,说出的话直叫人面红耳赤──等曜儿再大些,哥哥就要了你,到时曜儿,可别後悔。 真是……色情得让人想死啊!! 来不及脱衣,离曜“噗通”一声跳进水池。寒夜的水冰凉彻骨,闭气在池底滚了几圈,内心的躁动才消停下来。 换了衣衫进屋时紫宵已经睡得很熟,精致的小脸粉嫩粉嫩,依稀可以看到溪羽年少时的影子。离曜摇摇头,想把溪羽这个名字甩出去。不能再想了,既甜蜜又痛苦的思念几乎要把他逼疯。他既到天界为质,便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溪羽。 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感受到身旁的热气,紫宵迷迷糊糊凑过来,像章鱼一样缠住离曜。离曜以为自己吵醒了他,却见紫宵睡得像头小猪,嘴边还留下了口水。明明是个孩子嘛,只长个不长脑!离曜举起手想拍这小屁孩一顿,见他睡得香甜,又悻悻然放下。暗自忧心,紫宵会不会长得太快了些? 离曜的忧心一点也没错,再过几十年,紫宵已经和他肩膀齐高,分明一幅少年郎的模样。 自从有了第一次,紫宵食髓知味,一有冲动就缠着离曜,在他身上又摸又掐,往往搞得离曜狼狈不堪。在离曜看来,这些都不算什麽,以前溪羽也是这样包容着他的放肆。 关键在於,前日他半夜才归,紫宵竟硬抗了整整两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紫宵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一幅要哭不哭的神情,胯下的男根被丝带拴着,胀得发紫。离曜大惊失色,只当紫宵又被人欺负,眼眶当即就红了,恨不能立刻去找人拼命。 “宵儿,你别怕。”小心翼翼解了丝带,离曜张开嘴,轻轻将紫宵与年龄丝毫不成比例的男根含入口中,动作小心得连紫宵都奇怪了。 等紫宵发泄出来,男根软回去,离曜才舒了口气,顾不得喉咙火辣辣的疼,抓住紫宵的手,斟酌着问:“宵儿,是谁把你那东西绑起来的?” “我自己绑的啊。”紫宵大惑不解。 “啊?”离曜更是不解。 “哥哥一直不回来,它又不听话,宵儿只好绑起来了。” 离曜头痛极了,“宵儿,你自己也可以……” “不行,除了哥哥,谁都不准碰!” 难道小孩子都是那麽不可理喻?离曜叹了口气,试着开导这比自己小时候还别扭的家夥:“那宵儿是想让它再也站不起来吗?要是站不起来,宵儿可就没办法享受鱼水之欢了。” “没关系的。”紫宵摇摇头,“宵儿只要想到哥哥,它自己就立起来了,半点力气也不费,就是……就是身上又痒又热,很难受。”说着说着红了脸,染着霞色的眸偷偷瞄着离曜,“想要被哥哥摸,更想摸哥哥。” 离曜微微一愣,神情捉摸不定。半响,他轻轻叹了口气:“宵儿,哥哥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去了你就不会再这样了。” 像紫宵这种情况,早该有侍女教导房事,但两人居住的院落几百年来一直门庭冷清,只有几个下等奴仆勉强伺候着起居。离曜迫不得已,不得不把紫宵带上了青楼,千挑万挑,总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所谓的清倌过於轻浮,怎麽也配不上他纯情的弟弟。 “宵儿,你觉得这几位姑娘,谁比较漂亮?” 紫宵埋下头,一个劲盯着自己脚尖,呐呐道:“宵儿觉得,哥哥最好看。” 旁边一群莺莺燕燕掩嘴笑个不停:“哎哟,公子,你哥哥是要你找女人,你哥哥好看有什麽用?” “可哥哥就是最好看的啊。”紫宵是真这样觉得,哥哥身材挺拔,脸蛋也俊得不行,对旁人不苟言笑,对自己却温柔似水。 “好了。”离曜将紫宵交到一女子手中,摸了摸他头,“宵儿,跟这位姑娘进屋去。” 夜还不深,青楼里仍是人声鼎沸,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夜风阵阵,离曜立刻感到一阵沁人心扉的冷。 他教弟弟叫哥哥,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讲魔界的故事,他喜欢将弟弟搂在怀里。弟弟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可爱极了。可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弟弟长大了,不能再在他怀里滚了。 怎麽就长大了呢……? 离曜回头往楼里望去,宵儿被带进去的那间房烛火摇曳,一片朦胧暧昧之景。刚才自己心慌意乱,没看仔细,也不知那女人长得怎样,人品如何,万一把宵儿带坏了怎麽办? 几百年背井离乡的艰难早把离曜磨得心性坚定,决定要做的事,他一定竭尽全力去做,绝不半途而废。但现在,离曜在青楼门口左右徘徊,他觉得自己太草率,怎麽可以把弟弟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宵儿未必是对他有旖念。 “宵儿……” 心急如焚地推开门,却见紫宵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离曜松了口气,“刚才那位姑娘呢?” 紫宵委屈地看过来,“那位姐姐剥宵儿衣裳,宵儿不肯,她就说能让宵儿快活。但是,宵儿立不起来,她就笑宵儿,说宵儿不举。” “然後呢?”离曜无奈抚额,他弟弟那里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宵儿就说,对着哥哥宵儿能行。” “宵儿你!” 紫宵得意地挑眉,扬了扬手里的书,“哥哥,我们回去照着这上面的玩好不好?” 离曜微微一扫,懊悔得不行,弟弟果然被带坏了。书里两个男子赤着身子,做的动作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伸手在弟弟额上狠狠一弹,“这些事想都别想。” 天界除天帝所住的天宫外还有三座宫殿,三殿坐落於天宫三个方向,将天宫团团围住。每一殿城池上千,非云殿作为三殿之一,宫外的城市自是热闹非凡。 两兄弟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紫宵仍旧不依不饶,“哥,就那样玩嘛。” “不行。” “哥哥真让人伤心,把我一个人丢那,现在还对我不理不睬。”双眼忽然一亮,再没了之前的沮丧,紫宵指着一个被父亲架在肩上的稚子嚷道,“那哥哥让宵儿骑马儿!” “什麽?”离曜顺着紫宵的手指望过去,一阵郁闷,“宵儿,你也不小了。” “哥,宵儿才三百多岁。” 可是你早熟啊,离曜忍不住腹诽。 弟弟一双漂亮的紫眸充满希冀地望过来,怎麽看怎麽单纯,偏偏又怎麽看怎麽神色不善。 “这是闹市,很多人。” “那回去骑。” 离曜不说话,紫宵便知这次他是默许了,心满意足地拉住哥哥的手。虽然不让自己玩图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姿势,但哥哥准自己骑马儿,足见哥哥待自己还是极好的。 哥哥的手因为练剑的缘故有些粗糙,磨擦着指腹,紫宵心里痒痒的,又酸又胀。 紫宵走一走的便停了,离曜回过身,毫不留情地刮他鼻尖,“你这臭小子……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本想调笑一下,却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只因为,他的弟弟猝不及防间将他用力抱住。少年再不是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的婴儿,他长得很快,原本瘦削的肩膀也变得厚实,衣服里不像以前那麽空荡荡的,他搂着他,力度几乎让人窒息。 “哥……别动,让我抱抱。” 曾经无数次趴在哥哥身上,无数次与哥哥赤诚相见,甚至无数次彼此抚摸,但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让紫宵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那些软绵绵的情感“啪”地一声破开了,让他既是欢喜,又是落寞。 月亮洒下清亮的光辉,那光辉一点点变得迷离,来往如梭的行人像被施了法般在记忆中快速消退。 世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哥哥和他,在流水中,紧紧相拥…… 第3章 离曜嘴里衔了根草,眯眼躺在斜坡上。他翘着腿,神态悠闲,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下面。坡下是个水潭,微风一吹,清亮的潭水便荡漾开来,偶尔有花瓣纷纷扬扬,翩跹地落於其上。但离曜看的不是水,更不是花。 平静的潭水忽然爆炸,水下一人如利剑般疾冲而来。离曜神情一凛,再不见之前懒洋洋的模样,电光火石之间,已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和煦的风猛然变得强劲,吹得人睁不开眼,脸上更是被刮得生疼。两人拼的全是拳脚功夫,未用兵器,甚至连术法也没用。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两人终於缓缓落地,你瞪我我瞪你,胸膛剧烈喘息,根本没法说话。 最後还是离曜先缓过来,一般拍胸口一边笑道:“不错不错,比昨天多坚持了半个时辰。” “还不是输给了哥哥!”紫宵郁闷地咬牙,自己终究比哥哥少练了几百年,怎麽也赢不了。 “哥哥,你快成年了吧。”紫宵一阵焦躁,忽然将离曜扑到地上,使劲磨蹭。 他穿了一身紫衣,打湿了的长发滴下晶莹的水珠,脸色如玉般晶莹,灼热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射向身下的人,“哥哥,你成年了,宵儿也长大了,哥哥……!!” 弟弟身上的水浸入身体,离曜不禁僵硬了四肢,他别过脸,红日洒下万千光辉,照得眼里的一切都无限迷离。 晃眼间,就四百年了…… “宵儿,你认识的人太少,才以为哥哥是最好的。”弟弟烫人般的爱慕,离曜自知再难逃避,他握住紫宵的手,轻声说,“若有天你能离开这里回去魔域,就会发现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各有各的风采,绝不是,哥哥这幅模样。” “就算哥哥不是最好的,也是宵儿最喜欢的。哥,你是不是……还在想魔界的溪羽哥哥?” 离曜心里狠狠一颤。紫宵扳过他脸,三分无助七分迷茫,“那宵儿好看还是溪羽好看?” 少年有双紫色的眸,刚出生那会就漂亮得惊心,此时直直望过来,甚至能看到阳光在里面折射出的醉人光泽。 “宵儿,你比溪羽好看。” “四百年没见过溪羽,四百年与宵儿形影不离,对着宵儿这张比溪羽还好看的脸,哥哥还是无动於衷,那哥哥又凭什麽认为,宵儿今後会喜欢上别人?” 他叹了口气,闭眼忐忑地吻上离曜微张的嘴。 抬头的时候,离曜能清晰地看到紫宵脸上的神情,那样悲伤的欢喜,像刚得了糖果的小孩唯恐糖果被抢走般小心谨慎、彷徨无措,但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又将少年与生俱来的妩媚妖娆展现得淋漓尽致,高贵,甚至带了点邪气。 离曜又是心疼又是心醉,他觉得太阳太大了,照得他眼花。他想去找溪羽,但怎麽也找不到。脸上一凉,离曜才惊觉,竟是紫宵落下泪来,他立刻慌了神,将少年紧紧搂住,“宵儿,你别哭,别哭。” “不是,哥,宵儿只是委屈,宵儿想知道,哥什麽时候才会喜欢上宵儿。”紫宵孩子气地抹着泪,却越抹越多,怎麽也停不下来,“哥哥会不会这一辈子都不喜欢宵儿?宵儿一点也不想回魔界,宵儿只想和哥哥在一起,回到魔界,哥哥就会被抢走,再也不理宵儿了。” “宵儿……” 紫宵哭哭啼啼地道:“宵儿喜欢哥哥也没什麽错,哥哥为什麽要避着宵儿?” “我没有。” “哥哥都不和宵儿睡一张床了,还说没有避着宵儿?” “宵儿,别哭了,见你哭,哥哥心里难受。”离曜红着脸,将紫宵冰凉的手拉进自己衣襟里,“哥哥没什麽能给宵儿的,就这具身体,若宵儿喜欢……” 话未说完,紫宵滚烫的泪水便落入他嘴中,他听见紫宵的声音有些飘忽,他说:哥哥,你是宵儿今生今世唯一的……唯一的…… 那些爱慕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如同打鼓一般。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溪羽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笑意,修长漂亮的手指戳在他额头上:曜儿,等你长大了,你就是哥哥的。 “啊……” 离曜难以压抑地叫了一声,压在身上的人脸上带着泪,整张脸都恍惚起来,离曜怀疑自己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有两张脸渐渐重合,他在他颈上落下细密的吻,他唤他,曜儿…… “哥,我好喜欢你。” 猛地睁开眼,紫宵灵活的手指正肆意玩弄着他的左乳,离曜低下头,右乳红肿不堪,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唾液,十足的淫靡。他再次将眼闭上,身体里又冷又热,一边是冰川一边是岩浆,只觉苦不堪言。 身上的人叫他哥,他如此情真意切地爱慕着他,一如他曾这样爱慕着溪羽。 “哥……” 紫宵张口轻唤,泪水再次滚了下来。离曜起身将泪珠一颗颗吻掉,“傻孩子,今天怎麽了,总是哭,故意让我心疼吗?” 紫宵只是摇头,不知该说些什麽,他这个哥哥,总是舍不得委屈他半分。 紫宵再次蹭过来的时候,离曜忽然警觉地推开他。 山顶上站着一人,玄黑色的长衫上滚着张狂的金龙,那人面色如霜,令人望而生寒,无形的威压像利鞭般抽在身上。 两人赶紧拢起衣衫,仓皇地跪倒在地,“参见洛宸少君。” 天界能在衣上滚金龙的人,只有天帝和少君。 据传言,少君喜黑衣,冷漠无情。 洛宸少君身形高挑,如瀑的青丝随风飞舞,显得狂野而妖艳。 离曜埋下头,恭声道:“殿下来非云殿,怎麽不提前知会,父亲也好早作安排,设宴款待。”既被非云殿殿主认作义子,离曜只得强忍屈辱,将其称为父亲。 “大张旗鼓地来,本君可就要错过这样的好戏了。”洛宸神情冷漠,面上线条刚硬,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他冷冷哼了声,优美的唇挑出邪魅的弧度,一步步欺近忐忑不安的兄弟俩,“你们两个质子,不好好在非云殿里呆着,却在荒郊野外苟合,若是传出去,对魔界的声望不大好吧?” “少君!”离曜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弟弟年少,都是我的错,还请少君饶了我们。” “哥哥!” “闭嘴!” 紫宵还未曾见过离曜如此暴怒的模样,抬起头,正好对上洛宸那双戏谑意味甚浓的眸。强压下愤怒,紫宵温顺地垂下眼,淡淡道:“殿下既然看到了刚刚的情形,想必也知道,都是紫宵在逼着哥哥,有什麽罪过紫宵一人担了便是,少君若不为难哥哥,紫宵甘愿一辈子为殿下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紫宵说一句,离曜心里就凉一句,恨不能将弟弟那张嘴给缝上。什麽做牛做马,搞不好少君刻意刁难,就是看上了紫宵。离曜越想越惶恐,顿时焦急万分,爬到洛宸脚边,祈求道:“殿下,紫宵他年少无知,若非我这个做哥哥的教导无方,也不会铸下大错,只盼殿下念在紫宵尚且年幼,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至於离曜……”他卑微地埋下身子,“任凭殿下处置。” 洛宸轻慢地看着紫衣的少年,“是叫紫宵吗?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本君要牛要马做什麽?还有你……” 头顶上冷冷打量的目光令离曜脊背一阵阵发凉,终於,洛宸再度开口:“你这淫乱的身子,一天不勾引男人就不舒坦吗?” 离曜脸色有些发白,苦笑道:“少君也说是离曜勾引宵儿,那少君能不能,不要追究宵儿的过错?” 洛宸轻声笑了下,随手折过根树枝,“啪”的一声扇在离曜脸上,他没用天力,离曜晃了几下就稳住身形,但左脸颊上立刻淌出血来,鲜红的条印触目惊心。 哥哥……离曜被欺辱,紫宵的心如同被什麽东西狠狠抓挠般疼痛。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地在天界活着,谈不上多快乐,但因为有哥哥的陪伴,他甘愿承受所有的不公和欺辱,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哥哥长久以来真正的惶恐与不安──他们是魔人,在到处都是天人的天界,就像跑进了狼群的羊羔,随时会被拆吃入腹。 上前与离曜并排跪着,暗暗握住对方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让紫宵有些微的安定,仿佛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不会害怕不会惊惧。 洛宸危险地眯起眼,忽然一脚将紫宵踢飞,用树枝挑起离曜下颌,“本君宫里那棵紫槐,好几年没开花了,你弟弟眼睛很漂亮,本君想挖了去做肥料,行吗?” 紫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没了生气般,离曜无力地道:“殿下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好说。”柔韧的枝条沿着喉结一点点下移,轻易地便剥开了凌乱的衣衫。蜜色肌肤上布满斑驳的痕迹,青青紫紫的,煞是好看。洛宸冷笑道:“看起来你很喜欢你弟弟,为了他舍了性命也愿意?” 枝条在衣襟处四处游移,甚至恶劣地戳在之前被紫宵多般玩弄的乳尖上,离曜刚想闭眼,右边脸颊又被狠狠扇了下,与左边的红痕“相映成辉”。 “本君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宵儿出生时便没了母亲,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答应了人,要好好照顾他。至於喜欢……”离曜摇摇头,“我与他相依为命,亦兄亦父,其间感情,并非一句喜欢所能囊括,但我知道,只要他能好好活着,舍了我这条命,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哼,所以你就准许他爬到你这个做哥哥的身上来?”洛宸蹲下身,伏在离曜耳边,阴沈沈道,“你们魔界的人,是不是都是这麽淫贱?你是,你那个父王更是!” 瞳孔倏然一缩,离曜气得咬牙。 “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知廉耻之人……真想把你们杀个干干净净!”洛宸话锋一转,漂亮的瞳仁里尽是赤裸裸的戏弄,“你猜,我现在想做什麽?” “离曜不知。” 像在欣赏对方无助的挣扎般恶劣,洛宸猛地将离曜推倒在地,命令道:“脱了衣服,取悦我!” 被带入天界的那一刻,离曜就做好了面对一切屈辱和难堪的准备,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忘记自己曾经尊贵的身份。他不再是魔界的五殿下,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杀掉的质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骑在他身上作威作福,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火红的太阳洒下灼热的光辉,视野周围却被抽空了般,漆黑一片。离曜觉得头有些晕,头顶上那人目光如刀,他命令他,将赤裸的身体、尊严尽丧地呈现! 洛宸冷着一张脸,优美的薄唇毫不留情地吐出残酷的话:“站起来脱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手指有些无措地蜷缩,离曜从未感到如此艰难,在一个陌生的仇人面前宽衣解带,光是想想,就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他长大了,他要保护他的弟弟,他不能再任性,他要为紫宵撑起一片天。他还期盼着有一天能够活着回去,见到溪羽。 修长的手指缓缓拉开系着轻衫的衣带,轻衫飘飘然落在地上,里面是白色的亵衣,将离曜近乎完美的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 洛宸呼吸一窒,下腹陡然冒出邪火,如他所料,衣下掩盖的是一具令人血脉贲张的躯体。不带丝毫柔弱,尽是属於男子的阳刚之美。身材高挑,腰身劲瘦,双腿修长──洛宸久经风月,自然知道这样的身体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乐处。 “你和你那个下作的父王一样,骨子里就会勾引男人。” 离曜咬了咬唇,“殿下见过我父王?” “怎麽没见过?”洛宸死死盯着面前不着寸缕之人,目光里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和不可节制的欲望,末了,他又笑得一幅云淡风轻,“不过你父王伺候人伺候惯了,那些魅惑的手段,自是现在的你万万不能比的。” “殿下!” “这样就气了吗?”洛宸一把将离曜捞入怀中,在他赤裸的胸口上粗暴地拧了下,“放心,我会把你调教得……比他还好。” 左手揽着怀里的人,右手则沿着大腿根部,肆意摩挲。 掌下肌肤柔韧有力,让人爱不释手。不由自主便有些迷醉,阳光折射出迷离的光彩,斑驳多姿。如此近,洛宸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肤下流走的血液,像要把人烧了般灼热。他凑上前去亲吻那紧闭的眼帘,“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 离曜战栗着睁开了眼,墨黑的瞳孔有些涣散,映着日光,春色潋滟。 洛宸位高权重,自荐枕席之人多不胜数,但从未有人像这样,一个眼神,就险些让他弃械投降。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他愤愤不平地想,淫贱、堕落,看起来高贵不可侵犯,脱了衣服却像个荡妇! “一边在男人身下欲仙欲死,一边又紧紧皱着眉头,显得青涩而隐忍,不得不说,这样的你们还真是迷人。” 让离曜反趴在地上,形成臀部向上翘着的姿势,洛宸在翘臀上重重拍了两巴掌,“挺高些,要是我没办法宠幸你,你该知道会有什麽後果。”说着,有条不紊地撩起黑衣下摆,露出狰狞的下体。光天化日之下做有失身份之事,洛宸的动作却从容淡定、不失雍容华贵。 离曜背对着洛宸,看不清对方动作,只感到一烙铁般的物什忽然紧紧贴上了臀部,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无法适应这种屈辱的雌伏。後臀被色情地摩擦着,离曜整个神经都紧张起来,感官无限放大,每一击刁钻的摩擦,都能在他身上燃起一把火。 “可真够敏感的。”强硬地将离曜双腿用力向两边拉到极限,扳开臀瓣,艳丽的秘穴立刻毫无保留地呈现眼前。洛宸再难克制,出其不意地插了进去。 “呃……”破碎的呻吟压抑在喉咙,後面被异物占领,离曜痛得呼吸都忘了,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大张着嘴,如同条濒死的鱼。 “放松,你想夹死我吗?” 只进入了一个头的男根死死卡在紧致的小穴里,进退两难,洛宸恼羞成怒,扳过离曜的脸,狠狠扇了两下,直打得他不停咳血,“你要是伺候不好我,我马上去找你弟弟,他长得比你好看多了,身子也柔媚,床上功夫定然出众。” “殿下。”离曜慌乱地抓住洛宸的手,这种罪他怎麽能让紫宵来受?“殿下,求你,不要去找紫宵,他还小,不知道怎麽伺候人。殿下,你要离曜做什麽,离曜就做什麽。” “真是的,早听话不就好了。”洛宸冷笑着把手伸进离曜嘴里,肆意玩弄他的舌尖,下身试探性地往里面挤,“嘴张大些……” 离曜不敢再违抗,立刻将嘴大大张开。 他自幼养尊处优,又时常被溪羽惯着,性子高傲得不行。三哥小时候骂他丑都被他伺机狠狠修理了一顿,那个时候的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不得不脱了衣服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眼前一阵阵发黑,离曜怀疑自己是被扔进了冰窖,要不怎麽那麽冷……偏偏,下身那狠狠戳刺的东西又烫得不行,不断提醒他正有人把他当个女人一样压地上一逞兽欲。 离曜的舌头一会被掐一会被扯,管不住的唾液不停往下滴,沿着脖颈落到胸前,亮晶晶一片,十足的淫靡。 “再张开些……”洛宸眯起眼,有几分失神,“我说下面的嘴!” 离曜愣了愣,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知道,怎样……” “装得倒挺无辜,怎样取悦男人,不是你们生来就会的吗?”放开被自己玩弄的舌头,替可怜地扭着的人翻了下身,让他彻底背对自己,洛宸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再次攻城略地。 等洛宸发泄完毕,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头顶。 眼睁睁看着那袭黑衣消失在视线里,离曜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觉得累,特别的累,他想安静地躺会儿,一会儿就好。 可对他而言,这片刻的休息也是奢侈,宵儿还在那边躺着,他如何放得下心? 洛宸夹杂着嫉妒的怨愤,离曜怎麽也想不明白,他人生的前六百年一直呆在魔界,与这位天界少君无任何交集,之後四百年,潜心修习,为人处事极为低调,也没有得罪对方的可能。而且,洛宸不断提到父王,又是为何? 身体痛得要散架,到处都是伤,下面那难以启齿之处更是破烂不堪、布满污迹。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种无力的认知让离曜痛恨,举起手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似乎这样心里才好过些。 他想,其实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过是场弱肉强食的戏码,这种事在魔界看得太多太多。以前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命令任何比他地位低下的人侍寝,只是,现在,被命令的人轮到了他。 从四百年前战败的那刻起,魔族的荣光就已经被天界踩在脚下,别人用力量让他们臣服,死守尊严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但是,这不代表甘心,更不代表卑微! 高高肿起的脸颊再次溢出鲜血,为了保护弟弟,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惩罚自己,因为,他竟然对未来产生了恐惧。 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宁静的生活已经走到尽头,未来一片黑暗,他感到无力,甚至惊惶!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忍受,那宵儿要怎麽办呢? 想起弟弟明媚的容颜,内心深处终於有了些微的安定。他要守护他,任何人都不得伤害他! 缓过一口气後,离曜抓过一旁的衣服,小心翼翼穿上,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唯恐紫宵看到任何一丝情欲的痕迹。 紫宵安静地躺着,月光下,一张小脸惨白得渗人,他散乱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离曜便伸手轻轻为他拨开,却惊讶地发现,弟弟的眼动了动。 “宵儿……你……什麽时候醒的?” 睁开的眼倏无神采,空荡荡一片,像痛到极致的绝望。 “哥哥,宵儿早就醒了,但不能动,只能看着……看着哥哥被那禽兽欺辱。” 离曜忍不住抚额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浑身都像被抽空般。他拼命想要掩饰的不堪,原来早被弟弟看得清清楚楚。他可以平静甚至面无表情地面对任何凌辱,但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场景被最亲的人目睹!仿佛被扒了衣服示众,如此痛苦,如此挣扎,手足冰冷,连血液都在战栗。 紫宵伸手去摸他面上掌痕,离曜像被刺到,快速将脸别开,“别,别碰我……” 少年眼里再次淌出泪,月光流转,润湿的睫毛微微颤抖,凄美得令人惊叹,“如果不是宵儿任性,非要拉着哥哥做那种事,哥哥怎麽会……”紫宵眨了眨,想眨去眼里的泪光,“哥……当初你就该把宵儿丢下,你让宵儿活着做什麽?” “你怎麽可以这样说!”胸口蓦然血气上涌,嘴角也溢出血丝,离曜怒道,“你是我弟弟,除非我死了,谁也不能伤害你。” “哥……” “我没事。”离曜擦掉嘴角血迹,轻声说,“当初那麽艰难我都养活了你,现在算什麽?我过去不会丢下你,今天不会,明天也不会!以後,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可是我也想照顾你,让你过好日子,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委曲求全。”紫宵将离曜紧紧搂住,如同搂着世间最重的珍宝。眼睁睁看着哥哥被百般凌辱,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仿佛被狠狠撕开般,鲜血淋漓。然而同时,他又是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是怎样全心全意地爱慕着这个人,痛彻心扉,亦无怨无悔。 柔软的手忍不住哆嗦着,轻轻覆上哥哥的。哥哥的手冰极了,他却觉得心里很暖,哥哥的爱护,哥哥的温柔,让他既是欢喜又是心痛。夜风也不那麽凉了,冻僵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他努力地微笑起来,“不管哥哥怎样,都是宵儿喜欢的哥哥。” 离曜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极美的,却不曾见过,冶艳的脸上,夹杂着痛苦与酸楚,而又这般痴绝的神情。 再柔的月,也映不出这样柔美的光芒吧? 离曜心里一动,冰凉的唇缓缓贴上紫宵的嘴,带着忐忑的不安与惶惑。明明还是难受得不行,可当接触到对方干净、苦涩的唇瓣,离曜忽然有种解脱了的坦然,只要宵儿还好好在自己怀里,那些令人张皇失措的辱骂、令人身心俱疲的酷刑,也并非无法承受。 明月皓皓,光芒万丈,天空干净得不见一丝云影。 夜色披了银纱,少年白皙的脸蒙着光,离曜安静地吻下去,缱绻温柔,似一潭极深的水。 两兄弟搀扶着走回住处时已是深夜,离曜见紫宵一张脸白得跟纸似的,怎麽也放心不下,连夜叫起早已入睡的侍者,要他去唤云逸。 云逸算是离曜在非云殿里唯一的朋友,他生性随和,虽是非云殿中数一数二的医官,却从不像其他人一样因为两人是魔界的质子而疏远他们。 云逸刚一进门,离曜就把他往紫宵床上拉,“宵儿一回来就吐血,你快给看看。” “等等。”云逸细细打量离曜,皱起眉头,“这是被谁打了?” 离曜急得不行,“你别管我,先看宵儿。” 两人的居所布置得极为简洁,空旷的月光洒下,显出几分萧索的凄凉。 “云逸哥哥……” “你别起来,就这样躺着。”云逸上前扶住紫宵,对离曜道,“乘着我给宵儿看病的功夫,你去把你那张脸处理一下,真是的,想出去吓人吗?” 紫宵眼神黯了黯,虚弱地道:“哥,你放心吧,我没事。” 之前一直忧心忡忡,现在云逸来了,松弛下来,才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刺心的痛,像是站都站不好一样,离曜扶着椅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坐下,“也不急这一时,我一会儿再弄。” 云逸自知劝不动离曜,抓过紫宵的手,“宵儿,你哪些地方不舒服?” “胸口疼,头也有些晕。回来後吐了几次血,其他倒没什麽。” 眼见云逸的脸色越发凝重,离曜心里紧张得不行,“宵儿他这是怎麽了?” “内腑受了重创,需要灵丹妙药调养,而且,至少得休养半年。”云逸回过头,“离曜,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把哪位人物得罪了?” “咳咳……”掩嘴擦掉咳出的血,紫宵道,“是宵儿不懂事,少君殿下路过时出言不逊,殿下对宵儿施以小惩,倒是连累了哥哥。” “你们连少君都敢招惹?”云逸腾地下站起来,大惊失色,“宁得罪天帝也别得罪少君!谁不知道少君殿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你们,你们,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两人谁也不吭声,於他们而言,今天的事就是一场噩梦,恨不能就此忘掉,再也不去回想。 念叨了半天,云逸终於发现两人不对劲之处,支吾着问:“莫非……殿下看上了宵儿?” 紫宵蓦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的愤怒令人心惊,“我迟早杀了他,迟早杀了他!” 夜风骤然大作,张狂地吹开窗户,紫宵那双眼越来越亮,仿佛有烈火在其中,他脸色本就雪白,嘴角还挂着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妖冶而鬼魅。 云逸惊讶地退後,这样的紫宵让他陌生。虽然这个少年以离奇的速度成长起来,但他毕竟年岁小,稚嫩、天真,甚至由於离曜过度的保护,养成了一种稍显柔弱的性子。可现在,面前这个失控的少年……那种像要把天地都劈开的仇恨,真的是一个四百岁的孩子应该拥有的吗? “宵儿,你安静些,哥哥在这里。”离曜走上前,宠溺地在对方头上摸了摸,“少君殿下不过说你几句,你就要杀要砍,耍什麽孩子脾气!” “哥……”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激,紫宵吸吸鼻子,委屈地道,“他说话难听,我抱怨一下还不行吗?” “好了,好了。你先睡着,我随云逸去给你取药。” 眼见离曜要走,紫宵忍不住唤了声,“哥……!” “宵儿,还有什麽事吗?” “没……没事……” 直到门关上,紫宵才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声音就哑了,断断续续,听着甚是凄厉。脑子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没用,除了哭什麽都不会,一会儿又想起哥哥脸上身上都还有伤,没做什麽处理,到处跑也不知道那处地方会不会疼得不行,越想越酸楚,越想越凄凉。 闭上眼,脑海里打转的全是哥哥撅起屁股,被那个禽兽侵犯的场景。 他此生中最敬重的兄长,不得不像个女人一样,毫不反抗地趴在地上为人泄欲,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肝胆俱裂! 狂暴的夜风吹得窗户劈啪作响,紫宵擦掉泪,轻轻闭上眼,如果有一天,他能变得强大,他必要那个男人,生不如死!! 离曜做了个梦。 梦里皓月当空,四野茫茫,他的溪羽如天神般俊美。他仰起头,痴痴地望着,“哥,你怎麽来了?” “我来看我的曜儿过得好不好啊。”溪羽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戳在他额上,“曜儿,有没人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打他。” “没,没。”他说得言不由衷,目光却有些躲闪,“哥,我好想你。” “哥哥也很想曜儿。”溪羽一把抱起他。离曜奇怪地发现自己又变小了,竟然能被溪羽轻易地抱起来,他纳闷地摸了摸头,“哥,好像不对,我都快成年了,很高的。” “哥哥错过了曜儿四百年。”溪羽定定看着他,目光微微有些苦楚,“我不知道曜儿现在是什麽样子。” 离曜“啊”了声,仰起头比了比,“反正比哥哥高,比哥哥壮,还比哥哥俊!” “骗人!”溪羽不信,“你那麽会撒娇,又任性的很,怎麽会长得比我高?” “长得高和任性有什麽关系,再说,我现在懂事了,把弟弟照顾得很好。” “哦?”溪羽挑起眉,“怎麽个好法?” 离曜沈默了下,轻声说:“我不会让人欺负宵儿的。” “那孩子是叫宵儿吗?”溪羽笑着道,“倒取了个好名字。” “哼,也不看看是谁取的。”离曜眉飞色舞地显摆起来,“他眼睛是紫色的,漂亮极了,我就给他取名紫宵。宵儿很听话,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什麽心,就是越大越爱哭,动不动就流泪,羞死了。哥,宵儿也叫我哥呢,嘿嘿,第一次叫的时候,软趴趴的,小嘴一扁一扁,超可爱,我就让他不停地叫不停地叫,结果那小屁孩还怒了,一口咬在我肩膀上,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把我疼个半死,那印子我舍不得去,现在还有。” 离曜撩开衣服,左找右找,“咦,怎麽不见了。” “傻瓜,都说了哥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所以,哥哥梦里的你还停留在以前。” 离曜大惑不解,“哥哥的梦?什麽意思?” “哥哥想曜儿了,做梦时忍不住把曜儿拖了进来。” 少年来不及合上的衣服里,依稀可见一大片赤裸的肌肤,映着月光,致命的诱惑。溪羽只觉一股热流在内心深处狠狠爆炸开来,裹挟着四百年的思念,几乎在瞬间让他崩溃。强烈的欲望冲击得他坐立不安,但他舍不得放下离曜,宁愿自己痛苦着。 离曜匆匆拉好衣服,像察觉到危险般,浑身起了战栗,他又是羞耻又是恐慌,但隐隐的,又有种迫切的期待。那期待灼得他眼睛生疼,闭着也不是睁着也不是,黑亮的瞳孔到处乱转,“哥,哥……” 他胡乱地叫着,却不知自己这犹显稚嫩的声音熏得溪羽险些晕过去。 “曜儿,叫我溪羽,以後,叫我溪羽!” 离曜红着张脸,低低应道:“嗯……以後,我就叫你溪羽了。” 天地像是静了下来,只有微微的风吹得草丛沙沙作响。浩大的明月悬在头顶,夜晚的天空被月光染成墨蓝的色泽。溪羽觉得那诱人的味道越来越醇,酝酿了几百年,待到开封时,说不出的馥郁芬芳。他强迫自己镇定,伸手抚顺弟弟被风吹乱了的长发,长发划过指尖,仿佛划过时光,“曜儿,哥哥不在,你有没好好练功?” “有,我很努力的练,但还是练不好。”离曜低下头,不满地道,“宵儿天生神力,只怕再过几年就要超过我了。哥,为什麽我怎麽也练不出魔力呢?” “因为……”溪羽顿了顿,最後笑着说,“父王不希望曜儿在成年前有魔力,所以在曜儿出生的时候,把曜儿的魔力封印了,要等曜儿成年的那夜,封印才会松动。” “父王为什麽这样做?”从小到大,不管自己多麽勤奋,魔力总是低得不能再低,原本以为是自己天生愚笨,却不料是父王…… “曜儿。”溪羽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他将怀中人死死搂住,力道大得骇人,“曜儿,你再等等,再等等,哥哥一定会把你接回来……噗……!” 头上洒下大蓬大蓬的血,滚烫刺骨,离曜大惊失色,抱着自己的人一点点透明,最後消失不见,便连风中,也没了气息。跌到地上,顾不得疼痛,离曜慌乱地爬起来,“哥……哥……溪羽……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他不想回到那冰冷的世界,他只想和溪羽,永远永远在一起。 魔宫。 溪羽缓缓睁开了眼。他一袭白衣,盘坐於地,四周全是以血画成的图案,诡秘而妖艳。轻轻擦掉嘴角血迹,溪羽抬起眼,天青色的眸凌厉冰冷,“不知是天界哪位高人?” “呵呵,本君刚才还在想,哪个胆大包天的魔人,竟胆敢以灵体闯入天界,不料却是魔帝陛下。不过以你的能力,也只能够拖人入梦罢了,想必代价也不小吧?” “不劳费心。” 四百年前因为担心魔宫被攻破,溪羽提前送走了离曜,不料离曜和紫宵竟被捉到天界为质。溪羽对离曜朝思暮想,这一日终是忍不住想要见见他,这才灵魂离体,亲自到天界将离曜拉入自己梦中,结果还是被天界的人发现,乘机将他重创。 溪羽抬高手掌,空中顿时出现一面血镜,镜中人身着黑衣,衣上绣着张狂的金龙。 “少君?” “不是我还能是谁!”洛宸眯起眼,不屑地哼了声,懒洋洋地道,“你们那个可耻的父王床上功夫愣是了得,我父王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已许久不理朝政,今日,若非我及时发现,险些就让你逃脱了!” 父王名为身殒,实则被天帝囚於深宫之中,这些秘辛溪羽自是早已查明,对於洛宸的冷嘲热讽,不禁冷笑着回敬,“看来是天帝陛下定力不够,要不怎麽就昏庸无能了呢?” 洛宸脸色一沈,目光似刀子般锐利,狭长的双眸尽是杀意。 “实话实说而已。”溪羽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少君有没听说,最近妖界蠢蠢欲动?” “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能掀起什麽风浪?”洛宸神色稍微缓和,但一张脸仍是阴着,直让人发寒。 “少君殿下,果然如传说中般狂傲。”溪羽站起身,一步步走近血镜,“那如果,龙族和他们结盟了呢?” “不可能!”洛宸想了想,道,“妖王把龙王的弟弟拐走了,龙王一直怀恨在心,不可能和他们结盟。” “有什麽不可能?”溪羽嗤笑一声,“当代妖王野心勃勃,少君可要小心防范,千万,不要让十万年前的悲剧重演。” 天下共有五界,是为天界、魔界、妖界、龙界、人界。五界之中,天、魔最强,一直处於统领地位,只除了十万年前那次。 当时,妖界诞生了一位王者,此人如有神助,带领妖族大战五界,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被妖族尊称为“血萨妖王”。 第一场战争其余四界大败,但妖界也损兵折将,从四界中捞到好处後并未穷追不舍。 吸取到教训,其余四界在接下来的千年中厉兵秣马,时时防范着妖界的再次入侵。过了一千年,妖界又打了过来,本以为已经准备充分的四界竟然再次节节败退。更恐怖的是,这次妖界的强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血萨妖王”,他的十个儿子,竟然每个都可独挡一面。 四界的王者在这场战争中纷纷陨殁,群龙无首,士兵仓皇逃窜。杀红了眼的妖人个个变身为兽,叫嚣着冲向孱弱的四界军队。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被啃下的断肢,场景之惨烈,如同炼狱。 後来天、魔两界的智者翻阅古籍,找到了请神之法,请出天神和魔神,这才将气势嚣张的妖军赶了回去。妖界损失惨重,“血萨妖王”被天神一爪抓破了心脏,十个儿子有九个被魔神当食物吃了,只剩下一个逃走。 没有了妖界的威胁,天魔两界为争夺五界之首的地位,摩擦日益严重,渐渐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因为畏惧着对方的主神,两边都不敢真的下杀手。这也是为何四百年前的战争,天界明明大获全胜,却未曾赶尽杀绝。 当然,洛宸始终愤恨不平地认为,天帝不对魔界斩草除根,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关系! “魔帝陛下说那麽多,无非想让我们放松对魔界的警惕。”洛宸冷笑起来,他的笑声里有种恨意,令人毛骨悚然,“实话告诉陛下,我对你们魔人恨之入骨,休想让我放过你们!” “我怎麽可能妄想殿下放过我们?”溪羽轻声笑道,“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洛宸挑高眉,“说来听听。” “如今我魔界虽然式微,安插在各界的探子还在。我可以……把藏在妖族和龙族的探子全部交给殿下。” 洛宸来了兴趣,魔族人阴险狡猾,善於隐藏自己,侦探敌情这方面不知道比天人强了多少倍,若是能得到那些隐於暗处的力量,自己就可以密切监控妖、龙二族动向。 “陛下想要什麽?” “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叨扰了天界许多年,不知少君能不能让他们回来?” “不可能。”洛宸一口回决。 溪羽心里一颤,面上却没展露丝毫,“有我父王在天界为质,你们扣押我那两个弟弟,不是多此一举吗?” “怎麽会多此一举。”洛宸舔了舔唇,嘴角勾出优美的幅度,“你那个叫离曜的弟弟味道很美呢,就这样放回去不是可惜了?” 他一直疼着宠着,唯恐伤害了分毫的弟弟……竟然被……强自按捺下胸口翻滚的气血,溪羽冷声道:“少君殿下,我魔界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你天界休想安宁!” “那又如何?”洛宸不以为然,“你弟弟身体的秘密,我们早已知晓。呵呵,只要我们好好开垦……一定,可以培育出接近‘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殿下还真相信那些荒诞可笑的传言?” “为什麽不信?‘血萨妖王’如此强大的妖力,不就是因为他血液里‘神血’粘稠,几可媲美上古诸神?”洛宸阴森森地说,“而现在,那些令人着迷的血液,正在你弟弟的身体里悄然流转。” 忍下愤怒,溪羽声音冷如冰锥,“殿下,请不要妄想揣测神的意图。” “神又是如何成为神的?”阴郁的眸子露出嘲讽之色,“神也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罢了,一样会陨殁,一样会消逝。‘血萨妖王’会被天魔二神打败,无非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掌控那些力量。”洛宸倾过身,对着溪羽,貌似温和地说,“那些消失了十万年的力量,终於再次出现,搞不好,真的会孕育出一个‘神子’呢。” 手指狠狠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溪羽心生快意,仿佛不那麽痛他就会窒息一般,“离曜出生的时候,父王封印了他的力量,你们不会成功的。” “这个问题陛下不必为我们操心。”洛宸恶意地笑道,“四百年前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和非云殿殿主还有寻欢殿殿主约好,等他的身体成年,就一起享有他,让他为我们三个生孩子。三个人一起播种,总有一个能种出‘神子’吧。至於封印,呵,反正他成年夜上封印会松动,合我们三人之力,破掉松动的封印,易如反掌。”不理溪羽越来越凌厉的杀气,洛宸退後一步,笑着说,“陛下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少君殿下,我恳求你,不要把上代的恩怨带到我们身上。” 洛宸没想到这任魔帝能做到如此低声下气,心里又是痛快又是愤怒,“这都是你们自找的,你们自找的!” 空中的血镜轰地声燃烧起来,转了几圈,回落到溪羽掌中,缩成一个火焰的形状。溪羽一动不动地站着,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惨白如雪的面上,显出几分阴森的诡异。他忽然捂住心口,大张开嘴,吐出血来,血花洒在白衣上,凄艳绝伦。 “来人。” “陛下!” “告诉妖族大皇子,我答应他的条件,但是,”溪羽顿了顿,目光如炬,“他必须帮我救出陷在天界的两位殿下。” “是。” 室内恢复安静,溪羽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他怀念在梦中抱着弟弟的触觉,他觉得手心的温度其实还在,只是被风吹跑了,吹到了心底去。 父王一直教导他,作为一个帝王,心要像利剑一样坚硬,他谨守着父王的教诲,努力地让自己做个合格的君王。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的弟弟,心里某处地方,就会立刻溃不成军…… 他心高气傲的弟弟,这些年在天界,过的究竟是什麽日子? 溪羽痛苦地闭上眼,他的手轻微地战栗起来,他想起天魔大战最激烈的时候,漆黑的电网笼罩在天空,如同囚禁着卑微的囚犯。那个时候,他感到羞耻,感到愤怒,然而,他从不知道,与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被人侵犯相比,那种屈辱,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曜儿…… 第4章 “哥哥,溪羽!”离曜哆嗦了下,猛地睁开眼睛。 “醒了?” 听到云逸的声音,离曜终於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脱离了梦境,他忽然“啊”了一声,“云逸……你……我的衣服……?” 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泡在水桶里,热水蒸腾起雾气,但依然掩盖不了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离曜脸色煞白,低下头说不出话。 “刚才来的路上,你突然晕了,我把你扛回来的。”云逸解释道,“我本想看看你身上哪里受了伤,没想到……抱歉,我并不知道……” 离曜摇摇头,“云逸,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 云逸皱起眉头,“水里有仙草,你再泡下,过会儿我帮你上药。”微微一顿,云逸想了想,还是道,“我原以为少君看上了宵儿,不料竟是你。” 想到少君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云逸又忧心起来,“我有个师弟在天宫供职,据说,少君每年都要生生折磨死一些少年。少君若强迫你,你依了就是,再怎麽,还是性命重要。” 离曜心里一阵阵发凉,那不是依不依的问题,而是……那个人那样仇视的目光,像要把他置於死地般凶狠。 “殿下一直都这样吗?” 云逸叹气道:“帝後……是被你父王当着万千将士的面,车裂而死。” 离曜一惊,立刻想起了这事。 大概是一千年前,当时他还没出生,父王擒住帝後,要求天帝用千座城池来换,天帝不肯,父王便将帝後当众车裂。 如此说来……洛宸与他确实有着血海深仇。 离曜不肯再劳烦云逸送他,便强忍住下身疼痛,提着药自己走回去。熬好药,盯着紫宵喝下,离曜再难坚持,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被狠狠折磨,又一夜不得休息,早就困顿不堪。但闭上眼,怎麽也睡不着,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他见到溪羽了,尽管是在梦中。溪羽还是那麽好看,声音也温柔。溪羽一定很想很想他,就像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一样。自己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来得及给溪羽说。可溪羽怎麽突然就消失了呢,还吐血,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知道自己担心也没用,离曜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的明月,看着看着,觉得那月亮里藏着溪羽的脸。他伸出手去,目光渐渐痴了…… “大公子……” 下人心急火燎地闯进来,离曜迷迷糊糊醒转,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什麽事?” “大公子,快起来,殿主让你去正殿。” 离曜一惊,睡意彻底跑了个干净,“父亲让我去正殿做什麽?” 不止离曜,那下人也是惊讶万分,他侍候这两兄弟几百年了,殿主召见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也不知怎麽回事,天一亮,正殿就来人说殿主召见大公子。 天界除天帝和少君外,势力最大的便是非云殿、寻欢殿、宇砂殿的三位殿主,三大殿主又以非云殿殿主月华为首。月华召见,离曜不敢怠慢,用冷水洗了脸,命贴身侍从细细为他打理,从发髻到束带都谨守天界礼仪。 正殿来的侍从早在外面候着,见离曜出来,微微低下头,“公子请。” “父亲为何叫我?” 侍从抬起眼,冷冷看他一下,目光有些轻蔑,“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离曜自知不会是什麽好事,但再怎麽糟糕,也不会比昨日更难堪。他甩甩头,只觉那难以启齿之处仍是针尖似的痛,不自禁便放慢脚步。 侍从不满地催促道:“公子恐怕得快点,月华殿主还有二公子都等在那了,公子若是磨磨蹭蹭,小心惹得殿主不高兴。” “明倾也在?”离曜心里哀悼一声,月华性子冷清,他那个儿子明倾却是无恶不作的主,这些年来没少寻机会欺压他和紫宵。 正殿是非云殿殿主议事的地方,大殿正中坐着的人眉目清冷,面如冠玉,蓝色的衣衫散漫地挂在身上,风光霁月般雍容华贵。 离曜见到这位“父亲”的次数少之又少,印象中此人冷漠无情、不苟言笑,却自有一股绝世无双的风华气度,令人折服。 立在殿主旁边的便是“二弟”明倾,由於母亲的过於溺爱,明倾养成了副骄慢的性子,为人处事嚣张跋扈,就离曜所知,此人连强抢民女的事都做过,被殿主惩罚後,却仍是不知悔改,欺行霸市,可谓为祸一方。 离曜跨过门槛,恭顺地跪下,“离曜拜见父亲,见过二弟。” “不知大哥昨夜做了何事,怎地如此憔悴?” 离曜缓缓抬起头,明倾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他锦衣华服,一脸讥诮,态度极为傲慢,像是抓住了他把柄般,露出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 离曜脸色一沈,一时拿不准明倾这是何意,试探性回答:“昨夜我与云逸把酒言欢,一时忘了时辰,睡得晚了些。” “当真吗?”殿主月华的声音有些飘忽,显得漫不经心,但丝毫不让人怀疑其中的威严。 离曜咬牙道:“离曜句句实话,并未欺骗父亲。” “并未骗人?”明倾上前一把捏起离曜下巴,伸手在他脸上刮了刮,沈声问,“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张脸是怎麽回事?” 挣开对方的手,离曜面无表情道:“醉酒後一言不合,动手打了起来。” “少在这装腔作势!你老实交代,你和紫宵究竟是什麽关系?” 早晨刚起就听下人在那偷偷议论,说是有人见着大公子与他弟弟在後山野合。这两兄弟相依为命,关系非比寻常,明倾心里已信了几分,来向父亲请安,也正好撞见父亲打算召见离曜,等於落实了这个说法。 “既然身在天界,又是父亲的义子,大哥便该守天界的规矩,难道还以为自己是魔界的皇子不成?” 话说到这份上,离曜早已明白是怎麽回事。知道洛宸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没想到,他竟真的把自己和宵儿的关系抖了出来。 无论天界暗地里是怎样的,至少在表面上极重教化,兄弟乱伦在他们眼里可谓十恶不赦。 “父亲。”明倾向月华恭声道,“依我看,此事应该知会魔帝陛下。” 离曜猛地捏紧手,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他感到愤怒,感到绝望,溪羽现在已经是魔界之主,自己惹下的祸事,怎麽能害溪羽脸上无光?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撑在地上,恭敬地下拜,“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宣扬出去。” 明倾冷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紫宵也别想逃掉。父亲你一定要严惩这两个没教化的野小子,他们丢的可不止魔界的脸,连着我们非云殿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离曜忽然抬起眼,直直望向座上之人,深吸了口气,“父亲,‘他’恨的是我,与紫宵无关,望父亲……手下留情……” 一直不闻不问的月华忽然直起身子,懒散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你已经见过‘他’?” “昨日见到的。” “‘他’用了你?” 用……?离曜低下头,轻声道:“是。” “你还要过段时间才成年吧?”月华向後仰了仰,用手撑着头,淡淡道,“今早‘他’确实来见了我,让我惩罚你,不过,‘他’在你成年前用了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我也不打算完全照着‘他’的吩咐做。倾儿,去取鞭子来,打你大哥三十下。” 前面的一大堆话明倾完全听不明白,最後的三十鞭倒是听了个清楚,不满地抗议道:“父亲,三十鞭会不会少了点?” 月华沈静地看向离曜,“他本也没做什麽错事,三十鞭足够了。” 离曜松了口气,“多谢父亲体谅。” 明倾冷哼一声,命下人取过一大堆鞭子,他经常犯错,挨鞭子的次数不少,自然知道什麽样的鞭子打起来最疼,细细挑选一番,终於拿起一根麽指粗细的,在空中一甩,破空声中还夹杂着“滋滋滋”的火花,足见威力。 “这条鞭子是用龙族囚犯的龙筋编就,大哥,弟弟失礼了。” 离曜跪着不吭声,明倾便觉得他这副神情是不把自己瞧在眼里,眸光一沈,又下令道:“来人,上刑几,把我大哥绑起来。” 殿外走进两名男子,身形高大,五官粗犷,不怒自威,两人布好刑几後,架起离曜,让他趴在刑几上,再用粗绳细细绑了,令他动弹不得。 明倾很是满意,戏谑地笑道:“三十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弟弟怕大哥忍不住,还是绑着为妙,以免失了仪态。”他一句一个“大哥”,语气嘲讽。 离曜紧咬着唇,身上本就痛得很,如今双手都被向後反绑,整个人趴在刑几上,呼吸不顺,实在苦不堪言。 明倾绕到离曜後面,解开他衣带,撩起外衣下摆,白色的亵裤显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一般行刑也就脱到这里,但不知怎麽回事,明倾鬼使神差地,猛一用力,一把将那碍眼的裤子扯到膝弯处。 轰的一声,离曜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在心口爆炸:“明倾!” 挺翘的臀部布满被蹂躏过的痕迹,大腿根部青紫一片,足见情事之激烈。明倾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在那翘起的臀上摸了一把,蜜色的肌肤像蜜糖一样粘人,明倾啧啧叹道:“这屁股好生漂亮,难怪紫宵不顾礼仪,也要与你厮混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言语粗俗,明倾小心地瞄了父亲一眼,见父亲无动於衷,没任何表示,胆子又大了起来。他这个父亲是真正的出尘之人,性情冷淡,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只要自己不要太过火,父亲并不会多加干涉。想到这里,明倾用鞭柄将离曜右臀向外面分开些,眯起眼往里瞧去。 艳红的小穴不知经过了怎样残忍的玩弄,过了一夜,仍是肿得不行,看起来淫靡而艳丽。明倾莫名地有些激动。没想到这个魔人看起来一本正经,背地里却如此放荡不堪。 好想把他带着的面具撕开,让他在自己身下哭泣着求饶! 下腹一紧,竟是动了情欲,若非这是正殿,若非父亲还端坐在上面,明倾毫不怀疑自己会将离曜的衣服撕个粉碎。不舍地放开对方,明倾嬉笑着道:“紫宵那麽小一个孩子,性子倒是暴烈,也不怕把你玩坏了吗?” 离曜惊怒交加,又不能反抗,只能把愤怒和着血肉往肚里吞,苦苦隐忍。 明倾眼里划过一道利芒,退了两步,鞭子在地上一甩,顿时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去把他的双脚抓住。” 见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要来抓自己,离曜厉声吼道:“不必,我绝不乱动。” 以眼神示意两人退开,明倾挑了挑眉,“那大哥当心,我可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破空声立刻呼啸而来,离曜闭上眼,凝神戒备。下身猛地一震,压在胸腔的气倒逆回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竟是……如此之痛。 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家夥,明倾自是打得十分用力,每一鞭都饱含力道,毫不留情地往那赤裸的臀部上一个劲招呼。 离曜死死咬着唇,嘴里早已血肉模糊,斗大的汗珠顺着额际滚滚而下,少许汗水滴进眼里,又咸又疼,眼睛渐渐失了焦距,耳边还尽是那些辱人的话语。 “我叫你不知廉耻!我叫你罔顾伦常!” 明倾一鞭比一鞭狠,若落在常人身上,早去了半条命,他见离曜咬牙死扛,心里也有些佩服,打了十鞭後,让离曜喘息了一下,才再次举起鞭子,“大哥若是疼还是叫出来,虽说不大好听,但怎麽也比憋坏了好。” “不劳忧心。”离曜吐出口血,回过头,目光如炬。 被对方冰冷的眼神煞到,明倾呸了一声,他虽然不学无术,这折磨人的功夫却是极其擅长,鞭子一甩,狠狠抽在血肉模糊的臀上。 离曜顿时凄厉地叫了出来,他全身冰冷,来之前本以为不会比昨日更加糟糕,却不想,两者实难分辨高下。尖锐的疼痛从下身传来,夹杂着莫名的屈辱,凌厉的鞭风接踵而至,离曜下了死力咬在唇上──他绝不容许自己再次呼痛。 三十鞭打完的时候,整个臀部都烂了,离曜趴在刑几上微弱地喘息,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他头脑迷迷糊糊,依然记得不能忘了礼数,再让人抓住把柄,手上的绳子一松开,便颤着手拉上裤子,从刑几上翻下来,恭敬地跪下,断断续续地说:“离曜……多谢……父亲教诲。” 月华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带下去吧。” 眼见那两个粗鄙的男人要去碰跪在地上的人,明倾忽然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父亲,不如让我送大哥回去如何?” “倾儿,听说昨日你又当街杀人?”月华的声音清冷而威严。 他用冷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扫视过来,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无形中让人心生畏惧。明倾双腿顿时软了,心里暗骂哪个不懂事的敢在父亲面前告他的状,躬下身讪笑着道:“父亲,那个人忤逆我,我不过稍加教训,不料竟打死了。” “把你大哥送回去,再回来领罚。” 明倾心里叫苦不迭,看样子父亲打算亲自罚他,这个父亲虽性子淡漠,不怎麽关心他,但罚起人来可不是吃素的。 离曜手腕僵硬,下半身更是痛得不行,别说走,动一下都难,刚开始明倾只是将他搂住,结果发现他额上全是冷汗,压根不能走,出了正殿後干脆将他抱在怀里。怀里的身体“活色生香”,明倾心情激荡,搂在腰间的手忍不住上移,在对方胸前缓缓摸了摸,离曜大惊,猛地推开猥亵自己之人。 尽管十分虚弱,但离曜使了全力,明倾一时不防,竟让离曜将自己推了开去。不过离曜也狠狠跌在地上,碰到伤处,鼻翼间发出声闷哼。 明倾蹲下身,阴沈沈地道:“怎麽,准紫宵骑你就不准我骑吗?” “呵!”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离曜冷笑着回敬,“原来二弟也是不知廉耻之人。” “现在的天界是什麽样子,大哥也知道。只要不被发现,谁管得了我们?”明倾扯掉离曜的衣带,强硬地把他手绑住,重新抱起,笑嘻嘻地道,“你别乱动,小心我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父亲还等着你。”离曜冷冷瞥他一眼,心中怒火极旺。 明倾性子骄纵,如何肯承认自己怕了父亲,心里想着今天一定要尝尝这个魔人的味道,忍不住加快步子,语带恶意:“大哥别急,我这就找地方满足你。” 殿主月华喜静,正殿周围并没有多少下人,明倾随便找了处隐蔽之所便将离曜放下,急色地掀他裤子。裤子粘在受伤的臀上,明倾废了好大劲才撕下一点,结果一看到粘着血肉的臀部,再大的欲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禁暗暗懊恼刚才打得太狠了。 尽管极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身心早已到了极限,一路行来,离曜基本处於半昏迷状态。浑浑噩噩中感觉到下身一阵锐痛,立刻意识到明倾正在撕他裤子,他一口咬在舌尖上,回身伸脚便踢。 明倾早有防备,侧身避过,伸手抓住他腿,将人提起来再用力往地上一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狼狈的人,冷冷一笑,“再怎麽我也比毛都没长齐的紫宵好吧,大哥这是做什麽欲拒还迎的姿态?” 昨日被少君侵犯已经足够让人羞愤,离曜怎麽也没想到今天再度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再次用力咬在舌尖上,直到尝到浓厚的血腥味,混沌的大脑才微微清醒,“你让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绝不在父亲面前多嘴半句。” “威胁我?”明倾挑挑眉,伸到离曜衣服里,猛地捏住对方乳尖,调笑道,“大哥的乳头要比其他男子大许多,是不是经常被玩?” 离曜感到一种几乎窒息的绝望。 他以为只要他坚持,只要他忍耐,他总会等到溪羽来接他的那天。但在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欢……这样的痛苦……是个人都会难以承受! 他不明白为什麽从昨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像是冥冥中有只手,在暗地里主导着一切。他不禁想起那个冷酷威严的少君殿下,那样冰冷而刻骨的仇恨,直令人背脊发凉。如果是他想看自己笑话,定然会叫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把恨的人剥得赤条条的,为千夫所指,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离曜黑曜般的眸子渐渐迷茫,像极了湖里的水,夹杂着沈痛的哀伤与悲切。明倾心里狠狠颤了下,将无力反抗的人放到一颗大的圆石上,形成胸膛向上挺着的动作,“你屁股有伤,我就不用後面了,不过,你前面的乳头也很美味,今天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离曜闭上眼,颤声道:“羞辱我很有意思?” “羞辱?或许是吧,比起平时正正经经的样子,你这个魔人还是脱了衣服更加诱人。” 用力压在离曜身上,令对方半分也动弹不得,明倾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剥掉离曜上衣。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衣服慢慢脱落,像拨开了层禁忌的面纱,蜜色的肌肤一点点展露出来,情欲的痕迹尚未消退,在阳光下色泽斑驳。 明倾是独子,与离曜年龄相当。离曜刚来非云殿那会,对於这个陌生的魔族“兄长”,明倾还是满怀好奇的,想要接近他,与他说说话,听听他们魔界是什麽样子。可是离曜从来就没注意到过明倾,他来的第一天忙着给紫宵找吃的,来的第二天到处寻医官,说是紫宵病了,第三天不眠不休地守着紫宵,第四天紫宵醒了,他抱着紫宵又哭又笑,第五天……第六天…… 那个时候明倾养了只小狗,小狗不爱说话,要挠它一下它才会跟他玩,明倾觉得离曜和小狗差不多,就想着法子整治他,整不了他就整紫宵,结果离曜还是不理他,甚至见他就躲。後来他实在太无聊,只有一个人跑到街上去,慢慢地认识了一大帮酒肉朋友,整日寻欢作乐,渐渐就忘了这个不理他的“兄长”。 但今天,明倾忽然意识到,他对这个魔人还是有很大执念的,只要一想到能让这个魔人难堪,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心愿得逞一般畅快。 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顾忌地玩弄大哥的身体,在蜜色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色彩,看那张紧绷着的脸流淌出屈辱的神色……其实,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吧? 然而考虑到离曜的伤势,明倾并没有禽兽到做到最後,把人掐过摸过後想着来日方长,急匆匆地便走了。走了会又折回来,解开离曜手腕上的衣带,脱下外衣给他盖上,“大哥,我先去父亲那领罚,一会就回来接你。”想了想,又觉得只怕父亲会把自己打个半死,遂补充道,“我要是不能来也会派个下人送你回去,总之大哥你不能走,要好好地在这等着。” 离曜嘲讽一笑,他便是残了也要自己走回去。 确定明倾走了,离曜半分也不敢再躺着,唯恐自己这一躺就昏了,他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担心一身狼狈的自己被其他人发现,便专挑偏僻的地方走,走走歇歇,半个时辰後,压根没走多远,倒是出了一身的汗。 头顶的太阳真大,眼里一阵阵发黑。 恍惚间被人摇了摇,迷迷糊糊便见到一张艳丽到极致的脸。一身红衣,衣上绣着象征尊贵身份的火凤。长长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後,显得张狂而不羁。离曜确定非云殿里没这个人,不由立刻心生警惕,戒备地盯着对方。 男人眨巴眨巴眼,眼波流转间勾魂噬魄,尽是柔媚的风情,“你是不是小离?” 离曜皱起眉头,“我叫离曜。” “那就是小离了啊!”男人一脸激动,眼里闪闪发光,一把将离曜搂住,“才四百年不见小离就长这麽大了啊,呜,看样子小离是不记得我这个叔叔了,想当年还是我把你带到天界的呢,不过我定力不够,怕在小离成年前要了小离,就只有把小离交给月华抚养罗。”男人心疼地摸了摸离曜的脸,“月华那个死人,都不知道好好照顾小离,一定害小离受委屈了吧?” “我和寻欢殿主似乎不是很熟。” 这样风骚的男人……除了寻欢殿殿主矽宣,还能有谁!离曜咬牙切齿地想,怎麽就忘了,要不是被这个男人抓住,自己怎麽会到天界?那个时候他东躲西藏,跟野人没啥区别,也不知这男人如何火眼金睛,硬是认出灰头土脸的他就是画像里那个魔界五殿下。 “看小离这表情就知道小离想起我了。”矽宣脸上顿时绽开柔媚的笑意,像一朵怒放的花,“四百年不见小离还能想起我,看来我在小离心目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刚抓住离曜时,矽宣把人扔池子里狠狠洗了一天一夜的澡,边洗边调戏他,一会说屁股很翘,好好开发,潜力一定惊人,一会说他双腿够长,缠在腰间必定欲仙欲死。 六百岁的离曜何时听过这种粗言鄙语,只羞得恨不能找个墙缝钻进去。 待离曜全身都被搓得泛红後矽宣才让他出了浴池,盯着他犹带水迹的裸体,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却又饱含危险,“真想现在就吃掉呢……” 在荒山野岭呆了一年,打交道的全是凶猛的野兽,离曜瞬间绷紧了身体,本能地感觉自己被极凶极恶的猛兽盯上了。就在他全力戒备时,矽宣扑哧声笑了出来,“小离好可爱,不过现在的小离还承受不了我的侵犯,呵呵,我要等小离长大点,到时才不会伤害到你。” 矽宣在一群循规蹈矩的天人中也算是一朵奇葩,肆意妄为,丝毫不遵礼数。知道对方是天界地位仅次於少君殿下的寻欢殿殿主时,离曜还狠狠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矽宣是个戏子!要不怎麽表情那麽丰富,那麽爱捉弄人?! 是个人都能看出离曜眼里的疏离,偏偏矽宣视而不见,硬要和离曜套近乎,热情得好像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昨天我突然间茶饭不思,心里隐隐作痛,暗地里猜测小离是不是出了事,想了想,怎麽也放不下心,连夜从寻欢殿赶到非云殿。小离就这样回报我的一片痴情?” 离曜怀疑地盯向矽宣,虽说寻欢殿和非云殿都建在天宫外面,但因为方向不同,连夜从寻欢殿到非云殿,就算以寻欢殿殿主的能力,也不大可能吧。 “小离竟然不信!”矽宣立刻做出一幅离曜怎麽对不起他的表情,“我天马都换了五匹,屁股都磨出了血,小离,你是不是要看看我屁股才相信?” “谁,谁想看……” “那小离看我的手。”矽宣摊开手心,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手掌果然全是被马缰勒出的红痕,有些还破了皮,翻出红红的血肉。 “而且为了小离,我可是风度仪态全都不顾,风尘仆仆地下了马就到处找你,连月华那个死人都没来得及知会。不过看小离这凄惨的样子,我可是一点都不後悔,要是再来晚点,小离还不知被人给欺负成什麽样。” 离曜十分恼怒,“我要回去了,殿主自便。” “小离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 “你就是爱逞强,看看,明明腿都在打颤,还怎麽走。”矽宣揽住离曜的肩,把人往身体里一带,怜惜地摸着离曜红肿着的脸,柔情蜜意地道,“小离放心,有我在,谁打你的脸我帮你打回去。” 离曜冷嘲着想,有本事去打你们那位少君殿下好了。 有明倾的玩弄在先,离曜怎麽也不肯让矽宣抱自己。矽宣没法,只好一巴掌把他拍晕。 搂着软下去的人,眸子冷得半点温度也欠奉。 离曜外面披着明倾留下的衣服,矽宣不着痕迹地将衣服往外面揭了揭,立刻发现里面衣衫不整,大片大片的全是情欲过後的痕迹,他双眸眯了起来,柔媚的眼波瞬间变得冰冷,“好你个月华,竟敢不守约定、监守自盗,也不怕我把非云殿拆了!” 随便问了个路过的下人便知道了离曜的住处,还好离曜的居处并不简陋,阁宇楼台,也算符合大公子的身份。只是,里面的下人怎麽那麽少?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质子,也不用这麽欺负人吧? “人呢?都死哪去了?” “哥哥……” 紫宵早上醒来得知离曜被殿主召见,一阵心惊肉跳,唯恐是什麽坏事,忧心忡忡地等了一上午,还不见离曜回来,他急得团团转,坐立不安,拼死也要去正殿瞧瞧。结果刚刚下床云逸就来了,逼他喝下早上的药,自己则到正殿探风声去了。 紫宵等了一个时辰,云逸半点消息也没,他实在坐不住,刚刚准备出门,就听见矽宣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我哥哥怎麽了?”紫宵身体晃了晃,哥哥怎麽是被别人抱回来的,莫非是受了什麽伤? “呵呵,你是那个叫宵儿的孩子吧,长得可真快。”矽宣和蔼可亲地说,“你哥哥没什麽大碍,就是太累,路上昏倒了,我给他治治就能好。” 紫宵半信半疑,自从昨日之後,所有的天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你把我哥哥放下,我们有个朋友是医官,他马上就能来,他会照顾好哥哥的。” “我是寻欢殿殿主,我想我比那个医官更能照顾他。”矽宣嬉笑着眨眨眼,不理紫宵一幅恨不能杀了他的表情,自顾自地抱着离曜进了浴室。吩咐下人备好热水後,不忘好心地对紫宵道:“宵儿,你气色不佳,最好卧床休息,若是病重了就不好了。” “不用你管。”紫宵冷声道,“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要是想害我哥,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你。” “我怎麽会想害他呢?早熟的小孩子就是不乖啊,想你哥当年多好玩,眼睛又黑又亮,嘿嘿,脸蛋捏起也很有趣。” 矽宣一幅缅怀的神情,看得紫宵胃里直泛恶心,刚想骂人,门砰的声被矽宣关上,紫宵急怒攻心,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 他擦掉嘴边挂着的血,死死盯着关上的门。紫色的眸里,盛满冰凉的怒意,而又如同被什麽逼迫般,夹揉着不顾一切的痴狂。紫宵将手按到心脏的位置,像在感受,仇恨究竟是怎样跳动的! “我千里迢迢赶来,小离总要给我点福利吧。”矽宣在离曜的唇上吧嗒吧嗒地亲了两下,口腔里立刻蔓延出浓重的血味。矽宣皱起眉,轻轻扳开离曜的嘴,惊怒地发现不仅外面的唇瓣被咬烂,里面的舌头也到处都是伤。 “见小离话少,还以为是小离对我比较冷淡,原来是小离舌头受伤了啊,害我刚才一阵伤心。小离你放心,以叔叔的能力,对付月华那个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矽宣眼睛闪了闪,“不过报仇前,叔叔要先把小离的衣服脱了,帮小离治伤。小离要是醒来,可别骂叔叔色狼。” 等怀里的身体赤裸裸地呈现出来,矽宣的表情整个都变了。桃花眼不再是风流多情,而是冷酷、残忍,直让人发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寻欢殿殿主暴怒前的标志。 “两次……两个人?”青紫交加的肌肤上明显有交叠的痕迹,有的是被掐出来的,有的是被咬出来的,掐出来的伤青紫一片,颜色已经有些暗淡,恐怕是之前所为,但那些咬出来的,竟然还在渗血……! “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呢,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碰吗?” “呵……!还用鞭子抽过……”矽宣神情有些凝重,这不像月华的风格,就算那个面瘫看上了离曜,也不会把离曜伤得那麽狠。这种作风,而又能在非云殿里胡作非为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小离,我似乎不能帮你报仇啊。”擅长流泪的寻欢殿殿主再次模糊了一张妖媚的脸蛋,“毕竟是少君殿下,叔叔好歹要给他点面子。” “你……明明是你窝囊你还不敢承认!” “小离你醒了?”矽宣眯起桃花眼,在身上乱摸一阵,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献宝似地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寻欢殿里所有的圣药都了出来,小离放心,你那麽好看的屁股,叔叔一定会让它恢复原状的。” 离曜几乎吐血,咬牙切齿地说:“那种地方,烂了更好。” 矽宣忽然恢复了正经,一字一句,声线低沈:“离曜,你应该感谢你还可以侍候少君殿下,否则,他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离曜冷笑道:“原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们天人泄欲?” “这怪不得别人,你将心比心,如果战败的是我们天界,你们魔人会怎样对我们?”矽宣扳过离曜的脸,轻声说,“我的妹妹,我四百岁的妹妹,她很调皮,殿里的人都叫她小魔王。有一天她要我去给她捉蛤蟆,我怎麽也不肯。” “像我这种风流倜傥之人,怎麽能够做那种没品的事?”矽宣自嘲地一笑,“但是你知道吗?我很後悔。因为後来,她死了。就算我捉一千只一万只蛤蟆,想要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你妹妹,”离曜张了张嘴,“她怎麽死的?” “她跑到边境上玩,遇到了魔人,你说会有什麽後果?” 离曜别过脸,不吭声。 “你们魔人,还真是禽兽啊,那麽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矽宣眯起眼,眼里一片冰冷,“等我赶到的时候,保护她的侍卫已经被啃得只剩下骨头,而她呢,我爱着护着的妹妹,竟然是在一群男人身下断的气!” “帝後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吧?”矽宣冷冷地掀起嘴角,“你们魔人毫无人性,如今轮到我们天人以牙还牙,就不可以了吗?” “你妹妹遇害,你也有错。”离曜眼里的眸光闪了闪,“既然你是哥哥,为什麽不保护好你妹妹?为什麽要让她跑到边境去?当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温暖的浴室忽然有些阴寒,离曜微微挑起眉,讽刺道:“怎麽,莫非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呜呜……小离离,你怎麽还是那麽好玩,叔叔随便编个故事你都信了。”矽宣抱着离曜大笑,桃花眼眯得不见了踪影,“不行了,小离你以後别那麽可爱,叔叔会控制不住的。” 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最爱演戏,明明知道这个男人谎话连篇!他刚才,竟然相信了!“要笑滚出去笑!” “不要,出去了就不能抱小离,叔叔还要给小离洗澡。” 意识到浑身赤裸的自己正被这个恶劣的男人乘机抱得紧紧的,离曜一张俊颜上尽是怒火,毫不留情地推开不要脸的人,“你出去。” “哦?”矽宣戏谑一笑,微微放开搂在怀里的人,目光却上上下下,反复逡巡。 微醺的烛火下,是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身子──蜜色的肌肤布满被凌虐後的痕迹,散发出浓厚的情欲味道。难耐地皱着的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剧烈滚动的喉结……原本规规矩矩地束着的长发早已凌乱,随意地披散在赤裸的身体上,使面貌英挺的人无端生出一丝魅惑。 “这滋味还真是诱人呢……”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了一句,矽宣上前将开始有些暴躁不安的人吻住,“小离,闭上眼睛,叔叔要亲你。” 话音刚落,那条恶劣的舌头已经狠狠撬开离曜紧闭的唇,长驱直入。离曜张大眼,深邃的眸里满是痛苦之色。他唯一想亲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他等那个人来救他,带他回去,但他迟迟不来…… 离曜对准矽宣舌尖一口咬下去,这一口毫不留情,矽宣“啊”了一声,可怜兮兮地捂着嘴,“小离,好痛。” “那你痛死好了。”离曜冷冷地回敬,他面色潮红,额间还有冷汗,黑曜般的眸子却像照不到光的湖,幽暗深沈。 “哼,矽宣,像他们这种低贱的、忘恩负义的魔人,你好言好语做什麽?” 听到这类似魔鬼的声音,离曜苍白着脸转过头去。门“砰”地声被推开,洛宸一身黑衣,狭长的凤眸睨着他,唇角笑得冰冷而残忍。 “洛宸,你怎麽来了?”矽宣倒是面色如常,笑嘻嘻地和洛宸打招呼。 “刚才听下人提起一个穿红衣的,我猜便是你。”从洛宸的视线看过去,离曜便是赤着身子依在矽宣怀中,和昨天任紫宵为所欲为一般,不知羞耻!“怎麽,以为有寻欢殿殿主撑腰,见到我就不用下跪了吗?” 离曜一惊,顾不得没穿衣服,赶紧夹紧腿,咬唇跪在地上,“离曜参见少君殿下。” 对方的态度让洛宸恼怒,他心知这个魔人表面上跪着,心里只怕是恨他入骨,不过,他要的就是对方恨他,光是自己一个人饱受仇恨的折磨,有什麽意思? “你倒是能耐,不过半日,就又勾搭上了新的男人。” “现在知道你哥哥是什麽样的人了吧?”洛宸微微偏头向站在旁边的紫宵轻笑了下,见紫宵脸色苍白,一幅马上就要倒下的虚弱模样,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快意,他用不大的,但整个浴室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他和你们父王一样,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可是这个男人是谁又有什麽区别呢?亏你还对他一心一意,我都替你不值。”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紫宵斩钉截铁地说,他用余光瞟了跪着的离曜一眼,见对方身上尽是伤,大的小的,抓的啃的,不计其数,顿时心疼得不行。即便离曜真的如洛宸说的这般不堪,他也是他的哥哥,他爱他,怎麽会因为对方心里没有他就改变? “洛宸,欺骗小朋友可是不对的哦。”矽宣不满地将离曜拉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衫遮住他赤裸的身子,“小离别怕,叔叔在这里。” 离曜瞪他一眼,明明是带着冷意的眸子,在矽宣眼里怎麽看怎麽脉脉含情,知道离曜不敢发作,故意沙哑着嗓音嚷:“不行了,小离好诱人,好想现在就吃下去。” 修长的双眸危险地眯起,洛宸微微一笑,那笑直让人发寒,“矽宣,莫非你看上他了?” “小离本来就是我们的,谈什麽看上看不上。说起来,少君殿下破坏约定,提前享有了食物,打算如何向我和月华交代?” “不过早几个月罢了。”洛宸挑衅地道,“谁叫有些人要恬不知耻地勾引我!” 矽宣挑起眉,“小离要勾引也只会勾引我,怎麽会勾引殿下?” “看来寻欢殿殿主忘了你面前的可是个魔人!”直视“浓情蜜意”的两人,洛宸阴沈着脸,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就算你忘了他是魔人,难道你连澐儿怎麽死的也忘了?” “澐儿?你妹妹?”离曜眼里风云变幻,最後一点一点归於沈寂,他别过脸,用肯定的语气说,“刚才你没有骗我。” “呵呵澐儿都死了好多年了,和小离没什麽关系。”丝毫没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矽宣仍是笑得分外和煦,他摸了摸离曜的头,轻声说,“小离,先跟宵儿回房去,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见两人亲近,洛宸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在离曜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眼神,仿佛将人扒光了似的,轻蔑、不屑。 离曜和紫宵走後,洛宸挥手便将浴室里的墙壁毁了个干净,“矽宣,你给我解释清楚,你这什麽态度?” “什麽态度?哼!”妩媚的桃花眼瞬间变的冰冷,矽宣指着洛宸,毫不避让,“孕育出‘神子’的可能性本就不大,现在被你一搅合,谁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 “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矽宣冷笑道,“为防止离曜身上妖魔两力冲突,自他出生起魔帝就封印了他所有的灵力。而他的成年之夜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届时他身上的妖力和魔力将会疯狂膨胀,封印松动,再辅以我们的外力,很可能一举冲破封印。有了这些深厚的灵力,他才可以帮我们孕育‘神子’,而不会被孩子反噬。但是现在,殿下的天力通过性事提前注入他身体,没有力量保护,若是他的身体被天力腐蚀了怎麽办?” 洛宸眼中蓦然闪过一丝阴狠,“还有心思勾引你,我看他身体好得很,你瞎操什麽心。” 矽宣掀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血萨妖王’诞下的十个儿子全是疯子,离曜要是生出了疯子,我们几个可就都是疯子他爹。” 洛宸漆黑如墨的双眸闪了闪。 “只要有了真正的神子,我们就不必畏惧那个传说中的魔神。到时,天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将魔人杀个干净。”矽宣顿了顿,总是嬉笑着的俊颜紧紧绷着,显出几分残酷的冷漠,“魔人这种肮脏丑陋的生物,实在不应该存在於世上!” “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 “怎麽会忘?”矽宣走到浴池边,缭绕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整个人便如雾气般缥缈了起来,他眼里划过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到现在我还是会做那个噩梦,澐儿不停地叫我,不停地叫,那声音凄厉极了,我拼了命地跑过去,但每次,等我跑到,她都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你说,我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矽宣忽然转过头,问道:“天帝对那个男人,还是老样子吗?” 洛宸脸色一沈,咬牙切齿地说:“前几个月那男人忽然怀上了父王的孩子,父王大喜过望,差点给那男人封了後。” “帝後?天帝糊涂了不成?”矽宣狠狠皱起眉,他实在想不明白天帝为什麽会爱上自己的宿敌。 “那个男人对我的母後施以极刑,我父王却要让他夺走我母後的位置。”洛宸摇了摇头,脸上尽是疯狂的笑意,“若父王当真封他做帝後,我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杀了那个男人。” “你放心。”矽宣安慰道,“那个男人生性冷酷,绝不会答应做帝後的。” “他何止不答应,还乘着我父王不注意,一掌拍死了那个胎儿。”洛宸掀起嘴角,冷冷地讥讽,“我父王把他爱着捧着,人家可丝毫不领情啊。” 矽宣眯起眼,眸光有些深邃,“难怪,你这次刻意来非云殿糟蹋离曜……想必是经过了陛下允许的。” “自然,我父王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如何忍受得了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父王舍不得动他,就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我自知父王仇视离曜,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呵!昨日我可是大开眼界,那个男人的儿子也是恬不知耻的主,两兄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野合。” 矽宣眼里光芒一闪,如利剑般划过,“你是说……离曜和紫宵?” “你别看离曜表面正经,背地里可是淫荡得很。”想起离曜不甘而顺从的表情,隐忍而难耐的轻哼,还有那紧紧夹着他的火热肠壁,洛宸顿时觉得下腹一热。哼!不愧是魔界皇族,不论相貌如何,勾引人的功夫可是一流,十足令人欲仙欲死,流连忘返。只是,像这种卑贱的身体,用来泄欲便是,他父王动什麽情?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昏暗了起来,一幅山雨欲来之势。紫宵将离曜扶到床上反趴着躺好後,便点上灯盏。待他回过身,离曜早已昏了过去,一张俊颜苍白如纸。 心里一痛,紫宵颤着手揭了那件丝毫不能蔽体的外衫,当那具饱受摧残的身体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紫宵终於忍不住痛哭出声。 “宵儿,我听说你哥回来了?” 听到门外云逸的声音,紫宵慌乱地擦掉眼泪,站起来开门。云逸大汗淋漓,显然是急急跑过来的。 “我到正殿的时候殿主刚刚惩罚完二公子,二公子受伤颇重,我只有留下来替他医治,上完药後才往这边赶,说是……离曜也被打了?”见紫宵垂着头不吭声,云逸叹气道,“宵儿,你哭过?” 紫宵猛地抬起脸,眼眶红红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只会连累哥哥?” “宵儿,不关你的事。” “怎麽不关我的事?昨日要不是我纠缠哥哥,也不会被少君撞见,就不会招惹出那麽多事来!”想起这些,就像有把利剑在狠狠戳着心脏一样,痛得呼吸都艰难,紫宵用力抓住门框,闭了闭眼,轻声说,“我也想保护哥哥,不让他受到丁点伤害!” “宵儿,你已经很努力了。”云逸温声道,“我四百岁的时候还只会在父母怀里撒娇,直到五百岁的时候才上山跟随一个师傅学习灵术。但我在这方面天生愚钝,学了一百年鲜有成效。父母不忍我吃苦,将我接下山来,请了一个给大户人家当过医官的老师教我医术,直到三千岁我才略有小成。可是宵儿,你看你不过四百岁,功力已远超於我,宵儿那麽努力,怎麽可以说自己没用呢?” 紫宵苦笑道:“就算我日以继夜地修炼,也没办法超过那个人的。” “以宵儿的资质,想超过少君殿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位是……?”云逸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男人,不同於月华如冰水般的清冷、紫宵带着魅惑的妖冶,走过来的男人生得妖娆而不女气,一举一动风情十足,艳丽逼人。 如果矽宣还穿着那件绣着火凤的红衣,云逸一眼便能认出这位尊贵的寻欢殿殿主,不过,被洛宸怒斥为“怜香惜玉”的矽宣刚才将红衣披在了离曜身上,也就是说,他只穿了件里衣。这种行为,在循规蹈矩的天人眼中,可谓伤风败俗之至。尽管矽宣有副好相貌,云逸还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他不认为以离曜的处境,结交这种人是明智之举。 而且,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华丽、风骚,让人难以信任。 “寻欢殿,矽宣。”魅惑的桃花眼在云逸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漠疏远,却又带着猖狂的傲气。矽宣毫不避讳地道,“我带来了很多灵丹妙药,小离的伤就不麻烦医官大人了。” 云逸哭笑不得。 矽宣挤进房门,将另两人赶出去。关门前,又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摸了摸紫宵的头,“宵儿真懂事,知道保护哥哥了。叔叔有个练功的好办法,宵儿要不要试试?” “什麽办法?”紫宵半信半疑。 “宵儿小时候是小离的血喂大的吧?”不等紫宵回答,矽宣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哥哥的血那麽宝贵,你只拿来长个子,真是浪费。” 紫宵扯了扯嘴角,“那殿主认为……?” “天界北荒之所,虽然条件恶劣,但灵气充沛,在那种地方练功,可事半功倍。” 矽宣伏在紫宵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北荒的中心有片冰湖,湖底有块石头,拳头大小,上面刻着几个古文字,你好好找,一定能找到的。那块石头存在几万年了,你把它取出来,用血浸泡,每夜子时吸取上面的力量,不出几十年,保你脱胎换骨。” “你为什麽帮我?”紫宵谨慎地道,“说出你的条件,或是目的?” “我能有什麽目的?”矽宣无辜地戳了戳鼻子,“你哥哥功力不高,我总要给他训练出个贴心的护卫啊,要不他被害死了怎麽办?” 紫宵眯起眼,不是他多疑,这男人摆明一肚子坏水,谁会相信他会好心地帮他,再说,如果真有这种好事,他自己怎麽不去? 像是看出紫宵的困惑,矽宣解释道:“这种秘辛,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再说,没有‘神血’浸泡,拿到石头也是白搭。” “神血?” 矽宣笑了笑,他自不会告诉紫宵,离曜是几万年来身上“神血”最为粘稠之人,紫宵幼时喝离曜的血整整喝了一年,体质怎麽也产生了些变化。 “宵儿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也许以後就明白了。” 紫宵气得咬牙,想到这个男人对离曜的暧昧态度,又放心不下,“你是不是想我走了,就能霸占我哥哥?” 矽宣沙哑着嗓音问:“我想要小离的话,你在不在又有什麽关系呢?” “砰”的声,房门如上次一样无情地关上,紫宵凝视着,久久移不开视线。明明他才是与哥哥最亲近的人,却总是被阻隔在房门之外,不得靠近。 “轰隆!” 天边的惊雷滚滚而来,云逸惊了下,转头便见到少年在闪电之下一张惨白的脸,不禁忧心地劝慰道:“宵儿,练功讲求循序渐进,你伤势未愈,实在不适合去北荒之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哥哥怎麽办……”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紫宵望向雨幕,觉得天地都要毁灭了一般,心里不禁生出股嗜血的渴望,他咬住下唇,面色越发冰凉。 他要保护哥哥,还要杀掉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 那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第5章 离曜本以为少君殿下留在了非云殿,必会想方设法地折腾他,却不料每日洛宸只是来一趟,冷冰冰地盯他一会就走。 冰冷的表情、残酷而阴狠的笑容,每每让离曜不寒而栗,洛宸来的时候,他趴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唯恐招来对方更多的厌恶。 尽管知道矽宣也不是个好人,但离曜不得不承认,洛宸没有对他采取进一步的报复行为,全是矽宣的功劳。至少,在洛宸举起巴掌要打他的时候矽宣会顶着洛宸的怒火阻止,至少,在洛宸用一种夹揉着欲望与愤恨的目光看他时,矽宣会笑嘻嘻地把洛宸拖走。 有一次离曜惊讶地发现矽宣右半边脸有五道掌痕,不用猜也知道是少君殿下所为。矽宣遮遮捂捂半天,才可怜兮兮地说,洛宸性格冷酷,脾气却有些暴烈,发起狠来连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是要打的。 离曜微微有些感动,还有些同情,少君那阴沈的性子,自己连几日都忍受不了,遑论几千年。如果矽宣和洛宸很小就在一起,那矽宣该被洛宸打过多少次? 不过,离曜的同情心只持续了半日,当天下午他就对那个恶劣的男人再次咬牙切齿。 矽宣见他伤势好转,竟然用玉势替他扩充後穴。 冰凉的玉器进入身体,带来战栗般的触觉,那个男人拍着他屁股一会让他放松一会让他夹紧,离曜涨红着脸,羞得说不出话来,却不得不按着矽宣的步骤一一照做。 矽宣对他说过,如果他学不会,迟早会死在少君床上。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男人的身下。 白天躺着无所事事,晚上被矽宣折腾,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 离曜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宵儿也不让人省心,非闹着要去“北荒之所”修炼,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他如何放心让他独自前往? “北荒之所”实际是天界的流放地,万里冰封、条件险恶,很多罪孽深重而又不至诛杀的囚犯都会被流放到那里,自生自灭。 紫宵之前被少君殿下打了一掌,如今伤势未好,离曜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去那种地方冒险。 为此,两兄弟之间第一次有了争吵,紫宵早出晚归,分明是在避着他,离曜心里难受,每日便恶狠狠地瞪着矽宣,恨不能瞪掉对方一层皮。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今日终於放晴了,外面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像是在玩花球。矽宣来非云殿的第一天就赖在离曜的院落不走。毕竟是寻欢殿殿主,地位尊崇,虽说居住在大公子院里於理不合,月华还是任他胡闹,甚至安排了十名美貌如花的天女伺候矽宣起居。 矽宣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轻易地便俘获了一群女子的芳心。 扔完花球,玩毽球,玩完毽球捉蝴蝶,捉完蝴蝶逮蜻蜓,欢声笑语,不绝於耳。离曜泄愤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心里大骂那个男人就会勾搭无知少女。 “小离小离,叔叔捉了好多只鸟,晚上我们烤鸟吃。”矽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俊颜上红彤彤的,鬓角还挂着汗珠,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丽。 见离曜蒙着被子不理他,优美的唇角掀起一个狡猾的弧度,矽宣猛地一扑,像章鱼一样紧紧趴在离曜身上,使劲蹭了蹭,“小离,你好软。” “放,放开,我透不过气。” 被子里的人对着他又踢又打,矽宣觉得就像搔痒似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他忽然掀开被子,将脑袋伸了进去,正好和离曜额头碰在一起。 离曜又气又怒,捂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好可爱……”矽宣捧起下巴,妩媚的桃花眼眨了又眨,“看着这样的小离,叔叔好想做坏事哦。” 离曜一脚将矽宣踢到地上,板起脸凶神恶煞地道:“别叫我小离,恶心死了。” “不叫小离叫什麽?离儿?亲爱的离?小曜,曜儿……?”最後个尾音,矽宣叫得极为煽情,像空气都在跟着战栗一般,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不准叫这个名字!”离曜吼道。这个名字,只有溪羽,只有溪羽能这样叫他。 “我还不喜欢叫呢。”矽宣扁扁嘴,随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乘着离曜不注意,又扑到床上将人抱紧,含住他的唇吻了下去。 窜进口腔的舌头滑腻得像条蛇,刁钻地四处游移,煽风点火。离曜仰起头,微微阖了阖眼,缩小的视线里,是男人艳丽逼人的俊颜。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是会被冲击到,怎麽有人能生得这般尊贵华丽而又妖媚放荡?薄如纱的红衣,瀑布一样的黑发,恍若滴血的红唇,潋滟深邃的眸子,无一不在诉说着赤裸裸的诱惑。 矽宣的吻总是极缠绵的,温柔而细腻,让人恍惚间觉得是被他爱护到心底去的人。