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将军的婚礼[星际]》作者：一袭白衣 文案： 边关战事刚稳，被誉为“帝国雄狮”的将军谢晋就被从前线秘密调回，安排了一场与帝国储君的联姻，只为产下帝国称霸所需要的战争机器。 可惜，他这么多年来成绩最好的一门功课就是——绝不妥协。 破而后立，不是吗？ 对于在被废弃的贫民窟中长大的烬来说，那个男人如撕裂昏昏暮色的流霞，是他的太阳，他曾对自己说过：“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爱的辩证》洛夫 阅读指南： 1、架空星际ABO（有私设） 2、AO组合，强A强O 3、杀伐决断男神受VS心狠手辣小狼狗攻，年下 4、星际热血（狗血）文，苏受，甜宠，番外有生子。 内容标签：强强 机甲 星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晋，烬 ┃ 配角：德罗蒙德，蓝洛 第1章：酒馆 γ3区域是帝都偏远的贫民窟，这里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在饥饿、疾病或杀戮之下。 圣堂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军队在清点死亡的贫民人数，捧着十字架的神父悲哀地跪在地上，颤抖着流下眼泪。 他绝望地抱着最后的男孩，抚摸着他暗淡失色的金发，祈祷：“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伤、哭嚎、疼痛……” 男孩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一切，血腥和火光染红了他的瞳孔，病斑攀爬在他的四肢，他语气平静地说：“神父，我快要死了。” 一个穿着军服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指尖轻轻地抚摸他的发顶，轻声说：“不要绝望，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男孩仰头望着他，逆着光的少年皮肤白皙，黑色的瞳仁深处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穿过破损的彩绘玻璃，微风送来了一缕天光。 —— 瓦拉干星，一颗被帝国遗弃的死星。 巨大的恒星炙烤着这里干涸的大地，风沙卷起硕大的沙砾，灰蒙蒙的厚重阴云里镶嵌了一个奇异的洞，像是天空破了一个缺口。连通着浩渺宇宙的洞口中流泄出奇异的光芒，泼洒在酒馆上同样破开了一个洞的屋顶。 半分钟前，一艘红蓝相间的飞船乘着一股热浪从屋顶撞进了酒馆，一直冲到吧台前才堪堪因为阻力而停了下来。 常年聚集在酒馆的亡命之徒们围绕在飞船周围，小心翼翼地提起武器。 这是一艘救生飞船，是用目前最坚硬的材料制成，据他们所知，这种材料一般只有贵族和军部才有使用权，而刻在飞船尾翼的雄狮标志则证明这艘飞船来自帝国第一军团。 “叮”的一声，飞船的舱门打开，在一片烟尘之中，一个身着纯黑色军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相貌非常精致的男人，笔挺的身体如同一把开了刃的钢刀，不怒自威的眉眼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扫过众人的视线蒙着一层寒霜。 随着男人一并钻出的还有一股令人悸动的甜美香气，浓郁到足以掩盖酒馆内醇厚的酒香和暴徒们身上的臭味。 在闻到这股香味的时候，暴徒们浑身一抖，随即——傻了。 这是Omega的信息素？ 这个驾驶着高级飞船刮掉了半个酒馆天花板的人是个Omega？ 还是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 芳香逼人的Omega迈过地上粉碎的桌椅，丝毫没有撞毁酒馆的内疚感，更没有落入狼窝的紧张感——要知道这里一半以上都是没见过Omega的暴徒——步伐笔挺地走到吧台边坐下，瞳孔里映出酒保惊恐的脸，他敲了敲桌子，见酒保毫无反应，微微皱眉：“这里是黄昏酒馆？第三格敲三下应该是要一杯罪罚的暗语？” “是……”他的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和沙哑，却莫名异常性感，让酒保缓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您说的那种酒已经卖完了，因为原材料的灭绝三年前就不再生产。” “三年前……已经三年了……”他沉思着，垂下来的目光里闪烁着金属般冷质的光，“那就来一杯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您是说闪电吗？”酒保好意提醒道，“闪电的酒劲非常大，足以麻痹一头健壮的公牛，您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那样的酒精浓度。” “谢谢，我正需要一杯烈酒。”男人将金币推了过去。 酒馆内的气氛异常僵硬，如酝酿着快要喷发的岩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一个Omega会是这个样子。 眼前这个充满了芳香的Omega，从一踏出舱门就在向外散发着强大的精神力，化作一张网向他们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哪怕正处于最虚弱的发情期都不能降低暗藏的威胁力，以至于每当他们脑海中闪过“扑上去、入侵他、占有他”的念头时，第一反应就是—— ——完蛋，会死。 可怜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回看见活生生的并且气味芬芳的Omega，瞅掉了眼珠子也只敢眼巴巴地望着，不敢下嘴。 酒保将调好的酒推到男人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看您穿着军服，您是帝国的军官吗？怎么会来这里？” “是，刚在五分钟前，我的飞船被宇宙海盗击落，我迫降在这里。” “宇宙海盗？这里是颗没有任何资源的死星，聚集在这儿都是一群浪人，宇宙海盗从来不在这附近徘徊。” “你说你是军官？”有人大声质疑，“可据我所知，帝国军队从不接收未被标记的Omega。你这套军服是哪里来的？你是从军营里跑出来的Omega？你偷了他们的军服？” “别问那么多了，Omega，你需要帮忙吗？无论是军方还是宇宙海盗，我都能把他们打趴下！”充满欲望的眼眸盯紧了男人。 “你想死我可不想，军方的人可以轻易摧毁这颗星球，包括星球上的你我，”提出质疑的人冷冷一笑，“边关战事刚稳可不代表帝国军队松散，如果让第一军团总将军谢晋知道你想包庇这个Omega的话，连命都会没。Omega，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身上的军服是谢晋的，你敢偷他的军服，我认得你肩上的勋章——” 男人没有回他，烈酒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红晕，身上那股发情期的香味更浓，但黑眸却清醒得很，丝毫没有被酒精麻痹的样子。 “你认得谢晋的军服，却不知道谢晋的外貌特征？”男人声音非常平静。 “黑发黑眸……你想说你是谢晋？每个月都有无数人因为假冒谢晋被抓进军部大牢，但他们至少是个真正的Alpha，你？一个Omega？” 男人似乎也觉着这个笑话很好笑，短促地轻笑了一声，但体内很快又涌起一股难以忍耐的剧痛感。 ——抑制剂正在逐渐失效，酒还不够烈。 “再来一杯。”男人又向酒保面前推过去几个金币。 “您……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像他说的的话，我不能再给您更多的酒，”酒保为难地看着男人，解释道，“瓦拉干星的生存守则第一条，绝不会和军队发生任何冲突，尤其是谢晋将军率领的第一军队。” 男人沉默片刻，说：“很荣幸你们有这样的守则，但我没有在开玩笑。” 酒保一愣，他上下将男人扫了一遍，他相信他确实如他所说是一名军官，男人从机舱下来到坐在他的面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军人独有的严肃、干练，他的腰杆笔挺，说话谈吐得当，充斥着帝都贵族的风范。可谢晋…… 酒保摇了摇头，说：“您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我……” “轰！”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酒馆剩下的半边天花板被爆炸气流掀飞，“轰轰轰”的炮火声接连响起，一面黑色的海盗旗飘扬在酒馆门口。 周围一圈Alpha暴徒们全都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迎上冲进来的宇宙海盗，就连几个体格强壮的Beta都毫不犹豫地挡在男人身前。 “这是我们的猎物！” “奶奶的，别想抢走这个Omega！管他是谁！老子这辈子就见过这一个Omega！” 在一片混乱中，谢晋的目光看了一眼外面遥远的恒星，陌生的环境让他无法根据恒星的位置推算出标准时间，只能询问酒保：“我想问一下几点了，我需要一个标准的宇宙时间。” 酒保惊讶地看着谢晋：“您、您说什么？这些海盗想抓您，您、您不跑吗？” “没有必要跑，”谢晋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想问一下几点，这应该和你们的守则不冲突。” 酒保匆忙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五十四分。” “谢谢。”他蹙紧英武的眉，右手两指下意识地把玩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红光在戒指表面的纹路上闪闪烁烁。 时间太紧，要来不及了。 酒保的目光随之落在那枚尾戒上，造型让他觉着很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见谢晋蹙着眉头，眉宇间有焦急，对谢晋的好感让他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快逃吧，等他们赶走了海盗会回来抢夺你的，他们会把你带去其他的星球，想尽办法让军方找不到你，你一定会受伤的！我亲眼看着他们将一个Beta残忍地玩弄致死。” “确实应该整顿一下瓦拉干星的治安。” “不，我的意思是——” 谢晋抬手打断酒保。 他的视线越过交织的粒子光束和无数残肢，直直地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那里，正好似降落了什么东西，几乎遮蔽了来自遥远恒星微弱的光芒，破开浓重云雾的是两个黑黝黝的炮筒，星点火光在炮筒之中凝聚而成，越来越大—— 谢晋瞳孔一缩，眸中映出不断扩大的能量炮，高温将空气蒸腾到扭曲。 ——轰！ 爆炸乍然而起！ 第2章：将军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谢晋利落地翻过吧台，猛然将酒保的头按了下去，小指上的尾戒光速变化，张开大网，将两人罩在银色的防护罩中。 巨响过后，酒馆不复存在，家具和尸体的残肢刮成暴风，爆炸声接连不断，震得防护罩中的谢晋产生了强烈的耳鸣，而被他保护的Beta被震得口鼻溢出鲜血。 谢晋再次抬头，目光却是另一个方向。 “轰——” 又是“轰”的一声，这声爆炸来自乌云之中，那庞大的飞行物被击中后像是一个失衡的胖子，向斜侧方栽倒过去。 “呜啦啦”的喊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的宇宙海盗向谢晋所在的方向涌了过来，密密麻麻如同蝗灾。 “放下武器！我们是帝国第十四军团，再警告一遍！放下武器！”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涌进来大批帝国士兵。 他们喝止声只让宇宙海盗有片刻的停留，下一秒，乌泱泱的宇宙海盗仍旧毫不犹豫地冲向谢晋。 就在这时，年轻的Beta无所畏惧地挡在了谢晋面前。 “轰轰轰轰——”扫射声极有节奏地响起，冲向谢晋的前排海盗被一束蓝色的激光射成了灰烬，一台深棕色形如苍鹰的机甲悬停在酒馆上方，两翼覆盖之下的粒子炮炮口还有未彻底熄灭的粒子微光在不断闪烁。 从苍鹰之中传来了男人浑厚的声音：“谢晋将军，一别三年，没想到再见你会是这样的场景。” 酒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谢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居然……真的是谢晋—— 可是，谢晋将军不是一位Alpha吗？怎么会是Omega？ “你迟到了三分钟。”谢晋语气严肃地呵斥蓝洛。 机甲内的声音沉默下来，气氛凝滞，时间仿佛静止，酒保莫名感觉到萦绕在机甲周围的尴尬。 随即，无数炮火打破了尴尬，袭向机甲，苍蓝之鹰利落地避开每一个炮火，蓝色粒子光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绚烂的光芒，带来一束又一束的爆炸。 “小心点，蓝洛，”谢晋再次出声，“你刚才一炮轰了的东西是他们的秘密武器——龙龟。” 这种机甲是帝国都还没有研究透的秘密武器，具有坚硬的外壳和极强的作战能力，超强的一炮能直接毁掉半个星球，更让人觉着棘手的是，它会发射出一种名叫“龟卵”的小型无人机，能覆盖方圆几百里的战斗区域，跟踪作战能力极强。 男人没有给他回应，过了片刻才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云中的胖子已经摆正了自己的身体，发出了愤怒的怒吼，黑黝黝的炮口再次聚集了庞大的能量，闪烁着的负能量粒子激射而出，直接将苍蓝之鹰贯穿了个彻底！ 酒保：“……” 蓝洛：“……” 救生舱从苍鹰里直坠下来，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乌云之中的巨大炮筒再次瞄准了深坑中的蓝洛，又是凶猛的一炮！ 救生舱被炸了个粉碎，金属残片四射，烟尘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从谢晋手腕上发射出来的一束金光化作巨网将蓝洛从深坑中拽了出来。 蓝洛趴在地上不住喘息，察觉到一丝能量波动时，抬首看去，只见谢晋抽出腰间一把银色的光弹枪，手臂平稳地抬起，叫板似的对准龙龟。 龙龟上，将谢晋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的海盗们嗤笑了一声，在他们看来，谢晋此刻的举动无异于垂死挣扎。 “那是龙龟！你疯了？他的外壳非常坚硬，就连苍鹰都打不动！”蓝洛狼狈地喊道。 “别吵。”谢晋无动于衷，他右眼漆黑的瞳膜上覆盖了一层血红色的有机薄膜，那是超微放大镜，能无限放大远处的景物，靠着这个他能清楚地看到龙龟上的任何一个零件，哪怕是个细小的螺丝。 “那是因为你没有打中要害。”谢晋的语气漫不经心，就像是在教授蓝洛最基本的射击技巧，蓝洛一噎，在看到谢晋射出的子弹时脸色瞬间煞白。 这是NNR微缩子弹—— 这种子弹体积极小，只有圆珠笔笔珠大小，尾端富有高密度的压缩二锂晶体反应堆，是目前军方速度最快的子弹，但是这种子弹的飞行轨迹很难控制，需要极高的操枪技巧，更可怕的是它的后坐力极强，能直接崩碎发射者一整条手臂的骨骼和筋腱，就蓝洛所知，军方目前认可的使用者只有一位—— ——谢晋。 带着一道完美的飞行轨迹，NNR微缩子弹嵌入龙龟核心板壳的缝隙中，“轰”的一声，子弹发生爆炸，甲板上的海盗们还未来得及收起脸上猖獗的笑就被炸得支离破碎，而在强大的爆炸冲击之下，体型庞大的龙龟彻底向一侧栽倒！ 巨大的蘑菇云包裹了龙龟，将乌云的颜色染得更深，火焰熊熊燃烧，吞吐着阵阵黑烟，逃命的海盗下饺子一样从龙龟上纷纷落下。 地面上的海盗似乎失去了梦想，茫然无措地看着被崩毁了的龙龟，又惊惧地看着谢晋，迟迟不敢动作。 “我还以为能直接炸碎。”谢晋遗憾地蹙了眉头，对结果很不满，想再给龙龟补上一枪，可惜这种子弹造价极高，刚才那是最后一发。 谢晋拉起呆坐在地上的蓝洛。 蓝洛被吓傻了，好不容易才回过了神：“龙龟还有作战能力吗？” “有，还剩下一个光子筒炮，可人为操作，最麻烦的是那些龟卵，我们被封锁了，而且……”谢晋头疼地看着乌云中闪烁着的金属光泽，那是后续赶来的增援部队，这些宇宙海盗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密密麻麻如同蝗灾。 “等等——”蓝洛忽然打断了谢晋，“我一直闻到Omega的香味，你闻到了吗？” 蓝洛回头询问谢晋，在对上谢晋那双平静的双眸，看到他嘴角扬起的淡淡讽刺笑容时，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这就是你被从前线调回的原因？”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一道天雷劈了下来，谁能想到，军权仅次于皇帝的大将军，被誉为“帝国雄狮”，将凶猛好斗的德莱星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战神居然是个—— Omega？！ 是他对Omega有什么误解吗？！用一颗比米粒还小的NNR子弹轰了一个巨型机甲这种事是一个Omega能做出来的吗！那不应该是个身娇体柔，连只鸡都杀不了的弱势群体吗？！ “不，”在蓝洛复杂的凝视之中，谢晋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回去是为了完成和储君的婚约。” 蓝洛发现自己可以更加震惊：“婚约？帝国会公开你的身份？如果帝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崇拜的将军是个Omega的话会是什么想法？” “羞耻？”谢晋状似思考了片刻，继而看向蓝洛的眼睛，微微一笑，“就像你现在的心情一样，知道自己被一个Omega统帅了这么多年。” 蓝洛：“……” 蓝洛：“不不不，我更多的是震惊，这太可怕了。”他很快恢复理智，肃容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尤其是帝都的那些贵族，你准备怎么向皇帝交代？等等，婚约？皇帝知道你是Omega？” 此时，蓝洛带来的第十四军团围剿过来，清理出了一片净土，可外围的海盗越来越多，怎么也消灭不净。 已经无瑕思考谢晋身份的蓝洛表情严肃，他将逃脱的所有可能都思考了一遍后最终看向谢晋，这才发现为了强忍发情期带来的痛苦，谢晋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然而他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脊背挺得笔直，好像正在接受皇帝的检阅。 对于omega来说发情期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体质非常差的Omega连站立都做不到。如果他计算得没错的话，谢晋已经十个小时不眠不休，他皱紧眉头，想扶谢晋却不知如何下手——到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的身体都仍处在严密防范的状态。 “你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前面道路已经被海盗封锁，我们想要过去，只能走那儿，然而……”他手一指不远处的星空之门，那是宇宙的几大奇景，拥有最瑰丽的景色，却也是最凶悍的地方——虫洞的入口。 然而他们没有能够扛得住虫洞内高压的机甲，即便驾驶苍鹰那种高等级的机甲顺利穿越的几率也只有个位数。 不用蓝洛提醒，谢晋也知道，时空跳跃是他们如今最好的选择。 谢晋站了起来，左手拇指摩挲着小指上的金属指环：“蓝洛将军与其担心我的身体，不如担心一下牧神号是如何被海盗发现的。” 一直被谢晋护住的酒保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枚指环，那是一枚智能基因指环，被军方的人称为“哨子”，它融合了机甲的内核能量与机甲主人的基因序列，将机甲与机甲主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只要主人呼唤，哪怕隔了几万光年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主人身边。 谢晋将军在等的原来是他的机甲吗……想到这里，酒保兴奋得有些颤抖，那台超乎于寻常机甲的等级设定，以超S级标志的传奇机甲即将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同时，得到谢晋提醒的蓝洛浑身一凛，牧神号返航是军事机密，就连前线的大将们都未必知道，而这些宇宙海盗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妈的连“龙龟”都扛了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 在蓝洛思考的时候，谢晋已经将染了血的军服脱了下来，连带着肩上无数象征荣誉的徽章都扔在地上，他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解开，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高筒军靴下的小腿遒劲有力，从蓝洛身边缓步走上前，仰头看着茫茫夜色中旋转着的星空之门。 蓝洛浑身肌肉紧紧绷起：“你要干什么？” 谢晋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别发呆了，马上就是风暴最弱的时刻，如果不想潮汐力和重力将我们挤压扭曲成碎片的话就最好快点。”他看向颜色逐渐变深的门，眸子里映出斑驳战火，回头对酒保说：“我不能带你走这条路，你的身体扛不住虫洞内的高压，谢谢你今天的维护，好好活下去，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酒保呆呆地看着谢晋，在战火之中，他的瞳孔内映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点，那个圆点不断放大，在一秒内便现出了原形。 机甲！那是一台扬着双翼的雄狮，它张开的翅膀足以遮蔽天日！ 是兰斯洛特！ 是谢晋的王牌机甲——兰斯洛特！ 第3章：跳跃 雄狮机甲越过重重包围圈，最终落在谢晋身边，将翅膀斜放下来，触及地面，谢晋踩了上去，说道：“兰斯洛特，我们即将穿过全宇宙最危险的虫洞，收起你那花哨的作风。” 机甲内传来声音：“主人，您真是令我伤心，我们十小时十三分钟零七秒后再次相见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嘴上抱怨，兰斯洛特还是乖乖地变化形态，变成了一个扁平状，线条流畅的飞行舱。 前端延伸出来的光粒子板挡住了海盗们的攻击，谢晋顺利坐进驾驶舱，调整飞行状态的时候对蓝洛说：“你可以继续待在那里，但我声明，我不会去参加你的葬礼。”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蓝洛无奈地嘀咕，脚边出现兰斯洛特放下来的踏板，他踩在踏板上，踏板表面鲜花一路朵朵绽放，娉婷娇艳，自动滚带将他传输上去。 蓝洛：“……” 蓝洛：“？” 蓝洛并非有意耽搁时间，机甲跟普通的飞船不一样，本身具有极高的智能化，只接受配得上他智能核心的基因拥有者，不然的话别说驾驶就连进入都会被排斥，如果是他的苍鹰，只要外人随便摸一下都能暴跳如雷地开启屠杀模式。 以己推人，他猜测谢晋的这台超S级机甲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他登上来，结果没想到兰斯洛特提供了非常贴心的服务。 但蓝洛此刻并不好受，他被谢晋的基因序列所包围，那种从精神层面散发出来的强大压迫力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再加上谢晋发情期还没过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致命气息……他现在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才是Omega！ 就在蓝洛难受得胃都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一杯红酒送到了他的面前，兰斯洛特优雅的声音响起：“蓝洛先生，这是您最喜欢的永恒，是由一级红酒大师赛维力斯先生亲手酿制而成，我看您非常紧张，所以自作主张地替您选择了它，希望您能尽情享受它的美味。” 蓝洛：“……？” 谢晋语调平静，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兰斯洛特，别做多余的事情。” “好的，主人。” 面前的红酒散去，蓝洛的手抓了个空。 机甲外不断响起爆炸声，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宇宙海盗在拦截他们，但机甲飞行得非常平稳，足以见谢晋高超的驾驶能力。 眼前星空之门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蓝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顿时双眼圆瞪，吼道：“龙龟剩下的那个光子炮——有人在操作它！能量即将蓄满了！谢晋！右拐，右拐！我们会被整个轰成碎片的！” “你太吵了。”谢晋冷漠地说，他眼睛微微眯起，神情严肃地从面前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屏幕内观察着后方的情况。 他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龙龟”炮火的形成，右手拇指悬停在一个开关上，在那一线能量即将融聚成形的刹那拇指按下，紫色的能量炮从兰斯洛特的尾翼下冲突而去，如同愤怒嘶吼着的巨龙，直直冲向龙龟发射出的那一团高能能量！ “轰——”这是今天下午最灿烂的烟火，巨大的爆炸几乎湮灭了所有追击而来的海盗，而两个炮火对冲爆炸时产生的能量完美地化作了兰斯洛特的后坐力，带着兰斯洛特冲向了星空之门！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在耳边炸响，像是暴雨击打在瓦檐上的声音，噼里啪啦，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舱内，警告的红光不断闪烁，兰斯洛特逐渐失去平衡，在虫洞之中高速旋转着。 蓝洛紧张地抓着扶手，牙关紧咬，浑身紧绷，汗水湿透了军服内的衬衫。 兰斯洛特的声音再次响起：“蓝洛将军，我认为您确实需要一杯红酒。” 蓝洛紧张地大吼：“……你说什么？！”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秒，又说：“或者来一杯热牛奶，您被吓坏了，我这儿有适用于5-10岁幼年Omega的牛奶。” 蓝洛：“？？？” 谢晋按下了某个开关。 兰斯洛特彻底沉默，过了没多久，机舱内响起了悠扬的治愈系音乐。 两人这场惊心动魄的虫洞之旅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结束。 兰斯洛特完美地钻出了虫洞，只以损坏了一个曲速引擎为代价，海蓝色的椭圆形扁状飞船徜徉在宇宙世界，不远处，星云波云诡谲，异彩频生，蛇鱼星座内孕育着的无数婴儿恒星正闪烁着微光。 谢晋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问道：“兰斯洛特，我们还有多久可以抵达帝都？” “如果您精神力全开的话，最快需要四十分钟。”他们运气非常好，跳跃到了距离帝星很近的位置。 “现在几点？”谢晋又问。 “下午五点三十一分。” 谢晋草草计算了下时间，并不乐观，他沉思片刻，说道：“兰斯洛特，我希望能在六点准时降落在帝都的紫罗兰停机坪。” “六点？我损坏了一台引擎，恐怕有些……” 谢晋的声音不容抗拒：“那我很抱歉，恐怕你的那些‘藏品’都会莫名消失。” “是！主人！兰斯洛特赌上超S机甲的全部尊严保证一定会在六点准时降落！”兰斯洛特忿忿道。 蓝洛这才认清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听到谢晋要在六点赶回帝都时惊呆了，他看向谢晋的背影，也许是因为体质，谢晋并不像其他军人那样拥有健硕高猛的身体，而是劲瘦柔韧，皮肤也异常白皙，但他很清楚这样单薄的身体里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饶是如此……这也是个Omega！ 这个认知让蓝洛心里的弦“啪”的断了，他咬牙道：“你疯了？六点到停机坪？你知道你现在什么状态吗？你是个Omega，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刚从虫洞穿越过来的Omega！半小时内赶回你的精神状态可能会崩溃！不！肯定会崩溃！” “要打赌吗？” “……什么？”蓝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打赌，怎么样？我觊觎你那把配枪很久了。” “你输了的话给我什么？” “我想想……”谢晋敲了敲操作台，“如果我输了就把兰斯洛特给你。” 兰斯洛特猛的一抖，蓝洛跟着颠了下。 “你的苍鹰已经没了，虽然内核还在可以让它再生，但如今制作I级以上机甲的钛-SR金属资源稀缺，帝国军校的那群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想要的小崽子们都想在毕业的时候能得到一台至少和苍鹰同级的机甲，你很难再造一个够得上I级评定的苍鹰，兰斯洛特是全帝国唯一一架超S级机甲，如果我不能在六点抵达，那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的语气平静，很难让人分辨是不是玩笑话。 “不，主人我……” “别跟我讨价还价，你的马力可以开得再大一点。” “……好的，主人。” “……成交。”蓝洛和兰斯洛特同时应声。 “很好。”交涉结果让谢晋非常满意。 六点，兰斯洛特准时降落在紫色罗大街的停车坪上，尾翼上燃烧着熊熊火焰，连备用的脉冲引擎也宣告阵亡。 兰斯特洛化作人形，那是个与谢晋个子相当，体型纤长的中年男人，金属打造的身体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枪驳领内一件深灰色的小马甲挑出了几分绅士气质，他对蓝洛鞠了一躬，优雅地说：“很遗憾，蓝洛大人，看来我们还是没有主仆缘分。”语气丝毫听不出遗憾。 蓝洛一口银牙咬碎，向谢晋递上配枪，谢晋向安检机器人走去，并没有接过蓝洛的配枪：“我和它也没什么主仆缘分，至于那个赌，我只是想让你信任我。我可以做到你们Alpha都做不到的事情。” 蓝洛一愣，心里涌起敬意，超强度的时空旅行就连他的身体都吃不消，他现在五脏六腑好像换了位置，胃里连续不断地拧痛，而谢晋，作为兰斯洛特的驾驶员，却只是脸色苍白而已，军人的脊梁依然挺直着，从后肩到腰部一直到脚后跟绷成了一条规格绝对标准的直线。 在浓郁的香气钻入鼻孔以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忙追上谢晋，肃容道：“谢晋将军，这里是帝都，和瓦拉干星那样的穷乡僻壤不同，这里每个人都认识你，你需要一支信息素抑制剂，不然很快全帝都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个Omega！该死，那玩意要从哪儿弄来？” “不需要。”谢晋大步流星地走到安检机器人身边，叮嘱道，“我赶时间，麻烦快一点，谢谢。” 第4章：服从 紫罗兰停机坪是军人专用的停机坪，帝都禁止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甚至战斗机甲也不容许，每一个回朝的军人都必须在停机坪接受安检，帝国第一军团的首席将军也不例外。 检查机器人搜索了谢晋全身，在和平状态的兰斯洛特腰部嵌入了限制武装芯片之后就放两人离去。 从紫罗兰停机坪俯瞰下去，帝都繁华的盛景映入眼帘，巨大的幕板上，当红女明星媚眼横飞，家用飞船闪烁着充满科技感的光芒不断穿梭往来，处处奢靡繁华，这是与边关全然不同的和平之都，没有战火，没有敌人，没有杀戮，没有鲜血，也没有死亡。 兰斯洛特转化成飞行模式，搭载着极度疲倦的谢晋前往他在帝都的家。 谢晋的发情期还未过去，身上仍旧不断向外扩张着香甜的气息，那种香气浓郁到即便是密度极高的兰斯洛特也不能遮掩得住，以至于闻到他气息的人都在研究拥有如此香甜味道的Omega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兰斯洛特停在一座别墅门口，大门前悬挂着一颗玫红色的八角星，这意味着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位寡居的公爵夫人，她的丈夫为帝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她的一生都会受到帝国的庇佑。 谢晋从车上下来，别墅门口一位老管家正在等他，向谢晋鞠了一躬：“大人……”他闻到了谢晋身上浓郁的发情期香气，惊讶地问：“您的发情期到了？您就这么回来的？没有用抑制剂？”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谢晋冷冷一笑，大步走入房间内，“夫人呢？” “夫人正在给您准备晚餐。”管家跟了进去。 谢晋看向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背影，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一路上扛着的压力山崩似的向他涌来，谢晋闷声咳了两声，肺腑内火辣辣的疼，见没惊扰到厨房里的人，才对管家说道：“我上去洗个澡，夫人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回来了，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见她。” “是，我帮您准备洗澡水。” “不需要，有兰斯洛特。”谢晋拒绝了老管家，脚步轻轻地上楼。 谢晋的房间简洁到近乎于古板，唯一的装饰物就是一张白枫帝国的星际版图，其他全都是床、桌、椅这种生活必需品，还是沉闷的灰黑色调。 兰斯洛特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并将一套干净的礼服挂在衣架上，手肘上挽着毛巾，对谢晋弯腰：“主人，请。” 谢晋脱了衣裤，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红得像烫伤，男性象征更是高高地翘起，他呼吸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来自身体深处的巨大疼痛几乎撕裂了他，让他有一种骨架分离、内脏崩裂的错觉，窗外送进来的凉风给了他一丝舒畅，但随之涌来的是夹杂着剧痛的强烈空虚感。 直到现在，谢晋的脸上才表现出痛苦，但这没有持续多久，他叫来兰斯洛特：“从我抽屉里取出最下面的盒子，拿一支抑制剂过来。我的左手已经失去知觉了，你帮我注射。”这是使用NNR子弹的副作用，他为了陪母亲吃这顿晚饭，特意用左手当做主操枪手，NNR超强的后坐力崩裂了他的桡骨。 “是。”兰斯洛特心疼地看着谢晋，帮他注射了抑制剂。 围绕着谢晋的香甜气息逐渐散去，谢晋的皮肤恢复成正常的白皙，刚才所暴露出的疲惫也转瞬即逝。 他洗了个澡，换上兰斯洛特为他准备的衣服，往楼下走去。 楼梯口，一位盛装贵妇人正在迎接他，莱娜夫人笑容满面，她向谢晋张开双手，喜道：“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看六点一刻你还没回来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管家告诉我你在上面洗澡，我的心才放了下来，累坏了吧？” “母亲，”谢晋和贵妇人紧紧拥抱，他左右亲吻了贵妇人的脸颊，挽了她的手，“我答应你会在六点半以前回来吃晚饭就会尽力赶回来，你不要担心。你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咳嗽？” “没有呢，最近身体好了很多，还买了一条新裙子，你看，好看吗？” 谢晋笑着点点头，将莱娜夫人一路引到餐桌旁，他拉开椅子，将莱娜夫人推了进去，随后往莱娜夫人对面的位置走去。 莱娜夫人拉着谢晋的手，期待地说：“晋儿，坐在我旁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是，母亲。”谢晋坐在莱娜夫人身边的位置，莱娜夫人一直拉着他的手，慈爱地看着杰出的儿子。 他是莱娜夫人的养子，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他只有三岁，拥有白枫星人极少有的黑发黑眸，像是只被遗弃的小兽，板着稚嫩的小脸，孤独地站在角落里。 莱娜夫人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根线在连着他们，穿过血缘的界限，将他们以母子的形式捆绑在一起。 她的丈夫叫谢戎，在太阳星一战中战死，谢晋只见过那个男人一面，只那一面他就深刻地记住了他父亲的样子。 这是他的家庭，是他的家人，他必须要耗尽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我的孩子，你瘦了，有好好吃饭吗？” “母亲放心，我每日都会按照您的叮嘱用餐。” 莱娜夫人放心地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谢晋黑色的短发。 母子俩在席上说了很多话，莱娜夫人的身体一直很差，常年卧床，但今天的气色却很不错，脸颊红润，上了点淡妆，晚餐过后，谢晋陪她看起了在上层贵妇人中很流行的电视剧。 屏幕里，年轻的军官刚刚毕业，告别军校的时候埋首在母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这一幕好像拨动了莱娜夫人的心弦，她表情错愕，急匆匆地拉着谢晋的手，不安地问：“晋儿，你也快毕业了吧？” 谢晋眸色暗了下去，他看着莱娜夫人，目光悲痛，哑声道：“母亲，我……” 兰娜夫人错愕地看着他。 负手站在一旁的兰斯洛特咳了咳，咳完仰头看天。 谢晋闭了闭眼，压下眸中的悲痛，声音平静地说：“母亲，我这次期末还是第一，院长说会推荐我去第一军团受训，我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莱娜夫人喜道：“是吗？我的晋儿真厉害呀，”随即依依不舍地拉着谢晋的手，“可是，毕业之后，晋儿就要去边关了吧，比在军校里还不常回来呢。而且，他们可能会看出你的身份，你是个Omega呀，你一定要小心那些Alpha，他们会像畜生一样可恶。” 谢晋咬紧后牙槽，被他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因为忍耐而紧紧地握成拳头，指骨被他捏得几乎变形。 八点的钟声在这时敲响，管家端着一杯水和一粒药片走了过来：“夫人，该吃药了。” 谢晋瞳孔一缩，眼神危险地看着管家，强大的精神力不知不觉散发出来，将管家层层包围。 重压之下，管家浑身颤抖，仍旧执着地向莱娜夫人递去药片。 “唉……好吧，又要吃这个了。”莱娜夫人像是个小女孩一样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在伸手去接药片时，谢晋扬手打翻了那片药，温水撒了出来，溅到莱娜夫人的手背上，受到惊吓的莱娜夫人惊恐地看着谢晋，失声惊叫：“晋儿——你怎么了——” 谢晋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老管家，在他警告的目光下，老管家拿出了另一个药片，送到莱娜夫人面前：“夫人，请吃药。” 话音未落，他的太阳穴顶上枪口，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粒子能量汇聚时的热度，但仍旧面不改色地说：“谢晋将军，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还会有第二个我服侍莱娜夫人用药。她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服从，这对你，对莱娜夫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5章：惩罚 莱娜夫人患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病，即便是科技发达如帝都，也没有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法。 十年前，药剂学大师卡尔·托雷斯从植物中提取出了一种细胞分泌素，制成的卜克多酚药剂可以暂时控制阿尔茨海默病，但会让人体产生依赖性，长期服用下甚至会造成慢性器官衰竭、精神衰弱，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如果贸然戒掉，反弹性极大，被军方当做毒品统一监管，有时候还会当做控制犯人的药剂。 莱娜夫人在服用的就是卜克多酚药剂。 这种药剂将莱娜夫人的病情稳定住，也让莱娜夫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的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谢晋还在念军校那里，错乱排布，常常记不得前一秒发生的事情，严重的时候还会忘记自己是谁。 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谢晋。 虽然没有血浓于水的连接，却将人刻在了灵魂里，她永远都记得，这是她骄傲的孩子。 谢晋背着手站在阳台上，多年从军的习惯让他腰杆在全身放松的情况下也自然而然得挺得笔直，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精致白皙的脸庞上，蒙了一层月霜。 “兰斯洛特。” “是。”兰斯洛特在谢晋背后绅士地鞠了一躬。 “皇帝依然不信任我，”谢晋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语气平静地说，“我虽然是一个Omega，但我从小在军事上的天分就超越了大部分的Alpha，我从未对帝国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忠，我在边关待了三年，将那些凶狠好斗的德莱星人赶出了边界，皇帝依然不信任我。” “主人，”兰斯洛特沉思了片刻，“纵观历史，皇帝从来都是谁都不信任，他只信任自己，没有一个皇帝会毫无保留地将军权全都交出去，一定会留下一个牵制。” 谢晋沉默了片刻，冷笑着说：“古中国有句古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时刻警醒着我，我会让母亲获得自由，哪怕粉身碎骨。” 兰斯洛特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抖精神，说道：“不过对您的身体来说，早日找一个可以结合的伴侣是件好事，您不能再这样强撑下去了。自从成年后，你每次发情都靠抑制剂，抑制剂是有副作用的，你的发情期间隔会越来越短，发情期会越来越长。我听说您的婚约对象非常出色，在帝国学院内几乎每门功课都名列前茅，很受帝都名媛的欢迎。——您要看看他的照片吗？” “不。”谢晋冷淡地转过身，走向房间内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大床，“明天我要多睡一会儿，八点叫我陪母亲吃早饭。” “好的，主人。” 躺在床上，哪怕全身上下酸痛不已，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他仍是有些睡不着。 在黑暗中，谢晋说：“帝都的风是轻的，床是软的，夜晚没有轰鸣的炮火声也没有尖锐的警笛声，非常安静。” 兰斯洛特：“是的，主人。”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谢晋：“……” 兰斯洛特：“……” 好吧，谢晋承认，他失眠了。 房间内忽然响起轻柔的音乐和淡雅的芳香，兰斯洛特带着金属感的歌声响起：“小～宝～贝～快～快～睡～” 谢晋：“……够了。” 兰斯洛特解释道：“这是治愈失眠最好的办法。” “别做多余的事情。” 兰斯洛特：“……好的，主人。” 后来，谢晋还是因为过度疲倦而睡着了。 第二天，在他和莱娜夫人享受温馨早餐时间的时候，外面彻底变了天。 震惊社的报纸上，一张占据了整整两页黄金版面的头条新闻震惊了整个帝都—— ——《神秘Omega的身份竟是第一军团统帅，大将军谢晋！！！》 配图是昨天谢晋乘坐兰斯洛特，在街头放肆地散发发情期香气的照片。 报纸上详细给出了身份分析，全面分析了兰斯洛特的各个形态以佐证飞行机的驾驶人，甚至精准地查到了瓦拉干星，像是完全捕捉到了谢晋的所有动态，让人无法不信服。 民众非常激愤，包括那些身体异常柔弱的Omega——他们曾幻想能被谢晋标记——都聚集在帝国军方门前，要求给出一个真相，军队不得不派出大量精兵才没让这次骚动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三天后，军方给了民众一个准确回答。 