但是离曜永远都不会相信矽宣喜欢他,矽宣总是嬉笑着,看人的表情却淡漠而疏离,像隔了层纱,永远都不真切。 离曜第一次见到月华的时候,便觉得这个身穿蓝衣的美男子清冷得如同夜空中的银月,不染人间烟尘般超凡脱俗。彻底认识矽宣後,离曜方知道,矽宣才是真正冷漠的人。 他可以一边与他吻得难解难分,一边冷静地告诉他:想要活下去,先学会怎麽取悦少君。 如果是溪羽或者是宵儿,怎麽可能容忍他被其他的男人侵犯? 如果溪羽知道……一定会很难过吧…… 矽宣轻轻抚摸离曜眼角,觉得指尖有些凉,他纳闷地将手指伸入口中,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刚刚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一幅要哭的样子?” “你才要哭!”眼里的眸光闪了闪,离曜曲起膝盖,顶向矽宣下腹,皱眉道,“起来,你压着我了。” 矽宣摇了摇头,叹着气说:“如果连我亲你你都无法接受,你又如何活下去呢?” “活下去,活下去!”离曜推开矽宣,蹭起身来,冷笑道,“难道我活下去,就能回魔界?” “人死了,就永远都回不去。”矽宣猛地伸手抬高离曜下巴,跪坐在他身上,声音低沈而危险,“小离,我本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没想到还是那麽任性。” 离曜抿住唇不说话,他就算任性也只在溪羽面前任性。 溪羽对他那麽好,舍不得他受丁点委屈,有溪羽护着宠着,他难免养成了些娇惯的性子。但自从溪羽将他送上马车,自从溪羽摸着他的脸说,曜儿长大了,要懂事,要像哥哥照顾曜儿一样去照顾弟弟,那个时候起,他就忘记了该怎麽去任性。 紫宵没奶喝,没关系,只要他还有一滴血,他就不会让紫宵饿着,紫宵的问题解决了,自己却饿得发昏,逼不得已杀了只野兔,他不知道怎麽生火,只好闭着眼睛吃生肉,血淋淋的肉块让他空荡荡的肠胃一阵阵抽搐,可没办法,他必须吃,不吃就得死,他死了紫宵也别想活。 如果他任性,怎麽会委屈自己呢?怎麽到了天界後那麽卑躬屈膝,明明以前的他是见了父王也敢不下跪的啊? 如果他真的任性,洛宸侵犯他的时候,他早就不管不顾地与洛宸拼命了,怎麽会跟条野狗一样趴着让他泄欲。明明,他最是睚眦必报、傲气十足,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想,他已经很努力了,他努力地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努力地让自己挣扎着委屈着,保护自己保护宵儿,这个男人凭什麽说他任性? 离曜望向窗外,骄阳正烈,渲染出一圈圈迷离的光晕,可他却觉得心里凉得紧,像一块怎麽也晒不化的冰。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将要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 他只是一个劲地望向窗外,一个劲地想,魔界的太阳是不是也那麽大,溪羽是呆在屋里还是屋外,溪羽有没想他,溪羽想到他的时候,是甜蜜多些还是忧伤更多。 为什麽魔界要那麽远呢,竟是穷极目光,也无法抵达。 身体恹恹的,被矽宣扒了裤子也没什麽感觉,直到那冰凉的物什再度侵入身体,直到那熟悉的战栗直击灵魂,他才咬着牙恶狠狠地道:“你怎麽不去死?” 矽宣再度笑得没心没肺,“小离要成年了,叔叔得给你做好充足的准备。” 仰面躺在床上,双手被吊在床柱,双腿被拉开到极限,这姿势羞耻得离曜无地自容。更可耻的是後穴里被插入的东西,也许是过於庞大,不过进入一小半就卡在了里面。离曜难受得想死,额边冷汗涔涔,他深深喘了口气,望向矽宣的眼神凌厉而又悲哀。 “太大了,我受不了。” 大吗?矽宣愣了一下,许是见离曜真的没法适应,托起他脑袋,安慰般地在他额头上点了点,“小离是最棒的,乖,放松,唔,你夹得太紧了,进不去。” 臀部被高高提了起来,离曜惊慌地抓住床单,也不知矽宣从哪里又掏出两根束带,一端系在床顶,一端则系在他大张的双腿上,除了头部和肩部还挨着床,离曜已经整个悬空。艳红的小穴一张一缩地吞吐着玉势,形成了一个极其瑰丽的画面。 “小离准备好没,叔叔要往里推了。” “唔……” 不顾离曜的反抗,矽宣强硬地将玉势缓缓往里逼入。 真的太大了,起码是昨天的两倍,离曜有种自己会被撑爆的恐慌,嘴里不禁吃痛地发出声闷哼。离曜知道矽宣是在故意惩罚他,他是在让他知道,就算他待自己好些,自己也决不能背叛他的意志。 玉势一点点将身体打开,呈现出无比羞耻的姿态,离曜用手臂遮住脸,不愿再看自己淫乱的模样。但矽宣怎麽会放过他?恶劣的男人一手握着玉势,一手揉着他臀部,高兴地表扬道:“小离好棒,很快就能全部都吞进去。” 僵着身子严阵以待,离曜不安地往回缩腿,殊不知这动作更是突显出他完美的身材。 肩宽臀翘,腿长而直,更难得的是,腰腹柔韧而充满力道,和那些软绵绵的身体完全不同,这样的身体,让人想要征服,也想要把他搂入怀中,好好疼宠。而如果这样漂亮的身体还下身赤裸,以一种极端屈辱的姿势吊在床上,浑身散发出一种情欲的诱惑…… 矽宣漂亮的俊颜上没有丝毫表情,看起来冷静得近乎残酷,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如何天人交战。 反正洛宸已经动了手,就算对他的身体有什麽影响,也已经不可挽回,自己现在下手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如果现在下手,吓到小离怎麽办,那自己光辉灿烂的形象不就会轰然倒塌?但是,迟早也会倒塌,好像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麽区别啊。 直到玉势彻底进入,小穴颤巍巍地往里收缩,矽宣才叹了口气,还有几个月小离就成年了,再忍忍吧。 “小离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其实很喜欢呢,呐,这不是很顺利,而且一点血都没流。” 离曜白着脸,虚弱地说:“如果是殿主,效果会更好。” “嘿嘿。”矽宣捏了捏下巴,“不过没人敢打我的主意啊。”他放下离曜的腿,细心地擦掉对方额上的汗珠,“小离的资质很好,慢慢来,一定可以替叔叔生下孩子的。” 生孩子……?离曜脑中轰地一下,一片迷茫,生什麽孩子? “你刚才说什麽?”离曜颤着声音问。虽说男子受孕是逆天的行为,但听说如果吃了“圣果”,即便是男子也能怀孕。妖界的两位殿下,便是妖王妃以男子之身生下的。 虽说“圣果”十分珍贵,但以矽宣的本事,要找到也并不难。难道自己什麽时候不注意吃下了“圣果”?离曜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伸向喉咙,使劲地抠。他不知道“圣果”长什麽样,他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只知道一定要把“圣果”抠出来,雌伏在男人身下已经够屈辱了,绝对不能再像个女人一样怀孩子。 矽宣好笑地阻止他:“小离莫不是以为叔叔给你吃了‘圣果’?” 离曜怒目而视,“你没给我吃?” “看来小离都不知道呢。”矽宣戳戳鼻子,一幅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小离天生就能生孩子,不吃‘圣果’也能生。” “骗谁呢。”离曜微微松了口气,知道矽宣是又在捉弄他了,怎麽可能有男人天生就能生孩子。 “小离听说过‘血萨妖王’吗?”矽宣眯起眼笑道,“我小时候只要不听话,母亲就骗我‘血萨妖王’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唔,那时候我就怕得紧,唯恐‘血萨妖王’晚上跑我屋里把我啃得骨头都不剩。後来有次机缘巧合,我翻阅古籍,你猜我发现了什麽?” “什麽?” “‘血萨妖王’的确是个怪物,天生能生子的怪物,他的十个儿子,全是从他肚子里蹦出来的。身体里的‘神血’过浓,即便是男子,也被赋予了天生生子的能力。小离也是这样哦,不过叔叔不会把小离当怪物的。”矽宣眯起眼,修长的指端缓缓下移,停留在离曜软趴趴搭着的性器上,狡猾地笑道,“等小离生了孩子,这里就会一点点缩回去,彻底变成女人,到时候叔叔要把小离娶回家当夫人。” 离曜觉得自己的思维整个罢了工,完全不能理解矽宣话里的含义。猛地,他颤抖着惊醒,“你说的是真的?” 深邃的目光在离曜脸上一扫,矽宣缓缓道:“我和洛宸、月华三人把你带到天界,好吃好喝地养着,本就是为了让你给我们生孩子,要不,你以为还有其他原因?” 离曜看着矽宣,像要在对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小离!” 眼见离曜往床柱上撞去,矽宣大惊失色,离曜快,他比离曜更快。离曜硬邦邦的脑袋狠狠撞在他手腕上,矽宣疼得哀嚎连连,“你这死小孩,就算撞在柱子上也死不了,没事乱撞什麽撞?” “我不要生孩子。”离曜嘶吼道,像极了受伤的小兽。他捂着眼,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狼狈,“我不要变成那样,求你,不要把我变成那样,要不你杀了我吧……” “诶诶,小离是男人啊,叔叔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男人变成女人吧?”矽宣觉得这样的离曜可爱极了,坏心眼地打算以後要多多捉弄他,“呐,小离你自己摸摸,你的阳具那麽粗,怎麽缩得回去?” 离曜通红着脸,任矽宣逮着自己的手握在阳具上,那跳动的脉搏让他慌乱的心神终於安定下来。 刚才他竟然,白痴地被骗到了。 “你才会变女人,你全家都会变女人!” “好好,叔叔是女人,叔叔全家都是女人。”矽宣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打颤。 房门忽然连着被敲了几下,外面的下人声音急促:“大公子,你快出来,二公子带了好几个人,把三公子给打了。” 那日明倾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昏迷之际仍是吩咐了个贴身的侍从把离曜送回去,结果等明倾醒来,问到此事,侍从却说离曜早没了人影。 明倾咬牙切齿地想,自己那个不知羞耻的大哥只怕是急着回去跟三弟亲热。他越想越气,若非躺床上没法起来,早过去逮住离曜质问一番了。 日盼夜盼,伤势终於有了好转,明倾当即下床,整理好衣服後,怀念起那日摸在离曜身上那销魂的滋味,不禁心痒难耐,实在很想继续那日之事,但若脱了衣服被离曜发现後臀有伤,怕是不怎麽雅观,明倾叹了口气,硬生生按捺住冲动,躺回床上继续修身养性。 又休息了几天,今日照镜子,惊喜地发现後臀的伤已经全好了,明倾当即整装待发,挑了几个壮实的护卫,意气风发地往离曜院子赶。 刚到院子外面,就遇到外出归来的紫宵,明倾心情好,忍不住调笑了几句,紫宵幼时经常被明倾欺负,年龄见长,学了些功夫,忍不住也心高气傲起来,对於明倾的言语侮辱,立刻不甘示弱出言反击。 月华疏於教导,明倾一向飞扬跋扈,可说无法无天,他本就不喜紫宵,见紫宵挑着眼,下意识便以为对方是在挑衅。 “给我打,狠狠地打!”明倾手一挥,几个护卫会意地将紫宵团团围住。 紫宵年龄不大,虽说身形高挑,但与那几个护卫相比,立刻显得格外瘦弱。看到二公子又在恃强凌弱,路过的下人有良心点的摇摇头便走了,没良心的还站在旁边一个劲叫好,只盼能打死这个魔族少年。 不过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紫宵人是小,力气却不小。第一个护卫被他捏断了手腕,第二个被他一掌震碎了胸骨。 “原来三弟还有些本事。”明倾阴森森地看着场中临危不惧的少年,冷笑道,“不过,一会可别哭鼻子,说二哥欺负你。” 明倾搓了搓手掌,几名护卫知道二公子是要亲自教训紫宵,识相地退到一边。 一个称职的纨!子弟,不仅要喜好玩乐,还要有玩乐的本钱。家世、地位,明倾都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明倾体内的“神血”也不少,虽然浓度无法与离曜相比,但已经足够他踏入高手之列。 身体就像容器,总有极限,“神血”却可以将这个极限放大。 据传,“神血”是可媲美远古诸神的血液,通过激发人体内部的灵力,让灵力无限膨胀。先天“神血”越浓,後天能达到的高度就越高。就算明倾一年里只有极少数的时间用来修炼,取得的效果也是惊人。 明倾自负地认为,这个紫宵资质平平,一看就不是被神选中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事实证明明倾的推断是正确的,尽管初时攻势迅猛,但很快紫宵就显出疲态,只能被动防守。 明倾瞅准机会掐住紫宵脖子,笑得格外开心,“刚才不是还很有能耐吗?现在怎麽不说话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脚将紫宵踢倒,狠狠踩在他脸上,沈声道,“叫声哥哥,我就放了你。” “做梦!” 明倾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蹲下身,伏在紫宵耳边低声说:“大哥的滋味我也尝过了,的确不错,要不,我们兄弟打个商量,你一天我一天?” 紫宵一口啐在明倾脸上,明倾猝不及防之下没有能够躲开,他自小顺风顺水,从未受过这般羞辱,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大怒,扯起紫宵头便往地上撞,“魔族的小野种,有能耐,敢骂二哥?我叫你不知好歹,叫你不知好歹!” 连着撞了好几下,紫宵额头很快被磕破,明倾见地上开始淌血水,也怕把这人给撞死了,松手放开他,蓦地扳过他的脸。 紫宵本就相貌妖冶,此时苍白的脸鲜血淋漓,一双紫色的眸泛着红光,形如鬼魅。 他舔了舔唇。 那种嗜血的感觉又来了,血腥、暴力,他能听到血液飞速流淌的声音,仿佛在叫嚣着,要冲破他这具皮囊,侵蚀天地。 狂野的妖风卷过,四周忽然一片死寂般的静。明倾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这是怎麽了?” 漂亮的紫眸已经彻底转为血红,冷冷地看着他,眸里冰得没有丝毫人气。 如同一具尸体,不,尸体如何会动?如何会用铁钳般的手箍住他的左臂? “救……救命……救命……!” “宵儿?” 离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漂亮柔弱、温柔善良的弟弟,怎麽一个人坐在那,抱着一条手臂在啃? 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真的是他弟弟吗? “大哥,救我啊,大哥!”看到离曜,明倾仿佛看到了救星,当即涕泪纵横,“妖怪,妖怪,紫宵是妖怪!大哥,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就在刚才,看起来柔弱的少年,突然中了邪般,笑得像个恶魔。明倾眼睁睁看着对方轻而易举地撕下他的左臂,眼睁睁看着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少年鬼魅般的脸。 像是有什麽极凶极恶的东西在面前,令明倾不敢反抗,惊惧着想要臣服。 少年抚摸着那截断臂,如同抚摸着自己的情人,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一刻,明倾觉得少年是在鉴定血肉的香甜,接着,更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坐下,专心致志地啃起手臂,他啃得很用心,一口一口,慢慢吞咽,血水和肉末黏在嘴角,他也不擦一下,只一个劲地发出咀嚼的声音,令人胆寒。 谁也不敢动,唯恐惊动了那个恶魔。 明倾身心都被骇到极限,若非离曜来了,他怀疑自己会被紫宵食肉的声音生生折磨死。 离曜眼里哪里还有断了一条手臂的明倾,紫宵的状况让他心里一片慌乱,但他毕竟心志坚定,平静下来後立刻明白当务之急是把紫宵带离此地。 “宵儿,你是饿了吗?”离曜半蹲在紫宵身边,小心翼翼地抓住那条断臂,“宵儿,你想吃什麽,哥哥给你做。” 紫宵低垂着头没有反应,散乱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表情,离曜只好试探着将断臂一点点往外拖,“宵儿,这个是生的,不能吃。” 紫宵突地抬起脸,乱发下是一双红得滴血的眸,其中凶残的目光,如同被抢了食物的野兽。他低吼一声,猛地将离曜死死扑到地上,吸着鼻子在他身上一个劲嗅,神情疯狂,“血……血……我要血……” “宵儿,我是哥哥。”紫宵埋下头啃他肩膀,离曜疼得嘶气,但又舍不得将这样的紫宵推开,他心痛地摸上少年沾血的长发,“宵儿,你这是怎麽了?” “你好香。”紫宵喉咙里咕咚了一声,原本躁动的心微微安静下来,他觉得有种不可言喻的满足,他正在啃的这个人真香,而且对方毫不反抗的温柔神态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开始抚摸身下这具身体,对方因为他的抚摸而喘息着颤抖,偶尔还能听到微弱的呻吟,那呻吟甜极了,比鲜血的味道还要甜。 “宵儿,别,别这样……”离曜祈求地道,“至少……别在这里。” 为什麽不能在这里……?紫宵用舌尖将离曜的脸整个舔了一遍,从额头到下巴,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而他的手,却不知什麽时候探上了离曜下身,他隔着裤子好奇地抓住半挺起的性器,用力一掐,离曜顿时发出声惨嚎,本来潮红的脸苍白如纸。 紫宵被吓到,安慰地吻了吻离曜耳朵,开始试探性地套弄对方的性器。紫宵发现,每当轻轻搔弄手里的东西,怀里的男人就会无力地攀住他,发出那种溺死人的喘息。 离曜的手举起了无数次,最後都是无奈地放下。离曜知道自己应该把紫宵拍昏,但他怕,他不知道紫宵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如果拍昏了,再也不能醒来怎麽办?就是这点小小的犹疑,让他一直容忍这个混蛋弟弟当着众人的面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什麽礼义廉耻,与弟弟的安危比起来,是多麽不值一提。 明倾之前的惨叫,以月华和洛宸两人的能力自然能听到,两人飞速赶来,怎麽也没料到是这麽一个场景。 披头散发的少年一手玩弄着离曜的下体一手伸进衣襟掐着他的乳尖,再看离曜,面色潮红,喘息连连,分明是副极其享受的淫荡模样。 该死的,该死的,他明明已经狠狠地教训过那个魔人,为什麽他还是那麽不知廉耻?没看到周围那麽多双淫邪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火辣的表演吗?“放手!”洛宸怒不可遏,冷冷地盯向死死抓着他手的矽宣,“放开!” “是‘神血’。”矽宣眯起眼,不知为何,眸里竟是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没想到,离曜的血对他的作用那麽大。” “我管他什麽作用不作用。”洛宸斜睨着场中两人,他的眼睛细而长,极具威势,而他的声音,更是无比低沈,“矽宣,放开我,我要去教训那个魔人。” 矽宣不仅不松手,反而将洛宸抓得更紧,“现在的紫宵很危险,不要去刺激他。” “我会怕他不成,反正有月华的‘捆妖锁’在,他能掀起什麽风浪?” 月华冷静地道:“殿下,‘捆妖锁’是为离曜准备的,现在用在紫宵身上,若到时候离曜疯了,只怕合我们三人之力也难以将其制服。” 洛宸冷笑一声:“你们的意思是就任他们在这里上演道德败坏的戏码?” “再等等……”矽宣沈声道,“再等等看。” “宵儿……别,别咬!” 离曜早就知道,他这个弟弟最是喜欢得寸进尺,偏偏自己又对他百般纵容,若没有自己的允许,弟弟怎麽会欺到自己身上? “唔……”离曜红着脸嘶了口气,这个小畜生,又在咬他那里。不,不是咬,几乎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地啃了,他是个男人,就算那个地方被啃破皮,也不可能流出水来啊。 最折磨人的却是被矽宣深深插入後庭的玉势,之前走得急,根本没将玉势取出,此时随着身体微微的扭动,那东西竟是肆无忌惮地戳弄着他。 紫宵埋在离曜胸口上死命撕咬着他的乳珠,小小的乳粒渗出血来,亮晶晶的,泛出糜烂的色泽。紫宵伸手弹了弹,离曜仿佛被电到,後庭狠狠一缩,不受控制的惊呼立刻脱口而出。 胯下一片潮湿,离曜万万没料到,自己竟在这种情况下可耻地射了。眸子闭了闭,他无力地瘫软在紫宵怀里,眼里尽是痛苦和无奈,“宵儿,你醒醒啊。” 紫宵愣了愣,迷茫地抬起眼:“哥哥……?” 忽然想起,曾经有个人,也是这样温柔地忍住羞惭将胸膛挺起来,任他为所欲为。那个人也喜欢无奈而宠溺地看着他,他唤他的声音很好听,细腻而缠绵,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像在迫切地渴望着什麽。 “哥哥……” 哥哥,这是哥哥啊……紫宵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他刚才怎麽回事,竟然当着那麽多人的面,非礼哥哥! “宵儿,告诉哥哥,你这是怎麽了?” 紫宵狠狠摇摇头,想将那股子嗜血的气息甩出去。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只恨不能撕了明倾,而後,所做之事,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像个旁观者,冷眼瞧着自己扯掉明倾手臂,慢悠悠啃噬,便连对着哥哥也…… 紫宵抿了抿唇,神情冷漠,他一把抱起离曜,瞄到洛宸三人,冰凉的目光缓缓扫过去,冷冷一笑,带着挑衅的意味,“今晚,哥哥是我的。”微风拂起他染着血的长发,妖冶如鬼魅。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若非矽宣一直死死拉着,洛宸早就冲过去狠狠抽打这两个魔人。凡是得他宠幸者,哪个不是使劲浑身解数来讨他欢心?偏偏这个离曜,一看到自己全身上下立刻竖起刺,他有那麽可怕吗?更可恨的是,除了自己,这个人对别人都是和颜悦色,每天想方设法地勾引其他男人,压根没有被自己宠幸过的自觉! “我不是谁。”左手紧紧搂住离曜,右手猛地挥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地下裂开一个巨缝,长达数米。 离曜眨了眨眼,自己这个弟弟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厉害? “玉石俱焚,对谁也没有好处,不是吗,少君殿下?”紫宵平静地道,“过了今晚我就走,但是,”凌迟般的目光狠狠射向洛宸,唇角挑起残酷的弧度,“如果今晚我受到了打扰,不要怪我不客气!” 第6章 紫宵将离曜抱入室内,对自己进行了番简单的梳洗後,便与哥哥静静坐在床上,谁也没动。 哥哥不说话,他也不说。 直到日落的光辉散去,夜色开始闪烁出迷离的光芒,紫宵才翻身下床。他从柜中拿出两根红烛,一一点上,温暖的亮光照得他的脸熠熠生辉,那样温柔缱绻,仿佛对着极心爱之人。 其实,原本也是极心爱之人。 “宵儿……” 紫宵的手一抖,敛好神色,微笑着回头,“哥哥猜宵儿想做什麽?” 离曜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身,在紫宵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褪掉衣衫。 衣下是副成年男子的躯体,红烛的光线并没有多麽明亮,紫宵却觉得这具身体在光芒的照耀下极美极美,蜜色的肌肤纤毫毕现。 头有些晕眩,是还没有清醒吗,还是在做梦?哥哥……紫宵踉跄着上前两步,迟疑地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哥哥……” “傻宵儿。”离曜将紫宵的头按在胸口,哽咽道,“哥哥早就说过,只要你想要,哥哥的一切都是你的” 紫宵抬起眼,双颊染出酡红之色,如三月桃花,眼里却淌出泪来,“哥哥,对不起,不管哥哥喜不喜欢宵儿,宵儿今晚都要占有哥哥,宵儿怕,怕以後再也没有机会……” “怎麽会?”离曜笑着摸了摸他头,轻声说,“等宵儿回来,机会多的是。不过,到时候宵儿可不准再哭鼻子,哥哥不喜欢哭鼻子的弟弟。” 紫宵破涕为笑,狼狈地擦了擦脸,“哥,你同意让我走了?” 离曜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如果我说不同意,你就不走了吗?” “不会。”紫宵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宵儿是哥哥的负担,宵儿要离开,去寻找足以保护哥哥的力量。” 离曜拉起紫宵的手,紧紧握住。这是一双还比较细小的手,不及溪羽的修长细致,但这双手是真实存在的,他能够感受到其间的温暖,而非如那些不可捉摸的回忆,恍如一梦。 烛火摇曳,暖帐低垂,离曜拉着紫宵躺倒在床上,轻轻替对方剥下衣衫。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赤诚相见,却是第一次,真正的心旌荡漾。 唇舌相接,再自然不过,他吻着他,他回应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 有些东西去得远了,离曜眼中唯一剩下的,便是少年紫色的眸,那样漂亮,又那样璀璨,他喘息着撑起身子,大大分开双腿,之前的狼藉仍然残留,而更令人难堪的,是那根狠狠插进後庭的玉势,肆无忌惮地露出淫靡之姿。 离曜拉过紫宵的手放到後庭入口,哑声道:“宵儿,帮我取出来。” 紫宵的手狠狠一颤:“哥哥……” “宵儿,哥哥已经不干净,但哥哥的心,哥哥的心……”哥哥的心,永远都是你的啊…… 离曜转身反趴在床上,将自己的羞耻和难堪毫无保留地向着自己的弟弟,“宵儿,莫非你不愿意帮哥哥?” 庞大的玉势将艳红的小穴无情地撑开,紫宵颤着手摸上去,小穴顿时狠狠往里收缩,他心里一惊,进而愤怒,“哥哥,他们每天便是让你带着这个东西吗?” “……”离曜埋下头不说话,不是羞耻,只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如果现在呈现在弟弟面前的,是完整干净的他,该有多好。 “哥,你忍忍。”玉势几乎全部没入後穴,紫宵只能用手指将离曜的小穴轻轻往外扳开,夹住玉势小心翼翼拉扯。 唯恐弄痛哥哥,他扯得十分小心,却不知这缓慢的动作对离曜而言是极大的折磨。 好不容易把那东西弄出来,离曜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翻转身,张开腿正对着紫宵,笑道:“宵儿,进来。” 那一笑,极为魅惑,三分挑逗七分温柔,紫宵羞红了一张脸,他偷偷将视线下移,哥哥的小穴正好对着自己,失去了庞大的玉势,小穴颤巍巍地不断收缩,像是正准备为自己展开。 紫宵并没发现,离曜也是红着一张俊脸,这样的动作在离曜想来是不可能的,但对着弟弟,自然而然地便这样了,不带丝毫违和。 心里暖得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握住,眼睛也跟着发酸,紫宵难以抑制地俯身亲吻哥哥的身体,哥哥的乳珠之前被他咬破,他便伸出舌尖细细舔舐,像在道歉,又像在安抚。 “哥,哥……”他不停唤着,离曜的呼吸擦过他的额际,如同蛊惑,空气里散发出一种醉死人的气息,不是酒,却比酒更醇。 进入的过程很顺利,触摸到哥哥身体内部时紫宵有种圆满了的错觉,那样火热的温度,仿佛能将他灼烧,其实烧了也好,这样他就能永远留在哥哥身体里,一辈子不分开。 火势渐渐迅猛,似要燎原。 粗重的喘息,肉体击打的声音,淫乱得令人窒息,心里却极静极静,安谧,甚至,祥和。离曜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也能满心欢喜,都是因为正进入自己的是最亲最爱的弟弟吗?因为是弟弟,所以想把最原始的自己展现给对方,没有羞耻,也没有屈辱,只盼能紧紧相连,不留一丝缝隙。 “宵儿……”离曜动情地唤着,低哑的声音仿佛来自胸膛。紫宵抽插的动作越发激烈,两人都是喘息连连,离曜更是张着嘴,诱人的呻吟不断从嘴里冒出,比春药更为撩人。 飞扬的眉因为难耐激情而微微皱着,紫宵伸出手,想替他抚平,细心的动作,引来两人的战栗。紫宵垂下眼,不期然间撞进一双黑曜似的瞳,黑得那般深沈,像几千几万年的墨都凝在了里面。他看着哥哥,哥哥便也抬头注视他,於是那墨一点点化了开来,带出柔软的笑意,如同晕染在白纸上的水墨画,美丽得惊心动魄。 哥哥……这便是他的哥哥啊……爱到心底,也痛到心底。 紫宵折起离曜的腿,让离曜能够看清两人紧紧相连的下体,他着迷地说:“哥,你看,我在你里面,我在你里面。” “啊……啊……”半挺的性器颤巍巍地立了起来,离曜紧紧抓住身下的床铺,仿佛不这样,他整个身体,就会软下去。如此激烈的情欲,像要将他淹没,让他彷徨无措,而又激情澎湃。 “哥哥。”汗水从紫宵额上滴落,滴到离曜滚烫的身上,仿佛能蒸腾出雾气,紫宵拉过离曜的手,触摸到对方的後庭,“哥哥,你能感受到我吗?哥哥……” 紫宵停止了律动,离曜便在紫宵的诱惑下把手伸进了後穴。自己的肠壁正紧紧箍着弟弟的硕大,因为一根手指的入侵,肠壁便拼命收缩,像想把手指挤出去,而弟弟的阳具,贴着指尖,他能感应到上面骇人的温度,那般灼热,一如正疯狂跳动的心。 理开哥哥胸前散乱的发,紫宵失了魂似的,以一种膜拜的姿态将乳粒含住。他虔诚的动作、安静的神情,像极了等待母亲哺乳的婴儿,或许,在他心里,哥哥本就是亦父亦母的存在。 他尊敬他,却又畸形地想要占有他! 明明不喜欢自己,却包容着自己,宠溺着自己,甚至为自己婉转承欢,这样的哥哥,让他如何不怜到心底去? 哥哥已经为他受了很多苦,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所以他必须离开,他不能成为哥哥的负担,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一定要与哥哥,永远都不分开。 以後的三百年,荒凉的白日以及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支撑着紫宵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温暖而淫乱的夜晚,他抱着他的哥哥,像只不知疲倦的小兽,一次次进入对方的身体,恨不能融成一体。 他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唇,觉得上面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它们并没有消散,只是一点一点,溶入了月色中。 天亮了,晨光透过窗栏,澄澈明亮。燃尽的红烛,低垂的床幔,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颓然的萧瑟之意。 床幔里的人仍然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不愿分开。 终於,紫宵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小心翼翼伸出手,细细描摹哥哥的容颜。 “宵儿走後,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紫宵强笑道,“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总顾着练功,也不要总是委屈自己。弟弟不在哥哥身边,哥哥要是伤心难过了,就去找云逸说,别憋在心里。”明明告诉自己别哭的,不知为何,泪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哥……等宵儿回来,你给宵儿做桂花糕好不好?” 离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害怕,害怕开口的时候,吐出的是颤音。弟弟可以哭,但他不能,他是哥哥,即便再难过再舍不得,也不能在弟弟面前落泪。所以,他只能颤抖着握住弟弟的手,用力地,死死捏住。 紫宵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给哥哥听。他要叮嘱哥哥,小心那几个男人。如果哥哥受了欺负,他会比哥哥更难过。他还想说,哥哥你不要逞强,宵儿情愿你与他们好好相处,也不要你触怒他们。 其实他最想的,最想的,是问,哥,你喜欢宵儿吗…… 可是他没有勇气。 他只知道,在哥哥心底,他的地位是无人能替代的,而这,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吩咐下人备好热水,紫宵抱起离曜为对方细心清洗。 他的哥哥,便应该干干净净的,那些情欲後的痕迹,哪怕是自己的,也不该留下。 每一处亲吻过的痕迹,每一滴激情的汗水,他都细细擦拭,毛巾抚摸过蜜色的肌肤,犹如抚摸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如此,令人神魂颠倒。 他选了件浅色的衣袍,亲自为哥哥穿上,灵巧的手系上衣带,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飞扬的眉,挺拔的鼻梁,坚毅的薄唇,无不让他留恋到心底。 哥哥为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手托着下巴,眼里尽是哥哥的背影。他觉得那种名为忧伤的东西再次泛滥,他眨眨眼,视线模糊了。他从来没有和哥哥分开过,他不知道这一走,自己会发生什麽,哥哥又会发生什麽。他的恐慌,他的不安,都不敢让哥哥看见。他怕哥哥担心,也怕自己懦弱,怕自己选择一直躲在哥哥怀里,让哥哥保护。 “哥,不用拿那麽多东西。”见离曜拿了夏天的衣服还要去拿冬天的,紫宵不禁上前阻止,“宵儿是去练功的,没必要带那麽多衣服。” “你虽有功力护体,但北荒四季冰寒,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离曜把衣服装进包裹,轻声说,“还有银两,你多带些,哥哥一直住在非云殿,那些钱也用不着,你能带多少带多少,带着钱路上要小心,不要被别人给骗走了。” “嗯。” “还有……” 哥哥不停地说,他就不停地点头,直到实在无话可说,两兄弟相对无言。 紫宵伸出手,从离曜手里取过包裹,“哥,宵儿走了。” 离曜轻轻嗯了声,紫宵转过身,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屋外是个大晴天,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日光在紫宵身後落下浓重的阴影,离曜不敢看紫宵,只敢盯着那影子,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点远离。 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他才疯了般冲出去,但空荡荡的院子,什麽都没有,没有少年紫色的衣衫,更没有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瞳。 “宵儿……”他痛苦地蹲下身子,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干涩……而潮湿…… 紫宵一转出门,便见洛宸阴沈着脸站在树下,他一身黑衣,衣上的金龙如同要腾飞而起般栩栩如生。 紫宵抱紧包裹,白皙漂亮的脸染上狠厉之色。缓缓走到洛宸面前,而洛宸也抬起眼,锋利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过来,紫宵掀起嘴角,冷笑道:“殿下这是何意?” “没什麽意思。就是告诉你,等你走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哥哥的。还有你,不要妄想逃离天界,如果你敢逃,後果自负!” “那我也告诉你。”紫宵阴测测地说,“如果你敢对我哥不好,我紫宵上天入地,也必将你碎尸万段!” 洛宸大怒:“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殿下。”紫宵深深吸了口气,冷冽的锋芒渐渐消散,他退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宸,神色中有挣扎也有伤痛,终於他颓然一笑,在洛宸惊讶的目光中屈膝跪在地上,“我不知道殿下为何仇视我哥哥,但紫宵求你,求你不要伤害他,哥哥从来就没做错过什麽,就算得罪殿下,也是紫宵,是紫宵少不更事,如果殿下非要怨恨,那便恨紫宵,等紫宵回来,任凭殿下处置。” “先是威胁,现在又摇尾乞怜。”洛宸一把抓起紫宵的头发,“你们这些魔人,就是喜欢惺惺作态。” 紫宵疼得皱眉,又不敢躲闪,只能任凭洛宸发泄,希望这个人对哥哥的怨气能少些。 对方不反抗,洛宸也觉得没了趣味,“我不是讨厌离曜,我是讨厌那个生他的人,谁叫他们长得那麽像,我恨那个生他的人,自然就只有把怨气发到他身上,你说是不是?” “殿下……!” “好了。”见紫宵白了张脸,洛宸有些开心,他拍了拍紫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放心地去吧,我不会派人追杀你,也不会把你哥哥玩死的,我一定,好好留着你们两兄弟的命。你们死了,那得多无趣。” 紫宵捏紧拳头,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神色,他一点点伏下身,在地上重重磕了下。而後站起,注视洛宸半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哼,不要以为你有你哥哥的血就能有多大作为。”洛宸咬牙切齿地甩了下袖子,冷着脸往里面走去。 看到离曜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洛宸的愤怒陡然达到顶点。 离曜在洛宸进来的瞬间便感受到了他冷厉的杀气,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到了洛宸,赶紧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离曜参见殿……啊……!” 洛宸一脚踢翻离曜,狠狠踩在他下体,如同对待仇人般反复蹂躏,“被弟弟玩了一夜,你这里是不是很兴奋?该死的,你们怎麽就那麽喜欢兄弟乱伦?我在外面站了一夜,呵,你叫得倒是淫荡,是不是只要被男人玩你就激动,是不是这个男人无论是谁都可以?说!” “殿……殿下……”那麽脆弱的地方,如何经得起这般对待,离曜痛得全身抽搐,不停躲闪,“不是的,殿下,宵儿,宵儿,殿下不是同意了的吗?” 同意?洛宸半眯起眼,是了,昨天紫宵抱离曜走的时候,他忌惮对方力量,并没有怎麽阻止。离曜的灵力被封印着,暂时不足为虑,但紫宵体内到底吸收了多少离曜的血液,谁也不知道。月华的“捆妖锁”是为离曜准备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在紫宵身上。基於这些考虑,三人才容忍了紫宵的放肆。 毕竟只有一晚,过了这一晚,这个男人还是他们三个的。 明倾断了一臂,月华带明倾回去医治,他和矽宣则一直站在外面,两人都不想走。最後他拿出少君的身份,命令矽宣将看到刚才那幕的下人通通清理干净。矽宣扁扁嘴,不甘不愿地去完成他布下的任务,而他自己,则在树上鬼使神差地站了一夜。 屋里两人颠鸾倒凤,让他怒不可遏,而现在,因为紫宵的离开而要死不活的离曜更是令他的怒火不断飙升。 “紫宵走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很空虚,放心,我们三个不是还在吗?”或许是怕真的踩坏了离曜的东西,洛宸放轻了脚下的力道,不再下死心的踩,而是时轻时重地挑弄,“有我们三个在,你还担心你淫荡的身子得不到满足?” “三个……?”下身痛得不行,心里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少君在说什麽,什麽三个? “我,矽宣,月华,不是刚好三个吗?”洛宸冷笑道,“看看你多受欢迎,天界最有权势的几个男人都为你倾倒,你若回到魔界,可要把今天的丰功伟绩好好宣扬给你们魔界的人听。” “殿下,我不懂你的意思。”离曜捂着脸,不敢相信正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矽宣一直逗弄他,喜欢谈不上,但可以肯定对方对他有性欲。不过月华,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清高如天上孤月,怎麽会对他有想法? 洛宸一定是在骗他! 洛宸一把提起离曜,腾空而起,不过片刻,便带着离曜出了非云殿。他吹了声口哨,一匹天马立刻奔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腰腹。 “喜欢这匹马吗?” 马儿高大健硕,马眼炯炯有神,更难得的是全身的毛洁白如雪,不染丝毫泥污,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离曜点点头:“喜欢。”他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哥哥的大将军,看到好马自然爱不释手。 “喜欢就骑上去。” 离曜闹不准洛宸的心思,只好照做,刚翻上去,腰腹立刻被一双手紧紧按住。洛宸坐在他背後,缓缓吐出温热的呼吸,“一会你会更喜欢它的。” 用马鞭将离曜的手绑在後面,洛宸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马儿立刻如得了指令般疯狂奔跑起来。 风呼呼吹过长发,离曜却满心不安,後臀上紧紧顶着的东西,让他想忽视都难。 “你那麽喜欢给别人看,要不我在大街上要了你?” 离曜大惊失色,挣扎了一下,祈求道:“殿下,请不要。”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如梭,离曜无法想象自己的屈辱被那麽多人看到的景象,他死死咬着唇,全身因愤怒与惊恐而不住战栗。 “怎麽不要,昨天你和紫宵的表演不是挺精彩的吗?”洛宸让离曜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嗅着对方身上诱人的气味,低沈着嗓音说,“我早就发现了,越多人看,你这身子就越是兴奋。我都不顾形象来满足你,你还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究竟想怎样?” “殿下,不要在这里。”离曜扭着身子躲避洛宸潜入自己衣襟的手,却不知这动作让洛宸的欲火燃得更盛。 洛宸往四周看了看,马儿跑得极快,其实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在做什麽。但是,真要脱了离曜衣服在大街上交合,洛宸又万万不愿。这个魔人巴不得勾引到更多的男人,他如何会好心。遂了他的愿? 扳过离曜的脸,在那苍白的唇上亲了亲,“放过你也可以,不过今後你要听话,再被我发现你与其他男人有来往,我绝不轻饶。” 离曜苦笑道:“寻欢殿主住在我院子里,我便是想避也避不开。” “若非你时不时脱了衣服去诱惑他,他怎麽会那麽关心你?” 离曜埋下头,也不再辩解,反正少君若是恨他,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更何况他的确每天都被矽宣逼着宽衣解带。 洛宸忍不住摸了摸离曜脸,对方不甘不愿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让他内心极为愉悦。那个男人再怎麽有能耐,他的儿子还不是任自己玩弄! 马儿刚刚跑到郊外,洛宸已经迫不及待地撕了离曜衣衫。片片碎布往後飞舞,离曜失神地望着,忍不住想,这件衣服是宵儿刚刚替他穿上的…… 洛宸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带着摄人心魄的邪气。他将被剥得精光的离曜翻了个身,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身上,而後撩开下摆,露出狰狞的性器。 “坐上来。”低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离曜打了个哆嗦,紫红色的阳物如同烧红的烙铁,让他忍不住心生恐惧。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重复命令。”洛宸语气生硬,面上却带着轻慢的笑容,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挑高离曜深埋着的头,戏谑地说,“後面刚刚被弟弟进入过,现在应该十分饥渴吧?你骑了我的马,我也想骑你。快点,坐上来!” 敏感的後穴因为这饱含欺辱的言语而狠狠收缩了下,离曜微微阖了阖眼,在对方不齿的目光中,对着那如同利剑一样尖锐的男根,一坐到底。已经不会感到疼痛了,但心却像弄丢了一般,惶惶然,找不到方向。明明昨夜,他还与弟弟紧紧相拥,今日,却不得不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这样肮脏的他,就算回到魔界又如何?他有何面目再见溪羽? 四周无人,只有马儿奔跑的声音,和着粗重的喘息,如针尖似的刺入耳中。身上滚烫,胸腔里却冷如冰川,像是有只无情的手在那里不断搅合,恶心到想呕吐。 不满他的无动於衷,对方恶劣地抓住他胯下之物,时轻时重地套弄,当那软软的物什一点点挺立起来,天崩地裂一般,离曜悲愤欲死。 “殿下,放开我,殿下!” “你疯了?!”眼见剧烈挣扎的离曜险些掉下马去,洛宸一把抱住他,阴沈着的脸尽是暴虐之气,“你这是在做什麽?” “为什麽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折辱我?”离曜抬起脸,黑眸浓得似化不开的墨。宵儿刚走,他就逼着与其他男人交合,这样的身体连自己都感到反胃。“殿下,你要折磨我,有的是法子,何必这样?” “你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的确,要折磨一个人的法子多的是,他只需在旁看着,欣赏这个人的痛苦,何必亲力亲为?但是,他要的不就是这样吗,要这个人臣服於他的胯下,要这张英俊阳刚的面容染满情欲的色彩,要打碎他伪装的冷硬,让他的狼狈他的软弱无所遁形! “你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再这样。”离曜定定地注视着洛宸。 那目光洛宸怎麽也看不明白,他只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魔人正试图反抗他的权威,“我以为你已经学乖了,看来还是欠了些教训。”洛宸一把抓起离曜的头发,狠狠一扯,“像你这种货色,我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却将这宠幸当成屈辱。难道,你还在想为你弟弟守身如玉?” 离曜仰起头,“既然那麽恨我,干脆杀了我吧……” “你要是死了,紫宵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察觉到离曜痛苦地绷紧身体,洛宸低低笑了两声,“刚才不是悍不畏死吗,现在就怕了,你以为紫宵走了,我就没办法?你怎麽就那麽蠢!别说他还在天界,就是逃到了魔界,我照样能逼魔帝溪羽把他交出来。你忘了吗,你们魔界早就战败,整个魔界的魔人都是我们的俘虏!” 溪羽……离曜微微垂下眼,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就加速了跳动,仿佛血液都会跳出来。 “大哥不会这样的。” “怎麽不会?”洛宸嘲讽地道,他边说边抽出自己的长鞭,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则是系在离曜脖子上,“你和紫宵在天界为质,溪羽有关心过你们?呵!魔界不过是用你们两个来换取平安,亏你还在这心心念念着想回去。” 离曜紧紧咬住唇,眸里像失了光般漆黑一片。溪羽说过会来接他的,溪羽绝不是要牺牲他。 “不要想逃离我身边,也不要妄图死亡,更不要,惹怒我!” “啊!” 忽然被扔下马,系着脖子的长鞭猛地一拉,离曜喉咙顿时被挤出干哑的惊呼,他往前扑了下,紧紧吊住长鞭。 “不是很想回魔界吗?”溪羽冷冷地回头,看着离曜的目光犹如看着一条狼狈的狗,“我就这样带你回魔界,看看你那个大哥对你究竟有多好!” 马儿越跑越快,离曜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跟上。脚底早被磨穿,眼睛也被迅猛的风吹得睁不开,但是心里却“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刚才洛宸说什麽,带他回魔界,难道他真的可以回魔界? 虽然被吊在马後面是狼狈了些,但是只要能回去,只要能见溪羽一面…… 一时的失神,离曜狠狠摔在地上。 马儿自然不会等他,如同疯了般一个劲往前冲。离曜一边用手掌撑在地上减少身体与地面的摩擦一边脚步往後蹬企图站起来。 “这样就不行了?去魔界至少要走一个月,你确定还要继续?” 洛宸扯了扯系在自己身上的长鞭,另一头的离曜顿时痛苦地涨红了一张脸。 尖锐的石块刺伤赤裸的身体,压根来不及感受疼痛,因为勒着脖子的鞭子几乎夺走他的呼吸。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心里有种称得上激荡的疯狂,只要能回去见一面,受的这些折磨算得上什麽? 看见对方再次爬起来,赤裸的身体鲜血淋漓,甚至有小石块插在皮肤上,洛宸咬牙切齿地想:这个魔人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 “马儿啊马儿,你得快点跑。”洛宸眯起眼,轻轻抚摸了下马头,“後面那家夥可是急着回去呢,你千万别辜负他。” 不知道跌倒多少次,又爬起多少次,耳朵里能听到的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後来实在跑不动了,只能双手吊着长鞭,任凭身体被拖在地上。痛,全身都痛,为了避免一个地方受伤过重,离曜不得不不停翻转,结果整个人没一处地方完好。 当夕阳的光芒渐渐隐退,天空染上墨蓝的色泽,狂奔的马儿才停下步伐。洛宸翻身下马,踢了踢像死狗一样躺着的离曜,“去弄吃的。” 离曜躺着一动不动,当真如死了一般,连呼吸都细细的,轻不可闻。洛宸将人翻过来,轻轻皱了下眉。 “啧,真凄惨。” 原本细腻性感的蜜色肌肤像是被无数把刀片狠狠割过,完全不见当初的漂亮,倒是有种,被凌虐後的美感。这个魔人,果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种蛊惑人的气息。 洛宸伸脚逗弄了下离曜的下体,离曜仿佛被惊动,无意识地哼了声。尽管双腿张得并不开,但丝毫不妨碍洛宸将离曜那根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不仅全身受伤,连那里,都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 第7章 离曜张开眼,正好将漫天星辰尽收眼底。他觉得今天像一场梦,但全身的疼痛又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正在前往魔界的路上。只要坚持一个月,他就能回去,见到溪羽。 “唔……”离曜皱着眉头嘶了声,咬牙坐起来。 洛宸正在一边生火,察觉到他醒了,扔过来一根木柴,“你还知道醒?” 离曜侧脸闪开,发现脖子上的长鞭以及手腕上的马鞭都不见了,但自己仍是全身赤裸,“殿下,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做梦!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这一路上我就让你勾引个够!”纯黑的衣衫在风中猎猎飞舞,火焰的光芒照得洛宸一张脸阴晴不定,他见离曜不安地蜷缩起身子,那模样竟有几分可怜,忍不住哼了声,“快去弄吃的。” 离曜全身都痛,但洛宸的命令又不得不遵守,撑着手站起来,才发现整个手掌都磨破了,翻出血淋淋的肉。他知道洛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所以不愿流露出任何软弱之态,尽管疼得他想晕过去,还是坚持一步一个踉跄地往山林里走。两人身上没带干粮,要弄吃的,只有去打些野食。 直到离曜的身影消失,洛宸才收回视线,柴火劈啪作响,他便看着燃烧的火焰出神。 虽然都拥有一张冷硬的面容,但离曜与他的父王其实一点都不像。 洛宸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魔帝,那个男人仿佛从火焰中走出,他执着青铜的长剑,剑身仿佛有光芒流转。在洛宸心里,父王永远是天地间最尊贵的人,然而那个男人看着父王的目光却充满了不屑。不,不是不屑,应该是,冰冷、无情。 英俊如雕塑的容颜,随风飞舞的及膝墨发,都给男人渲染出一种近乎神圣的魅惑。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天空的云层开始燃烧,大地震动,刀剑轰鸣。 视线开始晕眩,耳朵嗡嗡作响,洛宸怀疑自己听见了来自远古的声音,重重敲击在他的胸膛,令他不可自制地想要下跪。若非父王一掌拍在他肩膀,将他惊醒,洛宸相信,自己第一次见到魔帝,便会丢脸地匍匐在地,臣服於对方无形的威严。 那个时候他还是少年,在魔帝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但洛宸知道,这个人是他必须超越的对象。无数个春夏秋冬,洛宸近乎苛刻地严格要求自己,为的,不过是在今後的战场,能与对手旗鼓相当。 当他在天宫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前方竟传来噩耗,母後被五马分尸。 悲愤、震惊,更多的是仇恨,鲜血亦无法洗刷!他要用那个男人的血,来祭奠母後的亡魂! “真是好笑呢……”洛宸眯起眼,嘴角掀起落寞的嘲讽。 再後来,父王闭关修炼,功力突飞猛进,天魔再次爆发大规模战役,天军大胜,魔帝被擒,得知消息,他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但结果……他恨不能碎尸万段的男人,却被父王当宝一样藏了起来。 “谁叫你要从那个男人肚子里蹦出来,还胆敢反抗我。”挑了挑眉,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洛宸往离曜进去的山林里望去,那个家夥不会昏在里面了吧? 离曜没有昏,不过离昏也差不了多远,好不容易逮到只兔子,结果磕到头,撞得眼前金星乱冒。本就带伤的身体被山林里的野草割过,更是伤上加伤,看起来血人似的,像掉了层皮。 过了半个时辰离曜才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洛宸满脸不耐,见他死死捏着只兔子,嫌恶地道:“你不会捉只狼吗?” “殿下,这林子小,找不到狼。” “人蠢了,当然只逮得住兔子,去给我找水洗干净,有一点脏的倒我胃口,”目光在对方赤着的身体上上下逡巡,洛宸嗤了声,“我就把你给啃了。” 有洛宸的威胁在,离曜便是残了也得找水把兔子洗干净。 来的路上曾经见过一个水塘,但要走回去,起码得耗大半夜,离曜看了看低头打着响鼻的白马,“殿下,能骑马吗?” “想骑也没什麽。”洛宸高高挑起眉头,有几分戏谑地道,“不过小心你的命根子,我的马跑得可是很快,要是把你那根东西弄残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对於洛宸的嘲讽,离曜已经习惯性地当听不见,他一只手抱住兔子,一只手翻身上马,但那匹马和洛宸一样卑鄙,任凭离曜怎麽拍打,就是不走,只一个劲在地上绕圈。 洛宸忍不住笑了出来,捡起个石子扔马屁股上,“好马儿,别逗他了,快走。” 得了主子的旨意,马儿也不给离曜打声招呼,撒欢似地奔跑起来,离曜只得紧紧夹住避免自己掉下去。 很快离曜就知道洛宸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由於下身没一块布料,大腿内侧的皮肤再次被磨得鲜血淋漓,更难堪的是,无论他怎麽避让,饱受摧残的男根还是会与马背反复摩擦。 如此快的速度,即便穿了衣服也会吃不消,更何况是他现在的情况。 怀里的兔子惊慌地想逃跑,离曜一把将其掐死,兔血流得满身都是,混合着自己的血液,看起来好不狼狈。 偶尔有人经过,以为他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胆小者赶紧闪避,胆大的拿出武器便迎上来。虽说这些人都不是他对手,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添了些新伤。 到水塘的时候离曜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他低低咳了两声,擦掉嘴角合着血的泥土,爬到水塘边,小心翼翼清洗。 “有点脏的地方倒我胃口,我就把你啃了。”离曜不会天真到以为是啃他手脚,洛宸嘴里的啃,只会是那种最让他难堪的方式。 洗好兔子後,再捧起池塘里的水淋了淋手和脚。看洛宸那个样子,明显不会给他用药,又没有衣物包扎,如果不清理伤口,很可能等自己走到魔界全身会烂得只剩下骨头是好的。 他不怕痛,以前带着宵儿在魔界东躲西藏的那一年他受的伤比这不知重多少,那个时候都能熬过来,现在自然也不怕。只是,这样狼狈的自己,万万不能让溪羽看到。 回去的路要好很多,至少没有人打他,马儿也跑得微微慢了些,离曜伏在马背上,将手按上胸膛的位置,他要感受里面的跳动,那些奔腾的渴望和奢求,让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洛宸看了看离曜洗的兔子,见实在把这个人折腾得够呛,也没再多做挑剔,让离曜给他烤了,张嘴便吃。他见离曜望着他,想吃又不敢开口,忍不住有些得意,摇了摇手中刚刚撕下的兔腿,“你要吃吗?” 离曜知道自己的手艺一点都不好,闻着也不香,兔子皮都是黑糊糊的,但他很饿,又饿又累,洛宸扬起兔腿的时候,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洛宸捧腹大笑,离曜低下头,捂着肚子,实在不明白这有什麽好笑的。 “去,捡起来。”洛宸将兔腿抛出,兔腿滚了几转,粘满泥土,洛宸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如同命令,“捡起来,吃掉。” “殿下,能不能不吃?”离曜低声问。 “可以啊。”洛宸也压低嗓子,“要不你趴着,让我享受享受?” 洛宸的话还没说完,离曜已经起身捡起兔腿,用手背擦了擦,面无表情地一口咬下去。 对方佯装的冷漠让洛宸瞬间生起想压倒这个人的冲动,他眼神闪了闪,暗暗恼恨被诱惑的自己。 一只兔腿根本不够吃,离曜越咬越小口,本就不大的兔腿很快被他消灭完。 “还要吗?” 离曜摇了摇头,洛宸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像等待施舍的狗。 等洛宸吃完已经过了大半夜,两人出来什麽都没带,洛宸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和衣睡下。确定洛宸入睡後,离曜才敢躺下。身上冷,而且痛,但是实在太累,很快便进入梦乡。 梦里他见到魔界入口处那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朵,在狂野的风中默默招展,美丽得动人心魄。 他想,他真的快回去了…… 第二日仍是洛宸打马在前,离曜跟在後面。 鞋底昨日磨烂了,离曜只得光着脚走。所幸洛宸也怕把他折腾死了,一路都走得极慢,只需小跑就能跟上。 长鞭仍是系在脖子上,有些时候洛宸会拉一拉,离曜赶紧仰起头,踉跄地加快步子。 洛宸很喜欢这样逗弄後面的人,他觉得这样的离曜像极了他养的宠物,需要好好治治,才能变得乖巧。 快到城池的时候,路旁的行人渐渐增多。洛宸一身玄黑衣衫,衣上绣着金龙,明显是少君的标志,今日两人慢慢前行,早有人认出端坐於马上的是尊贵的少君殿下。众人纷纷拜跪在地,直到洛宸走过,才敢起来。 以前为了修炼,洛宸鲜少出宫,最多是暗中前往非云、寻欢、宇砂三座大殿,这次公然出行,早有诚惶诚恐的城主列队相迎。 两人所到之地离非云殿并不远,洛宸担心矽宣和月华追上来,与城主寒暄几句,要了些换洗衣物和干粮,带着离曜再次上路。 这次两人皆是骑马,洛宸在前,离曜在後。洛宸换了件普通衣衫,虽仍是俊美无涛,但已没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倒是离曜,不断受到周围人的注目。 之前城主问洛宸离曜是谁,洛宸笑而不语,城主见离曜浑身赤裸身上又伤痕无数,估摸着也是男宠一类的角色,准备衣衫时便令人备了套白色纱衣。洛宸见後大喜,逼离曜当着众人的面将衣服穿上。 那种衣服是替身段柔媚的少年准备的,离曜身形高大,按理说穿起来应当不伦不类,但当离曜咬着牙满脸屈辱不敢抬头时,洛宸莫名地便觉得真好看,情不自禁地伸手将离曜揽入怀中。因为他过分的轻薄离曜浑身僵硬,洛宸却笑得一派和煦,“我让城主给你多准备几件,你就穿着进魔界吧。” 白衣薄如轻纱,结实性感的胸膛、劲瘦柔韧的腰腹,若隐若现中,平添一份诱惑。尤其是离曜脖子上还系着长鞭,被骑在前面的洛宸带着走,这种扮相,分明一幅性奴的模样,也难怪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天界终究不如魔界开放,很少有人公然带性奴上街,鄙夷的、好奇的、猥亵的,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纷射向离曜。离曜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洛宸的羞辱,但当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自己比赤裸还不如的身上,自小养成的骄傲性格仍是让他羞愤得满脸通红。 “爹爹,那个叔叔是谁啊,他的衣服好奇怪。” “小游别看,那个叔叔脏。” “好羞人哦,爹爹,叔叔为什麽不多穿点衣服?” 洛宸停在正在议论离曜的两父子身边,将後面的人拉近了些,“你想知道?” 小孩子点了点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穿着。 洛宸忽地一笑,笑容中透出股邪气,“因为这个叔叔不顾礼仪,与他弟弟行乱伦苟且之事,所以我要惩罚他。” “啊?”小孩如同被惊吓到,“为什麽不烧死他,或者车裂?” “哈哈,我不要他死谁敢杀他!”如墨的长发随风飞舞,洛宸拍马而行,笑声张狂。 两匹马绝尘而去,小孩子仍然在低头思索──夫子曾说,“行乱伦苟且之事者,当诛!”既然如此,前面那个尊贵无匹的叔叔还留着後面那人做什麽? 小孩子想不明白的事,离曜却已经想得十分透彻。那个恶毒的、恨他入骨的人,带他回魔界的唯一目的,不过是准备当着魔界众人的面折辱他! 洛宸想要告诉他,就算回到魔界,他依然是他掌中的玩偶。求生不能,求死,亦不得…… 两人疾行数日,风餐露宿,唯一的食物就是之前问城主要的干粮。洛宸自幼养尊处优,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终於在经过一座繁华的大城时决定好好休整一番。 在最好的酒楼让厨子备了一桌的丰盛菜肴,洛宸吃得不亦乐乎,而离曜只能跪在桌边,白色的纱衣又破又烂,丝毫不能将他高大的身体完全遮住,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目光着实令人难堪。 这几天离曜就没吃过一顿饱的,洛宸心情好会允许他吃些东西,若心情不好,便会像之前那样用喂狗的方式让他去捡来吃。离曜受不得这种屈辱,常常是被逼着吃点就不愿再吃。又饿又冷又累,身上的伤也没得到治疗,蓬头赤脚的他看起来比乞丐还不如。但身上比纱还薄的白衣又让人将他误会成性奴。 酒楼里人多,又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平时在府里也会偷偷养些奴隶,见离曜跪着,便扔肉骨头去调戏他。离曜咬着牙不吭声,任那些肉骨头打在头上。 周围全是猥亵的目光和淫秽的笑声,离曜的头越埋越低,只愿周围的人都消失了才好。 “靠窗那位公子,你这宠物多少钱卖?” 洛宸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刚才那些人用骨头扔离曜,他心里已经有些不满,再怎麽说这个魔人也是他的,其他人有什麽资格欺负他? 放下筷子,重重扳起离曜下巴,令那张羞愤欲死的脸暴露在众人视线里,“你想买?”这句话却是向着刚才说话之人说的。 说话之人眨了眨眼,有几分暧昧地道:“你这宠物身材不错,想必後面也能让人欲仙欲死。”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甚至打翻了碗筷,笑得前仰後合。天界还没有公开买卖奴隶之说,也难怪一群人如此兴奋。 “你没有用过他後面,怎麽知道这里欲仙欲死?”洛宸将离曜拉起来,让他反趴在自己膝盖上,手指在後臀的布料上戳了个洞。 扳开两瓣臀肉,後庭立刻颤巍巍地露了出来。 美艳的肉穴战栗着抖动,犹如一朵风雨中的花。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没有玩过男人,但从来不曾尝试过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亵玩一个人的刺激。 “多少钱?” 离曜紧紧捏紧拳,喊价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把刀,狠狠剜在他的心口。 “这只宠物长得健壮,想必耐折腾,哈哈,大爷我也要插一手,公子,多少钱?” “对,对,多少钱,我也要。” 多少钱……?洛宸眯起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暴怒前的征兆,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识得这位阴晴不定的少君殿下,仍然有人不知死活地在那高声喧哗。 “殿下不是说天界人重礼仪,知廉耻吗?”离曜冷冷地回头,黑眸比针尖还利,“殿下,看看你的子民,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和你口中淫乱污秽的魔界有何区别?” 洛宸一巴掌扇过去,“还不是你勾引的!” “我可没有那麽大的能耐。”离曜被打惯了,就算洛宸扇他耳光,也能面不改色。 “这位公子,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冰冷的威严散发出来,酒楼里忽然一片寂静,便连正在上菜的侍者都停下了动作。 “不说话?”凌厉的视线一一射过所有出价之人,“说啊,你们有多少钱来买我的东西?” “十……十金……”有人结结巴巴地说。 “只值十金?”洛宸哈哈一笑,“别说十金,千金我也不卖!他是我的,觊觎者,死!”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已没了两人身影。 “咦……人呢?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无数人倒在血泊中,有的人是脖子断裂,有的人胸口出现了个血洞,还有的人双眼被挖。 之前还人声鼎沸的酒楼,瞬间变做人间地狱。 洛宸换了家酒楼,一打开客房的门,便将离曜扔在床上,用长鞭把他的双手紧紧绑在床头,又不放心地加了几层天力,避免对方逃脱。 安置好离曜後洛宸摔门走了出去,离曜不知道洛宸要去做什麽,只是对方脸上的冰寒之色实在令他惧怕。 不安地蜷起身子,越发觉得又冷又饿。客房临街,街上美食众多,飘来阵阵香气,挠得离曜心痒难耐,他狠狠咽下口口水,觉得胃里酸得不行。浑浑噩噩间,泛酸的感觉忽然演化成剧烈的疼痛,像有只手在里面翻江倒海。 肠胃如同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离曜俊眉紧皱,嘴里的呻吟管都管不住,恨不能将肚子剖开。他想伸手去抚摸肚子,但双手都被系在床上,任他如何动作都挣不脱束缚。 疼痛越来越可怕,原本只是翻搅,现在已经有力量在里面戳刺,离曜眼睛外突,神情可怖,他猛地撞在床柱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 眼睛里血红一片,什麽都看不清、听不见,只有疼痛,密密麻麻,像要把他掩埋,把他淹没! 怎麽了,这是怎麽了?离曜怀疑自己会痛死,不,这种痛法,让人觉得不如立时死了好。 “哥哥……救我……啊……!”凄厉的哀嚎,犹如一只负伤的野兽。 “客官,客官!”外面的侍者听见里面的声响,着急地敲门询问。 离曜不停撞头,他已经痛得没了思想,血水顺着额头滚落,在床褥上晕染出凄艳的红,绝望,令人窒息。 侍者发现房门没办法打开,又用力拍了两下,“客官,你没事吧?” 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声不断从房里传出,间或夹杂着类似野兽的嘶吼。 狂野的风将乌云从天边卷来,不过片刻,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如同末日临世。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照在离曜一张惨白的俊脸上,比幽灵更为渗人。他缓缓张开了眼,眼里是毫无杂质的纯金之色,冰冷的戾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门“砰”的声从里向外打开,站在外面的侍者惊了惊,抬起头,便被那双金色的眼眸紧紧锁住。侍者双膝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有种不可知的力量,逼迫着他不由自主惊惧着要臣服。哆嗦着无法动弹,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不敢有丝毫动作,唯恐触犯了那人的威严。 不过片刻,身上倏地一轻,令人窒息的力量渐渐消散,侍者抖着腿脚站起,觉得刚才就似一场梦。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查看,只见床上的男子闭着眼,嘴角一大片血迹,整个人动也不动,如同昏死过去。 “公子,公子?” 离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转了转眼珠子,身上还有些软绵绵的酸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看样子洛宸还没回来。鼻翼间一大股血腥气,脸上也黏糊糊的,只怕全是血迹。手腕被绑,离曜也没办法清洗。 刚才是怎麽回事,难道洛宸动了什麽手脚?头脑仍有些犯晕,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 这次是被吵醒的。 “你说他眼睛变成金色?” “是啊,太可怕了,小的不敢多留,见这位公子昏了後,赶紧关上门跑了出去。” 洛宸沈吟片刻,掐住离曜下巴,“醒了就把眼睁开。” 瞳孔是黑色的……洛宸舒了口气,将离曜散乱的发理到一边。离耀额头上有一大片伤痕,血淋淋的,足见当时撞得有多重,洛宸皱起眉,“还痛吗?” 离曜摇了摇头。除了洛宸,床边还有一个惴惴不安的侍者以及一个体态妖娆的少年。那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竟是嫣然一笑,那笑说不出的古怪,而且这少年风尘味也未免太重了些。 洛宸命侍者烧了桶热水,把其余两人赶出去後便将离曜剥了个精光。红红紫紫的伤痕遍布在蜜色的肌肤上,原本一身上好的肌肤被折腾成这样,洛宸不禁也觉得自己是在暴殄天物。他扳开离曜大腿,里面果然惨不忍睹,由於骑马的缘故,大腿内侧的肌肉已经溃烂,淌出紫红的脓血。 离曜怕自己一身脏惹到了洛宸,赶紧说:“我自己洗。” 洛宸粗鲁地抱起人扔进桶里,“你以为我想给你洗?” 伤口碰到热水,离曜立刻咬住下唇,生怕一不小心逸出呻吟。 “你先洗着,我让人给你备些吃的。” 离曜有些惊讶,洛宸怎麽许他洗澡还给他吃的?莫非是想把自己养好些,便於更好的折腾?心里冷笑了下,离曜毫不怜惜地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上一个劲死搓,恨不能把洛宸摸过的地方刮下层皮。 洗完澡後食物也被端了进来,离曜闻到香味,喉结狠狠滚了两圈,显然是想吃至极。洛宸也知道这个魔人饿狠了,不再刁难对方,大方地任离曜想怎麽吃就怎麽吃。倒不是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离曜的异变,与他脱不了干系。 “神血”其实是把双刃剑,在激发灵力的同时也摧毁着一个人的神智。一般人也就灵力被激发到极致时容易神志不清,平常时刻大多处於清醒的状态。但离曜“神血”实在过多,按照“血萨妖王”以及他那十个儿子的先例,离耀很可能因为过多的“神血”彻底疯掉。 何况,离耀是妖魔混血,体内既有妖力也有魔力,他刚出生那会,两种灵力在“神血”的刺激下激烈碰撞,险些将他身体撑爆,迫於无奈,前魔帝陛下才施法将他的灵力彻底封印。 洛宸与离曜交合,天力多多少少会渗入他身体,沈寂已久的灵力发生暴动,这才有了方才那幕。 怕真把人给弄疯了,洛宸勉为其难地决定让离曜吃顿饱饭,但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又实在心里不爽。 “吃快点,一会还有事做。” “什麽事?”离曜不知道吃了这顿洛宸还给不给下顿,自然能吃多少往肚子里装多少。 “没什麽……”洛宸轻笑道,“给你身上装饰点东西,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家夥觊觎你。” 啃着鸡腿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离曜想起那个体态风流的少年,忍不住心里有些发冷。洛宸……又想对自己做什麽? 吃完饭後,洛宸命人将沾满血迹的床褥换了套,而後再次将离曜绑在床头。离曜抿着唇有些无措地动了动,那样子就像被束缚的小狼,颇有些惹人怜爱。不过床边站着的两人,一个是性子阴晴不定的少君殿下,一个是见惯人情世故的风月人士,对於离曜的惊慌,只做不见。 那少年掀开离曜衣襟,看到里面大片大片被磨坏的肌肤也不禁吃了惊,他伸手掐了掐离曜乳珠,温声道:“公子,放松一些。” “滚开!”离曜如何会轻易容人亵玩,翻身便躲。结果肩膀被洛宸狠狠扳了过来。离曜抿着唇不说话,只拿一双眼又悲又愤地怒视洛宸。 洛宸爬上床,压制住乱动的离曜,声音低沈:“我给你穿上乳环,其他人就知道你是我的,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不要这样。”离曜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你看我长那麽难看,不会有人看上我的,殿下……”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说什麽都没用。”千辛万苦打造出一对刻着自己名字的乳环,还特意去青楼抓了个熟谙此道的小倌,洛宸如何会因为离曜的哀求就放过他?他轻慢地挑起眉,“放心,你的身体带上这对东西,一定会很漂亮。” 离曜挣扎间,少年已备好物什走了过来。自知哀求无用,离曜紧紧咬住下唇,闭眼不看。洛宸将离曜环在怀里,看了少年一眼,“动作迅速些。” 少年点点头,在离曜的乳尖上倒了些清酒,冰凉的酒液在胸前流淌,离曜瞬间绷紧了身体。 “别怕。”洛宸难得出声安慰,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离曜的胸膛。 结实的胸膛布满伤痕,因此而增加了几分淫靡的性感。饱满的乳头荡漾着清亮的酒液,闪闪发光,犹如在邀人品尝。当然,更诱人的还是怀里这具躯体。明明怕得不行,还强装镇定,在自己的禁锢下无力反抗。洛宸产生了种自己正掌握着这个人的愉悦。他伸手摸了摸离曜头发,让对方胸膛前挺,形成一个上身微凸的弧度。 闭着眼,任凭洛宸摆布,因为看不见,感官无限敏感。离曜只听见少年悉悉索索地拿什麽东西擦掉了酒液,而後大概是一枚尖细的细针抵上了自己乳尖。离曜下意识地双手攒紧,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少年一只手捏住离曜红肿起来的乳头,一只手猛地将细针刺进。脆弱的地方被残忍对待,离曜浑身一颤,将下唇都咬出了血迹。 “你把他弄痛了。”洛宸不阴不阳地说。 少年抬了下眼,心里颇为不解,这个男人一身的伤,这点痛完全不算什麽吧? 洛宸冰冷的视线让世故的少年不敢多言,沿着细针刺出的小洞将打造好的乳环带了上去。 洛宸给离曜准备的这对乳环比一般的小环大了许多,配着离曜高大的身形并不显得突兀。乳环做工考究,质地上乘,环身上雕刻着腾飞的金龙,内侧刻着洛宸的名字,下端则镶着黑色的宝石,像极了离曜那双如墨的瞳。 洛宸拉了拉乳环,离曜立刻吃痛地哼了声。 “喜欢吗?”洛宸问。 离曜别过头去,洛宸只当他在闹别扭,轻轻笑了下,手指拈起另一边的乳头,时轻时重地揉弄,“把这边也穿上。” “是,公子。” 洛宸不愿少年碰离曜的身子,便自己夹着那枚乳尖,让少年穿孔。 知道是被洛宸摸着,离曜眼里不禁浸出泪来。他曾经自以为只要洛宸不进入他的身体,那麽任何折辱,他都能忍受,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用心险恶之人。他分明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通通踩在脚底,更可怕的是……他是要通过凌辱自己来凌辱整个魔界。 两边都穿上乳环後,离曜的唇也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怎麽搞的,到处都在流血。”洛宸勾起唇角,俯身在离曜胸膛上将乳尖里流出的血细细舔过,他抬起头,唇上带血,神情竟有些妖媚,捏住离曜下巴,勾出舌尖,缓缓扫过对方下唇。 离曜如被电流击中,脸色一阵阵发白。洛宸拍了拍他脸,逼着他低头看乳尖上那两枚装饰品。因为自身的注视,受尽摧残的乳尖毫不知耻地挺立起来,在乳环的衬托下淫乱得令人脸红心跳。 离曜深深吸了口气,他这样的身体,就算回到魔界,也是脏了那片土地。 天魔两域最後道关卡安丰城由大将军苍御守卫。苍御早就接到少君要来的消息,只是没料到就来了两个人,少君竟连一个仆从都没带。 “这位是……?”苍御指着离曜试探性地问。 “魔界五皇子。”洛宸淡淡笑道,“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他只是我的人。”不顾离曜的反抗,强硬地把人搂入怀中,洛宸勾起唇角,“将军还是快带路吧。” “哦哦,是,殿下这边请。”原来这人就是当年被带到天界为质的魔五皇子,只是殿下对魔人恨之入骨,怎的把魔五皇子带在身边?按捺下惊疑,苍御边走边向洛宸汇报情况,“前几日妖族婚车已进入魔界,有消息称大婚之时,龙族也会派人前来观礼。” 洛宸挑了挑眉:“龙族和妖族不是不合吗?他们来凑什麽热闹?” “这次妖魔两界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属下认为,他们是有什麽想法。” 洛宸顿下脚步,摸了摸离曜侧脸,“你说你哥哥在想什麽?” 离曜微微别过脸,躲开洛宸的抚摸。 妖界,魔界,大婚?他丝毫不明白什麽意思。 本来以为洛宸带他回魔界只是单纯地要羞辱他,现在看来,似乎是洛宸要去魔界参加婚礼,顺便带上他而已。 洛宸讨了个没趣,面上也没怎麽恼怒,只是抓住离曜的手,狠狠一掐,几乎要将离曜的手掐断。 “礼物准备得怎样?” “属下准备了一万件羽衣,一千枚灵石……” “换掉!”洛宸不假思索地道,“将军莫非忘了,魔界已经臣服於我天界,他们和妖界一样是我们的臣子,而且还是不忠心的那种,对待他们,需要那麽贵重的赏赐吗?” “那殿下认为……?” “你这里有不少魔族奴隶吧?” 苍御思考了下,回答道:“很多都被折磨死了,剩下的也没多少,大概两百来个。” “挑些漂亮的,身子柔些的,送给魔帝,就当我们天界恩赐的礼物。” “明白了,殿下。” 离曜抿紧唇,一路行来,也遇到过不少魔族奴隶,动不动就被主人殴打,可说十分悲惨。洛宸见到这种场景,不仅不管,还笑得十分开心,显然很乐意见到魔族之人被折磨。他现在要送那些奴隶回去,怎麽会安好心,无非想当着几界的面让哥哥下不了台。 想起哥哥,离曜心里又酸又疼,有什麽东西胀在胸口,满满的,迫不及待地要溢出来。他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觉得自己离魔界很近,却又那麽远。 在苍御安排的居处住下後,洛宸照惯例把离曜绑在床上,自己则出去忙事情。 等洛宸回来的时候,离曜闭眼躺着,身上还是穿着薄纱似的衣衫,衣下性感的身形若隐若现。洛宸钻进被窝,环住离曜,手则伸进对方衣襟,挑弄那两枚乳环。 敏感的地方被这般蹂躏,绕是离曜心智坚定,也忍不住轻哼出声,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他往里侧移了移,想躲开洛宸的手,洛宸似是觉得好玩,倾身上去在离曜紧紧闭着的唇上啄了啄,“你不是想回魔界吗,怎麽到了又不高兴?” “我哪里敢不高兴。”离曜面无表情地道。 “身子乖了,这张嘴还是不怎麽听话。”洛宸用指骨摁在离曜唇上,反复压了压,“你想清楚了,你怎麽折了我面子,我就怎麽在你们魔界身上找回来!连你大哥见了我都要躬身行礼,你又算个什麽东西,以为我当真没法子治你?” 离曜眼神闪了闪,“我今天没得罪你。” “那白天我摸你脸,你躲什麽?”洛宸抚上离曜脖子,动作温柔,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当着大将军的面让我下不了台,存心的吗?” 离曜僵着身子不说话,洛宸干脆撕开离曜的衣衫,亲吻他的胸膛。 自从离曜发病後,洛宸就没再亏待过他,甚至用最好的伤药给他治伤。那些被磨出的伤痕已经基本好转,结实的胸膛性感迷人,蜜色的肌肤闪闪发光,当然,最美的还是那两枚乳环,缀着黑曜般的宝石,犹如在诱人犯罪般晃动。 洛宸每晚都要摸摸这两枚乳环才能入睡,反复摩挲环身内侧的刻字,会让他生出一种畸形的满足感,让他觉得,这个淫乱的魔人,只有自己才能驾驭。 勾出舌尖,挑逗左胸口的那粒乳尖,饱满的乳头在他的舌头下不断颤抖,身下之人发出种类似於呜咽的浅浅呻吟。 刻意隐忍的低沈声线让洛宸脑子里的那根弦绷了下,他急切地扒掉离曜裤子,在他的大腿根部抽插起来。 “要不是怕你再生病,我会苦苦忍耐?哼!久了没动你,你还真就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别说摸你,我就是当着外人要了你,你也得乖乖把腿张开。” 离曜将手捂住眼,洛宸一巴掌拍开,凑上去吻他的眼睛。 “曜儿,你母後不要你了,哥哥要你好不好?” “曜儿,你怎麽又和兄弟打架?” “曜儿,哥哥给你做吃的,你喜欢不?” “曜儿,你和其他兄弟……是不一样的……” 曜儿…… “啊……”胸口一阵锐痛,猝不及防间惊呼脱口而出。 洛宸正阴沈着脸,用力向外拉着乳环,离曜疼得瑟瑟发抖,整个身体都蜷了起来。 “刚才在想什麽?”洛宸忽然放开手,离曜胸膛上被扯出来的皮肉立刻弹了回去,乳尖却是流出血,染得黑色的宝石妖异而鬼魅。 离曜垂下头,“没想什麽。” “没想什麽会我射了都不知道?”洛宸恼怒地擦掉离曜腿间的白浊,将脏布一扔,生硬地道,“睡觉。” 灯灭了後,离曜怎麽也睡不着。一会儿想自己这个样子怎麽能去魔界,一会儿又想洛宸会不会为难哥哥。想得最多的却是,那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魔界里……是谁要成婚……? 第8章 陪同洛宸进入魔界的除了苍御大将军,还有五千名最精锐的天界战士。冰冷的铠甲闪着凛冽的光芒,光是这五千名战士,就能摧毁整个魔宫。 魔界入口,红得滴血的魔花,在劲猛的风中默默招展,散发出的火红妖光,美得连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溪羽曾对离曜说,等他再长大点,就会带他来这里瞧瞧。可离曜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从这里带离,身边,没有溪羽。 “参加少君殿下!” 整齐的队伍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大概三十余人,穿的都是魔界贵族服饰。 离曜眯起眼,发现溪羽没来,倒是领头那人有些眼熟。 洛宸端坐於马背上,显得尊贵而高雅,他淡淡挥手,挑眉道:“三殿下不必多礼。” 原来是三哥流陌。离曜小时候一直和这个三哥不对盘,还仗着有溪羽撑腰,带人打过三哥。印象中三哥阴险毒辣,处处与他作对。现在,即便是这个讨厌的三哥,离曜看着也万分亲切,但他还是往後面缩了缩,一种说不清的心情让他不愿与亲人相认。 起床的时候离曜拼死不肯再穿那件白色的衣服,洛宸又就着他的腿发泄了几下,才大发善心地扔了件墨衣给他。天界只有天帝和少君能穿墨衣,离曜闹不准洛宸玩的是什麽把戏,不过好歹是正常衣服,就算里面有刺离曜也愿意穿。穿上的结果就是弄得自己极为显眼,三哥似乎认出了他,频频往这边瞧。 客套一番,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魔宫进发,流陌陪着洛宸和离曜在前,其余人在後。 流陌还是少年时就生得漂亮,如今身形拔高,更是美艳非常。他与洛宸并排而行,不分轩轾,只是,曾经傲气的流陌在洛宸面前却是恭谨十足,甚至对洛宸的冷嘲热讽都笑脸相迎。 沿途给洛宸准备的都是华屋美食,可说十分周到,伺候之人无不精挑细选,这一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离曜:魔界在讨好天界,以一个战败者的身份。 “你猜如果我要他脱衣服,他脱不脱?”洛宸夹了块菜放到离曜碗中,眼睛却是瞟向正在上菜的少年。 离曜努力地将那块菜咽下,“殿下,我不知道。” “那三殿下认为呢?” 流陌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冷冽的目光狠狠射向那位少年,“少君要宠幸你,你还在等什麽?” 少年一惊,随即又变得坦然,当着一屋子的人脱掉衣服,反趴在洛宸脚边,那动作像极了等着宠幸的狗。 少年细致柔韧的肌肤刺伤了离曜的眼,他不忍再看,垂下眼专心扒饭。 洛宸一直没有动作,少年等了等,又回过身来,试探着去抚摸洛宸的男性。 男性被少年握在手里,洛宸微微不悦地皱了下眉。 “少君,需要我们回避吗?”流陌问。 “不必。”洛宸抚摸着少年的头,犹如抚摸宠物,“有的人需要好好学学,怎样才能取悦到人。” 离曜手中的筷子忽然被他捏断,“哢嚓”一声,格外清晰。 “原来看到别人伺候我,你会闹脾气?”洛宸故意曲解离曜的愤怒,懒洋洋地将少年推开,凑到离曜面前索吻。 离曜闭了闭眼,他微微张开嘴,那条滑腻的舌头立刻乘虚而入,贪心地扫过他的唇齿。离曜觉得自己想吐,他不明白同样的亲吻,为什麽洛宸就能搞得他那麽恶心。 当然,这些想法是不能说的。要是洛宸知道,大概会把整个魔界都毁掉吧。 朝阳撕破天际,撒下皓皓清辉。 离曜蹭起身子,性感的胸膛上尽是被玩弄後的痕迹。昨日吃饭时亲着亲着洛宸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带离,关上房门压到床上。洛宸又啃又咬地弄了大半夜,搞得他全身都脏兮兮的。 离曜痛苦地抚着额头,内心深处的悲怆像要将他撕裂。 离魔宫越来越近,离哥哥也越来越近,他却不再有欢喜,有的只是恐惧与惊惶。如果哥哥知道了…… 睡在身边的洛宸察觉到他醒来,懒洋洋地睁开眼,眼里还有些迷蒙,少了些平日里冷傲的戾气,他摸了摸离曜的手,“怎麽不再睡会?” 离曜低声问:“殿下,你为什麽带我回来?” “不是你心心念念着要回魔界看看的吗?”洛宸的心忽然有些柔软,将离曜拉下来,捧着他脑袋亲了亲,“这次我们多留些时日,以後你别再想着魔界。”你只需要呆在我身边,给我生个孩子。然後……然後怎麽着,洛宸还没想好…… 他只觉得怀里的人僵硬的身体让他极度欢喜,他恋恋不舍地啄着离曜抿着的薄唇,恍惚间觉得这个魔人身上每个地方都在诱惑他。 天宫里美人无数,那些人都温婉柔顺,丝毫不像自己正抱着的这个家夥,硬邦邦的,闷得很,也不懂得怎麽取悦他。 但他喜欢去亲对方,对方闪躲着战栗的模样,让他又是怜爱又是满足。 洛宸怀疑自己和父王一样不正常了,要不,怎麽会觉得离曜颤抖的眼睫其实很可爱? “殿下,我想出去走走。”离曜忽然把洛宸推开,平静地道。 洛宸注视离曜半响,目光浓郁而深沈,最後他淡淡说:“别走远了,一会还要上路。” 正是春天,桃花开了,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溪羽总是喜欢站在桃树下,红衣翩跹,青丝飞舞,最迷人的是他嘴角的笑意,晃得人心旌荡漾。 离曜伸手抚摸树干,轻轻将头靠上去,像隔着遥远的时间与空间感受什麽。 流陌走过来的时候,离曜的发间正飘落两片桃花,流陌上前,伸出手,轻轻拂去。“以前,我有个弟弟,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花瓣粘於指端,软软的,却有些冰凉,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仗着有大哥撑腰,还带人来打我,我讨厌他极了,你说,怎麽会有这样不懂事的弟弟,就会仗势欺人?” “是吗?”离曜浅笑道,“我也有个哥哥,比我大了几百岁,却一点没个哥哥的样子,性子骄纵不说,还喜欢在父王那里告我的状,有次害我被父王罚得很惨。” “离曜……”流陌忽然将离曜抱住,深深吸了口气,“大哥,我们几个兄弟,还有四妹,都很想你……” 离曜将脸趴在树上,笑得轻慢,“你们想我做什麽,当我死了不好吗?” “说什麽傻话?你不知道,大哥得知你被天界带走时有多难受……离曜……大哥他……” “三哥!”离曜忽然截断他的话,瞳孔微缩,“能不能不要再提?” 流陌微微抬头,定定注视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弟弟,“你是因为大哥和妖族大皇子成亲所以不高兴吗?” 离曜紧紧咬住唇,他就知道,要成亲的只可能是溪羽。他一开始就猜到了,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去听别人讲。他把自己缩了起来,他以为他已经能很勇敢地面对一切,但他发现,他其实还是没什麽长进,得知溪羽会和别人成亲,心里仿佛破了个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为什麽要娶别人? 妖族大皇子,身份如此尊贵,身子怕也干净得很。哪里像他,身上全是别人的痕迹,还常常被骂淫乱下贱。 胸腔里闷闷的,离曜不知所措地捂上胸膛,摸到那只尖锐的乳环,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溪羽了,他就怕得要死,可是,明明他是那样想念着溪羽,想得全身都疼。 “大哥会答应妖族大皇子,也是为了你……离曜,你不要埋怨大哥,这对他不公平。” 他不会埋怨谁,他谁也不怨。他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会奢望能和溪羽有些什麽?其实,他不过是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喜欢着溪羽,爱慕着他,恋着他。 可现在看来,这唯一的企盼也已经不可能了…… 魔宫。 “现在什麽时候?” “已经辰时了,陛下?” 溪羽凝神望向窗外如火如荼的晨光,额间头痛未有丝毫缓解,仿佛也随着天地的苏醒在剧烈战栗。 “陛下,大皇子正等在外面。” “嗯。”溪羽淡淡应了声,淡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等着做什麽?” “大皇子说,他要陛下带他去看桃花。” 溪羽神情有些嘲讽,最後他摇摇头,翻身而起,青丝垂地。 “为我穿衣吧。” “是的,陛下。” 等在外面的人有头浓如墨的黑色直发,黑色的靴子镶着金边,衣服也是同样的色泽,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衬托得内敛而又高贵。 绝夜是妖族大皇子,原就尊贵得紧。溪羽不明白他为什麽要看上自己,甚至情愿嫁过来。按绝夜所说,几百年前他就对自己一见锺情。溪羽是不相信一见锺情这种东西的,而且他对妖族人无比反感,更何况绝夜还是妖王的儿子。若无必要,他一辈子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但是,离曜还在天界。只要娶了绝夜,就能得到妖族的帮助,救回离曜…… 察觉到溪羽走近,绝夜微微一笑,“你起得倒是很晚。” “是你来得太早。”溪羽淡淡说。 “我听说城外的桃花开了,要去看吗?” “我还要筹备婚礼的事,很忙。” 绝夜挑了挑眉,“那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说着便拉起溪羽的手,不容置疑地道,“与我去看看,也不会少你几块肉。” 魔界的气候没有天界好,很多花在魔界都无法盛开。偏偏那一大蓬大蓬的桃花,如同能将天空映红般妖异、鬼魅。 溪羽走在前面,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烈烈飞舞,垂地的长发扫过落地的花瓣。绝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桃花的色泽终究是淡了些,魔界最好看的还是要属与天界交界处的魔花,你今後能带我去瞧瞧吗?” “那些魔花是我父王以血喂养,这些年父王走了,颜色已经不如那般热烈,恐怕没什麽好看的。” 绝夜上前几步,与溪羽并肩而行。 溪羽的脸总是平静而又疏离,很少有什麽多余的表情,尤其在对着绝夜的时候。 这让绝夜微微有些不悦。 溪羽问他为什麽喜欢他,他又怎麽知道呢。 他第一次见到溪羽,闻到对方身上淡雅的香气,便尝到了怦然心动的滋味。他们妖族人就是这样,兽性难改,谁的味道吸引了他们,他们就会把对方当做自己的配偶。 那个时候他才几百岁,溪羽要大些,基本快成年了,他穿着绯色的衣衫,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当时他便想,这个哥哥真是温柔,以後他要把他娶回来,做他的雌兽。 等绝夜长大些,溪羽已经继承了魔界的王位,要让溪羽雌伏是不可能的,但他不会轻易放弃,谁叫溪羽一开始就用味道勾引了他。 绝夜在妖族以狠戾无情着称,不过他对溪羽是真的好,前年魔界闹饥荒,是他说服父王救济魔界。他在王宫外跪了一夜,雨下得很大,父王看着他又气又怒,最後还是父後求情父王才同意。 溪羽有两个弟弟在天界为质,以魔界如今的实力也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能把那两个弟弟接回来。溪羽向妖族寻求帮助,他只有一个条件:他要和溪羽成亲! 他肖想溪羽已经肖想得太久…… 闻到溪羽身上的冷香,内心深处那头小兽不禁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绝夜舔了舔唇,慢慢来,别急。 第9章 抵达魔宫的时候,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巍峨的宫殿,以黑玉砌成,在暗沈的氛围中,静默伫立。 四百年,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四百年,却为什麽,里面的每一处布局,还是那麽熟悉,像是深深烙在内心深处。 “回来了……”流陌叹了口气,目光却是望向洛宸身边的离曜,轻声说,“终於回来了。” 离曜沈默低头,带着淡淡恐慌的欢愉让他如此不知所措。他只能用力地攒紧马缰,以此掩饰急切的渴望与期盼。可是他的手在战栗,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离曜的头发高高束着,垂下的长度仍是直达腰际,在风中微微晃荡,一如他激动的心情。 洛宸有些好笑,揪住离曜垂下的发梢,逼他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有那麽高兴吗?” 怎麽不高兴呢,他就要见到溪羽了啊,他想念了他四百年。就算自己已经污浊不堪,就算溪羽已经有了其他人。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他就既是痛苦又是甜蜜。 离曜抿了抿唇,目光深邃,“我从未想过我还有回来的一天,站在魔宫外面,触摸它的威严与端庄,殿下,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以後我把你接到天宫来住,到时你才知道什麽叫威严与端庄。”洛宸鄙夷地撇了撇眼,打马而行,“魔帝呢?” “陛下已经等在内宫了。”流陌沈声说。 宫门缓缓打开,离曜的眼睛一点点眯起。晦涩的日光中,他忽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 还是一场无声的梦。 他什麽都听不到。“恭迎少君殿下”、“魔帝陛下有礼了”,嘈杂的声音像阵风飘过,入不了耳。 他的视线被粘在了那个人身上…… 散落一地的青丝,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触碰过,他知道那头长发有多漂亮多柔软。丝丝缕缕,犹如光幕,划过指尖,仿若划过时间。 他总是揪着溪羽的头发玩,把溪羽的头发搞得乱糟糟的。溪羽从来不会生气,只会弯起眉眼,含笑望他。远山似的眉,眉下的眼又细又长,末梢处微微上挑,却不让人觉得轻慢妩媚,只会联想起雍容华贵这样的字眼。 天青色的眸,是晴空的色泽,淡雅、温润。 溪羽穿着繁复的衣衫,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进退有据。 离曜看着看着,不由痴了,等回过神时,已经被洛宸搀下了马。洛宸对他的走神有些不满,不动声色地在他腰腹间掐了掐,热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给我东张西望,跟在我身边走就是了。”颐指气使的命令比以前少了些威严,但仍是让离曜立刻打起精神。他非常清楚如果他忤逆了他,这个人什麽事都可以做出来。 “魔帝陛下不与你五弟打打招呼吗?”洛宸含笑问向带路的溪羽。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两人之前有过什麽,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发生什麽。他只是以一种施舍者的态度,奕奕然地将离曜拉到自己面前,摸了摸他脸,愉悦地发现离曜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两片薄薄的唇张了张,像想说什麽,又什麽也没说。 洛宸轻笑着牵住离曜的手,心想,这个魔人肯定是怕被自家兄弟知道他的淫乱和低贱。 “原来这位便是五殿下?”开口的是与溪羽一起来接洛宸的妖族大皇子绝夜。他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盯着离曜。 他还记得溪羽得知这个弟弟也来了时,惊喜、无措、癫狂,各种他曾经渴望见到的复杂表情在那张美得令人惊叹的脸上一一浮现。 最後,溪羽捂着额,所有的欢喜一一退去,漠然的面容依旧沈静而内敛。 一如现在,朝思暮想的弟弟就在身边,他却不发一言。 绝夜打量离曜的时候,离曜也正打量着他。 绝夜一身的黑,冷淡的脸有些深沈,瞳孔也是最纯粹的墨色,许是久居上位的缘故,眼里的目光凌厉、饱含危险。他并没有如溪羽那般令人叹息的美貌,但当他和溪羽站在一起,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任何逊色於溪羽的地方。 这便是溪羽将要朝夕相对的人吗? 他说“原来这位便是五殿下时”,离曜心里狠狠敲了下,纷乱杂陈,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洛宸将他的手捏得很疼,疼得他额上隐隐冒出虚汗。 终於,他将目光放到溪羽身上,笑得飘忽,“大哥……” “五弟……”溪羽淡淡点头,也跟着轻轻笑了下。他本就极美,笑起来,就如片片桃花飘落湖面。 风吹着溪羽长长的发,有几根拂过离曜的脸,他青白的脸顿时泛红,垂下眼睛,不敢再看溪羽。 “五弟在天界过得还好吗?” 溪羽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仿佛其实什麽都没变。仿佛四百年的光阴,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仿佛,哥哥仍是宠着他的哥哥,仿佛,他也干干净净的,在哥哥无所不至的爱护下飞扬跋扈、任性而又骄纵。 “好……”他回答得言不由衷,他如何敢告诉哥哥他曾经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任凭别人狠狠侵占他的身体,他如何敢告诉哥哥,他曾经饿得睡不着觉,他又如何敢告诉他,他全身都是别人的痕迹…… 以前手心破了点皮他都要让哥哥给他吹,其实只是破皮而已,哪里会疼呢,可是一见他扁着嘴,溪羽就会心疼得不行,他喜欢这种被溪羽爱着护着的感觉。 而现在,当他真的伤得体无完肤,却再不敢靠近哥哥。 “有我在,他当然好得很。”两人不咸不淡的对话让洛宸有些不舒服,他搂住离曜的腰,犹如宣示主权,他要告诉这个魔人的哥哥:他是他的。 “五弟过得好就好。”溪羽的声音缓缓吹来,“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我们小时候的事,却不想是五弟跟着少君来了。” “我临时起意带他来的。”洛宸挑起优美的唇角,在离曜脸上亲了亲,手也按在对方胸膛上,隔着衣衫抚弄乳环,“陛下这个五弟可不怎麽听话,总是跟我作对,他也不想想,他怎麽能反抗我,你说是吗,魔帝陛下?”最後一句话,却是向着溪羽,带着威胁的意味。 走着的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背後的魔族官员更是愤怒地抬起头,冷厉的目光狠狠射向洛宸。 原本平和的氛围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刚才他们还可以装作看不见洛宸攀在五殿下身上的手,但如此赤裸裸的挑逗和言语间的戏谑,分明是在当面挑战他们魔族的底线。 离曜毕竟是唯一的嫡皇子,侮辱他就相当於侮辱整个魔界。就算魔族俯首称臣,魔界的威严也容不得如此践踏。 溪羽天青色的眸裂开一丝缝隙,他刚要说话,手腕却被绝夜拉住。