在晚上7点的国家新闻频道，帝都军方负责人明确表示：“经查证，谢晋确实利用抑制剂隐瞒Omega身份多年，对军方和民众造成了极大的欺骗，我们决定，对谢晋进行军事关押，并没收其包括机甲在内的全部武装，即日送往军事法庭接受裁决！” 消息一出，再次哗然，引起了极大的讨论。 支持者义正辞严地批判谢晋的欺骗行为，反对者抗议游行，声称“谢晋是善意欺骗，为帝国付出多年”。谢晋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导师也发长文替谢晋求情，希望军方能够看在谢晋多年军功的份上饶恕谢晋。 这件事情彻底打破了帝都繁华的表面，像是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平湖溅射出了无数水花，各方势力纷纷冒头，一时之间，帝都内风云暗涌。 帝都最高处，水晶宫。 这是白枫帝国最高统帅者、皇帝、军队元帅——戈瓦尔·弗洛克斯的宫殿，是整个帝都最奢华的场所。 它就像是帝国王冠上最璀璨的珍珠，展现着帝国强大的实力，与其瑰丽璀璨的外表相符，水晶宫内部也装饰得极近奢靡。 从议政厅外的台阶开始就铺开了颜色亮丽的红地毯，一路延伸到议政厅的黄金椅下，议政厅内，顶起彩绘天花板的四根立柱上镶嵌着珍贵的宝石，蟠龙环绕其上，中央巨大的吊灯像是饱绽的玉兰，将整个议政厅照耀得金碧辉煌。 穿着华贵的帝王正坐在议政厅的黄金椅子上，这是把纯金打造的椅子，扶手上镶嵌着大颗钻石，就连皇帝的脚踏板上都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珍珠。 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正处在暴怒状态：“军方的人都是废物吗！一个Omega从军多年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现在闹得这么大，你们准备怎么收场？！” 众大臣讷讷不语，军方代表头疼地擦了擦汗水，实在不好意思告诉皇帝，事发之前，军方的最高负责人正是我们那位谢晋将军，还是皇帝您在万众瞩目之下亲自授封的。 见无人开口，皇帝更加愤怒，他将黄金烛台扫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陪在军方代表身侧的是从瓦拉干星回来后昏睡了整整三天的蓝洛，他原本以为皇帝知道谢晋是Omega，不然怎么会给谢晋安排和储君的婚约，他仔细扫视了一圈议政厅，正在念军校二年级的储君德罗蒙德·弗洛克斯并不在场，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思量之后，蓝洛上前敬了一个军礼，说道：“皇帝陛下，谢晋的事情是我们军方的失职，我们会出面给民众一个交代，主动承担所有后果，在事件平息之前，一切状况由军方全数负责。在对谢晋裁决这上面，也是我们军方欠缺考虑。”顿了顿，蓝洛在心里将出面说会给予严惩的那个蠢蛋喷了个狗血当头，随后说道，“确实如大学者多蒙·莱卡因所说，将军战功赫赫，虽然是个Omega但从未失职，应该酌情处理。” “那依你的意思是？”一番话让皇帝平静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洛。 蓝洛想了想，说：“谢晋将军在军事方面有着过人的才能，这点有目共睹，我认为，实在不应该埋没他的才能，既然他是Omega就不适合再继续前往战场，我建议——”蓝洛站姿笔挺，昂首高声道，“派遣谢晋前往帝国皇家学院执教，教授我们未来的军官们更多实用的军事技能！” “我赞同蓝洛将军的建议。”众大臣纷纷应声。 Omega虽然体力不行，但智力普遍偏高，如果不是人口基数上占据劣势，在文学、艺术、理论研究等专业领域中的Omega绝对会占据大多数，如今帝都人人推崇的大学者多蒙·莱卡因就是一个非常杰出的Omega。 “但是……”在一片讨论声中，一大臣踌躇道，“此刻群情激愤，民间反动势力甚至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如果就这么从轻处罚了谢晋，恐怕会引起反动势力更进一步的扑咬。” 众大臣又瑟瑟着沉默下来。 皇帝的愤怒再一次被点燃：“难不成你想从我们的功臣身上卸点什么下来？” 直到这时，大部分的大臣才看明白皇帝的态度是想要保下谢晋的。 蓝洛再次开口：“西区有一个被废弃的γ3区域，那里聚集了大量难民，反动势力胁迫他们已久，下官恳请前去肃清，只是听说那里有反动军的重武器在，我的苍鹰还在修复期间，希望陛下能够派遣一个强大的机甲陪同前往。” “这确实是个大事，”皇帝沉吟一二，下了命令，“那就让谢晋带着兰斯洛特和你去处理！” “是，陛下！” 第6章：清缴 西区域是帝都最外围的区域，这里常年不被恒星光照，土壤和水资源都非常贫瘠，百年来一直是帝都的难民窟，是帝都最贫穷的地方，与帝都核心区域的繁华奢靡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 γ3区域是西区最贫穷的地方，这里的生活条件连偏远的边陲星球都不如，充斥着各种病毒和致癌辐射。大约在十年前，反政府军在γ3区域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仗着γ3独特的环境和皇帝不断叫板。十年来，皇帝派遣军队清缴过几次，却总是清缴不净，简直和城市牛皮藓一样可恶，如果能将这里的反政府军全部清缴干净的话是大功一件。 这次清缴，除了蓝洛自己的第十四军团以外，皇帝还派了一百个精兵给蓝洛，指了谢晋和封锁了部分功能的兰斯洛特作为蓝洛的副手。 γ3封锁区域外，一身纯黑色厚重军服的谢晋看着眼前这片足以和垃圾场媲美的土地，眼神复杂。 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跟着操枪的老师来过这里，那时候的γ3区域还有一丝人气，仔细寻找的话，地面上还有藏在石头缝里顽强绽放的小白花，但现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沾染了病毒的藓类和菌类植物攀爬进了每一个角落，吞噬了每一点生命。 ——这里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生存的地方了。 仔细想想，这种结果并不意外，即便是当初那次清缴，也不过是军队的一个模拟演习，没有杀死多少反动军，倒打死了几个前来讨要粮食的平民。 皇帝早就放弃了这里。 “刺啦”一声轻响唤回了谢晋的心思，焦糊的味道传了过来，离他们大约十步远的地方是封锁区的高压电网，一个人影在电网那头抽搐着倒地。 “怎么回事？”蓝洛不耐烦地问道。 “有人想要翻越高压电网。” “不要命了？” “听说那里面几乎没有粮食了，马上就要过冬，反动军在大肆搜刮粮食，最近很多人都想要翻出高压电网，逃离那里。不然到了冬天，即便没被暴徒杀死，也会被饿死、冻死。” 蓝洛沉默了一秒，说：“……去看看。” 将近三百人的清缴部队向高压电网区域靠拢，谢晋发现，那下面不只一具尸体，几乎隔了三五步就有一具被电到浑身焦糊几乎辨别不出全貌的尸体，老鼠和蛆虫在腐肉间穿梭，发出令人作呕的黏腻声音。 众人看后一声不发，蓝洛没多说什么，指了支小队给谢晋：“我去东边，这边就交给你来负责，我们合围过去，随时联系。” 谢晋点头：“好。” “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呢？”谢晋四下看着，并没有看到负责封锁区域的士兵。 没过多久，裹在一团绿色军服里的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他胡子杂乱地长在脸上，几乎覆盖了下半张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声音嘶哑地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那人垮着背，眼睛猥琐地眯起，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臭味，也不知道那身衣服有多久没洗了。 “这种的情况持续多久了？”谢晋拿枪口点了点旁边的尸体，眼神冰冷地看着尸体上的病斑。 “持续一个月了，不过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这样，将军不必觉着奇怪，来年开春，尸体就会融入土里，就没那么恶心了。” “每年冬天？”谢晋表情危险地看着士兵，“你在这里多久了？你是哪个军团的？” “下官在这里五年，隶属于第十九军团。” “十九军团的总将军罗蒙，呵，皇后的好弟弟。”谢晋冷冷一笑，回头对副官说，“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将军？”驻军惊恐地瞪大眼睛，“为什么打我二十军棍？” “你想知道为什么？”谢晋反问，他一路往不远处的高压电网走去，那名士兵心惊胆颤地跟了过去。 高压电网上还覆盖着一层未彻底消散的电流，炸出一簇簇金色的电火花。 谢晋忽然停了脚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猛地回身将士兵的脑袋按在了高压电网上，指着近在咫尺的尸体说：“你看看他的脸上爬着什么？” 士兵脸色发白，浑身颤抖，高压电流并没有向他涌来，只有眼前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电花。 他被吓得几乎瘫在了地上，听清谢晋的提问后，喘着粗气问道：“什、什么——” 谢晋沉默，他对跟上来的副官说：“你告诉他，这是什么？” “是！”副官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尸体脸上的病斑，脸色骤然一变，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奥美拉病毒——” 士兵脸色煞白。 谢晋放开他的脖子，他恰恰倒在尸体手边，入目的是手背上一大块紫黑色的奥美拉病毒病斑，他吓得嚎叫着向后爬去。 “啊——啊——” 谢晋踩了他驮着的背，止住他逃跑的趋势：“奥美拉病毒的影响范围极大，尤其是在尸体上的传播更为广泛，接触必得，你就让这些尸体暴露在空气中，死后融入土地里，不仅如此，高压电网还有损毁，如果他们真的从电网爬了出来，你想让这些病毒扩散到帝都去吗？” “不——我没有注意到这是奥美拉病毒，我——我——” 谢晋将他踢开，由副官押住，说道：“二十军棍打完交给军部，依法判刑。” “您需要消毒吗？”化作绅士的兰斯洛特贴心地送来一副手套，谢晋将手套戴上，对通讯兵说，“联系蓝洛，这里有奥美拉病毒，不要随便接触尸体。” 通讯兵很快回了消息：“蓝洛将军吩咐先汇合，统一配备好防毒装备再进入封锁区域。” “来不及，”谢晋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一面转瞬即逝的旗帜，对通讯兵说，“告诉蓝洛，我找到了反动军的踪迹，我会沿途留下信号，” “将军，可那是蓝洛将军的命令，是军令——”通讯官说。 “我知道。”谢晋戴上兰斯洛特提供的纳米口罩，只留下一双漆黑的深眸，兰斯洛特化成一颗小小的雄狮状耳钉，扣在了谢晋白皙的耳垂上，“可在我的军衔被摘除之前，他没有资格命令我。” 谢晋后退一步，忽然下肢发力，从地面高高地跃起，跳跃到高压电网上，一刹那，电流急速向他涌了过来，谢晋迅速翻越高压电网，弓起来的后背像是一只发力的猎豹，弧度矫健而又性感。 平稳落地之后，身后的电网才再次爆发威力，谢晋一刻没有逗留，迅速向目标疾奔而去。 “您太冒险了。”兰斯洛特不赞同地说。 “这是最快的方式。”谢晋从土丘上跳了过去，隐藏在大块断裂的墙壁后，向不远处眺望，“我刚才看到了反政府军的旗子，我认得那个标志，是他们的小头目留塔。” 恶狼留塔是反政府军首脑的四大副手，行事非常残暴。 不远处，房屋坍毁，断壁上用塑胶网扯起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棚子，一辆黑色的改造军用越野车在废弃的土路上缓缓前行，越野车尾部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只独眼的恶狼。左右共六名反政府军，手中扛着粒子机枪，警惕地观察周围，最末的叛军将炮筒扛在肩上，右手拖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 就在谢晋望过去的刹那，少年忽然回过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起，谢晋呼吸一紧，浑身肌肉紧张地绷在一起，他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如果敢提醒他们，我第一个杀了你。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平静地将头转了过去，被反军一拉铁索，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那个少年长得跟您很像，”兰斯洛特在精神力层面上和谢晋交流，“他也是黑色的头发和眼睛。” “我对车里的留塔更感兴趣。”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也许他是您的兄弟呢？” 谢晋：“？” 兰斯洛特：“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偶遇失散多年的兄弟，拼劲全力将他从恶徒的手中救了下来，喔，真是一件感人而又浪漫的事情，将军，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一位兄弟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被军方控制的这段时间，你好像生活得很好，看了不少没营养的电视剧。” “我被送去了皇宫，那些夫人都很喜欢我，她们很高兴有我服侍着欣赏电视剧。”扣在谢晋耳朵上的雄狮变成了粉色。 谢晋沉了沉呼吸：“下次我希望你可以换一个形态。” “您喜欢什么样的？” “不会说话的。” 兰斯洛特：“……” 谢晋跟着越野车一路前行，兰斯洛特说：“再往前走就是监控区域，监控视野非常多，继续跟踪有95%以上的几率被发现。” 谢晋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圣教堂，对兰斯洛特说：“勘察一下地形，我需要一个最佳的伏击位置。” “好的，主人。”兰斯洛特很快就将地形图映入了谢晋的瞳孔，并标出了最佳伏击位置。 确定位置之后，谢晋从一侧矮房中绕了进去，穿过曲折的回廊，他从石头的缝隙中不断观察机甲的位置，眼前是两面几乎合并到一起的窄墙，只留有一拳宽的缝隙，谢晋试探了下，取出一根小指长的针状合金，合金尾部连了一根细到几乎透明的线。 谢晋按了按合金的底部，“刷”的一声，顶端快速钻出一只鹰爪，谢晋将微缩飞爪放入辅助枪的弹匣中，全神戒备地等待越野车的到来。 他准备用这个飞爪勾住越野车的主动轮，给他的突袭创造足够的时间。 “帮我监测位置。”谢晋冷静地说。 “好的，主人。” 但在抵达谢晋埋伏位置的前一刻，军用越野车却意外停了下来。 第7章：生擒 谢晋警觉地看着左侧的墙面，一墙之隔的房间疑似是反政府军的一个据点。 “兰斯洛特，窃听器。” “是。”兰斯洛特变化形态，内扣式耳机嵌入谢晋的耳蜗，中心一点红光闪烁，延伸出一条半透明的光带，丝丝点点地扣入墙壁之内，抓成蛛网状再墙面散开，下一秒，谢晋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这里的病毒扩散得太厉害了，”男人粗犷的声音响起，“我们的战士一天比一天死得多，再这样下去，不等政府军来围剿我们，我们自己就会崩盘。” “最近抓来了多少能用的人？” “这一个星期只有十个，已经没有可以充当战士的人了，他们长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胆小而又神经质，精神极度不稳定，别说操纵机甲，连枪都无法使用，都是一群废物。” “有Alpha吗？” “怎么可能？”男人冷笑，“这几年白枫和德莱打得这么厉害，急需士兵，只要是个Alpha就可以无条件参军，还会留在这里？” “我刚才在外围发现了政府军，但他们暂时忌惮于病毒没有冲进来，他们的设备可比我们好太多，等到他们弄齐了装备，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屋子里沉默了几秒，男人暴躁的声音响起：“我早就说了，抓人来填充军队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只能迁走，去找更适合的基地！”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政府军盯上了我们，现在外围那边全都是他们的人。” “没有那么多，我粗略数了一下只有一百来人，不过……我看到了一个黑头发的军官。” “你是说……谢晋？怎么可能？谢晋不是被发现Omega身份后被军方关押了？” “我不清楚是不是，我只是看到了，不是最好，如果是，我们都要完蛋。” “他们在讨论你，”嵌入式耳机让兰斯洛特的声音更加清楚，“他们都很怕你。” “我听见了。”谢晋说，“安静一点。” “主人，你真棒。”兰斯洛特的声音慈祥而又骄傲。 谢晋：“……” 在兰斯洛特打岔的时候，反政府军们已经换了个话题。 “说起这个，我在教堂那边找到一个少年，看起来体质不错，检测一下，没准可以拿来用。”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闷哼。 “……太瘦了。” “但是骨骼和肌肉都很结实。” “吊起来，我仔细看一下。” 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人不再说话，兰斯洛特说：“主人，经探测，这间房子周围藏着不少机关，我们可以利用头顶那扇高窗冲进去，这样能最小限度地触发机关。我认为，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时刻。” “好。”谢晋仰头看了下兰斯洛特说的那扇窗，离他所在的位置大约有三米，眼前墙面光滑，很难攀登。 谢晋对着窗台位置发射飞爪，合金飞爪紧紧地抓在窗台上，细长的线不断收缩，拉着踩在墙面上的谢晋一路向上，他扒住窗台，透过蒙了一层雾气的窗户向屋内看去。 刚才见到的少年被拉成大字形吊在十字架上，赤裸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线条漂亮的肌肉——他其实已经不算是个少年，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稚嫩也有青年的沉静，像是抽出了枝的芽，已经能从棱角中看到日后的郁郁葱葱——身上连接了几条红蓝相间的基因测试带，双眼没有焦距似的放空，面无表情。 在谢晋望过去的刹那，少年再次抬头冷冷地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在经过短暂的交汇后很快便分开。 “他的感官非常敏锐。”兰斯洛特说。 有两人站在少年身边，蓄着大胡子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正是谢晋要找的留塔，而另外一个身段矮小相貌猥琐的是反派军的科研人员草绳，也在军部的黑名单上。 谢晋指尖触摸在蒙着一层厚厚灰尘的窗上，很快就得到了窗户的组成成分。 “A级钢化玻璃，M7硬度，双承力层。建议使用K327型子弹，您的胳膊——” “汇报一下屋内叛军分布。”谢晋打断了兰斯洛特。 “北向东35°与对称位置各有一名狙击手，手持M82A1，弹匣容量10发，修正，对面那位只有7发。门口四名守兵，二楼门口两名，都持有V7蛛式冲锋枪……共计十五名敌人。” “汇报战斗限级情况。” “是，内部程序被修改，在没有密钥的情况下我最多开启C级战斗模式，密钥在蓝洛将军那里，是否要通知蓝洛将军？” “不需要。”谢晋子弹上膛。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尖头子弹破开玻璃，谢晋就着那股冲力从窗户内钻了进去，合金飞爪延伸出二段，直勾勾地扒住了正对着的落地窗户，两个飞爪之间绷出了一条笔直的线，谢晋勾住线一路滑了下来，“砰”、“砰”两枪射向房间内的人。 靠近门内的两个守兵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冰冷的子弹贯穿心脏！ “开启防护模式。”谢晋落地之后，兰斯洛特化作金色的光网将他罩住，下一秒，狙击光弹从远处速度极快地射来，砰砰砰地撞击在谢晋的防护罩上。 “防护层受损度3%。” 谢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兰斯洛特委屈地说：“那可是M82A1。” 从门外又涌进来两个叛军，谢晋子弹出膛，即刻击毙！ “什么人！”留塔怒吼一声，掏出挂在腰间的中型机枪，谢晋随手抄起椅子甩了过去，砸在留塔的手背上，吃痛之下，留塔下意识地丢了手中的机枪，谢晋滑铲过去，将机枪远远地踢开。 “你是谢晋？！”留塔震惊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直在跟踪我？！” 兰斯洛特：“对方体格非常健壮，肌肉覆盖率为75%，力量超过了全帝国95%的Alpha，他一拳能将您砸成肉饼，建议开始C级战斗模式。” “不，继续维持防护模式，扩大危险监控范围。” “扩大到多少？”兰斯洛特提问。 谢晋瞥了一眼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年，少年被拉扯开的身体上遍布斑斑驳驳的伤痕，新伤旧伤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出来他皮肤本来的颜色，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死寂般沉默。 谢晋收回视线，说：“足以保护那名人质。” “明白。” 留塔是个非常强壮的Alpha，体型几乎有谢晋的两倍，他喘着粗气，盯紧谢晋：“军方说你是一个Omega？” 回答他的是谢晋凌厉的子弹，这里是留塔的据点，一定有联络到同伙的方式，在其他叛军赶来之前，他必须要生擒留塔，拷问出总根据地的位置！ 留塔非常敏锐，在子弹飞射而来之前抗起重达百斤的合金桌子挡在面前，子弹噼里啪啦撞在桌面上，留塔一声怒吼，将嵌满子弹的桌子砸向谢晋。 手枪在谢晋手中灵活地转了一圈，枪口直扭了180度，直指前来应援的反叛军，“砰”、“砰”又是两发子弹出手，将其击毙。 不多时，屋内的叛军被全部击毙，一点红光闪烁，谢晋忽然捞起留塔甩过来的合金桌子挡在身前，一束红色的强激光硬生生将合金桌子劈成了两半，下一秒，桌子在高温下融化成黏腻的稠状液体，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 甩开桌子的谢晋站姿笔挺，手臂端成一条水平的线，一枚子弹再次出膛，直指草绳。 正中心脏！ 草绳丢开激光枪，不敢相信地抓住身后的桌子边缘，垂首看着自己心脏上的血洞，胸口的剧痛这才慢一步传来，急速扩散到全身，他剧烈喘息了片刻之后，心脏彻底停止跳动，睁大眼睛，歪倒在一边。 谢晋用光了弹匣内的最后一颗子弹，他丢掉手枪，从大腿上抽出一把军刀，雷霆般刺向留塔。 当谢晋这一刀劈下来的时候，留塔反应极快地抬手去抓。他抓住了谢晋的手腕，力量僵持使得军刀停滞在原地，谢晋一翻手腕用巧劲挣开了留塔的钳制，反手握刀，脚掌蹬地，转腰扣膝，斜抬肘部，猝然向上的斜击肘猛地击打在留塔的太阳穴上，握在手中的匕首顺势划过，留塔双眼圆瞪，向后仰头，刀锋擦着他的下颌划过，刺出一道凌厉的血痕，深可见骨！ 这一刀差点将他的脑袋横向一劈二！ 留塔被砸得头晕目眩，刀锋划破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对方的格斗技巧非常精湛，和那些从帝国学院出来的小崽子们不一样，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一招一式恰到好处，没有一个花哨的多余动作，招招直取性命。 “妈的，”留塔抹了一把下巴上泛滥的血，沾了一手粘稠，愤然骂道，“你他妈的真的是一个Omega？怎么会有你这样的Omega？！”他随手捡起地上断裂的实木桌子，拆下一条桌子腿迎上谢晋。 留塔的力气非常大，一击砸下来，撞在刀刃上，震得谢晋虎口发麻，刺啦声从交锋的地方传来，实木桌腿和刀锋之间发出尖锐的嘶吼。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拉开战斗姿态，留塔死死盯着谢晋，咆哮一声冲谢晋袭去，在谢晋抬臂去挡桌腿的瞬间，将桌腿一抛，空出来的手直指谢晋咽喉！ 留塔擒住了谢晋的脖子，强壮的臂膀一用力将谢晋拎了起来，虎口用力顶住谢晋咽喉，只见谢晋右臂一拢，持着匕首向他后背刺去，惊愕之下，留塔另一只手猛然出击，嵌住谢晋右手手腕，“卡拉”一声，隐隐有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谢晋闷哼一声。 “Omega，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回去，或者——死在这里！”留塔声音浑厚，怒气勃发时带着似是带着闷雷。 “我选第三个……你束手就擒！”谢晋嗓音沙哑，被留塔握紧的手腕向后一抖，军刀从背后由右手快速抛向左手，自由的左手精准无误地抓着匕首，冲着留塔的左目凶狠地刺了下去！ “啊——”留塔一声惨叫，甩开谢晋，捂着左眼不住发出既怒又疼的吼叫。 谢晋轻巧落地，没有给留塔任何缓冲的机会，再次逼近，左手反握军刀，右掌按压虎口，呈开山撼海之势将军刀凶狠地刺入留塔肩头，一路推进，直至将小山般的留塔推到墙壁上，锋利的刀锋彻底贯穿留塔的肩头，将他钉入墙面中。 “兰斯洛特！” 金光抛洒出来，化成一道道细密的金光将留塔牢牢罩住！ “噢，”兰斯洛特发出一声不情愿的抱怨，“这位留塔先生，你身上可真臭！我想你应该洗个澡了。” 金光内洒出带有鲜花芳香的清水，均匀地浇灌在留塔的血痕累累的身体上，除了那几道要命的刀伤，他身上还遍布着十几道被谢晋划开的细小伤口，这么一浇，鲜血流淌得更快。 留塔张大了嘴，断断续续地剧烈喘息，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怒吼。 谢晋回头看了一眼仍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年。 他的身上沾了留塔泼洒出来的鲜血，先前被激光融化的合金液体一直流淌在他的脚边，然而他仍旧无动于衷，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谢晋，眼神冰冷却又在暗处藏着一缕不易被发现的火焰。 谢晋捡起地上的V7蛛式冲锋枪，对准少年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射了几枪，少年踉跄着从十字架上跌落下来，脚掌踩在粘稠的合金液体上，立刻传来“嘶拉”的烧焦声。 他似乎没有痛感，沉着地移开脚步，靠在十字架上休息了几秒后，用力挣下窗帘随意地裹在赤裸的身体上，最后在腰间草草地扎了一个结。 “你是什么人？”就在这时，谢晋将冲锋枪的枪口顶在少年脏兮兮的额头上。 第8章：逃跑 少年抓住冰冷的枪筒，向下压去，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烦躁地蹙了眉头，最终闭上了嘴，紧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 “哑巴？”谢晋问。 少年摇了摇头，再次抬头看向谢晋：“……”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惨白的嘴唇开合，发出沙哑的吼声：“小——” 谢晋一回头，一枚子弹直射而来，他敏锐地抬手去挡，军刀横斜，然而在抬臂的瞬间，手臂上传来剧痛让他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就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子弹正中谢晋未抬到位的肩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传来，谢晋左臂一沉，在彻底倒下去的时候稳住，单膝跪在地上。 左臂垂落，鲜血渗透军服，谢晋一咬牙忍着剧痛，抬起冲锋枪，密集的子弹出膛，将想要逃跑的草绳打成了筛子。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非常安静，只剩下谢晋略微沉重的喘息声，他垂着头咬紧了牙关，将一股股涌上来的剧烈疼痛压了下去，这才抬起头，眼神平静地说：“兰斯洛特，将坐标发出去，联系蓝洛。” “是！” “别费功夫了，”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留塔冷笑道，“除了我们独有的特殊信号外，一切信号都发不出去，从你踏进我们的据点开始你就已经和你的队友失去了联系。谢晋，你胆子真大，敢独自一人闯进这里。我们在γ3待了十几年，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将我们全部剿灭？” 谢晋没理会留塔的嘲讽，不断搜索着信号，但可惜，的确如留塔所说，这里的信息屏蔽网很广，几乎覆盖了整个γ3区域。 “有一个坏消息，”兰斯洛特闷声说，“刚才的战斗惊动了反叛军，我们已经被叛军包围了，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 “搜索最佳突围路线，”谢晋说，“准备变化飞行模式。” “是。” 少年忽然拉了拉谢晋的军服，谢晋疑惑地看他，少年黑眸深沉，指了指靠在墙边的留塔。 谢晋隐约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压在留塔舌头下的哨子发出轻微的响声，拉拔成绵延的调子。 谢晋一脚踢飞身旁的椅子，砸在留塔的头上，扑倒在地留塔锲而不舍地吹奏着诡异的声调，谢晋扬声吩咐：“弄晕他，兰斯洛特！” “是！” 房屋发生轻微的震动，随后震动越来越密集，谢晋仰头看了一眼不停打摆的房屋，当机立断下了指令：“要塌了，迅速——”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爆炸从头顶传了下来，谢晋瞳孔一缩，未来得及下达全部命令，金光遍布全身，兰斯洛特的防护罩开到了极致，挡下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越来越多的炸弹密密麻麻地向他们涌了过来，反叛军完全不顾留塔的安危疯狂轰炸。 在混乱的爆炸声中，留塔仰头狂啸。 “死吧——死吧——全都死吧——！” “防护层受损度65%——70%——85%——危险！危险！危险！” 兰斯洛特不断发出警告，将谢晋和少年牢牢罩住的防护罩由金转橙最终变成了耀眼的红，一道道裂纹浮现在防护罩表层，而外围的爆炸声响还未平息！ ——轰轰轰！！ 一声连着一声在耳边炸响，兰斯洛特颤抖着声音尖锐地喊道：“受损度95%——96%——97%——98%——” “99%——” 声音戛然而止，轰炸声在这一刻也平息下来。 兰斯洛特：“热武器源消失，对方暂时停止了攻击。真是惊险，再多来一块石头防护罩就会破损。” “立刻修补，”谢晋说，“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攻击，准备随时变化形态。” “是！” 话音刚落，一块巨石从头顶砸落下来。 眼前破损度的提示条瞬间涨满到100%。 正在切换模式的兰斯洛特措手不及，窗帘一角飞扬在谢晋眼前，谢晋惊讶地看到一直被他紧紧按住后脑勺蹲在地上的少年忽然站了起来，从破旧的窗帘下伸出胳膊，斜挥出去，一层薄薄的肌肉隆起，将冲着谢晋直坠下来的巨大石块击飞出去！ 少年的胳膊立刻红肿起来，但他仍旧没有知觉似的拉起谢晋的手，嗓音沙哑地说：“这边。”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谢晋才发现，这少年的个子很高，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 外面武器密密麻麻地覆盖下来，谢晋和少年在废墟之中穿梭，兰斯洛特变化战斗形态，挡在两人身后，几炮出去将几台热武器轰翻。 少年带着谢晋一路狂奔，最终停留在一个巷子里，他松开谢晋的手，蹲下来，翻开几具叠在一起的尸体，掌心按在地面上。 “生物指纹通过，即将开门。” 地面上开启了一扇圆形的门，少年眼神平静地回头看了一眼谢晋，说道：“我不能碰你了，你自己下来。” 谢晋瞥了一眼尸体上的奥美拉病斑，又看向少年跳进门内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后面的炮火声再响，谢晋喝道：“兰斯洛特。” “是！”兰斯洛特放出一架诱饵用无人机，变化耳钉形态扣上谢晋耳垂。 谢晋跳进门内，下一秒，圆门闭合，从地面伸出两个铁板，将尸体又拨回原位。 下面空间逼仄又昏暗，兰斯洛特发出微光，照亮谢晋五步远附近，而少年完全不需要光照，熟悉地在细窄的甬道内穿梭。 少年忽然停了下来，谢晋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少年回头，盯紧谢晋，断断续续地说：“你、是、帝、国、的、军、人、吗？” “是。”谢晋点头。 少年一顿，艰涩地说：“那、你、一定、很、有钱——” 谢晋皱了皱眉，少年继续道：“你、想要找、他们的——巢穴，对吗？” 少年越说越流利，显然他并不是哑巴，只是因为常年不开口讲话，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但短短几句话就很快恢复如常。 “我能，带你去，只要十个金币，不，五个金币，就可以。” 谢晋：“成交。” “我要先付钱。” “可以。” 少年总算露出了第二种表情，他嘴角微微一扬，那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生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惜了。 可惜的念头只在谢晋脑海中浮现了一瞬便被他忘却，他交易给少年五个金币，少年珍惜地捧着金币，对谢晋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谢晋身体绷紧，警惕地问：“你要去做什么？” “带两套衣服回来，你穿成这样，太显眼，”少年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到处都是反叛军，我不知道你们政府军为什么会这么正大光明地闯进来，而且还穿着军服，是想要告诉他们，政府军来了，你们快跑吗？” 谢晋：“……” “或者，是想让他们直接重武器轰死你们？” 这语言功能恢复得太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谢晋垂下眸子，不耐烦地说：“快去。” “好，”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会丢下你的，等我回来。” 等少年走后，谢晋按在耳垂上的兰斯洛特，感受着兰斯洛特的状况。 兰斯洛特温柔地说：“我没事，倒是您，刚才那枚子弹射中了您的肩胛骨，带起了旧伤，您的左臂不能再这样过度使用了。” “我知道，”谢晋从军服内袋里掏出止疼的压缩药剂，咽了下去，“现在没处理的时间。这次是我的失误，我没料到他们会有这么强大的武器，刚才那个机甲，不是留塔的机甲恶狼，而是你的——” 兰斯洛特沉默片刻：“是，那的确是和我一样出自机甲大师之手的超S级机甲极光。极光在五年前因违背驾驶员命令，导致全军覆没，被处以军事灭绝，我不明白它怎么会在这里。” “盘踞在γ3的反派军根基非常稳扎，无论是军事火力还是士兵素质都要比军团的人要强。” “不，他们比不上您率领的第一军团。” 谢晋撕扯开白布条吊起手臂，说：“皇帝最近几年日益荒淫，这次我去水晶宫发现它比三年前我离开时还要奢华，而前线常年军需不足。帝都内各军团的总将军不以实力为重，反而攀亲带故，军队不思进取，滋生蛀虫，再这样下去，帝国将毁。” 兰斯洛特沉默，谢晋讽刺一笑：“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这场战役打完，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那些帝国的小崽子，将迎来他们的噩梦。” 兰斯洛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脚步声传来，谢晋警惕地藏在暗处，过了没多久，少年微微喘息声响起，他左右拎着两团东西跑了过来，将右手边的衣服递给谢晋：“你穿这个。” 谢晋扫了一眼他的左手，少年解释：“这套衣服被染了奥美拉病毒的人穿过，你不能穿。” 谢晋没说什么，接过少年手中的衣服，正解开军服扣子的时候，少年迅速背过身。 谢晋：“？” 少年红着耳尖，语气严肃地说：“你是一个Omega，我不能看你。” 谢晋嗤笑一声，脱下军服，将难民的衣服穿上。 衣服非常粗糙，摩擦在谢晋身上十分难受，谢晋拉了拉剪切得非常不均匀的领子，突出的线头刺到下巴上带来一股刺痒的感觉，因为大小不合适，白皙纤细的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 少年换好衣服，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谢晋露出来的脚踝，他抿了抿唇，将头撇到一边。 谢晋问他：“你不怕奥美拉病毒？” “不怕，”少年将谢晋的衣服卷了，塞在角落里，带着谢晋往前走，“我小时候得过这种病毒，体内有抗体。” “哇——你真是幸运，”兰斯洛特就惊讶地叫了出来，“染上奥美拉病毒的存活率很低，只有0.00001%的几率，而且存活下来的大多数都会发生基因变异，要么就是因变异后产生的排异性变得疯疯癫癫，要么就是肌肉大幅度萎缩。你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少年没吭声，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个事情，他闷声说：“这边走。” “你叫什么名字？”谢晋问。 “我没有名字，”少年停了下来，爬上生满了锈的铁梯，将掌心按在头顶的一块铁板下，“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神父叫我奇迹，他说我能活下来，是神赐的奇迹。” 铁板被推开，乍然出现的阳光让谢晋微微眯了眼睛，他仰头看过去，一个神像出现在眼前，悲天悯人的神正向着他张开怀抱，好像要给他最温暖的拥抱。 第9章：神父 少年率先从梯子爬了出来，他非常小心地抱着怀里一团包裹向神像下跑去。 神像下，有人正跪在那里做着沉默无声的祈祷，他的背影非常纤瘦，带有明显骨骼萎缩的迹象，谢晋的目光在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一扫，看到了几块足有硬币大小的奥美拉病斑。 少年着急地将包裹摊开，拿出里面的一针药剂，急匆匆地拉过神父的手臂，神父按住少年的手，做了个手语。 少年着急地摇头，用手语回应。 谢晋看懂了他们的手语。 ——我不要，我活不久了，你拿着这个针剂去兑换粮食，你需要粮食才能活下去。 ——不，这个针剂对您有用，您要活下去。 ——听话，孩子。 ——不。 两人陷入僵持，神父一直不肯接受注射，少年情急之下，手刀一扬，想要将神父敲晕。 谢晋说：“这针剂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少年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看着谢晋。 谢晋走过来，伸手摸向神父，少年忽然拉住谢晋的手，在意识到自己的手上也沾染过奥美拉病毒之后立刻收回：“对不起——我——” 谢晋拉开神父的衣领，暴露出其覆盖在身体上的病斑：“奥美拉病毒对我也没有作用，我基因内有奥美拉的抗体。”他从包裹里拿出酒精，用药棉沾了擦在流出脓血的晚期病斑上，“从母斑开始发生了大范围的病变，最多明天凌晨，有病斑的地方就开始一寸寸溃烂。你拿的药剂针对早期的病状有效，现在——”谢晋沉默，他知道不用自己多说什么，少年就会明白。 出乎谢晋意料的是，少年非常冷静，他看着谢晋，眼里燃烧着的希望火焰还没有熄灭：“我身上有抗体，你可以用我的抗体救他吗？” 谢晋摇头：“奥美拉的特异性很强，你的抗体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少年沉默，他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盯住谢晋：“你能救他吗——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是个Alpha，我的器官，据说很值钱，你也可以将我卖给那些奴隶主，我的身体年轻而又健康。” “我是一个军人，”谢晋面无表情，“不是一个科学家，也不是一个贩卖器官和人口的商人。” 少年咬紧了牙关，身体略微颤抖，神父长叹口气，按住少年的肩膀，打了手语。 ——没关系，我只是去天堂和他们会合，我想他们了。 他见少年沉默，又打了个手语。 ——孩子，你去神像下，拿出照片，我想再看看他们。 少年点了点头，他跑到神像旁，搬走一盆枯死的花，拿出被压在下面的陈旧照片，递到神父面前。 那是张被氧化到泛黄的陈年照片，上面除了年轻的神父外一共有八个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最小的被神父抱在怀里，露出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 阳光从头顶破碎的彩绘玻璃照耀下来，打在神父慈祥的面容上，他看着照片，笑容满足而又惬意。 神父将照片贴在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睛，干裂的嘴唇开合，无声地念唱着祷文：“愿我能在天堂和你们重逢——” 十几分钟后，神父疲倦得沉睡过去，照片从他怀中飘落。 少年俯身捡起照片，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脓血，无意间抹花了一个金发男孩的样子。 “神父收养了很多孩子，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很快，神父也要死了。”少年的指尖抚过上面每一个笑脸，喃喃，“他是我的父亲，我不想让他死，如果有能救下他的一切办法，我都愿意去做。” 谢晋按着自己的肩头，忍着剧痛，将卡在骨骼间的子弹取了出来，他额头湿了一层汗水，黑发淋漓地垂在眼前，眼神迷离地喘息了片刻后，谢晋说：“R1抗生素。” 化作人形的兰斯洛特递出来一根针剂，谢晋瞥了一眼少年：“喂。” 少年红着眼眶看向谢晋，冷不丁一支银色的针剂落入掌心，外壳还印有“国家最高军事医院”的密封字样。 谢晋：“给他注射这个抗生素，能拖几天。换你的酒精。” 少年一愣，目光落在谢晋的肩头，黑黝黝的一个血窟窿在白皙的皮肤之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鲜血浸湿了伤口周围的衣服，谢晋面不改色地说：“找准他心脏周围的那个母斑，注射在黑色的核心处。” “好。”少年趁着神父昏睡，替他注射了针剂，随后拿着酒精走去谢晋面前，“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需要。”谢晋咬着牙，将酒精交到兰斯洛特手中，他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这里安全吗？” “还算安全，”少年的目光仍旧落在谢晋渗人的伤口上，说，“这里是奥美拉病毒爆发最厉害的地方，反叛军一般不会来这里。” “好，”谢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坚决，“开启修复舱，持续时间——”他瞥了一眼少年，“一个小时。” “这很危险，”兰斯洛特提醒说，“修复模式下你和我都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个少年——我们并不清楚他的底细。” “你不是说他像我的兄弟吗？”谢晋说，“那就相信我的‘兄弟’一次。我必须要尽快恢复过来，查清楚为什么极光会出现在这里。” 兰斯洛特变化形态，化成水蓝色的光芒缠绕在谢晋身体周围，谢晋将衣服全都脱掉，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体内的细胞在修复光线的刺激下快速分裂，不断修复残损的伤口。 少年站在光芒之外俯视着赤裸的谢晋，他的目光落在谢晋黑色的短发和白皙的脸庞上看了许久。 他声音沙哑地祈祷：“我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一个小时的细胞修复很快过去，谢晋醒来之后，肩头的疼痛消失，枪击剩下的血窟窿也基本被填死，但骨骼的问题还需要更长时间去修复。 他坐起来，将衣服穿上，回头看少年递来一碗稀饭，里面飘着几根枯黄的菜叶。 少年说：“先吃一点这个，明天我去换粮食。” 谢晋接过，面不改色地将充满了馊味的稀饭喝了，他将菜叶挑出来放在少年的碗里，问道：“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据点？” “明天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们会换班，”少年没和谢晋客气，把菜叶捞起来吃了，“我有时候会趁这个时间去他们那儿偷点东西回来，只不过时间很短，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有多短？” “大概只有十分钟。” 