绝夜向他使了个眼色,在洛宸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中开口:“不知五殿下和少君是什麽关系?” 同行的天界大将军苍御捏了一把冷汗,唯恐洛宸再说出什麽惹怒这群魔人。虽然有五千精兵随时待命,但谁知道将天人恨之入骨的魔人会不会杀人灭口啊。他们只是来观礼的,顺便安抚魔族,诏示天界不容置疑的主宰地位。这种时候惹怒魔族实在没有必要。 洛宸轻飘飘地扫了离曜一眼,那个魔人正咬着唇发抖,显然极为惧怕他接下来的话,洛宸眼神闪了闪,道:“我会娶他为妃的。” 惊天霹雳!所有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 便连离曜也震惊地抬起头,他已经准备洛宸用他是他的性奴等等污秽不堪的字眼来描述,但他竟说要纳他为妃?! 虽然做他妃子也是件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但就魔界如今的地位而言,不得不说,他根本没有当少君妃子的资格。 自从洛宸称会纳离曜为妃後,魔界众人看离曜的目光开始改变。如果是男宠、侍君一类,魔人自是无法接受,但若是男妃,那就另当别论。 五界中男男成婚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妖王的王妃就是龙王的弟弟,再比如妖族大皇子即将嫁魔帝为妃。毕竟,只要服下“圣果”,男子亦能成孕,对这些上位者而言,娶男人还是女人也就没什麽太大区别。 魔界战败後不但每年都要给天界上贡,还要承受各界打压,可说举步维艰。像前年的饥荒,若非妖族相助,魔界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上届魔帝大婚,天帝、妖王亲自到场祝贺,再看如今的婚礼,来的都是几位皇子,相比当年,也委实太过寒碜了些。如果离曜真能成为少君明媒正娶的妃子,魔界的地位虽说恢复不到以前,但至少能与妖、龙两界平起平坐。 这些都是离曜不曾想过的,洛宸带给他的只有屈辱和痛苦,但是这几日外公每日都来看他,陪他说话,说的无非是你嫁给洛宸後魔界会得到多少多少好处。离曜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洛宸怎麽可能真的娶他,那个人恨他入骨,就算娶了怕也是天天把他绑床上凌虐,又谈什麽给魔界好处? “外公,他不会喜欢我的。”离曜很认真地说。 “曜儿,他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开了口,就肯定会娶你。”四百年不见,外公老了很多,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爱怜地抚摸自己的孙子,“你几个舅舅都在战争中死了,外公只剩你一个,你以为外公想你嫁过去吗?更何况,你是男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嫁给其他男人……” “外公……” “你在天界一天,就是魔界的质子,少君带你回来瞧瞧,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难道你还以为你就能留在魔界了吗?” 离曜心里一跳,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四百年前的大战,我们元气大伤,先帝身殒,五十万精兵折了大半,天兵杀进魔界後,数以千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外公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魔界休养了两百年才恢复战前的人口,陛下努力地想增加兵力,但天界严密监视着我们,更何况……陛下功力一日无法超过上面那位天帝,我们魔界就得一直俯首称臣下去。” 所以,就像洛宸所言,他根本就不能反抗他! 外公走後,离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回来後溪羽从不曾来看他,是因为知道看了也没用吗?溪羽曾经让他再等等,说会接他回来,如今他自己走回来了,可溪羽呢……溪羽又去了哪里…… 婚事越来越近,魔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界都派了人前来祝贺,洛宸每日都要出去见见那些人,乘机显示他天界的威仪。 离曜不愿意出去,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天天盯着窗子外面发呆,和在天界时实在没什麽区别,不过以前宵儿还在身边,现在连宵儿都走了。 “五哥,五哥。”六弟轻舟兴高采烈地冲进来,拉起离曜的手就往外走,“人界来人了,快跟我出去看看。” “人界的人有什麽好看的?”离曜不以为然。 “其余几界来的都是皇子,就人界来的是公主。”轻舟眨了眨眼,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是三哥让我来找你的,嘿嘿,三哥想给我们讨个嫂子。” “啊?”离曜哭笑不得,“他们以前认识吗?三哥那麽急做什麽?” 轻舟轻轻哼了声:“妖族二皇子,龙族的几个小子,可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你说三哥能不急吗?” “离曜公子,你要去哪里?”溪羽给洛宸和离曜安排的住所是西殿,仆从五十,侍女二十,规格远高於其他贵客。但洛宸还是带了不少自己人进来,拦住两人的便是其中之一。 离曜不咸不淡地说:“我与我六弟出去下。” “那公子早些回来,不要让小的为难。”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去看看公主而已。”轻舟推开阻拦之人,将离曜拉出殿门,边走边回头,“真是的,不过出去一下,有什麽好为难的。” 轻舟见离曜低下头不说话,便问道:“五哥,天界好玩吗?” “天界能有什麽好玩的?” “我猜也不好玩。”轻舟努了努嘴,除了紫宵,几兄弟里他最小,几个哥哥忙着处理魔界的事务,他一个人在宫里无聊死了,前几日听说五哥回来了,巴巴地跑来看,结果哪知道以前经常逗他玩的五哥变成了个闷葫芦,一定是天界风水不好,五哥才会变成这样。 轻舟带着离曜专挑偏僻地方走,离曜好歹在魔宫生活了六百年,这走的路怎麽看也不像是迎接贵宾的地方,倒像是通往他母後宫殿的小路。他想问,转过头去轻舟便含笑望着他,“五哥跟我走就好。” 像是预料到什麽,离曜不自禁地捏了捏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如同要蹦出来。 自从母後去世,凤宇殿已经空置了很多年,殿外空无一人。 “呐,五哥快进去,六弟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离曜重重吐出口气,将手放上沈重的殿门,缓缓推开。 关上门,殿内一片漆黑,然後,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日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射进殿内,显得昏沈而伤感,抱着他的人没有动作,只有剧烈的战栗透过厚实的胸膛传递过来。 太近了,近得只要稍稍转下头,就能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容。 但是那麽近的距离,他却胆怯了。 他不安地抓着殿门的雕花木刻,眼睛不停地眨,像是想把什麽汹涌澎湃的东西逼回去。 “曜儿,都不转过头来看看哥哥吗?”最後,还是溪羽开了口,嗓音清澈而又干哑,如同从喉腔里挤出来,带着酸涩的痛。 那一瞬间,离曜只觉得世间万物都远去了,他深深吸气,平复下激荡的情感,微微一笑,笑容苍白、晦涩、无力,但又那麽,欢喜…… 他缓缓转过头。 浓墨似的眼,挺直的鼻梁,向上挑着的唇……以极慢的动作,一点一点呈现在溪羽面前。 溪羽伸出手,像想碰,而又不敢,他害怕这不过一场醉生梦死的幻觉,等他醒了,又是一个人,空荡荡的大殿燃着炉火,他怎麽也找不到他的弟弟。苦苦坚守的冷静彻底溃不成军,天青色的眸淡得像烟,飘飘渺渺,不知要飘到哪里去。 带着温度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肌肤缓缓滑落,在地上弹了下,荡起微小的尘埃,发出清脆的声音,敲击在两人心口。 离曜忍不住伸手擦掉哥哥脸上的泪痕,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指尖,眼前一暗,那张美得不似凡间的脸忽然压了过来,狠狠堵住他的唇。 脑海里有什麽东西轰地下炸了开来,离曜不禁想起哥哥第一次亲他时说,他和其他弟弟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怎麽明白这个不一样究竟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因为哥哥这句含笑的话而整个欢欣雀跃起来。 等他明白是哪里不一样,哥哥已经含着他的男根让他射在哥哥嘴里。那样温柔高雅尊贵俊美的哥哥,嘴角挂着白色的浊液,却仍不忘调笑他,“曜儿的味道真好……” 他无措地羞红了脸,磨蹭着哥哥的腿想要更多。可是哥哥说,要等他再大些,等他再大些,哥哥就会要了他。 他终於长大了,长得比哥哥还高,但是,但是…… 某种酸得发胀的痛楚瞬间将见到哥哥的欢喜撕得粉碎,离曜别过脸,躲开哥哥的吻。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呆在哥哥怀里,哥哥将会抱其他人,那个人和他不一样──他天生尊贵而又气度卓越,不像他,已经被其他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的想法,只好把脸深深埋着,像犯了错的小孩,手心按在门上无意识地抠着。 溪羽看不清离曜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浓烈的悲伤,那麽清晰,渗入骨髓。 想见而不能见,相见而无言。思念了四百年,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看到弟弟被洛宸搂在怀里,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但他能做什麽?除了装做无所谓地淡漠,又还能做什麽? 他的心痛他的眷恋他的渴求,都不能让人看见,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满宫摇曳的烛火,暗暗猜想住在西殿的弟弟是怎麽个场景。 睡好了吗,吃好了吗,洛宸有没欺负他。 他有没有如自己想着他那般,想着自己…… “曜儿有没怪哥哥?” “没有。” “为什麽不怪呢?”溪羽苦笑着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为什麽不怪我?” 离曜仍是低着头,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怪溪羽,就算要怪,也不是溪羽的错,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明白。 当年溪羽将他送上马车,他哭着闹着要溪羽与他一起走,溪羽怎麽也不肯,溪羽说,他是魔界的天,又能去哪里。那个时候他就搞清楚了,哥哥首先是魔界的主子,然後,才是他的兄长。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责备溪羽,将心比心,如果他是魔帝,就算哥哥身陷囫囵,他也不会用魔界的安危来冒险。 “哥哥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保护我,我……我知道怎麽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离曜轻声说,“倒是哥哥,比以前瘦了些。” “不是哥哥瘦了,是你长大了。你离开的时候那麽小,我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你性子骄纵,惹到了天界的那些人,被他们追着打。醒来後我全身冰凉,懊悔得不行,一会想我不应该那麽惯你,一会想我应该再多宠你一点。曜儿……你知道吗……哥哥从来舍不得你受丁点的委屈。”不知想到什麽,溪羽忽然抱住离曜泣不成声,“曜儿,我不想的啊,我怎麽会想呢。我如何愿意娶其他男人让你伤心,又如何愿意让你侍奉於少君身下……” “哥哥!”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离曜终於正视哭得不知所措的兄长,“哥哥……我……我没有受过什麽委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当年我和宵儿被带到天界,非云殿殿主将我们认作义子,照顾得很好,好吃好穿地供着,仆人也有不少,还允许我们练功读书。我既然是非云殿的大公子,自然没有谁敢欺负我,哥哥,你不要担心。” “是吗?”溪羽动了动唇,“那洛宸少君待你如何?” 离曜又垂下眼,手心在背後交握在一起,“他是最近才找上我的,他虽然讨厌魔人,但待我还算好。就算……就算那种事,也不乏温柔……” 溪羽彻底无言,喉咙里有东西堵在那里,他觉得说话变得如此艰难,“那种事……?”轻轻捧起弟弟的脸,想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但弟弟却闭上眼,浑身战栗,也不知是怕还是什麽。 一时之间,空旷的大殿静得出奇,只有两人的呼吸,如同深埋了许多年的地火,熊熊燃烧…… “曜儿,你喜欢做那种事吗?”溪羽的声音极轻,甚至带了点空灵的感觉,如同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怎麽会喜欢呢?除了屈辱还能有什麽?“哥哥,我不知道。”离曜埋下头,低声说,“我只知道我并不喜欢女人,所以,即使是面对着男人……” “曜儿,你跟我来。”溪羽拉起离曜的手,往殿内走去,“你还记得你母後去世时,你抱着我哭,我对你说什麽吗?” “哥哥说,母後不要我了,哥哥要我。” “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都不是骗人的。”溪羽皱了皱眉头,“就算我要迎娶绝夜为妃,我心里那个人,过去、现在、未来,都只会是你。” 指尖狠狠颤了下,只觉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因为哥哥这句话而变得不值一提,离曜红着脸,嗓音深沈而潋滟,“曜儿心里,过去、现在、未来,也只有哥哥一个人。” 溪羽舒了口气,转过头,微微一笑,“那曜儿愿意与哥哥做那种事吗?” 离曜忽然甩开溪羽的手,急退两步,“不,哥哥。”就算他想和哥哥亲热想得都快疯了,但是……早上洛宸走前还抓着他的腿根子泄了一番,洛宸又掐又咬,上面布满痕迹,如何能让哥哥看见。 “曜儿,抬起头来。” “啊?” 繁复的衣服顺着肩膀缓缓滑落,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美到极致的身体。光滑的肌肤犹如上好的白玉,发出温润的萤光。着了迷般,离曜缓缓抚上去,像想感受哥哥的心跳。 “曜儿,如果是哥哥,你会喜欢吗?”如瀑的青丝垂了下来,散落一地,清丽细长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的弟弟,不带丝毫羞耻。 “我……我……” 溪羽撩开离曜额前的碎发,让弟弟的面容彻底暴露在自己面前,“看,你的脸都红了。”他轻笑着问,“是在害羞?” 这样尊贵美丽的哥哥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离曜如何不心旌荡漾?那淡淡的冷香,犹如最上好的催情剂,全身都躁动着不安,有个东西想跳出来,它已经潜伏了几百年,如今,是如此迫不及待…… 不知不觉便被哥哥拉到了床上,细密的吻落在额头、鼻翼、唇角,内心深处有种豁出去了的忐忑,只要是哥哥,怎样都好。 温热的掌心抚上脖颈,然後滑入衣襟,离曜忽然如梦初醒,紧紧抓住溪羽的手,“哥哥,脱裤子,就脱裤子……” 溪羽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亲吻那剧烈滚动的喉结,两人都很紧张,於是这吻也越发带着忐忑的意味。 修长白皙的手指摸上他胯下,离曜如被电击中,整张脸红得不成样子,畏惧、不安、而又兴奋,裤子被缓缓拉下,他立刻合拢双腿,唯恐被哥哥发现那些耻辱的伤痕。 “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那你的腿会伤成这样?”溪羽苦笑着,从离曜足踝缓缓往上亲吻,他心里又痛又涩,更多的,却是悲哀。是的,令人窒息的悲哀。最疼最爱的弟弟被人这般欺辱,如何不心痛。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他什麽也做不了啊。 离曜全身都在打颤,心里不断地说着,快离开这里,不要让哥哥发现更多的东西,但是,被哥哥吻着的脚,怎麽也动不了。他眷恋哥哥的温柔,整个身体与灵魂,都渴望着哥哥的爱抚。 那样细致的吻,甚至让他觉得,全身的污垢都被洗净。 “哥,哥……”滑腻的舌尖走到了腿根,离曜缩起身子,双手狠狠揪着被褥,“哥……” “都磨破皮了。”溪羽哆嗦着手,碰上离曜的腿根,伤痕有新的有旧的,有的翻着新鲜的血肉,有的已经结痂。 溪羽掌管魔界四百年,再艰难的时候都挺过了,但现在,他感到了畏惧,畏惧去触摸,甚至畏惧去思考自己的弟弟究竟曾经承受过什麽。 “痛吗,曜儿?”声音仿佛是从喉腔里硬挤出来的。 “不,不痛。”离曜摇了摇头,他捂着眼,不愿让哥哥看到自己的神情,“哥,能不能快点?” “是啊,我们原本就没多少时间……” 溪羽拉过离曜,与他头股相贴。反应过来哥哥想做什麽,离曜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哥哥的性器就在眼前,眼睁睁看着它挺立,绽放出鲜艳的色泽,如同着了魔,伸出舌尖便舔了上去。下体传来温热的触觉,他知道自己的东西也正被哥哥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 他一向性欲淡泊,但仅仅被哥哥含着,仅仅因为含着的那个人是哥哥,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叫嚣着某种奔腾的欲望。 它们被束缚得太久,也酝酿得太久,醉死人的热度,熏得视线都模糊了。 舌尖不够用,便张大嘴,将紫红的性器整个含入口中。 口腔里充斥着男性的味道,却丝毫不让他觉得反感。他鼓起腮帮子,试着吞吐哥哥的阳物。灵活的舌尖能明确地感受到那东西是怎样一点点胀大,一点点滴出汁液,欢愉而又满足。 下身被哥哥包裹,灼热的温度烧得下体都泛红了,尤其那羞耻的後穴,竟然一张一缩地渴望着什麽,离曜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插入後庭,做出动作後才意识到这是多麽羞耻,他咬了咬唇,别扭地望向另一头的哥哥,哪里知道哥哥正一边舔弄他的性器一边看他是怎麽自渎。 离曜深吸了口气,为什麽即便做着这种事情,哥哥也能这般尊贵优雅,这般让他心旌动摇呢? 鬼使神差地,玩弄後穴的手指变成了两根,然後,两根变成了三根。 柔软的後穴淌出晶亮的液体,顺着紧实的後臀缓缓滴落。 口舌吮吸的声音,手指摩擦过穴肉的声音…… 安静中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惑乱。 细而长的眼微微眯起,原本极端清丽,现在,因为弟弟憋着脸的呻吟而燃烧起情欲的火焰。他看不清弟弟的後穴,但他能想象,那个旖旎的地方是怎样盛情地邀请着他的进入。 两人几乎是同时射出,离曜不假思索地把哥哥的津液一滴不剩地吞下去,他埋下头去看哥哥,哥哥嘴角也挂着浊液,他勾着笑,魅惑得令人晕眩。 离曜拉过哥哥的头便与哥哥深深交吻,腥味在彼此口腔中交融、消失,然後,带上了哥哥诱人的冷香。 分开时,脸红气喘,眼里的欲望深沈而潋滟,他想说,哥哥快进来吧,我想要你。但这种话,终是羞於出口。 最後,是溪羽在离曜右脸上安抚地亲了亲,低哑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温柔,“曜儿,想不想要哥哥?” 他尊贵无匹的哥哥,竟然反身趴在床上,那动作,像极了他为洛宸雌伏时的姿势。将自己最耻於见人之处,毫无保留地展露。 “不要,哥哥,请你不要这样。”如果要把他的欢愉建立在哥哥的痛苦之上,他情愿不要这欢愉。 “诶,曜儿,你怎麽了?”溪羽将离曜搂进怀里,犹如搂着唯一的珍宝,他爱怜地蹭了蹭离曜额头,轻笑道,“不是喜欢哥哥吗,难道不想占有我?” 离曜咬了咬唇,“哥哥觉得对不起我,你想弥补我。” “弟弟被欺负了,做哥哥的却没办法帮弟弟报仇,又怎麽会不内疚?” 溪羽拉过离曜的手,这双手,他曾经拉了六百年,却从未如现在这刻般感到辛酸。无论是天界魔界还是妖界龙界人界,没有任何一个贵族的手,会像这样骨节粗大、布满老茧。 温润的指尖细细摩挲过手背,溪羽温声说:“曜儿,我总是想,万一有天你不喜欢我了怎麽办。” “这不可能。”离曜不假思索地说,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渴望着哥哥,又怎麽会不喜欢哥哥呢。 “我知道啊,但我还是怕,”溪羽微微一笑,清丽不可方物,狭长的眼眸里盛着滔天的情谊,“所以哥哥才想用身体留住弟弟,就算再度分开,弟弟心里也会念着我这个哥哥。” 哥哥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心口,离曜眼睛到处乱窜,觉得後股之处又开始发痒,他想伸手去摸摸,但手又被哥哥抓着,直把一张脸憋得通红。 “哥哥真高兴,你这里又硬了。”天青色的瞳仁泛出微澜的波光,溪羽不紧不慢地瞟向离曜,浅浅笑道,“曜儿,你还在等什麽?” 绝美无双的魔帝陛下自荐枕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拒绝这种诱惑,离曜却只觉得心里胀胀地痛。他全身都叫嚣着侵犯哥哥,与哥哥彻底融为一体,在哥哥身体上刻下自己的印记,让哥哥永永远远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承欢之痛,他来承受就好,如何能让哥哥受这种委屈? 哥哥是魔界的主子,他的尊严,就算是自己,也不容亵渎。 “哥哥……”离曜低下头,吻了吻哥哥清凉的唇瓣,俊脸羞得通红,“哥哥……”他软软地叫着,哥哥因为他喑哑的声音倒抽了口凉气,他却是毫无自觉,拉过哥哥的手,探入那艳丽之所,“我不仅前面硬了,这後面,後面也是软的……” “曜儿!”所有的冷静克制因着这勾引的话彻底土崩瓦解,溪羽用力捧起离曜的头,逼对方直视自己。 绝夜的眼睛也是这般漆黑如墨,溪羽却觉得,那双眼睛再美,也及不上眼前这双。这样带着羞涩的坦然,一瞬间,美得动人心魄。 他爱他的弟弟,爱得心里淌血。 为了弟弟,他可以抛弃帝王之尊,只要弟弟快乐,让他做什麽都行。 结果呢……? 明明是他愧为兄长,明明是他为了魔界弃弟弟於不顾…… 明明…… 冰凉的泪再次淌落,顺着眼角滑到床褥之间。 “哥哥,你别哭,我愿意的。”离曜慌乱地擦掉溪羽的泪痕,“我已经习惯了在下面,真的没什麽。” 听到这句话,眼里的泪涌得更凶,离曜从来不知道溪羽那麽容易哭,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没命地往外窜。 “哥哥,你不是说我们时间不多了吗?”离曜轻声说,“这次回去天界,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再见,如果……如果不能……不能被哥哥进入,我会後悔一辈子的。” 两人交换位置,变成离曜躺在下面,溪羽骑坐於他身上。 “曜儿,为什麽不能把衣服都脱掉呢?” 离曜摇摇头,执意不肯,“哥哥,我後面很痒,快点进来好不好。” 溪羽唇角溢出一声戏谑的笑声,弟弟双腿大张,柔软的穴口已经淌出晶亮的液体,他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去,两人都是一颤。 离曜下意识咬紧唇,手指紧紧抓着被褥,身体则是形成了一个防备的弓形。溪羽的手如同带着电流,戳进去的一刹那,离曜忍不住呻吟出声,手几乎将床褥揉烂。 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哥,快点,快点。”不要再这样折磨他。 後庭疯狂地收缩,像在激烈地渴求着……渴求哥哥的灼热…… 离曜闷闷地哼了声,哥哥的阳具一点点挺进,就像是,一点点,嵌进心里。想将哥哥整个都吞下去,想要用那颤抖的褶皱感受哥哥的脉搏。 拉过哥哥的头,深深拥吻,唇舌发出的甜腻呻吟熏得空气荡出了酒香,两人的脸都红红的,眼里闪着旖旎之色。 “曜儿,我可以动了吗?” 明明是温柔的话,不知为什麽,离曜总觉得十万分的色情。 离曜咬着唇点了点头,溪羽当即眯起眼,清亮的眼里缀着星空。他将手撑在离曜肩上,小心翼翼抽出,而後重重推进。 “曜儿,你里面真热,真紧……” 离曜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赞美,也不知该羞愧还是该欢喜。哥哥的手在他腰腹和大腿间色情地游走,带给他几乎窒息的快感。 如瀑的长发铺散开来,如同盛开一地的花瓣,随着剧烈的动作翩跹而起。溪羽模样清丽,胯下那根东西却绝对十分男人,将离曜顶得连连呻吟。戏谑一笑,泛着涟漪的眸子眷恋万千,“很多年前我就想这样对你了,拥抱你,占有你。” “哥……”离耀不停叫着,“哥……我……我也是……”早就想这样,和哥哥连成一体。灼热的温度烧得离曜头脑发昏,模模糊糊间觉得这就是一辈子。 “曜儿……”溪羽在离曜耳边沈醉地叹息,清淡的冷香混着汗液,柔和成一种蛊惑人的味道,让人疯狂! 原本温柔的情事不知何时被点燃了狂野的节奏。 谁也不想放过谁,胸膛在喘息中剧烈起伏,他们彼此抚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之火。 溪羽贪婪地看着离曜,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健康漂亮的蜜色皮肤,近乎完美的男性身躯以一种雌伏的姿势为他打开。 他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那艳丽的肉穴是怎样将他的性器一次次地吞入、再吐出。 伸出食指摩挲弟弟的唇,如同在感受弟弟的呻吟。 离曜抬起眼看了溪羽一下,伸出舌尖,细细舔着那根手指。 滑腻的舌尖将莹白的手指舔得湿淋淋的,溪羽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抱起离曜,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身上,侵犯得彻底。 “啊……啊……哥……!”太深了,离曜怀疑自己的肠道会被哥哥顶穿,眼眶红红的,又羞又怕。 溪羽握住他的手,十指相缠,“曜儿,自己动。”他的声音低沈喑哑,就像在耳边私语。 离曜苦着脸,不甘不愿地跪坐在哥哥身上,他知道自己这姿势有多令人不齿,但一想到是哥哥想看,内心的血液立刻熊熊燃烧,令他抓狂。 他管不住自己的思维,只觉得越淫乱越好,越坦诚,离哥哥就越近。 溪羽咬上离曜耳郭,温润的呼吸直接吐进去,激起离曜浑身的烈焰,他不知疲惫更不知羞耻,性器早就翘得老高,淫水不断从龟头处淌出来,亮晶晶的,顺着漂亮的阳具往下滴,粘在黑色的毛发间,搞得一片凌乱,还有些,则是直接滴在了溪羽腹部。 随着後穴一次次坐下,离曜仰起脖子,窒息般地拼命喘气,脑子里乱哄哄的,许多过往纷至沓来。 他想起少年时的哥哥。 一袭绯衣,艳丽逼人,人却清冷得如天上星宿,唯独在看着他时,细长的眼会微微上挑,淡漠疏远的眸子也会漾出笑意。 这样美丽的哥哥,是他的,是他的…… “啊……哥……”全部的身心都沈醉,他攀着哥哥的肩膀,一边上下移动一边用性器去磨蹭哥哥的下腹,红红的眼角分明是一幅意乱情迷的模样。 溪羽爱极了这样的弟弟,细密的吻落在弟弟颈上,空着的手热情地抚慰弟弟的身体,从脖子到胸膛,再从胸膛到腰侧,不知不觉,火热的手潜入了衣中,色情地摩挲,扰人心神。 离曜眯起眼,享受哥哥的亲吻,哥哥的手摸得他全身都热。他伸手去套弄胯下的阳具,搞得满手都是淫水,滑腻腻的,却平白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将手放入口中,勾出舌尖舔了舔,墨般的双瞳早被情欲之色染得旖旎万千,“哥……你要不要尝尝?” 喑哑着嗓音,将手伸到哥哥面前,可是哥哥只是定定注视着他,眸子空荡荡的,犹如寂灭之後的灰。 “哥……?” 离曜终於意识到不对劲,惊讶地叫了声,一时不支,竟然重重坐下去,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勃发的性器立刻喷出热液,溅到两人身上。 离曜失神地喘息了几下,他不敢再抬头去看溪羽,脑子里乱哄哄的,六神无主,一会想哥哥发现了,该怎麽办,一会又想哥哥会不会瞧不起他,会不会以为他天生淫乱? 他无措地收紧双腿,撑在溪羽肩膀上的手滑了下来,紧紧抓住被褥,像想给自己找个支撑,“哥……这不是……”不是我自己想戴的。 “曜儿,你身上怎麽会有这种东西?”溪羽猛地捧起离曜的脸,发了疯般地噬咬他的唇,但即便是在疯狂的激吻中,他也不曾将弟弟的唇咬破,就同刚才,无论他怎麽沈沦於情事,也没有在弟弟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溪羽痛恨自己的冷静,这份冷静令他癫狂,“曜儿,你说啊,说啊!” “哥,我,”离曜推开溪羽,侧过脸,道,“反正就是你看到的,就是那样。” “什麽叫就是我看到的?”溪羽无力地将头埋在离曜肩上,弟弟颤抖的身体让他心里一痛。他哆嗦着手,将弟弟的衣服一点点掀开,露出宽阔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膛,乳尖上挂着的乳环晃得人眼花,溪羽闭了闭眼,“难怪你不肯我脱你衣服,我怎麽也没想到……没想到……” 刚才看到弟弟大腿内侧的肌肤,他已经心痛得要死,现在,竟是连呼吸都忘了。明明是充满阳刚之气的结实胸膛,却布满了吻痕,也不知要被咬得多用力才会那麽惨不忍睹。 两枚乳环荡过来又荡过去的,乳环内圈刻着“洛宸”两个字,犹如主人在宣示着所有权。 他还骗他,说什麽洛宸待他很好。 这就是好?! 好到要在他身上挂上东西羞辱他?! 好到要把他全身的肌肤都咬烂?! “哥,你会嫌弃我吗?”离曜觉得自己就像弃妇一样无耻地渴求着哥哥的同情,但他忍不住要问清楚,现在不问,以後也许就没机会了。“哥,你说话啊……” 溪羽没有回答,他觉得不停哆嗦的手不像是自己的。这两只手,能够撑起魔界的皇权,却不敢触摸他的弟弟。 离曜低声道:“哥,我知道我很脏,其实我知道,我没有绝夜好,哪里都比不上他……但是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溪羽将离曜搂入怀中,温柔地为他理顺长发,“曜儿,你这样说,是存心要我难过吗?” “没有……”从小到大,哥哥难过,他只会比哥哥更难过,“我只是忍不住要去想,为什麽陪着哥哥的那个人不能是我……为什麽我们要分开那麽久……”就算他没什麽本事,但他从不曾做错什麽,为什麽他要被搞得那麽脏,为什麽他要离他风光霁月般雍容华贵的哥哥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银白色的乳环点缀在挺立的乳尖上,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溪羽伏下身去,用舌头亲吻弟弟的胸膛。离曜不得不将手撑在後面,形成个胸膛前挺的姿势,乳粒那传来阵阵瘙痒,他咬紧唇,再不敢发出之前的那种呻吟,唯恐哥哥更加瞧不上他。 如果宵儿知道他那麽窝囊,一定会笑死他吧,离曜苦笑着想,他的自尊,他的骄傲,早被洛宸践踏得比粪土还不如。 “哥……再抱我一次吧……”离曜轻声祈求,“让我记住你的温度……”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出醉人的橘黄,最後,那色泽渐渐淡了下去,变成墨一般的蓝,渗出清冷的光芒。 华丽的大床上,两个人赤裸着交缠在一起,恨不能榨干对方身上每一滴体液般紧密相连。空气中灼热的因子越燃越烈,搞得两个人都是双眼泛红,如同失了理智的野兽。 粗重的喘息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淫乱得让人血液沸腾。 溪羽拉开离曜的腿,长驱直入,早就柔软异常的小穴轻易地便接纳了他的巨物,他低下头,亲吻弟弟诱人的唇瓣,细密的吻渐渐向下,由高高仰着的脖子到性感的肩部,原本温柔的动作在靠近胸膛时逐渐狂野,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肆意地悲鸣,想要将内心深处埋葬的不甘与愤怒彻底释放。 “啊……哥哥……啊……”脑子里一片混沌,喉腔里不断发出腻死人的尖叫,同样的身体,被洛宸玩弄总是难以达到高潮,一旦换成哥哥,就淫荡地不断渴求着更深入的抚摸,真想死在哥哥怀里,让哥哥把他搞烂,“啊……哥……” 翻滚的快感迫不及待地从下身直冲上来,离曜脸颊烧得通红,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完全不知自己这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在溪羽眼里是怎样一副诱死人的美景。 性器裹挟着狂风暴雨急切地在肠道里抽插,溪羽将离曜的腿折在他胸前,让弟弟湿哒哒的下身彻底暴露出来。 “哥哥!”离曜被顶得气喘连连,艰难地伸出手去挡住溪羽的视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下身该多麽狼狈,那脏兮兮的样子如何能让哥哥看见,“哥,别……” 溪羽眯起眼,天青色的眸光折射出危险的光芒。离曜臊得不行,虽然是他要求再来一次,但他怎麽知道,哥哥会如此,如此的……像想将他拆吃入腹般疯狂而不顾一切。 第10章 哥哥……离曜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享受身上人的拥抱,他想,他要记住今天晚上,这样,无论未来的夜有多麽冰凉,他都能怀恋,曾经的温暖。 离曜将脑袋靠在溪羽肩膀上,眼里透露出情欲之後的慵懒,像是夏日午後的意兴阑珊,又像曲终人散,空影若梦。 要是能一辈子都和哥哥在一起,那该多好。 “哥,我不想回去。”不知不觉,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沙哑低沈的嗓音,带着几分软绵绵的意味。离曜侧过头去看溪羽,溪羽皱起眉,眼神有些迷茫,仿佛蒙着雾气的冰湖,看着看着离曜心里便疼了起来,就算再怎麽畏惧,再怎麽不愿,他也舍不得让哥哥有半点为难。 “哥,刚才我说笑的,你别当真。”生怕哥哥再多自责,迫不及待地解释,“我只是想到过几天就要离开魔界,有些难过罢了。” 溪羽颤抖着握住离曜的手,指尖微微收紧,有种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残忍地要将他压垮。 离曜反握住溪羽,安慰道:“其实天宫之人从不曾为难於我,更何况我还有紫宵陪着,哥哥不必担心。” “宵儿呢,怎麽没和你一起来?” “他去‘北荒之所’了。”离曜神色有些黯然,“我不让他去,他非要去,说什麽要练好功夫保护我,我才不要他保护。”离曜抿了抿唇,“哥,我不要宵儿有什麽作为,我只盼他能平平安安的,为什麽他就不明白呢?” “那是因为他和你一样,希望你好好的,所以宁肯自己受些委屈。” “啊?”离曜忽然蹭起身,弯起嘴角,浅浅笑了下,他有口白晃晃的牙,瞳孔也是墨汁般的纯黑,笑起来俊朗逼人,“对了,以前宵儿问我,他和哥哥谁更好看,哥哥猜我怎麽回答的?” “曜儿心里,自然是哥哥要好看些。” 离曜微微胀红脸,在溪羽怀里蹭了蹭,“哥哥真羞,都不知道害臊!” 溪羽乘势压在离曜身上,两人静静对视,像要将彼此都刻进眼里,浸入骨髓。 “哥……” 微微推开溪羽,离曜翻身下床,简单的动作艰涩无比,如同在拔一把古朴的重剑,用尽力气,而剑身……纹丝不动…… “你要走了吗?” “接待人界公主的宴会也该结束了,要是洛宸回去见我不在……” “我称病让流陌主持的宴会,他知道我们的事,会拖住洛宸的。”溪羽忽然伸手,从背後搂住离曜,“曜儿,等魔界再强大些,我一定接你回来,相信我好不好?” “如果不相信哥哥,我还能相信谁呢?”离曜叹了口气,“哥,後面几天我们还有很多见面机会,今天,真的该回去了。” 偷情般的对话让两人都苦涩不已,离曜沈默地拾起衣服穿上,经历过激烈的情事,他身上却未有丝毫痕迹。溪羽一直很小心,高潮的时候无论多麽难以自抑,也没有将精液射在他体内。他自己射的,则是被溪羽舔了个一干二净…… 想起那淫乱的场景,就忍不住一番脸红心跳。离曜垂下头,让头发搭下,挡住脸上的红潮。他不敢再看哥哥,觉得自己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又是满足又是惶恐。 溪羽也穿上衣服,单薄的衣衫衬托得他身形越发萧索,他始终紧紧抿着唇,想说什麽又无话可说,直把自己压抑得眼眶泛红。 曳地的长发披散在背後,蒙着月色,仿佛在发光,离曜不经意间看到,忍不住感叹自己的哥哥为什麽要那麽漂亮呢,无论是清丽细长的眼,还是莹白如琉璃的细腻面容,都让人惊为天人。 第11章 “哥,我替你梳头吧。”离曜回头淡淡一笑,伸手握住哥哥长长的、柔软的发。 如瀑青丝松松地挽了起来,几缕头发掉在外面,显得有几分凌乱,离曜不知所措地望向哥哥,“是不是不好看?” 溪羽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梳得比你小时候好多了。” 离曜偏过头,“那哥哥意思是以前我给哥哥梳的头都没法见人?” 不等溪羽回答,离曜接着说:“可即便如此,哥哥还是喜欢让我梳,而且,常常被我搞得乱糟糟的出去。有次父王还责备侍奉你的内侍,说连大皇子的衣着都伺候不好,是在丢魔界的脸吗?” 天青色的眸在烛火的照映下潋滟无边,“然後我便说,父王,是五弟调皮,不关内侍的事。” “父王命人把我带到殿里,问我为什麽要把哥哥的头发搞乱,我说,头发乱了的哥哥没以前好看,这样别人就不会喜欢哥哥了。” “那时候你还小得很,也就两三百岁吧,父王哭笑不得,却又不能惩罚你,只能无可奈何地恐吓:曜儿,再把你哥哥头发弄乱,我就不许你见你哥哥。” “我被吓坏了,不敢再在哥哥头上瞎折腾,只能暗中防备,唯恐哥哥被谁抢了去。”指尖留恋地划过溪羽的脸,从眉骨到唇角,一分一毫都不放过,“哥,你别碰绝夜,更不要被他碰。” “嗯,我答应你。” 离曜松了口气,缓缓退後,转身往外走,他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镜中之人,早已泪流满面。 仓皇地从沈闷的大殿里逃出,离曜背靠着殿门,缓缓喘息。 “五哥,你终於舍得出来了。”轻舟见离曜出来,拉起他便走,“你们真是的,被少君知道了怎麽办?” “你一直守在外面?” “废话!”轻舟翻了个白眼,“没我守着你们两个能在里面颠鸾倒凤?” 离曜脸色有些难看,呐呐道:“你怎麽知道?” “你和大哥那点破事我们几兄弟谁不知道,几百年前就看出来了呀,再说,你走了後大哥想你都想疯了,早在三哥的逼问下承认没把你当普通兄弟。”轻舟调笑道,“五哥,大哥做那种事的时候是不是还是那副冷清清的样子?” “你……你!”当……当然不是。 “五哥,讲讲嘛,我很好奇啊。” 任凭轻舟怎麽软磨硬泡,离曜打死也不说溪羽动情时的模样,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怎麽能和其他人分享。 “五哥,是大哥更主动还是你更主动?” 这死小孩,以前就讨人厌,现在更讨厌!离曜咬牙切齿地想,还是紫宵乖,又安静又会安慰人,哪像这个六弟,尽拿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问题来问他。 “五哥,你脸好红,都要烧起来了。” 离曜一巴掌拍轻舟额头上,“不是你急着说要快点赶回去的吗,现在又在这磨磨蹭蹭的做什麽?” “五哥还不是仗着有大哥撑腰,就会欺负我。”轻舟不服气地挑了挑眉,“哼,以後不帮你们放哨了。” 离曜张了张嘴,要是六弟不帮他,他怎麽和溪羽见面? “现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轻舟低下头,穿过树丛,一边道,“五哥你快从实招来,要不以後几天我可要抱恙在床了哦。” “你想听什麽?”两人走的幽僻小道,没有灯火,很容易被垂下的树枝划伤,离曜比轻舟高大,走起来尤其吃力,“太过分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诶诶不会不会。”轻舟忽然回过头,捏了捏离曜脸颊,嘻嘻笑道,“五哥,大哥那里大不大?” 离曜脸上先是白後是红,十万分的精彩。离曜比轻舟长了些年岁,小时候也一直以捉弄这个最小的弟弟为乐,不曾想风水轮流转,现在的自己竟被调戏到如此地步,离曜轻轻哼了声,不答反问:“轻舟今年才六百岁吧?” “六百岁又如何?”轻舟挺起胸膛道,“我五百岁就出入烟花场所,五哥你少在这瞧不起人。” “我哪里敢瞧不起六弟。”离曜轻轻笑道,“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皇子成年前必须有夫子教导,不知是哪位夫子有幸教导六弟?” “呸呸,别提了,那个老古董,整日罚我抄这个书那个书,真搞不懂我们学习这些做什麽,大哥还说要把我培养成文治武功样样皆通的人才。”轻舟转了转脑袋,叹气道,“我看我是狗屁不通,样样不会。” “六弟何必妄自菲薄?”离曜忍住笑道,“六弟根骨极佳,日後必有一番作为。” “五哥你少挖苦我了。”轻舟扁扁嘴,模样有些委屈,“我只想做一个每日吃喝玩乐的纨!子弟,可没什麽远大抱负。” “你再不努力,宵儿都能超过你了。” “就那个七弟?”轻舟倒是听说了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四百岁的小破孩能超过我什麽?” “小破孩?不小了吧,还是挺高的啊……”离曜比了比,“和你差不多,到我下巴的样子。” “他那麽能长?”轻舟惊讶地道,“别是光长个子不长脑袋吧?啧啧,那一定很笨。啊,对了,五哥,你还没说大哥那里大不大,快说啊,不说从明天开始我就称病躺床上,哼哼,你休想再有人带你去见大哥……” “六弟,你有没闻到什麽味道?” “五哥你少在那转移话题,快说!” “不是。”离曜皱起眉头,蹲下身嗅了嗅,“是血。” 轻舟凑上前去,眯起眼,压低了嗓音:“胆子真大啊,在魔宫里杀人,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第12章 “溪羽!”离曜霍然站起身,“溪羽还在凤宇殿。” “五哥你别急。”轻舟拉住打算折回去的离曜,“就算洛宸出手也最多与大哥打成平手,魔宫里谁能伤了大哥?” 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离曜尴尬地摸了摸头,“那这是怎麽回事?” “这片地方虽然荒凉,但还是有守卫巡逻,可现在四处无声。”轻舟戒备地四处巡视,“那麽只能说明,那些守卫都死了。” “不是没有声音。”离曜一翻脚尖,猛地踢出一颗石头,假山背後立刻有人发出声闷哼,离曜眸光一凝,将轻舟护在身後,“看,这不就有人了。” 假山背後躲着的男人气息微弱,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苍白如纸。 “六弟,你见过他吗?”离曜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只有问轻舟。 “似乎是妖族二皇子身边那个侍卫,不过我也不怎麽确定。”轻舟捏住下巴道,“那个二皇子同大皇子一起来的魔宫,他一般都呆在房间,很少出来,所以我也闹不准这家夥是不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人。” “大殿下……大殿下要对二殿下不利……”尽管连说话都困难,男人还是伸出手,艰难地捉住离曜靴子,“求……求你们……告……告诉……” “我们可没这闲工夫。”轻舟一脚将男人的手踢开,“你们妖族窝里斗别把我们魔界扯进去。” “魔……魔族……六皇子……求你……我求你带……带个话……” “你求我又如何?”轻舟哼哼哧哧地道,“绝夜就要成我大嫂了,我怎麽会胳膊肘往外拐?” 男人很快便断了气,轻舟不敢多做停留,拉起离曜立刻离开,“五哥我们快走,一会绝夜的人一定要过来寻他。” “绝夜要杀他弟弟?” “应该是这样。”轻舟咬牙道,“那个绝夜,我看他就不像好人,没想到为了王位,连唯一的弟弟也能下得了手。” “他嫁给溪羽自然没法继承王位,但如果二皇子死了……” “要是二皇子死了,妖王後继无人,王位还不是非他莫属?” “那他又做魔妃又做妖王?”离曜皱起眉,“他是真的喜欢哥哥,还是想对魔界不利?” “谁知道呢,一会我得把这事告诉大哥,但愿那个倒霉的二皇子还没被害掉。” “妖王夫妇呢?” “听大哥说,妖王和妖王妃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反正和我们魔族有什麽过节,从不曾亲自来魔宫。”轻舟哼了声,“绝夜定然是想乘妖王不在,做掉他弟弟。” 两人加快脚步,很快走到人声鼎沸之处,最近几百年,人界实力渐渐雄厚,对公主的迎接宴会也不像以前那般敷衍了事,反而四处张灯结彩,侍女们穿流如梭。轻舟重重吐出口气,“五哥你先回去,我要去找大哥,让他拿拿主意。” “嗯,你小心些。” “哎呀,五哥你操什麽心。”轻舟拍了拍离曜肩膀,“反正他们兄弟相残也不关我们什麽事,五哥你就回去美美地泡个澡,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要是有机会我再来带你去见大哥。” “啊……”明天也能见吗? 可又能见多少天呢?离曜心里苦笑了下,却没有说什麽。 轻舟走後,他便一个人往西殿走,西殿靠近正殿,有不少三五成群的宾客聚集在一起,举着酒杯言笑晏晏,认识他的还会低头行礼,恭敬地唤他五殿下。 离曜觉得有些好笑,陡然有种灯火阑珊的怅然。他想起以前每逢喜事,魔宫的夜也是这般灯火辉煌,那个时候他还可以尽情地拉着溪羽的手,溪羽的手又柔又软,比月色还澄净…… 回西殿时洛宸仍没回来,离曜命人烧了桶水,恋恋不舍地洗掉身上的味道。 溪羽很小心,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离曜心里有些伤感又有些苦涩,夹揉在一起,说不清是什麽滋味。 甩甩头,抹净身上的水痕,爬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被类似狗啃的吻给弄醒。 “殿下……”浓重的鼻音带着灼热的呼吸吐在脸上,离曜犹如条件反射般清醒过来,侧了侧头,“你喝酒了?” “嗯,稍微喝了些,但不多。”洛宸在离曜脖子间嗅了嗅,“刚才听说你也来了宴会,我怎麽没见到你?” “本来是要去的,後来见人太多,我和六弟就去了其他地方玩。”衣襟被拉开,离曜气息颇有些不稳,“殿下,我今天很累,不想做。” “你哪天不说累?”洛宸埋下头不满地噬咬离曜滚动的喉头,“那个人族公主挺漂亮的,你三哥看得眼都直了,搞不好是想把人家娶回去。” “是……是吗……啊!” 下身被重重掐了下,离曜痛得眼睛通红。洛宸低笑着吻上他眼角,“你们魔界一会和这个联姻一会和那个联姻,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麽算盘?” “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怎麽欺负你了,说你们魔界两句也不行吗?”洛宸很喜欢离曜这幅双眼通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一边逗弄离曜的性器一边道,“其实你那几个哥哥哪里用得着和别界联姻来提升魔界地位,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也可以适当地善待下魔界,比如,在你们闹饥荒时,赏赐点粮食。不过,”洛宸声音忽然沈了下去,“要是我发现你们有任何不轨之心,我不介意再次把军队派进来,踏平魔界!” 离曜不痛不痒地回应:“那多谢殿下赏识。” “呵,还真是教不好。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你看起来倒是不屑一顾的模样。”洛宸剥下离曜亵裤,被酒熏得昏沈沈的头脑在看到对方笔直修长的双腿时再次有些晕眩,“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没打你没骂你,你就可以恃宠而骄了?” 性器被别人肆意把玩,离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洛宸发现任何欢爱後的蛛丝马迹,“殿下没打我没骂我,那是殿下宽宏大量,我怎麽敢有多余的想法?” “你嘴里说着恭敬的话,心里其实恨我得紧。”洛宸有几分耍赖地攀住离曜脖子,继续啃他喉结,“说啊,快说你恨我。” 洛宸的语调轻柔,动作却有些凶残,很快在离曜脖子上咬出血痕,离曜不明白洛宸为什麽要逼他说他恨他。他们彼此仇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麽要说得那麽明白? “殿下,你醉了。” “我才没醉,喝了几杯而已,怎麽可能醉?”洛宸呵呵笑道,“你不敢说,是怕我罚你吗?乖,今天你说的任何话,我明早就忘了,保证不会记住。”说着他还捏了捏离曜脸,将其揉得通红,又做出几分心痛的表情,替离曜搓了搓,安抚地吻他嘴唇,“把嘴张开。” 与洛宸一路从天界到魔界,不足一个月的路程,离曜学得最快的就是如何既不惹恼洛宸又不让自己难受地与他亲近。 而这种态度,介於冷淡与热情之间,每每让洛宸想发火又没理由,偏偏心里被搔得痒痒的,极端不满足。 不满足的洛宸只能伸出手去拉离曜的乳环,用疼痛与难堪提醒对方自己低下的身份。洛宸的手劲很大,离曜常常会痛得叫出来,叫的结果是一不小心咬到洛宸探进来的舌。 如果洛宸心情好,会舔舔唇,一幅吃饱了喝足了的妖艳模样。 如果洛宸心情不好,离曜绝对会遭殃,要麽被扇耳光,要麽被洛宸又掐又咬地折腾半天。 离曜身上的伤有大半是这样来的,所以溪羽一看他身体便知洛宸对他不好,那麽多青紫交错的伤痕,也不知要被恶劣对待多少次才能留下这样恐怖的痕迹。 洛宸的舌一直懒洋洋地逗弄着离曜的牙齿,手指也如从前那般隔着衣衫搔弄他的乳环。离曜闭着眼,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苦苦克制着全身都在叫嚣的反抗意识。 如果是在天界还好些,就算洛宸勃然大怒,就算洛宸把他压地上强暴也没关系。但这是在魔界,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处境,他只能迎合洛宸,与对方强装出一幅言笑晏晏的模样。 否则,不仅是他,整个魔界都会难堪。 他既然已经有了跟着洛宸的觉悟,就不能再让哥哥为难,不能让哥哥知道他是怎样痛苦而又屈辱。 “奇怪,你嘴里面怎麽有股精液的味道?” 洛宸忽然偏过头,皱起眉头。魔界的酒後劲很大,魔界三皇子又一直拖着他,不停给他倒酒,所以他今晚其实不只喝了几杯,应该说是很多,多得他头脑发沈,多得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离曜。 比如……我为什麽要那麽恨你呢? 你是不是像我恨你那麽恨我? 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叫紫宵的弟弟? 如果我杀了紫宵,你会不会杀了我给他报仇? 残存的理智提醒他这些问题都很无趣很没意思,所以他只是问,你恨我吗…… 他知道答案,但他还是要问。 如果离曜斩钉截铁地说恨,那他就不用烦恼了,因为一旦离曜这样说,那麽他对离曜的恨可以比离曜对他的恨更重,重得让他不用东想西想,重得离曜无法承受。 但如果离曜犹豫,如果犹豫…… 怎麽会犹豫? 他残忍地掠夺他的身体,他将他的尊严视如草芥。 这些都是离曜最重视的,而他轻笑着撕碎了他伪装的高傲与坚强。 离耀必定……恨他入骨! 离曜不回答,只说他醉了,那微微开启的薄唇诱惑着他,他忽然就不想逼他,他只想尝尝那张唇的味道。酒液的余香在口腔里萦绕开来,仿佛在一点点发酵。洛宸觉得这滋味实在是太美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学会飞翔,第一次攀上云朵时,就是这种感觉。 软绵绵的,有些飘忽,而又那麽真实。 他忍不住更深地探入,一颗颗地舔舐离曜的牙齿,恍恍惚惚间洛宸觉得今夜的离曜格外诱人,竟连口腔里都散发出精液的味道来引诱他。 难道他真醉了,竟在离曜嘴里尝到了男性精液的味道? 原本慵懒迷蒙的眼睛骤然暴出精光,洛宸猛地抬起头,一把掐住离曜脖子,眯起眼审视他,“离曜,你嘴里,怎麽有异味?” 离曜一张脸惨白如纸,所幸洛宸并未察觉,短短的片刻,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殿下还说自己没有喝醉,我嘴里怎麽可能有其他味道?” 反正洛宸也有些醉醺醺的,只要他不认,洛宸怎麽能根据那点若有若无的精液味道判定他背着他偷欢? 掐在脖子上的手一点点上移,在唇上摸了摸,“我记得我从未叫你口交过,刚才和谁玩得那麽激烈?” “殿下这是什麽意思?”离曜脸色一变,“我不过是和六弟在宫里逛了一圈,殿下在怀疑什麽?” “就只逛了一圈?”洛宸似乎并不怎麽相信。 洗澡时万般小心,全身都擦得干干净净,却惟独忘了好好洗洗嘴里的味道,离曜心里又是懊悔又是忐忑,态度却极为强硬,甚至冷笑道:“那殿下认为我们还兄弟相奸了不成?” 洛宸步步紧逼:“你真没有含过别人的性器?” 离曜甩开洛宸的手,“殿下侮辱我可以,不要把我弟弟牵扯进来。” “哼,你又不是没有前科,那个紫宵,不是搞得你很爽吗?”洛宸一把撕开离曜的衣服,“躺好,我要检查检查才放心。” 洛宸的手摸上来的时候,离曜全身都绷得死紧,“殿下也未免太过无理取闹,你满嘴的酒气,能闻到什麽味道?” 冰凉的手一点点划过身体的每寸肌肤,洛宸发现他对这个人的身体已经极其熟悉,那些纵横的痕迹,那些饱满的机理,那些流畅的线条,都让他爱不释手。 “你就当我在借机摸你啊。”洛宸难得调笑道,“我还从来没有,那麽仔细地摸过你。” 离曜咬住唇,强忍住手指摩擦过肌肤的耻辱,洛宸命他张开腿他就只有张开,洛宸命他趴好他也只能趴好。冰凉的手划过大腿时他终於忍无可忍,“你要折腾我何必想那麽多花招?” “不检查清楚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又红杏出墙了?”洛宸将离曜大腿根部看得十分仔细,确定的确只有自己留下的痕迹。虽说已经认为是自己酒喝多了在那疑神疑鬼,但嘴里仍是不饶人,“你们魔人生性淫乱,搞不好你和你那个六弟也有一腿。把屁股翘起来,我还要检查里面。” “这段时间你一直没动过那里。”离曜脑子里乱哄哄的,觉得自己就像就要被砍头的犯人,看着悬在头顶的刀无能为力。 “我没说要用你後庭,你怕什麽?听不明白吗?我只是要检查而已。”洛宸在离曜臀上拍了拍,刚刚有所轻快的语气再度变得阴沈,“毕竟你这里味道不错,我怕伤了你能忍住,你那个乳臭未干的六弟可说不准。莫非……你们还真背着我行了乱伦之事?” “胡说!”离曜全身绷得像一张弓,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面上更是一片浓郁的苍白,分明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 洛宸看他这样子,心里已猜到七八,顿觉愤懑难平,一巴掌扇过去,将人打翻在床,骑坐在他身上,恶狠狠地扳开两片臀瓣。艳红的肠壁如同被侵犯了般翻滚着蠕动,风景旖旎无端,洛宸的眸光却在瞬间,如罩寒冰。 离曜身材极好,臀部更是又挺又翘,无论是形状还是手感都令人血脉贲张。 但是── “真松真软,还在淌水,”洛宸插入一根手指,冷笑道,“我走的时候没有要求你沐浴时清洗後面吧?” 离曜闭了闭眼,手紧紧抓着床单,“殿下想怎麽惩罚我?” “还没想好。”洛宸青白的脸美丽得近乎诡异,他的话语温柔而凶悍,“对於你的第二次背叛,你觉得我应该怎麽做呢?” “背叛这个词不应该用在我身上。”离曜忽然冷冰冰地回头,眉目如刀,“你所奴役的不过是我身体,何来背叛一说?” “有道理,”洛宸拍掌叹道,“看来是我火候不够,管束不了你。梁内侍──” 洛宸身边有一个天界侍从随身伺候,此人下巴尖细,双眼细小,眉宇间有阴冷之色,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他推开殿门走进来,半躬行礼,“殿下。” “去把那个轻舟抓来,脱了衣服,吊树示众。哼,让各界来宾都看看他们魔界之人是如何淫乱下贱。”洛宸扳过离曜的脸,浅浅笑着,“你看这样处理行吗?” 他声音温柔,一幅商讨的语气,其实却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离曜恨得咬牙切齿,“冤有头债有主……” “错!”洛宸截断他的话,“没有奸夫何来淫妇,怎麽能只罚一边而饶过另一边?那对你多不公平。” 离曜看着洛宸,仿佛看着毕生的仇人,他双目因愤怒而烧得通红,语气却是平和:“你今後不要落在我手上。” 洛宸怔了怔,蓦然大笑,“好,好!” 进攻总是突如其来,原本是一根手指的搔玩,突然就顶进了紫红色的性器,洛宸死死掐住离曜下巴,一字一顿,“我一定会小心,不要落在你手上。” 那一夜,对轻舟来说,格外漫长。 和离曜分开後,他立刻回去找溪羽,把路上遇到的事细细说了遍。 溪羽命人前去查看,查看之人回报说,假山背後死掉的男人已经不知被谁拖走,半分血迹都没留下。而妖族二皇子发现护卫失踪,正命人四处寻找。 绝夜都毁尸灭迹了,还能找到什麽? 溪羽沈吟片刻,从保护自己的魔宫十二卫中抽出五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妖族二皇子,至少,不能让他死在魔宫。 二皇子死了,不但绝夜的身份会变得微妙,更重要的是,难保妖王不会乘机起兵。 以魔界如今的实力,在日益强大的妖族面前,可以说不堪一击。 轻舟累了一天,回到寝宫後,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倒床上便睡。刚刚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个一个天界的侍从叫醒,说是少君有请。 轻舟继续蒙头大睡,什麽少君,等他睡饱觉再说。 “六殿下,你要是不去,影响天魔两界感情,恐怕不怎麽好。” 侍从不阴不阳的声音冷冰冰传来,轻舟当即一个激灵。 少君?天魔感情?五哥?! “他叫我做什麽?”轻舟翻身而起,屋内黑压压一片,显然对方是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自己室内,“我五哥呢?”轻舟迫切地问道,“是不是我五哥出事了?” “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夜晚的宫殿静悄悄的,轻舟裹紧衣服,精致的脸蛋泛出苍白之色。洛宸那麽晚把他叫起来,肯定不是什麽好事。那麽只有可能是五哥和大哥的事被发现了! 不,不对,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五哥见过大哥。死不认账!轻舟咬牙想,大不了让洛宸杀了! 天界少君未来的妃子背地里偷欢,而偷欢对象竟然是他亲生哥哥,魔帝陛下──要是传出去──後果光是想想也让人毛骨悚然。 那得掀起多大的风浪? 天族、妖族会勃然大怒,龙族、人族也将大骂魔族行为不检。 妖族和魔界的盟约本就是建立在婚约的基础上,这样一来,盟约破裂,野心勃勃的妖族会做出什麽事?深感受辱的天界还会像四百年前一样留魔界一条生路? 龙界、人界定然会乘乱搅局,借机壮大自己。 轻舟越想越怕,整个身体都僵硬得没有知觉,像个木头一样跟在黑衣侍从後面。虽说立志做个纨!子弟,轻舟却真真切切地知道,魔界这四百年过得有多艰难,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曾经和天界平起平坐,战败後却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自己地盘上,谁也不敢得罪,连弱小的人族都能在他们头上撒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大哥如何会答应绝夜的婚事?大哥明明最疼五哥,最怕五哥伤心,最怕五哥受委屈。此时却不得不把五哥洗干净了,双手给敌人奉上,大哥的心定然痛得淌血! 轻舟重重吐出口气。 刚刚战败时,魔界穷得揭不开锅,就连溪羽的膳食都只有一荤一素,他向溪羽抱怨,为什麽他们要过这种苦日子。那些绫罗绸缎,那些美味佳肴,那些玉露琼浆,都去了哪里? 溪羽夹了一筷菜,慢悠悠地放进嘴里,“你五哥,可能连片菜叶子都没的吃。” “啊?大哥你骗我。”虽然天界派人来讲五皇子和刚出生的七皇子被邀请到天界做客,轻舟却压根不信。做客?为质还差不多。他年龄不大,却知道质子是人下人,大哥舍得五哥当质子才怪!“就算他们要质子,也该派我去。”轻舟撅起嘴,“大哥,你是不是把五哥藏了起来,给他吃好的?” 过了几个月,还是粗茶淡饭,还是没见着五哥。轻舟又跑到溪羽寝宫,“大哥,你快把五哥放出来吧,我不抢他的吃的,我就想跟他玩玩。” “舟儿,你五哥……不会回来了。” 又是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离曜一直没出现,轻舟终於明白,那个喜欢逗他玩的五哥真的被带到了天界。可能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没有床睡。万一五哥想魔界了怎麽办? “再乱跑我就把你扔去天界。”街道上的妇人这样吓唬调皮的小孩,“天界的恶人都是青面獠牙,他们会啃得你骨头都不剩。” “呜,娘亲,我不要去,不要去。” “乖,只要小北听话,就是娘亲的好宝贝……” 轻舟没见过天界的人,以为他们真的青面獠牙,凶残可怖。 五哥正和一群怪物生活在一起? 抬脚就跑去找溪羽。 “大哥大哥,我们把五哥要回来吧,要不,你换我去?反正我皮糙肉厚,经得起他们折磨。”轻舟嗫嚅道,“大哥,我昨晚做梦,梦见五哥被他们打屁股,五哥抱着我哭,说我只知道跟他有福同享,不知道跟他有难同当,大哥,你用我去替了五哥吧,大哥……”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说出这番豪言壮语,轻舟有些小得意,他想大哥一定会表扬他讲兄弟情谊。 可是,大哥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轻舟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种,绝望到极致的悲哀…… 直到很多年後,轻舟才有些明白这是种怎样的心境。大哥多麽希望被带走的真的是自己,多麽希望五哥还留在他身边。可是自己也是他弟弟,无论基於情感还是道义,都不允许他做出用自己去换五哥的事。 所以,大哥只能一遍遍地在白纸上描摹五哥的轮廓,一遍遍地回忆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 他说,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什麽时候,怕忘了他模样,还是多画些吧。 他问他,舟儿,你都长那麽高了,你说你五哥现在比你高多少? 他摸着他的头,叹息,舟儿,他快成年了,我却把他接不回来…… 第13章 夜空中漂浮着灰色的云块,孤独而森然。 西殿门口站着两名重甲的武士,见轻舟走近,立刻扑上去,将他按翻在地。 “放开我,你们做什麽,放开我!” “少君殿下下令捉拿。” “凭什麽,凭什麽,我是魔界殿下,你们凭什麽抓我?” “哼,”一人冷漠地道,“魔界不过阶下囚而已,还称什麽殿下。” “少君下令,脱了衣服,吊树示众。” 一人的声音清幽幽地从後面传来,轻舟怒目而视,来人一身侍从打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犹如看着笼子里的困兽。 轻舟呸的一声:“你是什麽东西?” 梁内侍不以为杵,“奴才是天帝陛下贴身内侍,此次奉命伺候少君。” 轻舟冷笑:“我犯了什麽错?” “奸淫之罪。” 轻舟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把张脸气得通红,“就算我是犯了那什麽罪,也不该你管。” “这是少君的旨意,魔界既已大败,便是天界的臣子,少君之令,谁敢不从?”梁内侍双目暴出精光,“等什麽,还不脱了他衣服!” 离曜听得外面的声音,心都碎了,“你折磨我就够了,你放过我弟弟……” “还有兴致关心别人,不错不错。” 洛宸猛地将离曜翻过来,残忍地扳起他的腿叠在上身,胀得通红的性器以摧枯拉朽之力刺入後穴。 那里早被搅烂,鲜红的血不断往外淌,离曜这个姿势极为方便洛宸观看他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下体,“是不是嫌我不够用力,嗯?” 俊颜一片惨白,离曜紧紧咬住牙,身体仿佛被一劈为二,後穴那里像有把利剑在搅动,疼痛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大大张着嘴,连呼吸都困难。 洛宸见他面如菜色,左右扇了两巴掌,“给我装什麽死!” 他早该这样,不择一切手段,占有他。之前,他竟然还想对他好点,他竟然还怕他发病,明明有一万次一千次机会上他,他都忍了下来,无非是担心阳精里的天力会损坏这个人的身体。 现在倒好,这个人欲求不满自己跑出去求欢! “这个力道如何?我搞得你舒服不舒服?” 离曜吐出一口气,黑眸破碎得没有焦距,他只需要微微低下眼,就能看清那根器具是怎样在自己那羞耻之处反复抽插,他痛得想死,神智却还清醒,甚至能听清外面的吵闹。 他知道轻舟已经被抓来了。 只要能见到溪羽,让他承受什麽都可以,但轻舟是无辜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不但没有保护好自己弟弟,还连累他…… 离曜抓着床单的手已经整个痉挛,他艰难地望向洛宸,嘲讽一笑,“你怎麽不直接杀了我?” 洛宸愣了下,动作情不自禁放慢,“我为什麽要杀你?”“你不是恨我吗?既然恨我,那干脆杀了我啊。”离曜喘息着道,“我死了,你不就高兴了?” 是啊,他是恨他,恨得疯狂。 至於杀他…… “我还要你给我生儿子,怎麽能那麽快杀掉?”洛宸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轻飘飘一笑,俯身啄了啄离曜颤抖的唇瓣,“害怕了?不想给我生儿子?” 全身的疼痛都集中到心脏,尖锐而麻木,“生儿子……生儿子……你做什麽梦!” 洛宸忽然发现不对劲,一把捏住离曜下巴,见口腔里涌出大量鲜血,小半截舌尖颤巍巍吊在外面,洛宸不怒反笑,“你真想死?” 离曜口不能言,目光却是刀锋似的锐。 “咬舌自尽?你怎麽玩起了人类的把戏,你就算把整条舌头咬下来也死不成,还咬它做什麽?”仿佛明白离曜目中意味,洛宸伸手抚上他脖颈,“你是在向我表达抗议与仇恨?” “是不是後悔咬轻了,是不是心里正把我凌迟了一千遍一万遍?”脖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洛宸一字一顿,“你要是想死我不拦你,反正你还有那麽多兄弟,”洛宸凑近离曜耳朵,阴森森地说,“我随便挑一个来玩也比你有意思。” 离曜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呐喊,洛宸听而不闻,放开对方喉咙,“你不是还要找我报仇吗,死了还报什麽仇?”洛宸冷笑道,“莫非你只是说来玩玩?” “杀……杀了你……” 离曜嘴角的血流得满下巴都是,洛宸轻轻擦去,细长的眼挑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好啊……”他注视着离曜,低声说,“我等你今後来杀我,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第14章 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 “陛下──” 溪羽正要就寝,脱衣服的手一顿,“什麽事?” “陛下,六殿下被少君脱了衣服吊树示众。” 溪羽脸色一片惨白,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何罪?” 通报之人垂下头,咬牙道:“奸淫。” “呵,奸淫!”溪羽冷笑,“天界也欺人太甚!” “陛下,我们……?” 溪羽没有回答,转身对侍女吩咐道:“给我找件绯色的衣衫。” “是,陛下。” “曜儿他最喜欢我穿这个颜色。”溪羽仿佛在给侍女解释,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後来曜儿走了,我也当了魔帝,魔界战败实在不适合这种鲜亮的颜色,我便转穿淡色,这次曜儿回来也是。你说曜儿会不会生气?” 侍女侍候魔帝几百年,魔帝性子清冷,从未如此多话,一时令她拿捏不准究竟何意,只小心道:“陛下穿什麽都好看。” “以前他也这样说。”一身艳丽绯衣,曳地长发如瀑,月光洒在上面,光泽流转之下,是倾城绝色。“若我不是魔帝,我早去天界接他,”溪羽摇摇头,“便是一起死在外面也没什麽打紧。” “陛下……”侍女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轻声劝诫,“陛下慎言。” 溪羽从柜子里取出长剑,缓缓拉开,锋利的剑芒映衬得他的脸一片冰凉的冷。 侍女眼尖,认出溪羽所拿是魔界排名第二的“斩惊”。魔帝身殒,排名第一的魔剑也随之失踪,只剩一把“斩惊”,可说是魔界阵族之宝,轻易不能使用,“陛下,您怎麽……?” “剑不用就会蒙灰。”溪羽眯起眼,细细用手抚摸剑身上冰冷的刻痕,指尖摩擦出血,血珠浸入,刺激得剑身一阵轰鸣,仿佛有禁锢的灵魂迫不及待地想咆哮,溪羽忽然就笑了,手腕一翻,剑气破空,几乎将空间斩为两半。 侍女一阵心惊肉跳,“陛下……” “那麽好的剑,怎麽能让他埋没在我手上?”天青色的眸温润而又深邃,溪羽看着侍女,慢慢道,“我们可以弱小,但不能没有尊严,若连尊严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麽意思。” “陛下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侍女问。 “差不多吧。”溪羽转了话锋,“一会你去找三殿下流陌,就说,就说……”沈吟片刻,终於道,“你告诉他,我这辈子,想守着的,终究还是只有那麽一个人。他不回来,我还可以骗骗自己。可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我又怎麽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眼里离开……” “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滚开!”绝夜一把推开意图阻拦他的宫侍,踏步而入。 宫侍跟在绝夜後面,为难地看向溪羽,“陛下,大皇子殿下硬要进来,奴才拦不住。”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你尚未完婚。”溪羽冷笑,“大殿下半夜三更来我寝宫,意欲何为?” “该是我问你,大半夜的,发什麽疯?”绝夜看了眼其他人,“你让他们都出去。” “我没工夫跟你闲扯。” “你以为你有一把破剑,就能救了你弟弟?”溪羽站在台阶上,绝夜站在台阶下,他一步一步走上去,一步步走近,握住溪羽拿剑的手,“你的手在颤抖,你在害怕,一个君王,竟然拿不稳一把剑,可笑不可笑?” “闭嘴!”溪羽怒目而视。 “我不能闭嘴,要是我不说,你就要去送死。我绝夜看上的人,怎麽能做出那麽愚蠢的事?”绝夜缓和了下语气,“答应我,忍了这次!” “忍?”溪羽一把甩开绝夜的手,指着窗外,俊美的容颜因愤怒而扭曲,“我弟弟被他脱了衣服挂在树上示众,忍,你要我怎麽忍?” “人界来的那个公主,你今天还没见到。知道她是怎麽爬上来的吗?”绝夜轻声说,“她好几个哥哥都上过她,後来,那几个哥哥死了,全都死在她手里。一个女人,连这种耻辱都能忍,溪羽,你再看看你,你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你不是我,你如何懂我所想?”轻舟被吊树示众,那离曜呢,洛宸又会如何惩罚他?溪羽不敢思考,他只能死死捏着剑,捏得指尖发白。 “你父王做的最错的事就是选你当储君。”绝夜摇摇头,嘲讽道,“你心里装的人太多,如何能行君王之道?” 溪羽冷笑:“那大殿下说应该如何?” 绝夜眼底陡然射出锋利的煞气,“洛宸这次表面上折辱的是你魔界,暗地里是在给我们各界好看。”他靠近溪羽耳边,低声道,“我父王常教导我,小不忍则乱大谋。” “呵,你父王那般阴险狡诈之辈……” “我父王是阴险狡诈,但那又如何?我父王和母後活得好好的,你父王呢?”绝夜一字一顿,“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你说错了一点,我父王做的最错的事不是选我当储君。”溪羽冷冰冰地道,“他错得最离谱的,是没看清你父王的真面目。” “没有我父王,你父王如何生得下离曜?”离耀因为“神血”过浓被前代魔帝封印了灵力之事,绝夜也通过某个渠道,婉转得知,忍不住遗憾地抿了抿唇,“可恨的是离曜现在在洛宸手中,否则我们……” 溪羽眯起眼:“否则什麽?” “合你我二人之力,必然能打开你父王设在他身上的封印。要是他功力超群自是最好,若他是个废物,到时随便找个人给他配种,只要他能生下神子……” “啪”的一个巴掌,绝夜被打懵了,捂着脸说不出话。 “出去,滚出去!”溪羽气得发颤,“你休想打我弟弟主意。” 绝夜身份尊贵,何时被人掌掴过,脸上又烫又痛,偏偏舍不得打回去,“弟弟而已,没了这个还有另一个。更何况我又没说要杀他,只是让他生孩子。”绝夜讥笑道,“你连这都舍不得,难怪你们魔界要被天界欺压。”溪羽一把推开绝夜,看着他的目光冷硬而轻蔑,“烦请大殿下记住,後宫不得干涉朝政。” “你!”绝夜扳过溪羽的头,一口吻上去。 溪羽一时不查未能躲开,滑腻腻的唇齿让他一阵恶心,几个重击砸在绝夜腹部,打得绝夜吐血。 “你下手倒是狠。”绝夜面无表情地擦掉唇角血迹,“我们做个交易。” “说!”溪羽忧心离曜,口气已极为不耐。 “你别去。”绝夜道,“再等一千年。我父王这段时间功力突破了瓶颈,一千年後,能战胜天帝也说不一定。你们魔界会败,全因魔帝身殒。若我父王能搏杀天帝,就剩一个洛宸,他能掀起什麽风浪?” “一千年太久了。”溪羽摇头,“我连一刻都等不及。” 绝夜看着溪羽,友好的神色一点点划出冰冷的弧线。他扳过溪羽的脸,对方也转眸与他对视。天青色的瞳仁在晦涩的烛火下明灭不定,偏又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与疯狂。 “三百年。”绝夜咬牙许下承诺。 “三百年?”溪羽讥讽道,“妖王能凭三百年的修炼胜过天帝?绝夜,你在痴心妄想!” “三百年不够父王战胜天帝,却够我们披上战甲。”绝夜压低嗓音,“到时,妖族、龙族、魔族结成同盟,向天界施压,是引发五界纷争,还是把离耀放回来,恐怕,洛宸得好好思量一番。” 第15章 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单薄的红衣之上,显出几分诡异的冷艳。绝夜从来都知道溪羽极美,却是美得苍白而空荡,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现在这个人,琉璃般剔透的面容上,薄如蝉翼的睫毛剧烈震颤,痛苦与挣扎不加掩饰。 最後,这些情感都化成了凄然到极致的悲怆,想哭而无泪,欲叫而无音。 绝夜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柔情,想要溪羽不要有那麽多烦恼与哀伤,“你已经忍耐了四百年,为什麽不能多忍耐,三百年而已,不过是三百年,眨下眼就过去了……” 他忍不住重新握上溪羽的手,对方手心冰凉的冷汗直击心底。 “只要洛宸有丝毫不妥,苍御立刻会率驻扎在魔宫外的五千精兵长驱直入,你的军队都偷养在其他地方吧?”绝夜轻声道,“他们来得及回来吗?你忍心魔宫被天界军队践踏成灰?” 溪羽重重喘息了一口,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是你,自然不懂。”绝夜摇摇头,“你愧为人兄,却是极好的君王,你的臣子,你的百姓,都会因为你的牺牲而感谢你。再说,你以为你去了,轻舟就会高兴?我告诉你,他只会丢脸,因为他的哥哥,竟然是个莽撞的家夥。” “你不用多说,我不是愧为人兄。”溪羽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轻轻说了句,“若是不去,这一辈子,我都再没有资格拥有他。” 这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便连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不知藏在哪里。寒风刮过,落叶四处狂飞,像极了临冬前最後一夜秋,萧瑟而荒芜。宴会的酒席早已散去,只有灯笼挂在树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得亮路,却没法给人温暖。 魔宫上下,唯一热闹的是西殿,华丽的殿门大大敞开,尽管夜深,好奇的人群仍然将头探进殿门。 “听说魔界六皇子被少君吊起来了?” “嘿,我也收到消息,说是奸淫之罪。” “他奸谁淫谁了?” “这倒不知道,没准是少君身边哪个漂亮的姑娘。” “少君至於为这种事发怒?魔界和妖界联姻在即,少君来魔界做客,也未免太……” “太张狂?”说话之人挑挑眉,“可不是吗,天界少君喜怒无常,上一刻还笑眯眯的,下一刻就能撕了你,啧啧,还好我们龙族最近比较安分守己,没惹到他们天界。” “天界实在太过分,摆明不给我们其余各界面子。” “小声点!”有人喝道,“想死别拉我们人界。” “哼,你以为巴结天界就能有好果子吃?”龙族人耸耸肩,挑起的眉毛写着赤裸裸的蔑视,“就你们人界这水平,给天界提鞋都不配。” “你……”人族人深深感到受到了侮辱,却又不敢真跟龙族较量,只得转移话题道,“那个六皇子挺漂亮的。” “那是,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全身跟瓷器样雪白,亏得少君舍得把他脱了衣服示众。你们说魔帝会作何反应?” 所有人都沈默了,各界来宾得知此事後立刻将他们派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将立刻回报自家主子,而会带来风吹草动的,其实无非是魔帝陛下。 “应该不会来吧,魔界被天界欺压了四百年,此时反抗,也未免……未免……”他想了想,终於想到个合适的词,“未免太不识时务。” 众人点点头,纷纷表示赞同,“这事魔界吃个哑巴亏,也就揭过去了。呵呵,最多被我们几界耻笑几句,耻笑而已,总比亡族好。” 洛宸也是如此想。 他不过扇了魔界一耳光,魔界忍忍把这耳光吞下去,大家还是相安无事,魔界联他的姻,他做他的贵宾,根本用不着大动干戈。 但是结果,大大出乎他所料。 等洛宸的怒火稍微消弭,离曜全身的肌肤已经被他捏得乌青一片,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这些伤口与惨不忍睹的下身比起来实在不算什麽──那个地方,破碎不堪,几乎被他生生捣毁,白色的精液混合着血水流得满腿都是。 他本就偏好刺激的性爱,红色的鲜血更是能激发他内心的施虐因子,若非一丝理智尚存,他可能真的会把离曜做死在床上。 洛宸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将性器从离曜体内抽离,想了想,抚上对方额头,“喂!” 离曜轻轻哼了声,洛宸撑开他嘴,口腔里的半截舌头颤巍巍地吊着,也不知该多疼,洛宸叹了口气:“你没事惹我做什麽?” 如果离曜还有一丁点意识,必定又会冷嘲热讽,但他安静地躺着,显得温顺而脆弱。洛宸最爱他这副样子,揉了揉那被汗水淋湿的乱发,“我当着众界的面许诺娶你为妃,你却背着我与弟弟乱搞,我能不生气吗?我生气了自然就要教训你,你顺着我说点好话,我随便折腾折腾也就得了,偏偏你嘴又硬,非要把我弄怒了才高兴。” 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为之前的暴虐行为解释,洛宸咬住下唇,烦恼地揪住离曜的头,“快点把眼睁开,你什麽时候睁开我就什麽时候放了你弟弟。” “我的弟弟,就不劳少君费心了!”冰凉的剑气从背後逆袭而来,洛宸飞速回头,头顶的殿宇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倒塌。 不,不是倒塌的速度过慢。 而是,那把剑太快。 洛宸本能地抱起离曜向里面闪避,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锋利的剑尖还是毫不留情地割破他的手臂。 第16章 鲜血泼到溪羽脸上,清冷的面容因为这滴血液而变得狰狞,他冷冰冰地看着洛宸,瞳子里的光寒得人心里发抖。 “拿开你的手。” 年轻魔帝的力量,隐晦了几百年,也并非常人所想那般不堪。至少,洛宸怔住了。 天青色的眸一点点转为暗色,溪羽面无表情地抬起剑,一字一顿,“再说一遍,拿开你的手。” 洛宸终於明白过来溪羽所指为何。此时他正拥着离曜,两人都未着寸缕,一幅云雨之後的慵懒模样,也难怪魔帝陛下要恼羞成怒。 洛宸轻飘飘一笑,语气嘲讽:“魔帝陛下要来怎麽不先通报一声?也让我好准备准备。”他耸耸肩,“就这样面见陛下,实在是太失态了。” 剑气再次破空! 早在溪羽翻转手腕的时候洛宸就已经凝神戒备,他狼狈地翻下床,往门口退了几步。 床上只剩离曜一人,溪羽投鼠忌器,剑锋硬生生弯折。他猛地转过头,眸里的暗色仿佛沈淀在里面,让洛宸悚然一惊。 这分明是……“神血”激发到极致的征兆! 洛宸生性自负,然而刻苦修行三千年也没在自己身上瞄到“神血”的影子。像天宫这种地方,自然储存有“神血”,专门供洛宸这种“天赋不佳”的贵族使用。如果到四千岁还是没在体内察觉到“神血”,洛宸将不得不用储存的“神血”为自己脱胎换骨。 少君没有“神血”之事一直是天宫的秘辛,也一直为洛宸所恼恨,此时见溪羽一步步走近,不禁又惊又怒。 为什麽他们魔界已经出了离曜这麽个怪胎,现在竟然连溪羽也…… 外面的侍卫听到响动早就冲了进来,没有洛宸的示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将溪羽团团围住。 梁内侍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洛宸身上,“殿下,怎麽回事?” 溪羽瞳仁暗红,一双眼,冰冷刺骨,死死刻在洛宸身上。 眼见溪羽还要往这边走,梁内侍匆忙喝令:“快,保护殿下!” “放肆!”尽管被溪羽唬住,洛宸对梁内侍擅自下令仍有不满,“他比我小一千多岁,我需要忌讳吗?” 他话音刚落,溪羽的衣服便飘了起来,像体内有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冲撞而出。 侍卫手中的刀、剑、棍不留情面地往他身上招呼,通通消弭於无形。 溪羽依然勾着唇,长及地的长发泼在红衣上,凄厉得近乎诡谲。 眼见天界最杰出的侍卫全身冒出血泡,一个个软倒在地,梁内侍慌乱地拉起洛宸,“殿下,快跑!” 洛宸甩开梁内侍,冷笑,“跑?跑得掉吗?” 那双暗红的眼睛一直锁在他身上,从未有丝毫偏离。 现在,眼睛的主人终於扫平一切障碍,向他,走了过来…… 溪羽缓缓吐出口气,滚着甜味的血腥气息卷了上来。 一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极静极静,静到只有心跳的声音,“咚咚”如雷鸣。他挑起唇,唇红如血,拔出的剑反射出冰冷的雪光。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胆敢凌虐他弟弟的男人。杀了他……杀了他……弟弟就是他的了…… 那些穿着武士服的侍卫,实在不够看,他轻飘飘扬了下剑,那群人竟然哀嚎着倒在地上。那麽,只剩下这个家夥了。 梁内侍将洛宸挡在身後,声色俱厉:“魔帝陛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做什麽?杀人啊。 “陛下,快醒醒,你被‘神血’控制了,快醒醒!” 他凭什麽要醒过来? 这样的他才能拿起剑,站在离曜面前,像个哥哥一样,保护他。 这样的他才有资格拥住他亲吻,而不是躲在破败的殿堂与他偷欢。 溪羽的脚步很慢,却有力,一步步,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眼见溪羽越走越近,剑尖流转出鲜血的色泽,梁内侍吓得腿都软了,“陛下,你会惹出第二次战争的,魔界会因为你而灭亡。” 灭亡……? 梁内侍眼见溪羽顿了顿,立即开口:“各界都有人在西殿外面看热闹,陛下若是伤了少君,这消息会立刻传出去,苍御大将军将会带领五千精兵长驱直入,届时,魔宫不保。更严重的是……”梁内侍冷笑,企图虚张声势,“天帝会立刻亲临魔界!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这,不是魔帝陛下想要的吧?” 潜意识告诉溪羽,这个人说的是对的,可是他拒绝思考。离曜的那个地方,温热而紧窒,他舍不得伤了丝毫。可这个男人呢?蛮横地把他的硕大顶进去,狰狞地蹂躏他的身体…… 真是该死啊……! “魔帝陛下──” “好了,梁内侍。”洛宸推开拦在面前的人,“回去後我会在父王面前赞扬你的忠诚。” “殿下──” 离曜被一阵巨响惊醒。 那种声音,像是有巨龙在山间咆哮,震撼天地。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阴森的风从地底窜出,裹挟着狂野的血腥气息。 离曜艰难地撑起身子,视线终於找到焦距,绯衣,黑发,对比鲜明甚至有些过於妖艳。 “哥哥……”离曜张了张嘴,他舌尖受伤,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却仍是让一袭绯衣的男子缓缓转身。 他执着剑,冰冷的剑尖,血色流转,清冷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漠然。 “哥哥,发生了什麽事?” “呵!”躺在地上的洛宸吐出一口血沫,他脸上焦黑,全无平时的邪魅模样,梁内侍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更是烧成焦炭,难以蔽体,不过,他的神色仍是淡定从容,“离曜,你哥哥疯了。” “胡说!” 溪羽脸上全无表情,除了一两滴血,整张脸便如面普一般。离曜心里一阵惊慌,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就要上前查看,结果他还未到,溪羽已回身一剑刺进洛宸胸膛。 “啊……”洛宸一辈子也没发出过那麽凄厉的叫声……他张大嘴,呼吸都变得艰难……溪羽戳进去的地方,之前已经被刺穿。现在,那柄魔剑在溪羽手中一点点旋转,巨大的疼痛仿若噬骨。魔剑上的魔气开始腐蚀他的身体,洛宸似乎能听到血肉一点点被吞噬的声音。 梁内侍撑起最後口气,一把抓住魔剑,企图阻止它的转动,但他的力气,哪里有溪羽大? 溪羽冷冷哼了声,梁内侍的手先是被割破,淌出鲜血,而後,血液渐渐凝固,“滋”地声滚出黑烟。 梁内侍如同被放进油锅的活鱼般高声尖叫,他脸色灰白,一幅将死的模样,“离曜殿下……快……阻止你哥哥……他会疯,他会疯掉!” 洛宸被折磨成这样,离曜不是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比起洛宸,他更担心溪羽! 第17章 “离曜,看见了吗……你的哥哥和紫宵当时一样……”尽管说话困难,洛宸仍是出声讥讽,“现在他还只是杀人,过会他还会啃骨头……他会把你们魔宫所有人都啃掉,包括你!” “不,少君殿下,被‘神血’控制的人就不再是人了……他不再是离曜殿下的哥哥……他是魔鬼……”梁内侍精明的小眼转向离曜,“他会冷酷残暴,六亲不认……他还会……” “你真多嘴!”溪羽抽出剑,一把割掉梁内侍脖子,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溪羽脸上,他眼都不眨一下,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梁内侍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溪羽抽掉魂魄,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啃人多无趣,若光啃肉没啃到灵魂,受害者还能转生,我怎麽能做这种蠢事……少君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哈哈,不愧是魔界的主子,那麽快就恢复神智。” “神血”虽被五界之人推崇备至,但会控制人神智这个弊端也让人防不胜防。 洛宸听父王说过,父王第一次被“神血”控制是在两千岁,而且过了两个时辰才重新掌控自己身体。反观溪羽,一千多岁,短短半个时辰……如果给他五千年的时间修炼,怕是父王也未必能敌……洛宸心里盘算着,眼底不自禁带上杀意。 这杀意被溪羽察觉,便是轻蔑一笑,“少君殿下,我可以放你回去。” “条件!”洛宸挑了挑眉,他可不相信溪羽会这麽简单放过他。 “很简单。第一,留下离曜;第二,两千年内不得攻打魔界。” 离曜眼里骤然爆发出亮光,洛宸见惯了离曜眼里深沈莫名的黯淡,突然见到这种仿佛他拥有了全世界的光彩……只恨得肠子都纠结在一起。 这个可耻的魔人,能够和轻舟呆在一起,他就那麽高兴? 呵……也不看看,他全身从上到下,尽是他的痕迹,就凭他这种肮脏的身体,他真以为轻舟就不会嫌弃? “这两条件的确简单,不过──”洛宸故意拖长声线,笑得志得意满,“我还偏偏不肯留下离曜,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你!”溪羽气极,“刚才我真应该一剑杀了你。” “是啊,神智不清的时候有胆子杀人,待神智清醒了……”洛宸冷笑,“溪羽魔帝,你敢杀我吗,你敢吗?” 洛宸不顾疼痛强撑着站起来,伸手往外一指:“杀了我……全魔界陪葬!” 溪羽摇了摇头,自知谈判失败,也不再管这人,而是走到离曜身边,脱下外衣罩在他身上,叹了口气:“曜儿。” 离曜抓住溪羽冰凉的手,在他手心写道:“你不该冲动。” “你怎麽……”溪羽摸上离曜嘴唇,“曜儿,把嘴张开。” “没事……唔……”下巴被挺起,嘴巴被迫撑开,血水顿时涌了出来,溪羽见离曜舌尖都断了半截,心里狠狠抽了下……转身便要再在洛宸身上戳几个洞。 “哥……不……”离曜拉住溪羽,使劲摇头,要他发些简单的音还可以,要说长话,根本不可能。 溪羽全身都在战栗,指着洛宸,面色铁青,“殿下,你咬的?” “不是,他自己咬的。” 咬舌之痛,绝非常人所能承受,离曜下死心自残,洛宸又气又怒,愤怒之余还有一丝心痛,当然,这丝心痛很快被他挥走,更别说表露出来。他乐於在离曜面前扮演冷酷无情的恶魔形象,他仇视这个魔人,自然要对方也恨他入骨,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离曜又在溪羽手上写上“再谈”二字,他抬起眸,直直望向溪羽,溪羽顿时便明白了他意思。 “曜儿,为了你,便是成了罪人又何妨?” 离曜再度摇头。 他不要溪羽因为他而对不起魔界,更不要溪羽因为他而承受天帝的怒火。如果能留在魔界,和溪羽一起……想到这种可能,离曜整颗心都战栗起来,他死死把疯狂的渴望压制下去。 他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他怕自己承受不起最後的结果。 如果不能……如果不能……他跟着洛宸去天界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已经这样了……最多……再被洛宸折磨几年。 总之,不能拖累溪羽,不能让他为难。 离曜知道自己没用,功力不高也不聪明,根本不可能做溪羽的左右手,为他排忧解难。他以前性子不说飞扬跋扈也算骄纵任性,可是现在,他开始自卑,尤其在绝夜面前……他甚至会产生那位妖族大皇子才配得上溪羽的绝望念想。 他只能,尽一切可能,为溪羽多考虑,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溪羽的负担……就算,会让自己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噩梦。 溪羽为他伤了洛宸,他已经很高兴,但是,够了── 仅仅重伤,还有谈判的余地。 若是人死了…… 洛宸一共带了一百名侍卫进宫,刚才死了十几人,其余八十人听到声响早就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 地上一滩滩血水咕咕冒着血泡,再加洛宸被制,八十人无一人敢上前,直到溪羽卸了威压,众人才鱼贯而入。 有人扶着洛宸,有人为洛宸包扎,有人忙着端椅子递膏药,大部分的人还是拦在洛宸面前,防备而惊惧地盯着溪羽。 已经得到舒适照顾的洛宸眯起狭长的眼眸,“我保魔界两千年平安,但离曜必须跟我走。” “不行!”溪羽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开什麽玩笑,尚在魔界,离曜就被这个人折磨得身不如死,若到了天界……溪羽根本不敢想象。 “看来没法谈。”胸口有个手腕粗细的血洞,伤药洒在上面,洛宸痛得险些昏厥,但他心性坚定,再加有所准备,硬是紧咬住唇没有痛叫。 缓过口气,他瞟溪羽一眼,惨白着脸恶狠狠地道:“离曜,我要定了!” 捏着溪羽的手不禁收紧,洛宸如此坚决的态度如一把冰锥敲在离曜心上。这个人,为什麽要这麽狠? 溪羽安抚地反手握住离曜,天青色的眸幽暗深沈,“少君殿下为了带走我弟弟,竟是不顾自身安危?” “谁让他勾引我呢?”洛宸舔舔唇,挑衅道,“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身体,他那个地方,更是又热又紧。哪天不上他,我连觉都睡不安稳。魔帝陛下,你把他赏我得了。用一个弟弟换两千年平安……很划算的交易。” 洛宸无耻下流的言语将离曜的脸气得通红,苦於不能说话,只能怒视洛宸,哪知洛宸见他盯过来,轻挑地勾起唇,“你这样子是什麽意思?莫非指我在说谎?也不知是谁缠着我的腰吼着不够不够,再用力点……” “啪──!” 一群侍卫甚至没看到溪羽的影子,洛宸的脸就被狠狠抽了下。 溪羽下手毫不留情,手心都带上血丝,“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介意再让你丢脸!” 第18章 的确,洛宸一向高高在上,从未被人掌掴! 而且是在被打倒之後! 溪羽并不知道,洛宸早就无地自容,才故意做出副不在意的样子,拼命地侮辱离曜,企图掩饰自己的难堪。 但这狠狠的一巴掌──彻底粉碎了他的尊严! 从来都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什麽时候轮到别人打他? “魔帝陛下,好好准备吧……”洛宸冷笑,“我父王,就要来了……” 一大早,魔帝陛下寝宫的门就被怒发冲冠的流陌一把推开。 可怜的内侍慌张地企图阻拦,“三殿下,三殿下,陛下还在休息。”昨夜闯进个妖族皇子,今天又来个三殿下,他会被魔帝骂死的。 “休息?”流陌指着外面,脸气得通红,“五千天军将魔宫团团围住,他还有时间休息?” 殿内熏着暖香,淡淡的香气在空中微微荡漾,溪羽安静地坐在床边,见流陌来了,不满地喝止:“大呼小叫的做什麽?” 流陌微微扬起眉毛,不顾尊卑,一把掀开床帏,在里面躺着的果然是他五弟。 大概是用过药的原因,离曜睡得很沈,脸上惨白一片,额头还不断冒着虚汗,看起来十分虚弱,流陌本要责怪溪羽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他还好吗?” “身上多处受伤。”溪羽将手伸进被褥,握住离曜的手,“舌头也咬伤了半截,幸亏没完全断掉,估计要小半个月才能好全。” “那也不是很重。” 溪羽眉一挑,脸色铁青,“你来试试!”怎麽不重,这个人根本没看见洛宸是怎麽凌辱离曜的,根本不知道他给离曜清洗身体的时候心有多痛。 溪羽这话说得很冲,流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从小到大溪羽就见不得离曜受丁点委屈……呵,以前宠着也就罢了……可现在,现在是个什麽形势! “外面那五千天兵你打算怎麽办?”流陌看向溪羽,“这五千人说是天界最优秀的士兵也不为过,而且以苍御为将。苍御一直驻扎在天魔交界处,对我们魔人极为熟悉。大哥,”流陌眼也不眨地道,“我不认为魔宫守得住。” “去倒点水来──” “什麽?” “去倒点水,曜儿的嘴唇有些干。”前半句是对站在旁边的内侍吩咐,後半句则是对流陌解释。 流陌捏紧拳,“大哥,你有没听我讲话?” 溪羽接过水,小小喝了口,旁若无人地嘴对嘴度给离曜。 哥哥和弟弟当着他的面亲嘴,流陌十分不自在,尴尬中又有些恼怒,讽刺道:“大哥你这差别待遇搞得可真好,离曜受伤就被你亲自伺候,轻舟在树上吊那麽久,怎麽没见你过去慰问慰问?而且,轻舟是因为你们两个才被牵连吧?” 直到离曜干涩的嘴唇有了水泽後,溪羽才开口:“听你的口气,好像在怨曜儿?” “是。”流陌也不隐瞒,“不过绝非小时候那点破事。我知道他日子艰难,以他的心性,承欢洛宸身下……”溪羽的神色因这句话而变了变,流陌叹气道,“大哥,如果洛宸看上的是我,你是不是二话不说就把我打包送往天界?” 溪羽端着水杯没吭声,流陌摇头苦笑,“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保魔界平安,不用你送,我自个就去了,我绝不会在这张床上躺着让自己哥哥为难。” “闭嘴。”溪羽转过脸,凌厉的眼神有若刀锋,“流陌,别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陛下。”殿门口的内侍躬身走了进来,“丞相大人求见。” “哦?”流陌衣袖一摆,走到一边站着,“看来不用我多言了。” 魔帝寝宫大殿是深沈的暗红色,得到溪羽宣召,丞相走到殿中央,重重地跪了下去。 片刻後,溪羽一袭坠地长衫,流陌陪同在後。走出的两人见丞相跪在下面,流陌抽了抽嘴角,溪羽只面无表情地道:“丞相大人,这是何意?” 丞相的几个儿子都在四百年前的大战中牺牲,再加溪羽比丞相矮了一辈,自登基起从未让丞相跪过。 “陛下,臣有三个问题。” “有话起来再说。” “臣愧对先帝……” 溪羽细眼一眯,“丞相为魔界尽心尽力,此话严重。” “我那不肖的外孙连累整个魔界。”丞相深深埋下头,双手撑地,“是臣管束无方。” 离曜名义上是魔後之子,魔後很早前去世,按魔界规矩,除魔帝外,最具约束力的长辈的确是他的外公──丞相大人。 只是什麽管束无方?难道离曜就应该为了魔界撅起屁股任凭别人欺辱他? 先是流陌後是丞相,昨夜之事明明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们为什麽要怪到离曜头上? 溪羽说话一向客气,此时也忍不住含枪带棒:“曜儿由我带大,丞相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是在指着鼻子骂我。” “陛下──” “好了。”溪羽淡淡挥手,“丞相大人不是有三个问题吗?” 丞相抬起头,年迈的脸爬满皱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势,“第一个,外面的天兵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洛宸在我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也不过在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他们在等天帝……” 溪羽打断他:“从天界到魔界,就算以天帝的能力,至少也要五六天,这五六天足够修衣、雪幻带兵来援。” 修衣和雪幻分别是二皇子和四皇女,两人魔力高强,两百年前被溪羽秘密派往魔界恶地“血域之城”。险恶之地,易取人性命,却也是训练士兵的绝佳之处。 两人在两百年里训练出十万军队,精良程度绝不逊色於外面五千天兵。 不过── 这又如何? 丞相再次发问:“陛下可有把握战胜天帝?” 溪羽毫不避讳,“再过五千年也许能够。” “哈──”丞相脸上的皱纹扭曲在一起,“陛下让两位殿下回来,是打算让他们带着好不容易训练出的十万将士送死?陛下,你在开什麽玩笑?” 溪羽不接话,眸中神色不可捉摸,“第二个问题。” “少君殿下呢?” 溪羽捏了捏座椅手柄,挑起唇,“魔狱。” 丞相神情一肃,“离曜又在哪?” 溪羽不愿意提及离曜,只道:“他受了伤,正在我寝宫休息。” “请陛下让臣见见他。” 溪羽一口回绝:“他还昏迷着,没法见人。” “陛下,臣老了,一千年前我女儿死了,四百年前我几个儿子也死了,我只剩曜儿这一个亲人……”丞相躬着身不住咳嗽,很久才缓过气,“如果可以,我只盼他能承欢膝下,而非在天界受苦受难,可是不行啊,陛下……” 第19章 他望向溪羽,眼中仿佛带着重量一样深沈,“他若呆在我身边,天兵就会打进来,很多人会死,父母们会失去子女,老人们会颠沛流离,陛下,如果真的这样,老臣死不瞑目。” 说着,他一个响头叩在地上,额头上的血一点点流出,染红了地面。 溪羽抿了抿唇,眉毛动也不动。 一直站在旁边的流陌插嘴道:“大哥,离曜是我们亲人,是魔界的嫡皇子,我们没有谁愿意把他交出去,听说他和轻舟被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只恨不能以身相代,这是我们魔界的耻辱啊。”他摇摇头,神情苦涩而又悲怆,“大哥,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会怎麽做,一边是整个魔界,一边是心爱的弟弟,我的手会伸向哪边……” “我没有得出答案,因为我毕竟不是你,我不愿逼迫自己去做这种残忍的选择……”他上前几步,覆上溪羽的手,垂下眼眸,“大哥,我知道你很难……我只想说,你有问过离曜怎麽想的吗,他愿意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对他好?你是魔帝,我们没办法怪你,我们只能怪他,後世只会说魔界五皇子懦弱胆怯、自私自利,宁可眼睁睁看着魔界亡掉也不愿站出来,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你说,他应该承担什麽?”溪羽冷笑。 “嫁给少君!”流陌加重口气道,“少君在各界来宾面前当众许诺将迎娶离曜为妃,大哥你当时既然没有反对,现在在这舍不得又算什麽?” 丞相再度开口,满额的血看起来甚是可怖,“陛下,离曜如果能嫁给少君殿下,实在是我们魔界绝好的机会。