谢晋沉默，又问：“你知道他们的机甲吗？” “那个黑色的机甲？” “是，它叫极光。” “知道，”少年很快将稀饭喝完，肚子却叫了起来，他蹙了眉头，按了按肚子，说道，“它大概是三年前来的，反叛军买通了看守的驻军，很顺利地运了进来，它来的时候，状态很不稳定，把这里毁了一大半。” 少年直指不远处，一座巨大化工烟囱被一劈两半，断口干脆。 “那是它劈的，你要找它的麻烦？” “我想是的。”谢晋说。 “你的同伴呢？” “不能联系，会暴露我的位置。” “就连我都不敢随意使用功能，”兰斯洛特无奈地说，“敌人的信息覆盖网非常强大，这种强度和帝都皇宫内有得一比。” “他们在这儿待了十几年。” “帝国也放任了他们十几年。” “皇帝是什么样子的？”少年忽然问。 兰斯洛特放出来一张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的照片，少年看得仔细，甚至有些出神，过了片刻，说道：“他皇冠上的一颗珍珠可以换来几十公斤的压缩饼干——也许是几百公斤，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饿不死人。” 谢晋给了他一个正确答案：“可以让你们教堂里所有人都吃饱。” 少年若有所思，黑眸渐沉，他抖开破旧的棉布盖在一旁的长椅上，说道：“你可以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谢晋点头，兰斯洛特围绕在谢晋周围，发出柔软的蓝色光芒。 谢晋睡下之后，兰斯洛特在空中映出模糊的影子，和少年闲聊：“你不睡吗？” “不睡，”少年说，“我要守夜，叛军虽然不常来这里，但并不是从来不来。”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兰斯洛特说，“你的体质很好，但长期营养不良让你的潜能无法发挥，尤其是骨骼和肌肉，如果你有足够的肉可以吃的话，我想你会变成一名很优秀的Alpha。” “我没吃过肉，我也不清楚。” 兰斯洛特遗憾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帝国工程师搜刮走了我全部的藏品，我可以给你足够的肉，喔，你们这里没有冰箱，肉会变质，本来冰箱我也有，最新型的一秒速冻冰箱，四温多循环，全时感应变频，就连贵族都要排队才能买得到。” “他叫什么名字？”少年瞥了一眼浅眠的谢晋。 “谢晋，”兰斯洛特说，“他和你一样都是孤儿，莱娜夫人收养了他，你们都有一样的黑发和黑眸，这在帝国内很稀缺，你从小就在这里吗？” “嗯，”少年说，“父亲抛弃了我和母亲，我们流浪到γ3区域，神父收留了我们，后来母亲病死，我就生活在这里。” “我一直在想……”兰斯洛特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巴巴的，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谢晋，凑在少年耳边，小声问道，“你们会不会是兄弟？黑发黑眸真的很少见……” 少年：“……” 少年摇头：“不是，我敢肯定，我有一个兄弟，但不是他。” 兰斯洛特：“……喔，真是遗憾。主人一直是个很隐忍的人，无论受到什么痛苦都坚强地独自承担，我一直想，如果他能找到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许就能找个人跟他一起分担。” “他是一个Omega，”少年说，“一个很优秀的Omega，他会找到一个伴侣。” “他很讨厌自己Omega的身份，”兰斯洛特叹了口气，“帝国对Omega太不公平了。” 兰斯洛特骤然停了说话的声音，安安静静地飘荡在两人周围。 谢晋翻了个身，背对他们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望着凄冷夜色中一点迷离的星火，黯然出神。 第10章：受袭 凌晨三点十四分。 巨大的警报声响彻整个γ3区域，这声音并非来自政府的警报，而是来自反政府军的敌袭警报。 谢晋从浅眠中警醒过来，望向远处不断炸响炮火声的地方。 守夜的少年不在屋内，兰斯洛特指了指教堂门外，谢晋便出了门。少年正站在高高的断壁残垣上举目远眺，脚边是崩裂开的钢筋，刚刚下过雨，插满尖利钢筋的石块表面非常湿滑。 他回过头，在夜色中，瞳仁被炮火映出橘红色的光芒：“是你的同伴！” “轰——”一声打歪了的炮火落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掀起的热浪冲向高处的少年，在爆炸产生的烟尘中，少年身手矫健地翻身后撤，利落地爬下石块，落地以后，他拉起谢晋的手，冷静地说：“现在他们据点应该没人，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谢晋打断少年，他看向隐藏在夜色中的巨大阴影，乌云之中，黑色的野兽正在伏击它的猎物。 “极光在那里。”谢晋说。 少年顿住脚步：“你要去找极光？” “是。” “很危险，它，非常强大。” “我知道。” 远方，通体漆黑的极光从乌云中探了出来，它的身形如矫健的猎豹，漆黑的板壳上了一层油似的，线条流畅优美，背后张开一双黑色的翅膀，当翅膀呈最大幅度绽开时，两翼下伸出十数台炮筒，对准了充斥着滚滚浓烟的凄迷夜色，轰然出击！ “轰轰轰——” 大地震颤，耳边炸响滔滔不绝的爆炸声，谢晋捂住耳朵，晃了晃脑袋，等压下短时间的耳鸣后，喊道：“兰斯洛特，飞行模式！” 兰斯洛特应声变成扁平状的飞船，此时，连绵不绝的轰炸在脚边炸开。 “什么人！站住！不许动！”两个叛军从暗处冲了出来，枪头上的红外线打在谢晋额心，黑色的枪口直指谢晋。 “砰！”兰斯洛特的尾翼忽然发生爆炸，一枚从暗处奔袭来的子弹在远处爆炸声的遮掩下疾驰而来，击中了兰斯洛特的主引擎。 “射击的人很聪明，也很了解我的构造，最重要的是枪法很准。”兰斯洛特开启备用引起，转化好飞行模式，“要给他们点教训吗？” 谢晋瞥了一眼夜色中被蒙在火焰光影中的少年，说：“你会引来其他的叛军，不能暴露他们。” 兰斯洛特说：“是我疏忽了，可是您已经没有子弹了。” “不需要子弹。” 谢晋从大腿上抽出军刀，目光瞥准脚侧一寸的石块，在扬脚的时候，又一声枪声响起，谢晋蹙了蹙眉，脚尖一转，将石块踢往另一个方向。 在叛军开枪的前一秒，石块击中枪口，将枪口向上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子弹斜飞出去，谢晋雷霆而动，如一道疾风般快速奔往叛军身侧，锋利的军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影，叛军下意识抬臂格挡，却见刀身上清楚地映出叛军惊恐的脸，谢晋的军刀乍然变了方向，这虚晃的一击让叛军空门大露，谢晋手腕一翻，自下而上用力扼住叛军的咽喉，在叛军嘶吼之前，军刀笔直地刺入颈间大动脉！ 鲜血迸射而出！ “砰”枪声再起，角落里一个阴影蒙着鲜血向前扑倒，狙击枪受力斜飞出来，谢晋就地一滚，捡起狙击枪，对准什么也看不清的夜色。 时间骤然停住，下一秒，一枚子弹静悄悄地射出，沿着预计的飞行轨迹挥洒出一道漂亮的直线，贯穿了在暗处伏击的叛军的额心，留下一点猩红的血眼。 谢晋将狙击枪背在肩上，向身侧看去，少年眼神沉着冷静，站姿笔挺，手持一把MK511，后背绷出一条笔直的线。 子弹从枪口射出，将最后一个叛军击毙。在那之前，也是少年的子弹援助了他的攻击。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不远处的炮火声，谢晋问他：“你学过射击？” “没有。” 谢晋眸子一沉，威严喝道：“不要撒谎！你这是帝国军方教程上标准的射击动作，甚至说更进一步，撇去了课本上的不必要的东西！” 少年平静地将枪放入贴身的口袋：“我昨天看过你射击。” 谢晋怔住，望着少年的站姿若有所思。 兰斯洛特忍不住夸道：“他很有天分。” 谢晋见少年捂着不断颤抖的小臂，提醒道：“MK511的后坐力很强，小心你的手臂。” “我没那么脆弱，只是有点麻，我缓——” 话音未落，少年倏然抬头看向教堂，双目惊恐地瞪起，全力向教堂内跑去，还未来得及跑进正门，枪声再起，一连串的枪声清脆地环绕在夜色中，经久不绝。 “神父——！” 哀嚎声让谢晋浑身一凛，他看了一眼远方正遭受极光轰炸的地方，又看了看再次响起枪声的教堂，一秒的抉择之后，谢晋随着少年冲进教堂。 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他的脚步倏然停住。 少年正满目悲戚地抱着神父，脸上都是飞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庞。 他们的脚边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胸膛上被机关枪打出无数个血眼，瞪着不甘的眼。 少年不住哀求：“神父——你坚持住——我求求你，神父——别留下我一个人——” 神父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上少年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啊——啊——” “我知道——”少年反握住神父的手，闭目哀鸣，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我知道——我会听话——你不要死——” 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那张泛黄的老旧照片，颤巍巍地递给少年：“啊——” 少年染满了血的手攥紧照片，胸口快速起伏，喉咙里不断溢出压抑的哀鸣。照片上，八个孩子和年轻的神父笑容灿烂，在照片停住的时间里世界安宁祥和，没有战火、没有饥饿也没有病魔，每一个人都活在幸福和快乐之中。 天堂的光照耀着他们，神替他们抹去了一切悲哀。 “你——”嘶哑到几乎辨识不出的声音从神父喉咙里溢出。 少年身体一僵，不敢相信地看着神父，“神父——你的声音——” 神父微微笑着，断断续续地说：“好，好，活，着——” 他最后的声音断在喉咙里。 飞雪凛凛，初雪过早地飘荡下来，融入神父微笑的面容中，他的最后一刻定格在那里，哪怕浑身是血，病斑横生，却也十分餍足。 他笑着回归了神的怀抱。 “咚——咚——咚——”老旧教堂的角落里，那台不知道锈停了多久的钟声再次敲响，几乎和远处的炮火声融为一体。 谢晋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带我走吧——！”少年在谢晋背后嘶吼道。 谢晋转回身，少年再次凄厉地喊了一句：“带我走吧——” 他冲少年举起右手，手腕上一个黑白相环的金属手环有规律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我是一个犯人，随时可能锒铛入狱。” “我偷过东西，我也杀过人，”少年说，“就在刚才，我杀了很多人。” “他们是叛军。” “你带我走吧！”少年紧咬着牙，只裹了一身破烂衣服的身体在飞雪中颤抖，他看向谢晋，瞳孔深处的那一抹红彻底蔓延出来，充斥了一整个黑色的瞳仁。 少年愤怒地抬眸：“我要杀光所有的叛军——！” —— 兰斯洛特急速飞往极光所在的地方，他说：“已进入我方信息监控区域，通讯功能已恢复。” 谢晋取消通信仪的屏蔽功能，向蓝洛发起了通讯请求，那边几乎秒接了谢晋的通讯请求。 “谢！晋！大！将！军！——”蓝洛磨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您这个大忙人可终于有空联系我了啊——” “现在还剩多少人？”谢晋没有理会蓝洛的调侃，开门见山。 “还剩七十几人，防护网马上就被攻破，我已经派操作员去埋拦截机甲的地网，需要你将它引到陷阱区域，该死，极光怎么会在叛军手中？” “好，但是对付极光，现在的兰斯洛特可不行。” 蓝洛沉默，谢晋说：“我可以直接坐着兰斯洛特离开这里，明天还有个人能准确殓回你们的尸体。” 蓝洛：“……” 谢晋语气不容拒绝：“密钥。” 蓝洛长出口气，将解锁兰斯洛特功能的密钥告诉了谢晋。 谢晋输入密钥之后，兰斯洛特一抖精神，一道红光从下往上寸寸蔓延，在头顶炸开了一朵灿烂的烟花。 金光包围了兰斯洛特，机甲形态变化，体型抽拔，怒吼声响彻整个γ3区域，化成一只威武雄狮，双翼怒张，两台炮筒对准了不远处的黑色机甲！ “我——兰斯洛特——回来了！极光！该对你今天你的行为说一声对不起了！”兰斯洛特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兰斯洛特？”从极光中传来浑厚霸道的声音，“昨天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臭味，你果然在这里！” “你这么对一个绅士说话很不礼貌！” “绅士？”极光发出冷笑，“没见过像你一样废话那么多的绅士，你的主人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总比你背弃机甲协议，差点被帝国工程师拆了要好！你这个自大狂妄的机甲！” “闭嘴！”极光发出怒吼声，“这世界上无人有资格驾驶我——” “无人驾驶状态？”谢晋看到了极光下腹处光芒暗淡的驾驶核心，越发看不明白极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从被造出来起就一直离经叛道，”兰斯洛特愤愤道，“主人，今天就给他一个教训！” 炮火轰鸣而起，暴怒下的极光率先对兰斯洛特发起了攻击，兰斯洛特悍然应战，同时抬起炮筒，两枚杀伤力巨大的子弹在空中碰撞、爆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整片大地都在剧烈战斗。 一炮结束，极光再起一炮，兰斯洛特分寸不退，扬起炮筒，然而在开火的刹那，驾驶室内亮起红色的警告光芒！ 兰斯洛特：“……” 谢晋：“？” 兰斯洛特紧张地大喊：“权限受制！权限受制！！” 第11章：地网 谢晋反应极快，精神力大作，在炮火将近的时候，操纵着兰斯洛特猛地一坠，炮火从头顶擦过的刹那快速向侧方斜飞，原先所在的位置，炮火轰然爆炸，炸飞了周遭的建筑物。 谢晋飞快接通和蓝洛的通讯，问道：“怎么回事？密钥不对？” 蓝洛说：“密钥是对的！但是有二重密钥，我这一重只能解开兰斯洛特的部分功能，还有一重在皇帝手中！” 兰斯洛特：“……” 极光狂啸道：“兰斯洛特，你怎么了？为什么避而不战！” 兰斯洛特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语气怂了八百度，一边躲避着极光秘密密麻麻的炮火轰炸，一边优雅地喊道：“对不起，失礼了——” 驾驶舱内，兰斯洛特严肃道：“以前在工程师那里我们能打个五五开，它现在明显被更高水平的人改造过了，没有完整权限我肯定打不过它。” 蓝洛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埋伏好了地网，陷阱区域是315，562，你将他引进来——” “报告！”蓝洛那边出现杂音，“刚才埋伏地网的操作员死在爆炸中，临死前发来一张通讯照片。” 谢晋沉吟一声：“开启共享通讯。” 蓝洛嘴角一抽，心里念叨：你是主指挥官还是我是？但他还是照着谢晋的吩咐做了。 屏幕上映出被炮火照亮的一角，预计埋下地网最后一个启动器的地方周围密布着大量的尸体，那些尸体堆叠在一起，死状凄惨，身上带有大量的奥美拉病毒病斑。 少年说：“那是尸堆。他们都死于奥美拉病毒，叛军为了防止病毒大规模扩散，将一个区域的尸体统一放置在一起，用火焚烧，这些尸体还没来得及焚烧。” “你是谁？”蓝洛一直想问少年的身份，但少年一直没表现出存在感，他就没问。 少年一声不吭，又退回暗处，眺望尸堆，眉头越蹙越紧。 谢晋说：“需要一个人去布置好最后一个启动器。” 蓝洛说：“我知道！” 他冲周围的士兵大吼：“有谁会操作启动器——” “放置启动器很危险，需要人体体温接触，必须要脱下防护服。”谢晋提醒。 众人瞬间陷入沉默，他们都很清楚奥美拉病毒的厉害。 这种病毒无药可解，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接触必得，在脱下防护服的情况下放置好启动器而不沾染奥美拉病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蓝洛一咬牙：“我去！——” “你不能去！”副官拦住蓝洛，“太危险了！将军，你是总指挥官！你必须要留下指挥！我去！” “你是文官，你他妈连那个尸堆都过不去！”蓝洛从阻拦他的人群中挤出，在看清前方一个朦胧的影子时，脚步一顿，指着影子大吼道：“那是谁？谁过去了！” “是那个少年。”兰斯洛特的声音从通讯仪中响起，“他体内有奥美拉病毒的抗体，所以他去了。” 蓝洛一噎，眼神复杂：“他只是一个平民。”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兰斯洛特轻声说，他见蓝洛还在沉思不语，又补充了一句，“谢晋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晋：“……” 谢晋：“别说多余的话。” 兰斯洛特坦然状：“好的，主人。” 蓝洛深吸一口气，指挥道：“全力掩护！” 越来越密集的子弹落在少年左右，他灵活地穿梭在飞迸的弹群中，脚步虽有踉跄，但分外坚定。 他从尸堆上爬过，捡起掉落的启动器，大步向既定位置飞奔。 “是这里吗？”少年声音平静，和谢晋通话。 “是。” “怎么操作？” “将它放在地上，握住顶端红色的信号发射器，等10秒，体温传播过去后就可以和其他启动器连接。” “我明白了。”少年拨开堆叠在地上的尸体，将操作器放在地面上，右手紧紧握住信号发射器，红色的信号发射接受外界温度，颜色逐渐变浅，倒计时条亮了起来。 然而这忽然出现的亮光却意外引起了反叛军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弹火瞄准少年，极光也像是收到通知，逐渐飞离陷阱区域，谢晋驾驶着兰斯洛特紧紧地封锁着极光的所有去路。 蓝洛说：“谢晋！必须马上启动地网！” 副官忡然：“可是那个平民——他会被封在地网中！” 蓝洛额头汗水密布，他恼怒地大吼：“我知道！！！不用你特意提醒我！不这么做，极光会逃出地网区域！不光是他，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得死！！” 谢晋问少年：“你能逃出去吗？地网就在你脚边张开，你只有大约一秒的时间。” 少年沉默片刻：“应该能。” “我相信你能做到，”谢晋调整通讯频道，对蓝洛说：“开启地网。” “开启地网！”蓝洛大吼。 随着蓝洛一声令下，地面张开了一张白色的电子网，细细密密的隔绝电流分布在网上，自下而上迅速包围了极光。 极光怒吼：“这张网——又是这张网——我不会再被套住第二次——我不会再跟你们回到帝都——回到阴暗的实验室里——绝不——” 怒吼声震动四野，垂落于极光正下方的巨大炮筒对准了少年所在的位置，炮筒中，粒子能量汇聚，逐渐成形，在网彻底拉起来之前，向少年疾射而去！ 一道耀眼的金黄在眼前闪过，巨大的雄狮挡在了少年面前，火光与金光打在他的脸上，他仿佛看到了日出时最极致的光辉—— 兰斯洛特挡在少年面前，防护罩开到了极致，挡下了极光杀伤力强大的终极一炮，然而还是有细小的残片溅射过去，刺入了他的胸膛。 少年的神智渐渐抽离，他倒在尸体堆中，丧失了所有知觉。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曙光乍破，天光从云影之中流泻下来，不远处炮声轰鸣，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枪弹声，但这一刻，这些声音都好像是走远了，响在遥远的天边，被涌起来的潮水吞进肚子里。 他又回忆起曾经濒死时的感受。 世界在他身边倒退，所有颜色都被剥离干净，如被冰封。 少年缓缓抬起酥麻的右手，想去抓住一缕乍泄的天光，却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谢晋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喂。” 少年一怔，望着谢晋微微一笑，天光映在他的瞳孔。 他柔声说：“能再看见你，真好。” 谢晋：“？” 兰斯洛特喊道：“糟了糟了，他已经开始播放人生走马灯了，他可能看到了他已逝的亲人正在河对岸呼唤他——得快点送去医疗舱才行，医疗队呢！医疗队！” 谢晋将少年架在肩上，少年沾染着鲜血和灰尘的脸近在咫尺，谢晋的视线停留了片刻后，搀扶着少年向政府军所在的地方踟蹰行去，不远处，医疗队急匆匆地赶来，开启微缩胶囊，将少年送入冰冻救生舱内。 极光在地网的强电流压制下彻底失去战斗力。 —— 帝国军团总医院，住院部。 年轻的女护士换好一瓶新的点滴，垂眸看向陷入昏迷的少年。 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和灰尘后，少年暴露出来的是一张十分俊俏的脸，他的五官棱角分明，拥有一双艺术家打造出来的嘴唇和挺翘的鼻梁，这样的五官却又带着一层还未彻底褪干净的稚气，那种介于年轻和成熟之间的气息能让任何人都怦然心动。 此外，少年检查出来的身体报告指出，那是一具优质的Alpha的躯体，肌肉强劲，骨骼强大，拥有比一般Alpha更要强劲的身体素质，只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本该爆发的身体潜能全都被压制在深处。 ——听说是从γ3区域带回来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护士心生一股怜惜，这孩子让她想了自己那个在军校就读的弟弟，同样的年纪，他的弟弟青春勃发、无忧无虑，这个少年却满身伤痕。 在听到开门声时，护士猛地惊醒，她回过头，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换了一身全新军服的谢晋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姿笔挺地立在床前，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红着脸，紧张地说：“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伤口恢复得很快，不用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一个星期？谢晋蹙眉：“胸口的伤口呢？会留下后遗症吗？那个残片快刺穿了他的大动脉。” “没有大碍，”护士柔声说，“残片只是在动脉上割开了一道极浅的口子，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只是出院后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他会成长得很好。” 谢晋点了点头：“谢谢。” “不、不用谢……”护士羞红了脸，抱着检查表冲出门外，等走回值班室，飞快跳动的心脏还没平息下来。 “怎么了？”她的同事打趣道，“看你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我看到了谢晋将军！”护士亮着眼睛兴奋道。 “谢晋将军？欸，真是可惜，那样的人居然是个Omega。” “是啊……”护士长叹一声，“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Omega呢。” 谢晋立在房间看了一会儿，兰斯洛特化成立体人影站在谢晋旁边。 “去吧。”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在少年身边蹲下，拔下了少年一根头发，放入右手掌心张开的一个盒子里，没过多久，一排排基因序列出现在谢晋右侧的瞳膜镜片上。 “他的基因——”谢晋沉吟片刻，“很强大。” “是的，”兰斯洛特应声，“这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基因，甚至超越了您。” 谢晋闷声不吭，又说：“我需要更详细的分析。” 越来越多复杂的基因序列排列出来，谢晋一一扫过之后，对兰斯洛特说：“对比。” “是。” 谢晋左侧瞳膜镜片同时出现了一排基因序列，两者在眼前不断旋转、交汇、融合，最终跳出来一个对比数据。 排除共性基因外的相似度为7%。 “7%吗……”谢晋陷入沉思，他目光落在少年脸上，那张脸的确十分英俊，但与弗洛克斯家族典型桃花眼、上勾唇的风流相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是张非常薄情寡欲的脸，可是少年在情绪爆发到极致的时候变红的双瞳却明显是弗洛克斯家族的典型象征。 “也许是远亲，”兰斯洛特分析道，“根据基因报告显示，两人之间确实有一点的联系，但联系到了曾曾曾曾曾祖父一代。” 兰斯洛特下了结论：“他是皇帝私生子的概率不大。” 第12章：秘密 皇帝与皇后只孕有一个子嗣，也就是谢晋的婚约对象，还在念军校二年级的储君——德罗蒙德·弗洛克斯。皇帝戈瓦尔虽然好淫，但为了保证皇家正统血脉，有再多露水姻缘也从来没有生下过一个私生子，再加上皇后阿莉娅善妒的个性，更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血统之外的存在。 所以，这个少年是皇帝的私生子的可能性极低，基因也说明了这一点，难道他那双红瞳真的只是因和皇帝有同宗血脉而爆发的特异性？ 在谢晋沉思的时候，少年渐渐苏醒，口中喃喃：“神父……神父……你别走……神父……” 谢晋观察少年的状态，按响呼叫铃，医务人员涌进来检查，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映出陌生的人影时，顿时猛地一缩，从床上敏锐地弹了起来，刺入血管中的针头挑破皮肤，鲜血淌了一手背，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谢晋按住少年的肩头，喝道：“别乱动！躺下！” 少年怔住，他舔了舔嘴唇，嗓音干涩地问：“我……你……这是哪里……” “你在医院。” “医院？”少年的眼神里的慌乱退去，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充斥着陌生的器械，带着一股消毒水的气息，但格外清爽干净。 床单是白的，窗帘也是白的——他有多久没见到白色了？少年垂下眸子，压下眼里的情绪。 见少年不再反抗，医生便将仪器连接到少年身上，但在辅助治疗的器械碰触到他身体的刹那，他又抗拒地绷紧了身体。 医生见一直得不出有效数据，劝慰道：“你放松一下，别这么紧张。” 少年抿紧了淡色的唇，潜意识里不受控制地抗拒陌生人的碰触，他竭力压制着想拔下这些连接在自己身体上的各个冰冷器械的冲动。 谢晋说：“这是基本检查，对你无害。” 少年闻言，呼吸加快了节奏，但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医生忙抓紧机会给他做完一套基本检查。 等医护人员全都离开后，谢晋看着少年，开始源源不断地散发强大的精神力，一举入侵少年的精神世界。 少年的精神世界相当坚固，筑起了高大的围墙，但谢晋并没有入侵太深的想法，只在精神力层面和他建立了联系。 谢晋说：“别紧张，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这样不会被其他人偷听。” 少年沉默。 谢晋问：“第一个问题，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少年：“从小就这样，情绪非常激动的时候瞳色会变红。” 谢晋：“第二个问题，你和皇帝什么关系？” 少年：“我不认识皇帝。” “第三个问题，你父母是谁？”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母亲叫雅娜，父亲不清楚，母亲说他是个赌徒，他抛弃了我们母子。” “不要骗我！”谢晋沉声一喝。 少年迎视谢晋，精神力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几乎要吞噬谢晋侵入的意识。 他压抑地说：“——我没有骗你！” 谢晋直直地盯着少年，两人视线紧紧地绞锁在一起，谁都没有退让半步，最后，谢晋选择了不和小孩一般见识：“不要随便在人前暴露你眼睛的秘密。” “为什么？”少年不解。 “这是弗洛克斯家族的遗传特征，弗洛克斯，当今皇帝的族姓，如果被别人知道你有皇家的特征，你会被有心人利用。”谢晋退出了少年的精神领域，他站了起来，戴上军帽，“一个星期后你就可以出院了，如果想多住会儿也无所谓，有什么需要的就和这里的护士讲。” “你——还会再来吗？”少年的视线还是没有从谢晋身上挪开。 “不会，”谢晋直言，“我没那个闲工夫。” 少年握紧了拳：“……你说好会带我走。” 谢晋一脸冷漠：“我没有说过。” 少年不屈地看向谢晋，咬紧了牙关：“你说过。” 谢晋不耐烦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赖在我这儿，我可不会奶孩子。” 少年愤怒地低喊道：“我不是孩子了！我是个成年人！” “身份证？” “……我没有。” 谢晋轻笑。 少年瞳孔又隐约泛起了红色，他看向谢晋的眼神像是一只凶狠的小野狼，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拼命地掩藏自己的无措。 “看，”谢晋眼神森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只是这样你的秘密就又暴露出来了，如果我要利用你挑拨帝后之间的关系，轻而易举。” “我……”少年垂下眸子，那抹红又很快沉淀下去。 谢晋又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年：“……” 谢晋确定地说：“你认得我。” 少年：“……” 谢晋：“你的眼里有藏不住的野心。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月后的军校入学考试，只要你能考进三年级的特优班，我就留下你。” “我会的，”少年仰头看着他，这一刻，他毫不掩藏自己眸子里的野心，这让他藏着一点红的瞳孔反射出了非常好看的光，“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我会珍惜所有你给我的机会。” “祝你好运。” 谢晋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祝福”，转身大步迈出房门，他方出去就看到吊着绷带的蓝洛漫不经心地靠在墙面上，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谢晋挪开视线，从蓝洛面前踏过。 蓝洛表情一僵，跟上谢晋：“其实你早就看中了他，何必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告诉他，你替他请了全帝国最好的外科医生，用了全帝国最好的药，他肯定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第十四军团伤亡惨重，你不关心一下你的下属？” “他们的亲属把病房塞满了，我一进去就能收到大片‘你就是这么照顾我老公的？’的抱怨眼神，我可受不了那悲戚的气氛。”蓝洛耸了耸肩，一路跟着谢晋上了电梯。 谢晋问：“极光呢？” “被送去机甲工程科了，处罚结果还没下来，不过，用脚想都知道没什么好结果，没准可以把部分零件用在我的苍鹰身上。” “好好拷问俘虏回来的叛军，γ3区域的势力盘根错节，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电梯门打开，谢晋往医院大门走去。 “你别说得这么轻松，我还得找你问罪，”在谢晋迈出大门之前，蓝洛一把拉了谢晋的胳膊，“趁着军方的人还没来，你跟我串好供词，别再给那些蠢东西增加解题难度了。” “串好供词？”谢晋停下脚步，挑眉看蓝洛，“什么供词？” “你忘了你前天是背弃我的命令，直接冲进了γ3区域，更是以一己之力‘惊动’了整个叛军才让我们遭到伏击的，你以为你能消灭一个军队？” “我不能吗？”谢晋直视蓝洛，反问。 蓝洛：“……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谦虚的Omega。”但无疑在他们身陷包围的时候是谢晋驾驶着兰斯洛特拯救了他们。 谢晋的眼神冷了下来，蓝洛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补救，却听谢晋说：“不过我的确疏忽了，我原以为留塔是γ3的叛军头目，在留塔背后应该有更高层的首领，在科研所的时候，极光毫不犹豫地轰死了留塔。” “不会吧？”蓝洛一惊，“留塔是四大天王之一，在他之上，更高层的首领——那不是叛军头头？” 谢晋沉默不语，他回来后就直接去情报科询问了下叛军首领灰狼的下落，资料显示灰狼正在米勒星屯兵练兵，不应该出现在γ3区域，而且经查证，γ3区域也没有什么值得叛军常驻的资源。 这样的话，还有一个可能是叛军主动放弃了留塔，任由极光轰死了留塔，可又有谁能操作极光？机甲虽然可以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运作，但并不能彻底脱离驾驶员，只有驾驶员的基因作为钥匙才能激活机甲的所有功能。 “喂？你在想什么？”蓝洛打断了谢晋的沉思，谢晋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蓝洛：“这些交给情报科的去做就行了，我们负责把情况如实上报。话说……”他声音忽然压低了，一脸八卦样，“我还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说。” “你和德罗蒙德殿下……”蓝洛拉长了语调，忐忑着说了下去，“真的有婚约？可是我一直没听见动静啊，前天我还看见殿下和名媛在星空酒吧约会，他胆子也太大了点——” “我和他的婚约，在我五年前从军校毕业的时候皇帝就定下了，”谢晋说，“只是，除了我和皇帝以外，没人知道，哦，再加上你。” “天——”蓝洛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还好我没说出去——那你当初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高调地驾驶兰斯洛特在帝都穿行是为了什么？你和皇帝安排好的？该死，我们这些臣子在中间被折腾得这么惨——” “不，只是我懒得掩饰了，”谢晋打断蓝洛的脑补，“他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未来，我怎么能不回馈他一点什么。看样子，他很为我的主动暴露而焦头烂额。” 谢晋抬头看向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身着军服的文官。 谢晋迎面走向那几人，对若有所思的蓝洛说：“军事法庭的人来了，记住我们串的词。” “什么？”蓝洛猛地抬头。 谢晋说：“我独自冲入γ3是你单独给我下的命令，我没有违反军规。” 蓝洛：“……”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第13章：起名 军事法庭的人前来只是问了几个简单问题，一点问责的意思都没有，谢晋淡定如常地回答，顺便在有记者上来围观的时候，把第十九军团玩忽职守的事情用聊天一样的语气说了，吓得记录员当场摔了自己的录音笔。 当天晚上，震惊社再次发布头条新闻—— 《震惊！第十九军团玩忽职守！γ3区域发现大量未处理的携带奥美拉病毒的尸体！》 消息一出，军方高层直接将第十九军团将军·皇后的亲弟弟·皇帝的大舅子——罗蒙·兰斯尼以渎职罪革除将军军衔，贬下两级。 而谢晋则因在清缴γ3叛军的行动中占据首功暂时平息了人们对他的抗议，在军方电视台将谢晋如何拼死清缴叛军，和神秘黑色机甲作战的录像放出去之后，全帝国的人都想了起来，在之前深受德莱星人骚扰的时候，正是这位将军，将凶残的德莱星人挡在帝国的大门之外。 只是军法不能改变，谢晋作为一个未被标记的Omega，很有可能因为发情而扰乱军心，依然不能上战场。 与此同时，军方联合帝国皇家学院发布了一条新的通知—— 《帝国皇家学院关于聘请将军谢晋担当帝国学院荣誉教授的通知》 这条消息引起了帝国人民的关注，通知中写到：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赏识谢晋，并为了使帝国皇家学院教育处更多更好更优秀的青年军官，建议皇家学院聘请将军谢晋作为教授，教授学生们更多实用技能和作战技巧。得来了一致追捧。 大学者多蒙·莱卡因更是公开发言，称赞皇帝明智。 谢晋在帝国皇家学院任教的消息算是一锤定音。 —— 一个星期后，少年的身体完全康复，身上伤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连胸口被坚硬残片划出来的巨大血窟窿都不见疤痕。 谢晋到医院接他出院的时候，护士长特地叮嘱谢晋：“这个孩子的心理可能有点问题，这一个星期以来，他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非常自闭，希望将军您能多关心一下他这方面，这孩子，是个非常优秀的Alpha。” 谢晋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他正站在窗边，举目眺望着窗外，将眼底的不安隐藏在平静的黑眸之下。 兰斯洛特在两人面前打开舱门，特地伸出一道带鲜花的传送带到少年面前。 少年停顿了片刻，刚要抬脚，眼神忽然一凛，向后挥出坚硬的拳头，待听到孩童的惨哭声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小孩哭得声嘶力竭，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嘴巴的鲜血——少年那一拳非常用力，直接将小孩还未褪下的乳牙砸了下来——不远处，一个女性跑了过来，心疼地抱起孩子，指责道：“我孩子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你至于动手吗？” “我……他撞过来……我以为……”少年紧张地看着哭惨了的小孩，手足无措地僵站在那里：“对、对不起……” 谢晋从车里下来，对女人说：“他刚从γ3区域出来，很敏感，那里暴动非常厉害。” “谢将军？”女性激动地看着谢晋，“我丈夫非常喜欢你，他在第四军团担任连长！” “我很荣幸。”谢晋微微一笑。 等女性走后，少年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向女人哄着孩子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透露出隐隐的羡慕。 “别发呆了，”谢晋说，“上车。” 少年回过神，坐进车里。 谢晋：“系好安全带。” 少年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一脸茫然。 谢晋：“在你左下方，指纹认证，随便你哪个手指。” 少年照着做了，安全带捆了上来，将他牢牢地保护在座椅上，他却在这种防护下绷紧了身体。 兰斯洛特化作家用飞船飘浮起来，融入头顶的车流之中，两侧五颜六色的飞船往来穿梭，一辆巨大的公用飞船从眼前驶过，外壳上穿着暴露的女星像是活的，冲少年抛去媚眼。 少年蹙紧眉头，警惕心提高到极限，被安全带捆住的身体僵硬得像是快钢板。 谢晋看他一眼，飞船平稳地右拐进入小路：“你的身体还处在防备状态。” 少年沉默，将视线收回来，专注地看自己被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这是他母亲去世以来第一次把指甲收拾得这么干净，是医院里那位慈祥的护士长帮他修剪的。 谢晋：“你刚才差点将那个孩子的上颌骨击碎，如果他再多暴露出一点杀气。” 少年闷声不语。 谢晋声音中有几分严肃，像是在训斥他的军队：“你必须要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帝都和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资源不仅能满足生存的基本需求，还可以让你变得更优秀，如果你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就会变成一个谁都不需要的废物。” 少年身体僵硬得更加厉害，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谢晋沉默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谢晋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严厉了一点，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兰斯洛特将一杯热可可送到少年前面，慈祥地说：“将军在关心你，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关心，他这个人，说的和心里想的常常不一样。” 谢晋：“……” 谢晋深吸一口气，关掉了兰斯洛特的语音辅助功能，语气平和了一点：“这里是帝都，现在是和平年代，帝都之外有三支最强的联合军团在镇守，即便是德莱星人实现了大规模时空跳跃杀进帝都，我们也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可以防御。你不用这么紧张。” 谢晋一顿，语气复杂地继续说道：“捆着你的那个叫安全带——没有攻击性。” 少年又点点头，身体渐渐尝试着放松下来。 兰斯洛特慈祥的声音从另一处响起：“将军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啊。” 谢晋：“……” 谢晋封锁了兰斯洛特的所有功能，开启了手动驾驶，两人一路再也无话，车子停在莱娜夫人的府邸门前，谢晋下车之后，便看到了正等在门口的莱娜。 谢晋上前拥抱了抱莱娜夫人：“母亲，怎么守在门口？” 莱娜微笑着说：“天气好，出来走走，顺便弄些香料给你，很快就要开学了吧？” 谢晋深深地看了莱娜夫人一眼，点点头：“是，母亲。” 莱娜夫人抚摸着谢晋的鬓角，在瞥到少年的时候，意外地问道：“儿子，这是你的同学吗？真难得见你带朋友回来玩。” 谢晋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他是昂纳叔叔托我照顾的人。” “昂纳？”莱娜更显意外，“他都多久没从边关回来了，上次管家还说第三军团在边关全军覆没，真是胡说八道呢，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俏，孩子，我是晋儿的母亲，你叫我莱娜阿姨就好，你叫什么？” 莱娜关切地握住少年的手，眼神慈祥，少年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他无措地看着谢晋，眼里闪烁着求助的光芒。 谢晋拉过莱娜夫人的手，将少年解救出来：“母亲，他叫烬。” “烬？” “嗯，”谢晋挽着莱娜夫人，换了话题，“母亲是要做香包给我？还是茉莉的味道吗？我很喜欢那个味道。” “喜欢就好，”莱娜夫人笑着说，“军校里都是些臭烘烘的Alpha，粗鲁得很，你平时一定要小心一点……” 进屋后，管家前来提醒了莱娜夫人煲的汤快到时间，莱娜夫人这才急匆匆地前去厨房，谢晋走上楼梯，对少年说：“跟我来。” 少年问道：“晋？是你的晋吗？” “不，”谢晋看了一眼二楼炉子里燃烧着的火焰，说道，“是灰烬的烬。” 跟在后面的兰斯洛特插上一脚：“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谢晋冷淡地说，“反正没有名字，随便起的。” 少年垂眸不语。 两人上了二楼，谢晋将少年带到走廊尽头，打开房门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房间的装饰风格和谢晋的房间完全不同，天蓝蓝，水青青，充满了年轻男孩会喜欢的东西，身段轻柔模样娇美的女星贴在床头，霸占了一整个墙面的格子橱里全是机甲的模型，兰斯洛特眼前一亮，吟哦道：“天，我都不知道这栋别墅里会有这样的天堂！” “这是母亲给我准备的，”谢晋皱着眉头说，“太过花哨，模型多到让我眼花缭乱。” “您这简直是浪费！”兰斯洛特忿忿道，“这些都是珍品，噢噢，那是机甲月神的模型，您知道月神的吧？她简直是造物的奇迹！是我们所有机甲心目中的女神，这个模型将她流畅的线条还原得非常完美——天，这是五年前发售的限量模型，全帝国也才不过一百个！您怎么可以让这么美的女神被封存在无人欣赏的角落！烬，你说是不是？” 谢晋看着那台盘旋着平躺在支架上的机甲模型，越看越像是一坨大便，就连配色都是黄色加棕黄。 他不是很懂机甲们的审美。 烬选择了沉默。 谢晋说：“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前，你就睡在这里。” “关于考试的事情你可以多告诉我一点吗？”烬总算是说了一个长句子，他迷茫地看着谢晋，“我只知道什么是考试，我问过医院的人，会考什么？” “兰斯洛特，”谢晋吩咐道，“这段时间你辅助他复习……不，学习军校考试内容。” “这可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兰斯洛特亲昵地搂着少年的肩膀，向少年伸了伸掌，“不过我相信我们可以完成，对吗，烬？” 烬认真点了点头。 兰斯洛特说：“这时候你应该和我击一下掌。” 少年一愣，不轻不重地和兰斯洛特击了下掌。 谢晋冲烬抛过去一把钥匙：“这是书房的钥匙，里面的书你可以随便借阅，只要不在书上留下痕迹，随便你折腾。” “好。” 谢晋说：“你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少年沉默片刻，看向谢晋的眼睛：“我明白。” 