一则少君许诺离曜若跟他走,保我们魔界两千年平安,这两千年足够我们魔界休养生息,二则我们可以借此提高魔界地位,三则……” “好了。”溪羽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脸色极其难看,“你们都出去,此事不用再谈。” “陛下──!”眼见溪羽打算起身离开,丞相大人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唯有死谏。” “丞相大人。”溪羽霍然起身,“你非要逼我?” “是,陛下既然维护离曜,老臣就让他看看,他究竟在造什麽孽!” “呵。”溪羽不怒反笑,雪白的脸一片惨然,他摇摇晃晃地走下殿。他想说,曜儿是父王亲自生的,他根本不是你外孙,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洛宸非他不可,并不是喜欢他,他只是想他给他生孩子。 父王诞下离曜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即便是父王,也痛得恨不能死掉,那种血腥的场面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如何忍心离曜受那种罪,而且,孩子还是别人的。 溪羽摇摇头,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丞相就跪着吧,我有些不舒服,先走……” “大哥──” “陛下──” 离曜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旁的流陌,对方见他醒来,轻轻笑了下,“睡了大半天,终於肯醒了?” 离曜含糊道:“轻舟没事吧?” 流陌扶离曜坐起,在他背後放了个靠垫,“轻舟没事,就是被吊了一个时辰,筋骨有些拉伤,再加受到惊吓,现在还睡着。” 说着招呼内侍送来纸笔,“御医交代了你舌头没好前别乱说话,你有什麽要说的就写下来。” 身上还是很痛,不过全身清爽,想来是有人给他清洗过,离曜往周围看了看,寝宫里只有几位内侍,没见到溪羽的影子,忍不住问:“大哥呢?” “大哥昨夜为了救你,激发出了‘神血’。”见离曜一脸迷惑,流陌缓缓开口,“你大概不怎麽了解那个东西。‘神血’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这话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不得不让人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离曜来不及写就开口:“那大哥?” “大哥只是身体承受不了‘神血’的冲击陷入短暂昏迷,过会应该就会醒,你别担心,绝夜正在旁边照顾。” 绝夜…… 离曜神情黯淡下来,执笔写道:“大哥没事就好。” 手中的笔忽然被握住,离曜不解地抬起头。流陌直直看向他,叹了口气:“五弟,绝夜与大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後面的话他没说,离曜却瞬间明白过来。 他咬住下唇,忽然就不知道怎麽接话,只觉得流陌看他的眼神带着莫大的压迫,仿佛在警告他,又像,在嘲笑他。 他和溪羽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血亲兄弟! “魔宫被外面的五千天兵围住了,那五千将士的精良程度你也见识过,幸亏洛宸在我们手上,苍御有所顾及,方才迟迟没有行动,否则你我根本不可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流陌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外公,魔界的丞相大人,正跪在殿外,到目前为止,已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离曜大惊,“为何?” 流陌苦笑,“丞相大人请求大哥放走洛宸,顺便,把你交出去……大哥不肯,丞相大人只有死谏,说是陛下再执迷不悟,他就跪死在这里。” 手几乎把笔杆捏断,离曜也不顾舌头疼痛,开口道:“你是故意在这等我醒的吧?” “是。”流陌也不再跟他装模作样,直言不讳,“大哥不肯交你,你自己走,你一走,什麽事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残忍,但有些话不得不说,“离曜,你外公那麽大的年龄,你当真忍心他跪死在外面?再说……”流陌站起身,长长吐出口气,“大哥和绝夜就要成婚,你不甘不脆地夹在中间,算什麽?” 离曜埋着头,流陌看不清他神情,却能察觉那种浓郁的悲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能将人淹没。 他的指尖颤抖了下,“不是三哥要逼你……实在是……形势所迫……你自己说说,大哥昨夜像个君王吗?为了你,怒发冲冠?你是高兴了,可我们魔界呢,我们魔界就活该替你陪葬?” “我没有……”离曜转过头,就算面对流陌的责骂,他也坚持开口,“大哥这样对我,我自是感激,但绝没有像你说的这样,为了一己私欲要害魔界。” 说那麽长的话,离曜根本坚持不住,嘴里很快涌出血。流陌掏出帕子替他擦掉,血迹在汇着云纹的手帕上一点点晕开。流陌扔了帕子,猛地将离曜抱住,“离曜,三哥知道你委屈,可我们也没法子……要是有半点希望,我绝不会这样……你难受,我又何尝不是?难道你当我真忍心看你去受罪?” “三哥,你别讲了。” “你听我说完。昨夜的事,来龙去脉我都知道,洛宸会生气也无非是以为你和轻舟……”流陌闭了闭眼,怎麽也讲不下去,他一点点松开手,叹息着道,“说实话,以洛宸的身份地位,察觉到自己的人与别人苟且,暴怒也算理所当然……你若是顺着他点,他哪里会这般对你?你从小到大性子就怪,在魔宫里有人宠着,为所欲为点也没什麽,但在外人面前……你再不懂得忍让,非得被他活活折磨死不可。” 流陌其实不懂的,离曜想,洛宸恨他,无论他温顺也好反抗也好,洛宸都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他情愿被那个人撕裂,也不要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天帝……什麽时候会来?” “几天吧。”流陌皱着的眉笼成高高的山峰,他觉得他加诸在离曜身上的痛苦仿佛一点不剩地折了回来,“几天,几天就能到。” “几天吗?”离曜苦笑道,“那我……应该现在去找洛宸……还是等天帝来?” “这……”明明离曜轻易地答应了,流陌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他的弟弟一直低着头,一幅做错了事,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其实错的从来就不是他,是他们这些哥哥没用,不但没有保护好弟弟,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气氛沈默了,流陌也不忍心再讲,重新给离曜舌尖处上了药,“你别急,养好伤再说。” 离曜闭上眼又睁开,“我想见见大哥。” 溪羽在大殿晕倒後,流陌就把他送到了一边的侧寝,侧寝距离正寝并不远,片刻就能走到。 即使是正午,也没有丝毫阳光,大片的乌云盘旋在天空,灰压压的说不出的死寂。 内侍刚要通报,离曜摇摇手表示不必,侧寝门并未关死,他便从缝隙里望进去。 溪羽已经坐起来,正端着药碗喝药,由於被绝夜挡住,离曜也只能看个大概,他其实很想进去问问溪羽有没好点,他也很希望自己是那个坐在床边守着溪羽的人,但就像流陌说的,他夹在中间,无非是让所有人都难堪罢了。 第20章 他没有那麽厚脸皮,也不是要死赖在魔界。 就算流陌不说…… 如果一定要他去天界才能平息洛宸的怒火,他也绝不会缩起来置魔界於不顾。反正他已经在天界呆了四百年,并不介意永远呆下去。 尽管,他做梦都是魔界的天魔界的地;尽管,他真的很舍不得溪羽。 流陌走到离曜身边,轻声问:“不进去吗?” 离曜摇摇头,转身往外面走去,背後传来绝夜轻飘飘的一句话,“溪羽,你还是把他送走吧。” 离曜脚步顿了下,之後,是碗摔到地上的声音。溪羽的声音冷得如冰石,“这种事,不劳你操心。” 离曜垂着眼睛,走得飞快。他一定要走快点,否则,他会忍不住冲进去,告诉绝夜,溪羽是他的,能站在溪羽身边的人只能是他。 流陌摇摇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情不自禁伸手拍了下门口内侍的肩膀,“你看我像不像恶人?” 内侍不明其意,“啊”了一下。三皇子生得那麽漂亮,哪里像恶人啊? 流陌随口问问而已,也没想要什麽回答,“一会进去告诉陛下,就说五殿下已经醒了,身体没什麽大碍。” “啊……是,是。” 绝夜默默注视着内侍低头收拾地上的碎片,脸上表情阴沈得难以捉摸。待内侍一走,他立刻坐上床,将溪羽的脸狠狠扳过来,不顾对方的挣扎,用力吻上去。溪羽咬得流陌整个嘴唇都是血,流陌不怒反笑,淌着血的唇形如妖魔,“真是的,明明心里有求於我,还不懂得说些讨好的话,难道非要把我气走你才开心?” 溪羽毫不留情地讥讽,“你也未免太过高看自己。” “难道不是吗?”绝夜挑起眉,“你既然不愿送走离曜,那麽请问魔帝陛下……打算拿什麽来对抗天帝?呵,就你现在那半吊子魔力还不够天帝塞牙缝。”用食指堵住溪羽打算开口的嘴,“是不是又想说不劳你操心?实话告诉你,你这趟浑水,没有谁愿意趟!但是……”他凑近对方,轻声说,“你长得这麽好看,我怎麽忍心看你尸骨无存?” 眼见溪羽冷冰冰地横过来,绝夜坐回椅子,若无其事地掏出帕子擦掉唇上血迹,“给我点好处,我想法子让我父王来一趟。我父王出面,天帝再怎麽也会有所顾及,不至於直接灭了你魔界。” 溪羽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面无表情地问:“你要什麽好处?”若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肯相求於那位妖王陛下。 溪羽的冷漠让绝夜十分不悦,再好的修养也没办法维持,靠近溪羽,轻轻眯起眼,“我自降身份嫁过来,究竟想要什麽,你非常清楚。” 当时绝夜愿意嫁过来,说不吃惊是假的,溪羽一开始严加防范,唯恐这人意图鲸吞魔界。防范着又发现这人坏是坏,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要不,今天也不会坐这帮他想办法。 绝夜向来心思深沈,溪羽懒得琢磨他想法,只轻飘飘道:“我们魔界亡了,天帝手一挥,大军直接开到妖界,你以为你们妖族偏安一隅就能平安无事?再说,妖王妖後宠爱二皇子,天下皆知,”溪羽眯着眼,低声说,“只要二皇子出点事情,你还怕你两位父亲不来?” 绝夜忽然大笑:“昨夜你不是还派魔卫去保护我二弟吗?怎麽,今天又要变卦?” “今时不同往日,我只说让二皇子出点事情,可没你那麽狠,非要置人於死地。” “要怨也只怨他深得父王父後疼爱,让人想不嫉妒都不行。”绝夜亲昵地握住溪羽的手,“溪羽,我很高兴。” 溪羽不解。 绝夜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因为,我们终於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洛宸是天界唯一的皇子,在洛宸被抓的情况下,苍御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贸然攻打魔宫,只能把魔宫团团围住,等待天帝定夺。 溪羽昨夜便将魔宫防卫提高到最高级别,原本隐藏在後面的暗卫通通冒了出来,有的负责防守宫门,有的则是守在各界来宾所住宫殿外,名为保护,实为囚禁。 一时间,魔宫风云诡谲。 离曜一个人在魔宫中晃荡。 好几拨披甲的卫兵经过他身边,有的会恭敬地给他行礼,大部分却不认识他,甚至会盘问他是何人,幸好流陌派了个内侍跟在他身後,否则难保那些卫兵不会把他抓进魔狱,严加审问。 内侍见他面色日益苍白,按捺不住上前,“五殿下,天快下雨,我们还是回去吧。” 离曜死死抿着唇,摇了摇头,他要多走走,魔界的人不认识他,他却不能把这里忘记。他得牢牢地记着,这里是他家,等他去了天界,也就只有这点念想可想。 “这四百年魔宫好像都没怎麽变。” “陛下怕劳民伤财,继位後从不曾增修宫殿,亭台楼阁也都是原来的样子,本来不少都荒废了,这次各界要来人,陛下才下令修葺。” 离曜停下脚步,“你叫什麽名字?” “奴才显。” “你经常呆在陛下身边?” “奴才是负责偏殿的,见陛下的时候并不很多。”显内侍看了离曜一眼,劝慰道,“五殿下,三殿下吩咐奴才让您注意少说些话。” “再不说等着去天界说吗?”离曜扯了扯嘴角,摇头往前面走去,“到了天界,就没人肯跟我说话了。”而且……我也不愿与他们说。 “五殿下──”显内侍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离曜身後,“魔宫现在比较紧张,殿下最好别到处走,啊──殿下──” 花丛里忽然窜出只雪白的大猫,猛地向离曜扑去,显内侍大惊,离曜微微偏了下身子,很轻易地便躲过了大猫的突袭。 “这是哪里来的野猫?”显内侍惊慌地吼道,“来人,这只猫惊扰了五殿下,快快捉走!” “喵──”你才是野猫! 他很生气,明明他又威武又漂亮,这个无知的魔人竟然把他当做野猫。 昨天他的小玄失踪了,派出去的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很担心,一大早就变成猫型偷偷跑了出来。 可就算是猫,他也一定是最好看的猫。 眼见旁边巡逻的卫士要来捉他,大猫抖抖毛站了起来,白光一闪,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片刻功夫,大猫变成了足有一人高的白虎──说是白虎也不恰当,普通白虎怎麽有他那麽俊美的毛发,那麽深邃的琥珀色瞳仁? “白虎──?” “吼──”他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道,“我不是白虎。” “算了,显内侍。”离曜轻轻笑了下,“想必是妖族二皇子殿下。” 琥珀色的瞳仁紧紧盯着离曜,确定离曜看起来像个好人後,他才甩了甩头,趴伏在地上,又是白光一闪,白虎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小猫,四只小爪子往後一蹬,他一跃而起,安安稳稳地落在离曜肩上。 “你跳我肩上做什麽?”离曜有些惊异。 小猫在他脖子间狠狠嗅了嗅,“你身上有我护卫的气息。” 护卫?离曜总算想起昨夜那个被自己和轻舟发现的男人,听说妖族人对气味相当敏感,没想到……自己身上染了其他人的味道後,他还能嗅出来。 “他在哪里?”小猫厉声说,说完便用尖尖的牙齿轻轻磨咬离曜的脖子。 “五殿下──” 离曜抬手阻止意图把小猫捉下来的显内侍,抓起小猫比身子还长两倍的尾巴,将他倒提起来。小猫喵喵叫着不断挣扎,小爪子一个劲乱挠。离曜轻声说:“我想,你见不到你的护卫了。” “喵──见不到是什麽意思?” 离曜沈默了一下,“就是,你还活着。你会想他……而他……再不会出现……” 重桓刚出生那会由於个子过大,差点卡死在妖後盆骨里。妖後历经千辛万苦才将他诞下,对他可谓宠爱有加。 妖王爱屋及乌,也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着。明明他有个比他大两百岁的哥哥,宫里的人却都说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他很高兴,巴巴地跑去说给哥哥听,结果哥哥笑嘻嘻的脸突然就不笑了,後来他才明白他的哥哥一直都觊觎着那个位子。 两百岁开始,他爱吃的点心经常出问题,先是下巴豆,害他拉了三天三夜,腿都拉得虚软,父王得知後下令彻查此事,查出来是自己身边一个内侍做的,那个内侍被当场庭杖而死,血流得满地都是,晚上他抱着哥哥哭,哥哥责怪他:你不应该把拉肚子的事说出来,是你害死了那个内侍。 重桓不认为内侍是他害死的,但他没有与哥哥争,只一个人默默地低下了头。 有人劝他:二殿下,你要小心大殿下啊,这次是巴豆,下次指不定就是什麽其他东西。他心里听着,再被下毒的时候就没有告诉别人,反正那些毒虽然很厉害却毒不死他,最多……就是让他疼上一疼。 重桓不敢告诉父王,他怕父王下个要打的是哥哥。 三百岁的时候,父王把那个护卫当生日礼物送给他,侍卫的模样甚是普通,可是他对他很忠诚,他会很细心地挑出食物里的毒药,并且在他的阻止下将有人下毒之事隐瞒下来。 一百年後,重桓赐了个名给他,叫小玄。 小玄笑着说:“殿下,我都四千岁了,怎麽还带个小字?” 他摸了摸头,怀疑自己又做了傻事,“父王和父後不都叫我小桓吗?” “那是因为他们疼爱殿下,不过没有关系。”侍卫说,“要是殿下喜欢叫小玄,属下就叫这个名字就是。” “嗯嗯,就叫这个名字。”重桓得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呐,我叫小桓你叫小玄,有人的时候你叫我殿下,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大哥,你看成不?” “这,属下当不起。” “有什麽当不起的。”他神色有些黯淡,“我亲大哥不要我,难道小桓你也不要我这个弟弟吗?” 无论他怎麽死缠烂打,小玄都死守着尊贵有别的规矩,他只得在心里暗暗地把小玄当哥哥来看待。随着他渐渐长大,他的亲哥哥越来越不喜欢他,明明对着他笑,眼底却倏无笑意。 哥哥嫁去魔界,他怕以後再也见不到哥哥,不顾父王父後反对,硬闹着要跟来。哥哥说他性子单纯,怕他被其余各界的贵宾骗了什麽话去,便让他好好呆在房里,哪知道,好好呆着也能呆出事情来。 第21章 “你骗我,小玄最听话,才不会不出现。”重桓知道这个魔人的意思是小玄死了,可他不信。那个有着温厚笑容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小玄怎麽会死? “不信的话,你可以再去找找。” 小猫跳到地上,毛发上沾了不少灰尘,他顾不得擦,抓住离曜的脚不让他走,“我找了好久,只有你身上有他味道。” 对着这只伤心的猫,离曜莫名地便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昨夜遇到的那个男人重伤成那样,断无活命的可能,最多灵魂未灭。不过,灵魂必须在几个时辰内找到合适的肉身才能复活,而且复活过程相当艰难,需要功力高深者在旁协助。在魔宫,当得起功力高深的,无非溪羽、洛宸、绝夜三人,他们三个,都不可能自损功力复活那个护卫。 妖族二皇子抓着他不放,大有要他给个说法的模样,离曜看了他一眼,只得道:“我带你去他死的地方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刚到那座假山,重桓就闻到了小玄的气息,血腥的、带着死亡的暗沈色泽……他微微红了眼眶,但是他还是没办法相信。 向那个魔人道谢後,一个人沿着气味四处寻找,杀死小玄的人很狡猾,把小玄的气味遮掩得十分严实,但是他还是在一颗树下掘地三尺,挖出了小玄的肉身。 他想起那个魔人说的话──你还活着,你会想他,而他,再不会出现…… 没有人的凤宇殿十分安静,离曜轻轻推开殿门,伴随着沈闷的推门声,阴冷的风吹动帷幔,整座大殿看起来破败而萧瑟。 关上门,背抵在门上,漫无目的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每一处角落…… 恍惚间,他觉得溪羽其实还抱着他,在他脸上落下亲昵的吻。 阴沈的天空没有泄出丝毫阳光,昏暗的大殿令人想要落泪,离曜不怕黑,他只是怕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他点燃一只蜡烛,盯着蜡烛上跳跃的火焰看了很久,才转身爬上床,将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与溪羽欢好之後,床单早已换掉,但即便裹着新换的被子,那种温暖还是肆无忌惮地爬了出来,熏得他又是喜悦又是悲哀。 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雪白的小猫窜到床上,轻轻挠了挠离曜脖子,“你在睡觉吗?” 知道是谁,离曜也懒得翻身,声音闷闷的:“没。” “我想找人说话……”重桓耸拉下脑袋,“我不是故意来吵你。” “想说什麽?” “我找到了小玄,可他已经死了。” “嗯……” 背後一直没有再发音,离曜回过头看他。 琥珀色的猫眼凝着泪珠,晶莹剔透。重桓苦笑了下,爪子揉了揉眼睛,“我没哭。” “哭也不是什麽好丢人的事。”离曜轻声说,“你会哭只是因为你很难过,你难过是因为你亲近的人死了。” 滚烫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眼眶,“那……你有没遇到过这种事?” “有,我母後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哭得很厉害,我只当她不要我了……可是我大哥说,你母後不要你没有关系,以後,大哥会照顾你。” 离曜舌头有伤,发音一直不清楚,唯独这句话,说得又慢又清晰。 重桓听了,哭得更加厉害,“小玄就是我大哥害死的,我知道的,他一直都想害我,其实我什麽都知道……” 兄弟阋墙……离曜心里叹了口气,仿佛累极,重新闭上眼,“你为什麽来找我?” 重桓抽抽嗒嗒道:“因为你看起来也不怎麽高兴,我就想,来找你,我们俩做个伴,那麽就会少不高兴些。” 其实他一个人在掩埋小玄尸身的树下坐了很久,干涩的风吹得孤单,而且寂寞。 他不禁就想起了这个魔人,他周围跟着很多人,可他看起来竟是孤零零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离曜抓了抓头,原来他不高兴有那麽明显?明明他已经装作若无其事的啊。 “你是来跟我作伴?” “嗯。”重桓使劲点了点头,然後他看见那个魔人掀了掀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很多年後,重桓忽然想起这日,赖着离曜死活要问他当时怎麽莫名其妙就笑了。 “我有笑吗?”离曜想了很久,“大概是笑你吧,谁叫你傻乎乎的。” 重桓不服气,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说他傻,唯独这个魔人不能。他拉住他的手,急忙辩驳:“我要是傻,怎麽会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地出现在你面前?所以,我一点都不傻!” 离曜半眯着眼,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慵懒的韵味,“嗯,你不傻……”你来得……刚刚好。 显内侍在殿外候了足足两个时辰,眼见天都黑了,便轻悄悄地推开殿门,打算催促离曜回去。 可是……五殿下竟然在挠那只小猫雪白的肚子。 小猫被挠得喵喵直叫,五殿下也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黯淡消沈的脸色明亮不少。 “不玩了不玩了……”小猫蹭地下跳到床的另一边,琥珀色的眸子忽闪忽闪,“我不要和你玩。” 离曜抿了抿唇,“是你说要陪我的。” “可没叫你挠我肚子啊……”手抚上肚子,这里是他最脆弱的地方,给这个魔人摸就很不错了,哪里知道他得寸进尺,还要挠他。 显内侍摇了摇头,躬下身子,“五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陛下再见不着你怕要着急。” 离曜点了点头,指着小猫道:“我们先把妖族二皇子送回去。” “是,殿下。” 显内侍走过去要抱小猫,对方一蹦便蹦到离曜怀里,对着他呲牙裂嘴地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要你抱,你就会让人来捉我。” 显内侍哭笑不得,“二殿下,妖魔两界就要是亲家,您可别因为这事……” “哼,懒得跟你计较。” 第22章 小猫又转向离曜,用爪子拉了拉他手臂,“你带我回你寝宫好了,我不想回去,小玄不在,回去殿里也没人。” “这……”离曜有些为难,“我住我大哥寝宫,带你回去,恐怕不怎麽合适。” “怎麽不合适,你大哥寝宫不就我大哥寝宫?” 小猫巴巴看着离曜,完全没发现对方神情因他这句话微微有些不自然。 “五殿下无需为难,把那只猫交给我们就好。” 殿门忽然无风自开,十二名红衣人鱼贯而入,十二人皆是手执长剑,头戴银色面具,长发牢牢地束在头顶。 显内侍一惊,“何人?” “是魔宫十二卫。”离曜眯起眼,望向带头之人,“这位……可是木大哥?” 那人摘了面具,面容猖狂娟魅,左手扣胸,微微低头,“没想到五殿下还记得在下。” “我不过走了四百年,该记得的还是记得。”离曜掀起唇角,不动声色地替怀里的小猫顺了顺毛,“你们这次来是……” “奉陛下令──”木的话拖得极长,十二人缓缓拔出长剑,青光交错,一阵森寒,“诛杀妖族二皇子。” “喵──”小猫猫毛直竖,“你们凭什麽诛杀我?” 十二人既不回答也无动作,只把目光射向离曜。 离曜再度笑了下,笑里却有几分冷意,“这也是我想问的,说来听听。” “五殿下……”木上前一步,微施压迫,一字一顿,声音低沈,“这是陛下旨意。” 其实溪羽下的命令是重伤二皇子,站在一边的绝夜轻飘飘说了一句,“我那弟弟看起来蠢,其实还是有些聪明,我杀了他最忠心的侍卫,他面上不会说什麽,心里却定然知道是我。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 魔界面临生死存亡,以魔界一界之力,绝对无法抵挡天界的侵略。溪羽虽不愿助纣为虐,更不愿绝夜成为妖界唯一的皇子,此时形势所迫,却不得不与绝夜合作。 只是奉了溪羽命的魔宫十二卫怎麽也没想到,离曜会和二皇子一起,而且大有带他回陛下寝宫的意图。 小猫仰起头,问离曜:“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显内侍忽然开口:“五殿下,您和这位二皇子认识不过半日……” “闭嘴。”小猫琥珀色的眸里寒光一闪,“我是在问他不是问你。” 离曜摸上重桓脑袋,面上神色无丝毫变化,“我说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小猫想了想,“你把我交出去,我就把他们十二个杀了,再不理你。”他淡淡说来,口气并不狂傲,像是简单地陈述事实,话里意思却似乎丝毫不把十二人放在眼里。 需知,魔宫十二卫皆是精挑细选、严格训练,十二人在一起,杀个妖族二皇子可说轻而易举,便是斩杀洛宸於剑下,也不是不可能。 “那如果我不交呢?” 小猫琥珀色的眼睛极亮,“喵!那我看在你面上不杀他们!” 绝夜从来都知道,他弟弟看起来单纯,其实并非全无想法之人。至少,他能安然活到今天,就很能说明问题。只是,绝夜万万没料到,魔宫十二卫竟然铩羽而归。 十二人身上皆有损伤,却并不致命。 溪羽在狼狈的十二人身上淡淡扫了眼,“怎麽回事?” “那只猫……哦,不,是妖二皇子……”木脸色灰败,显然极受打击,“吐出的妖丹是火红色。” 绝夜大惊:“火凤丹?” 妖族体内除了一颗本命妖丹,还可以修炼其他妖丹。火凤丹是妖王修炼五千年提炼而成,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妖王将其赠予妖二皇子,这般恩宠,实在叫同为皇子的绝夜恨得咬牙切齿。 “五千年的火凤丹,就算没法完全吸收,至少也有三千年的功力。”绝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後变成铁一样的冷漠,“难怪他明知我经常给他下毒却从不告发,原来是一直在看我笑话。” “陛下──”木忽然出声,“五殿下和妖二皇子还候在外面。” “他们怎麽在一起?” “为何不进来?” 绝夜和溪羽同时发问,溪羽看了绝夜一眼,起身便往殿外走。 “一会进去你不能为难我大哥。”离曜对怀里的小猫轻声警告。 “不行,他派人杀我,我要给他点颜色看,不能就这麽算了。”小猫舔了舔爪子,之前战斗时他不小心误伤了离曜,唔……这个魔人的血怎麽那麽香? 离曜猛地将小猫扔地上,“那你自己回去。” 小猫赶紧凑上去拉离曜下摆,可怜兮兮地道:“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着你。” 离曜皱起眉:“你跟着我做什麽?”这个妖二皇子貌不惊人,战斗力却非常恐怖,片刻工夫,威名赫赫的魔宫十二卫竟然被他全部搞定。要是把他带进去,他不懂事,冒犯了溪羽如何是好? 小猫认真想了想,最开始找上离曜是因为他身上有小玄的味道,然後他觉得这个魔人很可怜,所以他要陪陪他。 现在为什麽还要跟着? 勾出舌尖,在唇上划了圈,“因为你身上香。”不对,是血香。 离曜一脚踢飞重桓。 重桓滚了两圈,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纯真而又清澈,“我听你话好了。” 离曜眉一挑,“真的?” 重桓忙不迭地点头,“大不了你不给我鱼吃。”对他来说,这可算是最重的惩罚。 “曜儿──” 离曜全身骤然一紧,转过身,刚好被溪羽抱在怀里。 溪羽闻到离曜身上有血气,拉起他手,左右检查,发现只是手腕划破了层皮,方微微松了口气,眉毛却仍是皱着,“身上伤都没好就到处走,存了心要大哥担心吗?” 离曜低下头,“我没有,就随便逛逛。” “把嘴张开。” “……没事……” “张开!” 第23章 溪羽一见里面伤势加重,当即沈了脸色,偏偏又舍不得发作在离曜身上,拉起他手,“随我回去,我帮你上药。” “喵──”小猫刨了刨地,委屈道,“你们不能这样忽视我。” “这是?” 走出的绝夜把小猫拎起,抱在怀里,脸上神情莫测,“小桓,还不见过魔帝陛下。” 重桓瞄了眼离曜,决定看在离曜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份上,听他的话,不与溪羽计较。他挠了挠头,期期艾艾道:“重桓参加魔帝陛下。” “原来是妖二皇子。”溪羽微微一笑,心里却暗暗提防,这个妖二皇子明知你意图加害,却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要麽是真蠢,要麽就是大智若愚。对付这种人,就好比重拳击在棉花上,无处着力,说不出的难受。 呵!也难怪绝夜提起他就一脸的愤恨。 与两人随意客套了两句,溪羽便以要给离曜上药为名,匆匆辞别。虽然重桓很让人头痛,但他这个弟弟显然更让他担心。 “他们两兄弟感情真好。”重桓刚想跟上去,又转了主意,收回爪子,眸子微微一挑,“大哥,我想吃鱼。” “嗯?”绝夜死死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沈。 “我说我想吃鱼。” “找厨子去。” “哦──”重桓耸拉下脑袋,低声道,“大哥……小玄……他死了。” 绝夜心里一跳,面上滴水不漏,“父王会给你找个更好的护卫。” “不会比小玄好。”重桓叹了口气,“大哥,你给我做鱼吧。” 绝夜眯起眼,一字一顿,“你什麽时候见我做过鱼?” “可以学啊。”重桓抬起眸,“有鱼吃,我就不想小玄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那没鱼吃呢?”绝夜冷笑,这个该死的二弟敢威胁他。他除了会仰仗父王父後的宠爱,还有什麽本事? “没鱼的话……”重桓想了想,忽然道,“那个魔帝真好看。” “什麽?” “不知道如果我告诉父王父後,魔帝陛下派人暗杀我……” “想吃什麽鱼?”绝夜的口气甚为阴森。 重桓眯起了眼,“糖醋鱼,多加些糖,醋也要恰到好处……唔……大哥可要多做些,一会我带去请离曜吃。” “离曜?”绝夜冷哼,“你不过才认识他多久?凭什麽与他好?” 重桓叹了口气,“没什麽,他看起来和我一样,也怪可怜的。大哥,你好像不喜欢他?” “哪里……”绝夜浅笑,眼里仍旧一派冷漠,“溪羽的宝贝弟弟,我敢不喜欢吗?” 重桓舔了舔爪子,没说话。 溪羽把离曜拉回寝宫,喂他喝粥再洗澡上药,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两人同塌而眠,离曜一直拉着溪羽的手,像唯恐他跑掉一般。 溪羽忍不住轻笑,“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 离曜有些尴尬,“你要是忙……” “什麽事能比我弟弟更重要?”溪羽责备地啄了啄离曜嘴唇,“闭上眼睛睡觉。” 离曜悉悉索索地翻了个身,半响,闷声道:“哥,你别打妖二皇子的主意,他其实挺厉害的,我、我怕你吃亏。” 溪羽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离耀肩膀。 离耀知道哥哥这是应允了,又道:“还有,哥哥要注意身体,若是动不动就昏,魔界可怎麽办?” 溪羽皱起眉,“曜儿,是不是有人找你说了什麽?你怎麽……” 离耀抱怨着说:“哥,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溪羽满千岁刚搬出魔宫那会,离曜也经常在他府上赖着不走。溪羽没法,只得命人在旁边为他专门准备了间屋子,结果离曜一到半夜就爬他床上,吵吵嚷嚷说睡不着。 那个时候离曜哪有现在安静? 他睡不着就闹你,捂着你眼,让你猜他是谁。 溪羽每每哭笑不得,全魔界敢张牙舞爪地爬上他床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这麽个弟弟。 偶尔他会很给面子:小猪?小牛?还是不对?难道是曜儿? 偶尔他会扳起脸:再闹哥哥就把你丢出府去。 离曜立刻哼哼哧哧:外面冷,冻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 “哥,你想什麽?” “想以前的事。” 溪羽环住他背,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心里顿时一暖,“曜儿,要不我给你讲故事?” “你有新故事?” 说起来,自己会讲的故事翻来覆去也就那麽几个,溪羽忍不住脸一红,“不会。” 离曜轻轻笑道:“哥你讲吧,以前那些都忘了,我当新的来听。” “嗯……从前……有个女人,她一个人住在一座大山里,有一天,大山里来了个男人,男人长得英俊又潇洒……” 听到离曜均匀的呼吸声,溪羽微微收紧手臂。他将头抵在离曜背上,面上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曜儿……” 离曜睡着了,没有能够回答他。 半夜下起雨,淅淅沥沥,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溪羽守着离曜吃了早饭才走,中途有内侍禀报昨夜妖二皇子来过,还带来一大盘鱼肉。 溪羽草草看了眼,挥手命人撤了下去。 离曜舌头还没好,怎麽能吃鱼? 更何况,那个诡异的妖二皇子,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魔宫被围,丞相长跪不起,暗杀妖二皇子也不成功,一大堆事需要去烦恼,陪了离曜整整一夜的溪羽终於在大清早被流陌叫了出去,临走时却极为不放心,三令五申着对离耀耳提面命,要按时吃药不能乱跑,别再开口说话,搞得离曜哭笑不得,“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溪羽走过来,一把抱住他,“曜儿,哥哥巴不得你永远都长不大,你如果还是以前那样子,就好了。” 离曜没说话,双手攀上溪羽腰际,微微收拢,安静地闭上了眼。 外面的雨尚未停,顺着屋檐,织成雨幕。 离曜走出殿门,流陌正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眼睛弯了下,却没有多少笑意。他拉住离曜手腕,离曜一颤,不动声色挣脱开来。流陌忍不住又弯了下眼睛,摇摇头,“走吧。” 从大殿到魔狱,距离有些远,两人撑着伞,还是被雨丝淋湿,离曜一张脸青白得可怕,嘴唇抿得很紧,下巴也紧紧绷着,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流陌看见了,又装作没看见,脚步不停,“少君殿下并非不讲情面之人,昨日我与他谈过……” “他怎麽说?”离曜转过头问。 “他说……”流陌顿了顿,也望向离曜,眼里有几分模糊,如雾,“你,或者魔界平安,让我们自己选。” “这还用选吗?”离曜轻笑,手指在伞柄上微微摩挲,黑眸一片暗沈,“一会,我就与他回天界,可好?” “不用那麽急。” “嗯?”离曜为难道,“若不走,我怕大哥那边……” 流陌也是面有难色,“洛宸要求,与你在魔界成婚。” 在魔界成婚?离曜停下脚步,雨点打在地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他出神地盯了很久,半响,才苦笑着道:“魔界就魔界吧,反正,哪里不是一样……” 各界的牢狱都不是人呆的地方,进去之後绝对是生不如死。 溪羽把洛宸扔进去後不闻不问,其实是想要狱官按惯例收拾他一下,结果因为流陌提前打过招呼,狱官不敢放肆,不说好茶好水供着,至少有床可睡,有饭可吃。 “!当”一声,大门打开。 洛宸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他坐在稻草堆上,神态依然自如,没半分阶下囚的作态。目光扫过去,见只有离曜一人,轻轻哼了声,招招手,“过来。” 他这语气说不上多温和,但也不似以前那般颐指气使,离曜顿了片刻,走到洛宸身边蹲下身子,目光微垂,“少君殿下。” 洛宸挑起唇,闪电般将离曜圈在怀里,“你们……有本事!” “殿下,”离曜微微挣扎,脸上白得更加厉害,“请你饶过魔界。” “饶过,怎麽饶过?” 离曜不擅长求情,求人的话说得生硬刻板,硬邦邦的,没半分感情,也难怪洛宸气愤难平。 说回来,洛宸活了三千岁,还是第一次……丢人丢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内定的妃子跟着其他男人上了床,他教训这个家夥的水性杨花,反而被溪羽……狠狠修理了一通! 当真是狠狠修理!他胸口上的伤口,现在还痛得想死! 对於洛宸来说,再没有比技不如人更羞耻了。 可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的羞耻,他只能佯装无所谓,甚至把父王搬出来逼迫他们。 奇异的……原本恨不能将魔界碎尸万段,却在流陌提出用离曜换魔界平安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第24章 也是,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男人,他自然要把他带回天界……“好好”地待他。 “就你这态度,要我饶过魔界,恐怕很难。”刻意把话说得又缓又慢,威胁感十足。 离曜抬头,“那殿下想怎样?” 洛宸仰起头,指了指嘴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离曜的唇偏薄,没事就指着下唇瞎咬,就算唇色红润,也被自个咬得破烂不堪,没半分好看,但那张唇碰过来的时候,洛宸心里还是跳了下。 一碰即分,犹如触电一样。 食指在嘴角摩挲一阵,洛宸冷笑:“你抱着轻舟亲的时候也这麽快?” 离曜袖子里的手,紧捏成拳。以前都是洛宸咬他的嘴,要他主动凑过去……委实太难了些。 “闭上眼!”洛宸冷冷下令。 怀中人一直未曾停歇地轻轻战栗,脸上白无人色,说话也不利索,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却被他欺压得跟个小动物似的……让人又恨又怜! 滚烫的唇贴上对方冰凉的耳朵,洛宸轻声问:“你怕我?” 离曜闭着眼摇头。 “不怕的话抖那麽厉害做什麽?”洛宸勾着眼角,“想我亲你哪里……嗯……?额头……嘴巴……胸口……下身……哪里?快说!” “额头。” 洛宸微微笑了下,低下头,含住离曜的唇,吮吸一番,撬开紧闭的唇齿,张牙舞爪地侵入进去,舌尖扫过上下齿,勾住对方舌头。 忽地顿住。 他想起,之前这人可笑地妄图咬舌自尽。是被他欺凌疯了吧,要不怎麽会傻到咬舌头?真是的,又咬不死。到头来痛的还不是他! 离曜伸手抵着洛宸,十分抗拒,“殿下……你说话不算数。” “你身上哪个地方不是我的?”一把抓住他推拒的手,“以後还会红杏出墙吗?” 离曜苍白的面容泛出愤怒的红潮:“不……不会。” 洛宸眉一挑,“还会顶撞我吗?” “不会。” “真的?”洛宸有些不信,板起脸,“再犯如何?” 离曜低下头,声调模糊:“随殿下处置。” 怀里的手有些粗糙,指腹处全是练剑磨出的硬茧,手掌也过於宽大,离那些美人的手差远了,洛宸使劲捏了捏,“真凉。” “啊?” “手怎麽那麽凉?”洛宸把离曜的手放在怀里,轻轻磨蹭,微皱起眉,“脸颊骨也瘦了,溪羽没给你弄好吃的?” 离曜闹不准洛宸是何意,只绷起身子,严阵以待。 结果,洛宸轻叹了口气:“离曜,去叫桶水进来。” “做什麽?” “帮我洗澡……”洛宸又凑过去,在他嘴角碰了下,“你没闻到,我身上是臭的?” “闻到了……”进来就很臭。 洛宸脸一黑,阴沈沈道:“那还不去烧水!” 水雾蒸腾,洛宸一身如玉的肌肤隐隐透着温润之光。 及腰的长发湿哒哒地披在背後,头闲闲散散地靠在浴桶上,尽管胸口处还绑有绷带,却丝毫不影响整个人的美感。 他半眯着眼,唇角微微勾着,看起来十分享受。 离曜同样坐在浴桶里面,下身穿着亵裤,上身却是半裸着,结实的胸膛挂着水珠,银色的乳环闪闪发光,尚未消褪的紫红痕迹更是惹人遐思。 他拿着帕子从洛宸的肩窝处一路擦拭到小腹,後面怎麽也无法继续,偷偷抬眼瞄向洛宸,对方手指在浴桶边沿轻扣,漫不经心的模样。 见离曜望过来,洛宸挑了挑眉,一把抓住他手,不动声色地伸到胯下,“怕什麽,又不是没见过。” 离曜咬住牙,在那根东西附近蜻蜓点水般擦了一通,“殿下,可以了吗?” 洛宸懒洋洋睁开眼睛,水气缭绕,面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伸出手,将离曜拉到面前,“我身上还臭吗?” “不臭。”离曜赶紧摇头。 洛宸咬住他耳朵,用舌尖轻轻舔了遍,吐出的气息滚烫,“真不臭?” “殿下,已经洗了半个时辰,水都快冷了……” “没关系,我们再把水搞热。”话音刚落,他猛地把离曜翻过去。 亵裤被水打湿,早变得透明。挺翘的臀部和结实修长的双腿立刻展露在眼前,致命的诱惑。洛宸扒掉离曜裤子,食指戳进後穴,微微转了圈,声调喑哑:“离曜……你後面好了没?” 这种问题离曜如何会回答? 好了……呵,那不是等着让人上吗。 没好……难道他说没好这个人会放过他? “不说话?”洛宸轻笑着,将阳物抵上他後穴,“那我就当你好了。” 离曜紧紧捏着桶沿,手背上暴出青筋,脸也青白一片,後穴外面灼热的滚烫有如烙铁。 想起前日经历的酷刑,离曜全身都绷了起来,水珠顺着脊背滑进股沟,滴在洛宸的阳具上。洛宸狠狠一颤,手摸上离曜腰际,上下摩挲,挑逗的动作害得离曜全身都在战栗。 洛宸的手保养得很好,没一点茧子,像是丝绸一样滑过肌肤。可是……离曜觉得难受,他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咬住下唇。 幸好是背面,要是让洛宸看到他脸色……定然又会勃然大怒。 “唔……” 铁棒一样的物什缓缓地插了进来。 也许是考虑到他旧伤未愈,巨物并不带有攻击性,只是,侵入的意图并不掩饰。 离曜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肠壁正被一点点撑开,被迫接纳硕大的滚烫。 洛宸搂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後一顶,巨物立刻长驱直入,发出“噗”的淫荡声音。 “全进去了。”洛宸低低叹了下,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手伸到前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胸前的乳环,轻轻拉扯,惹得他瘙痒难耐。 离曜不经意地蜷起双腿,後穴也跟着收缩,他听到洛宸发出声闷哼,肠道里的阳具立刻有胀大的趋势。洛宸伸手揉了揉他头发,眼底雾气氤氲,“会不会觉得痛?” 前日那番凌虐,离曜的肠壁早就破碎不堪,再加他到处乱走,伤势不但没好,反而有恶化的趋势,是他一直硬忍着,才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再度被侵犯,密密麻麻的伤痕立刻发出抗议。 而且,那只手无恶不作。时而搔弄他的乳头,时而在後穴周围画圈,甚至,还会贴着阳具插进去。 离曜苦不堪言,好在洛宸射了一次後没有再继续,只把人揽在自己肩窝上,慵懒地眯起眼。 “你里面真热。”洛宸慢悠悠开口,“想和我在魔界成婚麽?” 他可以说不麽?离曜无措地捏了捏掌心,“只、只要我大哥同意……” 提起溪羽洛宸就一肚子的气,重重一哼:“我父王来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离曜脸色一沈,“你说过会放过魔界。” “是啊,不过要等我父王来了後。”洛宸高高扬起眉,“我要我父王在全天下面前给我们证婚。今後你若是再红杏出墙,我天界正好借此灭了你魔界。知道了吗?” 离曜别开脸,无话可说。 午时,溪羽一回寝宫,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几位内侍目光闪烁,分明是有事瞒他。 溪羽脸色铁青,袖子一挥,匆匆往外走,“五殿下呢?” “陛下,”还是最年长的那位躬身出列,“三殿下,请您去大殿一趟。” 大殿?溪羽一点点把眼眯了起来,流陌又在搞什麽鬼? 寝宫大殿里三排人,黑压压地跪着。 当先乃是丞相大人,他身体本就不好,跪了两日一夜,早就受不了,但他双目囧囧有神,竟让人忽视了他灰白的脸色。 他额上有个血痂,见溪羽出来,一个响头,磕得清脆有力。 他这一带动,後面的众人也是大声疾呼:“陛下──” 一群人都是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将军有文臣有世家家主。溪羽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後停留在流陌身上,冷冷一笑,“三弟,起来说话。” 流陌整了整衣袖,沈声道:“天界向我界提亲,请陛下恩准。” 他这话虽沈,却响亮,其余人跟着大喊:“请陛下恩准。” 声音在大殿里回旋,殿宇仿佛都震了一震。 溪羽坐上位於高处的座椅,狭长的天青色眸子一片冷光,“流陌,曜儿呢?” 流陌低下头:“在魔狱……陪少君殿下。” 溪羽抿紧唇,猛地捏住扶手,险些将扶手捏碎。 “五弟让我给大哥捎一句话。”流陌上前一步,直直望向溪羽,“如果大哥真为他着想,就放过他。” “胡说!”溪羽指尖泛白,唇也抖了起来,“曜儿怎会说这种话?” “那大哥是想五弟当这魔界的罪人,是想全天下人都指着他鼻子骂?大哥,求你……不要再自欺欺人……把五弟嫁给少君,是我们魔界唯一的出路。” 流陌转身:“胡大人──” 一个年轻的男子出列,弯腰行礼,“三殿下。” “妖王肯来相助吗?” 男子摇摇头,“妖王宫回话说,妖王陛下与王妃远游,不知踪影。” “龙王又如何?” “龙王闭关修炼,五十年後才会出来。” 流陌提高音量,“人界又如何?” “人界皇族几大势力相互倾轧,自身难保。” “林将军──” 又是一人出列。 “若无其余三界相助,以魔界如今的实力,孤军作战,胜算多少?” “不足一成。” 溪羽厉喝:“够了!” 第25章 气死他父王 “不够!”流陌狠狠抬头,面上扭曲得近乎狰狞,“父王拼死保护魔界大好疆土,可你呢,为了个人私情,置魔界於不顾。溪羽,你愧为君王!” 他这话,可谓大不敬,底下的人全都垂下头,静默不语。 大殿安静得像能听见空气急剧流动的声音。 溪羽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诡异:“说得那麽冠冕堂皇,无非就是要牺牲离曜。那你们有没想过,他凭什麽要为了魔界牺牲自己!” “就凭他是五皇子!”流陌袖中的手紧捏成拳,“他自幼享受荣华富贵,该他做出些什麽的时候,难道他不该站出来?更何况,少君是光明正大地迎娶他为妃,今後少君继任天帝之位,他就是天界的帝後,地位比魔界皇子不知高了多少。” “流陌……”溪羽深深吸了口气,面部抽动得厉害,他咬住牙,死死止住全身的战栗,“你混账!” “大哥……”流陌苦笑,“你不愿做恶人,就让我做吧。如果你把离曜留在魔界,他只会恨你怨你,绝不会感激你。他不小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赖在你怀里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担当。你有什麽权利剥夺他的选择?你能给他什麽?你什麽都不能给!” 你什麽都不能给。 什麽都不能给! 溪羽迷迷糊糊地从大殿里走出,曜儿让内侍给他说,他在桃花林等他。 他要去见他。 他不要同这些大臣说话。 他要去见曜儿。 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灼灼其华。 离曜靠着树,背对他站着,及腰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晃荡,桃花纷落如雨,一两瓣染在发间,春色旖旎。 满林芬芳,像一场不该醒也不愿醒的迷梦。 “曜儿……” 离曜的肩膀绷了下,转头望过来,似有千言万语,最後嘴唇动了动,只淡淡唤:“哥哥。” 天空仍然飘着细细的雨丝,溪羽没打伞,曳地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泛着绒光。 那光极浅极浅,离曜看着看着,却觉得瞬间被揪住了心。他摇摇头,勾起唇笑,吐出的还是那两个字:“哥哥。” 溪羽觉得很冷,彻骨的寒冷从脊椎上冒了上来,他上前两步,却还是晚了。 匕首闪着寒光刺进离曜胸口。 “曜儿,你做什麽?” 离曜仍是笑,唇勾得越来越深,“不要过来……”他一只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抓着树。血往下淌,染红地上桃花。 又是一阵风过,清雅的幽香带着血腥的气味,溪羽只觉头痛欲裂,像要爆开,“曜儿……连你……也要逼我……?” “我哪里舍得逼迫哥哥半分。”离曜努力把头抬起来,呆呆看了好久,他声音很轻,“哥哥……我爱你……” 溪羽终於抑制不住,上前抱住离曜,泪水湿了衣襟,“曜儿……曜儿……是哥哥没用,是哥哥没用。” “哥,别哭,不要哭。”离曜身子摇晃了下,他艰难地摸出张手帕,盖在溪羽脸上。 帕上绣着桃花,一朵朵,煞是应景。 离曜又笑了,声音从喉咙里缓缓挤出:“哥,我们一起成亲吧……” 就好像……主角是我们两个…… 其余人,原是不相关的。 天界少君与魔界五皇子的婚礼消息一放出,各界纷纷祝贺,连声称与妖後远游的妖王都命人送来贵礼──冰蛇丸。 各族灵力需要苦修才能获得,唯独妖族可依靠外物将功力传给别人。 妖王赠二皇子的火凤丹是如此,现在的冰蛇丸也是如此。 冰蛇丸的效用虽无法与五千年炼成的火凤丹相提并论,但也足以增加几百年的妖力。 只是,妖力与天力相冲,对少君可说有害无利,旁人不禁难以理解其中深意。 旁人不懂,洛宸却是明白的,他转手就递给离曜,“拿去,妖王送你的。” “为何送我?” “问那麽多做什麽,好东西捡着便是。” 离曜大惑不解,洛宸却不管他怎麽想,只盼着他一身的伤快些好,因此当晚就助他炼化妖丹。 炼化之时,离曜双眼暴出金色,手上青筋突突突一个劲乱跳,甚至捂着头,不断嚷疼。洛宸大惊,赶紧命人把已经到了魔宫的天帝陛下请来。 天帝陛下见状脸色一沈,拂袖推开洛宸,扳过离曜的脸,“他封印松动了。” “怎麽会?” 第26章 “你自己做过些什麽你自己清楚。”天帝语气淡淡,神情却是不悦,“他当年刚出生时,妖力和魔力险些在体内爆掉,幸好魔帝及时封印,否则他根本活不到今天。成年之後身体承受能力会增强,到时解开封印,本不会出什麽大错。不过……”天帝瞟洛宸一眼,“你强行侵犯他身体,天力腐蚀到潜伏在里面的妖魔二力,至於会有什麽後果……我也不知。” 离曜疼得脸色惨白,偏偏眼里的金色又极为妖异,他死死抠着头皮,嘴里呻吟渐重。洛宸倾身把他手拉下来,不让他自虐,转身向天帝急道:“父王,快想办法啊。” “能有什麽办法?”天帝冷笑,“说到底,真正作恶的还是‘神血’,原本一成的灵力,经‘神血’一刺激,能变成十成。他的‘神血’,太多了……”天帝摇摇头,叹道,“光是这样嗅就能嗅到一大股甜香。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此古老神秘的血液,这具身体里究竟藏着多少……” “他……会成神吗?” “不会。”天帝立刻否决,手摸上离曜布满虚汗的额头,“神子额心有金色印记,他没有。不过,以他‘神血’的浓稠程度,诞下神子的几率极大。” 洛宸不禁勒紧了怀里的人,脸色阴沈。 极为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天帝冷冷一嗤:“洛宸,你恨我可以,恨魔帝也可以,恨他……却实在是无理取闹。” “父王!”洛宸忽然恼羞成怒,“我的事不用你管。再说,他可是魔帝给妖王生的种,父王你装什麽慈悲,若非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能这样折腾他?” “你……” “哼,父王把你宫里那个魔帝给我解恨,我就放过他。” “想都别想。” “那父王就别过问我的事。”洛宸抿紧唇,“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 离曜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间听到天帝和洛宸在争吵什麽,他疼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好转,虽说身体酸软无力,小腹处却有股暖流,缓缓淌过,滋润着四肢八脉。从未感受过灵力的离曜忍不住有几分欢喜,洛宸在旁边瞧着,也没说什麽,吃完早饭,硬把他拉出魔宫,说要逛集市。 “集市有什麽好逛的?和天界一个样。” “这次离开,指不定就不回来了,你真不去逛?” 离曜一窒,神情呆愣愣的,以至於在洛宸的手指拉过来时,丝毫未曾察觉。 很多年後,离曜回忆起这几日,只觉像一场混乱的梦,他浑浑噩噩,如同木偶一样被洛宸牵着走,发生了什麽,见过些什麽人,说过什麽话,他统统记不真切。 大婚前一夜,矽宣和月华也赶到魔宫。 矽宣揪着他脸,上窜小跳,“洛宸你把我小离养瘦了!” 他哪里瘦?明明身上那麽多肉。 月华和洛宸坐在一边喝酒,洛宸轻描淡写瞟过来,狭长的眸子斜斜往上一勾,似笑非笑,眸光潋滟,“离曜,过来我摸一下,看是真瘦还是假瘦。” 离曜别过头,低声道:“殿下……你喝醉了。” 树上的花瓣轻轻飘荡下来,落在酒杯里,酒中佳酿也就带上了花的清香。 洛宸想他的确是喝醉了,他竟然觉得矽宣捏在离曜脸上的那只手有些碍眼,让他不由自主生出想宰掉那只手的冲动。 这是与他从小交好的矽宣啊,又不是紫宵轻舟之徒,明明他们说好要共享这个魔人…… “过来,坐下!”洛宸拍了拍旁边的石凳,“我不摸你。” 矽宣扑哧声笑了出来,他穿了件艳红的轻衫,色如美玉,桃花眼风流无限,满满都是笑意,“有你这样调戏小离的吗,把小离吓跑怎麽办?” “他敢!” 矽宣笑得越发欢畅,连月华都摇头浅笑,声音清淡:“明日起离曜就是少君的妃子,少君怎样待他我们无权插手,不过那个约定……” 矽宣眼睛一亮,接口接得出乎意料的快:“当年我带他回天界,可是辛辛苦苦忍了一路,月华也是,足足冷冻他四百年没碰。少君先下手为强也就算了,要是等他成年之夜,少君再有什麽小心思,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我看起来像有小心思?”洛宸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难说。”矽宣捏捏下巴,神情莫名,“所以我要提醒提醒少君,以你一人之力,解不开他封印。即便解开了,没有月华的‘捆妖锁’……呵呵,小心他灵力暴涨,反咬你一口。” 当夜,红烛熄了,清凉凉的月光洒进来,像笼着一层纱。 离曜翻了个身,缓缓道:“你们晚上说的,我没听懂。” “不需要听懂。”洛宸嗓音有些闷,揉了揉他头发,“明日还要早起,快睡觉。” “睡不着……” 洛宸转头望过去,那个人英俊阳刚的侧脸被月光描摹得极为细致,连皮肤上小小的疙瘩都清晰可见。他的瞳孔是极深的黑,似墨,一层层晕染开,勾人心魄。 洛宸板起脸,用一块布捂住离曜的眼,“这样就能睡了。” 离曜没再出声,眼睛无论是闭着还是睁开,都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又绽出一点点白光,白光的尽头,他看见他哥哥的背影,及地的青丝摇晃摇晃,轻轻作响。 他伸出手……哥,你让我再瞧你一眼。 便是梦里,他哥也没转身…… 终究没让他多瞧一瞧。 火红的晨光撕裂天空,离曜觉得自己脑袋里有根筋,随着晨光的照射抽痛起来。 他坐在镜前,任由内侍女官们折腾他。 内侍在旁边念了一大堆需要注意的礼节,他心不在焉,半条也没听进去。内侍见状,只得叹了口气:“五殿下,到时你跟着少君就好。” 嗯,他知道,不能跟错人。 两桩婚事没在魔宫举行,却选了宫外的十里桃林。 一朵朵桃花沈甸甸地坠在上面,有琴手拨了弦,叮叮咚咚,女子们翩翩起舞,跳脱悠闲,芬芳满庭。 溪羽是魔帝,无需挨个敬酒,倒是洛宸和离曜要走这个场子。有幸到场的宾客少说也有几百,几十杯佳酿下肚,离曜两颊晕出红潮,嘴里也尽是酒香。 洛宸一边与龙族皇子言笑晏晏,一边偷咬离曜耳朵:“我好想快点应付完这帮子人,回去撕掉你衣服,看看你身上是不是也被熏红了。” 这个人最擅长用一种平稳优雅的声调说出淫秽的企图,离曜抿了抿唇,心里轻轻哼了声,正好龙族皇子的酒敬了过来,离曜浅笑着与他碰了下,一口饮尽。 站在远处的矽宣见离曜一个劲喝酒,忍不住皱起眉,问旁边的月华:“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挡挡?” “没发现殿下故意要把人灌醉?” 矽宣捏起下巴,“洛宸真是的,尽使这些阴招,要是把小离身体搞坏了,看我怎麽收拾他。” “离曜多看了旁人两眼殿下也要不满,兴许殿下早就对离曜有了感觉,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什麽不顾及离曜身体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矽宣只是笑。 月华白他一眼,“寻欢殿殿主,有话请讲。” 矽宣摇了摇杯里的酒,浅笑盈盈,“我们的殿下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天下没几人入得了他眼,可是殿下又喜欢玩日久生情那套,与谁相处久了,心里就跟搔痒痒一样,若是这人喜欢他,殿下立马不屑一顾,若是这人瞧他不上……”矽宣顿了下,低声道,“殿下就一定要逼得对方喜欢他为止。” 一片桃花轻轻飘落,两人忽然陷入沈默。 半响,矽宣笑着摇头,“唉唉,月华啊,其实还是我配小离最好,至少我不会乱欺负人。” 矽宣所谓的欺负,无非是洛宸在同轻舟流陌几位魔族殿下敬酒时,要离曜当着众人面亲他,离曜不肯,洛宸面上顿时一沈,勒在离曜腰上的手不自禁收紧。 “殿下……”离曜觉得头很痛,“你别发小孩子脾气。” “你当我在发小孩子脾气?”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极端危险。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我……不是小孩子是什麽?” “我只要你当着轻舟亲我,至於为什麽,你心里明白!”洛宸哼了声,再逼下去倒坏了气氛,阴恻恻道,“一会回去再收拾你。” 洛宸不停说回去,离曜不禁对这个词极端敏感,瞳孔里黯淡了几分,与几位兄妹敬酒也心不在焉。轻舟看着他,欲言又止,直到他要走,才低声道:“五哥,你……你……好好的……我们……才好好的……” 其实是想说他好好的,溪羽才会好吧?离曜猛然回头,将轻舟抱入怀里,轻舟在颤,他也在颤。他紧紧咬住下唇,把急欲从喉腔里冲上来的酸楚压下去,轻轻抚上轻舟脑袋,“舟儿,不论我在哪,心里总是有你们的,你告诉,告诉……”说到後面,语气已是哽咽。 流陌走上去,拍了拍他肩膀,“五弟,又不是生离死别,那麽难受做什麽,去了天界,好好听少君话,少君会好好待你的,嗯?” “是啊……”洛宸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我妃子,我若待你不好,旁人还会说我闲话。”他一把拉过离曜,掏出手帕,擦掉他眼角泪痕,“笑我小孩,大喜的日子哭鼻子,也不知是谁小孩。” 周围的人都恭声赞两人感情深厚。 听着旁人的恭维,洛宸情不自禁便挑起了唇,他穿了袭红衫,身姿挺拔,眉飞色舞,美如冠玉。 志得意满,也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的洛宸完全没有想到,在很多年後,他会一次一次寂寞地想起那人。想念而不得见,便只得一次次在宫里撒下花籽。无数无数的花,一到春天就默默招展,蒸腾出艳丽的霞蔚。 天宫的花海,再美也不及那日魔界的“十里桃林”,只是,那一日,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酒宴日暮方散,客人三三两两离去,桃林一片狼藉。 “啊……殿下……” “好一个兄弟情深,你还舍不得轻舟?” “不是,你想多,啊……” 离曜捂着脸,上身完好,下面却被洛宸剥了个干净,他喝得醉醺醺的,脑子有些发昏,只知道面前是大仇人洛宸,他恨他,却不能反抗他。 “殿下,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反正左右也无人,我等不及了……” 两人所处的地方位於桃林最深处,的确半分人影也无。夕阳穿过桃树,落下大片昏暗的光影。洛宸拉过他的手,眼里情欲艳丽,“离曜,帮我脱衣服。” 带着离曜把自己脱干净,又去扒对方的衣服,洛宸低低笑了起来,“想我先亲你哪?嘴,脖子……?” 又是同样的戏弄,离曜吃一堑长一智,轻声道:“殿下想亲哪就亲哪。” “这可是你说的。”洛宸勾着唇坏笑,命令,“把胸口挺起来。” “殿下……” 洛宸皱了下眉,“不乐意?” 离曜羞得满脸通红。树影婆娑,他总觉得阴暗处有双眼睛窥视着他,嗫嚅半天,半跪在地上,攀着洛宸的肩,双唇紧抿,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眸光中,把胸口凑到他嘴边。 “现在倒是乖觉了许多……” 叹息的尾音消失在啪嗒声中。 洛宸时而轻咬时而用舌尖挑弄,淫靡的声响不断摩擦着离曜的耳郭,他全身肌肉紧绷,满脸绝望,若非拼命克制,早将洛宸一把推翻。 好不容易酷刑结束,洛宸又扯了根衣带将他双手绑在树上,喑哑着嗓音道:“张开腿。” 离曜脸上瞬间闪过羞愤之色,洛宸并不催促,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修长的双腿被逼着缓缓打开,露出丛林里软趴趴躺着的物什,洛宸一把抓上去,使劲搓玩,眼看手里的东西有抬头的迹象,忍不住眉飞色舞地瞟了离曜一眼。 这一眼,美到极致,也残酷到极致。 执起一边的酒壶,将冰凉的液体倾倒在离曜下体,透明的酒液逶迤出晶亮的光泽,酒香夹杂着花香,极端魅惑。 身体覆上去,吹出口气:“想玩正面还是背面?” 离曜发现同洛宸说话,非常艰难,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背面。” “可我不喜欢背面。”眸子斜飞,唇微挑,洛宸浅浅低笑,“我要你仔细看看,我是怎麽进入你身体的。” “唔……” 洛宸的攻势总是猝不及防,上一刻尚且优哉游哉,下一刻已经恶狠狠冲进後穴。离曜张大嘴,狠狠抽了口气,洛宸锺爱野蛮的性爱,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搂着他腰,使劲抽插。巨大的肉棒翻搅出艳红的肠肉,离曜觉得整个肠壁都被这个人拉了出来,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呻吟,嘴巴却管不住,细细的暧昧吟哦不受控制地从唇缝里逸出,吹拂过花瓣,洒下一地的旖旎。 像野兽一样侵犯着他的身体,间隙时还不忘不轻不重地数落:“你这个人傻兮兮的,被卖了还帮着你那几个兄弟数钱。竟然在大婚日子给我哭鼻子,哼,存心要我难看吗?” “没有……啊……”猛烈的撞击将话语切割得断断续续,离曜死死抓着背後的树,指尖抠得泛红,“啊……殿下……他们……没有要卖我……” 洛宸语气嘲讽:“为了娶你,我答应两千年内不进攻魔界,送的聘礼够你们魔界吃十年,还说你几个哥哥不是卖弟求荣?” 离曜摇头,“你不懂。” 洛宸哼了声,凑上离曜挺立起来的阳具,报复性地一掐,“还在念着你那个轻舟弟弟?” 对方一直对轻舟耿耿於怀,离曜唯恐再连累到轻舟,头摇得更厉害,“啊……殿下,我若与他再有半分瓜葛,你便废了我。” “哦?”洛宸饶有兴趣地看他半响,这人被他捣弄得双眼紧闭,胸膛上下起伏,看起来很可怜,但又让人想更恶劣地欺负他。 “离曜……”洛宸放轻了声音,咬住他耳朵,“你知不知道,那棵树上,有个人?” 离曜心里一颤,手猛地收紧,指尖在树皮上刮出血,他四处张望一番,正好对上一双猫眼。 离曜赶紧收回视线,无措地用脚勾住衣服,想把身体裹住。 “殿下,衣服,衣服……” 洛宸动也不动,声音如刀锋,狠狠刮过树丛,“妖二皇子,不请自来,不大好吧?” 重桓从树上蹦下,落到两人旁边,他将爪子伸进嘴里含住,一脸好奇,“你们两个怎麽光溜溜的,在做什麽?” 离曜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他不敢看重桓,只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洛宸,对方却不动声色,扳开他腿,露出含着巨大肉棒的肉穴。 “殿下……” 这声音,明显带着乞求的意味。 “离曜,这个家夥在欺负你?” 重桓久居深宫,甚得妖王妖後疼爱,平时又被护卫守得很紧,长那麽大,还从未了解过男女之事,头一次看到两个男人的活春宫,他觉得新鲜极了,刚开始离曜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他还以为这个少君在折磨他,正要跳下来抓少君两爪子,离曜又低低叫了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酥酥的,又软又烫,他迷惑了,离曜究竟是难受还是享受啊? 不过……眼里都是泪花,应该是被欺负了吧? 重桓哼哼唧唧地蹲起身子,打算只要离曜一声令下,他就跳过去把少君漂亮的脸蛋挖得他爹都不认识。 “你,别看,别看。”身下的肉棒旁若无人地捅进去,又缓缓拉出来,肠壁一圈圈翻滚着收缩,明明耻辱得不行,偏偏有股快感沿着背脊直窜脑海,离曜好想拿手把脸遮住,“殿下,你放过我吧。” “我还不知道你和妖二皇子也熟识。”洛宸冷冷地道,“别告诉我你和他也有一腿。” “怎麽可能?啊……不要,不要再做了……” “夹我夹那麽紧,口口声声嚷什麽不做?”洛宸吼完离曜又吼重桓,“盯什麽盯?” “凭什麽不让我盯?”重桓不服气,跳到离曜肚子上,埋下头仔细观看下面是怎样运动的,眼见阳具把可怜的肠壁捣弄得可怜兮兮的,小猫挠了挠离曜肚子,“不会痛吗?” 本就敏感的身体如何惊得起双重刺激,离曜张着嘴浅浅呻吟,细细的薄汗布满全身,刚好把酒气熏出来,洛宸和离曜早就醉醺醺的,重桓却是初次闻到,他觉得好香,忍不住拿雪白的猫尾巴去蹭离曜腿上的酒液,勾入舌尖,细细品味。 想起刚才洛宸舔离曜身子的场面,小猫转过身,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发光,“离曜,我也要舔你。” 洛宸是个领土意识很重的人,他可以把自己的领地送给别人,却绝不允许别人侵占他的地盘。妖二皇子在离曜身上蹦蹦跳跳,他早就忍无可忍,揪起猫尾巴就要把他扔掉,对方却猛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狠狠瞪向他,“我也要舔。” 洛宸脸一沈,“他是我妃子,不是你妃子,我可以舔他,你不能。” “妃子?”小猫点点头,他明白了,今天是少君和离曜大婚的日子,从今往後,离曜就是这个家夥的妃子了,他挠了挠脑袋,“既然如此,我也要娶离曜。” “闭嘴!” 洛宸冷喝,离曜也是睁大眼,口气严厉:“重桓,乱说什麽?” 重桓很委屈,眸子眨了又眨,“我想舔你嘛。” “滚下去!”洛宸一脸冷漠,“让绝夜给你找个女人。” “不滚不滚偏不滚,我就要赖着你们,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第27章 说着,小猫还真的在离曜肚子上滚了一圈,猫爪子搔过敏感的腹部,离曜不断闷哼,“停下,重桓,你别弄我……啊……” 怒极的洛宸同一时间把巨物长驱直入,肉体撞击声再次响起。 掐死一只猫很容易,掐死妖族皇子却不那麽容易,尤其这个皇子,被妖王妖後视为心头肉。自己已经在魔宫惹出了祸事,若再惹了妖族,怕是父王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几百岁的小孩,毛都没长齐,犯不着与他计较! 憋闷的洛宸将怒气统统发泄在离曜身上,对着他的大腿根部又咬又啃,手摸上对方肿胀的囊袋,轻轻捏玩,而後顺着紫红的阳具一路滑下,堵住湿滑的小孔。 离曜扬着脖子,厚实的胸膛不住起伏,像是波浪,魅惑得一人一猫全都红了眼。洛宸放开他大腿,张口咬住硬如石子的乳粒,小猫也不甘落後,见洛宸咬左边,他就咬右边,咬住後还吹毛瞪眼地望向洛宸,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洛宸抿了抿唇,示威性地用舌尖勾周围的乳晕。小猫依葫芦画瓢,而且还无师自通地用爪子轻轻拉扯银白色的乳环,他没什麽意思,只是看乳环很漂亮很好玩,却不知道完全苦了离曜。身上四处被人玩弄,离曜除了不断呻吟,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迷蒙着水雾,整个人呈现出惹人蹂躏的媚态。胸口的挺立被温热的舌尖缓缓包裹,离曜难耐地扭动身体,後穴无意识地把入侵的肉棒搅得更紧。他听到洛宸冷冷笑了两声:“真是淫荡的身体,被两个人玩更有感觉?” 离曜呼吸微窒,睁开迷茫的双眼,痛苦之色一闪即逝,“反正这身体是殿下的,殿下想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与我有什麽关系?”像是受不了情欲袭击,喉咙狠狠滚了两圈,抠在树上的指尖渗出血珠,顺着树皮滴落到地上,染红了花瓣。他声音很轻,像是懒得多言,又像自暴自弃,“殿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人终於听话了,按理他应该高兴,洛宸却半分喜悦也无,他愣愣看了离曜半响,对方也正好抬头看他。目光在半空交会,离曜又偏过头去,全身一颤,眉头微微瞥了起来。洛宸立刻便知自己正好戳中他敏感点,忍不住有些得意,指着那个地方横冲直撞,离曜很快弃械投降,阳物肿胀得骇人,却又因被洛宸的麽指堵住小孔,全无章法地乱颤,淫水一个劲往外冒,淌得洛宸麽指上到处都是,更多的却是沿着洛宸手臂不断往下滴落。 这淫乱的一幕极大地刺激到了重桓。 他功力虽高,身体却一直未曾发育,到现在还未进化出人身,只能在猫型和虎型之间转换,两种身体都不知情欲为何物,此时见洛宸和离曜满脸通红,不禁觉得内心深处有什麽东西蠢蠢欲动,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他很着急,越着急就越把离曜一颗乳尖咬得惨兮兮的,看起来就像快要烂掉。 第28章 离曜的呻吟明显带上了痛苦的意味,就像洛宸所说,重桓的加入,让他对性事冷淡的身体热情不少,多重夹击,犹如置身波涛起伏的海面,哪里望去,都是茫茫大海,半分方向也无。他想叫一个人的名字,想叫他来救他,残存的理智却不断提醒,如果叫了,绝对是灭顶之灾。 他只能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忍受情欲的折磨。 不敢看洛宸,怕在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里看到满脸春意的自己。被男人玩弄,在男人身下辗转低吟,进而高潮。嘴里装作无所谓,心里却痛得麻木。这身体明明是自己的,为什麽要交给洛宸调教,他把这副身体搞得那麽淫荡,却又要转过来嘲弄他。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身体却不听从他的意志,洛宸的麽指放开的瞬间,耀眼的白光闪过,淫乱的液体直冲上天。 离曜看着冲出来的浓稠粘液,只觉疲惫不能自已,他鄙视自己的懦弱,却又无能为力。如果是旁人会怎样做?拿刀剁了洛宸?他也想啊……剁了之後呢……如果能剁,他绝不会等到今天。离曜发现自己的血性早在天界忍辱偷生的四百年中磨得干干净净。他想他的哥哥,想他的宵儿,想念哥哥温柔的怀抱,也想念宵儿明媚的笑颜。然而,真的只是想想罢了,现实是他那肮脏的地方把敌人的阳具包得紧紧的,耳边恶劣的调笑轻轻吹过:“射得真快,我还早呢。” 不要生气,生气只会让敌人更加乐於折辱他。 也不要悲愤,毫无作用的悲愤如同把自尊送上门去给人践踏。 离曜眯起眼,头顶昏暗下来的天空像一块沈默的幕布,静悄悄地看着他。 於是他低低笑了起来。 重桓意识到不对劲,偷偷跳到一边。洛宸抿着嘴,不发一言,滚烫的岩浆喷发之际退出离曜身体,射在外面。 他喘了口气,先自己穿上衣服,再把人裹住。 “不许笑。”洛宸轻声命令。 “笑也不能了吗?”离曜很难受,嗓音破得像铜锣。 洛宸哽下口口水,神情莫名,“不能这样笑。” 哪样笑才好,他也没说,抱起被他折腾得半分力气也没的离曜,路过的脚不经意踩上小猫尾巴,对方立刻炸毛,洛宸挑起唇轻笑,看也不看他,及地的衣服扫过桃花瓣,只留了个背影给重桓。 重桓舔着自个的猫爪,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明亮。 唔……他要不要报这踩尾之仇? 大婚後,又在魔界呆了五日,离曜未去见溪羽,溪羽也没来看他,直到临走前一夜,流陌才送来一个盒子,说是溪羽给的。 离曜颤着手打开,眼眶当即就湿了。 这是枚翠玉。 当年未曾离开魔界时他就在玉器店里看上了这枚玉,本想买下来送给溪羽当礼物,卖玉的先生死活要价三千金,他哪来那麽多钱,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琢磨着等自己长大了再来买。 不曾想,溪羽竟知道……还买下来送他。 离曜拿线将玉套上,挂在脖子处。玉触到肌肤,不但不冰凉,反而散发出阵阵暖意,离曜摸着心口,只觉里面闷闷的,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第29章 要是不喜欢溪羽就好了,不喜欢溪羽,他不必如此难过,就算嫁给洛宸,也只是耻辱,绝不会像这样,茫茫然,辨不清方向。 再艰难,离别那刻终究到来。 魔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五千天兵列阵恭迎,狂猛的风吹过耳畔,离曜缓缓回头,溪羽淹没在送别的人群里,一头青丝猎猎飞舞,清淡的神情有几分妖异的冷漠。 离曜移开视线,翻身上马,他一手执着缰绳,一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下,马儿跟着浩浩队伍,终究,再也不曾回头。 “啊……殿主,殿主……” “告诉叔叔,什麽感觉?” “难、难受……” “具体点。”男人的声音仿佛诱哄,“小离,要告诉叔叔,叔叔才能帮你。” 伴随着矽宣手上的动作,後穴的玉势轻微地扭动,凸起的钝刺刺激着肠壁,可耻的肠肉蠕动着收缩,把庞大的入侵物牢牢裹住。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搔痒,後庭痒,腿根痒,胸口也痒。 离曜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地狱,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久,十天,二十天,还是三十天? 以他在床上太过呆板为由,矽宣每日都会喂他春毒来调教他。他再怎麽长於忍耐,还是难以克制这种恶劣物什的侵蚀,身体里到处都热,置身火炉一般痛苦,可矽宣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精於折辱人,不将他所有的骄傲都践踏一遍,他如何会满足? 裸露在外的双腿不自禁地揉搓着床单,像只渴望得到爱抚的淫兽。离曜终於忍不住大声呻吟,摇晃着脑袋,漆黑的长发随处散落,十足淫乱,“殿主,求你,求你……” 矽宣慢悠悠地问:“求我什麽?” 体内春毒一波胜似一波,浪潮般汹涌澎湃,离曜看着自己被狠狠束缚着的高昂男根,眼里一丝灰败的气息一闪即逝,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求你,让我射……” “喂……洛宸!” 洛宸不满地皱起眉,头也不抬地道:“妖二皇子既然身在天宫,是不是该守些礼仪?” “我是被你们强拐来的,你们天宫这破地方,我可一点也不感兴趣。” 洛宸轻轻扯起嘴角,“要怪也只怪妖族最近不大规矩,否则,你以为我喜欢在宫里养只猫?” 重桓咕哝了两句。他是父王最宠爱的皇子,也是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妖王之位的皇子,天帝阴险狡诈,在婚礼结束後,笑意盈盈地邀请他到天界做客,说是做客,其实不过是拿他做要挟的筹码。父王父後不在,他那个大哥又从来不会向着他,抱着他就扔上了天帝的马车。 可怜他地位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如今却不得不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气死他了! 重桓蹦到洛宸肩上,咬住他耳朵:“喂……!” 洛宸斜他一眼,“请称呼本君少君殿下。” “好好少君殿下。”重桓撇嘴道,“离曜是你妃子,可我听矽宣在离曜面前自称叔叔,那你是不是也得叫矽宣为叔叔?” 洛宸脸色一变,立刻明白这只死猫又偷窥了矽宣对离曜的“训练”。 “你不去看看麽?离曜被矽宣欺负得挺惨的。”重桓低声道,“他既然是你妃子,你为什麽让外人欺负他?” 洛宸垂下眸,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笔,“那些事都是经过了我允许的,妖二皇子,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更是别问。” “我只是不懂而已。”重桓跳到桌上,直视洛宸,“其他夫妻我不清楚,不过,如果有人欺负了我父後,不管那人是谁,我父王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离曜只是魔人。我和他,同你父王父後,并不一样。”洛宸顿了顿,半响,方道,“何况,我和月华、矽宣有约定……” “什麽约定?” 洛宸冷笑,“我凭什麽要告诉你?” 当年矽宣带离曜回天界,三人想也没想就定下了等他成年後共同享有他的约定。在三人看来,这个魔人“神血”粘稠,在他身上多多播种,诞下“神子”的几率便会越高。 这些事离曜并不知道,但出於某种类似野兽的直觉,他仍是感应到了危险──那个寻欢殿殿主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等着吃鱼的猫。 “小桓……”离曜坐在庭院里,扯了扯重桓的猫毛,心神不宁,“你喜欢吃死鱼还是活鱼?” “死鱼可以烹饪,活鱼有腥臭,不过把活鱼拆吃入腹,很有成就感。”重桓懒洋洋张开眼,“怎麽了?” 第30章 “没什麽。”离曜低下头,轻笑道,“还是你好,吃了睡睡了吃,像没烦恼一样。” “谁讲的?我父王派了好几拨人来要我,都被天帝严词拒绝。”重桓窝到离曜怀里,看着天空,声音很低,“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还有我陪着你。” 离曜正要说话,专门负责伺候他的内侍躬着身子走了过来,“殿下,有您的信。” 谁会给他写信? 重桓蹭地下立起,“会不会是溪羽?” 猫爪反应极快,先於离曜把信抓在手里,三两下撕开。 离曜心跳如鼓,过了今日他就成年了,这封信的确很可能来自溪羽。 薄薄的一片纸,只有一句话:“哥哥,我一切安好,勿念──宵儿。” “宵儿?” “我弟弟……”离曜抖着手拿过信纸。幼时没有先生教导,紫宵的字迹歪歪扭扭,比他写的还难看,有些笔画过粗,有些又过细,还有些地方……染了墨……乌黑一片。 可离曜拿着这张纸,却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随着那些墨,晕染开来,视线里的字迹浮在波纹上,一圈圈跳动,看不真切。 “他知道我会担心他,所以写信让我勿念,若说得过多,又怕我伤心……”离曜眨眨眼,把眼里的泪意憋回去,“那麽大一张纸……也就这孤零零的一句话……怎麽也不提提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没被欺负……我只这麽一个弟弟,可我从来没照顾好他……” “诶!”重桓吼道,“你弟弟不小了吧,他知道你把他当小孩子看肯定会不高兴。” “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他装的,装成这样你才理他。”重桓鼓起眼,蹦到离曜肩上,讨好地舔了舔他下巴,“离曜……你可不止一个弟弟。” “嗯……?” “这不还有我这个大活人?” 离曜把信工工整整叠好,小心翼翼揣入怀中,“你又不是亲的。” 猫尾一扬,“告诉你,我有恋兄癖,你再这样伤害我,我会伤心。” 离曜终於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不置可否。 “送信的人走了吗?” “回殿下,少君把送信人遣了回去,现下,已不在宫中。” 离曜低下头,想来也是…… “殿下,”那名内侍又道,“少君说了,今日您成年,让您早些回去,沐浴更衣,准备准备。” 离曜冷嘲道:“少君还要给我搞成年礼不成?” “奴才不知。” 把重桓放到地上,离曜拍拍衣上灰尘,“我先回去,你自个玩吧。” 重桓可怜巴巴地道:“晚上我想挨着你睡。” 这只猫明着是要挨他睡,实则是想偷窥他,被逮住了还一脸无辜,让离曜又气又恨。在猫脑袋上使劲一戳,“今夜不许来。” “你们又要做那些事?” 离曜板起脸,沈默不语。 “不来了不来了。”重桓在他掌心蹭了蹭,“你不喜欢我偷看我不偷看就是。你别生气。” “没什麽好生气的。”离曜苦笑,“你还小,等你大了,明晓这些事,就会知道我这种人……” “什麽?” “我这种人……原就令人不齿。” “胡说!”重桓仰起头,“谁瞧不起你我揍谁。” 离曜一怔,眯起眼轻声道:“所以我才说你小,什麽都不懂。” 矽宣将药丸放入杯中,晃了晃。 执着玉杯的手指,晶莹剔透,洛宸看了半响,移开视线,注目望向漫天血红,低声道:“据说,千年前他出生时也是这样。” 虽是日暮时分,天空却红得委实诡异,凄厉得如同被鲜血泼洒而过。 “魔帝痛三日,五皇子诞,大皇子守於侧。”矽宣眨眨眼,“这可是最机密的情报。” “血色蔓延过天边,铺天盖地,仿若末日。”月华接过话头,“本以为在这种奇异天象下出生的五皇子,必是天赋异禀,不料,这位皇子,竟半分魔力也无。” 他抚上右手腕,那里缠绕着一根透明的带子,很少有人能辨出,这条带子便是名满天下的“捆妖索”。当年“血萨妖王”领着妖族大乱天下,血流成河,最後还是魔神天神现世,以无上神力将其处死,天下方定。 天神临走前留下“捆妖索”,专门克制妖族。带有妖族血统的任何人,一旦被“捆妖索”上身,绝无逃脱之理。这条“捆妖索”被天神赐给月华祖先,流传到他这代,已经很多年不曾使用。没想到,现在是用来对付一个刚刚成年的魔人。 “少君殿下。”帷幔外有人恭声道。 “何事?” “天帝让我给您带四个字──” 第31章 三人一凛,洛宸皱起眉。却听外面那人慢悠悠道:“适可而止。” 洛宸袖子一挥,冷笑:“莫不是那个男人又给父王吹了什麽枕边风?” “少君殿下……” “我不管他的事,他也别管我的事。”洛宸站起身,掀开帷幔,居高临下俯视传话的内侍,“那个男人现在在做什麽?” “魔帝……” “嗯?” 内侍赶紧改口:“那个男人在看天。” “父王没给他讲我迎娶五皇子之事?” “没有。” 矽宣捏住下巴:“魔帝一定以为离曜在魔界,他看天,恐怕是在担心。” “离曜是由溪羽接生,他的身体,溪羽十分清楚。不过,成年夜,封印松动,妖魔二力爆棚,即便以溪羽功力,也未必能够帮离曜压制下去。”月华再度抚上“捆妖索”,目光深沈,“一不小心,胀裂而亡都可能。”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我们把小离带回来,其实是帮了他。反正有你在,他再强的妖力我们也能搞定。”矽宣笑眯眯地拍了拍月华肩膀,忽然歪着身子凑上去,“月华,你似乎有些犹豫?” 月华轻轻放下杯盏:“我有什麽好犹豫?” “谁知道。”矽宣重新坐直,“好说歹说你养了他四百年,可比不得我们。搞不好你表面上对他不闻不问,暗地里经常偷偷瞄他。” 月华当即反问:“那少君还娶了离曜,又当如何?” 打发掉内侍回来的洛宸刚好听到这几句话,冷冷一哼:“矽宣,你少在这无理取闹!”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矽宣一张脸笑得灿若春花,摇头晃脑道,“谁叫我只是小离叔叔呢。唔……还是人家不怎麽认的叔叔。” “你这人,没个正经。”洛宸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微辞,“矽宣,这个约定,我们四百年前就做好,你不要总觉得……我和月华想要反悔似的。” 三人沈默下来。 风吹得帷幔缓缓飘荡,硕大的宫殿,正中一张大床,桃木所制,纱帐自上而下,把整张床牢牢罩在里面,却没能罩住清幽的桃花香味。 魔界的“十里桃林”,的确挺美。莫名地,洛宸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一片淡漠,漆黑,不见底。 “离曜殿下,少君命您先行沐浴。” 离曜点了下头,踟蹰一阵,终是问:“两位殿主也在?” “是的,殿下。” 也不知是诡异的天色还是什麽原因,离曜显得格外不安,隐隐约约预感到会发生什麽极端不好的事。 在几名内侍的服侍下洗完澡,穿上衣服,一头长及腰际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内侍给他准备的衣服襟口大敞,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和性感迷人的锁骨,腰线处用一根带子懒懒系着,只需一扯,整件衣服就会往下滑落。 这种装束,离曜本能地不喜,听内侍说是少君吩咐,才抿着唇穿上,今日他成年,那个人虽不会给他搞成年礼,却免不了在床上折腾一番。 第32章 内侍掀开帷幔,离曜一见三人,眉头狠狠一皱,视线移到正中央的大床上,紧皱的眉头几乎锁了起来。离曜很少乱走,压根不知道少君的宫殿里还有这间屋子。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味缓缓飘荡,纱帐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屋子的布局,像极了那些烟花之所。 见他来,洛宸便吩咐内侍布菜,各式佳肴,离曜却有些意兴阑珊。矽宣哈哈笑着搂住他,“小离看起来很紧张?” 离曜低声道:“没有。” “小离骗人!” 离曜当即横过去一眼,矽宣不以为意,伸出手指,撩开他额上有些乱的发,“刚洗完澡的小离……真诱人……” 眼见对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衣襟处瞟,一幅恨不能看到里面去的模样,离曜当即用左手勒紧领口:“殿主!” 矽宣口气委屈:“小离你又不是良家妇男。” 拿着筷子的指尖颤了下,离曜低下头不再理他,一边扒饭一边严阵以待。 左腰处伸出一只手,把他揽住,离曜扒饭的动作一顿,偷偷地瞄向洛宸。 “吃菜。”洛宸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个不能称为笑的笑,离曜甚至觉得,那笑是他硬挤出来的。因为这不是洛宸一贯的冷笑也不是嘲笑,是带了那麽一点善意的笑,好像一个冷漠的大人逼不得已要逗一个小孩,所以才笑得如此生硬刻板。 “光吃饭怎麽行?”洛宸一边搂着离曜一边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这是上次龙太子带来的,说是活了几千年的鱼,你尝尝。” “嗯。” “味道怎样?” “比我还老。” 矽宣“噗”地声拍桌子大笑,洛宸当即面色不虞:“那吃这个。妖王送的,据说这种鸟类有上古凤凰的血统,吃了百益无害。” “我们魔界不吃这些。” 洛宸轻轻哼了声:“我管你什麽魔界,你现在在天界,就得吃我让你吃的东西,快吃。” 一直沈默的月华出声道:“这些珍贵菜式,一般只天帝设宴的时候才会出现,离曜,少君特意为你准备,你不要辜负他一番苦心。” 这几个人究竟想对他做什麽? 离曜苦着脸咽下,味同嚼蜡。 吃完饭,窗外已红云满天,离曜只喝了一杯酒,脑袋却昏沈沈的,目光散漫,晃然间,觉得天边的云其实在燃烧。凄艳的颜色,像是火焰。 要是能降下天火……把天宫烧掉……就好了。 “轰!” 电闪雷鸣。 金色的刀光劈开云层,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直刺而下,云层翻涌,仿佛有巨龙在咆哮。 被劈中的屋宇四分五裂,化为粉齑,离曜看傻了眼。脚步声、喧闹声,内侍宫女的惊呼声,不绝於耳。 他敲敲脑袋:劈错了,劈错了,应该劈这间屋子,把他们通通劈死。 天上的云没有再听他的话,翻滚着四处奔涌,三个人好好地立他面前,抱着臂,看猴一样看着他。 “为什麽盯我?” “等小离药性发作啊。” “那杯酒……果然有问题……”离曜眯起眼,打着舌头道,“又是媚药?” 矽宣点头:“寻欢殿里最顶级的,小离现在还能正常说话,很让叔叔惊叹。” 这个人可真老实,不过他已经不正常了,他想脱衣服,後面想有东西捣弄……溪羽要是知道现在的他变成这样,是先剥了他皮再抽筋呢还是直接一剑戳死他一了百了?离曜呵呵笑着,扑到洛宸身上,一个劲瞎蹭:“哥哥,哥哥,我是曜儿。” “我知道你是谁。”洛宸绷起脸,“我不是你哥哥。” “不是哥哥的不要。”离曜一把将人推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出窗外,抬起头看着天空,问後面跟出来的三个人:“怎麽是红的?” “‘神血’浓稠者出现,天上总会有点异象。”月华淡淡道,“你出生时也是如此,尽管魔帝及时将你力量封印,我们这些人还是有所察觉,否则……也不会顺藤摸瓜地探出你的秘密。” “秘密?”离曜不懂,“今天又是谁出生?” 第33章 “不是谁。”月华的目光牢牢锁在离曜身上,唯恐他突然发作,手腕上的“捆妖索”已经不动声色地捏在手心,“是你成年,魔帝的封印松动,上面再次感受到你的‘神血’。” 离曜捂着头,蹲下身子,“头痛。” 月华拉住想过去的洛宸,摇了摇头:“少君,暂时不要靠近他。” “他经常头痛,揉揉会好些。” 月华仍是摇头:“力量超过身体负荷,肯定会有不良反应。就记载来看,当年的‘血萨妖王’到後半生几乎就是个疯子。殿下,你的天力腐蚀过离曜身体,他的承受能力只会比‘血萨妖王’更差。” “你是说?” “他很危险。”月华双眼一眯,“今夜陛下定然会守在魔帝身边,除非事情完全脱离掌控,陛下不会出现。殿下,我们只能靠自己。”说着,示意洛宸和矽宣退後,在三米之外形成一个包围圈,“看他的眼睛。” 离曜痛苦地呻吟,纯黑的眸子时而闪过金光,长长的墨发散乱着披了一地,忽地,妖风刮过,长发狂舞,像蚕蛹一样把缠绕起来。 “月华……”矽宣还不忘开玩笑,“下一刻小离会不会突然抬起头,变成怪物?” “如果眸色纯金,像块金属一样全无表情,是你口中的怪物,那你做好准备。” “月华,真变了。” “嗯。”月华一直很冷静,“小心些,我估摸着他其实挺恨你的。” “月华你别瞎说。”矽宣嘴里在闹,右手却缓缓凝聚出一柄长剑,剑身纯白,犹如月光洗过,“小离眼睛朝向的方向,好像是我这边?” “那个方向只有你。” “月华……你落井下石!”对上一双空无一切的纯金眼眸,矽宣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劈啪作响,几乎想要臣服。 “血萨妖王”横空出世时,天魔两界会节节败退,很大一个原因是战场上的士兵被“血萨妖王”的威压压迫得拿不稳剑,战马嘶鸣,士兵弃械,这仗还怎麽打? 离曜“神血”的浓稠度与“血萨妖王”相比究竟孰优孰劣,矽宣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手中内藏龙胆的“龙吟剑”不断发出嗡鸣,若非他紧紧握着,早就掉落。 “月华,小离站着没动。” “他在想是一把抓出你心脏更好还是慢慢啃你的肉更好。”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紫宵只是从小喝离曜的血而已,受到过大的刺激,也会抓人来啃,你说……现在离曜的封印开始松动,他会不想啃你?” “刺激?我不过给他下点媚药,谈不上刺激吧。” “矽宣,你消停些。”洛宸被他吵得不耐,“有月华的‘捆妖索’在,怕什麽怕!” “少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前一刻,打死我也不信我会怕小离。” 洛宸在矽宣对面,只能看见离曜的背和狂舞的发。见离曜一动不动,他不禁有些担忧:“月华,这是什麽意思?” “看来无需我们帮助,他自己可以解开封印。” 月华手心的‘捆妖索’膨胀到六尺长,麽指粗细。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离曜埋下脑袋,矽宣下意识地往後退了步,却见面前人慢悠悠地把手伸到腰上,指尖一勾,衣衫从肩膀,缓缓滑落…… 衣下春光,一览无遗。 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腹部,修长的双腿。 “边解封印边发情吗?”矽宣哭笑不得,“小离是想先要我?” “少在那自作多情!”洛宸厉喝,“小心些,你死了我绝不会帮你收尸。” 狂风大作,离曜眼底早已变为纯金,平淡无波的脸看起来冷漠无情,他猛地抬起头,厉声大吼,仿佛响应他的吼声,电闪雷鸣,蜂拥而至,如同一柄柄利剑撕裂长空。 蜜色的肌肤上浮现出兽纹,密密麻麻,把整具身体全部覆盖。 月华手里的“捆妖索”瞬间出手,蛇一样缠上去,把呆立的离曜紧紧束缚,“捆妖索”上白光乍现,兽纹受到压制,黯淡不少,片刻,又猛地闪出,同时,背後的长发疯狂乱舞,妖风肆虐,离曜脸色铁青,像带着张青铜的面具,诡谲得近乎妖异。 全身的肌肉时而鼓起时而下瘪,雷声轰鸣阵阵,离曜微微张开唇,古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低沈,干哑,像是来自地底。 “他在念咒!” “捆妖索”四处游移,最後逮住离曜腰腹,死死收紧,“滋”地声,‘捆妖索’被烫到般,往外一缩,皮肤上立刻灰白一片。 “月华,你别烤着小离。” 月华双手捏着手印,嘴里同样念念有词,三人中只他的功力可以使用“捆妖锁”,如果他撑不住,洛宸和矽宣绝对擒不下离曜。 豆大的汗珠顺着月华额上滚落,矽宣不敢再打扰,静等两人斗法。 月华痛苦,离曜也好不到哪去,原本麻木的脸扭曲着痉挛,显然极为难受,他艰难地举起手,刚想捏印,“捆妖索”的力量再度把他的手往两边扳开,皮肤大量龟裂。 而这点痛与身体内部翻江倒海的力量相比,又实在不值一提。 两股力量冲撞着他的神经,离曜觉得自己会如同之前那处屋宇一般被轰炸成粉末。他想把身体剖开,把里面沸腾的岩浆倒出去。 他受不了了! 哥哥……! 救我……哥哥…… 脑子里有声音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他再度大喊,意图盖过那扰他心神的可怕鸣叫。 耳膜战栗,云层淌血,终於,一切都安静下来。 通往外界的大门缓缓关上,他一个人,陷入黑暗。 脚下是清亮的水,踩上去,自己的倒影微微晃动。 他跪在地上,嬉笑着把手指伸过去,水花四溅,他笑声清脆:“哥哥,我是曜儿啊,哥哥……” “曜儿!” 溪羽从噩梦中惊醒。 天已经大亮,晨光从天际洒下,照亮大地。 “大哥。”守在床边的流陌扶着溪羽坐起,“大哥,昨晚你吓死我了。” 溪羽也没料到自己会昏倒,抚了抚额头,满脸疲惫:“过去了吗?” 第34章 “早就过了。”流陌叹气道,“大哥,就算洛宸月华搞不定,上面还有天帝……你实在……无需如此担心。” “怎麽可能不担心?”溪羽的目光,没有焦距般望向窗外,“曜儿刚出生那会,我亲眼看他差点被体内的力量撑爆,如果不是父王封印及时……”溪羽猛地抓住流陌的手,“绝夜呢?” “知道你担心,绝夜正在联系妖族埋在天界的探子,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溪羽点点头,天族一直视魔族为头号大敌,百般警惕,他千方百计在天族埋下的探子很少能打入内部拿到机密情报,倒是绝夜那边屡屡得手。 “大哥,成亲後你连与绝夜同床都不肯。”流陌声音一沈,“我只怕绝夜,其实有所察觉。” 溪羽皱起眉。 流陌继续道:“大哥对五弟过於关心,实在是有些,超过了兄弟间的情谊。” “就算只是兄弟,我害曜儿受那种委屈,难道不该关心?” “不是不该,而是……”流陌苦笑,“比如上次,绝夜说矽宣一直呆在天宫调教五弟,大哥你竟然……怒得一剑劈了寝宫……大哥,你好歹做了这麽多年魔帝……如果是普通弟弟,又怎麽会失控到如此地步?” “陛下──”殿外有内侍恭声道,“天界传来的消息,五殿下伤了少君和寻欢殿主矽宣,後被天帝降服。” “曜儿怎样?”溪羽慌乱地翻身下床,随手拿件衣服披上。 这名内侍是绝夜从妖族带来的,他抬起眼看了看有些衣衫不整的魔帝陛下,“五殿下无碍,目前在昏睡中。” 溪羽吐出口气:“那少君和矽宣伤势如何?” “还未曾探到。” “我弟弟伤了少君,会不会……”溪羽咬紧唇,揉揉皱了一夜的眉心,“他们会不会对我弟弟做出些什麽事?” “魔後让奴才转告陛下,陛下无需担忧,天界那三个人还想五殿下生孩子,不会故意损伤他。” 内侍敏锐地察觉到魔帝的身体狠狠颤了下。 “陛下,”内侍低眉顺眼地道,“魔後还说,为了五殿下的事,他费尽心力,也希望陛下……能多少履行点夫妻之事。” “夫妻之事?”溪羽摇头,“我弟弟正被仇人侮辱,我却要在这行那夫妻之事?我有何颜面见我父王?” “陛下,话不能这样说……” “这些……等我弟弟回来再做考虑。”溪羽居高临下地盯着内侍,轻声道,“他一日不归,我一日……不得安宁!” “魔帝当真这样说?” “是的,殿下。” 绝夜手撑在桌上,冷笑:“看来,他还真把那个弟弟当个宝。” “殿下,既然你怀疑他们的关系,天界的事情,为何不如实相告?也许魔帝会因此死心也不一定。” “如实相告?”绝夜挑起眉,“我要是给他讲他们把他弟弟制服後立刻拉上床,你以为……爱弟如命的魔帝真不会失去理智,率军打上天界?” 内侍低头称是。 “摊上溪羽这个人,也算我倒霉。”绝夜抿了抿唇,似是不甘,“就算他弟弟真是个破烂货……溪羽也只会内疚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害的。” “那殿下还答应魔帝营救五殿下?” 绝夜轻哼道:“魔帝看起来好说话,脾气可是烈的很。离曜不回来,他一辈子也不会与我好。要真回来……”他顿了顿,目光暗沈,“真回来……我倒要看看,离曜那被其他男人用过那麽多次的身体……还有什麽脸跟着溪羽!” “哥哥,轻点……轻点……痛……” 洛宸把精华射进离曜体内,愤愤问:“他为什麽总叫哥哥?” 矽宣嬉皮笑脸地道:“也许小离是觉得少君你欺负他,所以叫哥哥来帮他报仇啊。” “瞎说!”洛宸只得转向月华,“好像不对劲。” “是不对劲。”月华扳过离曜的脸,逼他正视自己:“离曜,我是谁?” “哥哥……啊……”离曜仰起头呻吟,泪珠从眼角滚出,“哥哥,别戳那里……好难受……” “是舒服还是难受?小离又不诚实了。”矽宣用胯下一个劲顶弄离曜高高挺立的物什,两人的前端都是湿淋淋的。他坐在离曜右侧面,时不时地用指尖搔刮他敏感的腿根,嘴唇也不忘吧唧吧唧地品尝上面的两颗果实。 黑眸含泪的荡漾模样,让矽宣爱到骨子里去了,他心急地推开洛宸:“少君,该我了吧?” 洛宸挑挑眉,不置可否。 洛宸一退出,矽宣立刻贴着月华那根戳进去。之前也是同时承受两个人的侵犯,此时洛宸换成矽宣,离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太大的不适,不过他张着嘴喘息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不知羞耻的淫兽。 洛宸胸口被离曜拍了一掌,现在还闷闷地痛,他捂着胸在一边休息,眼前淫乱的场景,对他来说格外刺眼,忍不住问:“矽宣,是不是你的药用得过多?” 矽宣也觉得真有这种可能,诱哄道:“小离,叫叔叔。” “哥……哥哥……” “是叔叔!” “不……啊……” 第35章 “再不叫我就顶死你。” “啊……不……不……叔……叔叔……” “小离真乖,不过……小离刚才冲过来咬叔叔手臂,叔叔掉了一大块肉,很生气。”矽宣举了举缠着绷带的手臂,“所以叔叔还是要多顶顶小离哦。” 离曜身上肌肤几乎没有完好之处,不是被烧焦就是被三人咬的或掐的,腰腹处有条接近透明的细线,紧紧箍着他的腰,他刚才用手去抓,结果细线骤然收紧,把他勒得嗷嗷大叫。 “小离,能感受到哪根是叔叔的不?” 离曜摇摆着脑袋,眼角的泪珠滚落,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赤裸的背部,像披了层暧昧的夜色,“你们出去一个……我没有两个哥哥。” “这里只有叔叔和父亲,哪来的什麽哥哥?” 矽宣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我这个药,只会最大程度地刺激欲望,但不会扰乱心神。认错人到这种地步,更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月华沈思片刻,语调有些凉,“大概……封印解开的同时……他就已经疯了。” “少君,少君,不好了……” 正和洛宸议事的人族太子听到外面的大呼小叫,轻轻皱起眉:“殿下,这是……?” “少君,离曜殿下又不见了。” “什麽叫又不见!”洛宸霍然站起,脸色铁青,“还不派人去找!” “少君……找到了找到了……”又一名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离曜殿下和妖二皇子爬树上掏鸟蛋去了。少君放心,十几名侍卫已经站在下面把树围住,就算离曜殿下掉下来也不会有事……” “该死的妖二皇子!”洛宸一脚踢翻面前的香炉,急匆匆往外走,“迟早有一天我剥了他皮。”见报信的内侍还弯着腰在那喘气,洛宸气不打一处来,“蠢奴才,还不带路。” “诶诶,是,是,少君,这边,这边……” 殿内安静下来。 後面走出名年老的内侍,毕恭毕敬地道:“人族太子,少君有些急事,不如老奴先带太子去西殿住下?” 人族太子弹弹衣衫,站起身,又忽然想起一事,“君妃殿下还是疯疯癫癫的?” 三百年前少君娶的妃子疯了的事天下皆知,人人都只道那个魔人是被少君折磨疯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老内侍垂下眼眸,态度低微,语气却不卑不亢:“少君早就禁止宫中议论离曜殿下之事……尤其‘疯’这个字,更是提不得。” 人族太子赶紧拱手:“是在下逾矩了。” 太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彩,离曜眯起眼向上望去,“哥哥,你慢点。” 