第14章：婚约 谢晋找了两套自己的衣服给少年做替换，吩咐兰斯洛特抽空带他出去买几套衣服再把头发修剪一下，完全将保姆大任交到了兰斯洛特手中，兰斯洛特乐此不疲，高兴地应下。 晚一点，莱娜夫人喊他们吃饭，谢晋换了一身正装从房间出来，看见烬正站在走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一本《机甲基础理论》。 “从这个开始看，给你一年你也看不完。”谢晋路过少年，抛下一句话。少年将书收好，跟在谢晋身后，他想问点什么但犹豫着没有开口，时不时抬头偷偷打量谢晋的背影。 谢晋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贵族礼服，深黑色的头发难得没有被军帽压住，鬓角微翘，褪去军服后的身段依然笔挺，少了几分军人的严肃，多了几分贵族的风雅。 这一身和军服一样适合他，烬想。 莱娜夫人问道：“晋儿，怎么穿得这么正式？晚上有舞会要参加？” “是的，母亲。”谢晋吻了吻莱娜夫人的脸颊，“有军校晚宴，不能陪母亲吃饭我很抱歉，烬会留下陪你吃饭。” “那太好了，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晚上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莱娜夫人挽了烬的手，少年的身体又僵硬地绷直了，无措地陪莱娜夫人说着话。 莱娜夫人问道：“你的烬是怎么写的？” 少年在空中虚写了字，莱娜夫人笑得温柔：“原来是这个烬……” “？”烬迷茫地看着莱娜夫人。 “晋儿最早结契的机甲就叫烬，那台机甲，每一个零件都是晋儿亲手组装上去的，我还记得当时晋儿喜悦的表情，他告诉我，烬，是足以焚尽一切的象征，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就是在灰烬中诞生。” 谢晋今晚要去的是皇帝邀请的家宴，皇帝戈瓦尔好奢喜淫，经常在宫廷内举办宴会，宴请各方贵族。以家宴的名义举办的宴会是最高规格的，除了宴请的嘉宾外，往往只有皇帝及其直系亲属参加。 戈瓦尔的家宴在水晶宫最为奢华的大礼堂举办。 大礼堂内布满了瑰丽繁华的装饰品，落地窗帘层层堆叠，在地上蔓延开裙摆似的繁复花纹，一幅圣像画横亘了一张个墙面，画上所有的色彩都是用宝石磨成了粉铺洒，一张约有十米长的长桌摆放在大厅靠内侧位置的台阶上，桌面上铺着用金线、银线绣出的昂贵桌布，左右后方两个小喷泉伴着悠扬的小提琴声，击打在鹅卵石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水流声。 侍从推开镶嵌着宝石的沉重大门，谢晋迈进去的时候，险些被吊灯的光芒晃瞎了眼。 他走到餐桌旁的时候，皇帝等正好从另一个门走了进来。 皇帝戈瓦尔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端着仪态的皇后，她看谢晋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没有隐藏干净的厌恶和仇恨，这不奇怪，谢晋刚“无意”告发了她亲弟弟严重的渎职罪，最末，储君德罗蒙德紧随其后。 德罗蒙德深得弗洛克斯家族的遗传，五官精致，身材高挑颀长，一双桃花眼生得非常勾人，嘴角不笑便像是带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风流倜傥之相，只是望着谢晋的眼神让谢晋非常不喜欢——那里面充斥着的也是弗洛克斯家族祖传的傲慢。 谢晋一一致了军礼，皇帝笑着说：“别客气，坐下吧。” 谢晋拉开宾客位置的椅子，看皇帝一家分别在自己位子上落座，这才坐下，随后一道道菜按照程序摆上了餐桌。 在上餐的间隙，皇帝关切地问道：“前段时间在γ3受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已经痊愈了。”谢晋客气地回答，与皇帝之间的对话是皇帝问一句，他答一句，绝对不多说一个字，在小提琴的渲染下，气氛还算融洽。 等正餐吃完，皇帝终于放弃那些餐前菜似的小问题，将晚宴导向最终目的：“谢晋，你听说最近在帝都引起讨论的一篇文章吗？” 谢晋点头，眼神平静地看向皇帝：“我听说了。” 皇帝满意地笑了，又问道：“那你觉着那篇文章写得怎么样？” 这篇文章是在谢晋和蓝洛清缴γ3区域同一天发出的，由基因学的顶级专家发表在帝国学术最高规格的杂志上，发表当天瞬间引起了轰动。 那是一篇有关于基因的研究论文，报道中宣称，将父方和母方某些基因糅杂在一起可以使诞生的子方基因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有90%以上的概率是良性进化，但疑似要通过正常生理遗传才能保证基因的高质量结合。 在论文末尾，专家点出，现今国内谢晋和储君德洛蒙罗体内正好有这两种基因，如果两人能够完成生理性结合并产生幼儿的话，该幼儿有很大几率获得更高质量的基因，甚至能够修补、淘汰劣质基因。 谢晋早就猜到这次家宴可能的目的，见皇帝隐着点破，沉默了片刻：“这篇文章……” “抱歉，”皇后打断了谢晋的发言，她昂着精致的下巴，叫来侍从：“一杯温水，谢谢。” 皇帝不悦地看着皇后，眼里带了些指责的味道，皇帝却恍若未见，对一旁的储君德罗蒙德小声说：“大厅的温度是不是有点高？” 德罗蒙德：“母亲要是觉着热了，我叫人把温度调低一点。” “不用，”皇后优雅地接过侍从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微笑着看向皇帝和谢晋，“下一道菜到了。” 按照餐桌礼仪，此时不该再讲话，皇帝长吟一声，不悦的情绪更加明显。德罗蒙德疑惑的目光在帝后之间逡巡了一番，没太明白母亲今晚这是怎么了，父亲也是，怎么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又到了用餐间隙，皇帝铁心要将话题引回来，他又对谢晋说：“刚才说到的那篇文章，你想说什么？” 谢晋淡淡道：“科学研究的目光一般都放得比实际情况长远，现有的条件未必能满足科学家的预测。” 皇帝表情一僵，微微蹙了眉头，气氛骤然沉了下来，皇后勾起精心妆点的唇角，说：“谢晋将军说得有道理，我听说很多学者都称那写文章的科学家是‘科学疯子’，他常常提出很多不切实际的空谈，这篇文章虽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质疑的人也不少呢。” 谢晋多看了皇后一眼，已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看来这婚约也并非不能扭转，皇帝想让他和储君结婚，储君的亲妈却未必同意。 谢晋掩了眼中的情绪，配合着皇后点头示意：“是，我与皇后看法差不多。” 皇后笑了起来，她也明白了谢晋的意思，谢晋不想高攀皇家是最好，有那个心思她也会将其彻底掐灭，她不想要这么一个出身下贱的贱种玷污了皇家高贵的血脉。 想到这里，皇后扬了扬她线条优美的脖颈，在她右侧大动脉处，有一块菱形胎记，那是皇后家族的象征，亦是尊贵血统的象征。 皇帝沉默不语，严厉地看着谢晋，谢晋假装没注意，自然地品着红酒，在僵持的气氛中，却听德罗蒙德说：“我的想法倒是和母后、谢晋将军的想法有所不同。” “怎么？”皇帝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德罗蒙德傲然道：“学者萨伊虽然被称为科学疯子，但他在基因学上的造诣毋庸置疑。母亲和将军认为他空谈了一番，但忽略了他基于的理论基础。想必你们都没有好好看过他的那篇文章。”德罗蒙德虽然是军校生，主要学习的都是枪支弹药、机甲驾驶等硬功夫，却也对基因学方面很感兴趣，更是萨伊的忠实粉丝，这篇文章刚出他就研读了好几遍，认真研究了文章里的基因公式，他有那个自信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了解这篇文章。 见皇帝眼神中亮起光芒，德罗蒙德藏在骨子里的骄傲被酒香蒸发出来，他稍微提了提声音，续道：“文章里的基因式没有任何缺陷，是完全成立的，这是一套足以写进教科书的坚实理论。我们回归到空谈上，萨伊早在五年前便提出了基因兽的构想，三个月前，第一头基因兽在帝都基因研究所诞生。而在二十年前，他的老师提出了用基因链锁定五维机甲完成精神连接的构想，那个时候，也如现在一样备受质疑，但萨伊坚持了老师的构想，打造了第一台五维基因链控制的智能机甲朝阳，我前天还在帝都博物馆欣赏过那个时代的奇迹。所以，一切能够实行的理论假设都不应该被轻易放弃。” 皇帝大喜，他击掌夸道：“好！皇子不愧是今年皇家军校最得意的学生，校长几次写信来夸赞你的学业。” 德罗蒙德勾起唇角，压根没看到一旁皇后铁青的脸，一腔热血上涌，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忽然被皇后拉了袖子。 “可以了。”皇后低声呵斥。 德罗蒙德不解地看向母亲，这才注意到气氛与他意料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目光在席上众人脸上扫过，皇帝喜悦，皇后郁闷，而谢晋…… 谢晋望着他的眼神很平静，只带着一丝微妙的讽刺。 德罗蒙德身体一僵，顿时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子难以压制的不爽，沉了那张漂亮的脸。 皇帝笑得慈祥，皇后故技重施，微笑着说：“皇帝，菜来了。” 皇帝挥手制止侍从：“等一下，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皇后微微咬唇，欲言又止。 皇帝的表情倏然严肃，语气深沉，带着不容抗拒的皇家威仪：“那么，我宣布，就在这里订下谢晋与皇子德罗蒙德的婚约。” 德罗蒙德猛地一惊：“什么？” 第15章：公布 德罗蒙德的大脑在此刻停止了运转，皇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但是放在一起连成句子却无比陌生。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而看向皇后求助，皇后依然昂着下巴，不屈不挠地说：“皇帝，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皇帝抬手打断皇后的话，看向谢晋：“谢晋将军你看呢？” 谢晋还未开口，皇帝便好意提醒道：“我同莱娜夫人提过，她很高兴你能嫁进皇家。” 谢晋读懂了皇帝的威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 “不——”德罗蒙德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桌面上的红酒，“我反对这门婚约！” “德罗蒙德！”皇帝怒喝一声。 德罗蒙德皱紧眉头，说道：“父亲，我年纪还小，不急于定下婚约者，更何况——谢晋将军，他——”他怒视着皇帝，到嘴的话残忍地说了出来，“他隐瞒自己Omega的身份藏于军中，欺瞒了所有人，我很难对这样的人产生期待！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德罗蒙德！”皇帝又是一声呵斥，声音震慑力极强，宴会厅内传来阵阵回响。 德罗蒙德委屈得红了眼睛，双拳紧紧握住抵在桌面上，他僵硬着脖颈，沉声道：“父亲，我——” “这是为了帝国，”皇帝看着德罗蒙德眼神里充满了警告，“为了繁育更好的后代，你是弗洛克斯家的孩子，这是你的责任！” “父亲——”德罗蒙德瞪圆了眼睛，他想不到父亲会拿这个来压迫他。 皇帝戈瓦尔闭了闭眼，随后缓了声音，说道：“你母亲累了，陪她回去休息吧。” “父亲——我——” “德罗。”皇后轻声喝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德罗蒙德，她站了起来，优雅地向德罗蒙德递出手，德罗蒙德心有不甘地接过，挽住皇后的胳膊，走几步便回头看去。 皇后说：“不要回头。” 德罗蒙德咬了咬牙：“母亲……” 皇后冷笑一声：“戈瓦尔的心里只有他的皇位，你不必去向他祈求，我会想办法，解除你们的婚约。” 母子走后，宴会厅内一片安静，谢晋慢条斯理地将红酒喝完，品尝好餐后甜点，问道：“陛下，下一道菜就不必上了吧？” 皇帝点点头，颇有些烦躁地挥手让侍从退下。 他长叹一声，严肃地说：“谢晋，你和德罗蒙德的基因我早在五年前就找萨伊看过，是全帝国最优秀的父方与母方，我的儿子，德罗蒙德，你刚才见过，他虽然还年轻，但假以时日必是将才。他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是一个Omega，却有一个Alpha的心，如果不找东西拴住你，你迟早会摔跤。我是一个皇帝，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谢晋其实有很多话想问皇帝，但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是。” 戈瓦尔说：“你们的婚礼还不急，我这么早订下婚约只是担心你被其他Alpha捷足先登，毕竟你那么优秀。德罗蒙德还有一年才从军校毕业，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为你们举办婚礼，在那之前——”皇帝微微一笑，“你的发情期可以找德罗蒙德解决，你需要一个标记。” 谢晋依然沉默。 戈瓦尔没再继续说下去：“好了，今天的晚宴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是。”谢晋站起来，身姿笔挺地冲皇帝敬了一个军礼，随后离开。 当年他从军校毕业，参加皇帝举办的军校生毕业晚宴，在单独与皇帝谈话的时候，被抑制的Omega信息素发挥了出来。那时候他濒临发情期，特地额外加重了抑制剂的分量，却仍是在皇帝面前露出了马脚。 皇帝借此和他定下了与德罗蒙德之间的婚约，到现在，这个秘密终于要搬上台面了。 谢晋驾驶家用飞船回到家里，等见到莱娜夫人时，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 他左右看了看，不见烬的身影，于是问道：“烬呢？” 兰斯洛特露出一丝尴尬，莱娜夫人却笑得欢快：“那孩子拉肚子了，正在休息呢。” 谢晋看向兰斯洛特，眼神里带着问责。 兰斯洛特立马站得笔直：“主人，烬第一次吃肉，一不小心吃了十斤，吃坏了肚子。” 谢晋：“……” 谢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他吃了多少？” “十斤！”兰斯洛特不见自责反而有些骄傲。 谢晋头疼地按了额角，深觉自己捡回来个麻烦：“我去看看他。” “好的，主人。” 两人走在楼梯上，兰斯洛特慈祥地说：“主人，他今天心情很好。” “怎么？” “夫人告诉了他‘烬’的来源。原来您对他有这么大的期待。” 谢晋：“……” 兰斯洛特：“我都不知道您和您第一台机甲的事情，它还在吗？我能见见它吗？” 谢晋：“……” 兰斯洛特：“烬，真是好听的名字，您都没有给我起名字，当初我苏醒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您，我一直为此而遗憾。” 兰斯洛特滔滔不绝：“烬说了，他不会对不起您对他的期待的，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辜负您的赏识。” 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兰斯洛特改了口：“好吧，他没那么说，他不会说这种话，但是他的眼神是这么说的，你知道的，一个绅士，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我懂您的想法，也懂他的想法。” 兰斯洛特羡慕地长叹：“烬，真是一个充满了期待的名字啊！” 谢晋不耐烦地说：“够了，我说了，我是随便起的。” 兰斯洛特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应声：“我明白的。” 谢晋一上到二楼便看见穿着睡衣的烬，他的个子比谢晋还高，穿着谢晋的睡衣——那套睡衣还是莱娜夫人买的，胸口有一只吐着舌头的非常可爱的小狗——露着劲瘦的脚踝，显得不伦不类地站在那里，看向谢晋。 “我也明白。”烬说。 谢晋头疼得更加厉害：“你明白什么？” 烬微微一笑，那表情像极了他胸口的小狗：“我的名字是你随便起的。” 谢晋：“……” 他将带回来的一个芯片丢在烬的脸上：“滚回去背书。” —— 皇帝戈瓦尔办事雷厉风行，谢晋和德罗蒙德的婚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定了下来，并在三日后的周一早上发布了出去。 于是，震惊社第三次震惊了全帝都，粗体大红字头条写到—— 《震惊！强力联姻！第一军团总将军谢晋与唯一嫡系皇子德罗蒙德婚事敲定！》 这条新闻再次掀起全帝都的骚动，于是，先前因为谢晋是Omega而碎了一颗心的待嫁Omega们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次心碎，谁也不会想到，帝都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排行名单上的前两位会搞在一起，还是皇帝亲自指婚，恐怕连萨德星人冲破边关打了进来都不会让他们如此绝望。 谢晋作为当事人无动于衷，而另一位当事人德罗蒙德却怒火中烧，在帝都所有人都在疯狂讨论着这场世纪婚约的时候，德罗蒙德在军校机甲对战演习场中开启了一场最高难度的1V1对战训练。 他的机甲是一台金黄色的机甲，名叫金狮，是皇家战斗机甲之一，S级评定。 金狮由珍贵的钛SR合金制成，共有三个主炮台，十个微型炮台，一台曲速主引擎和一台脉冲备用引擎组成，无论是远程轰炸还是近战搏击亦或者是高速飞行都有着惊人的战斗力，仅次于兰斯洛特。 金狮张开怒口，喷吐出一颗威力巨大的粒子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不断变换方向飞行的对战机甲。 轰——爆炸声响起，金狮胜！ 系统评定结果一出，对战的两台机甲同时停了下来，金狮漂浮落地之后，一头灿烂金发的德罗蒙德从机甲上走了下来，他身穿皇家学院的深蓝色校服，胸前两届年度最优秀学生的荣誉胸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威廉，你又退步了。”德罗蒙德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阴沉着脸说道。 这次他的对战对手是次一级的II级评定机甲——飞刀，它的驾驶员是小侯爵威廉·兰斯尼，也是德罗蒙德的表弟。 “还不是你太强了，”威廉吐了吐舌头，说道，“你这家伙已经够强的了，还这么拼命地训练，要我们这些人怎么混日子？” 德罗蒙德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大，但他一想起那件事情就郁闷地阴沉了脸，手中现出虚拟键盘，按动间，金狮变成一个硬币大小的勋章挂在了德罗蒙德军校校服的胸前。 “还在为你婚约的事情而心烦？”威廉凑过去，搭上德罗蒙德肩膀，德罗蒙德一蹙眉头，推开威廉：“别提这事。” “我也不喜欢谢晋，”威廉撇了撇嘴，“都是他害得我父亲连降两级。”他的父亲正是在清缴γ3时被贬职的罗蒙·兰斯尼。 “那是你父亲咎由自取。”德罗蒙德毫不客气地说，“他犯的可是重罪，如果是我处理的话可能不仅仅是降职。” “好啦好啦，”威廉见气氛更僵，忙转移话题，“我只是想说我瞧不上谢晋眼高于顶的样子。” “他有那个傲慢的实力，”德罗蒙德说，“如果你看过他在军校参加机甲驾驶大赛时的录像你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奉为帝国第一战神。” 威廉神情古怪地盯着德罗蒙德，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问：“你既然觉着他那么好为什么还不愿意和他结婚？” 德罗蒙德脸再次沉了下来，他大步向前走去：“因为——我没想到他是那样一个懦夫！空有一身本领却将它白白浪费在无用的地方！” 第16章：对战 威廉好奇地跟了上去：“什么？你知道些什么秘密？” 德罗蒙德气愤地说：“他以为德莱帝国的人是真心投降吗？谢晋既然能率兵将德莱帝国打回边界，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地杀进德莱帝国，征服他们？！父亲召他回帝都，他却借此机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Omega！” 威廉哑口无言，他的确没想到这一层，按照谢晋的军事权限，他如果想隐瞒自己Omega身份悄无声息地回帝都是件小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在发情期驾驶着兰斯洛特在帝都招摇过市。 威廉思考了片刻，又说：“可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Omega啊，总不能用一辈子的抑制剂。”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找个人解决他发情期的需求，他是一个军人，他选择了这条路，身为一个Alpha他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他选择了恢复Omega的身份，带着所有人对他的崇敬与敬仰从前线退离，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帝都的安乐环境下。德莱帝国所签订的和平条约完全是他们蒙蔽我们的假象，谢晋却因此松懈了，甚至卸下了重担，他有考虑过仍在边界的众将士们吗？你看着吧，好战的德莱星人必然会撕碎和平条约，再次进犯我们，少则三个月，顶多一年。” 威廉沉默，他低着头仔细思考德罗蒙德的话，忽然撞上德罗蒙德宽阔的后背。 德罗蒙德微微回过头，从背后的角度看去，威廉只能看到德罗蒙德侧脸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还有他从眼角泄露出的不甘。 德罗蒙德沉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带兵剿灭德莱帝国的所有人！让德莱帝国彻底消灭在这个世界！” 然而，德罗蒙德心里也很清楚，一年后他从军校毕业就可以正式加入军团服役，但他未必会有机会亲临前线，肆意挥洒体内的战斗热情。 他不是一般的军校毕业生，他是帝国唯一的皇子，是帝国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他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中。 —— 帝国皇家军校是白枫帝国综合实力最强的军事学院，涵盖了理论基础、科学研究、人文艺术和实战操作等多个领域的教学方向，招收5岁到30岁任意年龄的学生，不限种族与性别，只要能通过各专业的入学考试，哪怕是条狗，军校都会严格安排教学课程。 