比他爬得高的少年听见他叫他,又攀着枝桠爬下去,把手伸给他,“来,我拉你。” 少年一袭蓝衫,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清隽的脸上映着阳光,近乎透明。 “哥哥,你真好看。”离曜喜滋滋地笑。 少年曲起手指在他额上一弹,“上次我还听见你说洛宸好看。” “嗯?”离曜仰起头,不解。 “算了,不跟你计较,你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少年一只脚踩在上面的枝桠,另一只脚则跨到他身边,搂住他腰,把他往上带。 “哎哟……妖二皇子,您可小心些……”下面的内侍看得心惊胆战,“离曜殿下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们这些奴才十条命也不够赔。” “闭嘴!”少年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第36章 几名内侍和十几名侍卫欲哭无泪,他们已经是第十四批伺候离曜殿下的人了。 第一批因为离曜殿下吃坏东西拉肚子被砍掉了右臂;第二批因为离曜殿下脑袋上摔了个包,人人被掌嘴五十下;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伺候离曜殿下的奴才,没一个好下场,不是砍手就是砍脚,然後还逐出宫去。 众人在心里估算了下树高,纷纷擦汗,这要是掉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一百年前重桓终於化出人形,有事没事就拉着离曜满宫跑,把好端端的天宫搞得鸡飞狗跳,他们倒是玩得欢,伺候的奴才却将妖二皇子恨得牙痒痒。 “妖二皇子,奴才求您了,您把离曜殿下拉稳点,哎哟……刮着了刮着了……” 重桓恶狠狠地扯掉刮破离曜脸的树枝。 “疼吗?” “哥哥你帮我吹。” 离曜把脸凑到重桓面前,右脸颊上一条细小的口子,微微有些出血,重桓皱了下眉,小心翼翼地吹了几口气,离曜缩着脖子一个劲嚷痒。重桓猛地将他抱住,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安静点,别动。” “哦。”左扭右扭的离曜立刻端正坐好。 重桓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子。” 离曜忽然捂住重桓嘴,偷偷摸摸往下面瞟了瞟,神神秘秘道:“你小心些。” “怎麽了?”重桓挑起眉。 “说我傻子的都被打了。”离曜挠挠头,“我哥哥说我不是傻子,其他人是傻子。” 重桓抱起手臂,“你一会叫我哥哥一会叫洛宸哥哥,那究竟谁是你哥哥啊?” “啊?”离曜又挠头,内侍刚替他打理好的一头墨发再次被他搞得乱糟糟的,他咬了下唇,语气凄厉……“哥哥……” “诶,别闹别闹,咱不想了。”重桓赶紧哄他,“都是哥哥都是哥哥。” 离曜垂下眸想了下,发现这个问题实在深奥,所幸不再思考,揪起重桓肩上的头发在手指上绕啊绕,“哥哥……”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道,“哥哥,叫我曜儿。” “嗯,曜儿。” 离曜点点头:“曜儿喜欢哥哥,哥哥也得喜欢曜儿,哥哥不许对曜儿不好。”他用空着的一只手使劲戳重桓额头,“听见没?” 重桓轻轻应了下,琥珀色的眸子转出斑斓的流光,“离曜……其实……我叫小桓……” “还在上面?” 见少君来了,一群人如释重负,迎上去,低声道:“离曜殿下好像睡着了。” 洛宸哼了声,飞身上树。 离曜张着腿跨坐在重桓身上,他比重桓高大半个头,却把脑袋埋在重桓肩膀,睡得像个孩子,嘴角还挂着口水。 洛宸叹了口气,把人摇醒,“这样睡怎麽舒服,快起来,我带你回去。” 离曜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洛宸,又看了看重桓,脸一皱,“两个哥哥……” “他不是哥哥。”洛宸和重桓同时说。 重桓摸摸离曜脑袋,“曜儿,这个是坏人,别跟他走。” “你……!” “你害他疯掉三百年,难道不是坏人?” “我会治好他。” “你给他吃那麽多补品,有用吗?”重桓嗤了声,“还不如把他那几个哥哥请来天界,搞不好他们兄弟团聚,他病突然间就好了。” “不可能!”强硬地把离曜抢到怀里抱着,“哥哥?”洛宸冷笑,“他和他那个六弟的事我还没理清楚,现在又冒出个哥哥,你以为我会给他们提供兄弟乱伦的机会?” 重桓不吭声了。 瞎子都能看出,离曜和他口里这个“哥哥”的关系一定是……非比寻常! 离曜趴在池边,蒸腾的水雾把他一张俊脸熏得红彤彤的,他眯起眼,十分享受的模样。 “哥哥……” “是洛宸。昨日不是刚教了你,现在又忘了?” “哦……这里……”离曜抓抓後背,“多洗洗。” 洛宸替离曜洗了三百年的澡,早就驾轻就熟,“离曜,以後少跟着重桓玩。” “重桓?” “就带你爬树那个。” “啊,对了!”离曜在池边一拍,“我忘了掏鸟蛋。” “宫里的树多的是,你想掏我抽个时间陪你。” 离曜回过头,黑眸亮晶晶的,“你可不许反悔。” “我天界少君,难道还会骗你……骗你一个小孩子?”把人翻过来,手指摸上右脸那道微不可见的伤口,“跟我去掏,还不会被树枝刮伤。” “你可以命令树?” 洛宸抿了下唇,“好像不能。” “那也没什麽稀奇的啊。”离曜搂住洛宸脖子,“我怎麽好像有两个哥哥?爬树的一个,现在你又是一个……啊……我都分不清。” “爬树的不是哥哥,他比你还小,没事就喜欢逗你玩欺骗你感情,所以我才让你少和他接触。” 第37章 “原来如此。”离曜咧开嘴笑,“你才是我哥哥。” 我也不是……洛宸摇摇头,实在懒得再说“我是少君,你是我妃子”这种话。 “今天头有痛吗?” “好几天没痛了……哥,我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洛宸冷下脸:“到处瞎跑,病怎麽好?” “哥……” 明明早就习惯离曜软趴趴的声音,明明早就知道他叫的不是自己,洛宸的心还是莫名其妙地跳了下,面不改色地抬了抬下巴,“亲我。” 离曜笑嘻嘻地一口亲上去,亲完左看右看,发现没人後“吧嗒吧嗒”地从眉骨到下颌,通通亲了个遍,“哥哥,抱。” “不行。”洛宸态度坚决,“说好七日一次,多了身体受不住。” “可是那里痒。”离曜苦着脸在水里瞎扭,“要插一下才舒服。” 洛宸真是哭笑不得。 离曜疯前被矽宣调教过,後穴不容纳点东西十分难受,疯了後也不知道他是他大仇人,夜深人静总爱爬他身上磨蹭。他顾及他每日都闹头痛,身体欠佳,决定遵照医官的建议──七日一次。 他倒还好,七日一次完全不觉得难熬,可这个傻魔人见个男人就叫哥哥,叫一叫的竟然爬到矽宣床上去了。 虽然说好共享,矽宣背着他和离曜干柴烈火,还是把他气得肠子打结。 寻了个机会把矽宣和月华分别赶回家,两人虽不乐意,碍於他态度坚决,也只得从命。 两人走後,天宫里再没人敢接受离曜的勾搭,这下好,这傻魔人只得找他点火,常常把他搞得欲火焚身。初始时他受不了撩拨,经常压倒这人一逞兽欲。有次把人搞得昏迷三日,医官委婉地提点:“离曜殿下的身体异於常人,体内储藏着大量的魔力和妖力,对天力反应极大,少君太过频繁,他怕是活不久。” 活不久?他还没折腾够,怎麽能让他活不久? 七日一次……多一刻都不行!而且除非情难自制,他很少直接射在里面。 这也直接导致这人的肚子三百年都没反应。 洛宸伸手摸摸离曜脑袋,“再等几天,还不到时候。” “好吧……那我去找爬树那个哥哥。” “不许!” 离曜眼角跳了下,“哥,你好凶。” 洛宸也意识到自己过於严厉,放柔声音,别扭地道:“曜儿怎麽可以和哥哥以外的人做这种事?曜儿是想背叛哥哥?” 离曜赶紧摇头,“不会不会,哥哥你误会了,我说着玩的。”他埋下头,低声道,“反正……曜儿是哥哥一个人的……哥哥也只能有曜儿一个人。” 洛宸眼一眯,食指勾起他下巴,轻笑,“曜儿,哥哥叫什麽名字?” “名字?”离曜望着洛宸,一脸迷茫,“哥,我好像忘了……怎麽办?我忘了……” 洛宸生怕刺激到他,赶紧抱在怀里安抚,“曜儿记得不能背叛哥哥就成。” “嗯,一定不会。” 洛宸叹气道:“要是今後你对不起我……我定不饶你!” 离曜小心翼翼问:“打屁股?” “比打屁股严重。” 离曜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後臀,上次他跑假山里藏了一晚上,这个人找到他後脱了裤子就打,疼得他想死。比打屁股还严重,那得多疼? 不过他也不可能背叛哥哥,这个问题……不用烦恼吧。 人族太子权利被皇妹架空,这次来天界,是为寻求支持,希望天界能借他五万天兵,以此讨伐他皇妹。 当夜,天帝设宴,洛宸给离曜洗澡,拖到宴会开始才姗姗来迟。 “哥哥,好多人。” 洛宸强调:“是少君少君!” 离曜被洛宸牵着,边走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他们都在给你行礼,也听不见我们说什麽。一会我听你话,叫你少君就得了。” 洛宸甚为满意地点头。 “少君殿下,君妃殿……” “就离曜殿下吧,”洛宸打断人族太子,淡淡道,“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君妃。” 人族太子心里微感诧异,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当即向离曜弯腰行了个大礼。 几界中人族地位向来卑微,这个太子又是来求助的,洛宸受得安然,倒是离曜惊得躲洛宸背後,看起来颇为胆怯。 他长得高大,模样也极为英挺,露出这种傻乎乎的表情,委实好笑,人族太子是个人精,早就看出少君对这个妃子可是在意得紧,再想笑也死死憋着,待洛宸带着离曜向天帝行礼後,方一同入座。 这次宴会只请了天宫周围几座大城的城主和住在天宫外沿的诸位大臣,三大殿主无一人到场,人族太子和洛宸坐在天帝左下首,宰相坐於右首。 离曜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洛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那耐心哄着,看得人族太子目瞪口呆,心里暗道传言说少君殿下阴晴不定,可是大大有误。 其实,洛宸的脾气是生生被离曜磨平的。 离曜刚疯那会,洛宸可没那麽好。 不吃?鞭子伺候。 晚上不睡觉?扔荒郊野外,看你还胡闹。 再加上过於频繁的性爱,不到一年,离曜就瘦了一大圈,这才有了令洛宸揪了下的“三日昏迷”事件以及医官危言耸听的“短命”言论。 如果离曜还是以前那个不解风情的木愣愣魔人,洛宸绝不会手软。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这家夥是那个男人生出来的,他折磨不了那个男人,折磨他儿子总可以。问题是……这家夥被你打了还做出副满脸天真的表情,巴巴地拉着你叫“哥哥”,那声音十分委屈,洛宸再狠毒的心也不知不觉塌了一个角落。 第38章 不吃?吃点,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不睡?离曜,你怕黑?怕黑就钻我怀里来,我怀里不黑。 三百年过去,离曜的疯病没一点好转,洛宸却觉得自己疯了。 “张嘴。” 离曜别开脸,“我胃里腻,不想吃这个。” “你是要其他人看笑话吗?来的时候怎麽说的?”洛宸厉声道。 离曜偷偷瞅瞅他,怕对方生气,只得把头一扬,“就一筷。” “嗯,下筷我们吃其他。” 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洛宸斟酌一番,才夹了筷清淡些的菜,见离曜皱着眉,当即道:“可不许装病,必须吃下去。” 旁边的人族太子笑道:“我弟弟小时候也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怎麽哄也不听,我便在宫外给他买个拨浪鼓,他吃一口我摇一次,呵呵,效果倒不错。” 洛宸一边喂离曜一边道:“他又不是小孩子,玩那些做什麽?” 人族太子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喂饭? 离曜咽下几口,死活不肯继续,“不吃了,真的不舒服。” 洛宸放下筷子,捂上他额头,“头又在痛?” “不是。”离曜一张脸苦巴巴的,“我想吐。” “少君殿下,小心!”人族太子惊呼。 话音刚落,离曜就呕了声,黄灿灿绿油油的汤水以及食物残渣毫不客气地吐洛宸身上。 “殿下……” 宴会出现了小小的骚乱,洛宸拍着离曜背,等他缓过劲才把人抱起,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暗暗恼恨:那群厨子,一定要严惩! 把离曜抱回寝宫洛宸立刻命人宣医官。本以为是普通的吃坏肚子,医官的眉竟越皱越紧,洛宸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如何?” “殿下,这……”医官欲言又止。 离曜垂着眸子道:“我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不会。”洛宸安慰地拍了拍离曜肩膀,直直望向医官,“有话直说。” “如果诊断无误,离曜殿下应该是……有了……” “洛宸,你给我出来!” 重桓一脚踢飞寝宫大门,候在门里面的内侍魂都被惊飞,“小祖宗,您小声些,离曜殿下一夜不曾合眼,刚刚好不容易睡着,可别又让您给闹醒了。” 重桓轻轻哼了声:“你把洛宸叫出来。” 内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洛宸只随意地披了件白色长袍,面色疲惫,口气不善:“妖二皇子,你一大早的跑我寝宫大闹,有何指教?” “你还好意思问我!”重桓当即炸毛,“要不是有人多嘴,我还不知道离曜哭闹了一夜,说,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麽!” 洛宸绷起脸沈默片刻,轻描淡写道:“他怀了孩子。” “啊……怀……怀孩子?”重桓张大嘴,“像我父後那样……怀孩子?” “差不多。” 除人界外,其余几界男性人口大大多於女性,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很多男性结为夫妻,重桓自己就是男人肚子里蹦出来的,对离曜怀孩子的事惊讶过後也就坦然接受。 只是……给洛宸生? 重桓苦笑着想,等离曜清醒,怕是恨不能杀了孩子再自杀吧。 洛宸领着重桓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他听说自己怀了孩子吓得又哭又闹,死活不肯生,我哄了一夜也没用,你与他说说。” “我能怎麽说?”重桓哼哼唧唧道,“搞不好他潜意识里知道你是他大仇人,要不也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第39章 洛宸眯起眼,眸里冷光乍现,重桓一惊,“你又在想什麽歪点子?” 洛宸冷笑,“我早就想好,等他清醒,我便囚禁他,哪儿也不让他去。” “你……!”重桓指着洛宸鼻子,大骂,“你心理扭曲。” “我又没说要杀他,紧张什麽?”洛宸在床边坐下,替离曜理平皱起的眉心,“他若永远这样疯疯癫癫,大不了我宠他一辈子,若非要不知好歹地与我兵戎相见,”他顿了下,一字一句,与其说是说给重桓听,不如是在对自己讲,“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洛宸的声音带着森森然的冷意,重桓听得毛骨悚然,他在天宫呆了三百年,对洛宸勉强算是了解,这个人天性阴狠,仗着上面有天帝罩着,杀伐决断,毫不留情面。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疯了的离曜,却是真的好。离曜要什麽他给什麽,连龙宫的龙筋都搞来做成鞭子给离曜玩。日常生活中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喂饭洗澡全是亲力亲为,感觉……竟是比爹娘对儿子还有耐心。 “也许,永远疯下去更好……”重桓轻声说。 什麽也不用烦恼,没有屈辱没有委屈,也不用心心念念地……想着他那个哥哥…… 君妃殿下有了身孕,各界的安胎圣药络绎不绝地运往天宫,可离曜也不知是发什麽倔脾气,价值千金的圣药被他毫不珍惜地扔地上踩了又踩,任凭洛宸怎麽哄也不吃。圣药不吃也就罢了,竟闹绝食?即便勉强吃下去,片刻就吐。 离曜怀孕一月,洛宸活生生被他折腾了一个月。 如果是其他问题还可以商量,但这个孩子,洛宸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 “今天吃了多少?”在外面忙了一日的洛宸回宫就问。 内侍小心翼翼地道:“一共……三勺粥……” “混账!”洛宸活脱脱暴君相,“你们怎麽伺候的?” “少君殿下,”内侍赶紧跪下求饶,“离曜殿下身子尊贵,他不吃,我们这些奴才也不敢强逼……这……” 洛宸咬咬牙:“人呢?” “在房里做鞋。” “嗯?”洛宸眉头皱起,“他做什麽鞋?” “离曜殿下说……他弟弟没鞋穿……所以……”在强大的威压下,内侍说得断断续续,一个劲抹汗,“所以……要自己做……” 洛宸的脸瞬间阴沈下来。 “知道了。”他眯起眼,眸里似有阴霾,“退下。” 内侍如释重负:“是,是,少君殿下。” 最後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天色渐渐暗淡,内殿里点着烛火,微风一吹,缓缓摇曳。离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昏黄的光照在他英挺的脸上,像打了层蜜色的油。他一针一线,穿得极其认真,连洛宸走到身後都没发觉。 “你会这些?”洛宸从背後抱住他,轻声问。 “哎哟!”手指被刺了下,离曜回过头抱怨,“哥哥,你怎麽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离曜没注意到,听他叫“哥哥”洛宸的神色放松不少,把他指尖含入口中,暧昧地舔掉上面血迹,“哪里学的?” “以前在非云殿,那些奴才坏得要死,看我和宵儿好欺负,送来的衣服鞋子粗制滥造不说,里面竟然还藏着针,宵儿那麽细嫩的皮肤哪里受得了!我发现他们藏针後再也不敢让宵儿穿,跑去蹲在裁缝店的屋顶偷学了几天。刚开始笨手笨脚一个月才做得出一件衣服,不过慢慢就熟练了。”离曜仰起头,眉飞色舞,“哥哥你肯定不会吧?” 非云殿……洛宸冷笑。 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眉骨一路滑下,鼻梁,下巴,喉结……使劲一戳…… 离曜咽下几口口水,觉得面前这个人冰冷的样子很可怕,“哥哥……虽然我没把宵儿照顾好,但也没欺负他……”用空着的只手拉了拉洛宸手腕,“哥哥,别生气。” “我不在为什麽又不好好吃饭?” 洛宸一开口,冰冷的煞气消失不少,离曜挠挠脑袋,小声道:“不想吃,没胃口。” “一千三百岁的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别人不会说你什麽,只会说我天界少君管教无方。连个饭也不好好吃,故意要我难看吗?” 第40章 离曜埋下头,“吃了会想吐。” “那早上我走时你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乖乖进食?你就是如此擅长出尔反尔来欺骗我?”离曜抿着唇,死死捏着手里的针线和做了一半的鞋,洛宸看着,邪火上涌,抢过那些东西,狠狠扔掉,“不准做。” “为什麽不准?哥,你又在无理取闹。” 离曜站起来要去捡,洛宸一把将他拉住,“女人才搞那些无聊的玩意,就算我娶了你,可没半点把你当女人看过。” “不做宵儿没穿的。” “我什麽时候亏待过你!”洛宸脸色铁青,把呆立的家夥勒入怀中,“你哪件衣服哪双鞋子不是全天下最好的?你吃的全是各界的贡品,你那个当魔帝的哥哥都别想吃到这些东西,我都对你这样了,你究竟还要闹什麽?” “我没闹啊……”离曜眼里闪现出迷茫之色,“哥哥,宵儿呢……我好久没见他……我好想他。” “那个宵儿早死了。” 说完洛宸立马後悔,怀里的家夥一张脸竟是变得比纸还白。 “刚才骗你的。”洛宸不甘不脆地道,“宵儿一直有写信,你别担心。” “信呢?”离曜问。 洛宸看他半响,终是命贴身内侍将锁在柜子里的信都拿了出来。 信早已拆封,大部分还被揉成团状,显然洛宸都看过内容而且对来信很不满。 “紫宵二十三封,溪羽十封,流陌有几封,修衣、雪幻、轻舟各两封。都是过节写的,我怕影响你心情,就没给你。” 离曜把泛黄的纸张小心翼翼展开,看了几封,抬起头,傻乎乎地问:“他们是谁?” 洛宸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这段时间,离曜的脑子一直这样,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有一次,他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晒太阳,也不知怎麽了,突然站起来逮人就踢,把殿里几百人踢了个人仰马翻。 洛宸回来,一片哀嚎,有的断了腿有的折了手,各种凄惨。 离曜坐在台阶上揪衣服,见到洛宸,立刻飞扑过来,“哥哥哥哥,他们是天人,他们是天人。” 洛宸脸上瞬间结冰,一把将离曜推开,“天人又如何?” 离曜面色一沈,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该杀!” “杀?”洛宸一步步走近,咄咄逼人,“你肚子里怀的种也流着天人的血,你是不是……正在琢磨着怎麽杀掉他?嗯……?说话!” “我不要生孩子,死也不生。” 离曜跑进内殿,抓起花瓶摔地上,捡了片最大的往肚子里猛刺,追进来的洛宸吓得浑身冰冷,堪堪赶在碎片刺进去之前狠狠抓住他手腕,扔掉碎片,拉起人甩床上,脸上一片阴霾,“无论是你死了还是这个孩子死掉,我立马对魔界发兵,说到做到。” “我不要生……哥哥,不生……” “就生这个,生完我们再也不生。”洛宸翻身上床,搂上离曜腰,轻轻啄了下他额头,“听话。” 离曜没有再反抗,脸色却不大好看,接下来的几日都无精打采,本就没什麽胃口,这下连粥都喝不下,洛宸想尽办法哄也不行。担心离曜再发什麽疯,洛宸把殿里的利器全都藏了起来,内侍也换成新人,结果不出十日,离曜把新换的内侍又揍了遍,说什麽天人全都该死,洛宸忍了很久才没一巴掌扇他脸上。 “你究竟想怎样?”洛宸怒火冲天。 “哥哥,我不要天人伺候我。”离曜哼哼道,“我讨厌他们。” 洛宸额上青筋一个劲往上窜,“我也是天人。” “啊?”离曜摸摸洛宸脑袋,“哥,你傻掉了?” 被洛宸拉来救急的重桓噗哧声笑出来,“离曜,小心你哥打你。” “我哥不会打我的。”离曜抱紧洛宸,那模样像生怕人抢了去。 重桓摇摇头,“洛宸,他这样待你,你竟逼他给你生孩子,我想不骂你都不行。” “他眼里的人,哪里是我?”洛宸冷冷一哼,“不过那个人究竟是谁,我差不多也能猜到。” “呵!”重桓笑得半是嘲讽,“难为你知道还忍了那麽久。” “我娶他时许诺保魔界两千年平安,只要他在我身边,这个许诺便一直有效。” “原来少君殿下是守信之人,”重桓一本正经地点脑袋,“唔……一定要继续发扬。” 洛宸横他一眼,“我叫你来是让你帮我哄他,闲话少提。” 重桓捏着下巴,琥珀色的眸子眨了又眨,“他不要天人伺候,那你把内侍换成魔人不就得了?” “嗯?” “过两日流陌要送贡品上来,你随便留几个流陌的仆从贴身伺候他,魔人的气息他总不会厌恶吧。” “他不吃饭一天到晚瞎胡闹和魔人内侍有什麽关系?” “哼,关系可大了,如果伺候我的是我族里的人,我胃口好百倍。”见离曜脸色苍白,重桓忍不住叹气,“他再不吃饭,不等孩子生下来,自己就会瘦成骨头,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反正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找流陌说说。” 天界倒是有些魔人,不过要麽是俘虏要麽是魔界送的“消遣”物什,不管是男是女,洛宸都不可能让他们接触离曜,如果非要找干净魔人,还真得从流陌那要。 “我平生最恨魔人,怎麽可能允许魔人在我寝宫进进出出?”洛宸摇头,“更何况,还是流陌身边,来自魔宫的魔人。” “离曜不是魔人?” 洛宸抿了下唇。 “你就看着离曜吃不好睡不好?哼!到时孩子饿死在肚子里,看你怎麽办。还有,提醒你一下,男人生子很容易死人……当年我就是体积过大,出生的时候差点害死父後。生下我手,父後在床上躺了三年才能下地。”重桓皱起眉,“你想离曜也这样?他本来就傻乎乎的,要是身体再出什麽意外……” “闭嘴!少瞎说。” “我随便说说你就紧张,你还是很有良心的嘛,要几个内侍而已,那麽小的事,真不知道你别扭个什麽劲。” 埋在洛宸肩膀上的离曜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方抬起头,慢慢道:“你别埋怨我哥哥。” “你,你这傻子,明明我是在帮你。”重桓举起拳头,做出副要砸离曜头的样子,“我也是你哥哥。” 洛宸轻而易举便抓住重桓的拳头,居高临下地掀了掀嘴角,“不好意思,我和你一起,他认我不认你。” “呕……哥……我……呕……” “又想吐?” 离曜弯下腰,洛宸慌张地拍他背部,神色焦急,“想吐就吐出来,吐出来好受些。” 一旁的重桓眯了眯眼,“都没吃东西,能吐什麽?” 离曜孕吐一日比一日厉害,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洛宸看着心急,却无可奈何,他在的时候还好点,他一不在,任何一个天人靠近离曜,离曜准得暴起揍人。 天帝早不管事,洛宸忙於政务,也不可能天天陪着离曜,只得在自己不在时把重桓召来,让他照顾离曜。 结果离曜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弱下去,而且腹部有大片青紫,洛宸原本以为是怀孕造成,医官却皱着眉说,“是被打了。” 洛宸脸一沈,牙缝里透出森然的冷气:“查!” 查了两日,天宫闹得人心惶惶,打人者却一直没被揪出来。 这日午後洛宸忙里偷闲回殿看看离曜,这才发现哪里有什麽别人,分明是离曜自己一乘重桓和医官不注意,捏起拳头就往腹部揍。 第41章 洛宸气得浑身发颤,三百年来这个人虽然疯疯傻傻,却一直很听他话,可自从怀上孩子,自从有了这个孩子……这个人就……那种偶然流露出的冷意和杀气……洛宸毫不怀疑,因为这个孩子,离曜的神智正在慢慢复苏。 而且,他恨这个孩子,一如恨他。 烛火熄灭,并排躺在床上,离曜身上痛得睡不着,洛宸也难以入睡,他心里十分烦乱,不停地想与其等离曜恢复神智反目成仇不如干脆掐死了事。 手掌勒上他脖子,还没来得及使力,那个人就带着哭腔道:“哥哥,原来你也没睡着,我好难受,你快帮我揉揉。” “哪里痛?” “脚……”离曜呻吟一声,“快……在抽。” 被窝里的脚弯曲得畸形,洛宸一边帮他揉一边埋怨,“都抽成这样怎麽不早说?” 离曜眯着眼,显然很难受,说得断断续续,“我……我怕吵醒哥哥……” 洛宸的动作顿了下,他原本埋着头,淡淡的月光沿着窗户撒进,在面容上映出一大片浓浓的阴影,显得阴郁而可怖。 离曜以为自己又说错话,最近这个人总是突然发脾气,让他都不敢惹了。“哥哥。”没人应,“哥哥?”又叫了遍,“怎麽了?” “没什麽。”把怀里的脚揉暖後洛宸才重新放进被窝,替离曜理了理背角,“睡觉。” “哦。” 过了会,又是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还在抽?”洛宸干脆命人进来点燃灯盏。 这一看,才发现离曜额上全是细细的冷汗。 “肚子痛……”离曜向洛宸伸出手,“哥哥,好冷。” “蠢奴才,还不快去拿被褥!” 洛宸对离曜越好,对内侍宫女就越恶劣,站着的几人哪还敢耽搁,赶紧把最厚的床被褥抱了来,细心铺上。离曜窝在洛宸肩窝上,面色仍是惨白,“哥哥,其实刚才醒之前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麽?” “梦到你不要我了……” 洛宸手上的力忽然加大,他微微低头,离曜正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清澈得像一汪湖水。 他的目光太执着了,执着得洛宸恨不能撕了那个真正的被注视的“对象”! “哥哥不会不要你。” “我想也是。”离曜咧开唇笑,凑上去亲了洛宸一下,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灯盏重新熄灭,黑暗,无声无息蔓延,怀里的人紧紧贴着他,温度像能直达心底,可是洛宸却觉得,那温度其实是冷的,寒潮一样刮进体内,连骨头都在隐隐生痛。 上次与矽宣见面,提到离曜,见他愁眉苦脸,原本最喜欢取笑人的矽宣都出声安慰:“你不必多做自责,就是养条狗,三百年,也该有感情。” 当时,矽宣正旁若无人地搂着宇砂殿殿主,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地上下其手,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和矽宣还有月华三人能走那麽近,全因几近相同的经历。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魔人或杀或辱。 於月华,是淡漠。 於矽宣,则是……嬉笑一世。 另两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来试图隐藏些什麽,唯有他……把仇恨明晃晃地刻在脸上。 全天下都知道,天界少君视魔人如仇敌,全天下都知道……他刻苦修行,心心念念着有一天骑着战马,把魔界践踏成灰。 父王总是在盛满莲花的池旁感慨去年花谢依稀还在昨日,没想到,今年的花已经开了。 如此漫长的岁月,长达一万年的寿命,父王竟还因为时间稍纵即逝而惋惜。 他只觉好笑。 难道天天和那个魔帝腻着,也不嫌烦?难道一定要腻歪下个一万年,下下个一万年才满足? 今年,他三千三百岁。 三千岁前的十个三百年其实都是一样的。练功,还是练功。最多偶尔去矽宣那玩玩,插科打诨一番,再去月华的殿里坐坐,看看月华万年不变的冷脸。 然後他有了又一个“三百年”!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过得很快。 第42章 三百年前,他一心想着娶这个魔人折磨他。 三百年後,他纠结着也挣扎着……究竟是杀了一了百了好……还是……继续养着…… 三百年前,他们三个人在离曜身体上同时意乱情迷,同时意图让他怀上他们的孩子。 三百年後,另两个再度云淡风轻。 只有他…… 黑暗里,洛宸嘲讽地掀了掀嘴角,脑子里蹦出四个字──作茧自缚! “喂……离曜!” 谁在叫他?离曜左瞅瞅右瞅瞅,原来是只雪白的小猫正趴在窗台上。 这只猫看着倒眼熟,可怎麽也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离曜走过去,把猫抱在怀里,顺了顺毛,眯起眼笑道:“小猫咪,你哪来的啊?” “我不是小猫咪!”重桓吹胡子瞪眼,无论是人身还是猫身,这人见他一次忘一次,真是……让他伤心透顶!“你一个人?” “嗯,哥哥不在。” 哼,明明是个大坏蛋,就你叫得亲热。重桓翻了个身,在离曜怀里立起,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向他,“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记得什麽?”离曜抱着重桓走到饭桌旁,舀了勺饭,凑到小猫面前,“张嘴。” 重桓眼一瞪……我又不是像你一样的小孩还需要人喂! 不喜欢?离曜皱起眉,桌上大部分菜都冷了,正打算叫人拿去热,小猫忽然拉住他,就着他的手把勺里的饭吃掉,吃掉後又气得咬牙切齿。 “白痴白痴白痴!” 离曜觉得很好玩,呵呵笑着再接再厉,又递过来一勺子,重桓脸一扭,“不吃了,除非我一口你一口。” “我不想吃。” “不行,吃得多身体才好。”重桓双腿一蹬,麻利地跳到桌上,爪子捏起筷子狠狠夹了一大筷菜,“你吃我也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离曜面露难色。 “吃完我带你去见哥哥。” 离曜抬起头,脸上一喜,苍白的脸增色不少,不一会,那色彩又渐渐黯淡下去,他埋下头,低声道:“哥哥晚上才回来。” “笨!不是洛宸!”重桓将声音压得极低,“我要带你见的,是你真正的哥哥……你……懂吗?” 每十年,魔界会向天界进贡一次。 流陌负责贡品的甄选,但一般不会亲自运送,这次来天界,为的还是离曜怀孕之事。 世人皆知,男子受孕会元气大伤,流陌听说弟弟怀孕,怎麽也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也要见见离曜。 洛宸骨瓷般冰凉的手指捏着杯盏,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只把流陌一行魔人扔那晾着。 “殿下,他都已经疯了,你竟是残忍到连让他见见我这个哥哥也不许?” 洛宸眉角一跳。让流陌见离曜一面,其实合情合理,他之所以不答应,无非担心离曜又想起什麽。 “离曜殿下,少君正在议事,要不您……” “我想见见哥哥,就一眼。” “怎麽了?”洛宸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流陌也站了起来,目光在身旁的一个魔人内侍身上停顿片刻,手微微摇了下,那个魔人一直垂着眸,平淡无奇的面容上很难看出表情,他往後一退,不动声色地隐於角落,更是难以被人发现。 “哥哥……我好想你。”离曜揉着怀里的猫,抿了抿唇,“小猫说,想你就该来见你。” “所以你就来了?”洛宸板起脸责备,接过内侍递过的披风,替离曜披上,“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外面风那麽大,吹坏了怎麽办?” 第43章 “反正吹坏了有哥哥心痛。”离曜笑嘻嘻地道,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门缝里张望,“哥,好多人,都是谁啊?” 你不认识……洛宸没说出口。终是任由离曜缓缓地,推开了门。 殿里很亮,亮得离曜睁不开眼。一大片白光,光里人影幢幢,像是一场梦,看不真切。离曜使劲摇了下头,仍是没能将那股子晕眩感摇出去,他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迷雾中,浓厚的雾气,层层包裹,喘不过气。 “喵……”小猫大叫,“你捏痛我了。” “啊?”离曜回过神,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哥哥……”他拉了拉洛宸袖子,“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了。” “既然都来了,就进来看看吧。”离曜没认出流陌,这个认知让洛宸心情愉悦了些,反手牵着离曜进殿,“这里有几个魔人内侍,你看看有没中意的,如果喜欢,就留几个伺候你。” 流陌上前几步,想要拉离曜的手,见他一只手被洛宸牵着一只手抱着猫,只得作罢,情绪却是极为激动,“离曜……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三哥啊……” 离曜被流陌吓得躲洛宸背後,偷偷探出个脑袋,指着流陌使劲瞅,“我只有个‘哥哥’,哪来‘三哥’?” 流陌一怔。 洛宸轻轻笑了起来,他面目冰冷,这一笑,便如春天的湖水化了冰,他反身拍了拍离曜肩膀,“可别瞎说话,惹恼流陌殿下。” “我没有瞎说话,是想不起来有什麽三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离曜一边抱怨一边跟着洛宸落座。殿里站着几十个人,其中十人穿着深色劲装,与离曜天天看到的那群内侍装束大为不同,多了几分英气和邪气。那个自称他三哥的则一直盯着他瞧,瞧得离曜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顶着个大包,他摸了下,好像没有啊。只得凑到洛宸面前,“哥哥,我脸是不是花的?那个人怎麽老瞅我?” 洛宸还没说话,重桓就插嘴道:“笨蛋!你三哥三百年没见你,当然得多瞧瞧,万一你被洛宸虐待得缺筋少骨,他好干脆把你带回去得了。” 洛宸眼一横,目光刀子似的,“妖二皇子,少说话,没人会当你哑巴。” 小猫摇了摇尾巴,哼哼哧哧蹦到离曜肩膀上,“流陌殿下,少君打算给离曜找几个魔人内侍,你看这里面谁手脚麻利,会伺候人的,便留下吧。” “我全部都要。”离曜挠挠脑袋,“他们挺好闻的。” “好闻?!”重桓瞪起眼,“又不是要炒来吃,好闻有什麽用?” “就是好闻啊……” “算了算了,不与你说,要不要同意还得看少君意思。” “哥哥会同意的,是吧?”离曜弯起眼,黑眸里尽是璀璨的笑意。 洛宸一句“人太多了”干瘪瘪地……卡在了喉咙口。 流陌的人也不会害离曜,排除他们是魔人的因素,照顾起离曜来的确让人放心很多。 洛宸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有一个:不许与离曜有任何身体接触! 众人虽然不解,却仍是恭声领命,他们魔人身份,在天宫少不得受些排挤,为人处事皆小心翼翼,洛宸这个要求虽莫名了些,众人还是严格执行。 “离曜殿下吃了满满一碗饭,饭後在後园逗猫,吐了两次,现在已经睡下。” “睡着了吗?” “回殿下,睡着了。” 洛宸满意地点点头,微微扬起脖子,解开披风。 天人内侍又道:“离曜殿下吵胸口痒……” “嗯?”洛宸脸一沈。 “不过没人敢碰,都等着少君回来。” “怎麽不早说?!” 内侍躬下身子,“奴才原本是要去来把少君叫回来,可离曜殿下自己搓了下又不痒了,所以……” “算了,退下吧。” 怕把人闹醒,洛宸小心翼翼爬上床,结果离曜还是哼哼着迷迷糊糊醒过来,“哥哥……别走……” “我哪都不走。”洛宸抓住离曜手,轻轻亲了他额头一下,“又做噩梦?” “不知道,已经忘了。”离曜揉揉眼睛,“哥,你挨我挨紧些,好冷。” “盖那麽多被褥还冷?” 离曜点点头,“就是冷得很。”他抓着洛宸手放到胸口处,“呐……这里!里面痒痒的……哥,”他偏过头,望向洛宸,“为什麽我觉得很闷很难受呢?” “那是因为你怀了孩子,正常的反应,你多吃饭,注意身体,这些症状会慢慢消失。” “骗人!不是因为孩子。”离曜含糊道,“我知道,不是因为孩子……” 内室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守在门口的魔人内侍直到再无声音後,才轻悄悄地走进去,小心翼翼把灯盏熄灭。 树影婆娑,月光透过窗,洒下斑驳的影子。 他往床的方向望了眼,那目光深沈得像要浸出泪来。 怀孕四月,离曜的小腹终於开始往上鼓,不适症状也日益加重,吃再多安胎圣药也不顶用,一日里有大半时间得在床上躺着。 值得庆幸的是,内侍自从换成魔人,离曜再没揍过人,吃饭时间一到,立刻乖乖到桌子边坐好,笑嘻嘻地等着人喂他。 第44章 喂饭的那名内侍叫予同,生得眉清目秀,在一帮子天人魔人中,算不得出众,但离曜似乎挺喜欢他。 也不知予同用的什麽法子,竟把原本一吃饭就愁眉苦脸的人管得服服帖帖。 既不挑食,也不瞎闹,每餐都能吃下一碗饭,偶尔还能添个小半碗。 离曜肯吃饭,洛宸算是放下心头大石,破天荒地“重重有赏”,还把予同升为贴身内侍,他不在的时候,离曜的起居皆由予同一手包办。离曜这边安稳了些,洛宸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人族和妖族的事物上,上次借给人族太子五万兵马,竟没能搞定那位公主,那位公主也是好本事,乘乱逃脱,投奔八皇叔。八皇叔以太子“兄妹相残”为由兴兵讨伐,妖界乘机搅乱,发兵支持。 五界以天界为尊,天界相助太子,妖界却相助八皇叔,摆明了不服天界,可谓挑衅。 天界和妖界交界处频发摩擦,这一月已有一千妖人六百天人战死。 继“血萨妖王”被诛之後,妖界再度被天界列为头号劲敌。逗留在天界中的妖人或被抓或被杀。妖王第一百三十五次请求接回重桓,洛宸严词拒绝。两界闹得血雨腥风,倒是重桓的日子依旧过得优哉游哉,似乎丝毫不受天妖交恶的影响。 “殿下……” “什麽事?”一看到寝宫里的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洛宸就条件反射性地紧张,因为这意味着离曜又出了问题。 “离曜殿下……他跌池里了……!” 离曜每日吃完晚饭都会让予同陪他走走,这日也不例外,走到池边有个宫女在那偷偷抹泪,离曜正当无聊,便坐下安慰那个宫女。 宫女受宠若惊,断断续续说明原委。原来她进宫前有喜欢的人,那人送了她一枚玉佩,她一直戴在身上,刚才拿出来睹物思情,竟掉了下去。 “叫人来捡啊。” “我入宫不久,他便成亲,”宫女抽抽噎噎道,“玉佩……捡起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离曜盯了池子半响,“噗通”声猛地跃下。 宫女大惊失色,“来人,来人,快来人……” 站在後面的予同离得并不远,离曜跳的时候他就飞冲过来,结果还是慢了半拍,没将人抓住,他二话不说,立刻跟着跳进去。秋天的池水已经有些冰凉,尽管予同动作迅速,把人拖上来时,离曜还是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都在哆嗦。 头发上湿哒哒滴着水,离曜双眼微微有些呆滞,暴着青筋的手一把抓住予同,“哥哥。” 予同面无表情,看起来极为镇定,声音却一个劲发抖,“哥哥在这,别怕,我马上抱你回去。” “哥……幸亏你没成亲……幸亏……要不我怎麽办……” 予同的动作僵硬在半空……缓缓地,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抚过离曜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哥送的玉佩我也戴着。”离曜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拿给予同看,“真的,没骗人。” “我知道……知道你没骗我。” 离曜松了口气,终於笑嘻嘻地咧了下嘴,“这个姑娘的玉佩掉了,哥哥你快帮她捡回来。” “离曜殿下,那玉佩我不要了,您还是赶紧回去拿干净衣服换上,您要是出了什麽事,奴婢实在难辞其咎。” “我能出什麽事?”离曜撑着予同站起来,他觉得头晕,便干脆靠在予同肩上,虚弱地道,“我哥哥不会让我出事,从小到大,他最疼我。” 予同拦腰抱起离曜,健步如飞,“殿下,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再折回来帮这位姑娘。” “这样也好。不过,你叫我叫得好奇怪。”离曜搂上他脖子,轻轻呵了口气,“哥哥,我不要抱,我要骑马儿。” “你现在……怀着……怀着……”予同废好大劲,也无法说服自己承认离曜怀了洛宸孩子的事实,他撇开眼,低声道,“曜儿,等我们回魔界,你想怎麽骑哥哥就让你怎麽骑。” “好啊好啊。我要哥哥带我去看皮影,前面的人好多,骑哥哥肩膀上才能看见台子。” “好!” “可是哥哥。”离曜皱着眉揉揉肚子,“里面这块东西怎麽办?” 予同脚步一顿。 “哥哥,我们把它搞出来吧,这东西装肚里实在难受。” “离曜殿下,你的身体……” “不管不管!”离曜吼道,“反正我不要它。” “不要谁?” 拐角处,洛宸阴森森地站着,长发肆意飞舞。 予同放下离曜,微微低头,行了个礼,“殿下。” “还不过来!”把离曜拉到面前後发现他全身都湿的,洛宸怒不可遏,一巴掌甩予同脸上,“蠢奴才,怎麽伺候人的?” 予同依旧埋着头,让人瞧不清表情。离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忽然冲着洛宸大发脾气,“你别打他,是我自己跳的。” 洛宸眯起眼,口气不冷,但也称不上和蔼,“我以前经常打天人没见你吭什麽气,一打魔人就心疼?” “本来他就没做错,”离曜冲过去护住予同,闭起眼,脑袋一仰,“非要打就打我好了。” 他脸上湿湿的,看起来十分苍白,洛宸哪里打得下去,恶狠狠剜了予同几眼,“自己去总管处领罚!” 当夜离曜没睡,双眼睁着,一直到天亮才合上。洛宸走後,他立刻爬起来,嚷着要吃早点。 “予同呢?” 魔人内侍抬起眸看了离曜一眼,又垂下去,“昨日予同护主不力,被内侍主管责罚了十鞭,此时正在床上躺着……” “谁许你们打他,谁许的!”离曜一把将桌子掀翻,挑起凳子向进来的那位天人内侍狠狠踹去,“人呢?” 第45章 天人内侍不敢躲,只得任凳子在自个脑袋上砸个粉碎,他抹了把额头上的血,心里哀叹离曜殿下打人的疯病怎麽又发了,“殿下,一个奴才而已,殿下可千万别气坏身子。” “我要见他。”离曜抿了下唇,“你想违抗我?” “哎哟……奴才哪敢啊。不过离曜殿下,见了回来一定得吃东西。” 离曜满脸不耐,“知道了知道了,罗嗦!” 伺候离曜的十名魔人住得并不远,片刻便走到,离曜揪住帘子,迟疑了下,猛地掀开。 屋里并排摆着五张小床,靠墙那张被窝隆着,听到声音,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正是予同。原本没有表情的脸见到离曜吃了一惊,“殿下,你怎麽来了?” “来看你啊。” “离曜殿下亲自来看你,还不快起来!” “别,别起来,躺着就好……”离曜回过头,脸色有些发青,对带他来的那位天人内侍道,“你出去,别在这多嘴。” “是,殿下,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屋里只剩两人後,离曜自顾自地在角落找了张小凳子在床边坐下,两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予同。 “殿下……”予同似是被他看得发怵,低了下头,半响,又猛地抬起,脸上神情,如一块面普缓缓龟裂,“曜……曜儿……” 离曜怔了下,手缓缓放在膝盖处,他偏过头,一脸迷茫,“好奇怪,你明明是予同,为什麽要叫我曜儿?只有我哥才会这样叫。”他使劲揉了揉予同脸,笑嘻嘻道,“我知道了,哥哥你易了容,正逗我玩呢。”说完他便勾起予同下巴,对着那张唇亲下去,“对,就这个味道,哈哈,你果然是我哥哥。” “曜儿……” “哥你真坏,难怪早出晚归,都不陪我,原来是因为我没认出你躲这偷偷生闷气呢。”离曜红着脸又亲了次,“哥,别气了,是曜儿不好,曜儿以後不会再认错人。”说着一本正经地揉了下予同脑袋,故意把那头漂亮的青丝揉成乱草窝,“咦?不对!”他皱起眉,手中头发一甩,“你不是我哥,我哥头发很长,才不是你这样。” “笨……笨蛋!”予同呼吸微有些急促,“哥哥想见你,当然得剪头发。” “哦,原来这样。”离曜了然地点点头,“那哥哥得快快长,曜儿喜欢长头发的哥哥。啊,还有眼睛也不对。”他戳了下予同眼角,“哥……眼睛变这样,会难受吗?” “不会。” “又骗我……颜色都变了,一定很难受。”离曜的声音慢慢地轻了下去,“哥哥还因为我被打了……哥……我情愿一辈子不与你见面,也不要你被打。” 予同蹭起身,一把捂住他嘴巴,“一辈子都见不到曜儿,我不如死了好!” 离曜眼里光芒闪了闪,摇了摇头,什麽也没说。 离曜并没呆多久,吩咐人给予同拿来最好的伤药後便跟着那名天人内侍回去。 “刚才你在外面,有没偷听?”离曜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 在前面带路的天人内侍回过头,微微躬身,“奴才……不敢偷听……啊!” 离曜飞起一脚,将人踹到柱子上,“砰!”地声,那人重重落地,脑袋一歪,瞬间断气。周围人慌慌忙忙跑过来,离曜皱着眉,冷冰冰站那,众人立刻知道他是在发疯病,胆子大的唯唯诺诺上前,试探着伸出手,“殿下,您有没哪里不适?奴才……搀您回去……如何?” 从起床开始,肚子一直隐隐作痛,离曜垂眸看了那只手半响,却没接,“那个人死了。” “他惹殿下不高兴,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说得也是。”离曜铁青着脸,冷笑,“那你们怎麽不去死?” 那人当即退了一步,唯恐离曜做出什麽过激行为,哪知对方说完这句,既没打他也没踢他,自己走回寝宫,喝下一大碗粥,之後去妖二皇子殿窜了下门,逼着二皇子变成猫给他玩。整个人和平时一样,再无半点异常。 第46章 夜深。 窗户外面翻进个黑影,落下後半跪於地,“陛下!” 趴着的予同霍然睁眼,随手披上衣服,“如何?” “属下已找到前魔帝陛下。” 予同抿了下唇,语气阴沈沈透着股寒意,“父王……可还好?” “囚禁魔帝的地宫戒备森严,属下不敢多呆,只在远处望了眼。” 予同点点头,“摸清地宫底细了吗?” “基本摸清。” “那好,明晚替我把信带进去。” “是,陛下。” 陛下……溪羽陛下…… 予同重重吐了口气。洛宸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帝王之尊,竟甘愿为仆。 三百年……他再也无法等下去。 他怎麽能继续让他的弟弟在异界孤苦伶仃,举目无亲,还被逼着生下仇人的孩子? 就算离曜疯了傻了,也是他最疼爱之人,他要把他带回魔界,用剩下的一辈子来补偿他。 溪羽在床上躺了一日便不肯再躺下去,出现在离曜面前时,离曜满脸怒气。 “怎麽不多休息几天,谁把你叫起来的?” 他这个弟弟……脾气是越来越大,溪羽柔声道:“殿下,是我自己要起来的,我……想照顾你。” “宫里这麽多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溪羽捏了下手心,面上滴水不漏,“殿下,流陌殿下走前命我一定要每时每刻守着你,昨日我已休息一日,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躺床上。” “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离曜哼了几声,凑到他面前,转了一圈,“伤好些了吗?” “好了很多。” “不行,脱了看过我才信。” 殿内站着几名魔人内侍和天人内侍,在离曜恨不能剜了他们的目光中,几人识相地退了出去,最後一人还顺手关上殿门。 离曜剥掉溪羽衣服,“我可不会听你糊弄,要是没好……” 後面的人忽然没再出声,溪羽不安地回头,“殿下……” 离曜偏头躲开溪羽视线,哼哼道:“看看,又骗我了吧。” “殿下……我……奴……奴才……” “你说话真奇怪,一会我一会奴才,一会殿下一会曜儿,都快把我脑子搅糊涂了。”替他把衣服拢回去,离曜不满道,“是故意欺负我脑子不好使?” “没有。” “没有就好好回床上躺着去。”离曜做出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不听话我再也不让你见我。” “殿下……” “呸呸呸!又是殿下。”离曜缓缓地伸出手搂住对方,头靠上他後背,目光凝视着地面,声音很轻,“哥……叫我曜儿……快叫……” “曜儿……” 离曜眼里光彩渐渐涣散,他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低声说:“哥哥叫来,果然不同。” 离曜又如怀孕初期那样,连着几个晚上没法睡觉,只是他不再同以前一样闹醒洛宸,实在睡不着,就把眼睛睁开,捱到天亮,等洛宸走了後再睡,一睡就睡到午时。 在医官看来,离曜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却不知为何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十分疲倦,眼下一大片青色。 “殿下,您是心情不愉快?”医官试探着问。 离曜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溪羽,摇头。 “那是饭菜不合口味?” 离曜继续摇头。 “会不会是上次掉水的缘故?”溪羽皱了下眉。 第47章 “掉水?”医官摇头,“那次虽然惊险了些,不过因为予同你及时把殿下救了上来,殿下和腹中胎儿并没受影响。” “你们猜过去猜过来的,我看都没对。”重桓大摇大摆走进来,挑眉道,“离曜与洛宸朝夕相对,怎麽可能高兴?” “殿下。”医官向重桓行了个礼,心里哭笑不得,全天界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人,也只有这位无法无天的妖二皇子了。 重桓在离曜面前蹲下身,笑眯眯的模样,“离曜,想我没?” “昨日不是才见过?” “这不都过了一晚上!”重桓不满,闭上眼,指了指自己嘴,“来来,快亲一个,亲一个我就不生气。” 唇上一直没动静,重桓撇了下嘴,十分委屈,“洛宸不在你都不肯亲?” “不是啊。”离曜挠挠头,“你又不是我哥哥。” “明明以前亲得很欢。”重桓咕哝了一句,目光不动声色扫向予同,又扫回来,轻轻一哼,拉起离曜的手就往外走,“我们晒太阳去。” “诶,予同……” “跟着我还不放心?”重桓回身道,“予同,你不必来了。” 溪羽微微一怔,最终垂下眸,低声道:“是,殿下。” 离曜坐在地上玩草,重桓则站在树下,双手抱胸。 “白痴,草有什麽好玩的?” 离曜抓起一大把叼在嘴里,含糊道:“就是好玩啊。” “脏的脏的!”重桓冲过去,撬开他嘴,硬把草扯出来,怒道,“那麽多人踩过,瞎吃什麽吃。” “哥……哥哥……” “呸!装得不像!” 离曜瞳孔缩了下,又扭过头,“坏哥哥……” “既然我是坏哥哥,那我今天还非得玩亲亲不可。”重桓强硬地捧起离曜脸,指着那张唇,吧嗒声印上去。 离曜傻愣愣地没反应,完了才擦擦嘴,可怜兮兮道:“我不跟你玩,我要回去。” 重桓用手撑着头,懒洋洋眯起眼,“回去找你溪羽哥哥?” “谁是溪羽?” “少糊弄我。”重桓扁起嘴,“还是以前的傻子好,看看,现在变聪明,都会撒谎了。” “你……” “本来就是,醒了也不与我说声,要不是我帮衬,你能见到你家溪羽?” 离曜脸一红,这……什麽你家。 “溪羽可是我‘哥夫’,我吃里爬外地帮你,你还这样,啊啊,你非要把我气死?” “不是,”离曜低下头,“我也是刚醒几天,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没想清楚。” “就说这几日不对劲,果然是醒了。”重桓扳正离曜脸,仔仔细细瞧了遍,“怎麽还是长着一副傻像?”他猛地伸手搂住离曜,感叹道,“傻成这样,在我面前几天就露馅,如何瞒过洛宸?” 离曜脸一白,“若只我一人,我倒不怕,可溪羽……你说他来做什麽?” “想你了呗。”重桓拍拍离曜肩膀,“你在天界不吃不喝的,溪羽听说这消息,如何沈得住气?” 离曜苦笑,“我都……有孩子了……” 重桓摸摸离曜额头,“又在犯傻?瞎想什麽呢。有孩子又如何,反正这个孩子是你被人逼着怀的。” “你不懂。”离曜躲开重桓的手,脸依旧青白一片,眉宇下的阴影更深。 重桓觉得那阴影像刻在自己心上一般,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哼哼道:“谁说我不懂?在这破天宫里呆三百年,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可全看完了。” 第48章 见离曜不解地望过来,重桓搓搓手,白皙的脸蛋上晕出几层桃红之色,“就是把那个……放进那个嘛……” 离曜张大嘴,又一口咬在下唇,“你才多大?” 重桓眼一瞪,“你糊里糊涂的时候找不着洛宸还让我咬过你下面,现在倒埋怨我小?对了,你经常跟我屁股後面叫我哥哥,还说要亲亲,这些事,全天宫的人都可以作证。” 离曜用手遮住眼,“我忘了。” “忘了才怪!你这叫始乱终弃!”重桓歪起脑袋,平复了下内心的愤懑,才道,“扯远了,刚我们说到哪?” 离曜不吭声。 “明明什麽事情都想了起来,却谁也不告诉,我就算了,竟然连溪羽也瞒着。”重桓揪下把草,狠狠扔掉,“为什麽?” “若溪羽知道我清醒,反倒会担心,还不如让他以为我傻了,这样他也可以放放心心地回魔界。” 这叫什麽话?傻了溪羽就放心?重桓眉头一皱,“那你呢?” “我?”离曜躲开重桓的目光,“我能怎样?” 重桓再度揪起把草,这次直接扔离曜脸上,“在天界呆一辈子?被你讨厌的人欺负还给他生小孩?” 离曜没躲,任那些草劈头盖脸打在脸上,声音微微泛冷,“这孩子,怎麽能生下来?” “这就对了嘛!”乘离曜神情呆滞,重桓偷偷啄了啄他侧脸,“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回魔界去,与你溪羽哥哥双宿双飞,气死洛宸那个混蛋!” 双宿双飞……? 离曜的手不自禁攒紧,他怎麽还有脸跟着溪羽? 就算溪羽愿意,绝夜呢?绝夜才是溪羽明媒正娶从妖界迎回来的魔後。以绝夜的性子,如何会容忍他的插足? 更何况,就算魔界不似人界那般重伦理纲常,他和溪羽是兄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兄弟乱伦,天下人会怎麽看? 对象好也就罢了。偏偏是他这个……这个…… 成年夜的淫乱场面他一点没忘,之後他如何不知廉耻地爬上洛宸的床,洛宸不要他他就去找矽宣,这些他通通记得。 男人的精液洒在肠道,溅出骇人的高温,他在高温里尖叫,扭着身子呻吟…… 这具身体,真的已经从里到外的腐烂掉。可即便这样,竟然还是会不知好歹地念想……念想真的有一天和溪羽…… 离曜抿了下唇,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打断这些不着边际的痴心妄想! 他一人被天下人辱骂倒没什麽,可溪羽,他风光霁月般雍容华贵的哥哥,陪他来天界做个侍从已经够荒唐,怎麽能再受更多的屈辱? “重桓,如果你父後怀了别人的孩子,你父王会怎麽办?”离曜低声问。 “我父後不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我是说如果。” 重桓为难地道:“这个如果不成立啊,要怀孩子,先要那个吧,我父後那麽爱我父王,不会和别人那个的。再说,我父王父後与你和溪羽也不一样,又没有可比性。不过……”重桓眨了眨眼,“我父王倒是令其他人怀过孩子。” 妖王另有子嗣,足以令天下震动的消息,离曜却似乎没多大兴趣,依旧是意兴阑珊的模样,“谁啊?” “不告诉你!”重桓偏过头,“反正你也不关心,我告诉你作甚。” 离曜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回去的路上重桓一直不理他,回殿後把他推给溪羽,掉头就走,走了会又折回来,哼哼哧哧道:“那个谁谁,你把人看好点。” 离曜满身的灰,溪羽正说给他换件衣服,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怎麽了?” 第49章 在离曜看来,自己被天人凌辱,甚至还怀了孩子,可说罪大恶极,而在重桓看来,却实在没什麽大不了,他知道离曜不高兴,却无法理解他为何要不高兴,溪羽问他怎麽了,他自然也无法说出来,恼恨地踩碎一张凳子,“你小心些。” 这句话,是对离曜说的。重桓走了溪羽还在沈思,离曜只得拉拉他袖子,“予同,我要吃东西。” “妖二殿下刚才……” “我不知道啊。”离曜毕竟真疯了三百年,做出副傻颠颠的样子可说得心应手,再加溪羽照顾他的时间不长,必然难以分辨他现在已经是装的,仗着这点,离曜方才才有恃无恐。仰起头撇了撇眉,“那个人坏得很,骗我说是我哥哥,我才不信呢。” “那殿下,你记得谁是你哥哥?” 离曜笑眯眯地道:“我哥哥忙,晚上才回来,我自然知道刚才那个是假的。” 溪羽缓缓伸出手,揉了揉他头发,“殿下,我去厨房看看,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予同你要监督他们做好点,做得不好我讲给我哥哥听,小心他罚你。” “是……是,殿下。” 看着溪羽消失在殿门离曜才垂下目光,抓起桌上的茶杯,翻了个底朝天,“没水?” “殿下,您要喝茶?” “我口咳死了,”离曜拍拍桌子,不满道,“快给我倒上。” 连着喝了两杯,离曜撑着脑袋一个人在那唱歌,还用茶杯打拍子,他哪里会唱什麽,翻来覆去也就两句,可说魔音绕梁。 在旁边伺候的无论是天人还是魔人都憋着脸听得十分郁卒,不断希望予同快些回来,好让这位殿下别再唱了。 “好听吗?”离曜问。 有名天人内侍躬身道:“殿下的声音轻柔如风,脆若银铃,若能唱给少君听,少君定然十分欢喜。” 离曜嘴角抽了下,最後硬抽成个笑脸,“哥哥真的会喜欢?” 那人微微一笑,“肯定会。”少君那麽宠君妃,别说是魔音,砒霜也会吃下去吧。 “可我只会这一首,我还要学……学……学……” “殿下……?” 众人大惊,只见离曜脸色瞬间惨白,忽然捂住腹部,一点点软了下去,幸亏有人手快,及时接住,要不离曜非得跌地上不可。 “殿下,您怎麽了?” “痛……啊……”离曜一把推开搂着他的人,在地上翻了半圈,冷汗如雨,滚滚而下,看得一堆人心惊胆战。 “医官,医官,快传医官,少君……通知少君殿下!” 离曜痛得半死不活,偏偏每次晕过去又生生痛醒,腹部像有把刀在凌迟他。太痛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把刀正一点点地把那块肉割下来,离曜心里又有种扭曲的快意。 “殿下……”天宫最好的医官全都聚集於此,十余人诊断後的结果都是,“胎儿……恐怕保不住了。” “混账!”洛宸大怒,他抱着离曜,离曜一直抖,下身的血不要命地往外流,看得洛宸青筋暴露,“我走时还好好的,怎麽回事,说!” “殿下,离曜殿下,恐怕是吃了什麽不该吃的东西。” 洛宸眼一眯。 天界少君宠爱一个傻子的事天下皆知,不说其他,这些年他为离曜换内侍就换了好几拨,谁会蠢到来下毒? 第50章 “少君殿下,”内侍总管提醒道,“妖二皇子走後,离曜殿下就这样了。” “呵!”洛宸冷笑,“把妖二皇子给我叫来。” “是,殿下。” “等等,用绳子捆好,我倒看看,他们妖界究竟在玩什麽把戏!” 离曜依稀听到几句,想说话,嘴唇不断颤抖,什麽也说不出来。 洛宸见状,赶紧让他别出声,“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嗯?” 毒药剂量很大,众医官束手无策,说是现在吃天界最好的圣药也不顶用,只能再等等,看胎儿造化。离曜下身的血把床单染得通红,还造化?洛宸苦笑着想,别把这个傻子搭进去,就算谢天谢地。 “今日是哪些人在伺候?” 总管小心翼翼道:“离曜殿下出事後,奴才已经吩咐把所有人都关押起来,殿下,需要审问他们吗?” “还不带上来!” 一群人自知今日是倒了血霉,他们贴身伺候离曜,嫌疑最大,何况如今少君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以少君喜欢迁怒的脾气,他们少不得脱一层皮。 带进来的八名内侍五名是天人,三名是魔人。 天人内侍熟悉少君手段,进屋就吓得双腿打抖,倒是三名魔人,尽管双手被缚,背脊骨依旧挺得笔直,可说不卑不亢。 闻到一大屋子的血味,溪羽原本就皱着的眉更是打成结,屋里人多,床上又有帏帐,根本看不清里屋的情形,但离曜若有若无的呻吟还是针一般刺进耳朵。 “上刑!”洛宸阴沈沈道,“不管用什麽法子,把这群人的嘴撬开!” “少君饶命……少君饶命……” “不是我,少君,您冤枉奴才了……” 告饶声此起彼伏,洛宸只做不闻。外面进来十几人,把八名内侍一个个踢翻在地。 溪羽抿紧唇,在其余两名魔人担忧的目光中任由施刑者把自己的手夹入竹板。 十指连心,其中痛苦难以想象,而这只是第一道刑,如果再无人坦诚,那将还会有第二道,第三道…… 跟着溪羽来的都是魔宫暗卫精英中的精英,这点刑罚丝毫不放在眼里,但溪羽不一样,溪羽是魔界的帝王,代表着魔界的尊严,魔帝在天界受刑,其中屈辱难以想象。 除溪羽外,一行前来准备埋伏在天宫的还有九名暗卫,魔帝当着九人的面对流陌传令,若他在天界遭遇不幸,流陌继承帝位。 九人惊讶之余却也明白,魔帝陛下这次,是连生死也置之度外。同时,也是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坏了他的计划。 溪羽面无表情,两人互看一眼,无奈摇头,上次的鞭刑陛下生生受了,这次必然也不会反抗。 只是……值得吗? 为了一个早已抛弃的弟弟,真的值得? “啊……” 杀猪般的嚎叫此起彼伏。 离曜猛地睁开眼,眼里冷如冰石,洛宸看得一惊。 “哥……哥哥……”他虚弱地道。 “我在这里。”洛宸把人抱得更紧,“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哥哥……” “很痛?”洛宸一直在替他擦汗,手里的帕子换了无数张,每张都能挤出水来,“离曜,是不是很痛?” 离曜轻轻点了下头。 “我正在帮你惩治那帮害你的人。”洛宸声音微微转冷,“你放心,谁害你,我定不要他好过。” 害他的人? 是他乘溪羽不在自己把药下在茶里,怎麽会有害他的人? “啊……哥哥……”离曜忽然凄厉地大叫,一把推开洛宸。 他原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会儿也不知怎麽回事,竟轻而易举便将人推开,也不顾自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到外屋。 行刑者个个生得牛高马大,离曜一脚踢飞一个,蹲到三名魔人内侍面前,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你为什麽打他们?”离曜瞪了洛宸一会,抹掉泪,抽抽噎噎道,“你把他们打坏了,谁来伺候我?” 洛宸看他半响,这才走上去,小心翼翼把人从後面搂住,“他们做错了事,当然得罚。”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能打,我早就说过,你要打魔人打我就好了,反正你最恨的是我……” “胡说!我哪里恨你?” 洛宸向周围人偷偷使眼色,命他们将被上了刑的内侍拉出屋,刚有人上前,离曜见了,又是一声惊叫,“放了他们,放了他们!”他反身抓住洛宸,睚眦俱裂,“别再打了,真别打了,我求……求你……” “好好,我不打。”离曜哭闹成这样,洛宸只得小心翼翼哄他,“我不打了,我们回床上去?” 花了好大劲才把离曜哄床上躺下,结果他死活不闭眼休息,全身绷得死紧,後来洛宸命那三名魔人内侍进来,站旁边守着他,离曜指了指医官,要给他们看伤,洛宸心里愤恨,还是按他说的给三人上了最好的伤药,离曜这才微微合了下眼,一会又睁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执着,“是不是我晕了你又要折磨他们?” “殿下,你别管我们,你自己的身体……”溪羽埋着头,声音颤抖。 离曜笑了下,“我不管你,我还活着做什麽……” 洛宸以为他要寻死,霍然站起,“我告诉你,你死了,我马上打魔界,把你们魔人杀个干净!” 第51章 离曜睁大眼,脸色煞白,有气无力道:“先、先把我杀了,我不要看到那一天。” 咬咬牙,洛宸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抓起他冰凉的手执在怀里,放柔声音道:“别东想西想,好好休息,我若乘你休息时打他们,便叫我为全天下耻笑,如何?” 离曜点点头,终於晕过去。这一晕,并未多久,因为洛宸和重桓吵起来了,甚至大打出手。 洛宸派去的人如何抓得住重桓。离曜出事,便是龙潭虎穴,重桓也要闯过来看一看。 见着满床的血,重桓以为是被洛宸伤成这样,当场发飙,二话不说抓洛宸就打。洛宸为了护离曜,先中一掌,他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狠狠横重桓一眼,小心翼翼放下离曜的手後,出殿与重桓战了个昏天黑地。 洛宸比重桓年长两千多岁,但重桓体内有妖王的火凤丹,平生生得了妖王五千年功力,虽说没能完全融入自己体内,功力也极为霸道,与洛宸可说不相上下。 “哥哥,哥哥……”离曜动了动唇,内侍总管看他唇形,知道他是在叫哥哥,为难道,“少君殿下在殿外,要不,我帮您请殿下进来?” “哥哥……” 溪羽上前一步道:“总管大人,不如我来陪陪殿下吧。” 这个叫予同的魔人对疯颠颠的君妃十分有一套,内侍总管点点头,应允。 “哥哥,”离曜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想碰溪羽缠着绷带的手,又颤了颤,放下,“好不了怎麽办?” “傻……傻瓜,怎麽会好不了,用了药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初。”溪羽微微一笑,眼里却如同在哭,“殿下,我求你了,你闭上眼休息,真的不用管我。” “你怎麽能求我呢,你要我休息你好好说,我听你话便是,”离曜真的闭上眼,睫毛却不断战栗,“予同……你的手是拿剑的,不该受这种苦。” “殿下……” “我说话累,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你……明白吗?” “明白,一直明白。” “你若明白,便不会在这里。”离曜扯扯嘴,想扯出个笑容,奈何脸上实在僵硬得紧,“你以为你懂了我,其实你一点都不懂,就像,有些时候,我也不懂你……予同……” “嗯……我在这里,殿下……” 离曜舒了口气,终於笑起来,“魔界……今年桃花开了没?” 溪羽默默垂眸,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现在是秋季,桃花,要明年春天才开。” “哦,对,我竟忘了。我大哥,他还好吗?” “好……他一切都好……再好不过……只是经常会想起殿下……”溪羽哽咽了一下,“他说,他要与你一起看明年的桃花。” “真的?” “他从不骗他弟弟。” 离曜再度笑起来,“我一直都觉得,魔宫外的桃花很美,可再美,也美不过我哥哥,我哥哥,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殿下……” 内侍总管上来看了眼,“睡着了?” 溪羽点头。 “多亏你在。”他拍拍溪羽肩膀,招呼医官再度给离曜把脉。 半个月後,离曜才一点点睁开眼睛。 “孩子没掉。”洛宸说。 离曜艰难地伸出手,缓缓摸上腹部,“没……掉……?”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难以听见,洛宸看他半响,才道:“也许你死了,他也不会死。” 他死了,孩子也死不了?也就是说,这一番,他是白闹腾,还平白无故害了溪羽?离曜浅浅吸了口气,“其余人呢?” “在各自的房里,我不许他们再过来。”洛宸倾下身,撩开离曜额前的乱发,直视他眼,“药是谁给的?” 离曜侧开头。 “你晕了半个月,我也前前後後琢磨了半个月,我不知道你的疯病究竟什麽时候好的,也不想去知道,但你要告诉我是谁给的药。”洛宸微微冷笑,“我倒不信,你足不出宫却能凭空变出药来!” 离曜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说?”洛宸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反正是那十个魔人之一,我严刑拷问一番,总有人……” “你答应过我不折磨他们。” “我是答应过。”洛宸转过身,居高临下,“这次,你差点死了……”他挑了下眉,“你以为,我会放任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你生命的人在你身边?” “你如此恨我,偏偏我疯了的这三百年,你对我还算照顾有加。”离曜仰起头,面露嘲讽之色,“殿下,你说,你这是何必?” “我喜欢!”洛宸将手背在後面,神态倨傲,“我想对你好就对你好,想对你坏就对你坏,你能把我怎样?” “是啊,我能把殿下怎样呢。”离曜重复着反问了一句,“那殿下,我能否请求你再对我好一次?” 他脸色惨白,神情却极为认真,洛宸差点习惯性地伸手去揉他的脸,洛宸死死掐住手心,望向窗外,不愿再看面前之人,“你说。” “这次是我逼一个人帮我从宫外把药带进来,一切都因我而起,我不肯连累他,自不会告诉你他是何人。否则,我夜难成寐,一辈子,不得安宁。” “说得倒严重。”洛宸冷嘲,“上次你踹死那个天人内侍可是眼都不眨一下。” “你都说了是天人,我何必眨眼?” “你!”洛宸被他一句话憋得咬牙切齿,天人如何不把魔人当人看,魔人便如何不把天人当人看,实在是……彼此彼此! “希望殿下能放过那人,”离曜抬起眼,“我保证,不会再找他帮我杀死这个孩子。” “哦?”洛宸有些惊讶,“你肯给我生?” “不是,我自己想法子,只是不再找他人帮忙而已。” 洛宸猛地掐起离曜的下巴,阴森森地道:“是不是果然这三百年对你太好了,你忘了我究竟是个什麽人?” “怎麽会忘?”离曜一直很平静,连眉毛也没皱一下,“第一次见面你当着我弟弟的面强暴我,第二次见面你对非云殿殿主说我和弟弟兄弟乱伦,你们天界最重礼仪,乱伦之事便是罚以车裂也不为过,所幸非云殿主并不愿要我命,只是抽了我三十鞭……” “闭……闭嘴!” 离曜不理他,自顾自道:“第三次见面,你带我回魔界,一路上对我多加折磨,到了魔界,逼我以男子之身嫁你为妃。我再大不愿,为了魔界安危,也不得不满足你的要求,呵,可我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你对我几近无耻的恶意,我成年那天你竟和矽宣月华一起把我……” “够了!”洛宸绷起下巴,脸上一片阴沈之色,“你究竟要说到什麽时候?” “说那麽多,只是要告诉你,我恨你,同样也恨这个孩子。你不要企图我会放过他,就算我没把他搞死,就算我真生下了他,我也会把你对我的折磨一样一样地偿还在他身上!” 第52章 说到後面,离曜一直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土崩瓦解,颤着唇激动地道,“少君殿下,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会不会找几个男人……” 洛宸清脆地甩了离曜一巴掌。“我不信你做得出这种事。”他慢悠悠说。 “我疯了三百年,你怎麽知道我现在是真的清醒还是疯得更彻底?”离曜擦掉嘴角的血迹,低笑,“殿下,一个疯子,还有什麽事做不出来?”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哪怕你真这样狠,也不会有这一天,”洛宸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们的儿子,恐怕是神子……” 离曜脸色骤变。 “如果是一般的胎儿,怎麽会连天下剧毒都毒不死?省省吧,离曜,你拿他没辙!你给他下药,一半的药性转到你身上,我救了你半个月才把你救醒,下次,可未必有那麽好运。不要忘了,”洛宸摸摸离曜脑袋,轻飘飘掀起嘴角,“你活着,魔界才能存在。你不在,我还留着魔界做什麽?你说……是不?” 离曜咬住唇,“……是!” “这才对,”洛宸看着离曜,眼里变幻莫测,“把孩子生下来,也许我会带你回魔界看看。” 离曜猛地抬起头,“你又想如何折辱我?” 折辱……?洛宸哼了声,起身就走。 “那些魔人内侍?” 洛宸吐了口气,回头,沈声道:“你再有小动作,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说完,猛地拉开门,“砰”地声关上。 “殿下,药熬好了。”门口的内侍已等候多时。 “送进去。” 这半个月洛宸一直守在离曜床边,喂药擦身都是亲自做,尽管洛宸面色不虞,内侍还是小心翼翼提醒,“殿下不亲自……?” 洛宸冷冷一笑,“他自己有手有嘴,还想我喂他不成?” “是……是,殿下。” 接下来的几个月,妖界在边境屯兵十万,一幅摩拳擦掌的模样。而更过分的是,有妖人艺高胆大,竟然秘密潜入天宫,企图劫走重桓,赤裸裸地挑战天界的权威。虽然营救计划失败,洛宸还是惊怒交加,果断下令,软禁妖二皇子。 这个命令让天妖边境摩擦日益激烈,妖王放话,二皇子有三长两短,拼尽妖族之力,也要血洗天界。连远在魔宫的绝夜也委婉表示,希望天界……不要做出有损天下安定的事。 魔界,洛宸早不放在眼底,可妖界以及背後的龙族却让人十分头痛,两族的实力加起来完全可以和天界拼个鱼死网破。 只是,他们为什麽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洛宸能想到的,也只有离曜肚子里那个孩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孩子的事他不仅没隐瞒,反而昭告天下。 搞不好,是妖王想捡个便宜孙子回去。 骨瓷般冰凉的手摩挲过玉杯,缓缓收紧。“砰”地一声,杯子在手里碎成粉末。 无论是谁,休想从他手里抢走他们父子! “少君殿下……”殿外轻悄悄走进名内侍,弓腰凑到洛宸面前,轻声道,“宫外来了个人。” 洛宸眯了眯眼,“谁?” “好像是离曜殿下的弟弟,说是叫紫宵。” “紫宵?” “可不是吗,若真是离曜殿下的弟弟,那麽便是魔界殿下,宫门口的守卫不敢轻易放进来,而且那人拿着剑,样子看起来有些凶狠,殿下……” “是他弟弟。本以为会死在外面,竟然还回来了。”洛宸冷笑连连,起身便往外走,“他知道离曜是我妃子?” 内侍跟在後面,谄媚道:“两位殿下的事,天下何人不知?” 白玉的宫门外,少年一身紫色劲装,长及腰间的墨发用一根带子随意地绑着,额间束着紫带,看起来英气逼人。 他面貌原本秀丽,因高挑的身形和冰冷的面目,生生带上肃杀之气。 “怎麽还没问好?”少年不经意地把手握上剑柄,似是等得不耐烦。 众守卫心里一跳,险些就要列阵。却见少年又轻飘飘地挑起唇,“你们少君殿下不会是怕了我吧?” “大胆!”有守卫呵道。 少年笑起来,他五官几可称得上完美,紫瞳冰肌,美得人移不开眼。 但他笑的时候,像是嗜血的恶魔,只让人觉得危险。 霁雪初晴,天空明澈又干净。 少年抬头看了下,低声道:“半个时辰了。” 第53章 众守卫尚未反应过来,少年已一把抽出长剑,紫红的光泽,犹如鲜血在流淌。 天宫守卫岂会是泛泛之辈,没有五千的年龄,也有三千,面对拔剑的少年,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严阵以待! 少年又是一笑,眸里毫无温度,腕一翻,长剑破空而出。 洛宸到的时候,紫宵正随意地靠在宫门上,抱着臂,剑身已然入鞘,但地上四十个哀嚎的天人守卫,清楚明白地告知洛宸,就算他不允许,这个人也会强行闯入。 “少君殿下……”紫宵微微扬了扬眉,虽说加了“殿下”这个敬语,语气里却连友善都欠奉,更遑论恭敬。 洛宸的目光从断手断脚的众守卫,移到紫宵脸上,在他握着的剑上一停,“你倒是找了把好剑。”皮笑肉不笑的态度,针锋相对。 “再好,也比不上天帝赐给少君的‘斩云’,那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剑。”紫宵略带“谦逊”地道,说完这句,语音陡然上扬,“殿下是不是该带我去见见我哥哥?”他毫不畏惧地与洛宸对视,眸中一片冷艳之色。 洛宸似是无所谓,轻笑,“你们是兄弟,让你们见见,有何不可?” 溪羽给离曜揉了会腰,离曜很快睡着,白日里离曜睡觉,溪羽从来不会离开,安安静静地守在旁边,像是想多看看,想把弟弟的面目,刻在心底。 外面有人推开殿门,离曜睡得浅,一有动静便会醒,他揉揉眼睛,却见溪羽听一人耳语了几句,脸上现出喜色。 “予同,怎麽了?” “殿下,是紫宵殿下……他正在外面。” “紫宵?宵儿?”离曜抚上额头,怀疑是自己睡糊涂了,宵儿走了三百年,怎麽会突然回来。“予同,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麽?” “殿下,您没有听错。”传话的内侍笑道,“少君去宫门口亲自接的紫宵殿下,很快便会到。” 真的是宵儿?离曜“啊”地一声掀开被子,爬起来扒拉过外衣赶紧披上。慌慌张张往外跑,突然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又折回来,让溪羽简单帮他弄弄。 “予同……宵儿……是宵儿!” “殿下……” “我三百年没见过他了。”离曜捏住手心,“你说,他会不会长变?” “应该不会。”溪羽低声道。 “那一定会长高。”离曜喘了口气,“他走的时候好像只到我肩膀,现在,可能和我差不多高了吧。啊……予同!” 溪羽松开手里的头发,“我弄痛了你?” “不是。”离曜转过头,仰起脑袋,看向溪羽,有些无措,“我……记不起宵儿什麽样了……我忘了……宵儿一定会埋怨我的……”他拉住溪羽的手,任凭刚拢好的头发再次披散而下,“予同,你怎麽都不说话?你还没见过宵儿吧?你不想见他?宵儿很听话,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没有,殿下,我想见他。”溪羽垂下眸,“殿下的弟弟,我怎麽会不想见?” “也是。”离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紫宵和溪羽同父也同母,比他还亲些,紫宵回来,溪羽这个做大哥的应该更高兴才对。 实在等不及溪羽慢条斯理地梳弄,离曜干脆找根发带直接把头发拴起。在铜镜前照了照,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腹部,“予同……”他又皱起眉,“有没办法把这个也绑起来?” “不行。” “怎麽不行?”虽然紫宵应该知道他嫁给了洛宸,甚至可能也知道他怀了孩子,离曜还是不肯让弟弟见到自己畸形的模样,“予同,你快帮帮我。”他着急道,“好歹把肚子弄下去一些啊。” 予同伸手围上他腰腹,低声道:“就这样吧,殿下,紫宵不会笑话你。” “不是笑话不笑话的问题。”离曜很急,语气不禁加重,他和宵儿可是,可是做过那档子事。 时隔三百年,也不知道宵儿对他还有没那些想法,但他终归,不愿伤了弟弟的心。离曜拉开予同的手,在衣柜里翻找半天,终於找到以前用过的腰带,仔细系在腰间,可他的衣服大都很宽松,这一系,倒更显得腹部浑圆挺翘,一看便是怀有身孕的模样。 “予同!”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方却帮也不帮一下,仿佛云淡风轻一般,站在旁边看热闹。离曜咬了下唇,三两下剥下身上穿的袍子,拿出件旧衣。结果现在的他太胖了,竟然套不进去。 “殿下,您就别折腾了,该穿什麽穿什麽。”同样侍立在旁的内侍劝道,“殿下是少君的妃子,怀了少君的孩子又不是什麽羞耻的事,何必遮遮掩掩,好像……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离曜气得拿衣服扔那内侍脸上。 不是羞耻,是耻辱。离曜转过头,正说扒拉其他衣服试试,却仿佛定住,在太阳穴上揉揉,又猛地把头转回去,向着门口的方向。 瞳孔放大。 他像个傻瓜一样张开嘴,半个字也说不出,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里衣,赶紧拿袍子披上,一边道:“宵……宵儿,你怎麽走那麽快?我衣服都没穿好。”他低敛下眉目,系上腰带,有几分忐忑,“宵儿……好久不见……” “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啊?” 离曜一直做着紫宵会失控,扑过来把他抱住痛哭的准备,然而,紫宵只是慢慢走过来,叹息般,把他腰带拉开,“系它做什麽,勒住我小侄儿怎麽办?” 离曜鬼叫了一下,背过身,抵着衣柜,“什麽小侄儿,你少胡说。” 紫宵噗哧声笑出来,可惜离曜背对着他,只听见了笑声,没曾看见紫眸里闪动的泪光。紫宵看着他的哥哥,目光痴痴的,一寸一寸,从挺直的背脊到宽大的腰腹,最後,搂住他,把头靠上去,“哥哥……”他轻声说,“我回来了……” 夜深,片片雪花飘落。 从坐上床开始,紫宵就一直抱着离曜,舍不得松手,“哥哥有没想过我?” “想。” “有多想?” 离曜偏头望向窗外,眯起眼,声音缓缓的:“宵儿有多想哥哥,哥哥就有多想宵儿。” “我就知道,就算过了三百年,三千年,哥哥也不会忘记宵儿。” 离曜摸摸他头,像在安抚,“这些年,你怎麽过的?” “就那样啊……练功、吃饭、睡觉、想哥哥。” “那为何现在才回来?” “因为……”紫宵抬起头,“回来太早,怕哥哥说我不用功。” 橙黄色的灯光在哥哥脸上洒下淡淡的光晕,紫宵忍不住凑上去,在那张脸上轻轻啄了两下,“身上胖了,脸却瘦了,哥哥怎麽搞的?一定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休息。” 紫宵挥袖熄了灯火,帮离曜把被子叠好,再自己钻进去,“睡吧,哥哥。” “睡不着。”离曜皱起眉,洛宸只允许他们同床共枕一晚上,他如何肯这样睡过去。“宵儿,给哥哥讲讲吧,哥哥想听。” “可是真的没什麽好讲的啊,枯燥死了。”紫宵睁眼望着床顶,“刚到那阵,我什麽都不懂,得罪不少人,他们单打独斗赢不了我,就围殴,一个两个还好,一群人我当然打不赢,一时不慎便受了重伤,後来,就遇上师父……” 离曜心里一紧,在紫宵身上仔仔细细摸了遍。 “哥,伤早好了。” “我……”离曜也很不好意思,悻悻然躺回去,“你师父是谁?” “师父原本是龙族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被羁押在北荒,永世不得离开。”紫宵低声道,“师父把我带回去,交给大师兄,大师兄功力不高,却是妙手回春的医官,他很快把我的伤治好,并在师父的授意下教我招式心法。” 紫宵说得轻松,离曜却无法想象他究竟吃过多少苦,“以後有机会,我一定得去谢谢他们。” 第54章 “不说这些。”紫宵神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掩饰过去,翻身压在离曜身上,扁扁嘴,“哥,我好久没吸了。” “宵……宵儿……你!”离曜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弟弟,“都是大人,怎麽……还想……” “是不是大人和我想不想有关系?”紫宵偏过头,“再说,我也就七百岁,还没成年。哥哥……你不肯?” “不是。”离曜羞赧地道,“太突然,完全没准备。” “笨蛋哥哥,宵儿只是吸吸你那里,有什麽好准备的。”说着他便轻轻扒开了哥哥的衣服,看到那两枚乳环,紫宵心里抽了口气,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埋下头细心舔弄了一阵,听到哥哥压抑的喘息,忍不住微微有些得意。比以前粗糙不少的十根指头,挑琴一样挑开领口,让蜜色的光滑肌肤彻底袒露在自己面前。 “可能比较软。”离曜红着脸说。 “胸膛是软了不少。”紫宵摸上去,试了试手感,“是怀孕的缘故吧?” 离曜“嗯”了声。 紫宵闭上眼,指指自己嘴唇,“喂我啊,哥哥。” 两兄弟以前经常做这事,可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亲热的缘故,离曜十分拉不下面子,唯一庆幸的是入睡前紫宵熄了灯,否则,他怕是要羞死。 悉悉索索半天,离曜终於挺起胸口,距离紫宵不足一寸,“上面……有乳环。” “没关系啊,哥哥你快点,宵儿等不及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紫宵白瓷般精致无暇的面容,两片红唇微微嘟着,似乎是埋怨他久久未动,流露出几分不满的意思。 离曜心一横,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乳尖凑进了紫宵嘴中。 “唔……”这……这混蛋小子,“宵儿,你……你咬轻些……” 紫宵才不管,三百年做梦都是抱着哥哥的场面,虽然顾及到是在天界,不敢多越雷池,但吸吸总可以吧。 “嗯……嗯……”自怀孕後,这个地方极为敏感,此时被小崽子一样的紫宵咬得吧嗒吧嗒的,离曜全身都热了起来,忍不住靠在床头,微微摩擦起双腿。 两边的乳粒紫宵哪颗都舍不得放过,嘴里含着这边,另一边就拿手去捏。 怀孕对离曜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变化,胸膛不似以前那般结实,腹部更是高高隆起,看起来可怖又畸形。 紫宵的视线扫到腹部,张开腿跨骑在离曜身上,埋下头去亲吻上面的皮肤。 “宵儿,别碰我肚子……” 离曜立起身想挡,紫宵一巴掌拍开他手,挑眉道:“哥哥怎麽还是那麽别扭?” “我也以为这次历练回来,宵儿该长大不少。”离曜抿了下唇,“结果没想到,还是和孩子似的喜欢爬我身上撒娇。” 紫宵轻轻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在哥哥面前,宵儿当然是孩子。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不轻不重哼了声,“谁欺负我哥哥,我要他拿命来偿。” 後半句,他不再嬉笑,铿锵有力,说得极为认真,可在离曜听来,也还是一句笑话。 “哥哥不信?” 紫宵作势便要下床去找洛宸决斗,离曜赶紧拉住他,“好好,我信,我信。” “你……你哄我!” 离曜愣了下,心想,自己一直把紫宵当需要保护的弟弟看,可紫宵未必愿意,更何况他独自在外面呆了那麽多年,心智方面,搞不好比自己还成熟,自己把他当小孩,怕是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宵儿,你有这个心,哥哥已然感激。可哥哥只盼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哥哥便好好的。”离曜正色道,“我不希望你去惹是生非。” “宵儿从不惹是生非,宵儿为哥哥学艺,今後,拔剑也只为哥哥。”紫宵使劲拉了拉乳粒上套着的两个银环,“哥哥,这个东西是洛宸弄的?” 离曜垂下头,“我以为……你不介意。” “是不介意啊。”紫宵若无其事地道,“哥哥怎样宵儿都不介意。不过……太丑了!”他咬住离曜耳朵,愤愤道,“等我们离开天界,宵儿给哥哥找对漂亮的,把洛宸的东西扔掉。” 离曜哑口无言,半响,才道:“扔了就扔了,何必……新戴……” “哥哥戴着好看。”紫宵用手指挑弄了一番,把之前残留在乳粒上的唾液擦掉,笑道,“而且,戴着宵儿的东西,别人就知道哥哥是宵儿的,不会不知好歹与宵儿抢哥哥。” 他这个弟弟,怎麽出去一回,越来越会胡闹了?离曜把衣服整理好,背对着紫宵躺下,“宵儿,睡觉。” “好,哥哥让睡就睡。”紫宵偷偷把手搂上离曜腰,安抚地揉揉他肚子,“哥哥猜是男是女?” “不知道。” “不管是男是女宵儿都喜欢。” “这孩子是洛宸的。” 紫宵眯起眼,“这是哥哥的孩子。他另一个父亲是谁,与我有什麽关系?”他轻声道,“我们恨洛宸,可孩子是无辜的,哥哥更没必要因为孩子与自己过意不去。” 离曜掀开被子坐起来,“宵儿,很多事,你根本不知道!” 眼见离曜的脸越发冰冷,紫宵一阵心惊肉跳,赶紧摇了摇离曜,“哥哥,你别生气,我也就随便说说。我没有要你不恨洛宸,我只是……”他苦笑,“只是不希望哥哥因为这些恨,而让自己不高兴,若这样,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小心翼翼伸手,搂住离曜,“为什麽就不明白呢?宵儿都是为了你好。我听说你堕胎不成,反害自己昏迷半个月,恨不能马上来见你。我想,如果我在哥哥身边,哥哥一定会听我劝,一定不会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哥……” “你怎麽知道?”良久,离曜终於开口,声音却依旧冷冷的。 紫宵低声道:“前几个月溪羽联系上了我。” “溪羽?”离曜转头望向他,“你现在回来,也是因为溪羽?” “是啊。”紫宵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凑到他耳边,“哥,我们可以回魔界了,溪羽都安排好了。” 离曜很平静,仿佛,对他而言,回不回魔界,依旧没多大差别,又或者,他早已对回去丧失了信心。 这样的离曜让紫宵皱起了眉。他记得三百年前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在天界过得再艰难,两兄弟再怎麽被欺负,也不曾见他露出这种颓丧的表情。 就因为孩子吗? 因为坏了仇人的孩子,因为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无法相认,还要对方看着自己和仇人亲热? “哥。”紫宵拍拍他脸,“笑个给宵儿看。” 弟弟的要求,离曜从来不懂得拒绝。 他掀开嘴角,笑得有几分僵硬,浮肿的脸失了以前棱角分明的英俊,可紫宵并不嫌弃,相反,他啪嗒啪嗒印了几个吻。 “溪羽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父王那边……” “父王?”离曜惊呼了一声。 紫宵赶紧捂住他嘴,“快别叫,溪羽怕你烦心,这些事都不给你讲,要是他知道我多嘴,非埋怨我不可。” 离曜紧张地拉住紫宵手,“你刚才说……父王?”这次,声音很轻。 “父王没死,他被天帝囚在天界,溪羽准备,等父王恢复功力後,就一起离开这。” 离曜一双手不自禁收紧,“怎麽离开?” “妖二皇子在天界为质,妖王一直耿耿於怀,早就蓄谋营救妖二皇子。到时候,我们跟着他们逃。” “哪有那麽容易?”离曜摇摇头,“我们和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为什麽要捎上我们?莫非是……绝夜?” 紫宵摸摸头,“具体怎麽谈的我也不清楚。” 离曜沈下脸,“溪羽应该答应了他们某些条件才对。” 事已至此,离曜自知无法让溪羽打消逃亡念头,他这条命不值钱,却万万不能在逃亡时拖累了溪羽和紫宵。与紫宵夜谈後,第二日离曜神采奕奕地起床,按医嘱服药,认真吃饭,努力散步──完全是一个待产孕夫应该有的生活状态。 洛宸首次觉得宽宏大量地留下紫宵,是个不错的决定。 “看来你还挺会劝人。”洛宸半是嘲讽地道。 “哦?”紫宵把药倒进碗里,滤掉药渣,吹了吹,“我和哥哥是什麽关系,你又是什麽关系?”他小心翼翼端起药,挑眉,“麻烦让让。” 抱臂堵在门口的洛宸瞥眼看了看药碗,往侧面让出路,“冷些再喂,别烫着他。”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洛宸……一巴掌拍在门上! 如果他知道,离曜突然变得配合起来,只是因为担心生孩子会落下病根,在逃亡时拖後腿,一定会气得掀掉整座天宫。 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着,直到,孩子九个月大。 这一夜,天宫里忽然喧哗起来,离曜走到窗边,“什麽事?” 第55章 紫宵低声道:“据说前几日天族斩了妖族的传令使,估计……快开战了。” 离曜担忧地看了下腹部,“那妖族准备来搭救我们的人?” “溪羽与妖族约好的是等你生下孩子後再逃,不过现在……”紫宵捏了捏手心,同样为这事忧心忡忡。天族当了多年的五界之首,行事向来乖张,这次妖族屡犯逆鳞,天族一怒之下斩了传令官,并非出人意料。只是,这也斩得太不是时候。 两人正着急,溪羽推开门,屏退众人,将手里端着的药碗递到离曜面前,面容沈静,“曜儿,如今计划有变,我得替你催产。” 离曜点头表示明白。天界斩了传令使,大战随时可能打响,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做好逃亡的准备。 “大哥。”紫宵忧心地道,“现在情况如何?” “妖族的人已经秘密潜入天宫附近,绝夜和你们三哥也在魔界边境,随时可以接应我们。”溪羽转开话题,似不肯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曜儿,药冷了,喝下去吧,别怕,我守着你。” 离曜轻轻一笑,努力做出副放松的姿态,端起碗,正要喝,一道尖利的嗓音骤然传遍整个天宫──“少君下令,明日午时,处决妖二皇子!” 啪! 药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黑色的汁液流淌开来,离曜傻傻地看着,半响回不过神。 “太、太突然了。”紫宵咬唇道,“大哥,妖族他们真的做好营救准备了吗,还有,哥哥怎麽办,无论现在是生还是不生,哥哥都不适合逃亡啊。” 溪羽平静的神色不再,他抽了抽面颊,显然也是被洛宸突然的决定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我还好……”离曜皱了下眉,抓住溪羽的手,仿佛在给溪羽说,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无论如何,我们得帮忙救重桓。” 重桓看着牢头递过来的碗,幽幽抬起头,语气很哀怨,“临死也没顿好的?” 原本要出去的牢头回过身来,目光寒冷如冰锥,他冷笑了下,缓缓从腰间解下鞭子,“啪”地声在地上一甩。 天妖交恶後,天帝亲自禁锢了重桓的妖力,无法动用妖力,重桓立刻陷入手无缚鸡之力的尴尬境地,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小的牢头,他也不敢得罪,扁扁嘴憋屈地端起碗。 看着没一丝热气的清汤面,瞬间就想起离曜。 唔……他一定在吃好吃的。 重桓决定了,逃出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离曜为他煎鱼。 至於能不能逃出去,完全不在重桓的考虑范围。父王父後那麽宠他,会让他死在天宫?想想都不可能。说起来,那个叫紫宵的回来後,离曜都没怎麽来找自己了。 果然是喜新厌旧吗? 真是混蛋啊。 碗里只有几条面,虽然难吃,重桓还是很快扫完,连汤都没放过,末了,舔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沈默了半响,忽然把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他都要死了,离曜为什麽不来关心他? 石板床好冷,重桓缩成一团,一边埋怨离曜一边恶毒地诅咒封了他妖力的天帝。哪怕只留一点妖力给他,他也可以变成兽身,这样,就不会冷得哆嗦。 “烤鱼……烧鱼……清蒸鱼……唔……好饿……离曜……冷……” 牢门打开。 一个人走了进来,重桓立刻惊醒,却依旧是背对对方的姿势。 他皱起了眉。 那人取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他身上,动作很轻。 重桓抿起唇,“我还以为你要看着我死。” “小桓……”离曜有些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我怎麽会看这你死?”我都求我哥哥帮忙救你了。 “紫宵回来後,你只来看过我三次。明明知道我被软禁在寝宫,不得外出,你还不来看我……”重桓用腿蹬掉披风,“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确忽视了重桓,离曜坐上石床,像以前自己神智失常时会做的那样,用手指勾住重桓小指,“好了,是我不对,我们和好吧。” 重桓心里一颤,抿起唇,“玩亲亲。” 离曜微微挣扎了下,埋下头,在重桓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重桓睁眼看他,漂亮的眸子旖旎如山水,“我还要听你叫哥哥。” 离曜叹气:“哥哥……” 重桓看他半响,终於挑唇笑了起来,他容貌不似紫宵那般魅惑,却也是秀美脱俗,坐起身,把离曜搂在怀里,摸摸他脑袋,“呐,乖乖回去睡觉,别管我。” “不管你你又得生气。”离曜小声抱怨。 “你这人怎麽这样。”重桓煞有介事地道,“你不管我证明你心里没我,我当然得生气。但你若真管我,我又舍不得你为我冒险。对了,明天不许来看我处斩。”见离曜想说话,重桓捂住他嘴,“就是不许来,到时候肯定会让我跪在地上,丢死人了。还有!”他有几分霸道地道,“只许我救你,不许你救我。” 离曜拿眼神横他。 重桓凑到他耳边,缓声道:“你在寝宫等着我,别跑出来,好不?” 离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天,才道:“那我回去了。” 重桓将披风系回他身上,“小心些,别着凉。” 离曜不自觉地攒起了手。可能与他失去神智的那三百年有关,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是重桓在照顾他,这让他很羞愧。 弯腰走出牢门时,重桓忽然出声叫住他:“离曜……” 回头时,少年半坐在床上,长发有些凌乱,衣服也乱糟糟的,灯光昏暗,离曜不禁眯起了眼。 “没事。”重桓挥挥手,“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不要你走了。 离曜并不知道重桓这些心思,可他能察觉到对方的不舍与期待。於是他慢慢挑起唇,笑了起来,“小桓,明日我等你两个时辰,午时前一刻,你不来,我就来救你。” 说完,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离曜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粒,递给牢头,“替妖二皇子准备四样小菜,一壶清酒,另外,麻烦抱床被子给他。” “是,殿下。”牢头低眉垂目,不敢接那枚金粒,“这个,还请殿下收回,若被少君知道……” “拿着。” 第56章 对方的话里似乎忽然带上了无上的威严,牢头忙不迭点头哈腰,“谢殿下,谢殿下。” 夜空无云,月色森冷,有些阴沈。 离曜伸手折下根树枝,捏在手里,缓步向桐华宫走去。 一般人并不知道桐华宫里修有地宫,就算知道,也难以找到入口。离曜在天宫呆了三百年,也是在之前,才从溪羽口中得知,他的父王被囚在此处。 “谁?!” 离曜淡淡笑道:“离曜。” “原来是离曜殿下。”桐华宫守门的侍卫言语里恭敬,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弯了下腰,“殿下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属下派人送您回去?”说着,往旁边一人身上瞟了眼。 那人立刻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带路。 离曜往侧边一让,右手执着树枝,左手慢悠悠抚上腹部,“我要进去。” 侍卫目光慢慢从他手中的树枝移到他腹部上,眉心一跳,“这里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殿下……请回。”树枝猛地伸过来,抵住他脖颈,侍卫一惊,“殿下!” “让开!”冰冷的杀气倾巢而出,离曜轻飘飘一笑,“你挡不住我。” “不挡是死。” 离曜冷笑,“挡也是死。” 是夜,洛宸的寝宫灯火通明。 内侍眉头皱得像死了人,小心翼翼敲了敲房门,“殿下。” “进来。” 明日处斩妖二皇子,矽宣月华以及宇砂殿殿主悉数赶到。 内侍弯腰走到洛宸身边,低声道:“离曜殿下,去了桐华宫。” 桐华宫?洛宸脸上瞬间变色。那个魔人只说去看看重桓,他念在他和重桓相交三百年,便准了,没想到他竟然…… “怎麽?”矽宣按捺不住好奇地问。 洛宸没应,起身便往外走,出门见紫宵在院里练剑,冷冰冰一哼:“你告诉他的?” 剑气袭人。 洛宸动也不动,任凭紫宵无礼地将剑锋停在他身前一寸之地。他倒不信,在天宫,这个紫宵还敢造反不成? 果然,剑尖收了回去。 剑气卸下,紫宵的脸在月光映衬下有如罩着寒芒。他抱起臂,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哥哥念父心切,去瞧瞧父王,有何不可?” “没什麽不可以。”夜风吹动长发,“我只怕他被你父王带坏了。” 紫宵转过头,“什麽意思?” “像你父王那种到处勾引男人的家夥……呵……”凤眼一挑,“还是少念为妙!” 桐华宫中风景别致,曲径通幽,奇珍异草,名贵花圃,皆是独具匠心。离曜无法理解,精心布置出一座宫殿,甚至在宫殿之下修建地宫,只是为了囚禁一个早该杀死的敌人? 地宫入口隐匿於宫殿正中凉亭之下,自离曜进来,平静的宫殿瞬间暗流涌动,暗处的守卫碍於离曜身份,不敢冒然出手,却绝不会允许他踏进地宫一步。 不过,他们挡得住他吗? 眼见十余人站成一排,牢牢守着亭子,身形如山,离曜轻飘飘笑了起来,“不让?” “殿下,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话音未落,离曜已飞身而起,一脚踹在说话之人脸上,树枝斜执手中,鲜红的血液自上而下流淌。 众人屏息难言,心里明白,这人一路行来,已把宫里的守卫伤了个彻底。 “还是不让?”再问时,微微扬头,夜风吹得一头墨发肆意狂舞,眸中闪过妖异的金色,正是艳丽到极致的冷漠。 真不经打。 离曜摇摇头,似乎在为天帝陛下苦心安排的桐华宫守卫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而哀叹,手却不动声色扶了下身旁的大树。 待平复下腹部躁动的气息,起身便往亭中走。 “陛下在里面!”被离曜狠狠打击了一番的首领捂着破了洞的胸口厉喝。 漆黑的眸子骤然一缩,为什麽天帝会和被囚的父王住一起? 为什麽洛宸口口声声说自己父王……是个勾引人的货色! 离曜摇摇头,不愿再深想下去。 桐华宫虽只是天帝造的别宫,暗卫机关依旧让人防不胜防,以离曜如今的能力,解决掉暗卫不在话下,但那些动不动就射出密集剑雨亦或冒出狰狞刀锋的机关,却让他吃尽苦头。九拐八拐,行到地宫灯火通明处,衣衫已是破烂不堪,胳膊大腿上有好几处鲜红的血口。 第57章 之前的路黑暗难行,此时却是豁然开朗,一座深红色的宫殿静默伫立。离曜潜至殿外,敲晕了几名内侍。而後慢慢摸到灯火最为明亮的屋外,凝神屏息。 他的眉,一点点皱了起来。 里面有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人声音清亮,另一人则略显低沈。离曜心里一跳……是父王。 “谁?” 不等离曜思索如何在天帝在场的情况下与父王通气,朱红的大门从内向外,骤然打开,劲风扑面。 离曜退了两步,抬起头,怔怔注视仪态威严的天帝陛下。 “是你?”天帝脸上微现讶色。 离曜望向天帝身後,暗红色的大床,帷幔在风中轻轻飘舞,一只拷着锁链的手从帷幔里伸了出来,将帘幕,缓缓掀开…… 墨发有几分凌乱地搭在肩上,开襟的领口依稀可见斑斑红痕,原本高高在上的冷峻容颜因这莫名的旖旎而显出几分柔和的艳丽──这等艳丽,却让离曜一度失神。 男人的眼,缓缓眯了起来,危险、残忍、锋芒已露。 纯黑的眸子,像是深渊无底。 “让他进来。”他看着离曜,却是对天帝说着,声音透着凝固般的冰冷,不像阶下囚,倒像是在命令。 “你儿子怎麽会找到这里?”天帝慢悠悠挑起唇,回身望向床上之人,清俊的面目带着慑人的寒意,目中却残留着几分温存,只是这温存,因为被侵扰了的愤怒,来得极浅,“是不是有什麽事……我不知道……嗯?” 两人对视间,离曜已走到床边,恭恭敬敬跪了下去,伏低身子,语调颤抖,“父王……” 七百年之後在这种情势下骤然见到宠爱自己的父王,离曜只觉内心纷乱如麻,有种不可知的羞耻沿着四肢八脉击得他全身冰冷。 “父……父王……”沈闷的空气令人窒息,离曜又恭声叫了声,垂着的眸子显出几分慌乱,他抬起头,小心翼翼抓住父王露在床外的手腕,却不敢看对方。 “啪!” 一巴掌被扇飞在地,隆着的腹部碰到冰冷的地面,离曜当即疼出了一身冷汗,他捂着脸,黑发遮了神情,却听天帝嗤声一笑,“我看你这儿子倒比我那逆子乖巧不少,你打他做甚?” “怀了不该怀的种,自然要打。” 气氛再度一窒。 天帝脸上沈了些许,又忽然如雪霁初晴,哈哈大笑,挥袖扫落帷幔,描金的暗红大床之上,昔日魔帝陛下上衣尚算工整,下身却只着半条亵裤。之所以说是半条,是因为裤子已被褪至膝弯,布满狼藉的大腿显露无疑。 瞥见离曜望过来的目光,魔帝崇篁冷冷一哼,却丝毫不见被撞见难堪之事的尴尬,倒是他那个儿子赶快低头,不敢再看。 离曜明白那种羞耻从何而来了。 不是为自己,而是父王…… 他咬紧下唇,脸色惨白如纸,身子也抖动起来。 “早与你说过,你父王不是个好东西。”带有几分压迫力的气势骤然接近,离曜知道是谁,却没有动作,任凭对方把他搂起来,温润的气息扫过耳边,“现在看见了吧?他勾引我父王。” 离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末了,轻轻挑起眉,“我不信。” “呵!崇篁当年,可是……名动天下。”刻意把这四个字咬得极重,挑衅的目光射向两位陛下,“离曜……知道你真正的母亲是谁吗?”不等对方开口,洛宸已自己接了下去,“这位尊贵无匹的魔帝陛下,不是你父亲,他才是那个生你之人!” 天魔两帝脸色未变。 “是不是很惊讶?”洛宸叹息着抚上离曜脆弱苍白的脸,“真可怜……自幼崇拜的父王是个喜欢叉开腿承欢的角色。” “洛宸。”天帝撇起眉,“把他带走。” 离曜甩开洛宸揽着自己的手,“父王……他刚才所言……” “是真的。”不顾儿子缩起来的瞳,崇篁若无其事道,“没告诉你倒不是要刻意欺瞒,而是实在没什麽好说的。至於你另一个父亲……”他顿了下,“并不肯认你。” “是谁?” 洛宸轻笑着,帮崇篁回答离曜,“是大名鼎鼎的妖王陛下。” 床上忽然传来唇舌相交的声音,离曜被震得一抖。眼见那两人滚成一团,洛宸面上嘲讽之色更重,拉起离曜冰冷的手,“好了,走吧,那两个人的活春宫,有什麽好看的。” “父王,父王,救救重桓,求你救救重桓……” 洛宸神情一冷。 崇篁挡开天帝又要伏下来的脸,“怎麽回事?” “唔……唔……” 地宫黑暗的深处,响起压抑着的闷哼。两人从殿内出来,尚未到达地面,洛宸突然把离曜侧身压在凹凸的墙面,剥了他衣服。 他能理解离曜想救重桓的心情,但是,为什麽是要向那个男人求救?而且,他什麽意思?想让他父王用美色计迷惑自己父王? 父王对崇篁的迷恋,让洛宸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我父王再糊涂,也不会事理不分,妖王率兵挑衅我界,重桓必须死。” “不……啊……” 离曜张开口,急剧喘吸,过道里不似刚才的宫殿,通风并不顺畅,他又怀着孩子,胸闷气短,呼吸十分艰难,洛宸每摸他一下,肌肤都如被刀剑刮过般刺痛。怀孕後身体原本就敏感,何况洛宸存了心的折腾他,尽管心里百般不愿,双腿还是软得打颤。 似是见他的确辛苦,洛宸将衣服搭在潮湿冰冷的地面,拥着他小心翼翼倒了下去。 黑暗里没有光线,光是靠摸,洛宸也知道这人为了闯进来见他父王,受了不少轻伤。不咸不淡一哼,拉拉乳环,以示惩罚,听到离曜隐忍的呻吟,唇角不禁挑了起来。 洛宸可以想象到,英俊的脸,是怎样布满潮红,挺傲的眉,又是怎样轻轻撇着。俯身摸索着含住左边殷红,舌尖细细挑逗,冰凉的指尖沿着胸膛腹部轻轻打起转。 离曜细微的呻吟听起来就像低低的啜泣,半是欢愉半是痛苦,他曲起腿,慌乱地想把身上人抵开,“殿下,不要在这里。” “为什麽不?”洛宸含糊道,“放心,里面那两个人忙着呢,没空出来。” 第58章 “啊……不……”扬起脖子,越发显得肚子浑圆挺硕,离曜闭上眼,手在地上乱抓。他自然知道不会被父王瞧见。只是……父子俩在一个地方同时被这父子…… 他只觉恶心难忍。 除天界外的四界男多女少,不少男子结为伴侣,离曜对於男人之间的性事并不反感,小时候,甚至一心准备着等成年了,要把这身体交给溪羽。 可是天界的多番经历,让他恨死了只能在男人身下承欢的自己,洛宸、月华、矽宣三个男人更是给他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屈辱烙印。 他也想如父王那般潇洒随性,但那种洒脱恣意,终究是他学不来的。 後穴十分柔软,洛宸轻而易举便伸入一指,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拓宽里面的通道。这人怀有他骨肉,他前戏做得很有耐心,直到肠道渐渐湿润,才将性器抵上瑟缩的穴口。无论欢好多少次,离曜的身体总是绷得很紧,洛宸只得不厌其烦地拍打他的四肢,手掌移到前面,轻缓地安抚颤动的腹部。 “你说,我进去,能碰到我们儿子吗?” 听到这调情的话语,离曜反而咬紧了下唇,背对他的洛宸看不见他痛苦的神色,轻笑着含住他耳垂,小心翼翼戏弄,“离曜……你比你父王好多了,可惜,我以前竟没发现……” 蓄势待发的昂扬在自己身後剑拔弩张,离曜额前滚落一滴汗,喘了口气道:“殿下,辱我就够了,求你,不要拿我父王说事。” 洛宸一张脸骤然一沈。他好心好意夸赞这魔人,他难得想与他说说真心话。 这魔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他原本就喜欢他这副模样,想要反抗,又不敢,不反抗,却又不甘。 “因为重桓之事,和我怄气?”冒着青筋的紫红性器挑逗地在湿软的肉穴外轻轻戳弄,却不破门而入,好像刻意坏心地要让对方感受它的硕大与雄伟,“重桓之事,并非我一人决定,你不要全怪我头上。何况,是妖族先行攻占我边境领土,我天界身为五界之首,怎麽可能咽下这恶气?”洛宸顿了顿,猛地长驱直入,侵犯了个彻底。 离曜刚想抠地,背後之人已放下他腿,改而抓住他手心,强迫性地十指交握,“还有件事,忘了给你说,你那个溪羽哥哥……在魔後绝夜的怂恿下,公开支持妖界,你说,我该如何处理,嗯?” 溪羽现在在天宫,是绝夜假借溪羽的名义才对。离曜淡淡道:“该怎麽处理,殿下需要和我商量?” 洛宸往外退了些,拉出少许艳红的肠肉,再猛地戳进去,打桩一样,眉端飞扬,艳丽也锋利,“你是我妃子,我要把魔界列入敌对名单,不该向你通通气?” “你说过……啊……” 洛宸当即便笑起来,“是啦,我说过,”肉体的撞击声伴随着浅浅的细声软语,“只要你呆我身边,我便一直不动魔界。当然,前提是魔帝溪羽别头脑发热,做什麽太过分的事,否则……哼……” 今晚的离曜尚算听话,享完鱼水之欢的洛宸忍不住神采奕奕,张罗着帮他擦净下身,干净的衣服也让给他穿,自己则捡起地上那件,随意裹在身上。 看着面前缓带轻裘的英俊青年,洛宸有种时光匆匆的恍惚感。 仿佛第一次见面,还在昨日。 忍不住伸手拉他入怀,背抵上墙,“离曜……”大发慈悲的口气,“你若是无聊,也可以来见你父王,不过必须经过我同意。” 离曜眉毛忍不住一抬。这人恨父王入骨,怎麽会突然允许他探望父王?心里翻江倒海,不断思量,面上却只淡淡应了声。 “不许再把自己搞伤。” “嗯。” “我恨你父王,对你却是……”洛宸摇摇头,有些话终是没说下去,“你好像和我一起,话总是很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会叫我哥哥,要我亲你摸你啃你……” “殿下。”离曜急促地打断他的话,垂下眸,“我们回去吧。” 第59章 洛宸的寝宫,灯火依旧。 三大殿主齐聚,议了一晚的事,早就困乏得不行,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准备的也准备了,潜伏在天宫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妖人也全部纳入监视范围。 矽宣忍不住伸起懒腰,“小星洲,你说少君和离曜现在在做什麽?” 月华撇了两人一眼。 宇砂殿离天宫极远,殿主星洲与三人关系谈不上多好,不过,最近几十年,却传出矽宣和星洲有染之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做爱呗。”星洲耸了下肩,“对了,”他望向矽宣,似笑非笑,“据说,当年离曜的成年之夜,寻欢殿主也曾一享艳福?” “呸!”原本懒洋洋坐着的矽宣立刻把背挺得笔直,丹凤眼挑了又挑,“这种话,可乱说不得。”半是警告的语气。 星洲哼哼道:“有些人做贼心虚。” “在说谁做贼心虚?”平平淡淡的问话从推门而入的少君嘴里吐出,威严十足。 星洲只是个得力的有那麽点权势的下属,可没有在少君面前嬉笑怒骂的权利,狠狠戳了矽宣几眼,干笑道:“属下在开寻欢殿主的玩笑,还请少君莫要怪罪。” 逼迫性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又淡淡移开,星洲惊出一身的冷汗,却见洛宸回身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消融不少……竟是……温柔? “我还有些事,你先去休息。” 离曜点了下头,自始至终都埋着脑袋,好像不愿见人一样。 “小离……”矽宣扁起嘴,“不跟叔叔打声招呼?” 洛宸眯起眼,“矽宣。” “怀着孕的小离更诱人了,好想……”舌尖在唇边一舔,矽宣笑得色如春花,意味难明。 若不是知道这人是为刚才自己威慑星洲一事报复,洛宸非狠狠修理这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寻欢殿主不可。命予同把离曜带下去,洛宸轻飘飘坐下来,轻飘飘一笑,再轻飘飘地道:“寻欢殿主,本殿不日前功力刚有突破,明日事了,比试一番,如何?” 矽宣脸一耸拉,装模作样抱起拳头,“恭敬……不如从命。” 天亮得特别早。 亮目的晨光透过窗棂射进,离曜忍不住举起手,挡住眼睛。 “我吵着了你?”正好起床的洛宸轻声问。 “不是,自己醒的。” 也许是晨光太过柔和,也许是清晨太过安宁,洛宸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柔软,他拉开离曜的手,凑上去轻轻吻了下他闭着的眼,“重桓之事……” 离曜往里边偏过头,“殿下既要杀他,我又能如何?” “我是怕你伤心。” “殿下会因为我放过小桓?”咄咄逼人的口气。 “不会!”斩钉截铁,说完之後,洛宸的眉却皱了起来。若这人以死相逼或做出其他决绝的事,自己可否会手下留情? 答案,很模糊……不愿亦不敢去想。 “这就对了。”离曜彻底侧过身,背对他,“所以请殿下不要做出一幅好像我能影响你的样子,如果是为了戏弄我,这种把戏殿下玩了三百年……” “戏弄?” “难道不是吗?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可实际上……嗯……”头发被扯了,“殿下!” “叫我洛宸。”如墨的长发缠在指尖,洛宸脸上表情难以捉摸,“不对,是洛宸哥哥,快叫声给我听。” 离曜白了一张俊脸,“洛宸哥哥。” “不诚心,重叫。” “洛宸……哥哥。” 洛宸喜欢听离曜发“哥哥”这两个音,上扬的尾音软软的,好像有什麽汹涌澎湃的东西在颤抖。同样的,他也讨厌这两个音从离曜嘴里吐出。因为他知道,其间内蕴的感情根本不属於他! “不管你信不信,这三百年绝不是戏弄。我堂堂天界少君,用得着欺骗你感情?” 洛宸走後,离曜拿被褥狠狠擦了下被强吻过的唇,“予同。” 门开了。 一袭深蓝色劲装,腰间系着红带,英气逼人。 “哥哥穿什麽都好看。”见溪羽有些呆愣,离曜忍不住笑了起来,“哥哥……我想回家了……” “离曜殿下,您怎麽又……?”桐华宫昨夜被离曜大闹一番,守卫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刚换上的这披新人,见到这煞星,脸都绿了。 “是少君叫我来的。” “少君?”领头的不信,摇摇头,“殿下别唬我们,少君对里面那位……”顿了顿,终究把“恨之入骨”四个字咽回喉咙,“殿下请回吧,少君不会允许你们父子相见。” 离曜递出手中玉佩,“这样呢?” 玉佩通体晶莹,一看便是北荒稀世罕见的冰玉所造,中心刻有一个“宸”字,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众守卫面面相觑,少君宠爱魔五皇子,天下皆知,把贴身佩戴的玉饰送给对方,不足为奇。可离曜非要拿这当少君的旨意……未免也太…… 轰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巨大的力量自下而上,排山倒海。离曜脸色一变,眼见地面层层龟裂,当即飞身而起。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离曜殿下,离曜殿下,您没事吧?” 一群侍卫自身难保,却还在那“关心”他,离曜心里冷哼了声,神不知鬼不觉地蹿进地宫暗道。 走过一次对里面的机关已称得上熟悉,坏事的是地宫摇摇欲坠,连站立都成问题。离曜扶着耸立的肚子,行到昨夜到过的大殿,已是满头冷汗。 朱红的大殿外,躺了十几具尸体。 两个男人,分立两端,若非风扬起了背後的发,丝毫不动的他们就像是亘古不变的雕塑。 不知道,还要以这种方式,存在多久。 “父王。”离曜低声叫。 “曜儿,过来。”玄衣的男人招了下手,他眉毛比离曜浓几分,显得狂傲而凌厉,身上破了几个大洞,血水蜿蜒而下,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滩,触目惊心,但除了面色苍白外,男人脸上并无痛苦之色,依然是肆意而张扬。 离曜恭敬地跪在男人身前,深深埋下头。 “曜儿,敢杀了他吗?” “父王是指……” “呵。”崇篁慢悠悠挑起唇,手中长剑反手一挑,扔在地上,“捡起来!” 离曜幼时也曾得父王赐剑,当时他扬言要为溪羽踏平天界。他魔力低微,说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父王的剑看起来薄,实则重逾千斤,离曜弯下腰,冷漠的五官在懒洋洋的阳光里折射出尖锐的光芒。 “哈哈──”天帝陛下仰天大笑,“手下败将!”他猛地咳出一口血,“你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吗?” 崇篁眯起眼,虽是淡淡笑着,却有决绝之意,“有儿子在这,我何必事事亲力亲为?曜儿……”手不动声色地撑在站立起来的离曜肩上,“恨他吗?” “恨。”离曜说得平静,眸子黑沈沈的,如深渊。 “恨就好,还恨着……就好……” “父王……!” 更多的血从胸口涌出,崇篁看向对面和自己同样狼狈的男人,目光忽然便远了几分,他拍了拍离曜肩,“过去,杀了他!” 第60章 话音刚落,离曜已经如一柄利剑,刺向天帝,裹起的旋风黑雾般笼罩整个大殿,猛地,电闪雷鸣,刺目的金光从天而降。 崇篁晃了晃摇摇欲坠的身体,只可惜……没办法帮离曜解开“捆妖锁”,否则,没了天帝的天界,如何困得住他? 黑雾来袭,鬼哭狼嚎扑面而来,天帝冷冷一笑,袍袖随意一挥,整个人凭空消失。 “曜儿,他身上有血。”崇篁出声提醒。 黑雾里血光乍现。 雾气汹涌了几分,手中重剑染上血迹,嗡嗡鸣叫起来,像贪婪地想要吸食更多。 澎湃的黑雾中,渐渐显出离曜身形,右手执剑,薄唇微微张开,眼里不受控制地迸出金光,衬得他一张青铜般的脸越发不似凡人。 直如妖魔! 轰隆! 电闪雷鸣。 “怎麽回事?”洛宸腾地下从座位上立起,抬头望向天际。 月华摩挲了下手中长剑,抿起唇,“是桐华宫那边。” 行刑场上人群隐隐开始骚动,原本到正午就要处斩妖二皇子,天降异变,让人极为不安。 洛宸拧起眉,“难道,是魔帝……” “我和星洲过去看看。”矽宣提议道,“为防妖族突袭刑场,殿下最好驻守此处。” “殿下。”一内侍急急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洛宸面前,“离曜殿下一大早就去了桐华宫。” “啪!” 重重一个巴掌,将那名内侍扇飞在地,洛宸冷笑连连,额上青筋毕露,“为何早不来报?” “少君殿内所有内侍皆被予同和紫宵控制。”可怜的内侍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奴才乘魔人不注意才逃了出来,逃出後立刻赶来告知少君,请少君饶命。” “殿下,你去哪?”见洛宸往台阶下走,月华叫住他,“行刑将至,殿下不宜离开。” “离曜在桐华宫,我得去看看发生了什麽事。” “有魔帝在,天帝又不会把离曜怎样,殿下──” 洛宸身形一顿,如墨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地扬了起来,他回过身,冷漠地弯起了唇,“我只怕……他是想逃离我。”冰锥似的目光射在狼狈地被压在台上的重桓,一字一顿,“看好他!若妖二皇子被劫走,我唯你们是问。” 断壁残垣,桐华宫显得空旷而冷清,一群守卫围在殿外,大部分都受了重伤,见到洛宸撑着剑想站起来,洛宸心里一阵烦躁,根本没搭理众人,只恨不能立刻深入地宫内部,把那胆大妄为的离曜抓出来狠狠蹂躏。 他完全没办法思考,如果那个人已经逃掉…… 不、不可能,他既然来了桐华宫,便是想带魔帝走,但父王在宫里,如何会让他得逞? 幽暗深邃的地宫通道,如同张开了大口的恶魔,洛宸越走呼吸越重,脑子里不断回响那些被他揉碎了又粘起来的过往。 三百年太短,又太长。 长得他心生恐慌,唯恐那人有天真的离开他。 那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第61章 身边再没人有那种温顺而又不甘、夹杂着愤恨与悲哀的潮湿眼神,那眼神湿漉漉的,静静看过来时,仿佛把你的心都偷走了,可更多时候,他低着头,不愿瞧他。 为什麽不愿意多瞧他两眼?! 其实,他声音也很好听。 粘粘的,明明是坚硬的声调,却奇异地带着柔软的调子,尤其是被他逼着叫哥哥时,那种深切的绝望以及空洞的眷恋,叫得人整颗心都酥了。 洛宸觉得窒息。 他一巴掌击在墙上,离曜若真的敢逃走,上天入地,他也要把他抓回来,然後,囚禁一辈子! 忽然,墙壁剧烈摇晃起来,洛宸几乎站立不稳。他再度加快步伐,行到入口,看到远处微亮的天光以及四处翻飞的乱石,方舒了口气,还未行近,已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父王──” 洛宸皱起眉,是离曜的声音。 听声音该是痛苦的,洛宸却颇有几分恶质的满足,那人……还在! 青红色的重剑插在两个人身上。 离曜眼里的金色流光反复跳跃,最後恢复成墨一样的色泽,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往後踉跄两步,手上更是松了几分,几乎连剑都握不稳。 “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 “父……父王……”剑身穿胸而过,前面是魔帝,後面……则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洛宸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父王,竟怔立当场,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崇篁,你为我挡剑,终究是舍不得我死!” “不,不是。”崇篁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我不是为你挡剑,我只是……要亲手宰了你!”话音刚落,手已经握上离曜握剑的手,往後一刺,剑身入肉的声音,如裂帛。 天帝缓缓抬起手,做出这个动作,几乎耗掉所有的力气,他将手靠上崇篁垂在後面的长发,指尖一点点往下划,“承认喜欢我,真的那麽难?” 崇篁目光一点点黯淡,“人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你是,我也是。” “哈!哈哈……原来……时至今日,你还痴痴地念着他,你为他逆天生子,他却和旁人颠鸾倒凤,你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会多念你一时!” “与你……何干!” “说起来,是与我无关。”天帝摇摇头,终於搂住面前就要软倒之人,“只是,总会有那麽点不甘而已。最先认识你的是我,陪你到最後的是我,你心里,却总是没我的影子。” 鲜血涓涓而下,风沙沙而过,整个殿外,却是死一般的寂。 “崇篁……你说……我们来世还会相遇吗?”他没有等到答案,因为他问的那个人已经闭上眼,再也没法回答他。 “洛宸。”天帝对他彻底呆住的儿子命令,“不要……复活我。” “父王!”洛宸猛烈摇头,“不,父王,你不能这样。” “如果还认我是你父亲,便满足我这最後一个要求。”天帝抽出离曜插在两人心口的剑,抱着崇篁,软倒在地,“我要和他死在一起,来世,再去找他。”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眸里琉璃般的色泽渐渐灰败,最後,慢慢地闭上了眼。 手却搭在崇篁伸手,不舍分离。 就这样,都死了麽? 离曜很难受,握着剑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他强忍着不允许自己哭泣,抿起线条坚毅的薄唇,回望洛宸,唇边笑意凉薄,仿佛是面对陌生人。 擦肩而过时,双剑相交,一击即退,离曜飞身踢飞洛宸,飞速往外走去,洛宸在天帝面前站了片刻,终是蹲下身,神色复杂,难以捉摸,“父王,对你而言,他果然是最重要的,我算什麽,天界又算什麽?”他捂住脸,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龟裂,“父、父王……”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风一吹,渐渐消散在空中…… “午时已到。”矽宣月华星洲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月华慢慢执起金色的牌匾,扔在地上。 牌匾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监刑人拖长声音,“午时到──” 行刑者一脚把重桓踹在地上,牢牢箍住他脑袋,摁进凹槽里,重桓回身狠狠瞪他,身形剽悍的行刑者却是冷冷一笑,手中金刀闪闪发光。 这是专门的行刑刀,天、妖、魔、龙皆可斩。 阴云消散,拨云见雾,重桓眯起眼,拷着铁拷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 “嗖──” 箭矢破空! 箭快,剑更快,一剑斩断,箭头和箭尾同时落地,矽宣用脚挑起箭头,往後回射,纵马而来的紫宵偏头躲过,唇边笑得讥讽,“非云殿……殿主!” “小宵儿有能耐了啊。”矽宣吹了声口哨,懒洋洋地笑着,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手中利剑更是紧紧握着,随时可以狙杀。 又是马蹄声。 围观平民四散退开,让出一条路,来者三十几人,为首溪羽,後面是同来天界的魔人内侍以及二十余名妖界密探。 时间紧迫,只来得及集合那麽多人,尽管如此,一群人来势汹汹,竟有铲平刑场之势。 天界士兵举枪挡在前面,紫宵连发数箭,直到箭矢告罄,这才扔了箭袋,拔出马上长刀,大肆砍杀。他本是少年,正当肆意飞扬,长发简单地束成马尾,额上绑着紫带,一双紫眸勾人心魄,动手时,有如恶魔,血溅到脸上,甚至勾出舌尖,舔了舔,模样令人胆寒。 溪羽长剑一出手,立刻被人识出身份,矽宣和星洲大惊之下,不敢再做壁上观,纷纷加入战局。倒是月华,抢过一匹马,往城门赶去。 第62章 离曜重重喘了几口气,难以忍受地弯下腰。腹部翻江倒海的疼痛几乎让他疯掉,更加痛苦的是……他无法明白,为什麽父王让他斩杀天帝,却又在最後关头冲过来替天帝挡剑? 虽然那一剑也彻底杀死天帝,但是……究竟是为什麽?! “既然身体不适,何必在这逞强?” 离曜瞬间直起腰,双眼一眯,“殿主放心刑场那边?” 月华居高临下看着他,浅蓝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飘荡,他面色冷漠,声音也是冷冰冰的,“魔帝陛下亲临劫囚,多我一个也於事无补。” 离曜冷冷一嗤,“殿主意思是柿子要拣软的捏?” “只是殿下身上有我下的‘捆妖锁’而已。”摊开手,一把淡蓝色的长剑瞬间出现,月华抬起眸,“若论真功夫,我未必是你对手。” 远处已杀声震天,月华自然清楚离曜是等在这打算接应劫囚的溪羽一行。眼见後面的洛宸走近,不禁皱起了眉,手中剑用不是,不用也不是。 “离曜,随我回去。”洛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离曜没动,更没应声。他不愿和洛宸月华打,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三百年前在成年夜上他尝尽了“捆妖锁”的苦头,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天空昏黄而阴沈,之前乍现的阳光早已被厚重的乌云笼罩。离曜回身,冲着洛宸淡淡挑起眉,“天帝已死,你还忙着抓我?就你这样,这场天妖之战,天界何来胜理?呵!我看,你们天界这次免不了落到我魔界当年的下场。”离曜不自觉便冷笑起来,“少君不如猜猜,妖王陛下是把你收为娈宠……还是直接杀掉?” “少君?”月华大惊。 “父王的确已死。”洛宸口气淡淡的,仿佛在谈论事不关己之事。 “那我们……”月华看了看离曜,又看向刑场方向,捏紧马缰,“少君,妖二皇子放不得!” 洛宸的目光却是在离曜高耸的腹部停留了片刻,就这片刻的犹豫,地面震动起来,似有万马奔腾。 瞧见漫天尘土中的溪羽、紫宵、重桓,离曜松了口气,反手挡掉月华刺来的长剑,正要退离,洛宸的剑紧追而来。 那人的剑气阴沈沈的,便如他人一般,刁钻、丝毫不留情面。 “曜儿……!”尽管後面至少有千名士兵纵马追击,溪羽还是在第一时间飞身下马,以极快的速度帮离曜挡掉两人的剑气,洛宸与月华同时的攻击并不是好相与的,溪羽避开剑锋後,狼狈地抱着离曜滚到一边的草丛中。 紫宵重桓见状,只得回身厮杀。刑场上溪羽制住矽宣、星洲,紫宵带着三十几人在千军中横冲直闯,这才侥幸劫走重桓。此时溪羽掉马,後有矽宣星洲带着千名天兵紧追不放,前有洛宸月华以及守城侍卫,众人心里忍不住沈了几分。 尤其是离曜,落地後摸到溪羽一身的血,脸色瞬间就白了。他不爱惜自己,对溪羽却是爱惜的很,一点伤一点苦也舍不得对方受。 “哥哥……你……你怎麽了?” “没,没事。”话未说话,已是一口血喷在离曜脸上。 离曜呆愣愣地抹掉血,一边抱紧溪羽一边紧紧盯着洛宸和月华。 “更多的天兵马上就会到,此处离城门尚有千米。离曜,你逃不掉的。给你最後次机会,过来我这边!”洛宸愤恨的眼神在溪羽身上一收即回,狭长的眸子轻轻挑着,墨发肆意张扬,他捏紧剑,慢声道,“若我心情好,也许,还能饶魔帝陛下不死。” 溪羽握紧离曜颤抖的手,“不、不要去。” “我做梦是哥哥,醒了也是哥哥。”离曜旁若无人地轻声笑了起来,“又哪里舍得离开你。” 洛宸的长剑再度袭来,离曜旋脚踢开,猛地搂起溪羽,飞身上马,“宵儿,走!” “少君!”月华低头看向洛宸拉着自己的手,“刚才为何不让我唤醒‘捆妖锁’?” “他腹中有我骨肉。”洛宸阴沈的脸色有如风暴降临,他闭了下眼,“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他。” “前面就是城门!”月华云淡风轻的脸上首次显出焦急之色,“少君又不是不知,对於营救妖二皇子,妖族蓄谋已久,若让他们逃出城去,与其余妖人会合,我们再要在茫茫天界大海捞针,难上加难!离曜尚好,妖二皇子如何放得?少君,陛下已死,妖二皇子是我们目前最大的筹码……” “月华!”经过两人身边的矽宣厉声道,“你与其劝说少君,不如快随我去追人!” 很多年後,洛宸回想起这一日,仍是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父王突然离世,一切重任以不可捉摸的姿态降临在他身上。以往有天帝陛下在的天界,统领五界,为所欲为,几可撑得上飞扬跋扈。 可突然……真的就像当年的魔界一样,群龙无首…… 第63章 以他洛宸的年岁与实力,已可勉强担任天帝之位,但是妖王……妖王还在!那个与上代天帝魔帝平起平坐的妖王还在! 他将是天魔两界最大的威胁。 “追──” 薄唇里轻轻吐出这个词,飞扬的尘土,踏过的马蹄,无比喧嚣,洛宸的心里却极静极静,直到看到离曜被天兵围困在城门处,才露出一如既往嚣张、肆意的笑! 矽宣弹开衣上血迹,事实上,他也受伤颇重,只是相比他,溪羽一行才叫损失惨重,妖界的精锐已尽数折掉,而溪羽四人中,溪羽、紫宵重伤,离曜有孕,重桓妖力被禁,此时天兵对四人形成瓮中捉鳖之势,矽宣忍不住心情舒畅,“小离,你说你是怎麽想的,好好呆天界有吃有喝,如今少君对你也是呵护备至,何必乘乱脱逃,连累哥哥弟弟?看看,不仅溪羽魔帝、连小宵儿都身受重伤,唉……我说,你们还是弃械投降吧,我会帮你们向少君殿下求情。” 溪羽策马坐在离曜身前,清淡的眉眼沾着血,便如染上了煞气,眸色渐渐转出天青的色泽,显出几分妖异的意味,“我们兄弟之事,不劳殿主操心。” 另一边马上,重桓在前,紫宵在後,为保护妖力被禁的重桓,紫宵全身都是伤,紫衣被染成血红色,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哈哈笑着,眉宇间一片肃杀,“非云殿主,我今日便要杀了你。” 重桓也轻轻挑起眉,“这个非云殿主,我也着实不喜,喂,小宵儿,杀了他,算我一份。” “你妖力被禁,一分力都出不上,凭什麽算你一份?” “我们同在一匹马上,便如一体一般,还分什麽彼此?”重桓望向离曜,调笑道,“离曜,你这个弟弟好小气,等逃出去後我们一起罚他。” 紫宵大怒:“喂……!” 千军之中,四人肆无忌惮地调笑,矽宣也未动怒,打马凑在洛宸身边,“少君殿下,你看……” “生擒。”手中马缰几乎被他勒断,洛宸缓缓举起手,一挥。 得他指令,天兵立刻合上去,收拢包围圈。 高二十丈的城墙,便如铜墙铁壁,洛宸相信,离曜插翅也难飞! 离曜抬头时,正好对上洛宸讥讽的眸,他深深吸了口气,唇角不自禁便牵起冰霜似的笑意。那笑意太冷,竟是能将热血都冻僵。打马回身,冰凉的目光扫过周围不安的士兵,墨色的衣衫不断淌血,手中长剑暗芒流转,猛地,飞身而起,一剑破空! 二十丈的青铜城门竟被他生生劈裂。 “回防,回防!”天兵的总指挥慌乱大叫,离曜尚未落地,溪羽已一鞭甩在紫宵和重桓的马屁股上,要两人先走。 同一时刻,洛宸矽宣月华星洲四人将离曜团团围住。 离曜看向紫宵,少年长发飞舞,神情冰冷,紫色的眸子里却有着深切的眷恋。 他似是不舍,但最终还是回头,一边护着马後的重桓一边杀出血路,往破了口的城门冲去。溪羽下了马,立在离曜身侧,六人身周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其余士兵都自觉退开,聚在城门边堵截紫宵一骑。 第64章 “大哥……”离曜低着头,长剑的光映在脸上,“我又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必来天界冒险。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救重桓,你又何须孤注一掷? 溪羽轻轻笑着,眉眼间是离曜极熟悉的温柔。 他一句未言,离曜却仿佛听到了千言万语,忍不住便与溪羽十指交握,“这次终於是要死一起了吧。”缓缓眯起眼,嗓音低低的,“死在一起,就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谁也不能……” “哥哥,”风声里传来紫宵的声音,“你等我回来接你。” 回来……还回来做什麽? 刚要回头呵斥,腹部突然绞痛起来,撕心裂肺,仿佛一根无形的绳,正将他紧紧勒住,离曜甚至怀疑自己的肚子会被勒爆,握着溪羽的手止不住的战栗。 脸上呈现玄青之色,耳边嗡嗡作响,离曜拼尽全力推开溪羽,一剑刺向月华。 剑尖被一把剑挡住。 那是洛宸的剑!双眼骤然一眯,仿佛有巨龙在咆哮,离曜一身衣衫骤然爆裂,赤裸的肌肤疯了般膨胀起来。 “曜儿……” 不仅溪羽,连洛宸都面色大变。 抵着自己的剑,重於泰山。 洛宸不自禁便退了一步,离曜眼里再度现出疯狂的金色,凌乱的发飞舞着散开,身上的兽纹跳跃般浮现,血红,有如朱砂画就,凄厉无端。 “离……离曜……”洛宸一边硬抗离曜的剑一边冷声命令,“月华,停下来,别再念了,快停下来!” “殿下,除了‘捆妖锁’,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困住他们吗?” “我不管!矽宣,阻止月华。” 矽宣摇了摇头,不但没阻止,反而挡在念咒的月华面前,护住他。星洲则会意地与溪羽斗在一起,一路打来,溪羽早就身受重伤,然而以星洲之力,竟是难敌。 阴风肆虐而过,电闪雷鸣,高空之上的乌云层层叠叠,疯狂翻涌。 两兄弟像是被围困的孤狼,神情癫狂。溪羽一剑刺伤星洲,离曜的剑也刚好插入洛宸肩膀。 血蜿蜒而下。 离曜只恨被他躲过胸口的位置,否则这一剑,绝对重创这位骄傲的天界少君。 “呵……比三百年前有进步。”洛宸冷笑着道,“上次,月华刚念动‘捆妖锁’,你立刻便萎顿下去,沦为我们三人禁脔……这次,竟还能伤我。” “武力比不过,便在嘴上逞功夫吗?殿下还真是……”离曜啧啧两声,“一如既往的让我瞧不起。” 洛宸脸色铁青。 离曜握着剑的手一个劲发抖,洛宸见状,便伸手握住他,缓缓往外拔出剑,“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逞强的似乎是你,不是我。”一手揽住他腰,洛宸阴测测道,“离曜,你输了……你和你的哥哥、你的弟弟终究是,一个也逃不掉!” 翻江倒海的疼痛!月华的咒语仿佛无数细针,在血脉里肆意游走,折磨得离曜连呼吸都成为奢侈。 又是那种黑暗,无声无息,淹没一切! “要不要转头去瞧瞧?”杀声震天,洛宸却附在他耳边,缓声轻语,仿佛世上,只他二人,“紫宵,快死了……”他说得有些开心,声调跳跃起来,“你看,他被踹下了马,数十支枪刺进了他身体,离曜,听见他的叫声了吗……离曜!” “哥哥──” 离曜疼得闭上的眼骤然睁开,洛宸大惊之下竟被他一脚踹飞。剑尖滴血,靴子所经之处,全是血印。 直如修罗! 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眸,泛着朱红兽纹的高大身体。 三丈之内,无人敢靠近。 他缓缓走到紫宵面前,冰冷的面目无丝毫波动,却是蹲下身,握住了弟弟举起的手。 紫宵吐出口血,强撑起被戳出数十个血窟窿的破烂身体,“我……”他想说,对不起哥哥,我终是没能带重桓逃出去,可是他没有那麽多力气来说这些,他只是靠在离曜肩上,声音低低的,“溪羽一来,你就不要我了,还想和他一起死,你……你好狠的心……” 说完,那只手便滑了下去,琉璃般的紫眸轻轻地……闭了起来。 “宵……宵儿……”离曜颤着手摸上他眼睛,撕心裂肺,“宵儿……!” “哥哥,你为什麽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啊。” “你就是不理我,就是不理我。”软软的童音抱怨着,“宵儿醒来哥哥都没人,屋子空荡荡的,宵儿也不敢出去,怕死了。” “宵儿……哥哥是出去练剑。” “练剑?那明天宵儿也要去。” “不行。”他从衣服里拿出五块糕点,分了四块给紫宵,“宵儿还小,要大人才能练剑。” 紫宵眼睛亮亮的,飞快把点心吃进嘴里,残渣还用舌头意犹未尽地勾掉,离曜见他动作,忍着笑把剩下一块也给他,“你这贪吃鬼,看今後谁养得起你。” “这种好吃的点心还不是哥哥从正殿的厨房偷的。”紫宵扁扁嘴,“对了,练剑有什麽好处,哥哥你那麽用功做什麽?” “练剑就可以……”离曜顿了顿,低声道,“可以当大将军,保护哥哥想保护的人。” “那宵儿也要当大将军,保护哥哥。” 离曜狠狠戳了下他额头,“你这小混蛋少吃些,哥哥就能感激不尽。” “哦──”紫宵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小半块点心,拍拍离曜,让他蹲下身,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点心凑到他嘴边,委委屈屈道,“宵儿不吃了,都让给哥哥。” 既然对方大大方方让他,离曜自然不会客气,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饿得要命,一口便咬下去,津津有味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紫宵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指头,眼眶一红,哼哼着:“哥哥欺负我!不管,哥哥明天必须早点回来,还要给我带点心。我要那种淡黄色的蛋糕,边上要有果酱。哥哥你听见没?”他说着便去狠狠摇晃离曜,“哥哥,你快答应,快答应啊!” “离曜……” 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离曜腾地下便翻起身,“宵儿?” “离……离曜。”冷冷的月华从山洞外照进来,离曜额上全是冷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更可怕的是他脸上布满青筋,极为可怖。重桓伸手抱住他,“我看你在发抖才叫醒你,你,你别这样。” 离曜推开重桓,扶着墙站起来,有人点燃了火折子,却是溪羽,和离曜一样,他也是形容枯槁,长发在背後乱糟糟地耸拉着,衣服破烂不堪,不是血就是泥。 “曜儿……” 仿佛听不见溪羽在叫他,离曜蹒跚着走到洞穴的另一个方向,有了火折子的帮助,洞穴更亮了,亮得他睁不开眼。 不,不是睁不开,应该是……不敢睁! 唯恐一睁开,就断了呼吸。 但离曜毕竟心智坚强,他缓缓地,颤抖着趴在紫宵冰冷的身体上,抱住他。 这就是他弟弟。从生下来就颠沛流离,从未过上一天好日子。虽然偶尔混蛋,却极为懂事,明明……是比重桓还小的年龄。 狠狠打了个哆嗦,脸上冰凉冰凉,伸手才发现满脸都是泪。“哥哥……”他傻傻地回头,说的话呆愣愣的,“该死的是我,是我,不该是宵儿!宵儿他怎麽就死了呢……哥……” “曜儿,你这样说,便是怪哥哥没用,没保护好你们两个?” 离曜慌了神,赶紧用袖口抹掉泪,“不是,大哥,你别这样,在那种情况下……” “你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死,谁也没能力确保每个人都脱身。”溪羽定定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什麽总要自责?” “不是……我……是因为我,我如果再努力点……” “再努力点,在宵儿死前把我们带出来?”溪羽摇摇头,“如果不是曜儿,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 “离曜,”重桓轻轻握上他手,“‘神血’的力量你也无法控制,你已经尽力,宵儿绝对不会怪你。更何况,就像溪羽所说,如果不是你最後彻底激发‘神血’,重创洛宸月华几人,把我和溪羽带出来,死的,就不仅仅是紫宵。如果你还要自责,那便怪我好了,”重桓挠挠头,“毕竟紫宵是为了护我才死,其实,最该死的那个,是我才对。” 不是这样,宵儿在怪他,他虽然也喜欢宵儿,但绝不是对溪羽的那种喜欢。 “溪羽一来,你就不要我了……” 少年明明是在笑着,声音却可怜极了,一下一下戳在他心里。 夜里安安静静的,溪羽和重桓靠在另一边的墙上休息,离曜一直紧紧抱着紫宵,好像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冰凉的少年暖热。 当时紫宵的死彻底刺激到他,体内“神血”疯狂运转,这才带着溪羽和重桓逃出来,除了重桓,他和溪羽身上伤口无数,迫於无奈,几人只得就近找个山洞休息一夜。 好安静,离曜痛苦地想,为什麽那麽安静,他还是听不见紫宵的心跳? 他情不自禁将手捂上胸口。 胸口破了个洞,虽然有简单包扎,却依旧流着血,离曜一狠心,将那个伤口抠开。 手上血淋淋的,他疼得皱了下眉,但再疼也不及心里的疼。 闷闷的,挠得他快要疯掉。 他必须把那个疼的位置找到,大概找到,就不疼了…… 背後响起轻巧的脚步声,离曜当即住手,蜷起身子,佯装睡觉,火折子的光映在脸上,离曜睫毛忍不住一颤。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里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 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离曜赶紧起身捂住他嘴,往溪羽那边瞟了眼,轻声道:“别吵着他。” 重桓推开他手,起身便往外走。 离曜跟着出去,只见少年站在洞口,冰凉的月光冷冷洒下,凌乱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後面,被风吹起,连着身形都显得单薄起来。 “小桓……” 离曜刚刚开口,重桓猛地转过身,“你……”声音压得低低的,口气却不大好,“在流血。” 离曜赶紧用衣衫将淌血的胸口捂住,“可能是没包扎好,一会我进去……” “骗人,是你自己抓开的。”重桓别开脸,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狠狠攒了起来,好像想要揍人,却又舍不得,最终只是在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劈头盖脸朝离曜砸去,“你这个疯子。” 离曜垂下眼,不吭声。他这个样子,重桓更气,只恨不能把他脑袋敲开,“如果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这样,这样难过?” 死气沈沈的眸子抬了起来,离曜怔忪半响,忽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心里排着号吧。”重桓掀起嘴角,笑得苦涩,“溪羽第一,紫宵第二,我呢,有没个第三的位置?” “小桓,你今天……” 重桓走上去,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肩上,轻轻吸了口气,“叫你别管我你偏要逞英雄,现在连累了紫宵,是不是很後悔?” “我没有後悔。”离曜苦笑着说,“你对我那麽好,我自然要报答你。何况……如果妖王真是我另一个父亲,那你……也该是我弟弟才对。” “原来还知道我是你弟弟。”不过,只是为了报答,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责任吗?重桓不知该哭还是笑,他仰起头,在离曜破烂不堪的唇上轻轻啄了下,“其实……我……我可以救宵儿。” 离曜瞬间睁大眼,紧张得身体都痉挛了一下,“怎,怎麽救?” “紫宵会死是因为身体破损太过严重,你也注意到了吧,虽然过去好几个时辰,但他魂魄依旧固执地不肯离去,如果给他找具适合的身体……” 离曜刚刚亮起来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现在荒郊野外,後有追兵,在短时间内找到契合的身体,谈何容易?” “父王将五千年的功力化为火凤丹,储存在我体内……”重桓看着离曜,目光沈沈的,似有千言万语,“我将自身灵魂龟缩於火凤丹内,这具身体便让给紫宵,可好?” 心上仿佛被敲了下,离曜强迫自己开口拒绝,“不行……万一其间出现意外……” “你以为我是白白做这种亏本生意?我……我可没那麽好心。以後,你务必要给我找具漂亮的身体,要对我好好的,我叫你怎麽,你就怎麽,答应吗?”重桓抬手捂上他眼,“就算龟缩於火凤丹内,我还是能感知到外界一切,你要记得少和宵儿做少儿不宜的事情,免得我、我看着着急;要是碰上我父王父後,一定记得逃得远远的,他们如此宠我,察觉到宵儿鸠占鹊巢,一定不会放过你,还,还有……离……离曜……”声音莫名其妙便软软的,像在哭,“我会想你的,我会想死你的……” “小桓……” 冰凉的泪水滴进泥土,重桓狠狠抹了把脸,埋怨道:“我对你那麽好,你还哭什麽,谁叫你哭的?” “哭的是你。” “闭嘴……”重桓使劲抓了两把他头发,终是重新笑了起来,“离曜,你要记着,重桓才是世上对你最好的那个人,你……别忘记他……” 漆黑的眸子像是墨汁,丝绒般的线条一点点晕染开来,“我死了,也记得你。” “好好的,说什麽死不死。那……”他仰起头,认真问,“叫重桓的那个人,会不会,有一天,排在第二位……或是……第一位……” 离曜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握住了重桓冰凉的手。紧紧地……用尽全力,去握住。 离曜知道自己很自私,很不理智。且不说移魂能否成功,移魂之後,紫宵定然无法掌控重桓身体内的灵力,也就是说,紫宵就是个累赘。还是个要靠别人牺牲才能活下来的累赘。 可是,哪怕是个累赘,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离曜也不愿放弃。这是他弟弟,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和溪羽,同样重要的人。 离曜盘腿坐在地上,眸子轻轻垂着,手依旧与重桓十指相扣。 似是察觉到他紧张,与紫宵的尸体并排躺着的重桓反而轻笑着拍了拍他手背,“你捏我那麽紧,是怕我反悔不成?” “你知道不是。” “是啊,我知道,离曜总是相信我的,就像……我也相信魔帝陛下一样。” 将移魂之事与溪羽说後,溪羽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已是强弩之末的离曜运功,自知自身灵力不及溪羽稳定,离曜也不逞这个强,但溪羽惨白的脸色让他实在难以放心,“大哥,”他试探着问,“会不会……失败?” 溪羽沈默片刻,淡淡看他一眼,低声道:“八成把握。” “八成也行。”重桓挑起眉,“天下哪有那麽多十拿九稳之事。反正离曜你记着欠我一个大人情就好,今後我有了新的身体,一定会讨回来。”说着便转头望向溪羽,“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离曜还待再问,溪羽已然闭上双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黑色的雾气自胸口弥漫而出,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离曜看得心惊胆战,拳头死死捏了起来,唯恐移魂发生什麽差错。 他一会看看黑雾中的溪羽,一会看看面无表情的重桓,只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脑子里走马观花,所有的画面纷至沓来,挤压得脑门子一阵阵生疼。 重桓时而凶巴巴地骂他,时而撇着嘴生气,可更多的时候,他会轻轻亲他侧脸,“笨蛋离曜,我是你哥哥啊,你跟我闹什麽别扭?” 明知他是个傻子,明知他认错了人,还这样哄他。 为什麽? 为什麽要默默地陪着他,一陪,就是三百年…… 好不容易溪羽收功,离曜仿佛已经在生死间走了遭,衣衫上的汗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冷得彻骨,艰难地张开嘴,慢悠悠问:“如何?” “估计再等半日,醒来的就是宵儿。” 离曜刚松口气,却见溪羽痛苦地闭上眼,嘴角竟是淌出血水。 “大哥──!” “没,没事。”溪羽摇摇头,靠在冲过来扶他的离曜身上,轻声道,“毕竟之前受了伤,休……休息会就好。曜儿……你把头埋下来,我仔细瞧瞧你。” 不敢生柴火,便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洞口的树枝,稀疏地照进来。 离曜脸上不是泥就是血,头发也乱糟糟地裹着泥浆,实在没什麽好看,溪羽却觉得,这是这几百年来,第一次离他的弟弟那麽近。看得那麽清楚,也感受得那麽清楚。 “还记得,三百年前,你回魔界那次吗?” “记得。” “洛宸当着我的面把你娶回天界,当时我就想,这辈子,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可以不做,却一定……要把你接回来。” “可是哥哥,你也说过,你是魔界的天。”离曜低头看他,目中全是痛楚,“你怎麽能因为我,忘了你是谁?” “我既不是合格的魔帝,也不是合格的哥哥……” “不。在我心里,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无论做什麽,都有哥哥的理由。如果哥哥还不合格,那还有谁合格?”离曜转开脸,黯淡的月光在脸上落下大片阴霾,“连父王也……” 溪羽攀着离曜,微微蹭起身,“父王怎麽了?” 几兄弟原本约好,溪羽和紫宵劫囚场,离曜去见父王,最好是能带上父王,与几人一同逃亡。城门一片混乱,溪羽没见着父王,心里已猜到离曜功亏一篑。 只是此时听来,似乎另有隐情? “曜儿,父王那边,可是有什麽变故?” 离曜垂下脸,薄薄的唇抿了会,半响,才道:“父王这次……真的死了。” “什麽?” 将当时的情形说了遍,离曜皱眉道:“父王嘴上说着恨,却要与天帝同死,哥哥你说父王这是,这是怎麽想的?” “父王担心单以你的能力,杀不了天帝,才会用这同归於尽的法子吧。” “可实际上我动手之前,父王已和天帝打了一场,两人都身受重伤,父王这才叫我代他动手。最後那一剑,就算杀不死天帝,重创他绝不在话下。可是父王冲了过来……”离曜轻轻眯起眼,“他冲过来了,我知道的,他想和天帝死在一起。哥哥……”言辞忽然变得激烈,“你为什麽从不告诉我,母後不是我母後,父王才是生我之人,而我另一个父亲……是妖王?” 见溪羽被他质问得说不出话来,离曜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这等秘辛,岂是随便说得的。离曜本欲转移话题,溪羽却低声开了口:“一直没告诉你,除了父王不许,更重要的是……妖王并不喜你。” “又没见过,何来不喜之说?” “父王那性子,你也知道,看上了谁,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我……”难道是父王强来的?一联想到父王霸道的本性,再看溪羽脸色,离曜立刻明白自己不幸猜中。“原来如此,”恍惚地看向地上躺着的重桓身体,“以後见着妖界之人,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嗯……”溪羽应了声,“天帝既已死,五界形势又将大变,洛宸一定会大力追踪我们,毕竟,他可以不抓回你,却一定要抓回妖二皇子。” “但另一方面,妖王定然在天界布有不少暗桩,准备接应我们。”离曜拧起眉,“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应付洛宸的追兵,还要躲着接应之人。” “曜儿,怕了吗?” 离曜摇摇头,目中一片坦然,“有哥哥陪着,我怕什麽?” 两兄弟又说了会话,都是疲乏得不行,一方面是身体上的,另一方面则是心理上。离曜既盼望紫宵快点苏醒,又深觉愧对重桓,只得轻轻握着溪羽的手,像恨不能从哥哥那边多汲取些力量。 溪羽的头靠着他的肩,似是已经昏睡过去,离曜凑过去刚要啄啄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腹部猛然一阵锥心的痛。 “捆妖锁”虽然还在身上,但没有月华在近处念咒,并不会发作,那麽是那个孩子……出了意外?之前一番打斗,绝无可能护胎儿周全,更何况离曜从未想过要护它! 疼痛排山倒海而来,离曜先喘息着帮溪羽躺平,再寻了个较远的角落蜷起身子,打算强忍过去。然而事与愿违,本以为的一时之痛竟是绵绵无休,离曜性子再坚忍也低低呻吟起来,“哥,大哥……” 眼睑被汗水打湿,睁眼极为困难,视线里仿佛蒙着一层雾,犹如陷入梦境,可那疼痛又是如此真切,几乎要将他击垮。呻吟越来越大,离曜一直在叫溪羽,溪羽却动也未动,心里一阵着急,摸索着捡起粒石子,想要朝溪羽扔过去,手忽然被按住。 “哥哥……”眼前模糊的人影蹲了下来,“你怎麽了?” “宵儿?什、什麽时候醒的?”来不及与弟弟叙生离死别之情,离曜猛地抓住他,“去,去看看溪羽。” “有事的是你!” 离曜摇摇头,使劲睁大眼,发现依然看不清面前人模样,只得作罢,一手撑地一手搂着紫宵胳膊,刚要站起来,双腿陡然一软。 幸好紫宵眼疾手快,否则他非摔在地上不可。 “溪羽没事,他只是睡着了,哥哥,你别担心。” “睡、睡着了麽。”离曜恍惚地呢喃了两句,“那重桓……” “重桓在我体内,我能感受到他。”紫宵皱着眉,声音带着颤音,“我和他都很好,我们都很好。可是哥哥……你怎麽这样?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告诉我啊。” “肚、肚子很痛。”离曜苦笑,“可能是胎儿受了损伤,正在闹腾。” 紫宵神情一变,离曜双眼无神,说话的方向,也没有对着他,“哥哥,你眼睛……?” “暂时……看不见。” 离曜说得轻巧,紫宵却是瞬间红了眼眶,“没事。可能是痛狠了,应该过会就能好,如果好不了,紫宵就陪着哥哥一辈子,当哥哥一辈子的眼睛。” “说要陪我一辈子,死的时候却那麽干脆。”离曜勉强笑了笑,“还那样埋怨我,也不怕我内疚?” “我只是想哥哥记着我而已。”紫宵嘟嚷了两句,仔细扶离曜重新坐下,“天快亮了,哥哥你再休息会,我守着你。” 尖锐的疼痛渐渐消散,离曜折腾了大半宿,终於沈沈睡了过去,重新睁眼时,刺目的阳光射在眼周,晕出斑驳的光圈,竖起五指在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後方松了口气,还以为……会瞎掉。 见他醒来溪羽和紫宵同时凑过来,溪羽担忧地抓过他手腕把脉,眉毛一直死死拧着。 不待溪羽开口,离曜已经道:“不管怎样,总要上路。” “这孩子……”溪羽欲言又止。 离曜别开脸,“死在里面更好。” “孩子怎样无所谓,可哥哥你不能出事。”紫宵摇摇溪羽肩膀,“天兵一直没追来,要不我们在这多呆两天,等哥哥养好些……” “不行。”离曜斩钉截铁打断他,“这个山洞只是昨夜慌乱中随意找的,天兵现在没追来纯属侥幸,谁知道下一刻他们是不是就摸到周围,再度来个瓮中捉鳖,凭我们三人的现状,能逃掉?” “重桓说要休息。”见离曜惊讶地抬起头,紫宵抿抿唇,道,“重桓说要是现在上路,他就立刻夺舍,叫我魂飞魄散。” 离曜只得无奈地望向溪羽,对方也正好望着他,轻轻叹了声:“曜儿,我帮你,把孩子取出来。” 紫宵缓缓吸了口气,手中拳头不由自主捏紧,倒是离曜神态轻松,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递给溪羽,“幸好早有准备,否则,还不知该如何生下这孩子。” 溪羽垂着眸,口气低缓:“宵儿,过来扶住你哥哥。” “我……” 溪羽面色苍白,冷声问:“那由你来取孩子?” 自知逃不过,紫宵只得咬牙走过去,离曜面容憔悴,唇色更是乌黑一片,但他似是不愿让弟弟担心,轻轻伸出手,招了招,紫宵心里一痛,眼眶不由又红了几分,赶紧低下头,把哥哥搂在怀里。离曜腹部有道浅浅的细线,正是“捆妖锁”,明明安安静静地潜伏着,却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魔,随时准备着狂啸而出。 三兄弟都呼吸急促,连溪羽额上都染上薄汗,更遑论紫宵,按在哥哥身上的手不住发抖,眼见刀尖抵上腹部,不由别开脸,不忍再看。 当年母亲便是在逃亡途中因为生自己而香消玉殒。莫名想起此事,心脏不由狠狠一缩。哥哥不会的,紫宵安慰自己,哥哥那麽厉害,绝不可能像母亲一样。 脑子里乱哄哄的,视线里看不见,耳朵便变得极为清晰,刀刃切割过皮肤,“拨拉”一声,划出尖锐的声响,怀中的身体猛地一颤,离曜疼得不住哀嚎。 “按住他!”溪羽厉声大喝。 紫宵一惊,下意识便用力勒住离曜,埋头时刚好撞见腹部被横划出一个缺口的血腥画面。 溪羽下手又准又稳,脸上也是面无表情,便如没有七情六欲一般,可是紫宵知道,大哥最疼哥哥,要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替哥哥剖腹取子,只怕比剜了他心还难受。 疼过那阵离曜便抽了气,昏倒在紫宵怀里,可很快他又疼醒,凌迟之刑也不过如此吧,离曜模模糊糊地想,他轻眯着眼,忽然发现视线再度不清,眼前有如蒙着黄雾,浑浊不堪。 怎麽回事?! 来不及多想,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疼痛侵蚀,唯一的盼望便是赶快结束这一切。 咬得血肉一片的嘴里伸入了一只冰凉的手。 “哥哥,你疼就咬我好了,咬着我就不疼了。” 若是平时离曜未必下得了口,可此时他实在是疼狠了,尤其是目不能视,疼痛便因此放大数倍。口中血腥气越发浓郁,鼻翼间也全是血味。离曜能感知到溪羽正在用针线替他把腹部的伤口缝起来,而紫宵则一直在耳边与他说话,“哥哥,挺过这次,我们就能回魔界,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和溪羽的一辈子,是他肖想得不敢再想的梦。 想得实在太多,便如镜花水月一般,太过虚浮。 可是,现在,又好像很近,近得触手可及。 “溪羽……” 听见离曜叫他,溪羽不由抬起头,他弟弟虚弱地笑着,眼睛眯成了条线,嘴角微微上翘,凌厉的五官不由柔和了不少。 “曜儿,很快就好。” “嗯,我知道。”离曜低声道,“我只是叫叫哥哥。”听听你声音而已。听到你声音,我就不怕疼了。 肃然的气氛笼罩在几人周围── 矽宣漫不经心地擦着剑,看不出表情。 星洲斜斜依在殿门处,双手抱胸,神态有几分懒洋洋,时而看看跪在地上的月华,时而看看高高端坐於上的洛宸,而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矽宣身上。心底暗自琢磨,难道矽宣也要和月华一样下跪请命?洛宸、月华、矽宣三人自幼交好,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朋友更为贴切。洛宸为人嚣张冷漠,对两个至交好友倒是真的好。 星洲曾听矽宣笑言,只要不是抢了洛宸老婆,洛宸绝不会同两人发飙。 不过现在──问题恰恰就出在那个老婆身上! “追?”洛宸轻声冷笑,“矽宣,你倒说说,父王辞世的消息我至今不敢公布,却是为何?” “妖界和龙界一直被我们天界打压,这次妖王为救二子铤而走险,带兵骚扰我界边境,若他得知天帝已亡,不出一月,”矽宣抬起头,眸中厉色一闪即逝,“大军压境!” “既然知道如此,那我们该做的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殿下!”矽宣言辞激烈,“妖二皇子尚在天界,当务之急是将他捉回天宫。如此,即便战争爆发,我们也好有个筹码。如果任由离曜一行逃回魔界,天帝逝世的消息必将被其公诸於众。万一妖界龙界魔界结成同盟……後果不堪设想!” “妖界和龙界向来不和。” “不和?”矽宣摇摇头,“算了吧殿下,你早已查知妖界和龙界不和是两界故意制造的假象,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放下戒心,如今拿这事做理由……”他顿了顿,低声道,“还不如直接承认,你因为担心离曜,不肯再派追兵!” 殿内气氛又是一变,暗流涌动,星洲不由挺直了背,手无意识地握上了挎在腰间的剑柄。 洛宸不怒反笑,“是又如何?”他不再向着矽宣,而是向着跪於地上的月华,慢声问,“月华你不顾我劝阻,强行催动‘捆妖锁’,他腹中怀有我骨肉,你是知,还是不知?!” 月华一袭蓝衫,即便是跪着,神情依然给人温雅如玉之感,“形势所迫而已。” “好一个形势所迫!”洛宸气得站了起来,“若他又被你折磨出什麽问题,你拿什麽作赔?” “哈,说来说去,又回到离曜的问题上。若是天帝尚在,殿下怎麽玩,我等也管不着,可现在天帝没了,殿下就是天界之主,为了个男人,优柔寡断、裹足不前,殿下有何资格指责我等?”矽宣上前一把拉起月华,毫不畏惧地盯向洛宸,“我就搞不懂,像离曜那种被我们三个同时搞过的货色,怎麽就把殿下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 洛宸瞳孔骤然一缩,“矽宣,你说什麽?” “殿下,”一名内侍急急走进,张皇地望了剑拔弩张的几人一眼,低头恭声道:“殿下,三位上人已到了天宫,不过……” “不过什麽?”矽宣出声问。 “三位上人说,若只一个妖王,以三人之能,尚能抵挡,但若加上一个龙王,恐怕……” “无妨。”洛宸举步便往殿外走,“龙王……我自有法子。” 矽宣挑起眉,跟在他後面,“什麽法子?” “换血。”洛宸回身,冲着大惊失色的矽宣,叹了口气,“我换血,总可以了吧?” 矽宣皱起眉,脚步不由便停了下来,与身边的月华星洲对视一眼,“殿下……”他跟着叹了口气,“你执意不肯追杀离曜,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但换血之举实在凶险,还望殿下,多做考量。” 殿外,晨曦正当微露,洛宸的身形在晨光里,也仿佛透明了一般。 “他受那麽重伤,追兵去追,必难将他毫发无伤地带回,很可能,他就死在这逃难途中了。”嘴边缓缓勾出冷笑,洛宸闭上了眼,“我怎麽能,容许他死在我瞧不见的地方?” 对五界人而言,“神血”极为重要。身体内“神血”越多,灵力所爆发的能量就越大。作为天帝之子,洛宸本该天赋异禀,不幸的是,自出生到三千三百岁,他硬是没在自己身上察觉到半滴“神血”,若非生性勤奋,根本无法修得如今功力。 这种功力,担任少君之位绰绰有余,可要在妖龙两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守住天界一片天,绝无可能。 如今之计,也唯有换血了。 三位上人是天帝的亲弟弟,功力高深,见了洛宸後,只淡淡问:“换血时什麽事都可能发生,少君,你真的考虑好了麽?” 洛宸回身便命矽宣准备,神色间极为坦然,“有三位上人护法,当是无碍。” 矽宣恭声应了,出屋时却对星洲道:“殿下口口声声多麽厌恶离曜,实则早已泥足深陷。”说着皱眉摇头,“但离曜恨殿下都来不及,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未必能与殿下好好说上一句话。” “世上之事,又哪有那麽绝对?”星洲轻声笑着,神色有些轻蔑,“殿下不过喜欢个人,你这般愁眉苦脸,却是为何?” “作为少君,他可以随便喜欢谁,可作为天帝却不行,尤其这人……” “还是魔人。”月华接过矽宣话头,“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由着少君胡作非为,离曜和妖二皇子,还有那个魔帝,无论如何也要抓回来。” “少君不许,怎麽抓?” 月华垂下眸,风将衣服吹了起来,声音在风中模糊不清,“我已瞒着少君,吩咐各城之主,彻查进城之人。” “他们只要不进城,自可躲过盘查。”星洲不禁住了口,眉端微挑,他忽然想起,离曜应该就是这个月产子,按魔帝对他的疼爱程度,怎会让他荒郊产子? 出乎星洲意料,溪羽不仅让离曜荒郊产子了,还亲自替他剖腹,取出孩子。 皱巴巴的小孩子,气息微弱得几乎没有,别说“神子”,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曜儿……”溪羽将随意清洗了下的孩子抱到他面前,“你说,叫什麽名字好?” 相比之前疼得死去活来的境况,此时的视觉已经稍有恢复,至少能看清眼前的人影,离曜缓缓伸手,摸上婴儿脸,低声道:“如果是‘神子’,我们还可以把他带回魔界抚养,既然不是,何必费心?” 紫宵垂着头,安静地站在一边,虽然曾经为了安慰离曜,义正言辞地说这个孩子哥哥不疼他来疼,可当孩子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当探查到幼小的身体里汹涌的天力,紫宵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它。 它是洛宸,留给哥哥的耻辱。 “便叫楼影吧。”溪羽帮离曜做了决定。 “有个名字也好。”紫宵抿了下唇,半响,小心翼翼问,“我们,要带着它吗?” 溪羽没应声,他皱起了眉,脸上显而易见的痛苦表情让紫宵不禁生出几分後悔之意。自己尚且如此挣扎,又何况溪羽? 最不喜欢这个孩子的,该是溪羽才对。 兄弟三人看着那个不哭也不闹的婴儿,不由自主地,沈默下来。 尽管溪羽用细线帮离曜把腹部的伤口缝了起来,包扎手法也十足精妙,一行人仍是不敢随便上路。不得已之下在山洞里又呆了一日,令人称奇的是,竟是半个追兵也无。 “那个洛宸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紫宵留恋地看了几眼自己那具彻底死去的尸体,手里打了个响指,暗沈色的火焰瞬间从下身往上蔓延,很快就将尸体烧得一干二净,他眯起眼,不解地道,“就算我和哥哥不重要,可重桓和大哥……”说着使劲摇摇头,“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离曜轻笑起来,“看你模样,似乎还希望有人来追?” “呸呸,哥哥你少乌鸦嘴。就凭我们三个这强弩之末,遇上追兵非弃械投降不可。”紫宵哼哼道,“我这是在猜测天宫是不是发生了什麽大事,或者洛宸在布置什麽阴谋,否则怎会那麽安静?” “是福是祸,终是躲不过。”练了一日一夜的功,溪羽的脸色仍是青白青白的,他起身拍拍衣上灰尘,“曜儿,伤势好些了吗?” 离曜也扶着背後的墙壁站起来,“没怎麽痛了,我们上路吧。” “谁知道是真没痛还是假的。”紫宵嘀咕了几句,看溪羽面色苍白,显是伤势难愈,自告奋勇地抢先一步要背离曜,一边道,“大哥你精神也不好,这种体力活还是我来好了。” 溪羽微微抿了下唇,目光从紫宵身上移到离曜身上,此时紫宵已经背起离曜往外走了,重桓身形瘦削,因为尚未发育成熟的关系,个子更是矮了一大截,偏偏离曜身材高大,伏在紫宵背上,总是往下掉,紫宵只得伸手搂着离曜臀部,离曜羞得面红耳赤,嘴里不断数落紫宵小时候的糗事。 “哥哥,我哪有长到两百岁还尿尿?” “经常害我半夜起来换被褥的事,你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好吧好吧,反正哥哥你怎麽说都是对的。不过我真不记得两百岁还有尿尿,倒是记得……”紫宵顿了顿,笑眯眯地道,“我一直喜欢和哥哥玩吸吸……唔,哥哥,别捂我嘴。” 离曜拍了下紫宵肩膀,让他停下来,回头望向溪羽,“大哥,怎麽不走?” 溪羽移开视线,抱起身边放在地下的婴儿,“没什麽,在看还有没东西拉下。” “哦──”离曜瞄了眼溪羽怀里死气沈沈的楼影,神色一瞬间极为复杂,但他很快掩饰过去,闭上嘴,没再吭声。 三兄弟只在郊外行走,偶尔遇到人,也是早早地躲起来。没有追兵,又被紫宵背着,离曜的伤很快好转,倒是溪羽,面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离曜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可溪羽性子和他差不多,有什麽事宁愿自己受着也不说出来,唯恐别人多操了几份心。 翻遍包袱也没找到什麽治内伤的药,离曜险些就要割手腕给溪羽喂血,察觉他这想法,紫宵一日十二个时辰,时刻都把他守得紧紧的。 “只喂一点。” “不行。”夜深露寒,紫宵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好些,哥哥你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生气。” “宵儿……” “不行不行不行,总之不行。” “在说什麽不行?”从山野间捉了只野鸡的溪羽一回来就听到这话,微微拧了拧眉,“你们两个有事瞒我?” “是哥哥在那担心大哥的伤势。”伸手接过溪羽扔过来的野鸡,紫宵手脚麻利地拔掉鸡毛,装作无意地道,“大哥,你不知道,哥哥罗嗦起来可吓人了,一件事他能念叨半天,唔唔,哥哥你怎麽又捂我嘴?” 离曜脸色发红,真是恨不能缝起弟弟这张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紫宵在溪羽面前特别口无遮拦,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部说了,丝毫也不顾及下他。 溪羽只轻轻笑了下,没吭声。紫宵很快把鸡烤好,没有佐料,味道称不上好,可三人饿狠了,依旧吃得香喷喷的。紫宵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大哥,明天多打两只吧,我好饿。” “大哥今天光是白天就打了三只鸡三只兔,刚刚你吵着肚子饿,大哥这才又去打了只鸡回来,呐,”离曜指着紫宵面前大堆骨头道,“一大半都被你吃了。” “重桓说他在长身体,不多吃些长不高。”紫宵撇撇嘴,埋怨道,“说白了,哥哥无非是舍不得大哥辛苦,哼,真是小气!” 又、又来了。 离曜尴尬得不行,手却忽然被坐在旁边的溪羽握住。 溪羽用袖口替他擦掉嘴角油渍,神情清淡淡的,“你和宵儿贫什麽嘴,他饿得快我多打些便是,又不碍什麽事。” “嗯,嗯……”离曜无意识地应了两声,脸上还是烧得厉害,只希望火光能大些,好把自己又羞又窘的神情掩饰过去。 篝火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夜深沈沈的,离曜蜷在溪羽怀里,很快睡了过去,紫宵轻手轻脚走到两人面前,正说把身上衣服脱给离曜,忽然对上溪羽骤然睁开的眼。 溪羽一张脸,阴晴不定。他小心翼翼让离曜靠着树躺下,站起身往林子里另一边走去。 知道对方是有话同自己说,紫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段路,自忖着不会再吵着离曜,便着急地开口问:“大哥,出了什麽事?” 溪羽脚步一顿,头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感:“我身上,有绝夜下的毒。” 为救离曜,溪羽剪掉及膝长发,改变眸色,变幻容貌,亲身涉险,他可以瞒过天宫之人,却无论如何瞒不住绝夜,何况,要把离曜救出来,还需要绝夜搭线,与妖界配合。 当初为让绝夜放心,溪羽答应吞下绝夜所给“冥龙珠”,此珠带剧毒,每月中旬发作,五感齐失,有如死亡。溪羽到达天宫後,绝夜每月初都会派人从魔界给他送来能稳住毒性的药物,可现在…… “洛宸临时起意斩杀重桓,这个月的药……没到?”紫宵脸色惨白,“难怪那夜哥哥叫你,怎麽也叫不醒。用魔力压制也不行吗?” 溪羽摇了摇头。 紫宵捏了捏掌心,思索片刻,走过去拉住溪羽道:“这事得告诉哥哥,我们必须尽快回魔界。” “回去,绝夜也未必肯给我解毒。从你三哥流陌给我的来信来看,我离开这段时间,绝夜有意掌控魔界大权,流陌几人与他发生激烈冲突,险些将其软禁,考虑到妖族势力才一忍再忍。”溪羽叹了口气,“魔宫现在,其实一点也不太平。” “那我们……”紫宵忽然抓了下头发,“你一直打算的……是从北荒绕回魔界,找……找冥龙帮你解毒?” “我既带回了离曜,便不会让自己有把柄捏在绝夜手里。当初会答应吞下‘冥龙珠’,也是因为此毒并非绝夜一人可解。”溪羽眸里微光一闪,顿了顿,平复下情绪道,“宵儿你恐怕也听说过,‘冥龙珠’实则是冥龙出生时嘴中所含,共五颗,一千年前天宫设宴,款待各界贵宾,冥龙与一人笑谈天後被魔界五马分尸之事,洛宸一怒之下,当堂将其擒住,重责一百杖後,流放北荒,下令永世不得离开。我中的是‘冥龙珠’的毒,只要找到冥龙,一定有法子。”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溪羽回过身,却见少年一张脸竟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心下不由一紧。 “恐怕冥龙也不行。”紫宵埋下头,咬了咬下唇,不自觉地摸上手中紫色长剑,“冥龙,已经被我杀了。” 紫宵少年心性,天生好斗。刚到北荒那阵,为寻找矽宣所说的魔石,很是吃了些苦头。一次被数十人围殴,虽然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 这个时候,紫宵遇上了冥龙。 冥龙把紫宵带回冥龙宫,交给大弟子弘黎救治,修养了两年,紫宵的伤终於好全,也被冥龙正式收为关门弟子。 刚开始,冥龙一心一意地要培养紫宵,可渐渐的,他发现这个弟子功力进步的程度令人惊讶。 一个几百岁的少年,怎麽可能有那麽深的造诣? 通过观察,冥龙发现,每夜子时紫宵都会用自己的血浸泡魔石,吸收上面的力量。在北荒呆了那麽多年,魔石冥龙还是听说过的,这种东西说珍贵也不见得有多珍贵,因为如果没有“神血”,魔石就是一颗废石。 难道紫宵体内的“神血”很多? 夺血者,天诛地灭,由此可见五界对夺血的行为有多麽愤恨。不过在北荒,没有天理,更没有王法,眼前突然有了个有“神血”的人,不得不说,冥龙心动了。 这时,表侄绝夜正好来信,冥龙也就随便问了下紫宵的情况。 据绝夜分析,这位魔界皇子的“神血”应该不是血,而是某种“神力”,这种“神力”不在血液,只在筋骨。 冥龙的坏肠子只得憋死在肚子里,再怎麽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敲烂一个人的骨头,把“神血”挤出来啊。 不过,冥龙仍旧不甘心,他把主意打到了大弟子弘黎的身上。 弘黎医术超群,对他这个师父也算尊敬,冥龙试探性地说了下,弘黎竟想出个方法──炼化! 不是换魂也不是夺魂,而是炼化! 把对方的骨骼、血液彻底吸纳进自己的身体。 炼化之说,闻所未闻,在五界从未有过先例,不过,弘黎是个医痴,醉心於医术,用了两三百年,竟真的在两个人身上试验成功。 冥龙大喜过望,当即便想把紫宵炼化,夺得他的身体。 在天界谨小慎微地活了几百年,紫宵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发现师父友好的面皮下藏着贪婪与狠毒,他一边严密提防,一边暗中设局,佯作走火入魔,引冥龙下套。 没想到,这个师父竟真的乘他走火入魔意图加害,紫宵一不做二不休,一剑挑了冥龙的心脏,连夜逃离冥龙宫,在北荒又飘荡了几年,直到被溪羽的人找到,才返回天宫。 杀掉冥龙,紫宵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北荒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他不杀冥龙,冥龙迟早杀他。只是他万万没料到,世间之事会如此凑巧,自己一时激愤,竟然拖累了溪羽…… 到了月中,溪羽彻底陷入昏迷,见再也没法瞒离曜,紫宵将那夜与溪羽的对话和盘托出,离曜一点也没怪他──事实上,离曜从来,都舍不得责骂他半分。 前日碰上一群人,离曜抢了两匹马,一匹给紫宵,另一匹则自己带着溪羽骑。 冥龙已死,弘黎却在,尽管紫宵再三强调他大师兄性子执拗,未必肯救治溪羽,离曜还是宁肯日夜兼程前往北荒找此人试试,也不愿等回了魔宫,再拉下脸皮求绝夜。 如此连续疾行三月,期间溪羽断断续续醒了几次,毒气入体,他身体越发糟糕,尤其北荒乃极寒之地,溪羽常常冻得脸色发青,离曜只得每夜用功力为他暖身。 而原本一直消匿的追兵,这几日也突然出现,步步紧逼,大有将几人活捉之意。洛宸的想法,离曜自是无从捉摸,他只盼着溪羽能早日好起来,只要溪羽好了,其余的事,怎样都无所谓。 抽出剑,剑尖淌血,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有如红梅。 离曜手脚麻利地将几名追兵的尸体就地掩埋,回身却见紫宵脸色微微发白,对方苦笑着道:“哥哥杀人的样子,越来越吓人了。” 手中剑骤然握紧。离曜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身体里有一个恶魔,随时都想吞噬他。闻到天人的味道,他就想把他们撕碎,仿佛是残存在血液里的意志,疯狂地叫嚣着,毁灭这一切。 离曜还剑入鞘,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担忧,是不是最终自己也会和“血萨妖王”一样,变得神智狂乱、嗜杀如命? 天宫。 “少君。”残肢断臂被乘在玉盘里呈给了高座之上的洛宸。 如墨长发随意地披散而下,洛宸眸中色彩相比几月前,莫名地带上了几分诡谲的妖意,他半垂下眼,轻轻伸出手,不知为何,手腕处竟多出一朵血色红莲,鲜艳欲滴,仿佛是血痕深深刻印其上。 手指轻轻拨弄了下盘中物什,“全是他一人所为?” “是,少君。” “三月不见,越发厉害了啊。”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眸子却是眯了起来,“可见,当真是恨我们天人恨得入骨。矽宣,你说我该如何?” 自从换血成功之後,洛宸的性子比之以前更加阴晴不定,连矽宣与他说话都是正襟危坐,“殿下,放手吧。” 洛宸嗤笑了一声,“你们之前不是口口声声劝我派兵追截他们,不是瞒着我命令各城城主严查进城之人?现在……我成功换血,功力突飞猛进,又如何还能放手?何况,绝夜已秘密进入北荒,准备接应他们,一旦让他们会合,逃回魔界,後果不堪设想。” 现在知道後果严重,早先在那“怜香惜玉”做什麽?矽宣心里一个劲腹诽,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那殿下打算如何?” “妖王尚未获知父王已死之事,边关战事逐渐趋於平静,天界事务,由你打理足以。” 矽宣猛地抬起头,却见他那位尊贵无匹却也任意妄为的少君殿下冲着他轻飘飘扬了扬眉,慢声道:“我要亲自去,捉他回来。” 矽宣刚要阻止,洛宸笑了笑,又道:“只要抓住溪羽和重桓,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形势紧迫之下少君尚且不听劝,何况是现在,矽宣能说什麽?只得苦着脸点点头,恭声道:“祝少君,马到功成!” 第65章 伏城。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男子进来後,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两日前,有人在伏城发现了魔後的踪迹。” 洛宸并未抬眼,仍旧在那仔细地擦拭手中的“斩云”,手腕处那朵血莲,映衬着剑光,妖异夺目。 “殿下,你打算如何?”站在一边月华轻声问。 这次出来,洛宸身边只带了月华和几名护卫,月华平时像个透明人似的,很少开口。洛宸看他两眼,没回答,反而继续问男子:“离曜他们走到哪了?” “不出意外,半日便可到伏城。” 擦剑的手微微一顿,洛宸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微光,细长的手指缓缓摩挲过剑柄,仿佛在安抚某些躁动的东西,“继续监视。” “是,殿下。” 报信的男子退出去後,月华叹了口气,“你不是来追人的。” 他说的肯定,洛宸也不动怒,只道:“你怎知我不是来追人的?” “根据我们这几个月零零碎碎查探到的消息,离曜为了复活紫宵,让紫宵的魂魄入了重桓身体,而溪羽也因为中毒的原因昏迷不醒,虽然绝夜也在附近,但绝夜是敌非友,也就是说,离曜一行,离曜是唯一的战斗力。”月华的声音淡淡的,“我们先他们一步到伏城,若是立刻上冥龙宫抓住冥龙的大弟子弘黎,控制冥龙宫,守株待兔,抓住离曜,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 “他就在天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又孤立无援,不但不敢向妖界寻求帮助,还得避开妖族的人,要抓住他,是很简单。但是,我抓住他又如何?在矽宣面前,我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为了抓人,才不得不亲自跑这一趟。可在你面前,我不想骗你。我父王死了,我最恨的人也死了,我今年三千三百岁,要过六千多年才会正常陨殁。”洛宸向後窝进椅子,摇了摇头,“月华,你说,六千多年,得有多长……” “有些时候,是很长,有些时候,一转眼就过了。不过,殿下,无论是长是短,离曜,都不会陪着你。” 洛宸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声突然变得阴森可怖,手中的“斩云”被刺激到,嗡嗡嗡地发出嗡鸣,他猛地起身,一剑将月华旁边的桌子斩成两半。剑气吹起了月华脸边的头发,他却面不改色,“殿下,你与我说实话,我也与你说实话,仅此而已。” 伏城说是城,其实不过是冥龙宫下的小镇,但在北荒这种地方,也已经算很多流放人士的避风港。紫宵一边小心地往四周查看一边提醒离曜,“哥哥,北荒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们尽量不要得罪他们,实在不行给他们一些银两就是。” 离曜点头,这些他自是懂得,这段时间洛宸的人紧追不放,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两人是生面孔,自入城後,各种不怀好意的视线便钉在两人身上,除此之外,离曜总觉得有个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跟踪着他,等他四处寻找,那目光又立刻不见。离曜紧了紧手中的马缰,小心谨慎地跟着紫宵穿过人群。 “麻烦要一间上房,再备几样小菜端上来。”向客栈的侍者交代了两句,紫宵回身却见离曜一脸警惕,心中不由跟着一紧,“哥哥,怎麽了?” “大概洛宸的人还跟在後面。” “这洛宸也是好笑,追了我们半月就没见他派个高手,他难道真以为光凭那些乌合之众,就能捉住我们不成?” 说话间已经被侍者领着进了房,离曜抱着溪羽当先进去,溪羽又陷入了昏迷,睡得很沈,安安静静的,像个精美的瓷器。 紫宵怀里的楼影哭了起来,却原来是尿了尿,紫宵一张脸都气红了,离曜却轻声笑了起来,“是你自告奋勇要照顾他的。” “是,是,我自讨苦吃行了吧,早知道随便把他扔雪地上,让洛宸捡回去。”紫宵恶狠狠戳了戳楼影额头,“再尿,再尿我就打你屁股。” “宵儿,明日我一人上山,你看如何?” 紫宵看了看昏迷的溪羽,又看了看楼影,心知要带这两人上山绝对是负担,而离曜又定然不肯将溪羽单独拉下,只得不甘不愿道:“那大哥你万事小心,千万别提认识我。” 离曜苦笑,若是让冥龙宫知道他是紫宵哥哥,怕是会拿扫帚打他吧。 第一日,离曜连弘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冥龙宫的宫人以各种理由赶了回去。第二日,离曜偷偷潜进宫,只见到了紫宵其余几个师兄,唯独没有弘黎。 “大师兄可能采药去了。” “天寒地冻的,他还去采药?” 紫宵挑了挑眉,“我大师兄是个医痴,这点寒冷,他并不惧怕。说起来,如果不是家里得罪了人,大师兄受到牵连被流放到此,他现在大概已经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医官了。像以前非云殿那个待我们很好的云逸,医术与我大师兄,也是没法比的。” “你大师兄医术越好,能救溪羽的可能性也就越高。”离曜望向窗外,大雪铺天盖地飞扬而下,“我只怕,他是被……”离曜摇摇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我明日再上去一趟。” “两位客官。”客栈的老板推开门,背後的侍者端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老板一边吩咐侍者将菜肴端上桌,一边堆着脸笑道,“这是有位公子为两位点的,两位慢用。” “等等。”离曜半眯起眼,斜斜看了眼桌上的菜肴,冷笑道,“你总得告诉我们,那人长什麽样,我和我弟弟,日後也好感激他的‘恩情’。” 他说得极慢,威压如冰雪蚀人,老板额头当即滴落一滴冷汗,胆战心惊地道:“那位公子扔了一百金便走,说让好好照顾两位客官,在下只看到他背影,模样,实在不知啊。” 在北荒,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金,也难怪这老板也不管对方是谁立刻听从了命令,离曜与紫宵对视一眼,“出去吧,另外,添两个暖炉进来。” “是,是,公子。” “哥哥,没毒。”一样菜一样菜地试了後,紫宵皱起眉,“会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会对我们好。” “也是,这天界危机四伏,谁会好好待我们,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紫宵耸了耸肩,查看离曜一番脸色後,道,“哥,会不会……是洛宸?” 离曜脸色瞬间一白。 “也不对。”紫宵赶紧道,“天帝死了,我们却没有听到洛宸继任天帝的消息,那麽显然洛宸是有意隐瞒,这个节骨眼上,他应该坐镇天宫处理大局才对,哪里会不分轻重地来追杀我们?我看,最多在矽宣和月华中挑一个。” “我是担心他们先我们一步,捉了你大师兄,这样就难办了。” “我们在天界,本就是如履薄冰,大不了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紫宵挑了一筷菜,吧嗒吧嗒尝了两口,“哥,不吃白不吃,你还呆着做什麽?” “笨蛋宵儿,就知道吃。” 紫宵愣了下,忽然含着满嘴的菜,凑上去亲离曜,离曜哭笑不得,却没有躲开,任那张油腻腻的嘴,堵住了自己的呼吸。 外面风雪大作,紧闭的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连屋里明黄的油灯都跟着跳跃起来。 弘黎思索半响,终於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大皇子冒险千里迢迢来找我,应该不会只为解药之事吧?” “是父王想请先生。” “妖王陛下?”弘黎摇头,“虽然师尊是龙人,但在下对妖界并无向往之情。何况,在下被囚北荒,如果贸然去妖界,恐怕殿下对天宫,不好交代。” “这点,先生不用担心。”绝夜捏了捏棋子,“不知先生,有没听说过‘神子’?” “据说,是最有希望成为神的五界之人。” “为了得到‘神子’,洛宸他们几个将离曜虏了回去,逼迫他为他们生子,但先生有没想过,如果天界真的得到‘神子’,会如何?” “生灵涂炭。” “是啊,就像当年‘血萨妖王’那个年代一样,无人可挡!”绝夜眯起眼,缓声道,“天界要孕育‘神子’,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落於人後。” “殿下在打离曜的主意?” “呵!对於他,我们妖界可没那麽多兴趣。”绝夜冷冷地抽了下嘴角,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我们感兴趣的,是‘血萨妖王’。” “那位,不是已经死了十万年了麽?” “是死了十万年,不过骨骸还在,一直保存在妖宫里。听说,先生对‘炼化’这种奇术,浸淫颇深?”绝夜抬起眼皮,仔仔细细地看着弘黎,目光灼灼,“先生有没兴趣,让‘血萨妖王’……再度现世?” 弘黎猛地起身,“在下要回宫了。” “风雪正急,先生明日再回也不迟。” 男人低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打开,弘黎往门外看去,进来的男人披着黑色的罩衫,面容模糊不清,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 “父後。”绝夜微微低下头。 弘黎眼皮一跳,“妖後殿下。” 妖後反手关上门,“实话告诉先生,妖王的功力一直无法突破,怕是再过一千年,也及不上天宫那位,所以……”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对於获得‘血萨妖王’的神力,我们是势在必行。” “妖後是要逼迫在下?” “先生此言差矣。我的表哥,冥龙,对先生夸赞有加,先生满腹才华,怎麽可以就这样消磨在北荒?”妖後微微一笑,“先生不必着急,你,还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来人,带先生回房。” 被两名妖族侍从带到门边,弘黎忽然回头,“妖後殿下,绝夜殿下,在下无牵无挂,你们没有什麽可以逼迫我。” “自由。”妖後胸有成竹地反问,“离开北荒,出去看看,出去走走,先生摸着自己心口问问,真的,一点都不想?” “父後,你看弘黎会答应吗?” “会。”妖後边说边解下罩衫,“我现在担心的,是‘炼化’途中,会不会出什麽岔子。” 绝夜跟着皱起眉。说起来,他们也只是从与冥龙的来信中得知,这个弘黎研究出了“炼化”的法子,可以将对方的骨骼与筋脉,彻底吸纳进自己身体,但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期间又会有什麽突发状况,谁也不清楚。 一切,都是未知的。 “父後,你怎麽突然来伏城?” “小桓陷在天界,我和你父王并不放心。” 绝夜埋着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愤怒,“说白了,父王父後是不放心我才对。” 妖後端起面前热腾腾的茶,浅浅抿了口,“当年天帝要带走小桓,你二话不说就将弟弟放上天帝的马车,可有此事?” 绝夜别过脸。 “小桓也在这个城里?” “是。” 妖後面色不变,“哪家客栈?” “父後……”绝夜顿了很久,才道,“据我和手下人的观察,小桓,似乎有些奇怪。” 第66章 紫宵打着哈欠,一脸困倦地跟离曜下楼,“楼影太能闹腾了,整整哭了一夜,哥哥,小孩子都这样麽?” “怎麽不是,”离曜笑着摇摇头,“你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去。” “骗人……”紫宵不服气,落座後脑袋直接歪在了离曜肩上,“昨晚因为那混小子,我一夜没睡好,哥哥你得补偿我。” 时候尚早,客栈的大堂里只兄弟两人和几名零零星星的侍者,离曜摇了摇紫宵,没把那颗脑袋摇开,也就由着他任性,结果这个喜欢得寸进尺的弟弟趁着侍者还没走过来,飞速地在他嘴角啄了啄,末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睫毛一颤一颤的,眉飞色舞的姿态。 离曜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点了些粥,又点了些清淡的小菜,“框”的一声,门忽然被吹开,漫天的飞雪当即飘了进来,“雪还是很大?” “是啊。”候在一边的侍者接话道,“北荒一年四季都是雪,伏城还算好的,要是再往北走,那简直能冻死人。呵呵,两位公子是新来的?” “嗯,来找人。” “客官,请进,请进,小四,贵客来了,快过来招呼。” 客栈老板扯着嗓子在吼,离曜不由把视线瞄了过去。 进来的一群人当先者竟是披着玄黑的罩衫,要知道,在天界除了天帝和少君,任何人着黑色,都是对天宫的不敬,然而此人面色自若,周身气势浑然天成,和着外面呼呼的风声,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 他身後的人跟着他走进客栈,认出是绝夜,离曜条件反射地按上桌上的剑。 敏锐的老板立刻意识到什麽,也不再招呼新来的贵客,默默地退到後面,静观其变。 “绝夜旁边那个穿青色衣服的。”紫宵死死皱着眉,低语道,“就是我大师兄,弘黎。”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对於自己的坏运气,离曜早就习以为常,如果弘黎轻轻松松让他找到,又轻轻松松的救了溪羽,才会奇怪吧……暗自自嘲了下,离曜站起来,跨前一步,将紫宵挡在身後,头微微埋了下,“离曜见过妖後殿下……魔、魔後殿下。” “五弟那麽生分做什麽?”绝夜皮笑肉不笑地道,“小桓,父後特意来天界寻你,你怎麽躲着不肯见人?嗯……小桓?” 妖後慢悠悠地在离曜对面坐下,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起来,他扣得很有规律,指端与木头桌子发出清晰的闷响,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迫人的威压却让离曜和紫宵同时汗流浃背。 毕竟是和天帝、魔帝、妖王、龙王同时代的人物,妖後不留余地地释放自己的龙力,紫宵立刻脸色煞白,双膝发软,耳朵里不断炸响巨龙的咆哮,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破,忽然,手被一只手捏住了,是离曜的手,离曜拍了拍他手背,轻声道:“妖後殿下,这是我弟弟,盼你能饶他一命。” 妖後原本半合着的眼骤然睁开,眸里冷光一闪,“你、弟弟……?” “嗯,是宵儿,不是小桓。” 片刻的静默,连绝夜都惊讶地抬了下眼皮,比光更快的速度,离曜一把推开紫宵,回身抽剑,剑光与澎湃的龙力撞在一起,如山河震动! 尘埃里,妖後缓缓落地,玄黑的罩衫破成两片,相形之下,离曜更显狼狈,晃了两晃,扶着旁边的桌子方才站稳,他埋着头不说话,妖後便一步步逼近,“你们在耍什麽把戏?” “小桓在火凤丹里。”紫宵抬目望向妖後,“小桓为了救我,将自身灵魂缩进火凤丹,我和哥哥有努力帮小桓找适合的身体,但……一直没找到。” “合适的身体,谈何容易,如果一直没找到,你们就打算让小桓一辈子呆在黑暗里吗?”绝夜抽剑抵上紫宵脖子,目光泛冷,“看在溪羽的份上,我们妖族可以不追究此事,不过,麻烦这位殿下自动让位,嗯?” 紫宵占了重桓的身体,於他自然是好,可父後宠爱幼子,怕是宁愿同魔界撕破脸,也要把紫宵的灵魂赶出去。想到这里,剑尖不由迫近了几分,几乎将紫宵脖子划出血来。 “那个东西……是你弟弟?”妖後指了指紫宵,下颌紧紧绷着,显然是愤怒到极致,“弟弟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当真……一点都不懂规矩?”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怒火,“把小桓还我!” “抱、抱歉。”离曜死死抠住桌面,“虽然很过分,但紫宵,如果现在让出身体,紫宵的魂魄很可能出状况,我……我……真的……” “直说不愿不就得了?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门外又走进几人,离曜转头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妖後退後一步,同绝夜形成掎角之势,这才慢悠悠道:“少君殿下也来了?” “是啊,听说伏城有热闹,快马加鞭赶来的。”洛宸掀开斗篷,甩了甩头发,他脸色发青,尽管轻声笑着,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在他神态里找到友好的意味。 月华恭声道:“妖後殿下亲临天界,怎麽也不说声,月华也好准备准备。” “殿主客气,”妖後唇一抿,“我是来接小桓的。” “送回妖二皇子的事,前几个月父王才当众拒绝过。怎麽,妖王和妖後,莫非当我父王已经死了麽?”瞟向离曜,眸色微微沈了沈,面上却笑得肆意又张扬,“还有那位……被囚的魔帝崇篁……你们以为,他们都死了麽?” “这种玩笑,殿下少开为妙。” “我从来都是个逆子,父王知道我脾性,最多抽我两下,不会把我怎麽着的。”洛宸哈哈笑着,示意妖後入座,目光在离曜身上一扫,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离曜坐在他身边,却没看他。 “手拿来。”洛宸重复了一遍,“手。” 离曜咬紧牙关不吭声。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又不做什麽,不过给你暖暖,你害什麽羞?”洛宸抓过离曜的手,安抚地揉了揉,“真冷,都冻坏了。” 他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看起来竟是情真意切。妖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面颊一阵抽动,“世间传言少君殿下对离曜殿下一往情深,我以为传言并不可信,没想到,似乎还有几分真。” 洛宸抬起头:“妖後何出此言?” “你母後不是被他父王残杀了的麽?” “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宸眸里隐隐闪过冰霜,“我也不与你废话,妖後,明说了吧,这是我的地盘,这个人,你动不得。” “少君殿下都亲自来了,我自然知道他在你心里的分量,何况,我本无意为难於他。”妖後神色一凛,“我只是来要回我的幼子,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可以。” “少君!”离曜和月华同时出声。 离曜甩开洛宸的手,洛宸望向他,眉目淡淡的,几月不见,洛宸清减了不少,面上凌厉的冷光却是不减分毫。离曜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缓缓吐出口气,“等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再……” “好啊。”洛宸冷笑,“上面躺着的溪羽怎麽办?” “不是我不近人情。”他凑近离曜,声音阴森森的,“你惹了妖後,他看在我的份上,看在魔界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冥龙的大弟子弘黎已经同他们成了一夥,你又想妖後救溪羽,又想他放过紫宵,会不会太贪心了点?小心把妖族彻底得罪,你们魔界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洛宸又笑容满面地道,“魔帝陛下的解药,妖後不会吝啬吧。” “自然。” “妖後爽快。”洛宸拍了拍手,眼梢往下一撇,“宵儿,你怎麽想?” 紫宵冷冷哼了声:“这是小桓的身体,他父母要要回去,我让了便是。”见离曜要说话,紫宵又道,“哥哥,你别再意气用事,大哥的毒要紧。这次宵儿若还能平安活下来,那就是运气,若不能,哥哥你也不用伤心,就当上次……宵儿就已经死了。” 五指聚拢又松开,离曜侧过脸,额上的碎发在额间搭下一大片阴影,“宵儿……你……你这混蛋……” 紫宵摇摇头,哭笑不得。 “如此甚好。”妖後起身,向绝夜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压着紫宵,急急往门外走。 洛宸笑眯眯地道:“妖後可得走快些,小心还没出天界就遇上我父王,我父王没我那麽好说话,若是把妖後扣押在天界就不大好了。” 妖後回头望他一眼,目若寒霜。 妖後彻底离开,洛宸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消散,他拍了拍离曜肩,离曜“哇”的声吐出大口血。“刚才和妖後拼的那下受伤了吧?呵!”他嗤笑着,“离了我,就混成这个德行?” “滚。” “不想去找宵儿了麽?”洛宸拿起桌上妖後留下的解药,轻轻抛在空中,伸手接住,仰躺在椅子上,闭了闭眼,“离曜,这次,我陪你去,把宵儿找回来。” 第67章 他不能像他的两个父亲 “我们儿子,你取的什麽名字?”洛宸轻轻逗弄着楼影,阴沈的脸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见离曜不理他,便道,“不如赤阳?取万千光华之意,如何?” 楼影挥了挥手丫子,洛宸哈哈大笑,凑到儿子额前狠狠亲了口,“小赤阳,叫爸爸,乖,叫声爸爸来听听。” “爬爬,爬爬。” “是爸爸。” 楼影咬了咬手指头,乌黑的眸子有几分怯意,小嘴一扁,“爬……呜呜,爬爬……啊呜……呜……” “离曜离曜。”洛宸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怎麽了,他怎麽突然就哭了?” “饿了,或者是尿了、冷了,也可能,只是想哭而已。” 离曜的声音有些沈,他站在窗口,连一个回头都不愿给他,洛宸愣了会,摸了摸儿子屁股,转身便出去拍月华的房。 “月华,开门,我儿子在哭。” “殿下──” “你不是有个儿子吗,快帮我看看,这究竟是饿了还是冷了?离曜说也可能只是想哭而已。诶,这怎麽越哭越厉害?额头也挺烫的。蠢货,看什麽看?还不快去给小殿下请医官!” 後面应该是向着那几名侍从吼的,外面一阵喧闹,有人笃笃笃的下楼,冒着大雪飞速出了客栈,离曜觉得有些好笑,关上窗,一个人坐在炉子旁。 不一会,客栈的老板端着饭菜进来,神态恭恭敬敬的,临走前,望了望门外面,低声道:“客官,你身边那位挺厉害的公子,背影有些像那天扔了一百金,吩咐在下照顾客官的那人。我估摸着,应该就是他!” 离曜仿佛没听到,“我哥哥醒了没?” “还没,醒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客官。” 离曜点点头,吃完饭後又睡了一觉,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洛宸才回屋。离曜淡淡瞄他一眼,见他面色不虞,便猜到了几分,“楼影病了?” “你还舍得给他个名字?”洛宸冷笑,“刚才不是不肯出声?不是故意饿我儿子,冻我儿子?” 离曜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慢悠悠反问:“你都说了是你儿子,我为什麽要好好待他?”说着还挑了挑眉梢,一幅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态度。 洛宸抽出剑,一剑将离曜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他好歹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你怎麽能……你怎麽能……怎麽能让他病成这样!” “哦?”离曜看着地上摔碎了的茶壶,似乎是在惋惜,“会死麽?” 洛宸怒不可遏,“医官说有些低烧。”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离曜鄙夷地别开脸,“你应该庆幸有宵儿,否则我早把楼影扔雪地里任他自生自灭,那样可不只是一点点低烧而已。” “砰!” 本就不牢固的木门被洛宸这一摔,险些破掉,站在楼道里哄楼影的月华见洛宸怒气冲冲的出来,轻轻摇了摇头,“殿下,这个孩子,是你要,还是魔界要?” 浅淡的眉眼骤然一凛,洛宸眸里射出冰冷的寒光,向後朝着离曜的屋子一指,“他……呵!”他深深吸了口气,激烈的怒意却像是沸腾的岩浆,无法平息,半响,他才道,“月华,实话告诉你,把孩子交给魔界,我担心离曜会把我儿子卖到妓院。” “殿、殿下,”月华大惊,“何出此言?” “哇呜……呜……呜……” 楼影又哭了,脸蛋红彤彤的,干瘪瘪的挤在一起,这不是个多可爱的孩子,相貌普通,灵力最多称得上中上,“神血”也没有多浓,离他们期望的“神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几个时辰前抱着他的那个瞬间,洛宸就想,这是他的儿子,他要让他住全天下最好的屋,骑全天下最好的马,享有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和男人,他要给他所有的荣誉与骄傲。 当然,这必须是个幸福的孩子,他不能,像他的两个父亲。 “我出去会。” “殿下,外面雪大──” 月华的声音淹没在风雪声中。伏城这两日漫天飞雪,出行艰难,家家户户都闭了房门,足不出户,洛宸骑着马跑了一圈,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更别提卖东西的小贩了。 最後他一脚踹开一家人的房门。 居住在北荒的几乎都是被流放的囚犯,穷凶极恶,见有人打家劫舍,夫妇俩端起武器就冲了出来。 洛宸冷冷一哼,也不见怎麽动作,夫妇俩已经趴在地上连连哀嚎。小孩子躲在床边呜呜呜的哭,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洛宸指着他道:“有没办法让他不哭?” 夫妇俩在北荒住惯了,哪里不知道这次是遇上了厉害的主。妇人厉色道:“小虎,闭上你的嘴,惹恼了这位爷,看我下来不抽死你。” 小虎很听话,又抽嗒了两下,真的不哭了,样子却是十万分的可怜。洛宸皱着眉,不满意,“不能用凶的。” 洛宸带回了一个鸡毛毽子。 暖和的屋子里,洛宸抱着楼影,一边喂他奶一边观看侍从踢毽球,月华站在洛宸身後,冷然的神情微微有些崩溃。 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奇事物,楼影眼睛都舍不得移一下,侍从们功夫好,一个毽子也能玩出各种花样,哄得楼影咯咯咯一个劲直笑,实在是高兴了,小手还会拍巴巴掌,身子一蹦一蹦的。 “月华,你说这孩子像谁?”洛宸擦了擦楼影嘴边的奶渍。 “像殿下。” “我倒觉得像离曜些。”洛宸扳过楼影的脸,楼影撇撇嘴,飞快地把脸别过去,显然踢毽子更好看。洛宸轻笑道,“看,这性子还真是像死了那个人。对了……”摸了摸儿子脑袋,洛宸状若无意地问,“离曜睡了麽?” “没,他在等溪羽醒。” 眼梢冷漠地一挑,洛宸仰躺进椅子里,“如果溪羽明天醒,他是不是打算,一夜不睡?” 第68章 你伤心了,我帮你捂眼睛 洛宸从未见过比离曜还无趣的人。木呆呆的,总是一副沈默的模样,像一具会被风化的雕塑。可是,世上只有那麽一个离曜,再怎麽让他愤怒,让他仇恨,这个离曜,也是独一无二的。 反身关上门,洛宸吹了油灯,“睡觉。”他的口气有些生硬,脱下外衣,径自躺上床。门窗关得很严,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还是传了进来,洛宸闭着眼,觉得自己压抑的情绪也被风声撕碎了,他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腰腹处,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到十的时候,猛地蹭起身,正好对上离曜的眼。 离曜站得并不远,就在床边,手搭在衣襟,黑暗里看不清脸,眼睛却是极亮,洛宸不轻不重一哼,伸手将人捞上床,压上去,堵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啃。 两人都愤懑到极致,撕扯一般,将对方的嘴搞得血淋淋的,洛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翻到离曜身边躺下,胸膛起伏,似乎能听到里面激烈的心跳。静默地躺了片刻,才察觉到冷,用脚挑起被褥,盖在离曜身上,“冷不冷?”也不等离曜回答,他已经挤进被褥,“冷的话,我帮你暖暖。” 离曜脸色一变,“闭嘴。” “为什麽要闭嘴?忘了麽?在天宫的这三百年,一到冬天你就吵冷。呵!即便是冷,天宫又能冷到哪去?可我从来都惯着你,宠着你。哪次不是先把你的手抓在手里暖热了,才去处理其他事?我对你这般,你又是怎麽对楼影的?就算你当真恨我,楼影又做错了什麽?” “他是你儿子。” 洛宸一把掐住离曜下巴,眼里射出冷光,“楼影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休想和他撇清关系!”说罢,又轻轻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怎麽,要兄弟乱伦搞出来的种,你才肯认?” 离曜别开脸,不说话。 洛宸最恨他这副模样,“你父王那般残杀我母後,我报仇雪恨,有什麽错?” “你是没错。”离曜静静道,“但我恨你也没错。” 掐着下巴的力道一点点松掉,洛宸觉得某种东西正从他的身体里流逝,他感到无力,而这种感觉,是他从不曾体会过的。他是父王唯一的儿子,未来的天帝,从小到大,地位尊崇,无论他想要什麽,都会有人恭恭敬敬的给他呈上。可是这个魔人…… 矽宣说,你放手吧。月华说,他不可能喜欢你的。潜意识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可他不愿承认,他不甘心!这个魔人有什麽理由在勾引了他後把他扔到一边,他凭什麽对他不屑一顾,又凭什麽对他恨之入骨? 累了一天,洛宸睡得很熟,起床时,离曜已经趴在窗口,往外看着什麽,洛宸揉了揉眼,发现雪已经停了,楼下依稀传来孩童的欢闹。小孩子稚气的声音,谈不上悦耳,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愉悦。洛宸听了片刻,拉过叠在一边的外衣。 天界少君性子阴沈,惜字如金,可同比他还寡言少语的离曜一起,洛宸总是没话找话的那个。少君殿下边穿衣边琢磨着这次要怎麽开口,是先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还是问他想吃什麽早饭?或者……提提溪羽或是紫宵? “你打算什麽时候去妖界?” 洛宸起来的时候离曜就察觉了,不过他不想理他,就专心致志地盯着楼下,楼下是个小院子,天光放了晴,小孩子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跑了出来,他们在雪地里玩狼来了,最瘦弱的那个小男孩总是被逼着扮狼,那孩子笨,怎麽也捉不到其他人,输了就会被惩罚打手掌心。姑娘家力气小,打不疼,可男孩子就不一样了,有个胖胖的大男孩打得最重,每次打完小男孩的手掌就会红上一红,眼里包着泪,一幅要哭不哭的模样。 “你当真会好心地去救宵儿?” 离曜这般冷言冷语,洛宸一口气当即憋在心口,不上不下,“你和溪羽都还在我手上,要杀要剐,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音调平静,目光却是锋利如刀,带着森然的警告之意。 不过离曜显然不吃他这套,“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呆在这与你虚与委蛇?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离曜恍然大悟道,“天帝已经陨殁,凭少君殿下的能力,恐怕撑不起天界,更阻挡不了妖族意图一统天下的勃勃野心,所以,少君殿下这股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最好歇一歇,现今的天界,并不比我们魔界强多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魔界五皇子是我洛宸的人,这件事,就算被天界倾覆,也不会改变!”洛宸摸了摸右手处的红莲,“奉劝一句,你们魔界最好把嘴巴守紧,别不知好歹的将我父王已死的事说出去,否则我还真闹不准自己会做出什麽来。我这个人最吃不得亏,我若下了地狱,又如何会让你们好过?” 离曜冷冷一哼:“究竟是谁让谁不好过,少君殿下可别断言太早!” 洛宸皱起眉头,潜意识里不愿与离曜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烦躁地扒拉了下外衣的衣带,“你在看什麽?窗子外面有什麽好看的?每天都望着外面,不嫌无聊?” “在想宵儿……”离曜顿了片刻,双手抓住窗棂,“以前在非云殿,宵儿小的时候,他们那些公子哥也是这样欺负他。他们会叫他学狗叫,叫他在地上爬,钻裤裆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明明被欺负了,宵儿却从不告诉我,他……怕我去帮他报仇。” “就凭你?”洛宸轻蔑地哼了声。 离曜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是自嘲地摇了摇头,“是啊,我是个没用的哥哥,除了在暗地里整整明倾他们,哪里还有其他办法,连宵儿喜欢吃的点心,也不敢偷多了,唯恐被殿里的人发现。那时我就想,如果还在魔界,我要怎麽怎麽,又要怎麽怎麽,可我不在魔界,我离魔宫很远……” 不知为何,洛宸突然从离曜平淡的语气里找到了悲伤的调子。被带到月华的非云殿时,离曜不过六百岁,身边还有个刚出生的紫宵,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弟弟,所以他逼着自己小心翼翼,逼着自己将所有的棱角通通磨平。只要一想到离曜曾经在非云殿里委委屈屈地活了四百年,还被明倾那混小子压在头上,洛宸就觉得心里闷闷地泛疼,他喜欢折腾这个魔人,但极端厌恶别人欺凌他,停下穿衣的动作,望向离曜,轻轻眯起了眼,“你哭过麽?我是说,当时你年龄也不大,突然背井离乡,成了阶下囚,会不会哭?” 离曜没有再说话,洛宸想,多半是哭过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背後是冷冰冰的墙,无助与对未来的忐忑,大概会将人淹没吧。洛宸忽然很後悔没有早点见到这个魔人,如果他早点见着他,也许…… 也许,不会让他偷偷地哭。 洛宸的衣衫还没系好,走到窗边,外衣当即被风吹得掀了起来,他伸出右手,挡在离曜眼前,一点点捂下去。 离曜有些警惕,“做什麽?” “没……”洛宸别扭地偏开了脸,左手轻轻搂住离曜,“就是,以後,你要是伤心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捂眼睛。我脾气不好,还仇视魔人,但我会尽量少欺负你一些,更不会叫别人把你欺了去。”离曜一直没反应,过了片刻,洛宸抿了抿唇,自言自语般,“大概,我说了什麽,你根本没有听进去,更加,不会相信……” 第69章 订盟 服下解药,溪羽终於在第三天一早醒了过来。站在门边看那两兄弟紧紧相拥,洛宸大怒之下,险些将门框捏碎。他深吸口气平复下内心深处翻滚的浪潮,皮笑肉不笑地对溪羽一阵嘘寒问暖。溪羽仰躺在床头,青丝凌乱地披散,衣饰随意,脸色甚至还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可他清淡地笑着,应付洛宸应付得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孤身陷在天界的觉悟。“少君之前所言,并非不可谈。”溪羽顿了顿,望向离曜,“我要什麽,少君应该清楚。” “除了与天界建立同盟关系,魔帝陛下还有第二天路可选麽?”洛宸掀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对我来说,要杀你们两个,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落在少君手里,我无话可说,不过……”话锋一转,溪羽慢悠悠开口,“少君也清楚,这些年来,能威慑到妖王妖後狼子野心的,无非是天帝陛下,可陛下已死,纸包不住火,妖王妖後迟早知道这个消息。届时,妖龙两界和天界之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们魔界虽然式微,好歹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少君真的要撕破脸,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魔界兵戎相见?” “殿下。”月华附在洛宸耳边,恭声提醒,“请不要意气用事。” 唇线抿出锋利的弧度,五指收拢又张开……洛宸知道,父王一直觉得愧对自己,对自己的胡作非为,多有忍耐,可现在,父王不在了,再没有人会那样容忍他保护他,做他坚实的盾牌。 与魔界结盟,是他和月华商量了两日的结果。妖二皇子被妖後强行带走,剩下的溪羽和离曜,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威慑到魔界。但与其彻底激怒对方,不如与之结盟,避免今後面临被妖、龙、魔三界从三面围攻的局面。可理智是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洛宸死死盯着离曜,像要把这个魔人的模样,恶狠狠刻在心上,“离曜是我娶回来的,魔帝陛下一句话,就让我让出自己的妃子,凭什麽?” “就凭这场婚姻原本就不对等,原本就是你们天界对我们魔界赤裸裸的侮辱!”溪羽冷声道,“殿下想我们结盟,请先拿出诚意,如果我弟弟还要到天宫继续为你做牛做马,结盟之事,休得再提!” “做牛做马?”洛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殿下,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怀,我一点一滴,全都记得。”离曜从溪羽床边站起身,缓缓抽出腰间的剑,这把剑是崇篁魔帝的,剑一出鞘,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上一辈的恩怨,已经结束,少君殿下,我们的恩怨,也到此为止吧。” 洛宸脸色一白,“你是要和我一刀两断?” “是。”话音落罢,桌椅板凳瞬间龟裂,一点点垮掉,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洛宸觉得那声音是敲在自己心上,下意识地,他也抽出了自己的剑,“你的意思是,以後,你不再恨我?”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太难回答,离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从我的角度,怎麽恨你,都理所当然;从你的角度,怎麽折磨我,也并不过分。但在天下大势面前,个人的恩怨算什麽,我们两个,又算什麽?”离曜摇摇头,“只要你让我回魔界,楼影,可以给你。” 楼影……他第一个儿子,很可能会是唯一的儿子,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魔人,如果不是楼影是这个魔人为他生的,他怎麽会疼爱一个有一半魔血的孩子? “楼影资质平平,带不带回天界都无所谓,你拿去就好。” 连月华都吃了惊,“殿下……”你不是担心离曜会把楼影卖去妓院? “你必须好好待他,不能再让他受饿受冻。每百年,我去魔宫看他一次,如何?” 离曜点头,“百年一次,可以。” 百年一次,千年十次,六千年就是六十次,还有,六十次见面机会……洛宸冷着一张脸,指端猛地擦过剑尖,滚出鲜红的血珠,“魔帝陛下,是你和我立誓,还是离曜?” “曜儿足可代我。” “那好!”洛宸上前两步,站在离曜面前,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虽是在订立同盟关系,看着彼此的目光,却并不友善。 洛宸的靠近让离曜习惯性地紧绷起身体,他抿着唇,显得严肃而冷酷,学洛宸的样子,平举起剑,在指端一划,他下了死力,手指上的血几乎是蜿蜒而出,很快就流得满手都是。 真蠢。洛宸心里在念叨,面上却是庄重。伸出右手,握上离曜的,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这是离曜在神智清醒的时候第一次用力地回握住他,洛宸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我洛宸,代表天界,与魔界订盟,我有生之年,绝不侵犯魔界一寸土地,若违此誓,叫我乱箭穿心,不得好死!”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再也遇不上你! 离曜没有听到洛宸吞在心里的话,黑沈沈的眸子闪烁着火光,是洛宸从未见过的明亮,“我离曜,代表魔界,与天界结盟,共享……千年友好。” 相比洛宸的誓言,离曜的显得轻了许多,但洛宸相信,他既然说出了享千年友好的话,接下来的千年无论发生什麽,魔界都将站在天界身侧,不离不弃。洛宸握了握他的手,睫毛在眼下扫出大片阴影,“第一件事,我们去把紫宵,找回来吧。” 第70章 移魂可能出了差错 同终年飞雪的北荒不同,妖界四季如春,妖宫外面,更是百花争艳,一幅春意怏然的景象。 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离曜望了眼洛宸。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那人举起手敲了几下房门,三重一轻,离曜一边按上剑一边打算去开门,却被洛宸拉住。 “月华,你去开。” “是,殿下。” 溪羽离开魔界太久,必须回魔宫主持大局,救回紫宵的任务也就落在离曜身上,洛宸不肯让这魔人孤身犯险,任凭月华好说歹说,怎麽也要跟着去。 料到离曜不会善罢甘休,妖後一入妖界便在身後布下天罗地网。这一个月的路程,洛宸一行人遇到的明面上的阻挡和暗地里的暗杀,不计其数,而颠沛流离的生活,离曜眼疾的问题也彻底暴露出来,只要身体受到伤害,他的视线就会立刻变得模糊不清。 月华说,是生孩子落下的病根子,没法治,只能慢慢调养,月华还说,他现在没似当初那般神智不醒,已经是幸中之幸。 洛宸想发脾气,想扇这个魔人两巴掌,想恶狠狠的嘲笑他:早知今日,当初为什麽要从我身边逃走?可举起巴掌,又下不了手,最终还是把那人紧紧勒入怀里,“你好好爱惜下身体成不?就算不为自己,也为溪羽……以溪羽的功力,定然能活上万年。至於你……呵……你现在的状况,活得过三千岁的生辰吗?” 离曜不忍心自己走後溪羽孤孤单单的,知道洛宸不会害他,洛宸亲自熬给他的汤药全都认认真真喝了下去,他也想活长些,和溪羽天长地久。 敲门的是个穿着普通的中年汉子,一脸憨厚的笑容,进门後笑容一敛,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恭敬地屈膝半跪在地,“卫十三见过离曜殿下。” 魔界在妖界的暗桩一向很多,这一路也全靠这些暗桩离曜他们才能一边躲过妖後的暗杀一边探知紫宵的消息。 卫十三带来的消息,让离曜本就阴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实际上这几天妖宫一直有传言称,二皇子殿下从天界回来後得了重病,昏迷不醒。以为是妖王想引发民众对天界的怨恨放出的假消息,离曜并未将之放在心上,然而这三天对妖宫的打探,都在证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因为,卫十三说,妖後在二殿下房内,泣不成声。 妖後那样的人,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哭,更加不会为了演戏而故意哭给他们看,所以紫宵和重桓一定是真的出了问题! “可能是把紫宵的灵魂移出去时,发生了什麽差错。”三人里,月华最为博学,所做的分析也最让人信服。 “那宵儿,会不会已经……”想到宵儿可能已经魂飞魄散,甚至连重桓也受到连累,离曜只觉剧烈的悲痛和悔恨几乎在撕扯着自己的心脏,“当时让宵儿侵占重桓的身体,原本就是我太过自私。今晚我便去妖宫走一趟,如果重桓真的出了事,妖王妖後要报仇,我一命抵一命便是。” 洛宸冷笑,“你在说什麽?!” “在这间客栈住了三天,我们做了什麽,什麽都没做!”离曜摇头,“也许宵儿和小桓已经死了,或许,正在死亡,我要去找他们……”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迷惘的神色一点点消散,“少君殿下,非云殿主,这是我的事,今晚,你们不必陪我前去。无论我回来与否,无论我能否带走宵儿,魔界和天界的盟约,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你在担心我?” 离曜眉一皱,“你是天界之主,怎麽能陷在妖宫?万一这是妖宫刻意设下的阴谋怎麽办?我急着救宵儿,刀山火海也要去走一走,不过你,实在没必要。何况,我也不喜欢欠你人情。” “我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全凭喜好,全天下没谁阻得了我,也没谁能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洛宸唇角一抿,满脸自负,“你记好了,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你那破人情!” 第71章 也许是最初见面时洛宸留给离曜的印象太过冷硬也太过残忍,离曜对洛宸一直有种从骨子里的惧怕,这种惧怕就算经过三百年的朝夕相对,也不曾消失。 然而最近,离曜发现洛宸虽然依然反复无常依然阴晴不定,但似乎,比以前蠢了很多。 是的,蠢。 对魔界来说,他离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对天界来说,洛宸是天界的天。 这样尊贵的人物和自己一起蹲在树上,离曜感到很别扭。 离曜自认自己这辈子,欠的人太多。和紫宵不清不楚,欠溪羽一个交代;而紫宵那边,他更是从来没对弟弟说过喜欢二字;至於重桓……如果说欠溪羽、欠紫宵还可以原谅,那麽欠重桓的,绝对不可以被原谅。 最後,是洛宸。离曜一直觉得,他和洛宸最好的状态就是相互仇视,他们最终的结局应该是拔剑相向,而不是像现在,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相互扶持。 守卫整齐地走过,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两人对视一眼,从树上双双跳下。 & “只有两成把握?小桓还可能变成痴呆?”妖後冷笑道,“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 话音刚落,妖後背後的随从立刻上前将剑架在弘黎脖子上,冷峻的威严如冰冷的潮水,然而弘黎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二殿下和紫宵的灵魂正在相互融合,妖後,继续放任下去,谁也活不了。” 一个人从背後接近,拉住他的手,在手背上缓缓拍了拍,妖後回身,苦笑道:“陛下,还是您来拿主意吧。” “先生说得不错,再拖下去,也不过是让形势更加恶化。”妖王抬起眸,威压如山,“先生,如果是用‘炼化’的法子,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救下小桓?” 妖後瞳孔一缩,瞬间明白妖王的意思。 弘黎试探着问:“陛下是想……之前商量好的‘血萨妖王’的骨骸──” “不错!”目中骤然射出精光,妖王顿了顿,将情绪收敛下去,“既然现在只有两成把握能把紫宵的魂魄移出来,而且……小桓还可能因此记忆全失,变成痴呆,那麽……不如直接和‘血萨妖王’的骨骸融合!如果成功,我们妖界就多了一位妖王,如果失败,”妖王摇了摇头,“再怎麽,也总比现在这样昏迷不醒要来的好。”那最後醒来的究竟是他儿子小桓,还是那个魔人紫宵,或者,是残忍无情的血萨妖王?妖後没有敢问,他哆嗦着用力反握住妖王的手,像是要从那上面,汲取力量。 & “他们在做什麽?”离曜问身边的洛宸。 “不知道。”重桓的身体被置放在一个高台之上,两人目力好,轻而易举便看清了周围的骸骨以及红色的咒文,洛宸皱起眉头,“奇怪,不像是要移魂。” 离曜再不懂也明白不对劲,颇为後悔之前让月华留守在客栈的决定,要是月华在,怎麽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洛宸忽然一把拉住离曜,隐於角落的阴影中。只听一队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又有守卫来了。两人的身体密不透风的贴在一起,尽管是在戒备森严的妖宫之中,洛宸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轻佻的在离曜唇角啄了啄。怕被发现,离曜敢怒不敢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恶狠狠的刺向洛宸,大有要咬掉他舌头的意思。洛宸才不怕,勒在腰上的手得寸进尺的移到胸膛上。 离曜身形挺拔,胸膛结实,洛宸向来喜欢玩弄上面厚实饱满的肌肉以及那两颗殷红的乳珠。然而,这个魔人一逃离天界,立刻将他精心为他打造的乳环扯了,这让洛宸又气又恨,下手不由重了几分。离曜偏过头,苦苦忍耐,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巡逻的守卫走过去,背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一把推开洛宸,怒目而视,恨不能抽剑杀死这个人。 洛宸挑挑眉,恢复之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突然想到,紫宵身边的骸骨有可能是‘血萨妖王’的。‘血萨妖王’被妖族人奉为神明,他死後有人将他的骸骨捡了回去,供奉在妖宫之中。” 妖族人保存“血萨妖王”骸骨的事,离曜也有所耳闻,叹气道:“如果我们能再靠近一些就好了,兴许能搞清他们在做什麽。” 洛宸横他一眼,“妖王妖後坐在那,我们再靠近一步,立刻会被察觉。” “所以我是说如果!”说话间,前面祭台有人走了上去,“怎麽是弘黎?” 两人对看一眼,妖王妖後就那麽放心这个北荒的医官? 弘黎身穿黑色罩衣,全身都笼在黑暗中,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後,看起来如幽灵般诡异。登上祭台後,弘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叉,手指掐诀,地上的咒文仿佛活过来般,荡起轻微的涟漪。 那咒文应该是用血写的,鲜艳而凄厉,离曜紧张地握住手中长剑,打算一有不对,立刻冲上去劫走紫宵。 妖王妖後同样紧张,连身边的绝夜都被感染到,坐立不安。无论是咒文的图案还是弘黎掐诀的方式,都闻所未闻。这是一场赌博,除了相信弘黎,他们别无他法,毕竟,在妖宫所有的医官都认为重桓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只有这个弘黎站出来说,他有两成把握,把紫宵的灵魂移出去。 弟弟生死未卜,命悬一线,绝夜也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按理他该高兴的,弟弟死了,他就是父王父後唯一的儿子,妖族唯一的继承人。今後他成了妖王,便是和溪羽平起平坐的地位,如果自己足够厉害,甚至可以攻打魔界,让溪羽俯首称臣,到时自己想对溪羽做什麽就做什麽,甚至连那个溪羽最疼爱的弟弟,自己也可以抓过来当着溪羽的面狠狠的折辱。 嫁给溪羽三百年,绝夜忍了三百年的气,如今有了一吐恶气的可能性,不能不说不期待,何况他一直不喜欢重桓,甚至一心想要除掉他,可回到天宫後,重桓突然昏迷,所有的医官突然全都束手无策,事情发生得太过迅疾,不仅妖後崩溃掉,连绝夜都感到回不过神。 那个喜欢骗他给他做鱼吃的弟弟,真的可能醒不过来了吗? 妖风扑面,绝夜从沈思中回过神来,地上的咒文缓缓漂浮在空中,弘黎似乎十分吃力,脸色虚白,汗水滚滚而下。 “起!” 猛然间弘黎口中一声厉喝,古老的骸骨竟然真的听从他的召唤,一点点升起,骸骨与鲜血写就的咒文一经碰触,立刻发出一种“滋滋的”仿佛在燃烧的声音。 很快那种声音就被巨大的咆哮淹没! 那是巨人的咆哮,震天动地。 尘封的荣耀在这一刻被重新掀开,十万年前血洗天下,令其余四界胆寒的历史,似乎,就要被重演。 第72章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所及,是墨黑的夜空,月亮高悬在头顶,洒下清亮的光芒,身边的黑衣人轻声道:“殿下,您醒了麽?” 殿下?是在叫我吗?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啊。他咧开嘴,呵呵笑了两声,蹭起身勒住黑衣人的脖子。 耳边传来惊呼──“小桓!” 好吵,影响他进食的,通通该死。 黑衣人挣扎得很用力,不过那点力气在他看来根本不足挂齿,他轻而易举便将之制服。他扭断他的手脚,在他脖子上啃了两个洞,新鲜的血液不断涌出来,他大口大口喝着,像饿了很久一般。 这个黑衣人的“神血”真少。脑中莫名冒出这句话。咦,“神血”?那是什麽东西?摇摇头,不管了,先把这个人享用掉再说。 喝干血,身体便瘪了下去,他轻轻松松扯掉黑衣人的四肢,认真地啃起了骨头。 周围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可没有谁敢上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高台上,神情有些落寞。 “小桓,小桓……”那个男人又在吼了,他循声向他望去,男人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他是谁,“小桓,我是你父後啊,我是你父後,你还能记住我吗?” 他摇摇头,男人立刻做出一幅要哭的神情。 男人看起来像好人,他莫名的想要亲近,於是他把手中剩下的半截骨头递出去,发出沙哑的嗓音,“要啃吗?我可以分给你一些。” 男人摇摇头,甩开用力拉着他的那个人,缓缓走上高台,在他有些怀疑的目光中,男人一点点蹲下身抱住他,“小桓,不管你变成什麽样,你都是父後的小桓……是父後当年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桓……” 男人一直在强调“小桓”两个字,那看来他的名字是叫小桓了。脖子有些湿,是男人脸上滚下的泪,他权衡了一下,最後还是把手中紧紧捏着的骨头放下,回抱住男人,“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後找到好吃的骨头,我都会给你留一些,不会独吞的。” 妖後哭笑不得。 重桓拉了拉妖後宽大的袖摆,朝较远处一指,“那里有两个人,很香,你想啃不?想啃我帮你捉来。” 来不及哀叹弘黎的命运,重桓的目光望过来的一瞬间洛宸和离曜都有了反应,两人同时飞身而起,妖王和绝夜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妖王也只来得及与离曜隔空对了一掌,结果仍是让两人逃了开去。 “父王,追吗?”绝夜恭声请示。 “他就是离曜?”妖王缓缓眯起眼,想到以前同崇篁魔帝的旧事,脸色不由阴沈下来,“和他父王还真像,一样的让人生厌的长相。”深深吸了口气,妖王冷笑两声,“绝夜,捉拿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不仅洛宸,那个离曜,我也要活的!” “是,父王!” 轰隆!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如长刀劈开天地,不过片刻,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森严的宫墙在气势磅礴的大雨中静默伫立。 & “冷……” “还是很冷?”洛宸的声音很低,莫名地带着些颤抖的起伏,“妖王那一掌里灌注了冰寒之气,连你父王都不敢硬接。就你这个蛮子不知好歹,你是蠢货吗?” 被洛宸数落,离曜一点辩解的心思都没有。紫宵死了麽?重桓失忆了麽?他不敢再想下去,想下去只会更加绝望。妖王那一掌震碎了他的胸骨,不可避免的,眼睛再度失去了视力,而且,真的很冷,寒气从心口扩散到四肢八脉,手足僵硬。 “你为什麽不放下我?放下我,别说是妖宫,直接逃离妖界,对你来说也很容易吧。” “放下你,你怎麽办?” “我?”雨点劈里啪啦打在身上,离曜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从来没想过後来会发生那麽多事。你说,怎麽就变成这样了呢……” “离、离曜。”洛宸抿了抿唇,“紫宵不会有事。” “嗯……”离曜的声音轻轻的,像猫爪挠在心上,洛宸忽然就觉得疼了,他一边跑一边将趴在他身上的人往上提了提,“你好好睡一觉吧,我不会放下你的,更不会抛弃你,我说过,你难过的时候,要帮你捂眼睛。或许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不过,答应你的事,我还是会做到的。” 离曜觉得洛宸说得很好笑,於是他真的笑了出来,笑一笑的又觉得雨点真是冷啊。他想起他神志不清的那三百年,有一次午後他和洛宸去荷叶连连的池里划舟,玩得正开心,大雨说下就下,洛宸没带宫侍,舟上不过他们两人,洛宸俯身摘下片莲叶,想也没想就挡在他头上,自己却淋成了个落汤鸡。看着严谨华贵之人狼狈的模样,他不由十分新鲜,挥手打掉头上的荷叶,凑上去亲洛宸的鼻子,亲着亲着到了嘴唇、脖颈…… 皮肤凉悠悠的,一如现在。 “你、你别摸我脸,挡着我眼睛了。”洛宸晃了晃脑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离曜如被烫到般移开手,“抱歉,我看不见……” “没什麽,其实我喜欢你摸我,不过现在不行。” 这个禽兽!离曜恶狠狠地腹诽了一句,之前的不安和焦虑倒是少了不少,“我们现在在哪?” “刚出妖宫。”洛宸微微一顿,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过了今晚再说。” “为什麽不直接回客栈找月华?” “客栈太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住处可能已经被发现,妖王大概正候在客栈,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洛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离曜想自己多半是猜对了,月华是臣,洛宸是君,臣为君死,无可厚非,不过两人的友谊却是超越了君臣的,“你现在很担心他吧?就像我担心宵儿一样。” 半响,洛宸才慢悠悠道:“我身份高,据说,还有些目中无人,总之就是让人望而生畏。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人肯理我了,只除了矽宣和月华。他们不会用一种畏惧的表情看着我,与我说话时调子也不会哆嗦……”洛宸闭了闭眼,“月华一向机警,应该不会有事。” “应该?” “闭嘴!”洛宸恼怒地道,“你心里是不是暗暗希望月华被捉住最好?你不是一向痛恨天人吗?” “难怪没人肯理你……” “你说什麽?” “我是恨天人,怎麽不恨?最恨的,要属你、矽宣,还有月华,而在你们这三个人里面,你又是我最恨最恨的一个。” 伤人伤得一针见血!洛宸摇摇头,“好了好了,看你那有气无力的模样……恨我就回你魔宫去,长长久久的活着,练好了功力,来找我报仇。” “不是订盟了麽?”风声、雨声刮过耳际,黑暗里,只有背着自己的人可以依靠,温热的气息从对方身体传来,虽然热度很少,但好歹能让自己不那麽寒冷,离曜低声道,“我代表哥哥说过,我们魔界要与天界修千年之好。” “所以才叫你活长久些,过了一千年,盟约作废,到时候我们在战场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也对。不过我不要打仗,杀你一个人就够了。打仗……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与自己亲近的人分开……” 离曜觉得累得不行,眼皮耸拉着,想要睡过去,模模糊糊中突然想到,订盟时,自己说千年之好,而洛宸说的却是有生之年不犯魔界一寸土地。 那以後自己打他,他不还手吗?他不是很吃亏? 第73章 离曜醒来时,外面的雨声依然淅淅沥沥的,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胸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洛宸在一边悉悉索索地做着什麽,听见他动静,开口道:“你继续睡吧,我在这守着。” 离曜摸了摸眼睛,“我还是看不见。” 洛宸的口气淡淡的:“乘妖宫的人没追来,你抓紧时间再休息会,可能再睡一觉,眼睛就好了。” “你在包扎伤口?”鼻翼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离曜知道洛宸带他从妖宫逃出来时受了伤,倒没想到会那麽重。 洛宸横他一眼,“比断了骨头的某人好!” 离曜别过脸,不吭声了。 洛宸找的是间荒废的破庙子,两人蜷在角落里互相抱在一起,离曜的体温超乎寻常的低,洛宸干脆将他湿哒哒的衣服脱掉,把人勒入怀中。 青白冰凉的皮肤一经接触,立刻紧紧粘在一起,离曜讨厌与洛宸这般亲近,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相对他自己来说,洛宸像个火炉一样温暖。 “这条疤,是生楼影时留下的吗?” 洛宸的指腹上有些微薄茧,摸在肚子上痒痒的,离曜躲了下,“是……溪羽帮我剖开肚子,取出的楼影。” “哦──”洛宸拖长音调,也不知是何意,“以後别生小孩,太危险。” 离曜轻声道:“我想给溪羽生个。” “蠢货!一天到晚都在想生小孩,你还真当自己是女人?” “少君有所不知,有些人天生不顾礼仪,不知纲常,”门被风吹得从里向外打开,绝夜一身的黑,踏步走进来,有如修罗,他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望向离曜,“说起来,你也是我半个哥哥,与我争夺我的夫君,还妄想为他生孩子,真的好吗?” 洛宸冷笑,“你速度倒挺快!” “少君背着个累赘,脚程自然慢了些。”绝夜手一拱,“少君殿下,离曜殿下,父王有请。” 话音刚落,绝夜背後立刻涌进上百人,一看便是功力高深之人。说是请,实为捉拿还差不多,洛宸撩了撩鬓边湿漉漉的头发,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你捉我就够了,捉离曜做什麽,不怕溪羽生气,今後在床上折腾你?” “哈哈!我和溪羽的私事,不劳少君操心。”绝夜不怒反笑,“至於离曜,是我父王亲自吩咐要请去妖宫的。” “也是,离曜你来了趟妖界,不去见见你另一个父亲,委实说不过去。”洛宸一边说一边捡起丢在一旁的衣服帮离曜穿上,“你见了他後,心里可以骂,不过面上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小心妖王一生气,把你这个便宜儿子剁了。” “是吗?”离曜沈声道,“他不喜欢我,我何必巴巴贴上去?” “哼!别说,你那个不要脸的父王当年还真就是巴巴贴上去,要不哪里生的出你来?”洛宸话锋一转,“从前的事,我们还是不提了,现在你父王和我父王和和美美,只羡鸳鸯不羡仙,倒是我们这两个做儿子的,总是给他们添麻烦。” “父王会来救我们吗?” “蠢货!就算你父王不来救你,我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他怎麽会放任我不管?” “也是,”离曜借机嘲讽,“你树敌太多,如果不是有个父王,你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三百年在我们魔宫,你也是用你父王威胁我哥哥,我哥哥才把你放走。” “那是溪羽识时务!” 绝夜一扯嘴角,“少君,你还要穿多久?” “急什麽?”洛宸慢悠悠道,“离曜笨得很,我怕他胡思乱想,得多开导开导他。”说着洛宸替自己系上腰带,拍了拍肩膀,让离曜趴他肩上,对离曜道:“你们魔界和妖界是联姻关系,你又是妖王的私生子,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嗯……”离曜淡淡应了声,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我原本以为跟着你就不会被抓。” 洛宸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他恶狠狠的回头,想到这魔人正瞎着,也看不见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十分沮丧,恶声恶气道:“你好好把嘴闭着,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第74章 虽然暂时看不见,但离曜能感受到对面男人的目光,其间扭曲的愤怒如火焰般灼人。 “陛下很恨我父王?” “哦?”妖王饶有兴趣地反问,“你倒说说看,我为什麽恨他?” “陛下与妖後殿下伉俪情深,我父王却执意逼迫於陛下,不顾陛下意愿强行生下我,在陛下心中,我一定是您羞於见人的耻辱吧。”离曜微微埋着头,神情淡淡的,“当年陛下一定想,总有一天,自己要把那个叫崇篁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俯首称臣,是麽?” 妖王哈哈冷笑两声:“可恨你父王不中用,我的谋划尚未成功,他已经被天帝虏到天宫,做了天帝的禁脔。” 离曜脸色一沈。 “最开始,我还以为他真的死了呢。”妖王一点点眯起眼,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可实际上,对他来说,被那样折辱,还不如死掉吧。报应……”妖王摇摇头,“都怪他行事嚣张,遭了报应!” 似乎不想再对着离曜,妖王起身道:“来人,将离曜殿下带到偏殿休息。” 这是要软禁他?离曜急忙道:“小桓呢?” “你是想问小桓,还是紫宵?”妖王微微一顿,慢声道,“小桓失忆了,谁也记不得,至於紫宵……当然是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魂飞魄散,不得好死?离曜身体猛地一摇,他缓缓闭上眼,将险些夺眶的眼泪强行憋回去。他还不能哭,现在,暂时不能哭。 “谁知道呢?就算是妖王陛下,恐怕也已经无法判断小桓那具身体里装的究竟是谁!”离曜深深吸了口气,话语里带着恶意的报复,又像是怀着些微的希冀在自我安慰,“宵儿有一次神志不清,也是坐在地上啃骨头,或许,宵儿并没有死,他一直都在重桓体内,和重桓一起……” & 目不能视,离曜只能通过宫侍给自己送饭来判断时间的流逝。第三天中午,门外响起恭迎大殿下的声音。 知道是绝夜来了,离曜立刻正襟危坐。 “我应该跟着溪羽称呼你五弟,还是叫一声哥哥,嗯?” 无论是弟弟还是哥哥,不都是讽刺吗,所幸跟着洛宸,离曜的脸皮厚度有不少长进,当即皮笑肉不笑道:“这个还要看妖王意思。” 绝夜走到离曜面前,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真的瞎了?” 离曜摇头,“暂时性失明,过几日便能好。” 绝夜凑到离曜耳边,阴森森道:“你和洛宸这次夜闯妖宫,可是让我们白白捡了大便宜。呵呵,洛宸为了脱身已经答应割让边境的百座大城给我们,你说,溪羽又会拿哪些东西来赎你?” 天帝陨殁之事天宫尚未泄露分毫,妖王迫於天帝的存在,不可能真的杀掉洛宸,这点离曜早就清楚,只是没想到洛宸为了脱身竟拿边境百座大城来换。他也真是舍得下心。“你和溪羽不是夫妻吗?”离曜道,“既然是夫妻,你还要扣押下他的弟弟,用来谈条件?” “我讨厌你!”绝夜像被刺激到,一把揪起离曜的衣领,猛地将他掀翻在地,气急败坏地吼道,“凭什麽溪羽喜欢你,凭什麽?” “我出生起,溪羽就在我身边了。”离曜镇定地摸索到一张椅子,扶着站起来,英俊的脸显得冷漠而无情,“他看着我从父王肚子里生出来,看着我说第一句话、走第一步路,他教我读书写字带我骑马射箭,这些……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有。” “你是在炫耀?”绝夜呵呵笑了两声,“既然你做什麽溪羽都陪着你,那你成年的时候呢……你成年的时候,溪羽在哪,你又在哪儿?哦,对了,你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呢。”他拍了拍手,残忍地问道,“你这淫乱的身体,光靠溪羽是无法满足的吧?洛宸、矽宣、月华,还有没?哈!差点忘了我那宝贝弟弟,他对你不也是情深一片,连自个身体都愿意让出来?” “你信不信,因为这些,溪羽更离不开我?” 啪! 绝夜举起手扇了离曜一巴掌。打完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对方的三言两语激得彻底失控,他收回手,平复下翻涌的怒气,沈声道:“如果你认为你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可以引起溪羽的怜惜,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我不会让你得逞!溪羽是我的,他是我的!” 第75章 绝夜走後,视线里终於慢慢有了光亮。离曜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五个掌印,内心深处陡然生出一种悲切的愤怒与凄凉,而他无处发泄,只能恶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指骨,几乎将之捏碎。 “二殿下,您怎麽来了?是来看离曜殿下的吗,您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不用,你让开。” 被那双琥珀色的冰冷眸子一盯,寒气瞬间袭到後背,宫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退到一边,虽然只在偏殿侍候人,但他多少还是听说了最近几日宫里的传言──二殿下病好了後性情大变,除了妖後殿下,谁也不亲近,连妖王陛下都拿他没办法,那个给他传这个小道消息的人甚至偷偷摸摸说,二殿下房里经常能听到啃骨头的声音──我们的殿下,多半是成了怪物啊! 听见外面的动静,原本和衣躺在床上的离曜立刻蹭起身。 进来的少年模样同以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重桓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紫宵像山谷里的冰泉一样冷冽,这个少年──几乎不用多去体会,离曜就感觉到,他是重桓和紫宵的综合体,而且,身上多了几分嗜血的气息,少年咧开嘴笑,就像是坏坏的小恶魔。 不知道该叫小桓还是宵儿,离曜冲仔细打量他的少年招招手,“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说到後面,语气已是哽咽,一月的担心与牵挂,在见到少年的瞬间爆发出来。可是少年动也不动,他忘记他了,少年抽抽鼻子,“你好香。那天晚上就闻到了,你比你身边那个人,叫什麽来着,就是天界那个,你比那个人,还要香。” 想到弘黎被少年生吞活剥的残忍画面,离曜心里一阵犯怵,不等他过多思考,少年已经鬼魅般飘了过来,凑近他的脸细细地嗅着,“你的血,果然是很香,你住在这宫里,就像罂粟一样吸引着我靠近。”他喃声问,“想要做我的奴隶麽,做我的奴隶,我就不杀你。” 离曜哭笑不得,情不自禁地摸上少年柔软的发,“如果我说不呢?” “不?”少年高高挑起眉头,嘿嘿笑了两声,神情却突然冷了下来,用一种沙哑的、慢悠悠的语调,缓缓开口,“那我就吸掉你的血,然後……啃你的骨头。”他抓起离曜的手,又道:“但如果你做我的奴隶,我便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只要你每天喂血给我喝。” “好!”离曜回答得很痛快,“只是喂血而已。笨蛋宵儿,哥哥又不是没喂过你……啊……喂,宵儿,放手!”手腕被扭到後面,扯到之前碎裂了的胸骨,离曜疼出一脸冷汗,“怎麽了?我说错话了麽?” “你叫我什麽?”少年声色俱厉。 离曜苦笑,“宵儿……小桓……?那你说,你是谁?” “父王说,我是‘血萨妖王’……”少年舔舔干涩的唇,露出一个与年龄不合的残酷微笑,“父王还说,等他帮我把全天下都变成战场,我就不会挨饿了。” “宵儿……啊……小、小桓!”离曜忍无可忍,反手脱离掌控,对这个失忆的弟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你是小狗吗?就知道啃骨头,也不怕人笑话?” “我是‘血萨妖王’,谁敢笑话我?” 这是少年连续第二次提“血萨妖王”这个名讳,小桓和血萨妖王有什麽关系?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三分讥诮……还有七分若有若无的疯狂,以及那未加掩饰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澎湃力量,都让离曜下意识地相信了这句话。 小桓和宵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他们怎麽变成这样? 离曜瞥起浓眉,一字一句道:“你们是要与我作对麽,如果你们率兵攻打魔界,就算是你们,小桓,宵儿,就算是你们,我也不会退让半步。” “为什麽?!”陌生的愤怒陡然袭来,重桓固执地道,“你刚才都答应做我奴隶了,今後我去打仗,你必须鞍前马後地跟着我。” “来人……”离曜加重语气,“来人!” 殿外的宫侍战战兢兢问:“离曜殿下,您什麽事?” “麻烦取只碗来。” 碗很快被送到,宫侍似是非常害怕重桓,送完就退了出去,离曜摇摇头,用食指划开手腕,鲜血很快流到碗里,重桓眼睛发亮,整个人都凑到碗边,那模样还真是跟小狗似的。 离曜叹气道:“喝吧。” 实际上,没等离曜开口,重桓已经端起碗,咕噜咕噜吞下肚,非常美味的血,正因为太美味了,他才舍不得杀了他,而是准备将他养成血奴,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重桓拍拍离曜手背,甚为满意,“你喜欢吃什麽?明日我叫厨子给你做。你得把自己养胖些,这样你的血才会更香。” “桂花糕,果子酥,糖蒸酥酪……” “打住!”重桓哼哼着说,“怎麽都是甜食?” “宵儿……”离曜静静看着他,“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只是,忘了而已。” 第76章 很多时候不是自己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的,离曜尝过太多身不由己的滋味,所以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洛宸没有,他是天界唯一的皇子,他高高在上他目中无人,他披着嚣张跋扈的外衣,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留下了个喜怒不形於色,让人畏惧的名声。 “穿上这件衣服!”洛宸推门进来,见离曜还在发呆,心里恶狠狠骂了这个蠢魔人两句,把手上的衣服扔给他,一边推开窗,观察外面的形势,“我们马上走,再不走,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到丰城与月华会合後,丰城突然全城戒严,四处都张贴着三人的画像,要捉拿三人。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将丰城围得固若金汤,城里人闻到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早就关门闭户,原本人流攒动的大街如今只剩三三两两的行人,行色匆匆。 “怎麽是女装?!” 洛宸回头见离曜整个眉毛都挑了起来,僵着脸道:“三个男人上街,立刻会被发现。” 离曜说什麽也不肯,“那你穿,我不可能穿这个衣服。” “喂!”洛宸有些恼怒,“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闹什麽脾气?” “你和月华长那麽好看,穿女装正好合适。”离曜冷笑道,“我穿出去,会把街上的人全都吓死。” 洛宸哪里知道离曜是想起了以前的旧恨,他和洛宸刚认识时,洛宸可是逼着他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白色纱衣,搞得路上的人以为他是洛宸的性奴。 “殿下,好了没?”月华在门外轻轻敲了下。 洛宸抿着唇,俊美的容颜冷冰冰的,如同被寒气笼罩,“你真不穿?”他问得慢,无形中给人巨大的压迫。 离曜摇摇头,态度坚决,拿起衣服作势就要撕掉,洛宸冲过来一把抢过,把离曜按到床上,扑上去啃他的嘴。 屋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月华皱起眉推开门,只见他尊贵无匹的少君殿下正和离曜你一拳我一拳地扭打在一起。 离曜压在洛宸身上,双目赤红,手上更是暴出青筋,模样凶神恶煞,“凭什麽是我穿?” “当然是你穿!”抬脚踢翻离曜,洛宸指着他气喘吁吁道,“你三百年前就嫁给我,你不穿,难道还我穿?” “谁打输了谁穿。”离曜抹掉唇边的血,又是一个饿狼扑食般扑上去,压住洛宸就揍,他丝毫不留情面,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洛宸一张脸很快变得红紫交错。 月华揉揉紧皱的眉心,思虑片刻,最後还是退出去关上门,尽责地守在外面。 “魔界的小崽子,以为本君会怕了你?本君两千岁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就凭你,能奈何得到我?” 砰! “天界的小畜生,除了会狗仗人势你还会什麽?” “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你仗着有你父王给你撑腰,为所欲为,难道不是狗仗人势?” “你骂我是狗?” “你原本就是畜生,骂你狗都是好的。” 砰! 砰砰砰! “天界少君身上一滴‘神血’都没有,传出去会笑掉人大牙吧!哈哈,还有,上一次在魔界,你被我哥杀得跪地求饶……唔……” “警告你,少在我面前添油加醋!” “我说的是事实。” “我已经有‘神血’!本君已经冒着大风险换了血!要不要我们现在用灵力比拼,要不要?!” “你换了血又如何,天帝已经死了,他死了!光凭你一人撑得起天界?别说妖界,我们魔界都可以用一只手把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少君殿下捏死!” “我还有三个叔叔!你呢?你父王心狠手辣,继位之前早就将他几个兄弟赶尽杀绝。你以为你可以在我们天界头上作威作福?你敢捏死我,我就敢留下命令,让我三个叔叔捏死溪羽,捏死你!” “哈!现在又想靠叔叔了,还说自己不是狗仗人势?” “白眼狼,还我万两黄金!” “这万两黄金是你和妖王做的交易,关我什麽事?” “你还不还?” “不还!” “殿下……”月华镇定地道,“你们要不要小声些?引来其他人就不好了。” “谁来我杀了谁!” 被月华这一打岔,两人倒是平静不少,看着离曜猪头一样的脸,洛宸心想自己应该也差不了多少。真是,他还是第一次被揍! “别动!”洛宸抱住离曜,小心地翻了个身。 离曜轻蔑地挑起眉,“你还想来?”这个少君殿下养尊处优的,论拳脚功夫赶自己可是差远了。揍他真过瘾! “要我穿也可以。” 离曜不动声色,静候下文。 “不过……”被骂成畜生的某人一把掐住离曜的命根子,在对方的怒目而视中笑得十分下流,“叫一声哥哥。叫了我就穿,不叫……你穿!” 第77章 “你走得不像女人。” “闭嘴!” “被发现了怎麽办?” “我叫你闭、嘴!” “少君。”月华皱起眉,“前面有人看过来了。” “那个,穿花衣服的,对,就是你,过来过来。”城门口的士兵拿着画像朝洛宸招了招手。 离曜和洛宸扮的是夫妇,两人原本就鼻青脸肿,衣饰上面稍加修饰,立刻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至於身高,洛宸弓着背靠在离曜身上,又穿了条碎花的裙子,便是妖王妖後在,怕是也要被他糊弄过去。 谁会想到这位少君殿下肯这般委曲求全呢? 至於月华,则是用的当初溪羽在天界的法子──用天力改变眸色,同时用特制的药方改变脸型,再换上一身劲装,手上拿着剑,任谁一看都是这对夫妇的普通侍卫。 “我家主子怎麽了?”月华往士兵手里塞进几锭金子。 月华气质卓雅,态度不卑不亢,再加离曜虽然脸上五花八门但双目有神、不怒自威,士兵立刻明白这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暗暗将金子收回袖中,笑着道:“大人还请见谅,实在是妖宫有令,一切出城人员,必须严格盘查,小的也是听命行事,大人莫要怪罪。” 离曜点点头,此时出城的有十几人,所有人都有序地排在城门口,挨个挨个的等着检查,见盘查人员在女人身上拍打,离曜面露不虞之色,“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士兵又比了比画像。的确不像,不过传令的人同时也吩咐了,画上三人可能靠易容之术蒙混过关,而且三人未必同行,有可能是两人、一人。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士兵将画像收起来,“按道理,是要在大人和夫人身上检查检查,不过大人和夫人千金之躯,小的不敢唐突,要不,我们等二殿下回来如何?” “二殿下?”离曜眉一抬。 “是啊,这次二殿下亲自来了丰城,现在是往西城门去了,应该──”冰冷光华一闪!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剑,士兵举起手,“夫人,你这是什麽意思?” 这一下突变,周围人群一阵慌乱,数十个士兵则是瞬间围了过来。 士兵摘下厚重的铠甲,露出里面银色的衣饰。 “哈哈,就说看着不普通,原来是妖宫里的暗卫。”洛宸冷冷一笑,“怎麽,妖王不守信用,想出尔反尔?” “少君殿下,放下你的剑。”当先之人缓缓逼近。 “你是第一个叫我放下剑的人。”洛宸回头望向离曜,用眼神示意他先走。 是他要接回宵儿,洛宸才陪他来的妖界。是他坐立难安执意夜闯妖宫,两人才会屡临险境。这一路上,还真是从没听洛宸抱怨过什麽。甚至在之前两人大打出手,他既不肯穿女装更不愿叫哥哥时,洛宸只是又揍了他一拳,满脸怒气地把那条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离曜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洛宸了,“我走了,你怎麽办?” “蠢货!你不走我们谁也走不了。” 暗卫们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剑,洛宸知道,真正阻住两人的不是这些功力高深的暗卫,而是那个随时可能过来的妖二殿下──重桓! 这个魔人不听话,喜欢顶撞他,为人也无趣,但好歹是他喜欢的人,是的,喜欢,洛宸想,他是有点喜欢这个只会惹他生气的魔人的,不,不是有点,应该是,很多,多到他可以强迫自己淡忘上一辈的仇,强迫自己理性地去思考,离曜是无辜的,自己母後被残杀的时候,离曜甚至尚未出生,他和自己母後的死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已经和父王同归於尽的崇篁魔帝的错! 虽然他也想像当初溪羽和离曜共同赴死时一样,紧紧捏住离曜的手,十指交握,像是生死都无法将彼此分开,不过,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想要用尽全力地对他好,更想要拼尽所有地保护他,保护他的生命以及尊严。 见离曜没动,洛宸轻浮地笑道:“怎麽,舍不得走吗?” “我担心我走了,他们会把你们大卸八块。”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洛宸挺直了腰,咬牙切齿,“最後一遍,滚!” “我做梦都曾经是你血肉横飞的美景。”离曜随意说着,目光却是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拔出腰间挎着的长剑,“不过,那个砍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意思是一定要我死在你的手中,你才满意?”洛宸哈哈大笑,俊眉斜飞入鬓,姿态肆意飞扬,一剑割断手中士兵的喉咙,冲着面前身穿银色甲衣的暗卫冷笑:“一共三十八个人,离曜,我十五,你十二,剩下的交给月华,如何?” 离曜不满,“分给我的太少了,我和你对调。” 洛宸懒洋洋地半眯起眼,“我是夫君,劳心劳力些,应该的。” “你是谁的夫君?”重桓远远便瞧见这边剑拔弩张的局面,瞧见自己的血奴,心下一松,一夹马腹,飞驰电掣般疾驰而来,马蹄绕着离曜三人转了一圈,慢悠悠停下,重桓挥手阻止想要向他行礼的暗卫,看稀奇一样看着离曜,“喂,你是有家室的人?” 洛宸唇角一掀,“天下皆知。” “那我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回去养着好了。”说着还抽了抽鼻子,像闻到了什麽极美妙的香味。 “放肆!”洛宸脸色瞬间一沈。 重桓指着离曜,一字一句:“不经我允许私自出逃,该当何罪!” “二殿下。”月华开口道,“离曜是你哥哥。” “我管他是不是我哥哥,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血奴。”精致的眉宇间尽是怒气,重桓朝离曜甩出马鞭,缠住他脖子,“你怎麽不说话?他们要麽对我毕恭毕敬要麽对我愤懑不已,就你像跟木头似的杵着。你昨天一声不吭地走了,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不是的……”面对少年委屈的指控,离曜觉得自己那颗已经习惯了疼痛的心脏再次疼得让他难以负荷,“我从天界到妖界,为的就是找你,我想带你回魔界,你从来没回去过,宵儿,我想带你回去,和你生活在一起,唔……”绳索猛地收紧,离曜痛苦地皱起眉,“宵儿……!” “不许叫我宵儿,再叫我就勒死你。”重桓恶狠狠地瞪他两眼,见可怜的魔人真的被他勒红了脸,又悻悻然地松了手,望向洛宸道,“我欺负了他,你看起来好像恨不能杀了我?” 洛宸冷笑,“你觉得呢?” “你不是我对手。”少年嚣张地下结论,“他也许勉强可以和我一战,”他朝着离曜舔了舔唇,露出嗜血的残忍表情,“不过只是勉强而已,最後赢的那个,一定是我。” “想要试试吗?”离曜蓦地抬起头,瞳孔黑如宝石,“我赢了,你跟我们走,我输了……我身上的血,全是你的。” 洛宸大怒,“你发什麽疯?” “答应麽?”离曜靠近重桓,咄咄逼人,“不敢答应?” “我会怕你?”少年翻身下马,琥珀色的清澈眸子转成鲜艳的红,妖冶夺目,“附加一条,你输了,一辈子都是我的奴!” 第78章 月华满天。 宫侍轻轻撩开暗红色的帘子,恭声道:“陛下,五殿下来了。” 握笔的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拉出一道长线,溪羽摇摇头,扔掉了纸,抬头时,他那个弟弟正闷声走进来。离曜个子高大,脚步却很轻,此时低着头,室内明亮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浓郁的阴影,溪羽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怎麽,是谁惹我弟弟不高兴,大半夜的跑我这来?” 离曜唇角动了动,慢悠悠从怀里掏出张信。 信封被他折得整整齐齐,溪羽一看便知道是重桓寄来的。展开一看,字迹张牙舞爪,龙飞凤舞── “小奴离曜亲启: 宫侍说,若要写信,便该用古文体,我写了好几遍也学不会那调调,小奴你就将就着看了!这次写信,是为了通知小奴,我的功力已经再度精进,今日与父王打成了平手,父王说现在的我,天下无敌。哈哈,小奴离曜,等着被我杀得跪地求饶吧。 哼,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逃掉!” 离曜专心想着心事,待听到“刺啦”一声,才察觉到溪羽竟一把撕掉了信。 见溪羽起身走到灯边,离曜赶紧追上去,“哥哥,别烧。” “不烧?留着做什麽?”溪羽揭开灯罩,神情阴沈沈的,“还嫌上次他把你伤得不够惨?” “上次小桓也被我刺了好几剑。” “闭嘴!”溪羽平复下怒气,慢声道,“你刺的他哪?肩?手臂?大腿?他又伤的你哪?他用手掏你的心!” 离曜苦笑,“我又没让他掏出来。” “那是谁一直昏迷,我叫他,怎麽叫也叫不醒……” “哥,我错了,”离曜抱住溪羽,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哥哥,别再想了,那事都过去了。对不起,以後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溪羽抿抿唇,似乎想说什麽,最後只是化成了一声叹息,“我只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要是下次再让我提心吊胆,我,我……”执掌一界的魔帝陛下想了半天竟也没想到可以威胁他弟弟的话,只恨不能把离曜就这样拴在身边,让他一辈子也别再离开他。 想起十年前离曜从妖界回来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溪羽心里就一阵刺痛。 虽然和重桓勉强势均力敌,但离曜也因此身负重伤,一路上全靠月华的伤药才留了一条命。到魔宫时,整个人已经没个人样,昏迷不醒不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更是无数,最严重的是胸膛,皮肉被活生生抠开,伤口一直无法痊愈,连天界最顶级的圣药也不管用。 迫於无奈,溪羽只得将月华缝合过的伤口剪开,再用魔力灌注在针线里,重新进行缝合,这个过程不但折磨离曜,更是折磨溪羽。 毕竟缝心口比当初缝腹部困难百倍,之後三天,溪羽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筷子。 可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 看着溪羽将重桓寄过来的信烧成灰,离曜也不敢再触溪羽霉头,接过溪羽手里的灯罩,帮他盖上去,瞅着溪羽脸色,小心翼翼问:“哥哥,你看妖王他们什麽时候会打过来?” “我哪里知道。”溪羽白了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弟弟一眼,“打过来了你也别想上战场,好好在宫里带着,哪也不许去!” “哦。” “哦什麽哦?”溪羽伸指戳在他额头上,“嘴上答应得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能想什麽……”离曜不满地道,“还不是在想:我那个哥哥,就会数落我,自己却总是忙到半夜,一点也不注意身体,怎麽说也说不听,固执死了。” “你!” “哥,”离曜轻轻笑起来,俊脸微微泛红,“我不想回去了,我就在你这睡吧。诶……喂,哥……放我下来!” 溪羽抱起离曜,几步走进後面的寝宫,把弟弟扔在床上,自己则扑了上去,轻笑着舔他的後颈窝,“是我固执还是你固执?” “好好,我固执我固执,哥,别舔,好痒……啊……” “以後听不听我的话,会不会到处乱跑?” 被溪羽两三下剥掉衣服,离曜也不甘示弱,蹭起身剥溪羽的,“要我听你的话,你也得听我的。” 溪羽挑挑眉,“可是我是哥哥。” “我早不把你当哥哥。”离曜微微低下头,片刻又凶神恶煞地抬起来,“你还当我是弟弟?” “其他弟弟,我有拉他们上床,剥他们衣服,舔他们……还有……摸这里……?” “啊……!” 离曜一声尖叫,溪羽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埋下头把弟弟的物什含入嘴中,驾轻就熟地舔弄起来。 脚趾尖都兴奋得不像话,整个眼更是雾蒙蒙的,无论和溪羽做多少次,离曜都像是第一次一般,也不知太过害羞还是太过刺激,蜜色的皮肤烧得通红,摸上去像能发出滋滋滋的电流。 “啊……啊……哥、哥哥……溪羽……” 高潮来得特别快,离曜虚脱般半靠在床头,拿手捂着额头,不用看也知道溪羽又在笑话他了。 “那麽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射得那麽快。” “哥!” “不能说吗?”溪羽凑上来把嘴里的东西渡给离曜,“自己的东西,自己吞下去。” “唔……”由溪羽嘴对嘴喂,难吃的精液似乎也变成了琼浆一般,离曜勾出舌尖将溪羽嘴角挂着的残余液体舔得一干二净,挑衅道,“一会看谁先射。” “肯定是你。”说着拉开离曜的腿,清亮的眸子变得暗沈,充斥着欲望之火,“曜儿,这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从没有过的快乐。” “我也是。”离曜回望溪羽,声音缓缓的,“想哥哥了,进宫就能见着,没有谁能打扰我们,也没有谁敢说闲话,哥哥,我都快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像场梦一样。你说,我这种人,怎麽还能幸福成这样。” “傻曜儿,只要你安安心心呆在哥哥身边,今後的无数年,我们都这样过。” 离曜点点头,却没有应声,他扶住溪羽的昂扬,一口气坐了下去,被溪羽一个劲骂鲁莽,他也只是笑,任凭哥哥将他彻彻底底地侵犯。 他喜欢把溪羽包在身体里,好像溪羽是他的一样。 哦,不,溪羽本来就是他的,所以,他要好好守护着,守护一辈子。 第79章 “陛下,浴池的水好了。” 溪羽挠了挠离曜,“曜儿,起来,沐浴後再睡。” “不要……”被溪羽各种姿势折腾,离曜累得够呛,眼皮都懒得睁开,“你洗,我不洗。” “又想要哥哥抱你?” “诶,喂……”离曜瞄向候在珠帘後面的宫侍,低声道,“他会看见。” “看见又如何?”溪羽满心爱怜地啄了啄离曜带着汗珠的鼻尖,“若你不是我弟弟,我早直接娶了你。” “我还想娶你呢。”离曜红着脸道,手顺从地搭上溪羽肩,溪羽立刻拦腰抱起他。两人赤着身子,一身的爱欲痕迹,离曜羞窘得不行,头死死埋在溪羽肩窝里,明明他比溪羽高比溪羽壮,溪羽却总爱这样抱着他,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 溪羽继位时恰逢魔界战败,宫里一切从简,连寝宫背後的浴池都是这几年离曜回来了才新修的。温热的池水微微荡漾,溪羽时轻时重地在离曜身上揉弄,离曜则微微闭着眼,舒服得直哼哼。说起来,摊上这麽个弟弟,溪羽半分也不像帝王了,哪有帝王这样服侍人的? “最近是不是胖了?”溪羽捏捏他腰腹上的肉。 离曜半睁开眼,墨黑的瞳仁里闪过丝微光,“被你这样养,能不胖吗?” “我又不是养猪。”溪羽轻哼一声,“不过,养猪还简单些,圈在猪圈里,什麽也不用操心。” “哥哥怕我离开你?” 溪羽没应声,只静静看着他,算是默认。 离曜挑高眉头,“怎麽会?”他爱溪羽,深入骨髓,爱得……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就算妖王兴兵,我不得不上战场,我也始终是你的弟弟。”见溪羽急於开口,离曜一口堵住溪羽的嘴,深深吻过後,慢慢道,“我只是说如果,当然不用这样那是最好,可若是最後逼不得已……哥,我总会留条命回来见你。我知道哥哥在宫里等着我,未来还有那麽多日子,我哪里舍得轻易死掉?” 溪羽苦笑。 “我有三长两短,哥哥总是最伤心的那个,我舍不得哥哥伤心,自然会好好爱护自己。” “曜儿……” “哥哥,我长大了,叫我离曜吧。”溪羽的脸被雾气蒸过,立刻白皙得近乎透明,离曜爱不释手地亲吻上去,声音低缓,有如诱惑:“哥哥,叫我离曜。” 那个喜欢在他怀里撒娇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高大的青年,他有他的思想有他的担当,溪羽想,他的确是不能把离曜永远宠在怀里的,离曜会和所有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一样,渴望着功名和荣耀。 “离、离曜……”忽然改口,以一种平等的口气面对这个弟弟,溪羽微微有一些不习惯,“如果有一天,我和小桓短兵相接,你帮谁?” 没想到溪羽会问这样的问题,离曜惊讶地“啊”了一声,他认真地想了想,“这个世上,能让我对小桓和宵儿拔剑的,也只有哥哥了吧。” “那你,想宵儿吗?” “想,做梦都想。”头埋在溪羽颈窝,望着起伏的水波,离曜渐渐出了神,“可是我想他,又有什麽用……我想他,他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彻底死了,还是依然呆在小桓的身体里。哥哥,我在天宫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你也很难受吧?” “嗯……”修长的手指缓缓插入弟弟发中,“你那样傻乎乎的,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抱着洛宸叫哥哥,我能不伤心?” “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不是麽,哥哥?”离曜抿了抿唇角,“这些年,我才算真正想明白,厄运是上天给的,可幸和不幸却由自己决定。如果我早些懂得这个道理就好了,在天界最无助的日子里,我总是想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什麽也不用烦恼,可若我真的想不开去死了,现在又哪能躺在哥哥怀里?” 溪羽的手一点点收紧,离曜轻轻笑了两声,摸上他眉骨,“哥哥,还想不想要,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哥哥想要,不管什麽时候,什麽地点,都可以……唔……哥、哥哥……” 第80章 这就叫荒淫无度吧。 溪羽看着床上早就彻底晕过去的离曜,无奈地抚了抚额。 蜜色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色的痕迹,足见之前的两场情事有多麽激烈,薄薄的丝被懒懒地搭在腰腹处,修长的双腿一览无余,他的弟弟身材真是极好,尤其是那两条腿,缠在腰上的感觉几乎能用欲仙欲死来形容。 溪羽伏下身,轻轻啄了啄离曜的唇。 薄薄的两片唇,被池水润过,吻起来冰凉而潮湿,大概真的是累坏了,这样亲他他也没反应,只从鼻腔里发出两声不悦的闷哼,溪羽有些想笑,弟弟大手大脚的,也总是在他面前梗着脖子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 可是在溪羽眼里,这个弟弟,其实永远都不曾长大。 忍不住坏心眼地用手逗弄他胸前两粒,饱满的胸膛上,两粒果实颤巍巍地挺立在上面,让人想恶劣地欺负它们,也想好好地爱着怜着。 或许因为穿过乳环的缘故,离曜的乳头比常人要大上不少,色泽艳丽,溪羽揉了揉便低头含住,小心翼翼地舔弄。他微微合着眼,偷偷做这事,琉璃般剔透的俊颜忍不住泛起红潮,舌尖将乳头舔得湿哒哒的,发出啧啧的水声。 “别闹……”睡梦中还被折腾,离曜一巴掌拍在溪羽後颈。 溪羽闷笑着不做声。 “不要闹……”离曜含糊着说,使力往上推了推,似乎想把压他身上的人推开,“宵儿……别舔了,你再怎麽舔,哥哥这地,也流不出水来……” 溪羽面色一点点变了,他抬起头看着离曜,离曜却抬起手,紧紧箍着他脖子,抱着他翻了个身,将他搂在怀里,“不许舔,再舔,哥哥揍你。” “曜儿……” “嗯。”他应了声,便再无反应,大约又沈沈睡了过去。 紫宵,是你唯一瞒着我的事吧……溪羽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有几分苦涩地想。他喜欢离曜,自然希望离曜心里也只有他一人,可似乎实际情况,并不是那麽回事。离曜和紫宵的关系,溪羽只一看便清楚,但离曜不说,溪羽也就不问。他从来不肯逼迫离曜,如果离曜觉得糊里糊涂更好,他就陪着他糊涂下去。 听见里面没了动静,守在外面的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吹熄了宫灯。 冷冷的月光顺着窗棂照进华丽的寝宫,帘子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溪羽叹了口气,握住离曜的手,缓缓地闭上眼。 & 离曜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纵欲之後,身上又酸又痛,还布满掐痕吻痕等各种痕迹,实在是让人羞耻得很。 溪羽上朝去了,离曜穿好衣服准备打道回府。 皇子成年後不得再在宫中居住,离曜因为尚未成年就被带离魔界,之前一直没有自己的府邸。十年前他回来後,溪羽立刻拨了处宅子给他。 距离魔宫不远的紫云街是贵族聚集地,这片繁华地段最大的那处宅邸,就是离曜的。溪羽给了他五十名内侍二十名宫婢,另外赏了他无数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羡慕得流陌恨不能掐死他。 “五殿下。”见他回来,府里的总管笑着迎了上去。 “府里有什麽事吗?”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的很。” “嗯,有劳李总管了。”离曜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对了,”他脚步一顿,“麻烦请秦医官来一趟。” “好的,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请。” 看着总管小跑着离开的背影,离曜挑了挑眉。 十年前他刚回魔界,溪羽突然赏了他那麽多东西,不仅别人不服气,连这些下人对他也是阳奉阴违。 天魔两界仇深似海,他又是洛宸的妃子,是魔界的耻辱,周围人同情他,却也瞧不起他。暗地里笑话他被洛宸当女人使什麽的,最初听到这些,离曜又气又怒,很是暗自郁卒了会,後来外面渐渐开始有了传言,说是他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如今的魔力几乎当得起魔界第一。 这个传言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正好五大将军有三位回来,溪羽设宴款待三人,宴席上,溪羽轻轻笑着道:“曜儿,三位将军有意与你切磋一下,你意下如何?” 离曜正专专心心埋头吃菜,他习惯了不说话,免得招人厌烦,这时听溪羽叫到他,不由抬起头,惊讶地“啊”了声,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里,离曜知道自己这个反应蠢极了,懊恼地站起来,“哥哥说怎麽就怎麽。” 大殿里的人再度嗡嗡嗡地小声说话,五位将军是魔界的中流砥柱,离曜这散漫的态度,也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底了。 离曜的确在神游,走到殿外的比武场,他还在想,难怪洛宸总是骂他蠢魔人,自己现在连说个话都不会,一定又丢了溪羽的脸,他一边站在比武场中央,一边取下腰间挎着的长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位大将军互相看了眼,眼中有掩不住的讶异之色,虽然在进宫之前就听闻这位殿下功力突飞猛进,再不是当年那个废柴皇子,但是,看他的意思怎麽好像……稍年轻的那位试探着问:“五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一起上?” “不行麽?”离曜望向溪羽,见溪羽点了点头,便回身道,“没关系,你们一起上好了。” 这三人功力虽高,但远不是他对手,清楚这点,离曜方才有恃无恐。可围观的众位大臣却多少觉得这位五殿下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事实证明,离曜并未托大,他甚至没有抽剑,三位将军就成了他手下败将。 惊讶──之後是狂喜。 是的,狂喜,甚至连败了的三位大将脸上都洋溢着绝对的喜悦之情,三人单膝跪拜,大呼:“殿下寿与天齐,与日同尊!” 他们不假思索地喊出这样的口号,喊出後才意识到,这是只有魔帝陛下才能享有的尊荣。 可是有什麽关系呢,魔人本就是以实力论尊卑的种族,当今陛下太过年轻,魔力及天界那位陛下,差了十万八千里,正因如此,魔界才一直被天界打压,迟迟不能翻身。 现在不一样了! 所有人用一种狂热的眼光看着离曜,如果再过一千年,两千年,这位殿下有与天帝陛下一决胜负的实力,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将告别屈辱,拾回曾经的荣光。 离曜傻乎乎地站在中间,一群人突然对他跪拜,用只有溪羽能享有的祝词来恭维他,让他很是不习惯,他後知後觉地瞄向溪羽,却见他那个哥哥坐在描金的椅子上,清闲地摇着扇子,温润的眸子被阳光折出了水色,漂亮得惊人。 别人在畅想着魔界的希望,可离曜却在想,怎麽不管什麽时候,哥哥看起来都是那麽优雅呢…… 第81章 李总管把秦医官带来後,便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 秦医官扣上离曜手腕,不到片刻,眉毛皱得老高,“殿下,您这是……这是……” 离曜朝李总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这才慢慢收回手,“我是不是怀孕了?” “诶……是!”秦医官躬下身,静候离曜吩咐。 这位五殿下经常宿在宫里,孩子另一个父亲是谁,显而易见。最近几年妖魔两界交恶,魔後在妖界一直没有回来,陛下和魔後的姻亲关系怕是难以维持下去,陛下尚无子嗣,若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那麽极有可能被陛下立为储君。 只是,五殿下的身份,也委实尴尬了些。 秦医官想的这些,离曜自然也明白,他不在意孩子能不能当下任储君,他在意的是──这个孩子,是自己和溪羽的! 光是这点,足够他冒天下之不韪,将孩子生下来。 “去准备安胎的药吧。”离曜敛下神色,“几个月大?” “两个月的样子。” 那还要八个月左右才会出生,离曜揉揉肚子,这个孩子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不过不管怎样,怀上了溪羽的孩子,离曜还是很高兴,一边很想立刻进宫把这个消息讲给溪羽听,一边又反复琢磨,要如何说才好。 他毕竟是男子,要在溪羽面前承认自己怀孕,总觉得有些别扭。在庭院里反复踱步,忽然想到,自己已十年不曾见过楼影。 溪羽赏赐的这座府邸占地开阔,差不多有魔宫的三分之一,离曜居住在东院,而安置楼影的居所在西院,需要大半盏茶时间才能走到,只要离曜不想,别说十年,恐怕一百年,也碰不到那个儿子。 离曜整了整衣衫,命李总管在前面带路,信步往西院走去,十岁的小孩子,应该会说话了,不知道能走路了不,那个孩子灵力不高,倒是特别懂事,就是不知道聪明不聪明。 & “殿下?” 想到不过是个小孩子,离曜也只安排了两名婢女伺候,偌大的庭院,门庭冷清,怕是十年也没谁来过,也难怪这个正在洗衣服的婢女大惊失色。“殿下,您怎麽来了?”婢女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殿下,您等等,我这就去通报。” “不用。”楼影那麽小,有什麽通报的必要?离曜皱起眉,觉得有些奇怪,惊讶就算了,怎麽这个婢女满脸惊恐,他又不吃人。“怎麽了?”离曜沈声问。 “你这个小婢是谁教出来的?”李总管颐指气使道,“殿下要进去,你这不长眼色的东西,还挡着做什麽?”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婢女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这时离曜已经隐隐猜到是怎麽回事,一脚踹开房门。 小孩子被吊在房梁上,下身系着裤子,上身却是赤裸,娇嫩的肌肤上全是鞭印,他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里看不出情绪,无论是惊讶、怀疑、警惕,或是愤怒,都被隐藏得极深。 李总管倒抽了口凉气,不管这孩子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不管殿下对他是什麽态度,可他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这两个伺候的婢女也太心狠了! “殿下,”李总管小心翼翼观察离曜神色,“您看……” “取下来吧。” “是,是。”李总管小跑上去,他身量矮,垫了椅子也够不着孩子,回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离曜,离曜摇摇头,走上去解开楼影手腕上的粗绳,把他抱在怀里,下意识揉了揉他脑袋,“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楼影的声音很沙哑,不像一般孩童那般清脆,离曜估计,是被这两个婢女折磨过声带的缘故,他抱着楼影迈出屋子,庭院中间是那个自知犯了重罪的婢女,远处,楼阁巍峨,离曜眯起眼,沈声道:“我是你父亲。” 楼影嘴唇动了动:“她们说……我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 李总管额头上瞬间滴落一滴冷汗,“殿下,这两名婢女,您想怎麽处置?”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离曜笑了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为什麽这样做!” 婢女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天人……” “另一人呢?” “采娟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楼影轻声道:“鞭子打断了,她出去找新鞭子。” 离曜心里狠狠一揪,李总管上前道:“殿下,府里的奴才都是陛下送您的,陛下当时说了,您对谁不满意,想怎麽罚就怎麽罚,依奴才看,这两个婢女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殿下不如折了她们腿,扔出府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就依总管的意思办。”走到院门口,离曜又回身,缓缓道,“另外,再一人加五十鞭。” “是,殿下!” & 楼影身上有多处鞭伤,如果仔细看,还有不少地方被蜡烛烫过,被针眼扎过,医官替楼影上药时,那孩子竟然抿着唇吭也不吭,看得离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痛吗?” 楼影回过身,胆怯地看他一眼,狠狠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什麽,楼影……与父亲说说话吧。” “我不知道说什麽。”楼影含含糊糊道,“而且,说错了,你要打我。” “我不会打你。” “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不会打人吗?”楼影小心翼翼问。 “嗯,”离曜轻声道,“在你六百岁前,你犯了错,我都不会打你。” “六百岁後呢?” “六百岁後……”离曜叹了口气,“六百岁後,你已经很大很大,你会长高长壮,你会慢慢的有成年人的身形,到时,我想管教你,多半也不成了。” “那就是说,你永远都不打我?”楼影有几分不信,“你,你为什麽不早点来找我?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见过的,你出生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楼影挠了挠脑袋,“父、父亲……” “嗯……” “她们骂我是小杂种,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也有父亲,我也可以好好地,与一个人心平气和地说话。”楼影偷偷瞄向离曜,“在她们面前,我从来都是跪着的,她们说我血统低贱,只配跪着。” “是麽?” 楼影直觉面前这个男人是生气了,但他还是揪住被褥,大着胆子问:“父亲,是不是以後都不会这样了?你以後,是不是会好好待我?” 离曜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後轻轻拍在楼影头上,“……会……以後,都好好待你。” “原来这就是父亲……”楼影喃喃道,“要是,我早些有个父亲,就好了。” 第82章 洛宸当年,究竟是怎麽放心把楼影交给自己的?离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以洛宸对楼影的喜爱程度,不是应该把楼影带回天界,百依百顺地宠着吗?还是说,当时他相信自己既然答应了善待楼影,就一定会做到? 可实际上── 离曜摇摇头,陡然生出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父亲,您在想什麽?” “我在想──”离曜顿了顿,“楼影,想要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那是什麽?”楼影仰起脸问,“会抢我的吃的吗?” 见被自己抱着的楼影眼巴巴望着桌上一溜的美食,离曜哑然失笑,“不会,父亲不会让你们饿着。” 楼影点点头,“那无所谓了。诶……”忽然想到一事,楼影又道,“那、那,他们会不会抢走父亲?我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我不要父亲被抢走。” 周围伺候的内侍都轻声笑了起来,离曜舀起一勺糯米粥,吹了吹,喂到楼影嘴里,“楼影的父亲,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啊,这就好!”楼影兴高采烈地蹦跳起来,离曜赶紧抱紧他,“别乱动,小心跌下去。” “嗯嗯。”楼影一叠声地答应,这几天的生活简直匪夷所思,不但有东西吃,还有衣服穿,父亲有空的时候,总是亲昵地把他抱在怀里,晚上他睡不着觉,父亲还会守在床边,讲故事给他听。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了父亲,所以他很乖很听话,绝对不会顶撞这个男人。“我可以吃这个吗?”楼影指着一道花花绿绿的菜,“父亲,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殿下,”李总管从门外走了进来,伏在离曜耳边,低声道,“六殿下来了,奴才估计……是为了小殿下的事。” “五哥──”轻舟和离曜关系好,也不等人通报,急急闯了进来,这三百年,他又长高了不少,不过仍是副急性子,丝毫没长进。冰冷的目光在楼影身上轻轻一扫,“五哥,你这是做什麽?” 楼影被他吓住,反过身去搂离曜脖子,“父、父亲……” 离曜有些不悦,安抚地拍了拍楼影背,“舟儿,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听人嚼舌根说五哥宠着这小子,我还不信,今日来瞧了,真是闪瞎我的眼。五哥,你忘了他是怎麽来的了吗?” 离曜淡淡道:“我生下来的。” “你,你!”轻舟怒气冲天,“那三百年前是谁把我衣服脱光了,吊树上示众?五哥,你忘了,我可没忘!” 端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抖,“舟儿……” “五哥,你真让我失望,你把他当儿子待,那大哥怎麽办,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 “父亲,我让您为难了麽?” “不是。”轻舟脾气大,发起火来踩碎了好几张椅子,搞得房里乌烟瘴气,离曜出了会神,道,“不关楼影的事。”说罢,又向正在带着几名内侍收拾椅子残骸的李总管吩咐,“过几日,府里办个宴会吧。” 李总管回过身来,“殿下是想……” “楼影是我嫡长子,我准备立他为世子。” 李总管吸了口气。 “怎麽?” “这事殿下要不要先与陛下商量一下?”李总管低声道,“小殿下的身份,恐怕有点……”随着妖界传出天帝陨殁的谣言,天界最後不得不承认此事,当年的少君殿下如今已经是新任的天帝陛下。这个孩子身世特殊,立为世子,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李总管不敢明说,只点到为止。 “这个孩子怎麽来的,他另一个父亲是谁,又有什麽关系。”离曜低声道,“你看,他抱我那麽紧,这证明他是依赖我的。” “殿下……” 离曜叹了口气,缓缓道:“他只是,我的儿子而已。” 第83章 “大哥!” 轻舟去离曜府上大闹的事早传到溪羽耳中,此时见这个弟弟委委屈屈站在殿门口,溪羽忍不住好笑,“舟儿,怎麽了?” “五哥欺负我。”轻舟撇着嘴说。 “那麽小的事,舟儿莫不是还要我把你五哥叫来,当着你的面评评理?” “你就会向着五哥!”轻舟极为不满,“那个孩子,就那个叫楼影的,他可是洛宸逼五哥生下的,我们凭什麽要帮忙养?随便丢在院子里任他自生自灭不好吗?再说,他那麽丑,魔力没多少,天力也没多少,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别说只是废物,哪怕是怪物,那也是你五哥的骨血,何况,据我所知,楼影极为懂事,你五哥可是喜欢他得很。” “大哥!”轻舟急得跺脚,“你怎麽不明白,我在这打抱不平为的还不是你!你再那麽忍让,小心五哥又让别人抢了去。” 溪羽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总会是我的。” “你对五哥可真好。”溪羽都说到这地步,轻舟也没有立场再说什麽,不过仍是不服气,“那大哥你告诉五哥,以後有楼影在的地方,就没有我。”眼见溪羽眉毛一挑,极为不悦,轻舟哼哼着扭开头,“我惹不起,躲还不成麽?” “舟儿,”溪羽慢慢问,“你看你五哥恨了洛宸那麽多年,可有快活过?” 轻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他继续恨下去?”溪羽垂下目光,轻声道,“舟儿,不恨不代表忘记,但你因此与你五哥争吵,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轻舟下意识就要赞同,转念一想,大哥这还是在向着五哥呢,“算了算了,只要牵涉到五哥,大哥心里就没我们其他弟弟,我不与大哥理论,我找三哥去,三哥一定支持我。” “别与你五哥闹脾气。”溪羽微微一笑,“舟儿,你马上会有个小侄儿了。” “呸,谁要那个小侄儿!”轻舟皱起眉,围着溪羽转了一圈,“大哥,你笑那麽开心做什麽?难道是……啊……?” 溪羽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了起来,“就你想的那样。” 轻舟惊得合不拢嘴,“怎麽没听五哥说?” “他连我都瞒着,怎麽会告诉你?” “五哥也真是的,这种事瞒什麽啊?”轻舟高兴得满脸红光,“大哥,我一会买些补品送五哥府上去,哎哟,我那麽年轻,怎麽就要当叔叔了,这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啊?” 溪羽温柔地笑道:“儿子女儿都好。” “对,对,儿子女儿都好,不过还是儿子更好。”轻舟搓搓手,“这若是皇子,我们魔界就後继有人了。大哥,五哥那麽不诚实,你得好好罚他。” “你五哥害羞……” 轻舟笑得一脸暧昧,“就因为五哥害羞大哥你才该罚他嘛!” “大哥、六弟,你们在说什麽?” 真是说谁谁到,轻舟眨眨眼,嘿嘿笑了两声,“五哥你找大哥啊?呵呵,你们聊,你们慢慢聊,小弟告退……” 说着,还真立刻溜了个没影。 离曜没听到两人前面的话,对於轻舟的态度转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前在他府上不是要打要杀,一副准备绝交的态势吗,怎麽突然又变那麽友好? “大哥,”离曜抿了抿嘴,“轻舟叫你罚我?” 溪羽嗯了声。 “楼影的事……” “不是为楼影。”打断他,溪羽走下来牵起离曜的手,“随我去外面逛逛吧。” 案桌上堆着几大堆折子,离曜有些犹豫,“大哥不忙?” “怎麽不忙?”溪羽笑着勾起唇,“不过,就像轻舟说的,还是罚你最重要。” 第84章 已是暮春,大多数的花儿都已凋谢,郊野里的季阳花却仍是盛开得如火如荼,大片大片红色的花瓣燃烧一般,将天空映出火红的色彩。 这是魔花,出了魔界,便会凋零。 “哥哥。”离曜终於按捺不住,微微拉了下溪羽牵着他的手,“你是不是说,那个事?”说罢,脸上倒是先红了起来,外人都道他这个五皇子在天界呆了几百年,回来後性情大变,不单面目冷硬、还不苟言笑,可谁知道他在溪羽面前,仍是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会又羞又窘,闹得满脸通红! 两人从宫里信步走到郊外,步子慢,几乎走了两三个时辰,自肘把这个弟弟折腾得差不多,溪羽浅浅叹气道:“那曜儿说的又是何事?” “我、我……”都忘了自己曾经无比郑重地要求溪羽以後别叫他曜儿,离曜只一心想着,自己怀孕的事,溪羽一定知道了,溪羽此时百般为难,不过是想捉弄他而已,“你怎麽还是这样?”离曜低声抱怨道,“看我出糗很好玩吗?”耳边是低缓的风声,鼻中能闻到溪羽浅淡的冷香,离曜只觉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他搂住溪羽脖子,将头靠上去,想听听哥哥的心跳,可听到的,不过是头顶的闷笑,带着几分喜乐和宠溺。 离曜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溪羽继任储君的大典上,自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替溪羽戴上头冠,自己紧张得手心冒汗,唯恐出了什麽差错,反观溪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也是浅浅的,似乎压根不当一回事,甚至在自己替他戴上头冠後,低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有什麽好笑的。” 溪羽微微一怔,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他下颌,“因为,”声音陡然沈了下去,变得喑哑潋滟,“我的弟弟傻乎乎的,总是怕我笑话他,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想闹着他玩。曜儿,不可以麽?” “我可不可以说不好?” 溪羽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搂在离曜腰部的手不由移到前面,腹部肉肉的,还没彻底凸出来,不过不难想象,他的孩子正在这里面健康地成长着,将为人父的喜悦在一瞬间将溪羽击垮,他情难自抑地吻上离曜的唇,舌尖狠狠伸进去,抵死缠绵。 “唔,哥哥,”敏感至及的身体经不起半点撩拨,尚未分开,离曜已经气喘连连,整个人软得像滩水,就这样半挂在溪羽身上,“我们去,去山上的幽泉?” “曜儿真的想哥哥惩罚你?”溪羽轻笑着问。 离曜抬起头,表情愤愤的,想要责骂又不彻底,明明是个性格强硬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含上了三分委屈,“随便你!” 挑衅的话中气不足,听在溪羽耳中软趴趴的,根本是个欲拒还迎的调子。尊贵无匹的魔帝陛下瞅着四处无人,干脆一把捞起他弟弟,往山上跑去。 兄弟两人多次在此欢爱,溪羽熟门熟路地摸上山,天色未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高空,幽泉里的水却稍显冰凉,两人功力高深,这点寒度自是不怕,只当是情趣,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逡巡的目光望向离曜腹部,溪羽微微瞥起眉头,他那个不知好歹的弟弟倒是先行取下了腰上的玉带,准备脱掉衣服下到泉水里面凉快一下了。 因为是进宫见他的缘故,离曜这一身衣饰极为华贵,做工面料无不考究,一头墨染般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虽然鬓前有几缕掉了下来,但丝毫不影响他贵公子般雍容华贵的气质,何况,离曜本就生得极俊,兼之身形高大,气质挺拔,脸上阳刚味十足,看在溪羽眼里,差不多是举世无双的相貌。 溪羽不温不火的目光对离曜却是种折磨,溪羽的目光并不会赤裸到让人讨厌,暗藏的欲望被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过,离曜还是有种自己已经被溪羽看光了的错觉。 事实上,他身上哪片地方没有被溪羽看过、摸过、吻过,甚至是咬过?可他就是难为情!有些凶狠的“喂”了声,离曜慢悠悠道:“哥哥,你转过头去。” 溪羽不解地挑了挑眉,倒是真的背过身去,听得弟弟在背後西西所所弄了半天,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便扭回来,谁知道离曜不过刚好脱掉靴子,正赤脚站在那,脸红脖子粗的,不知在琢磨什麽。 “曜儿,你怎麽搞的?” 离曜哪里会告诉溪羽,溪羽背过身後,自己光是瞎想溪羽会不会通过声音来浮想自己脱衣服的场景,就立刻变得手足无措,对着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衣服怎麽也下不了手。 “还是我帮你吧。”溪羽颇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走到离曜面前,先是将他披散下来的长发撩到後面,仔细端详一番,再轻轻剥开衣衫,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溪羽倾身吻上脖颈,一路往下,“曜儿,你怀有身孕,我们还是不下水好了,以免有什麽闪失。” 离曜自然是溪羽说什麽就是什麽,顺势坐在青草坪上,手撑地,闭眼仰起脖子。 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晕,耳边是潺潺水声,身下人还张开腿,一副任君享用的乖顺模样,溪羽再大的定力也把持不足,温柔地作足前戏後立刻心急地拉下离曜白色的裤子,让那诱人的秘处毫不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离曜双腿笔直修长,腿根处也是健康的麦色,粗壮的昂扬不知羞耻地高高挺立,直直对着溪羽。 “曜儿,下面那麽湿,是想要哥哥了麽?” 溪羽暧昧的吐息扑在耳边,不用看离曜也知道自己下面该是多麽糟糕,他难耐地踢了踢腿,“说得好像哥哥没反应一样。”说着一把往溪羽胯下掏去,“看,”他得意地扬扬眉,“硬得要爆出来了!” 第85章 被弟弟下流的话刺激到,溪羽干脆将一根手指伸进离曜後穴,敏感的小穴欢快地绞住入侵物,随着溪羽的搅弄,离曜不断发出浅浅的闷哼。 “曜儿,叫出来,哥哥喜欢听你叫。” “啊……哥哥……我,进,进来……哥哥,你进来……” “真是心急。”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挺进去,溪羽齐整的衣服早被离曜扒得东一块西一块,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就这一次,下回,不会那麽容易满足你。” 离曜被顶得连连呻吟,哪里听得进溪羽在讲什麽,溪羽对他的身体太过熟悉,轻而易举便找到他体内敏感的那点,反复戳弄。 劈劈啪啪的撞击声在幽静的山谷有节奏地响起,溪羽长长的青丝落在离曜身上,搔得人痒痒的,眯眼瞧着溪羽情动的模样,离曜忍不住一阵心动神驰,手在溪羽肩腹处反复摩挲,嘴里不断冒出撩人的呻吟。 再也没有比同哥哥欢爱更让人羞惭,也更让人欢愉的事。每一次,都像是偷情,小心翼翼地结合,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付给彼此,刺激、兴奋、每一寸肌肤都滚烫得像要滚过电流。 离曜尖叫一声,晶亮的液体喷在溪羽腹部,溪羽比他持久,又顶了一阵才器械投降,完事後气喘吁吁地吻上他额头,“舒服吗?” 离曜老实地点头,溪羽这般费劲心力地取悦他,怎麽能不舒服?体内喷溅的东西粘粘的,顺着大腿根往外流,看起来格外情色,离曜扭扭身子,察觉到溪羽打算退出去,赶紧用力咬住,红着脸道:“哥哥,时间还早。” “笨蛋,怀着孕得注意身体。” “身体挺好的。”离曜仰头道,“比上次好多了,没怎麽吐,饭也吃的下去,就是有些嗜睡,还常常觉得肚子饿,其他倒没什麽。” “这样好。”溪羽笑起来,“我可以把我弟弟当猪一样圈在宫里了。” 逮着溪羽肩膀恶狠狠咬出个牙印,“我自己有住的,凭什麽要呆宫里?” “曜儿不想和哥哥住在一起,让我好好照顾你?” “没这个必要,”离曜眼神一闪,“我怕别人说你闲话。” “哦?那是谁夜里总是偷偷摸到我床上?”溪羽调笑着问,见离曜黑了张脸,微微叹气道,“今後这孩子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认作我的嫡亲,到时,我总不能瞒着天下,说这孩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那哥哥就说是露水姻缘,孩子的娘亲不肯进宫。” “露水姻缘?”修长的眉峰斜斜往上一挑,显出几分凌厉的锋芒,“我和曜儿,只是露水姻缘?”说着,扑过去哈离曜的痒痒。 从小到大,离曜每次惹到溪羽,溪羽都来这着,偏偏离曜最怕这个,百试不爽,离曜笑得喘不过气,被压在身下,躲也不好躲,只得连连讨饶:“哥,哥,我错了,不是露水姻缘,我和哥哥,不是露水姻缘!” “那是什麽?” “唔,我这辈子,这辈子都是哥哥的。” 溪羽满意了,慢悠悠放开离曜,这一折腾,离曜身上又出了身薄汗,溪羽怕他着凉,用帕子细细擦拭了,再替他穿上衣服。 溪羽做事情不急不缓,虽是帝王,这伺候人的工夫却叫人挑不出刺来,离曜心满意足地趴在溪羽膝盖上,“哥哥,这孩子我们取什麽名字?” “娘都不知在哪,要名字做什麽?” 离曜“诶”了声,抬起眼,正好对上溪羽天青色的眸,呐呐道:“真可怜,没出生他爹就不喜欢他了。” “谁说的!”溪羽反问。他早想好了,若是皇子,他立刻立为储君,若是皇女,他也要让她集全天下的宠爱於一身,一辈子,平安喜乐。 远处的太阳一点点沈入连绵的山峰之下,溪羽静静出了会神,过了片刻,仍是没想出什麽好名字,这是离曜和他的孩子,名字之事,自然不能随意,他要好好想想,想出个好名字,送给这个孩子。 “对了,哥哥,之前我进宫,是想同你说楼影的事。” “恩?” “这些年我对楼影不闻不问,连累他吃了不少苦,我也想通了,不管他另一个父亲是谁,不管他怎麽来的,他总是我儿子。”离曜微微一顿,“哥哥,我想补偿他。” “曜儿是想立楼影为世子?” “还是哥哥最了解我。”离曜爬起来,与溪羽并排坐着,“不过府里的总管说,洛宸如今已经继任天帝之位,楼影之事,牵涉甚大,总管让我同你商量商量。” “那曜儿觉得,如果当年洛宸带走楼影,以楼影的资质,能担起天界的重担?” 离曜摇头叹道:“楼影太过平庸,若是洛宸今後有其他孩子,楼影一定会被兄弟姐妹欺负和嘲笑,若是没有,那楼影就是天界唯一的皇子,是天界的少君,这样,他所面对的,将不是居心叵测的兄弟姐妹,而是,虎视眈眈的四界王者。” “所以,再怎麽喜爱楼影,洛宸还是将他留给了你。”溪羽拉过离曜的手,轻轻拍了拍,“在魔界,他不是皇子,只是个普通的皇族,你若愿意,甚至可以养着他,让他当一辈子纨!子弟,尽管一生平凡,却好过每日胆战心惊,不是麽?” 离曜深以为然,“那哥哥是同意我立楼影为世子?” “你按你喜欢的去做就好。”溪羽浅笑着问,“需要大办宴席吗?如果缺钱,哥哥库里还有不少,曜儿想要的话,哥哥可以借给你。” “我又不是虚荣的人,弄那麽铺张做什麽?” “咦?”溪羽脸上现出几分奇怪的神色,“原来曜儿不虚荣?我记得有次我送了几匹龙宫的水晶丝绸给曜儿,曜儿当天便命裁缝做成衣裳,穿得亮闪闪的满宫跑,逢人就炫耀……” “我哪有炫耀,”离曜听不下去,“再说,那个时候我最多三百岁,三百岁懂什麽?” “哦,那曜儿四百岁那年,有一次……” 离曜干脆凑上去堵住溪羽的嘴,反正,亲一亲,他哥哥就不会再乱说了。 第86章 有溪羽的支持,立楼影为世子的事情进行得极为顺利,轻舟同离曜闹别扭,当日死活不肯来,过了半月又托人送来套文房四宝,让离曜自个看着处理,离曜端详片刻,问楼影喜欢吗,楼影摇摇头,“不喜欢。” 这话传到轻舟耳中,气得轻舟当即摔了一屋子的瓷瓶,这才解恨。 洛宸的礼物和轻舟的礼物几乎是同时到,洛宸在几年前已经继任天帝之位,地位今非昔比,楼影又是他儿子,离曜心想洛宸送的该是天下无双的精品才对,哪料礼品贵重是贵重,却未免太过华而不实。 离曜抽出洛宸送来的剑,随手舞了个剑花,苦笑戳了戳楼影脸蛋,“看来全天下的人都不想你有大出息,尤其……是那个人。” 楼影蹭起身扯了扯剑柄上的剑穗,“父亲,我喜欢这个。” “这是文剑,装饰用的,上不得战场。” 楼影轻轻“哦”了声,恍然大悟道:“那看来和轻舟叔叔送的一样了。” 等这话再传到轻舟耳中,他气恼地发现自己府里已经无东西可摔。 每日逗逗楼影养养胎,离曜的日子尚算悠闲,然而战争的阴云并不会因此消散。几个月後重桓再度寄信过来,寥寥几个字,却让离曜腾的下脸色灰败。 溪羽连夜召集各大臣,重桓的信被溪羽捏在手中──小奴隶,准备好了麽?──轻浮的语气看起来像是玩笑,但溪羽知道,十万年了,从“血萨妖王”被诛到如今,已经整整过了十万年,他们妖界,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 “五殿下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陛下不必担心。” 溪羽挥退医官,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灯芯劈里啪啦燃烧着,更加显得大殿寂静而空旷,他反反复复看了下信,最後还是揭开灯罩,将信烧掉。腾起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专注的神情像是带着张瓷白的面具,然後那张面具一点点龟裂,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时候,离曜刚好怀孕,六个月。 & 胎儿七个月大的时候,妖界和天界发生剧烈摩擦,妖界斩杀天界的传令使,战争一触即发。 “魔帝陛下……”铜镜浮现出波纹,一点点现出洛宸那张脸,“十年前的盟约,你还没忘吧?” 溪羽神情一凛,有些讥讽地开口:“我们魔界,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这就好。”洛宸拍了拍手,神情仍是懒洋洋的,只是脸色有些阴沈,“那魔帝陛下打算什麽时候出兵?又打算派谁带兵?” “洛宸,实话告诉你。”溪羽微微一顿,低声道,“离曜现在不行。” “他身体一直不好,的确不该来。”洛宸皱起眉,“不过……你们魔界的五大将军恐怕不是重桓对手。我天界倒还有三位上人,可以牵制妖王。但龙王和妖後呢?不到万不得已,我和你不可能上战场。对了,”他猛地抬起头,似不经意般问道,“离曜又出了什麽毛病?”见溪羽不说话,洛宸挑挑眉,“该不会是眼疾又犯了吧,早叫他注意……” “不是。”溪羽打断洛宸,“他怀了我孩子。” 洛宸一愣,俊美的脸庞瞬间扭曲起来,连带着铜镜也跟着剧烈颤抖,发出嗡嗡嗡的声响。五指缓缓聚拢,洛宸冷笑道:“魔帝陛下可真会挑时间。” 溪羽挑了挑眉。 冷静下来,洛宸深深吸了口气,摸上手腕处的血莲,过了十年,这朵血莲越发凄艳,仿佛是浸透在骨髓中一般,“幸亏我十年前换了血,呵,指望你们,不如指望我自己。”洛宸沈声道,“那你告诉他,好好养胎,不该他想的事少想,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不必你提醒。” “哼!”洛宸阴森森道,“我当年收罗了不少安胎的圣药,一会我遣人送到你们魔界,你记得督促他吃,还有吃饭的问题……” “他吃饭不成问题。每天都吃很多,”溪羽抬起眼皮,轻轻笑起来,“现在长得很胖,你再见到他,恐怕会认不出来了。” 洛宸觉得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呵……肯吃就行。”他慢悠悠靠上椅子,闭了闭眼,“那就这样,魔帝陛下记住,我们两界,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我亡了,”眼中寒芒一闪,“你也撑不了多久!” 铜镜中的像渐渐消散,直到铜镜彻底恢复原状,洛宸才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将手心被掐出来的血迹擦掉。 他想起离曜怀楼影时,他还在自己身边。 不想,如今已过了十年。 十年不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那个人,想得全身都疼。 第87章 得知天界边境第一要塞被妖王、龙王攻陷时,离曜正躺床上辗转反侧。“是麽?”他轻声问了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呢?” “陛下正在宫里同几位大臣议事。” 报信的人走後,立刻有内侍上前轻轻替离曜擦掉脸上的汗水,“殿下,您不要操心,这仗要打到我们魔界来,还早着呢。” 离曜摇摇头,“谁知道天界能撑多久?” 想到外面关於“血萨妖王”重生的传言,内侍心里也不由紧了几分。据说妖界那位二皇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已将天界排名第三、第六、第八的三位将领斩於马下,更可怕的是,此人以人肉为食,唇红若血,形如魔鬼。 “殿下,奴才听说,陛下想出兵?”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离曜低声道,“魔界不出兵,等着妖王各个击破吗?” “殿下说的是,看妖龙两界的势头,一个天界恐怕满足不了他们。”内侍叹息一声,“唉,好不容易和平几百年,怎麽又打起来了?” “谁会想打仗?”离曜喃喃道,“至少,我是一点也不想。” 说完,他便闭眼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之际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是溪羽来了,“哥哥。” “我吵到你了?”溪羽将外衣脱下,挂在架子上。 离曜想往床里面移,发现这对於如今大腹便便的他来说是个格外艰难的动作,只得耐心地等溪羽上床,“哥哥打算出兵了吗?” “有这个打算。”溪羽钻进被窝,抱着离曜挪到里面去,一边笑道,“曜儿,你又重了。” 离曜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别说身体,脸上早就肿得像猪头,府里的人不敢说,也就溪羽总爱拿这事笑话他。 “还不都是你儿子惹的祸!”离曜抱怨道。 “你怎麽知道是儿子?”溪羽埋在离曜耸立的腹部听了听,“曜儿,他又在踢你。” “是啊,没事总指着我踹,女儿能那麽让人不省心麽?” 溪羽笑起来,“我也猜是儿子。我们魔界原本就男多女少,曜儿你给哥哥生的一定是儿子。” “还说儿子女儿都喜欢,原来是假的。” “谁说是假?我只是想,我们终归需要一个儿子,如果这胎是男孩,那以後你不必再遭一趟罪。”溪羽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离曜腹部,“曜儿,我总觉得,你这肚子,像要爆开,怪吓人的。” 见溪羽一脸忐忑不安,离曜噗的声笑出来,“又不会真的爆。” “也是,怀孩子都这样。”溪羽躺下来,像在说给离曜听,又像在安慰自己,“其他孕妇能平平安安生下小孩,曜儿也一定能。” “哥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离曜挑了挑眉,找到溪羽在被窝里的手抓住,“被你一打岔,都险些忘了问,哥哥你准备让谁带兵支援天界?” “曜儿怎麽看?” “上一次的天魔大战,我们魔界损失惨重,十大将领尽数折在里面,现在的五大将军是哥哥你辛苦培养起来的,一个都损失不得,但若不派位将军出去,未免显得我魔界心不诚,派多了,我们魔界又要吃亏,依我看,不如派龙文将军和玄夜副将,哥哥,你看如何?” 溪羽沈吟片刻,“嗯,就依曜儿的。” “诶,哥哥,我不过随便说说。” 溪羽轻声笑道:“我和你想的原本就差不多,只是带多少兵去,我还在考虑。” “二哥和四姐手里的兵不能动,驻扎在边界的也不能动,算下来我们魔界应该没剩多少,哥哥不如派两万好了。” “两万?”溪羽侧过身子,半撑起头,“两万,够吗?” “现在不过是战争初期,主战场又在天界,我们不宜投入过多,何况天魔两界仇深似海,现在魔兵去多了,反而容易出岔子。” “那曜儿是想……”溪羽戳了戳他鼻梁,“过几月你亲自带兵去?” 离曜搂住溪羽脖子,“哥哥,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 “宵儿也不行?” 墨黑的瞳孔里光芒一闪,离曜侧过脸,静静出了会神,半响,低声道:“是的,宵儿也不行。” 第88章 这个人的肉不香,重桓抹了把嘴,气呼呼地扔掉骨头,“大哥,我的小奴隶什麽时候来?” 正在研究地图的绝夜懒得抬头,敷衍道:“等我们打下大半个天界,大概他就会来了。” “真的吗?” “真的。” 重桓抿起嘴,“可上次大哥你说如果我们能拿下天界第一要塞,我的小奴隶就会出现,现在都过了一个月了,他连影子都没,大哥,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吗?” “我又不是那个魔人肚子里的蛔虫,我只能推断,哪里能断定,没见我说的是大概吗?他究竟什麽时候会来,我哪里知道。” “我直接打魔界去!” “哦?”绝夜终於从地图上移开视线,看着重桓轻蔑地挑起嘴角,“好啊,相比天界,我也对魔界更有兴趣,打下来,你要离曜,我要溪羽,如何?” “成。”重桓摩拳擦掌,几步走出帐篷,看样子是要去找妖王。 “大殿下,天界战线已经拉得够长,我们不宜同时对魔界出兵。”身边的幕僚提醒道。 “你都懂的,父王岂会不懂?” 被绝夜冷冷的目光一盯,幕僚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果然没过多久,重桓一把掀开帐篷,“气死我了,大哥,我要去魔界,我要去魔界!”他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琥珀色的瞳孔带着野狼般的凶狠,“大哥,听见了没,我要去魔界!” “想去就去,没人拦你。” “可是,父王说如果我不听话,父後会很伤心,”重桓扁扁嘴,“我不要父後伤心。” “这就对了。”绝夜在地图上做下标志,“我都没急,你急什麽?” “你想要的溪羽没有我想要的离曜香,你当然不急。” “谁讲的?”绝夜猛地抬起头,“溪羽比离曜好一万倍!”说罢,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非云殿、寻欢殿、宇砂殿三座大殿,慢悠悠道,“看到了吗,这三座殿成掎角之势拱卫着天宫,小桓你若能拿下这三座大殿,何愁攻不下天界?” “非云殿?” “怎麽?”绝夜嗤笑道,“怕了月华?” “月华……”重桓喃喃念叨了一句,走过来趴到地图上,瞅着非云殿的位置一个劲皱眉,“这儿就是非云殿?我是不是去过?” 绝夜心里一动,“没有,你没有去过。” “大哥撒谎的时候说起话来总是不假思索,所以我一定去过非云殿,只是我忘了而已。”重桓捏捏下巴,“月华是个美人?” “还行。”绝夜脸色十分难看,他讨厌死这个弟弟了! “只是还行而已,你藏着掖着做什麽?”敲敲脑袋,依旧什麽也想不起来,重桓索性也不想了,“大哥,先攻非云殿吧,我得瞧瞧这个月华长什麽样,搞不好瞧完了,那些我忘记的事情,会突然冒出来也说不定。” & 当晚,他又做了那个梦。 屋子很普通,摆设也简简单单,他似乎是很小的样子,小手小脚的,个子也不高。清晨,亮光从窗棂射进来,尘埃在空中缓缓飞舞,他睁开眼,只觉心里空荡荡的,静静发了会呆,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 床边整整齐齐叠着一件棉袄,袄子是紫色,面料不好,做工也粗糙得很,他倒没嫌弃,径自穿在身上,下床了才发现下面有一双黑色的靴子,绣着金色的边,看起来颇有几分华贵,他高兴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一脚蹬进去,跳下床围着铜镜左转右转,小手还跟着一摆一摆的。 高兴劲过了,他便坐下来吃早饭。早饭有一碗粥,两个馒头,一叠小菜,他吃得很干净,然後收拾、洗碗、烧水。 他那麽矮,要搭一张凳子才能够上灶头。他看起来挺乖巧的,模样好看,神情也安安静静,烧完水也没说出去玩,而是一个人趴在窗台上,瞧着外面。 冰天雪地,实在没什麽可瞧,无非一枝枯丫,斜斜地伸进来。 闲来无事,他会拨拨那枝树丫,可更多的时候,他是毫无意义地望着院落门口。 终於,门开了。 走进一个少年,梦太模糊,少年的脸怎麽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个高大的轮廓。 他当即从窗台边跳下来,“哥哥……” “宵儿今天有没听话?”少年笑着将跑过来的他抡到肩膀上。 “有!”他扳着指头道,“叠了被子,吃了饭,还洗了碗,本来说扫扫地,不过扫帚太大,宵儿拿不起。对了,哥哥,你给宵儿新做的靴子,宵儿很喜欢。” “笨蛋宵儿,你要是说不喜欢,哥哥就揍你。” “哦。”他撇撇嘴,显然不当回事,“哥哥,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宵儿又开着窗等我?”少年脚步一顿,哼了声,道,“瞧你手给凉的,再有下次,哥哥不但不给你做衣服,还不给你做饭吃,饿死你!” 他脖子一梗,不服气,“哥哥,我自己会做饭,你饿不死我。” 少年扑哧声笑了出来,“你最多会热饭,哪里会做饭?” 他挠挠脑袋,不大明白两者之前的区别,“那哥哥,今天我们吃什麽?” “苦笋肉片、萝卜汤,宵儿喜欢吗?” “成。”他点头道,“哥哥,我好饿,你多炒些肉。” 肉…… 重桓舔舔嘴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睁开眼,气恼地抹了抹嘴,太可恶了,大半夜的梦什麽不好,又梦到吃肉。 “来人!” “二殿下,有什麽吩咐?”帐外立刻有人恭恭敬敬地问。 “我要吃肉!挑个干净的,个子要高,”他努力回忆梦中少年的模样,“年轻,笑起来很温柔,说话声音沈沈的,总闹着要揍我……” “二殿下……?” “宵儿?”重桓扭过头,自言自语道,“宵儿……算了,先不吃肉,准备笔墨。” 纸张很快在桌子上铺好,重桓咬着笔,抠了会头皮,最後落笔写道:“小奴隶,我想你了。” 梦里的空虚似乎延续在了现实中,他觉得自己好寂寞,寂寞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89章 魔宫里所有的医官全都守在五殿下府邸,一个个面色焦虑,从屋里隐约传出痛苦的呻吟,内侍和婢女们忙碌地进出着,血水被换了一盆又一盆,泼在血地上,像是盛开的腊梅。 “还没出来?”轻舟下了马,直奔大厅,见一屋子的人愁云惨淡,心下不由一紧,“现在怎样?”他拉住李总管,急急问。 “陛下守在里面,问题应该不大。” “不是生了两个时辰了吗,怎麽还是没动静?” “六殿下无需担忧。”有医官安慰道,“生一日两日,都是常事,五殿下的胎儿一向健康,不会有大差错。” “那你们怎麽看起来那麽紧张?” “呃,这个,”那医官抹了把汗,低声道,“虽然名义上是五殿下的孩子,可实际上,是下一代的皇子啊,搞不好,还是下一代的储君,六殿下您说,我们能不紧张麽?” 轻舟心想也是,不过听离曜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实在是坐立难安,“五哥自己生还是剖肚子?” “剖肚伤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用这个法子。” 轻舟点点头,又问:“那我能不能进去守着五哥?” 从外面进来的流陌听得这话,当即笑道:“五弟生孩子,六弟你进去凑什麽热闹?” “三哥你也来了?”轻舟笑着迎上去,“五哥要是知道你也来看他,怕是得紧张死。咦?在下雪?” “可不是麽,走到半路,说下就下。”流陌脱下沾了雪花的外套,又接过李总管递来的一件新的衣服披在身上,“五弟怎样?” “啊──” 离曜这声叫得大厅里的人全都跟着抖了一抖,轻舟面如土色,耸耸肩,苦笑道:“你听就知道了。” & 第二次。 溪羽默默地想,这是第二次看着他那麽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以为有一群医官守着,诞子就不会那麽艰难,可他怎麽忘了,当年连父王都痛得那麽死去活来,何况是离曜。 说回来,还是怪自己太过自私,总想要个自己的小孩,好像只有这样,曜儿才完完全全是自己的。 如果知道第二次诞子也是这般难熬,他绝对不让离曜受这个苦。 “曜儿,你再坚持会,很快就好,曜儿!” 离曜闭了闭眼,他的手被布条吊在床头上,可即便这样,他的上半身也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更严重的是,随着疼痛的加剧,十年没再犯过的眼疾突然造访,视线里一片浑浊的黄,什麽也看不清。 “哥哥,你帮我剖吧。”离曜痛苦地皱着眉,“我生不出来,哥哥,你剖吧,我受不了了。” 大张的双腿间,那隐秘之处开到差不多五指宽,但腹中胎儿毫无要出来的意思,离曜急,溪羽只会比他更急。可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离曜身上再多出一条疤痕。 “神血”太过粘稠原本就是把双刃剑,赐予通天之能的同时,也无情地摧残着离曜的身体。虽然这十年没有再出现神志不清的状况,但溪羽还是怕,他怕有天离曜又会忘记他,更怕他像当年的“血萨妖王”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在的重桓,不就是以人肉为食、残忍嗜杀? 溪羽想要好好地守护离曜,他曾经失去过他,如今才格外珍惜。 “剖开肚子说起来容易,可之後你至少得养几年才养得回从前的样子,这还是在不出差错的前提下,若是出了什麽差错……”离曜生楼影那次,条件太过艰难,生完孩子只来得及休息一夜便跟着日夜兼程地逃难,其间究竟忍耐了多少疼痛,也只有离曜自己才真正清楚,甚至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眼疾的毛病,想到这里,溪羽再难自抑,泪水沿着脸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伺候在旁的一群人纷纷低头,不敢看魔帝落泪的模样。 “陛下。”外面有人轻声道,“小世子想见见五殿下。” 离曜迷迷糊糊听到,手腕动了动,“哥哥,你让他进来。” “父亲!”见离曜被五花八捆般绑在床上,楼影一急,猛地推在抱着他的内侍的胸膛上,险些跌下来,幸亏溪羽眼疾手快把他接住。楼影抬起头,怯怯地问:“溪羽叔叔,我父亲……他怎麽了?” “楼影。”离曜看不见,只得又动了动手腕,溪羽知道他意思,抱着楼影坐到床边去,拉过楼影稚嫩的小手,轻轻替离曜擦汗。 “父亲想给楼影生弟弟,可是生不出来。” “那不生好了。”鼻翼间全是血腥气,楼影不怕血,他只是怕这个男人流血。男人脸色惨白,说起话来也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般。楼影年龄小,还是懂得死亡的,死了,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爹爹,我们不生了,我不要弟弟。” “傻、傻楼影……怎麽能说不要就不要。”离曜微微晃了下脑袋,“楼影,等弟弟出来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才不会!弟弟那麽不听话,总是赖在父亲肚里……等他生、生出来,我要揍他,叫他调皮!”楼影说得断断续续,他被欺负惯了,说起要欺负别人的话极为不适应,更怕因此惹恼父亲,可谁知道抱着自己的溪羽叔叔和父亲都笑了出来,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呃……”离曜面色一变。 溪羽急忙将楼影交给内侍,命人抱出去,手压上离曜高耸的骇人腹部,“曜儿,用力,曜儿!”他不肯假与他手,便连这事,也是亲力亲为。离曜腹部青筋暴突,那条一直存在的“捆妖锁”更是被刺激到般,像条苏醒的蛇一样在腹部疯狂游移,看得溪羽心神俱裂。 “啊──”离曜仰起脖子,痛苦地大叫,“捆妖锁”猛地收紧,浑圆的腹部瞬间被挤成两半,离曜嘴里的呻吟在半空中断掉,他倒抽了口气,整个人畸形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这一下突变,不但守着的医官和内侍,便连溪羽,也是在一瞬间茫然无措。 时间仿佛静止,鸦雀无声。 最後,离曜颤抖着将手伸向“捆妖锁”,碰到那东西的一刹那,完好的手冒出黑烟,竟是被烧成了焦炭。同一时刻,有金光从腹部冒了出来,离曜仿佛受到鼓舞,双目赤红,放声嚎叫,神情可怖,如同一匹受了伤的孤狼。 “捆妖锁”,应声而断! 传言可捆一切妖物的神器,被离曜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砰!” 窗户忽然被狂风吹开,有人往外瞥了一眼,只见大块的乌云,正堆积在上空。 鹅毛大雪,铺天而降。 第90章 被内侍抱回自己的屋後,楼影爬上床,捂着被子。他的新屋离离曜极近,离曜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楼影觉得全身都痛,比过去被那两个婢女鞭打,还要疼。 窗户劈啪作响,楼影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眼睛红红的,“小阳哥哥,下大雪了麽?” 忙着关窗户的内侍回头笑道:“是的,小世子。” “弟弟太不听话了,折腾父亲不说还把天气也搞得那麽糟糕。” 内侍哭笑不得,关上窗後回身温柔地在楼影头上拍了拍,“小世子睡一觉吧,睡起来,奴才抱您去看您弟弟。” “真的?”楼影撅着嘴问,“父亲也会好?” “会的,新的殿下出生,五殿下就会好起来。” 楼影半信半疑,心里装着事,睡也睡不深,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他连忙爬起来,“小阳哥哥,快抱我去父亲房里看看,是不是弟弟出生了?” 大厅里,所有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甚至那个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轻舟叔叔也一脸激动,见着他,兴奋地拍拍膝盖处的灰尘站起来,将他抱起抛在半空中,“楼影,你有弟弟了!” 他猜到他弟弟出生了,不过,这些人会不会激动过头了? “父亲呢?”对着这个讨厌他的六叔,楼影还是有些怕,“父亲没事吧?” “没事没事,五哥没事!”轻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余人也相继站起,大厅里顿时热闹非凡,轻舟只听得他们说什麽“神子”,什麽“额上有金线”,他才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他的父亲,还有弟弟。 两日後,楼影终於见着了离曜。 离曜半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神情极好,他右手似乎受了伤,缠着厚厚的布,怀里抱了一个男婴,楼影眼尖,小孩额上果然有条金线,他还没睁眼,脸上又红又皱,唯独那条金线,像是划破苍穹的闪电,锋利无端。 父亲和溪羽叔叔一起逗弄着婴儿,瞧见他,父亲朝他招招手,“楼影快过来看你弟弟。” 弟弟好丑,不过看父亲那麽兴奋,楼影决定说违心的话,“父亲,弟弟真漂亮。” “是啊。”离曜跟着道,“是不是像你溪羽叔叔?” 楼影瞄了瞄一边的溪羽,溪羽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再瞄瞄猴子屁股一样的弟弟,“像,”楼影煞有介事点点头,“挺像的。” 溪羽再也忍不住,搂着离曜噗的声笑了出来,“曜儿,眼睛都没睁,能像谁呀?” “可他们都说像你。现在楼影不也说像你?”溪羽这般没个正经,离曜微微有些恼怒,“你看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不正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溪羽仔细瞅了瞅,点头道:“似乎真是如此。” 离曜总算满意了,抱着儿子摇了摇,不一会儿又小心翼翼摸了摸婴儿额上的金线,“哥哥,他真的是‘神子’?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 “有可能。” “啊?”离曜脸一垮。 溪羽伸出手在他额头上狠狠拍了一记,“我弟弟怎麽生个儿子把自个生笨了?是‘神子’如何,不是又如何,楼影那麽普通,你不照样喜欢?” “不一样……”离曜皱起眉,低声道,“洛宸他们那般对我,不就是想要个‘神子’?楼影资质寻常,我也就没有期待能给哥哥生出‘神子’,可现在……”离曜挠挠脑袋,有些呆地道,“这孩子出生了,突然是‘神子’,哥哥,你说,你说我能不紧张麽……” “曜儿……” “诶!叫我离曜。”离曜脸上红了几分,“我都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你怎麽还像叫小孩一样叫我?” “我们叫舟儿不也这样叫?” “这……”离曜想了想,强自辩道,“不行,你不能损害我在楼影心中的形象,以後再叫我曜儿我不答应了。” “是麽?”溪羽凑过来在离曜唇上轻轻一点,“亲热的时候,也不能叫曜儿?” 楼影惊讶地发现父亲苍白的脸像颗苹果一样红了起来,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严厉而温和的,实在很少见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候,“溪羽叔叔,你别欺负我父亲。”他拉拉溪羽宽大的袖袍,“我们玩弟弟吧,不玩父亲。” 离曜一怔,呐呐望向溪羽,他那个哥哥果然笑得前仰後合,哪里还有半分魔帝的威严,离曜愤愤地扭过头,“笑死你好了。” 溪羽故作恼怒,“没大没小,小心哥哥治你不敬之罪。” 离曜哼道:“哥哥有闲工夫跟我闹,不如快些想名字,这都两天了,我们儿子还没名字,哥哥不急我急。” “我取的名字你又不满意。”溪羽苦笑。 “你取得那麽普通,怎麽配得上我们儿子?”离曜想了想,“楼影,你说弟弟叫什麽名好?” 父亲眼巴巴地看过来,楼影顿时感到责任重大,小身板一挺,“猴猴?” “侯侯?”离曜沈吟片刻,“不若……厚照,小名侯侯,如何?” “嗯……”溪羽轻轻弯起眸子,眸里笑意有如湖上金波,“曜儿说什麽,就是什麽。” 第91章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落了一月。 楼影捏起一个雪球,朝树丫上打去,树丫上的雪簌簌掉落,围观的内侍婢女一个劲起哄,夸赞楼影手法精妙。楼影小脸冻得红彤彤的,他朝手心呵了口气,也感到十分的得意。他不过十岁,其余小孩这个年龄大约还在襁褓里要奶喝,而他不单学会了说话,还学会了走路。因为父亲的宠爱,府里的人全都对他毕恭毕敬,再不敢像从前两个婢女那般欺他辱他。 “楼影……” 听见父亲叫他名字,他赶紧迈着小腿奔过去,喜滋滋地伸出手要抱抱。 “瞧你,手上那麽脏,还敢扑我身上!”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离曜还是将楼影抡到肩膀上驾着,“今天怎麽起那麽早?” “小阳哥哥说带我玩雪球。”楼影拍着巴巴掌道,“父亲父亲,我砸得可准了,以後你教我射箭吧。” “好啊。不过楼影得快快长,如果父亲回来楼影有父亲膝盖高,父亲就带楼影去骑马射箭。” “真的?咦?父亲你要去哪?” “去一个挺远的地方。”离曜眯了眯眼,“父亲不在府上,楼影要听话,不许调皮。” “我会听话的。”楼影垂下脑袋,“父亲要走很久?” “应该不会。”离曜扯了扯嘴角,笑容在阳光下有些苍白,“楼影,你其实……还有个小叔,他……他似乎在和父亲闹脾气,父亲现在要去找他。” “揍他屁股吗?” 离曜笑着点了下头,将楼影抱进屋,放在铜镜前的小凳子上,“坐好,父亲帮你梳头。” 楼影赶紧坐端正,手放在膝盖处。 楼影的头发长到颈窝,平时自然地搭着,看起来会比较乱,离曜拿红绸将头发扎在头顶,显得齐整了不少。楼影摸摸头上的小揪揪,“父亲,好看!” 离曜在背後静静地笑。 冬日的阳光带着种澄澈的空旷,府邸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送别的人。接过下属递来的马缰,离曜翻身跃上去。楼影被内侍抱着,一个劲朝他挥手,小孩子挥得有力极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晃晃的,照得人眼花。 “楼影,想要什麽礼物?父亲带给你。” 楼影非常用力地想了想,“没有,没有想要的。”他撇着嘴道,“父亲早些回来,我会想你的。” 离曜摇摇头,轻轻笑了起来,用力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立刻蹬开蹄子,往宫里奔去。 魔宫之外已经集结了二十万黑甲的将士,准备着,往天界开拨。 & 非云殿。 妖王坐於正殿之上,右下首是蓝发的龙王,左下手是他的爱子重桓。 这是妖龙两界的庆功宴,却也是天界最大的耻辱。 十万年了吧,妖魔两界凌驾於妖界之上,已经十万年了。妖王手里端着琼浆,仰首一饮而尽,他掷了杯盏,猛地立起,抽出腰上长剑,“一个非云殿,你们满足了麽?” “没有!”正殿里成百上千的将领齐声高呼。 “我也没有!”妖王露出一个张狂至极的笑,“非云殿算什麽?我们要的是整个天界,整个魔界!” 震耳欲聋的高声欢呼中重桓捂着耳朵溜出了正殿,正殿闷死了,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天界的雪比魔界下得早也下得久,厚厚的雪堆积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能陷进大半个靴子。重桓走得慢,一步一个脚印,像在追寻着什麽。 可实际上,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亭子、假山、冰湖……一草一木,熟悉得像心底的烙印。 他推开了那扇门。 梦境像在一瞬间与现实重叠。 有些破败的门,无人居住,院落早就萧条下来,重桓倒抽了口凉气,有种会发现什麽的恐慌。 屋子里依然是梦境中的模样,外面是客厅和饭厅,里面有两间里屋,一间大,一间小,窗台边没有那枝树丫,光秃秃的,能看到外面的天。 厨房的灶台不像梦里那般高,或许是,现在的他长高了,不像梦里那般矮,他翻了很久,终於在厨房堆东西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张小凳子,搭在灶台边,踩上去,回想梦里那个小孩子热饭的场景。 他是在边热饭,边等着他的哥哥吗? 重桓重新回到里屋,打开柜子,灰尘呛得他咳了几声。 过了几百年,衣服依旧整整齐齐地叠在里面,最上层那件还没完工,只做了一半,重桓拿出来比了比,发现这些不是小孩子的衣服。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梦里的他已经长大了。 & 月华看了眼扔过来的拨浪鼓,低敛着的眼皮微微一抬。 “这是什麽东西?”重桓逼问道。 “拨浪鼓。” “我是问你,”重桓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个东西,我在那间屋子里找到的,那间屋子,你懂不懂?”他希冀地望着月华,希望对方能给他解释。 可是月华闭着嘴,不吭声。 重桓火了!这个天人实在是不知好歹,被擒住後任凭他们如何折磨,他就是不发一言。真是……能活活气死人!“你儿子撑不了多久了吧?你可以撑,你儿子呢?听说他娇生惯养,连一百鞭都扛不住,呵呵,现在正求着我们赶快杀了他呢。”重桓捏捏下巴,像个小恶魔一样威逼利诱,“你告诉我那间屋子的事,我让下面人,给你们父子一个痛快死法。” 双手双脚被绑在刑柱上,一身的蓝衣被抽得东一条西一条,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溃烂的肌肤,不过月华的神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眯了眯眼,“那间屋子?你是说离曜住过的那间?” 一听离曜这名,重桓连忙道:“对对,是我的小奴隶住过的吗,难怪我看着那麽亲切。” 月华嗤了声。 重桓也不敢惹恼他,只耐心地等着。 月华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过了半响,才轻声问:“你究竟是重桓还是紫宵?” “你管我是谁!” “那我什麽也不知道。” “诶诶,说说吧。”重桓苦着脸道,“父王说我是‘血萨妖王’,父後说我是小桓,可我的小奴隶,哦,就是离曜,他总会把我叫成宵儿,你说我是谁?” 月华瞧他半响,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你手里这个拨浪鼓,是离曜送你的。” “嗯?” “那个时候你们刚来非云殿,你还小得很,离曜大概是怕你无聊,有天翻墙出去偷偷给你买了个回来。” “他为什麽要偷偷翻墙出去?” “因为他刚来的几十年我怕他跑,不许他出殿。” 重桓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他买这个,被你发现了?” 隔了那麽多年,拨浪鼓发出的响声依旧清脆悦耳,相比之下,月华的声音却是沈沈的:“我见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便罚他在殿外,跪了一夜……” 重桓一脚踹在月华身上,“他只是给我买拨浪鼓而已,你凭什麽罚他?还瞅着雪大?你故意折磨他吗?” 月华闭上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说起来,都是七百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离曜六百岁的样子,跪在外面腰也不弯一下,沈沈的雪压在他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尊雪白的塑像。 月华没有告诉重桓,这个拨浪鼓当时被明倾一脚踩坏了,不过离曜又捡了回去,也不知怎麽修的,拨浪鼓重新发出欢快的声音,逗得紫宵咯咯直笑。 之後月华没有再禁止离曜出殿,因为他知道,只要有紫宵在,这个魔人,永远也不会逃走。 “什麽药最毒?”重桓的声音冷漠得不带丝毫温度。 “回殿下,”身边有人道,“世间最毒之药,莫过於十日断魂,十日之後,三魂七魄,无一息残存,天地间,将再无此人。” “喂他喝下去。” “是,二殿下。” 第92章 天宫。 月华的死讯和劝降书被一起送达。 矽宣看过後将两封文书仔仔细细折好,放到一边,过了半响,终於抬头看向洛宸。 空旷的正殿只三人──洛宸、矽宣、星洲。 矽宣和星洲在下,洛宸在上。 洛宸一身华贵的墨衣,衣上绣着张狂的金龙,他端坐於金銮椅上,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然而他握在椅子上的手却仿佛背弃他一般,猛烈地颤抖。 “陛下。”矽宣这声叹息打破了殿里的沈默。 洛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将之前的软弱藏了起来,只余冰冷的寒芒,“星洲,去请三位上人出山吧。” “是。”应完星洲当即转身走出正殿。 大战伊始,天界一步步沦陷,妖龙联军最终欺到非云、寻欢、宇砂三座大殿,甚至连非云殿也在前不久被联军攻破。之後,洛宸立刻命令矽宣和星洲以及其余几大将领整编剩余的兵力,立刻回守天宫。 天宫外聚集了上百万的士兵。 这已经是洛宸最後的筹码,这是他最强大的兵力,也是他最後的兵力。 这一战,是决战。 “陛下,”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妖王和龙王分别领两支军队从东面和南面包抄而来,距天宫不足一日脚程。” 五指猛地攒紧,洛宸抿着唇,缓缓问:“魔军呢?” “就算连夜赶路,也要後日才能到达。” “立刻召集各位将军进宫!” “是,陛下!” 洛宸走出正殿,脸上毫无表情,只沈默地望着远方,片刻後他又大踏步走回来,抽出挂在金銮椅边的长剑,走到矽宣面前,厉声问:“父王死了,妖王嘲笑我是黄口小儿,劝我投降,矽宣,你且说,我是降,还是战?” “陛下,战!” “那你呢,矽宣,月华死了,也许你也会死去,矽宣,你是战,还是降?” “陛下……很多年前,矽宣这条命,就是你的了……”矽宣单膝半跪在地,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忠诚,“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攻进天宫。”他语调平静,不似洛宸这般激昂,可其间含着的承诺,却是重逾千斤。 “这是我父王的剑,他去世後,我从未用过,现在,我把它借给你。”洛宸将剑递过去,“矽宣,记住了,是借,不是送,你要活着,把它带回来。” & 父王说:小桓,只要你拿下了天宫,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父後说:小桓威名赫赫,敌人闻风丧胆,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界的三位上人尚未出面,矽宣同星洲的功力也是深不可测,小桓,你万事小心,切不可冒进。 绝夜说:小桓,看见了吗,远处那座白玉雕成的宫殿,就是洛宸的老窝。小桓,你一定要赶在离曜到之前攻进去,千万别被离曜和洛宸里应外合,包了饺子。 旗帜在夜空中飞扬,重桓端坐在骏马之上,舔了舔嘴唇。战争、厮杀、鲜血,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灵魂,他想要咆哮,想要呐喊,那种甘甜的气息又卷了上来,伴着刺耳的嗡鸣,摧毁着他仅有的神智。 琥珀色的清亮双瞳渐渐转出妖异的血色,他夹紧马腹,朝战场中心走去,马儿走得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踏出一个血印。 “你们,谁是统领?” “妖二皇子殿下,别来无恙。”千军万马中,矽宣骑着马走了出来,深沈的夜色中,他手里拿着的剑,像是划过黑暗的流星,光华万千。 “我叫重桓,”重桓拍了拍躁动的马儿,轻笑着问,“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重桓没挎剑,没抗刀,也没拿枪,他手无寸铁,就那样姿态潇洒的骑在马上,清秀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苍白之色,嘴角甚至噙着浅淡的微笑,然而无人敢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少年看待,更不敢用孱弱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 重桓真正可怕的,是那双手。 有人粗略估计过,从几个月前妖龙两族侵犯天界至今,重桓那双手挖出来的心脏,已经不下一万。 沈沈的威压下,矽宣却是转头与星洲对视一眼,火光滔天,彼此的眼,漆黑如墨,矽宣不由自主捏紧了缰绳,一瞬间,心里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好像什麽也没有发生般,回头冲重桓调笑道:“怎麽,小宵儿,那麽快就忘记叔叔了吗?” 重桓神情一凛,“我们见过?” “何止见过,哈哈,你还一直说,要回来报仇呢,现今可真是长了出息了啊。”矽宣啧啧叹道,“早知你会变成这样,当年你啃掉明倾手臂的时候,我就应该劝陛下一刀宰了你。唉,都怪陛下宅心仁厚,才酿下了这般祸端。” “那个人是寻欢殿主矽宣,”绝夜从背後策马而来,低声道,“他右侧是星洲,宇砂殿殿主。这两人不足为惧,不过他们後面的三人,小桓你要当心。” “是天界的三位上人吗?”重桓问。 “是。” “看起来的确很难搞的样子。”重桓晃晃脑袋,“但是那个矽宣更加碍眼,大哥,我要先除掉他。” “这……”绝夜半眯起眼,“小桓想以一对五?” “谁说的!大哥,三位上人和星洲交给你了,你想法子缠住他们,我要一心一意地……”他微微一顿,唇角弯出一个嗜血的笑,“品尝寻欢殿主的美味。” & 远处的火光烧红了天空。 与远处震天的喊杀声相比,这支行进中的军队显得无比沈默,他们甚至没有点燃火把,只默默地前进着,从远处看,像是融入了黑夜中一般。 “殿下──”前方一名士兵急速奔来,行到离曜面前,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封信,“殿下,天宫的急信。” 离曜身边的随从立刻下马接过信件,恭恭敬敬地呈给离曜。 信上陈述了三件事。 其一,宇砂殿殿主星洲在两个时辰前阵亡。 其二,矽宣重伤。 其三,天宫第一道城门於两个时辰前被攻破,矽宣正领着百万将士於第二道城门前负隅顽抗。 天宫外的城池共有三层城门,攻克第三层城门,里面便是天宫。 离曜紧紧拉着马缰,黑甲面具里的脸沈默而威严,“吩咐下去,加快行军,务必於天亮前抵达。” “遵命,殿下!” 第93章 据说人伤痛到极致,会变得麻木而迟钝,自从星洲替他挡住了重桓的雷霆一击,当场毙命,矽宣已经不明白什麽叫痛,又什麽叫做伤。 伤痛是什麽东西,七情六欲又是什麽东西? 火光漫天,血花飞溅,无数的人死去,又无数人前仆後继地扑上来,矽宣双手握剑,站在城墙之上,仿佛一个人,顶起了一片天。 魔军的先头部队从右翼横插进来的时候,矽宣胸腔里正如风箱般发出嗡嗡嗡的轰鸣,他听不见喊杀声,更听不见鼓击之声。 那支黑甲的军队,像柄利剑,以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正闪耀天际,魔军黑色的旗帜在烈火中飘扬,离曜一马当先,火红的奔马狂傲地嘶鸣,他仿佛感应到了矽宣的视线,微微抬起头,与城墙上的矽宣,隔着千军万马,遥遥相望。 而就在此时,矽宣如释重负般,“轰”地一声,往後倒了下去。 & “陛下,魔五皇子……” 洛宸打断他,“取盆水来。” “是,陛下。” 伸手,轻轻摸上矽宣的脸。 他记得这人最爱干净,如今弄得这般脏,心里怕是十分不乐意。 从右眼到鼻梁下被划了一刀,整张脸完全裂开,看起来颇为可怖。洛宸叹了口气,细细地将血迹擦干净,虽然无法恢复矽宣本来的相貌,但总算勉强能看了。胸膛上插着十余支箭矢,一一拔去,仔细一看,除了箭伤,刀伤和剑伤竟是随处可见,右腿膝弯处露出森森然的白骨,而骨头,已经完全碎裂。 “陛下……”内侍小心翼翼走进来,轻声道,“宇砂殿主的尸首找到了,不过……” “说!” “为万马所踏,如今,已瞧不出人形。” “抬进来吧,让他与矽宣一起。” “是,陛下。” 寝宫里安安静静,没有半分声响,不知呆坐了多久,一阵寒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洛宸浑身一震,转向伺候在一旁的内侍,厉声问:“你之前说什麽?” “宇砂殿主。” “不是,之前!” 内侍想了想,胆战心惊道:“陛下,魔五皇子,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混账东西,怎麽不提醒我!”洛宸站起身,匆匆冲出去,“魔军远道而来,我们怎可失了礼、礼数……”他的话断在半空中。 寝宫外面等着的男人转过头,微微张了张嘴,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想说话。他换下了那身染血的铠甲,此时只穿着轻便的衣裳,宽大的袖袍被夜风吹了起来,丝毫没有白日里那副浴血修罗的模样。 “洛宸……”离曜终於道,“你怎麽哭了?” 深深吸了口气,洛宸转身往回走,“什麽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离曜跟在他後面,进入内室,“这次虽然打退了妖龙两军,但我们也损失惨重,矽宣和星洲同时阵亡,天力最为高深的三位上人也多少受了些伤,百万天军死十万伤二十万,魔军死一万伤三万……妖龙两族士兵死伤与我们差不多,不过……”离曜微微一顿,“龙王今日尚未出手。” “你呢?”洛宸回身问,之前的泪水早被他擦干,瓷玉般的脸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泛着冷芒,“你和妖王,胜负如何?” 重桓在之前已经被三位上人联手所伤,因此当离曜率军赶到时,与离曜对掌的乃是坐镇军中的妖王。离曜攒紧了手心,摇头道:“都留了一手,未尽全力,谈不上胜负。” “不到最後关头,不要让对方知道你真正的实力。”洛宸似不经意问,“有没受伤?” “小伤,不碍事。” 眉头一皱,洛宸没说什麽,当着离曜的面换了身衣裳,又将披散在後面的头发用玉冠束起。 离曜默默站在一边,洛宸没有说任何话,那种浓郁的悲伤却是通过空气传了过来。 “那个……你送楼影的礼物,他不是很喜欢。” “怎麽不喜欢?”洛宸动作一顿,“楼影想要什麽,我没接触过那麽小的孩子,不知道他们喜欢什麽,不如一会儿你去我房里挑?从前各界送的礼物都堆在里面,不乏稀奇物什,你看中哪样,带回去给楼影,可好?” “不是这个,”离曜苦笑着道,“他是问我,你怎麽不亲自来?” “我……”洛宸不安地抬起头,眸里有光彩一闪即逝,“你在他面前提过我?” “他以前也是不懂的,後来见府里的小孩又有爹又有娘,便来问我,他娘亲是谁?” “那你怎麽说?” “我说:你有两个父亲,另一个在天界,不能时时来。我还说:楼影你要听话,你听话,另一个父亲就会来了……呃……”被洛宸回身抱住的时候,离曜条件反射地想要把人推开,“喂……你……别抱我。” “一会儿,离曜……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洛宸的声音有些闷。“没哭?”离曜不由摸上他脸,“我以为你又在哭。” “我怎麽可能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看我笑话?”洛宸沈声道。 “你们天宫告急,我连夜赶过来,已经三日未曾合眼,月华死了,矽宣亡了,我既没放鞭炮,也没在你面前落井下石,反而好言好语安慰你,莫非,这是看笑话的做法?” “放鞭炮?”一口血冲上来,洛宸强自运功,不动声色地咽下去,一张俊脸十足扭曲,死死盯着离曜,恨不能撕下他这冷酷的面具。 “这样就生气?”离曜挑高眉头,“从前你怎麽对我的,全都忘了?” “你还在嫉恨?” 离曜摇头,“嫉恨谈不上,不过耿耿於怀倒是真的。” 悻悻然地放开离曜,手心残留的温度,被窗外的风一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洛宸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似乎连天边挂着的那勾弯月也跟着变得清冷,照得雪白的大地一片冰凉。 洛宸不由分说拉起离曜,翻出窗外,几个起跃间消失在夜色中。 这里很静,身下是琉璃瓦,头上星空璀璨,冷风呼呼地刮着,吹得衣衫猎猎作响,洛宸仰着头,喝掉坛子里最後一口酒,潇洒地掷下去,“砰”的声,酒坛摔成碎片。伸手探上新的坛子,却被身边的离曜一把按住。洛宸眯起眼,有些微醺地凑上去,离曜一双眼黑得如同砚台里磨出的墨,荡漾着一圈圈的波纹,洛宸慵懒地笑了下,“离曜,放手。” “琼浆雨露,被你这般糟蹋,岂不浪费?” “宫里没有一万坛,也有一千坛,有什麽好心疼的?” “好吧。”离曜叹气道,“你不能再喝了。万一醉得人事不省,妖龙两军乘今夜我们疏於防备,卷土重来怎麽办?” “不会的,”洛宸摆了摆手,“重桓受伤,他们不会那麽快回来。再说,这不是有你麽,你……你可比我有用多了……”他打了个酒嗝,翻身仰躺,望着头顶的星辰,“离曜,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为什麽?”离曜不解,“我为何瞧不起你?” “我没你厉害,功夫没你高。” 离曜失笑,“我哥也没我厉害,我敢瞧不起他?” 离曜说起溪羽的时候,冷硬的唇角总会不自觉地弯一弯,带着不可言说的缱绻情谊,洛宸心里疼得不能再疼,只得拿手捂上心脏的位置,“你和溪羽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额上有条金线,生得很漂亮,周围人都说像溪羽。” “额上有金线?那……他是神子?”洛宸一下蹭起来,“我费尽心机,什麽也没得到,你……” “是啊,你费尽心机,可惜楼影资质普通,难当大任。”离曜斜眼看他,语气有几分嘲讽。 洛宸捂着脸,疯笑了两声,“离曜,你错了,你怀上楼影的时候,我并不在意他是不是‘神子’,也不在意他今後厉害不厉害,他只是我的孩子,你给我生的孩子,你懂吗,你懂吗?” 离曜老实地道:“不懂。”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懂的。”挑起酒坛一口气喝下大半,酒液顺着脖颈往下滴,冰冷的温度缓解了内心的暴躁,洛宸深深吸了口气,“你气色看起来不错,生产应该还顺利?” “除了‘捆妖锁’作怪,一切顺利。”说着,离曜从袖中取出断裂的“捆妖锁”,扔给洛宸,“这东西险些将我肚子勒成两半,我只有伸手去扯,幸好被我扯了下来,否则难保不会一尸两命。” 洛宸捏着“捆妖锁”,说不出话来。 “月华死了,你们天界还有人能驱动这‘捆妖锁’麽?” “其实,我也能,不过未必能成功,你是想,捆妖王还是重桓?” “再说吧。”离曜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谈,手枕在後颈上,懒洋洋问,“我们身下这座殿宇,是帝後的宫殿?” “是我母後的。我小时候,父王并不管我,对他来说,我只是天界的继承人,并不是他儿子。可是母後不一样,母後是个严厉而温柔的女人,我调皮了,她会拿戒尺打我掌心,背下了一句心法,她会高兴地夸奖我……” “我母後也是,”离曜接腔道,“明明知道我不是她儿子,却依然视我如己出,她死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哭有什麽用?光是哭,她能回来吗?不能。”洛宸摇摇头,“所以我当初才一心一意想要报仇。我恨我父王,更恨魔帝。” “我和你的父王都死了,可你讨厌你父王,我敬爱我父王,你看,我另一个父王还对我毫不留情,恨不能一掌拍死我,算起来,我比你更要惨些。” 洛宸翻身轻轻搭上离曜的腰,“对、对不起……” 离曜一怔。 洛宸的声音好像来自好远好远的地方,那麽的轻,像是雪花──“对不起,离曜,其实早该对你说了,对不起……” & 连着喝了十几坛酒,饶是洛宸也醉得不轻,离曜把洛宸扛回他的寝宫,扔在床上,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袖摆,不让他走,酒气熏得离曜脑门子一阵阵发热,“洛宸!你放手!” “不放,放了你又要逃走。” 离曜无奈地道:“我不逃,不逃成麽?” 洛宸手上的力道果然轻了不少,离曜乘机挣脱,召来内侍吩咐其伺候洛宸脱衣,这才离开。 之前说为了援救天宫,三日未曾合眼,并非骗人,离曜到了安排给自己的居处,倒床便睡。尽管累得不行,离曜还是极为警觉,窗户被拉开的一瞬间,霍然蹭起来,挑起床边的剑紧紧握在手心。 “喵──”小猫双眼一瞪。 “小桓?” “喵!”又是一瞪!琥珀色的眸子竟是露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离曜见小猫腿上还缠着纱布,心下不由一软,几步走到窗边,窗外的暗卫果然横七竖八地倒在外面,离曜揪住小猫的脑袋,把它提起来,“小桓,你来做什麽?为什麽伤我暗卫?” 重桓嗷嗷直叫,“该死的小奴隶,放开我。” “小奴隶?”离曜一怒,“谁是小奴隶?” “就是你!”猫爪勾住离曜的衣服,一下跳到他肩上,“十年了,你为什麽不来妖界看我?说啊,怎麽不说话?我……我不理你了,你不听话,你一点也不听话……” “你没说要我来看你。” 重桓瞬间炸毛:“混账!” “小桓,你别动,”离曜皱着眉安抚它,“腿上的伤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过。” “你还知道关心我?怎麽不掐死我?我不是你敌人吗?”小猫喵喵着痛诉,“你是我的小奴隶,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可你帮别人也不帮我,我要被你气死了。” 离曜哭笑不得,心里升起一股暖意,面上却依然严肃得不行,伸手恶狠狠拍了拍小猫屁股,“你是我弟弟,你不一样帮别人不帮我?告诉你,我比你更生气!” “弟弟?”小猫一脸茫然。 “是啊,弟弟,不管是小桓还是宵儿,都是我最珍贵的弟弟,我一辈子的弟弟。”离曜坐在床边,顺了顺小猫的毛,“我以前同你一样,也曾神志不清,甚至,忘了最最重要的人。” “後来呢,你现在好了吗?” “当然好了。”离曜挑着眉道,“所以小桓也会好起来的。” 小猫“哦”了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离曜,“我想喝你的血。” 离曜叹了口气,走出内室,自己取了只碗过来,割破手腕喂重桓足足喝了两碗,那小畜生才意犹未尽地拍拍猫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好喝,你的最香,最好喝。”它蹦到床上,欢快地翻滚几圈,“小奴隶,”猫爪子勾了勾,“过来,侍寝!” 第94章 这十年来,有不少企图爬上他床的男男女女,不过无一例外,都被他一脚踹了下去,因为,他们不香!妖族找伴侣,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全天下,也只有离曜让重桓恋恋不忘,午夜梦回时,偶尔也会梦到同离曜百般缠绵的场景。梦醒之後,胯下一片湿滑,竟是在梦中,泄了元精。 见离曜脸色铁青不肯动,猫毛一竖,“你不肯?” “你是我弟弟。” “放屁,你同紫宵做过!”重桓道,“别想抵赖,我在梦里梦到的,你的腿勾着我腰,叫我宵儿。” 离曜张了下嘴,重桓又委屈地低下脑袋,爪子挠了挠那根物什,“好难受,哥哥,我好难受。” “宵儿……”离曜翻上床,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激动还是什麽,他闭了闭眼,将小猫抱入怀中,一脸的温柔,“宵儿,宵儿……”喃喃念着,声调竟是渐渐变得凄厉。 眸里光芒微微一闪,重桓敛下眉目,他觉得憋闷,好像自己偷了谁的东西一样,“我……究竟是小桓,还是你口中那个宵儿?或者,如果我不是宵儿,你还会这样对我吗?”重桓仰着脑袋,自问自答,“不会。如果我只是小桓,你不会喂我血喝,也不会对我那麽好。” 离曜皱眉不语。 “看,被我说中了。”白光闪过,重桓变回人形,翻身压住离曜,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对方,最後,毛茸茸的脑袋靠上离曜肩膀,“我总是做梦,梦到非云殿那间屋子,我无聊死了,每日,都在屋子里等你,可你总是要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才回来。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会等得很辛苦吗,那麽空旷的屋子,一个人都没有,我还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丢我一个人在那?” “宵儿……” “不要叫我名字!”叫得那麽缱绻,好像我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一样,可实际上,你对我丝毫不留情面,若是战场相遇,怕会一剑戳死我也不一定。重桓叹了口气,一边吻上离曜的唇一边伸手解了他腰带,手伸进去,摸上里面滑腻的肌肤,心下不由一荡。 三两下除掉离曜上衣,让他靠在床头上。 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背後,男人半闭着眼,一幅任自己处置的温顺模样,极大地取悦到重桓,他搓了搓手,一时间,竟是不知从何下手。 “你想我先啃你上面,还是直接从下面捅你?” 离曜脸一红,“你不是梦到过?” “啊,对,想起了!”重桓撕开离曜的亵裤,凑过去仔细瞅了瞅,咽下口唾沫,紧张地伸进一根手指。 离曜发出一声呻吟,手死死抓住床单,他久经欢爱,身体十分敏感,待重桓伸进三根手指时,後穴已经一张一合,自动地分泌出清亮的肠液。 “好奇怪,这後面竟会流水。”重桓性子急,看离曜没有不适,立刻提枪上阵,一口气冲了进去。 少年人性欲旺盛,尝到了情欲滋味,欲罢不能,哪里还管身下人舒服不舒服,拉高他腿压在胸前,只管一阵猛冲,离曜不断发出破碎的叫喊,那声音又轻又沈,吹在重桓耳边,重桓只觉飘飘欲仙,浑然不知今夕何夕,泄了几次仍不知足,逼着离曜反趴在床上,挺起臀部对着他。 离曜的臀部又挺又翘,两瓣臀肉闪着蜜糖般诱人的色泽。重桓嗷呜一声,在左右两边各咬出一个牙印,气喘吁吁道:“我,我还要进来。” 被用各种姿势折腾了几个时辰,离曜早就乏力,手都懒得抬,只张开了腿,把臀部翘高了些,无声地应允。 饱受蹂躏的小穴没法合拢,白色的浊液从穴口流出来,淌到大腿上,重桓倒抽口气,揉上面前的臀瓣,“哥哥,我想用兽身,可以吗?” 离曜混沌的大脑尚未反应这是何意,身上的重量猛地剧增,压得他险些吐出口血,华贵的大床更是发出嘎吱的声响,摇摇欲坠。 少年──不对,是虎──尾巴高高翘在半空,额上一抹火焰图腾,威风凛凛,如同王者般倨傲,然而它琥珀色的清澈眸子里却全是情欲的色彩,巨大的舌头伸出来,在肉穴上一卷,离曜顿时“啊”的一声,头深深埋入被褥里。 白虎看不清他神情,只以为这个宠溺自己的男人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丝毫不知,离曜埋在被褥里的冷峻面容是怎样的阴晴不定、复杂难辨。 第95章 初升的朝阳懒懒洒进清亮的光辉,洛宸揉了揉宿醉後痛得不行的头,“来人,去瞧瞧离曜殿下醒了没。” 离曜的居所离洛宸的寝宫极近,片刻就能走到,洛宸尚未洗漱完毕,之前得他吩咐的那名内侍已经匆匆走了进来,“咚”的声跪在地上,语焉不详道:“陛下,离曜殿下,离曜殿下……” 洛宸眉一皱,“怎麽了?” “离曜殿下和一头硕大的白虎,正,正……”内侍脸色煞白,“正在交媾!” 大脑停顿片刻,洛宸第一反应是去抽剑,匆匆往外走时又想起什麽,几步踱回来,在内殿转了几圈,“去,去,传我口令,把离曜殿下的居所,密不透风地给我围起来!” “是,陛下。” “等等!”洛宸又道,“任何人,不许进去,违令者,立斩无赦!” 洛宸性子阴冷,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暴怒,甚至连矽宣阵亡时,也不曾如此,伺候的众人胆战心惊站在一边,唯恐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此时不过是卯时,又因是冬日的缘故,朝阳的光芒并不热烈,洛宸发了会呆,从墙上取下昨日离曜给他的“捆妖锁”,此刻他完全想明白了,那头白虎必然是妖二皇子重桓无疑。一旦被“捆妖锁”锁上,一生不得取下,除非死亡,离曜能摆脱“捆妖锁”的束缚,与腹中胎儿乃是神子脱不了干系,洛宸可不信,重桓能和离曜一样,把这件神器活生生用手摘下来! 半盏茶功夫,森严的军队像乌云一样聚集在外面,洛宸一身墨衣,面容冷漠,信步走过一排排列阵的士兵,停在三位上人和几位将领面前,“有劳了。” 几人不卑不亢地行礼,“陛下放心,这一次,定叫妖二皇子有去无回!” & 白虎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离曜紧致火热的内穴带给它极大的享受,它不知疲倦地来回冲刺,将离曜摆成各种可耻的淫荡姿势。离曜生性隐忍,即便被头巨虎这般操弄,也只咬着唇发出低浅的呻吟。此时他是正面对着白虎的姿势,不过,他什麽也看不见,剧痛再次夺走了他的视力,可是,这是他的宵儿啊,光是想到这具身体里沈睡着他的弟弟,他就无法拒绝它的任何要求。 他的宵儿,最擅长的便是得寸进尺,看看,明明他的腰已经折得快要断掉,它还是不知足,强硬地逼迫他摆腰迎合它,离曜心里纷乱杂陈,一时间,说不出是什麽滋味。他想到很多人很多事,想到在魔界的溪羽,想到不知什麽时候才会回到他身边的紫宵,想到对他百般抱怨的重桓,甚至,还想到了洛宸。过了这麽久,洛宸定然早已得知了消息,这次,怕是又要来捉奸……离曜摇了摇头,在白虎再一次将精液洒在他胸口时终於忍无可忍道:“小桓,你够了吧,再不下去,小心我揍你。” 白虎眨眨眼,用舌头舔掉那滩精液,“你随我回去。” “不行。”离曜摇头。 “为什麽?”它龇牙咧嘴,大有离曜一个回答不好,便要狠狠教训他的打算。 “因为,你哥怕战火烧到他们魔界,所以要在天界结果掉你。” 白虎蹭起身,突然出现在门边的男人一身的黑,长发如墨,在风的吹拂下,如灵动的蛇般将他缠绕起来,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阴森鬼魅的气质。这个场景太过似曾相识,以至於它呆呆愣在当场,半响,才慢悠悠拔出深埋在离曜後穴里的器具,居高临下地道:“你怎麽来的?” “走进来的。”洛宸道。 “是天帝陛下吧,我记得你。”白虎重新变成浑身赤裸的少年,薄薄的肌肉附在漂亮的骨架上,他伸了个懒腰,动作赏心悦目,“好讨厌,又饿了!”说着,舔了舔唇,挑出个魅惑的笑,“你是来当我早点的吗?” 洛宸瞄了眼离曜,“我以为你已经饱了。” “哈哈。”重桓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一样。我不会一口咬死小奴隶,不过你,可说不定,诶,喂……”被离曜一脚踹下床,重桓拍拍屁股站起来,横眉冷对,“做什麽?” 离曜冷傲地抿着唇,蜜色的肌肤上全是各种痕迹,胸腹和大腿处甚至淌着精液,没法合拢的双腿间流出红白交杂的液体,肉穴往外嘟着嘴,看在重桓眼里,又是副欠操弄的淫荡模样,不听话的小奴隶,竟然踹他! 重桓不笨,也知道这次来天宫有些托大,挑起脚边的板凳一脚踹向洛宸,正打算乘机溜走,背後的离曜已经一剑刺过来,甚至顺便行云流水地披上了衣服。 “妖二皇子,”洛宸冷笑道,“我这天宫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重桓冷冷地盯着横在脖子上的长剑,“你真要帮他?” “虽然天帝陛下也不是好人,常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刚才有句他说对了,”离曜闭了闭眼,道,“我不会让你把战火,烧到我们魔界!” “好,好!”重桓不怒反笑,“你这般守着魔界,我迟早毁了它!” 离曜嘴角一颤,冷声道:“那我只好在你毁掉魔界之前,毁了你!” 第96章 太阳被遮住了。 乌云缓缓汇聚在上空,众人抬头望着,心里都明白,这是殿里的人造势的结果。灵力修炼到极致,移山倒海也不是空谈,上任魔帝甚至曾经用倒灌的海水淹没了一座城池,在一瞬间,结果了上万人的性命! 闪电划过灰蒙蒙的天空,轰隆一声巨响,宫殿在雷声中摇摇欲坠。琉璃瓦从殿顶滑落,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如同在天地间奏响密集的鼓点。 殿内,生死之争。 重桓的头发被强大的劲气吹得鼓了起来,脸部诡谲地发生了扭曲,像是恶魔生出触角,同一时刻,琥珀色的眸子转为血红,凄厉而残酷,他双手结印,唇边噙着冷笑,身周气流疯狂窜动,桌椅悉数化为粉末。 离曜的剑,被阻在了气流之外。 “洛宸,捆妖锁!”离曜厉声急喝! 只见一条细线从洛宸手腕处飞出,嗖地下窜到重桓身边,重桓眉一皱,硬生生消失在空中,空气一阵扭曲,离曜看不见,茫然地捏紧了剑柄,“捆妖锁”却仿佛嗅到骨头的狗,嗖地下转了方向,缠向房梁。 洛宸额上的汗水不断淌落,结着印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战栗,手腕处的红莲凄艳如血,“捆妖锁”不断爆出金光,啪啪啪啪一阵巨响,重桓的身形终於在半空中闪现,他站在房梁上,疯狂大笑,笑声震天。 “捆妖锁”在他身边不断游移,却始终无法近身! “神的器物?”重桓嘲讽地道,“洛宸,你一介凡人,有什麽资格驱使神器?” 话音刚落,鬼哭狼嚎,妖风扑面,洛宸闪到离曜身边,一把拉住他,低声问:“你看不见?” 离曜点了下头。 无数鬼面交替着在洛宸眼前闪现,大地震动,殿宇将倾,洛宸飞身抱住离曜,碎石飞瓦,劲风扑面,轰然巨响中,洛宸的心里却极静极静,静得听见了一滴水滴落的声音。 “这是哪?”离曜问。四周一片漆黑,与视力不清的黑不同,这种黑,黑得骇人,仿佛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如果不是洛宸身体传来的温度,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再度陷入了曾经的困境──当年被“捆妖锁”所缚,神智不清前,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骇人的黑暗! “没事,我在这。”察觉到离曜的不安,洛宸一边拉紧他的手一边观察四周,“我们现在似乎是在一座大殿里面,很空旷,没有任何摆设。” “又是你们天宫修的地下宫殿?” “不是。”洛宸皱起眉,“我没来过这,准确说,我没听说过这里。地下有水,小心!” 一滩清亮的水将两人惨白的脸色照得分毫毕现,离曜走路有些瘸,看在洛宸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也不知哪种情绪更多一些,他拉着离曜小心翼翼绕开水洼,走了几步,大殿中央忽然现出一把华贵的椅子,浓稠的雾气翻滚了几下,渐渐凝出人形。 洛宸不动声色跨前一步,挡住离曜。 双目失明,耳朵却极为灵敏,离曜敏感地捕捉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息,沈声问:“是谁?” 走近了才发现,端坐於椅子上的不过是一具骷髅,饶是如此,从骷髅身上传出的沈沈威严,依旧压得洛宸喘不过气,若非他心智坚定,早丢脸地跪拜在地。反观离曜,一脸坦然,只是轻轻皱着眉,显然不受骷髅的气势影响。洛宸恼恨地咬牙道:“是具骷髅。” 两人围着骷髅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殿外黄沙漫天,像是古旧的战场,风呜呜地吹着,有如鬼哭狼嚎。 洛宸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明明是在天宫,怎麽转瞬就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有,重桓呢,为什麽重桓不在这? “有人在玩拨浪鼓。”离曜忽然开口。 凝神听了片刻,洛宸也从风声中捕捉到了那清脆的声音,立刻一脸戒备:“你呆这别动,我一个人过去。” “如果是我应付不了的人,你让我等在这,又有什麽用?何况,我现在同瞎子无异,跟着你,反倒安全些。” 离曜说得不错,洛宸只得应允。如今情形诡异,洛宸心里紧张,手心不停出汗,他怕离曜的手滑落,因此抓得格外的紧,“如果真有什麽,你别管我,自己逃好了。” “你死死抓着我,我怎麽跑?” “蠢人!要是打起来了,我哪里可能还抓着你?” “也是。”离曜轻声笑起来,“其实你不用怕,最多不过是重桓设的圈套。我们两人联手,未必不能逃出去。” 洛宸心里叹了口气,那股子诡异的感觉又来了──能让他不受控制地兴起跪拜之意,那麽必定是体内的神血接近真正的神灵,可连离曜都做不到这样,那具骷髅,究竟是何人?还有这荒郊野外,怎麽会有拨浪鼓的声音? “紫宵!”洛宸大惊。 “什麽?宵儿?” 蹲坐在岩石背後的紫衣少年,不是紫宵是谁?洛宸惊讶得张大了嘴,一把拉住想要过去的离曜,“别急,他似乎看不见我们。” “怎麽回事?”突然有了紫宵的消息,离曜如何能不急,恨不能视力立刻恢复正常,“宵儿?”他冲前面喊了两声,“宵儿!” 少年埋着头,盘腿坐着,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轻轻转着手里的拨浪鼓,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洛宸蹲下身,想要挑高紫宵的下颌,不料手中触及到的,竟是空气! 离曜急切地道:“洛宸!怎麽回事?” “我知道了。”洛宸站起来,缓声道,“我们恐怕,是在重桓的识海里。” 第97章 完结 洛宸烦躁地看着天空。 实际上,这也不是真正的天空,不过是重桓的意识层罢了。 拨浪鼓轻声响着,夹着离曜低沈的嗓音,他说:“宵儿,我是你哥哥啊,你忘记我了吗?” 他又说:“宵儿,你手里拿的这个拨浪鼓,应该是我送你的吧,哥哥以前送过你好多东西,常常是你想要什麽,哥哥就给你弄什麽,有年春天,哥哥还给你做了个纸鸢,你用毛笔在上面画上两个小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说,就算飞到了天上,你也要和哥哥在一起……” “宵儿,哥哥回到魔界了,你呢,你又在哪?” “你回了魔界,他不开心,所以不想理你。”洛宸插嘴道。 离曜苦笑,“你又来搅什麽乱?” “难道不是吗?你在魔界,有你的溪羽,紫宵算什麽?他那麽聪明,怎麽会不明白你心里真正的人是谁?” 离曜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紫宵是,重桓也是,你明明不喜欢他们,却任凭他们予取予求,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罢了。” “他们是我弟弟,我怎麽会不喜欢他们?” “弟弟?”洛宸嗤笑,“你也说了,只是弟弟而已,哪里能比得上你对溪羽的感情?” “人的心又不是糕点,哪里能切割得那麽均匀?”离曜看不见身边的紫宵,也摸不着,心里顿时如刀割般痛,他将头靠上背後的岩石,低声道,“我喜欢溪羽,很多年前就喜欢了,甚至,我忘了为什麽会喜欢他,因为这已经变成了我的一种本能。在我的心里,溪羽是最重要的,谁也无法超越,紫宵不能,重桓也不能。可是,我愿意为紫宵和重桓去死,洛宸,你明白吗,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只除了伤害溪羽!” “那我呢?”半响,洛宸问了这麽一句。 “你?”离曜眼神躲闪了下,“关你什麽事?” 竟然是……无关!洛宸捏紧手心,厉声道:“你是我妃子,怎麽和我无关?” 离曜别过脸,只拿冷峻的侧脸对着洛宸,“早不是了。何况,和我谈感情,天帝陛下不觉得滑稽?” “我们父王那样的对头,都能谈感情,我们两个,又为何不能?离曜……你……有可能喜欢我吗?”断断续续的问完,洛宸只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明知答案还去问,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麽?“我的意思是,你要如何才会喜欢上我?” “如果天宫能盛开魔花,兴许我会喜欢上你也说不定。”离曜随口道。 “怎麽可能?魔花只在魔界生长。” “天帝陛下,你可真蠢,我哥哥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喜欢上你!”重桓的声音由远及近,少年飞到两人面前,衣袂翩翩,神情间志得意满。 “小桓,你拉我们进你的识海,是何意?” “不是我。”重桓脸上有几分古怪,垂眸看了眼紫宵,对离曜道,“跟我来吧,‘血萨妖王’要见你。”说完,当先往大殿走去。 自始至终,紫宵动也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对外界之事毫不关心,离曜俯身在他额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宵儿,哥哥等你,一辈子都等你。” 比起之前,大殿里变得更加阴森,骷髅身上发出红色的光芒,像是血的颜色。 洛宸神情一凛,蓦然想到了什麽,“这位,莫非是‘血萨妖王’?” “是!”重桓眯起眼,“他想成神。” “‘血萨妖王’虽不失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不过,成神?”洛宸呵呵笑了两声,语调嘲讽,“他额上没有金线,不是神选中的‘神子’,如何成神?” “谁说一定要‘神子’才能成神?”重桓反问道,眼里骤然暴出金光,一掌拍飞洛宸,走到离曜面前,“哥哥,把你身上的血,都给我吧。” “你不是小桓,小桓不会贪婪到要我全部的血。” “呵呵,准确的说,我的确不是小桓,我的灵魂里,融合了重桓和紫宵,我的身体里,又炼化了‘血萨妖王’的骸骨,不过,至少,我有三分之一是小桓,三分之一是紫宵,哥哥,你忍心看我难受吗?” “你活得那麽好,哪里难受了?”离曜反唇相讥。 “每时每刻都想喝人鲜血,每时每刻都想杀人夺命,若是没有新鲜的骨头啃,我全身上下,会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哥哥,我不想做怪物,哥哥,你帮帮我。” “哦──”洛宸吐出口血,拖长音调道,“喜欢啃骨头,原来属狗的啊。” 重桓冷冷地盯着洛宸,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洛宸挑衅道:“离曜,现在这个重桓,估计是被‘血萨妖王’控制了,你还不去毁了那具骸骨?” “哥哥!”重桓急声道,“成了神,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哥哥,难道你自己不想吗?” 离曜叹气,“小桓刚才不是说要喝干我的血?把血都给了你,我又如何成神?”话音刚落,离曜五指成爪,猛地抓向重桓心脏──手里湿哒哒的,竟是一团雾气! “离曜,左前方,拔剑!”洛宸急喝。 铮──! 长剑破空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被拉得极长,剑身上流转起青铜的色泽,仿佛古老的灵魂被唤醒,伴随着震天的巨吼,金色的光芒照耀大地! 洛宸眯眼瞧去,发现是离曜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眼,此时完全转为了纯金色,亮得像是两道骇人的光柱。离曜整张脸都变得铁青,带着不近人情的无上威严。他在一瞬间,将体内的“神血”激发到了极致! “咯咯,咯咯──”骷髅咧开嘴,发出干涩的笑声,他缓缓抬起右手,空气翻滚出巨浪,像是无数的针在一瞬间同时颤动,尖锐的轰鸣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腐朽了十万年的荣耀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而过。 骷髅额心亮出火焰的图腾,红光从他手里急射而出。离曜挥剑斜砍,金色的气流与红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交汇,轰然巨响,大地龟裂出一条长长的裂痕。 裂缝下,黑色深渊如同张开巨口的恶魔,叫嚣着要吞噬一切。 “咯咯,咯咯,咯咯──” 离曜将剑扔给洛宸,无名指半屈,相击着扣在一起,薄薄的两片唇不断张合,他升上半空,衣服轻轻飘了起来,墨发飞扬,神情冷漠,有如神袛。 地动山摇。 一轮太阳在离曜背後缓缓升起。 不,不是一轮,是几轮,同时升起的太阳照得大殿有如白昼,绚烂的光芒无比璀璨。洛宸从未见过那麽美的景象,即便是天边的极光,也不会那麽美,那麽绚烂。 很多後,回忆起离曜与“血萨妖王”的这场对决,洛宸曾经感慨着说:“我一直以为,妖魔之力是世间最污浊的灵力,没想到,这两种力量催发到极致,光芒竟能这般清澈。” 离曜撇撇嘴,没吭声。 於是洛宸又问:“当时你在想什麽?” 离曜认真地思索了会,“什麽也没想。沸腾的‘神血’几乎控制我的思维,我能想什麽?你呢,你傻站在旁边,一定想了很多吧。” “我在想,如果能死在那样的光芒下,也不算坏事。” “你?”离曜摇摇头,毫不避讳,“对付你,犯不着费那麽大劲。” “说回来,那具骷髅一直在咯咯咯咯的笑,我总觉得,其实它是在叫哥哥。”洛宸转过脸,仔细观察离曜的神色。只见那个魔人拿手遮住额头,看样子是觉得头上的阳光太刺眼。 洛宸以为离曜又不想理他了,等了半响,正打算换个话题,离曜却轻轻叹了口气,“它是在叫哥哥……最後,我看见宵儿跑了进来。” 洛宸大惊,“那你还把它烧得那麽干净?” “第一,来不及收手了,第二,”离曜懒洋洋地道,“宵儿站在那,冲我笑,那笑容明净极了,像是霁雪初晴,从云层上漏下的第一道天光,当时我就想,原来把它烧掉,宵儿就回来了。” “啊──”骷髅高声尖叫,殿宇不断震动,仿佛即将倾塌。洛宸的双眼在金色的光芒下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等他再次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地面上,头顶的房梁摇摇欲坠。 重桓一口血喷出来,洛宸神情一凛,再度掐诀,手腕处的红莲不断渗血,“捆妖锁”发出刺耳的尖叫,倏地下缠上重桓,将他牢牢捆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终於,“啪”的声,隐没在了腰腹的位置。 一道闪电划过。 重桓抬起头,清秀的脸如同修罗,他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看着离曜。昨夜来时离曜不过瞧见他腿上的小伤,立刻心疼得不行,交合之时,虽没有刻意迎合,目光里的温柔和纵容却绝对做不了假。重桓不明白,怎麽过了一夜,离曜又对他喊打喊杀的。自己一身的血,他也没说心疼一下,就那样戒备的站在那,怕是在琢磨怎麽把自己伤得更深。 重桓一咬牙,飞身翻出窗棂,外面电闪雷鸣,无数的刀、剑、枪整齐划一地击打过来,兵器身上反射出阵阵冷光。 “洛、洛宸。”离曜虚弱地喊。 正要追出去的洛宸几步退回来,“怎麽了?”他扶住离曜,焦急地问,“你受了伤?” 离曜摇摇头,“‘捆妖锁’既然捆住了他,他身上灵力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你让外面的人,不要再伤他。” 月华、矽宣、星洲,无数人的脸在眼前闪过,洛宸犹豫了下,“好。” “不要念‘捆妖锁’的咒语,痛,那东西,痛得很……” “好。”这次洛宸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抱起离曜,轻轻放到床上,“你睡一觉吧,我不会为难他。” 殿外激战正酣,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偶尔能听到重桓狂傲的大笑,离曜身上又酸又痛,眼睑不断颤抖,抓着洛宸的手不肯放,“你答应了的。” “嗯……”洛宸心疼地摸上他额头,“我答应了的。” 离曜舒了口气,眼前一黑,终於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天宫安静得能听见虫鸟之声。洛宸侧躺在旁边的塌上,眼睛轻轻闭着,整个人不似平时那麽凌厉,倒是显得温雅柔和。一时间,离曜有些回不过神来,依稀间还是往日在天宫的岁月,他睡觉,洛宸在一边守着,静谧安好,睡醒了他便吵着洛宸带他出去玩,有时候会叫上重桓,有时候不会,他喜欢划船摘藕叶,也喜欢爬树掏鸟蛋,一般来说洛宸对着他态度都特别好,不过若他闹得太过火,比如偷偷藏起来叫洛宸找不到或是从哪里摔了下来,洛宸就会揪住他恶狠狠打他屁股,脸色阴沈得有如风暴将临。 离曜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自己生了孩子,逃离了天宫,还……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这哪里是梦,明明是真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傻子了。 “你醒了?”洛宸被惊醒,眼睛还有些迷糊,不过人倒是走了过来,手搭上离曜额头,轻笑道,“还好没发烧,你那麽蠢,再烧又得烧成傻子。”洛宸笑的时候,大多是冷笑和嘲笑,不过若他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仿佛春暖花开,冰湖消融,说不出的好看。离曜又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诶!”洛宸抓住他手,“怎麽了?打自己做什麽?” “小桓呢?”离曜问。 “我封印了他全身的妖力,目前关在西殿。” 轻轻嗯了声,离曜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这一动,才发现全身像要散架。 见他神情,洛宸立刻明白怎麽回事,原本让人如沐春风的脸拉得老长,变脸变得比谁都快,“之前帮你擦了下身子,不过怕吵着你,可能也没擦干净。” “我要洗澡。” 洛宸点点头,吩咐内侍出去准备,扶起离曜,慢慢往浴室走去,离曜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洛宸几乎想要扔下他不管了,不过瞧他那苍白的脸色,又实在舍不得。好不容易走到浴池边,不但离曜,连洛宸都是出了一身的汗。 “你的确比以前长好了很多。”洛宸轻声说。 离曜附在腰带上的手微微一顿,没说什麽,伸手扯了腰带,原本就是轻薄的衣衫,衣带拉开,衣服立刻沿着肩膀滑了下去,白色亵衣包裹着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窄腰、翘臀──整具身体充满着令人血脉贲张的阳刚之美。 洛宸深深吸了口气。 离曜脱衣服的动作很慢,手指划过,亵衣一点点被剥掉,结实的胸膛上两颗红点在热气的蒸腾下发着淫靡的光泽,饱满的肌肉、修长的双腿,残留的情欲痕迹不但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更想将这个男人压在身下,一逞兽欲。 离曜下水後洛宸也跟着脱了衣服,此时离曜已经靠在池边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只睁眼瞧了瞧又再度闭上,池水上面白茫茫一片,离曜一头墨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俊脸被热气蒸出了艳丽的色彩,洛宸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拼命抑制下体的冲动。 “还疼吗?” 明白他问的是什麽地方,离曜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干脆不理他。 洛宸从池边的衣服里摸出药瓶,叫离曜背过身去,离曜漆黑的眼里瞬间闪过道精光,眯起眼睛瞧着洛宸,洛宸冷下脸道:“我不过是帮你上药而已,你一掌就能拍死我,难不成还担心我对你行不轨之事?” 离曜抿了下唇,自己过度使用灵力,目前是半分力气也没法使。不过洛宸一张脸虽然冷,诚意倒是足,何况被反复蹂躏的地方正痛得他抓狂,离曜权衡一番,当真背过身去,趴在池边。 柔韧的腰身一路往下,连着诱人的沟壑,洛宸仿佛是说给离曜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你里里外外我哪里没看过,有什麽好紧张的?”不出他所料,里面那地方的确是受伤严重,直到此时还有血丝不断往外冒,洛宸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动作更是温柔得近乎缱绻。先将温热的水导进去,细细清洗过内壁,将里面的碎渣子引出来,再搂住离曜腰,让臀部悬在空中,手指戳着药膏轻轻抹在伤处。离曜一直闷闷地低哼着,身体也会疼得发抖,洛宸暗地里想,一会儿回去命人把重桓那玩意剁了好了,免得哪日他兽性大发,这傻魔人又要遭罪。 “你有给小桓吃的吗?”离曜已经尽力坦坦荡荡,但无论是洛宸搂在他腰上的手还是後穴里那根轻柔的手指都给他莫大的压力,只得随口扯着话题。 “还没。” “你说过不会亏待他。”离曜皱起眉,“让厨子备些骨头吧,人骨头就不必了,猪骨头、牛骨头他应该会喜欢。不过别做熟,我估计,他爱吃生的。” “嗯。” 听出洛宸声音冷淡,离曜回头道:“你不高兴?” “月华、矽宣、星洲,还有我天界成千上万的士兵,全是死在他手下,如今你要我好好待他,我能高兴麽?” “可如果没有我,你也抓不住他,你们天界只会死更多的人。我昏迷前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离曜慢声说,“你想出尔反尔?” “我若出尔反尔你便立刻回魔界?” “当然……啊……”离曜惊呼一声,却是洛宸弄痛了他。 洛宸脸色一变,“之前闹着你玩的,”他放柔动作,掷地有声,“我洛宸说话一言九鼎,况且是对你说的,怎麽可能变卦。”大不了不把他那孽根剁掉,只踩两脚解气好了。 上完药洛宸还是搂着离曜留恋地不肯撒手,像是正在偷什麽东西一样,心里极度忐忑不安,唯恐面前这魔人恼羞成怒当真一掌拍过来,等了半天,慢慢凑到前面去,却见离曜竟是趴在池边睡着了。锋利的眉毛像是一柄刀,给他无端增加了几分凌厉的威严。 回想起当年那个跟他屁股後面叫哥哥的傻子,洛宸只觉感慨万千,神志不清的离曜让他想要把他圈在怀里宠溺,如今这人不但不傻,甚至比他厉害,比他更能独挡一面,洛宸反而更想宠他,想要伸手上去,抹平那锋利的眉。 “陛下在里面吗?”一人匆匆走到浴池门口,着急地问侍立在外的两名内侍。 两人皆是面有难色,“这位大人,不如稍等片刻?陛下正在为离曜殿下沐浴。” 离曜从前是陛下的妃子,两人孤男寡男独处一室,实在引人遐思。来人不由跟着有些不安,如果坏了陛下的好事,谁知道陛下会怎麽恼恨他啊。 幸好洛宸听到了几人的对话,高声问:“言歌,何事?” 言歌神情一肃,单膝半跪於地,“陛下!妖王来信,求和!” 一封信被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洛宸一身华贵衣饰,端坐於高位,威仪凛然,“离曜,你怎麽看?” 妖後爱子,妖王答应退兵,条件是:归还重桓! 离曜沈默片刻,低声道:“不能还。” 被召来议事的其余将领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有人上前道:“陛下,妖军和龙军气焰嚣张,全是因为重桓的缘故,开战至今,死在重桓手下的将领不计其数,一旦归还重桓,难保妖王妖後不会言而无信、卷土重来。” 又有人道:“虽然陛下神勇,用‘捆妖锁’束缚得那妖孽动弹不得,不过,谨慎起见,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言歌,”洛宸挑起眉,“如果同妖龙两军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胜算多少?” “五五之数!陛下,其实,还有个办法,”言歌微微一顿,沈声道,“废了重桓灵力!” 大殿里瞬间静得人发怵。 离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这样做,只会惹怒对方,得不偿失。先扣着重桓吧,妖王妖後投鼠忌器,更有利於我们。”说完,看也不看众人,拂袖走出了大殿。 洛宸抬起头,顺着他背影望过去,只见殿外风起云涌,天地间,一片雪一样的白。 第98章 尾声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五年。 天宫久攻不下,妖龙两军逼不得已退守非云殿,与天宫对峙。五年的时间,天界被切割得分崩离析,妖龙两军也是损失惨重。最终龙王迫於压力,首先退兵,乘此机会,魔界二皇子率五十万大军长驱直入,与天宫里应外合,将妖王围困在非云殿。 三个月後,妖王吹响突围的号角,一马当先,斩杀魔界二皇子於剑下。 非云殿的突围战,血流成河,妖王身负重伤,领着残兵残将狼狈逃窜,在树林里碰到了天帝陛下和魔界五殿下。 有人说,妖王被天帝陛下一剑刺死。 也有人说,妖王是被魔五殿下降天火烧死的。 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只知道,妖後随妖王殉情,回到妖界的,只有大皇子绝夜。绝夜做的第一件事,是洗去一身的血迹,第二件事,命内侍笔墨伺候。 绝夜洋洋洒洒写下两封信。 第一封,看到的人很少很少,据说言辞激烈,痛指魔帝陛下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第二封,昭告天下:自今日起,妖界,是天魔两界的臣。 夜已经很深,为了欢庆胜利,天宫内依旧灯火通明,一盏盏宫灯将白玉般的宫殿照耀得有如白昼。天宫最西端的西殿却是一幅了无人烟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几乎能听见桃花从桃花树上飘落的声音。 离曜抖了抖衣服上的桃花瓣,将手里提着的大食盒递给殿门口的众侍卫,众人顿时一阵欢呼,“五殿下,若非您记得我们几个,常拿东西来,我们都快烂死在这了。对了,五殿下,您又是来看那个妖二皇子?” “是啊,”离曜微微笑了下,“明日就走了,总得问问他,愿意不愿意与我一起走。” “切!那个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五殿下您悠着点,那小子今天暴躁着呢。” 离曜点点头,在一人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 “听说妖二皇子是五殿下的弟弟。”见离曜走远了,立刻有人低声道。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妖界新登位的绝夜陛下放出的消息,说是魔五殿下其实是崇篁魔帝同妖王的私生子,和妖族关系深着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一人洋洋得意地觑了其余几人一眼,“妖族怕我们天魔两军赶尽杀绝,故意放出这样的说法,让我们陷於不仁不义的境地。如果五殿下真是妖王的儿子,那他就是弑父的逆子,全天下都得讨伐他!” “妖王究竟是陛下杀的,还是五殿下杀的,陛下和五殿下一直没给个准话。如果不是因为五殿下是妖王的私生子,这有什麽好隐瞒的?前几天我陪五殿下进去见妖二皇子,那混小子当着我的面揍五殿下,乖乖,也不见五殿下反抗下,倒是我在旁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说明什麽?说明五殿下心里愧疚,这才故意让着妖二皇子!否则以五殿下的能力,难道还收拾不了他?” “揍有什麽,我见过更吓人的呢。”说话之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告诉你们,五殿下对妖二皇子那麽好,是因为他俩有一腿。” “啊?”几人大惊,联想到妖二皇子那清丽的长相,顿时笑得暧昧。 “去去,不是那麽回事,是两人一言不合,妖二皇子脱了五殿下衣服直接把人压墙上,一鼓作气,插了进去。” 他说得绘声绘色,其余人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怎麽可能,你想死啊,这般污蔑五殿下,也不怕被陛下听到?” “诶诶,是真的,我发誓!我就候在门口,五殿下一直在呻吟,我绝不会听错。” “闭嘴!”最年长那人呵斥一声,“没事瞎嚼什麽舌根,小心祸从口出。”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扒完饭站好再不敢吭声了。 离曜踢了踢重桓扔过来的肉骨头,眉毛一皱。 重桓边啃骨头边道:“你杀了我父王、父後,无论你说什麽,我都不会再理你,一辈子也不理你。” “我明天要走了。” “什麽?”重桓从骨头堆里抬起头。 “我要回魔界了。”离曜左右环视了下重桓的卧室,不得不说,他这个犯人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房间布置得同一般宫殿差不了多少,每日好酒好肉伺候着,若非手上和脚上戴着玄冰的铁链,几乎看不出重桓是个阶下囚。 “我走了,你要听话,洛宸性格怪异,也许哪天你惹怒了他,他不再让你享受这些,把你吊起来打也说不定。” “他敢!”重桓咬牙切齿。 “他有什麽不敢的?”离曜宠溺地摸了摸重桓乱糟糟的头,“小桓,虽然你不会原谅我,还说再也不理我了,可是在我心里,你还是我弟弟,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想着你、念着你。” “骗人!”重桓梗着脖子道,“我听洛宸说了,你天天想着魔界,是因为魔界有溪羽,溪羽在魔界等着你,你有了溪羽,哪里还会记得我。” 离曜叹了口气,放开他朝门口走去。 “喂,小奴隶,小奴隶!”眼见离曜就要跨出们去,重桓突然急了起来,“小奴隶,你去哪?” 离曜回过头,“不是说了麽,回魔界。” “那你还会不会来看我?” “应该不会吧。”离曜皱着眉道,“不过如果天界办宴会邀请我,我可以顺道来看看你。” “顺道?”重桓怒,“天界经常办宴会?” “当然不是。一千年大概有个一两次,小桓有没想要的东西,下次我给你带来。” “混帐,你混帐!你是我的小奴隶,你怎麽能一千年才来一两次……离曜……站住,离曜!”铁链拉得哗哗作响,重桓扑到门口就再难前进半步,“离曜,站住!” “你还恨我吗?” 离曜回过身来低头看他,长廊里的灯光在他鼻梁下落下落寞的阴影,那光戳得重桓心脏一阵阵生痛。“恨……我恨你……我怎麽可能不恨你。”重桓哽咽道,“你总是叫我听话,可我再听话又有什麽用,在你心里,我也不过是一个弟弟,你用哥哥宠弟弟的方式来宠爱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 “我……我还是喜欢你的。” “你连我是小桓还是宵儿都分不清,又谈什麽喜欢呢?离曜……放我出去吧,我不要呆在没有你的地方,我会害怕,会绝望得发疯。我不要那麽长的时间见不着你,离曜……” 离曜走过去,颤着手轻轻擦掉少年脸上的泪,“哭那麽难看,我都不想要你了。” “你欠我债,你只有用你这一辈子来还。”重桓抿了抿嘴,低声道,“还记得吗,我答应把身体让给宵儿时,你说,以後无论我有什麽要求,你全都答应。” 离曜一喜,“从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哪有那麽容易,你神智全失也是足足过了三百年才恢复过来,我炼化了‘血萨妖王’的骨骸,受‘神血’影响更深,怕是要花比你更长的时间。如今能想起的,也不过是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而已。”重桓摸上离曜手背,“我想要你答应我,今後的日子里,无论是喜乐还是悲伤,都让一个叫重桓的人陪着你,好不好?” “好。” “是叫重桓,不叫宵儿!”重桓强调。 “好。”离曜还是回答得不假思索,反手握住重桓的手,“我知道的,我不会弄错,这个人叫重桓,不叫宵儿。” 以手为刃,挥掌砍掉重桓手脚上的铁链,离曜牵过重桓的手,对方颤了下,有些躲闪地道:“我能在心里与宵儿说说话了。” “他与你说什麽?”离曜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唯恐惹怒重桓,但口气里的忐忑、期待以及激荡的喜悦,怎麽掩也掩不住。 “问你怎样了?我说你现在厉害得很,还把我父王父後害死了。他又问,那我待你好吗。我说不好,你害死我双亲,我如何会待你好。然後他就消失了,不知又藏到了哪儿去。过几日,他突然冒了出来,说──”重桓抬起眼,“他说,成了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你只会比我更不好受,因为在你心里,我也是极重要的人。他说的道理我也懂,我既然喜欢你,便舍不得你难过。可是……我父王父後对我那麽好……这一关,我迈不过去。”重桓顿了顿,哽咽道,“就算是洛宸在最後关头一剑刺死父王,就算我父後是殉情而死,但除了你,还有谁能重伤我父王,给洛宸可乘之机?我不恨你和洛宸,还能恨谁?” “你之前不是说,无论是喜乐还是悲伤,都想要陪着我吗?”离曜拉起重桓的手,缓缓往殿外走去,“如今我要带你回魔界了,你若是喜欢我,见我高兴的时候便陪我笑笑,若是要恨我,见我受苦受难,放鞭炮庆祝也没问题。假若你还是想不开,平常时候揍我什麽的,我也不会还手。” “因为我是你弟弟?” “因为你是小桓。” 重桓心里一跳,不由自主捏紧了离曜的手,“魔界究竟是个什麽样子?” “很漂亮。” “能有四季如春的妖界漂亮?” 离曜被问得犯了难,平心而论,魔界自然无法与妖界相比,尤其是冬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又干又冷,但在他心里,魔界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地方,尤其是魔宫外面的十里桃林,一到春天,桃花簌簌落下,洒下一阵阵花雨。 “回去後,你给宵儿找个身子吧,不过得找比我丑的,你原本就喜欢他多余我,若是他比我好看,你怕是都不会再多看我两眼。” “我像那麽肤浅的人?”离曜失笑。 “怎麽不像?无论是溪羽还是宵儿,哪个不是你们魔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便连那个洛宸,也是美貌闻名於世!哥!怎麽洛宸也要跟我们回去?”重桓怒问。 “谁说的?”离曜顺着重桓的手指望过去,只见殿门口,桃树灼灼其华,粉红的花瓣迎风起舞,洛宸半靠在树上,穿了身浅淡的衣裳,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鼓了起来,广袖宽袍,衣袂翩翩间风华绝代。 那一刻,离曜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溪羽。 “要走了?”洛宸问。 “是。”离曜答,“溪羽已经来边境接我了。” 洛宸没有再说什麽,只递了支杯盏给离曜。 离曜接过来,仰首一饮而尽。 轻轻掷了杯,酒香四溢,芬芳,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