这个入学考试相当难，即便是准备多年的考生在面对考卷时还是会有一种“这特么是从哪个鸡脚旮旯里抠出来的题”的爆炸心情，能当场逼疯一半的考生，出卷老师家门口的红油漆就没擦干净过。 谢晋要烬参加的考试是其中最难的一个。 三年级的特优班又被称为精英班。 军校不论年龄总共就三个学年，三年级学业考核通过后就面临着毕业，即将加入各大军团，而精英班是课程难度最大、考核力度最强，毕业后前景也最好的特优班——从这里毕业的军校生起步至少是少将级。 因此，每年特优班招收的名额不多，仅18个，这少得可怜的分子下有数以千万计的考生躺在分母里，这里面不单单是军校围墙之外的社会考生，还有一大批即将跨入三年级的精英军校生。 本校精英学生报考特优班的落考率就高得吓人，别说外界的学生，每年考试当天，还没考完所有科目，就有考生在帝国最高的金三角大楼顶上排队等着跳楼。 当兰斯洛特把前途之渺茫、战斗之艰难告诉烬时，它只看到少年以微不可见的角度压了压眉角，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基础教程，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少年手里的书一页没翻过。 兰斯洛特：“……” 谢晋刚去军校签好任教协议，“顺手”带回来一堆往期考题，丢给烬时，看见烬手里拿着的一本《机甲基础理论》，不满地说：“怎么还在看这个？从这些开始复习，你准备背到什么时候去？已经放弃考试了？” 兰斯洛特解释道：“这些都是基础理论，要想以后走得长远就必须要把基础打牢。” 谢晋沉默，他从少年手中拿过《机甲基础理论》，薄薄的合成材料在他白皙的指尖来来去去，带起沙沙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还在军校的日子。 气氛凝滞，兰斯洛特生怕谢晋生气，在紧张到令人不能呼吸的沉默中，谢晋忽然出声：“你说得很对。” 兰斯洛特：“……” 它长松了口气，紧张情绪卸掉就忍不住嘴贱：“……我还以为您要说‘这样太慢了，应该直接把他丢进哪个脾气不好的机甲里，再丢进叛军堆里实战一番就能认清机甲的每一个基础构造了。’毕竟挫折和灾难教育可以让人最大限度的成长。” “这样没准会让他再也不想看见机甲。”谢晋挑眉看兰斯洛特，“真是个馊主意。” 兰斯洛特：“……” 谢晋：“这个世界本就是由简单结构组成复杂结构，懂质子就会懂原子，懂原子就会懂分子，懂分子就会懂组织……基础是必须要打牢的。” 他顿了顿，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烬，说：“不过，兰斯洛特提出的方法也不错。” 兰斯洛特一哆嗦：“什么？” “灾难教育，”随后，谢晋沉声命令道，“兰斯洛特，开启次空间模拟对战。” “别别别别了吧……他还是个孩子啊！”兰斯洛特忙哀求，“他前天刚知道机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您是帝国第一战神，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没有。”谢晋内心毫无波动，转而对烬用下军令的语气说：“我们来一盘对战。” 烬没有拒绝。 兰斯洛特感觉自己身上的螺丝钉都快被吓飞出去：“你让他驾驶什么机甲？普通机甲可能会被我一拳打散。” “你。”谢晋说。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 烬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侧目看着真的掉了一根螺丝钉的兰斯洛特，问道：“兰斯洛特是超S级机甲，他的驾驶需要基因认定，而且，不是早就认定了你的基因链了吗？” “我关闭了智能模式，只保留了基础模式，”谢晋调出自己在家里存放的一台备用III级机甲，又说，“兰斯洛特很亲近你，你以为是因为你可怜的身世感动了他？还不是因为你体内强大的基因。” 兰斯洛特：“……” 一台深灰色的普通机甲落在谢晋面前，谢晋被传送到驾驶室，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烬，冷漠地说：“越高级的机甲越是服从强者，先从简单的开始——征服兰斯洛特！” 机甲的舱门合上，人型战斗机甲在谢晋的驾驶中跨入兰斯洛特打开的次空间训练室的大门。 烬看向兰斯洛特：“我要怎么做？” 兰斯洛特将一个光板从体内延伸出来送到烬的面前：“手掌放在上面，我的核心会检测你的基因。” “好。”烬照做之后，光板上色调飞速变化，最终变成绿色，一道温暖的光芒罩在烬的身上，兰斯洛特的声音环绕在他周围—— “驾驶员身份确认——该驾驶员基因强大，具备驾驶资格！注意！因权限受制，只开启基础模式！您有一分钟确认时间——倒计时，59，58——” 一连串的倒计时在烬的耳边残忍滑过，烬的瞳孔里映出三百多个操作指令，倒计时一结束，那些指令就像是烟花一样，在瞳膜上骤然散去。 烬一沉呼吸，沉声道：“开始了，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的声音僵硬而又机械化：“祝您好运。” 兰斯洛特在烬的操作下维持着人形近身搏击模式踏入了次空间。 烬刚刚收回兰斯洛特的后脚，背后的次空间之门就迅速闭合，在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了战斗敲响的鼓声，咚的一声震得他脑海中空白了片刻，下一秒，一击重拳砸了下来，将兰斯洛特打得向一侧趔趄了下。 烬手忙脚乱地稳住兰斯洛特，紧张让他的操作非常凌乱，刚才记忆的东西也都像是蝴蝶一样在水面短暂的停留便翩然飞走，抓都抓不住。 “轰——”又是一拳。 眼前朴实无华的灰色机甲招招凌厉，收拳出拳如行云流水，在烬尝试着稳住身体的时候，又一拳砸向了自己，将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平衡又彻底打乱。 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的操作方法隐约浮现，他看向谢晋操作的机甲，挥拳的动作清晰的映在眼前，在拳头砸过来的刹那，操纵着兰斯洛特一矮身子，自下而上打出了漂亮的上勾拳！ 谢晋的机甲向后摇晃了一下，喜悦还没到达脑海，烬先一步听到谢晋的怒喝：“兰斯洛特！卸掉你的辅助轮！他不是个孩子了！” 兰斯洛特：“……” 烬：“……” 烬眼前一花，谢晋的动作忽然快了近三倍，机甲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脸上，每一拳都重到好像砸在了他身上似的，将他整个人都打懵了。 烬咬紧了牙关，在谢晋下一拳打来之前操纵着兰斯洛特抬臂格挡，同时，兰斯洛特的左臂斜上方侧抬，呈弧形猛地横击出去！ 谢晋操纵的机甲身形一晃，转瞬间便稳住，却停了所有动作。 烬心脏跳动飞快，快速喘息着，眼睛盯住谢晋每一个动作死死不放。 就在这时，灰色机甲的舱门变得透明，头晕脑胀的烬看到谢晋毫不掩饰的冷漠表情。 “你还有二十五天。” 他清楚地听见谢晋说了什么，包括谢晋下面那句。 “不过…… “漂亮的左摆拳。” 第17章：友人 特优班的考试共分五个科目，一共考三天，前两天上下午各一门，都是诸如《机甲学》、《军政学》、《宇宙历史学》等理论考试，包括一门涵盖机械、艺术、文学等多方面的综合科目，最后一整天则根据前四门考试成绩安排机甲实战考试。 作为一个过来人，谢晋认为，烬这种丝毫没有学习基础的考生想从夯实基础开始根本就撑不到考试，没准这一本《机甲基础理论》看完，烬的人就得坐进考场了。 一个星期后，谢晋吃完午饭，在饭桌上随口提问的时候，烬却像是个游走考场多年，做过几十套模拟题的老油条，问一个答一个，丝毫不虚。 这个情况让谢晋吃了一惊，他盯着烬平静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将书全都推到一边，吩咐兰斯洛特：“把上次我带回来的几张考卷调出来。” “好的，主人。”兰斯洛特在谢晋面前张开一个显示屏，上面是去年特优班的招考题目，谢晋下翻，找到后面的压轴题，提问：“我方正在追击一名乘坐长矛C21号飞船的星际监狱逃犯，若你驾驶II级战斗机甲凯撒，机甲配备一枚星海鱼雷，考虑到右侧恒星掀起的三级星际爆风，应以什么角度和什么距离发射这枚星海鱼雷？你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谢晋说完，冷冷地看着烬。 烬蹙眉深思，谢晋问道：“需要演算纸吗？” 烬摇了摇头，不到一分钟就给出了谢晋一个答案。 “正确。”谢晋看向兰斯洛特，眼神里带了些疑问，兰斯洛特昂着头，骄傲地说：“这就是我们这周的复习结果，我想有必要向您说明一下，您考的这张试卷他还没来得及做。” “不错，”谢晋夸了一句，把显示屏关上，“综合复习得怎么样了？” 兰斯洛特刚要开口，却见谢晋冷冷地看向自己便闭了嘴，冲烬使去眼神。 烬：“你可以考考看。” 谢晋食指敲着桌面，长吟道：“嗯……那就先考个简单一点的，简述机甲造型艺术发展史。” 烬沉默片刻，坦白道：“不会。” 谢晋说：“再简单一点的，机甲用色考虑标准。” 烬：“……也不会。”他看向谢晋，丝毫不避讳谢晋严厉的目光，“为什么我们还要会这个？实战中会有敌人问你，你的机甲为什么要漆这个颜色？” “因为大多数好的机甲都会落在贵族手里，皇帝不允许自己治下的将军们有一套红配绿、蓝配黄的机甲，”谢晋嘴角挑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很快就被他隐藏在冷漠之下：“很诚实，不过不会也没关系。” 烬抬头看他，谢晋：“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烬看着谢晋的眼睛。 “以我的身份，我有一个保送特优班的名额。” 烬：“……” 兰斯洛特：“……” “想要这个特权吗？” 烬抿紧了唇，不吭声，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晋非常随意地说：“我可以推荐你，前提是你要击败我，你用兰斯洛特，而我，随便找一台非智能机甲。” 烬点头：“我会争取这个机会。” “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我的推荐只是让你不用参加笔试，直接进入到最后的实战，在实战考试中，你将会和笔试第一名在第一场直接对决。” 烬了然地点了点头，依然神态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这个反应让兰斯洛特颇有些担心，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孩子对于帝国的常识知道得太少了，也许笔试的第一名不一定在实战上拥有极强的战斗力，但对于这一届考生来说，两者之间是划等号的，甚至说后者大于前者。 就在这时，莱娜夫人走了过来，将一个两层的食盒交给谢晋，谢晋站起来，接过食盒，贴着莱娜夫人的脸颊亲吻：“谢谢母亲。” “和我客气什么？瑞奇那孩子就喜欢吃我做的曲奇饼，我也是高兴的，你快去吧，别让他等久了，有时间带他来家里玩。” “好的，母亲。”谢晋拎了篮子，再次贴面吻了莱娜夫人，“那我先出门了。” “晚饭前回来。” 谢晋一本正经地敬了个军礼，莱娜夫人掩唇一笑，温柔地冲他挥了挥手。 谢晋拎着食盒出了门，驾驶着家用飞船来到科技街的大门口。 眼前这条长街，像是被市政局弃之不管，狭窄而又混乱，乌泱泱挤满了各种人头，摊位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地。实际上，市政局在几次整改之后确实放弃了对科技街的整治——城管拿这些深谙游击之道的“职业玩家”们根本没办法！ 科技街和帝国科技院处于对称位置，象征着帝国的两股科学力量，和聚集了具有高等教育和专业培训的专业人才的帝国科技院不同的是，科技街聚满了三教九流，既有能媲美科技院的精英，也有坑蒙拐骗无所不能的混混，这条街涵盖了生物与非生物，人体与机甲等多个纬度的前沿科技领域，所贩卖的也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新玩意。 谢晋将飞船停在军部专用停车区域，在轰乱的叫卖声中费劲地挤开拥挤的人群，拐进一条巷子，径直往巷尾一家店走去。 那家店在角落里，位置不起眼，装修也不起眼，门上和窗户上都贴着五花八门的广告单——没有一张在给自家打广告。 他随手拨弄了下挂在门把手上的“close”，门牌另一面写着“包治百病”四个大字，随后按了门铃，从门框下倒吊下来一只红色的金属猴，双眼射出的红外线将谢晋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 谢晋任由它忙活，等最后的瞳孔识别做完之后，金属猴子咧嘴一笑，电子音嚷道：“Welcome！Welcome！” 谢晋踏进店门，店内光线昏暗，屋子里充斥着复杂的味道，既有百蛇果沁人心脾的香气，又有米歇利草草根的臭味，还有一股子水植植物的腥味，大罐大罐的福尔马林里浸泡着各种生物器官，活生生的科学怪人拍戏现场。 谢晋驾轻就熟地往实验室走。 “停！”一个棕色脑袋从桌子底下抬了起来，大吼一声，“你没消毒，就站在那儿别动！” 谢晋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一点。” “忘了忘了，”从实验室内跑出来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他笑起来颊边两个酒窝，毫不客气地从谢晋手中拿过食盒，吃着曲奇含糊不清地说，“莱娜阿姨做的曲奇还是这么好吃。” “又几天没吃饭？” “不记得了，”瑞奇一口三块曲奇，“饿不死就没事。” 谢晋无语，把食盒的隔板拿开，下面果然有母亲准备的三明治。 瑞奇眼泪汪汪地捧起三明治：“还是莱娜阿姨对我好呜呜呜。” 谢晋等他吃完，瑞奇一边吃，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推到谢晋面前，“你要的我弄好了，这是最新型的抑制剂，我加强了大约5%的浓度，你最好不要一次用太多，不然身体吃不消。” “好。” 瑞奇光速消灭了两个三明治，舔着手指头说：“你怎么还要用这玩意，你不是和储君订婚了么？提早标记一下解决发情期的生理需求对你的身体是最好的。”见谢晋沉默，他又问，“怎么？你不想和储君结婚？也许你们结婚后，皇帝就会认为你们是一家人，放莱娜阿姨自由。” 谢晋摇头：“我母亲的情况很复杂，她不能离开卜克多酚，却也不能长期依赖，毒素在她身体内慢慢累积……她的器官已经有轻微衰竭的症状了。” “这个我比你清楚，”瑞奇打了个饱嗝，“得想办法克服依赖性。” “你的研究怎么样了？”谢晋沉声问。 挠了挠乱七八糟的棕色卷发，瑞奇说：“已经有点头绪了，但替代药剂中有两个药性相冲的成分，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个很难的大问题。” “那就拜托你了。” “客气什么，咱们差点就成了一家人，我知道你是omega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还幻想过以后能跟你结婚，有你在外顶着我就可以尽情搞我的科研，可惜啊可惜……” 谢晋沉默，随后长叹一声：“当年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行了行了，别谢了，你已经谢了很多次了。”瑞奇不耐烦地胡乱挥挥手，冲谢晋咧嘴一笑。 —— 烬想着那个食盒，有些心神不宁，他停了训练，仰头看着阴沉的乌云，问兰斯洛特：“谢晋……他要去见什么人？” “主人的朋友，瑞奇·桑德塔，他和主人一起长大，后来主人考上了特优班，瑞奇则……”兰斯洛特停了下来。 “怎么？” “瑞奇先生被逐出了校门。” “为什么？跟谢晋有关吗？” “是制度的不公，瑞奇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还在沉睡中。”兰斯洛特再次开启了一轮新的模拟对战训练，“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得抓紧机会练习驾驶机甲。我不认为你能在两个星期后打赢主人，但主人一向嘴硬心软，你只要表现得符合他的期待就可以了，这点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即将在对战考试上遇到的对手。” “不是笔试成绩的第一名吗？”烬不解地问，“你知道谁会跟我比试？” “是的，这个第一名十有八九是身为储君的德罗蒙德大人，他在军校的成绩一直名列第一。其实这次推荐名额本来应该是他的，但他选择主动放弃，他说要通过自己的实力拿到特优班的入学资格。” “储君……”烬沉思，“是皇帝的儿子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的，他是个很强的人，”兰斯洛特在烬面前映出了德罗蒙德全身的全息影像，金发的德罗蒙德傲慢地站在那里，五官英俊，肌肉贲张，“他的身体素质和大脑能力都是现今登记在册的Alpha中最强的。” 烬没说什么，开始了这盘对战训练，兰斯洛特在旁指导，见一盘结束跳出来了“Perfect”的训练评级，忍不住夸道：“烬，你真是个天才！”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突然炸响，次空间的大门受到了莫名攻击，磁场因此而变得极不稳定，电波交汇产生的细微火花在眼前跳动，兰斯洛特不得不强行关闭了次空间。 和烬对战的机甲因程序受损倒在地上，兰斯洛特缓冲落地，开启了自卫模式，在看清来人之后，兰斯洛特骤然一惊：“德罗蒙德殿下？！” 袭击了次空间之门的人正是帝国之子德罗蒙德·弗洛克斯。 第18章：挑衅 德罗蒙德非常愤怒地看着烬，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烬蹙紧眉头，一声不吭地迎视德罗蒙德充斥着怒火的碧蓝色眼眸，两人之间拉起一根紧绷的线，战火即将沿着这条无形的线燃烧起来。 德罗蒙德再次将手枪上膛，冰冷冷地枪口直指烬，两人间隔不足五米，以他的操枪技巧，这一枪会直接爆头，毫无疑问。 德罗蒙德沉声怒斥：“这个帝国，除了谢晋以外没有人有资格驾驶兰斯洛特！你是怎么上去的？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当年，沉睡多年的兰斯洛特被从帝国研究院搬出用以对抗德莱星人时，帝国军方筛选了很多可能适配的优秀基因，包括作为皇帝嫡子的德罗蒙德，但兰斯洛特拒绝了所有人，只接受了谢晋一个人的基因，即便如此，也只开启了90%的功能。 兰斯洛特见误会大了，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是我接受了主人的指令在陪他练习驾驶机甲，主人只给他开启了基础功能！” 德罗蒙德拧着眉头，眼神傲慢地将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同时，烬也在毫不客气地打量他。 两个基因同样优秀的Alpha毫不掩饰彼此视线里的敌意，德罗蒙德的目光最终落在烬的黑发黑眸上，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黑头发黑眼睛？你是谢晋的什么人？” 兰斯洛特解释：“他是将军从γ3带回来的。” “哦？拿到保送名额的就是你？”德罗蒙德嘴角勾起非常刻薄的弧度，讽刺地看着烬。 见烬仍是一脸漠然，一句话不说，兰斯洛特生怕这储君脑子抽筋再闹什么情绪，忙说：“是的，德罗蒙德大人。” “我是在问他！” 伴随着德罗蒙德沉声怒喝，一枚子弹从德罗蒙德的枪口射出，射入烬脚侧一寸的地方，而在这时，烬的身体猛地发力，凶悍至极的一拳悍然砸向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面上一惊，迅速将手枪反手一握，抵了枪把手的硬拳袭向烬，两人拳风凛凛，眼神凶悍，同时越过彼此横栏的防守手臂，打在对方脸上，各自倒退一步。 兰斯洛特惊叫一声，忙开启最高权限下的防护模式，将烬护在金色的光圈之中。 德罗蒙德擦了嘴角的鲜血，气愤得身体紧绷：“你到底是谁？” “殿下，我没有欺骗你，他真的是——” “让他说！”德罗蒙德冲兰斯洛特一声怒吼，随即看向烬，再次将枪口直指谢晋，“你是哑巴吗？！说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谢晋有什么目的！一个从γ3区域来的难民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 兰斯洛特紧张地看着烬，但烬依然一声不吭，眼神冰冷地看着德罗蒙德，德罗蒙德静默了片刻，眼里酝酿着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瞳膜燃烧出来，那双原本海蓝色的眸子越来越红，已经显现出了弗洛克斯家族的遗传特征，他缓缓扣下扳机，冷声说，“再不说，我就枪毙你！” “殿下！”兰斯洛特上前拦截，“恕我直言，你没有权力拿走他的生命！主人将他的户口挂在了夫人名下，他现在是帝国合法居民！有条件享受帝国公民的一切权利！” 德罗蒙德毫不为所动，扣动扳机的手越紧，烬突然冲上前去，在德罗蒙德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手枪的枪口，德罗蒙德下意识地将扳机扣倒了底部，只见烬利落地侧向一避，子弹擦着他的发丝直射出去。 烬看向德罗蒙德猩红的双目，眼神平静，嗓音低哑：“我是谢晋从γ3区域带回来的。”德罗蒙德横击过去，短促发力之下，上挑肘直击烬的下巴，烬防守反击，将剩下的半句说完，“我所有的技巧都是从《帝国军官格斗训练教程》学来的。” “原来你不是哑巴。”德罗蒙德冷笑，再次横击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地迅速过了几招，最终同时向后跳去，拉开距离。 德罗蒙德睨着烬，烬说的没错，他一招一式都是课本上的教程，哪怕自己将他逼到了极限，他下意识使用出来的招式还是课本上的内容。 德罗蒙德忽然觉着非常没意思，他收起攻势，整理了下凌乱的制服，掸了掸袖口，转而看向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立马站好。 德罗蒙德说：“兰斯洛特，你应该知道在非指定场所开启次空间训练场是违反规定的，我可不记得谢晋将军家的后院是什么军方指定场所。” “是的，这点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不过将军说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想不到比让他去教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怕受到其他惩罚。”顿了顿，兰斯洛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金卡，在德罗蒙德面前晃了一晃，“您开罚单吧，我们认了这笔罚款，或者您不介意的话，就把接下来两个星期的罚单一并罚了。” 德罗蒙德：“……” 帝国的确有规矩规定不得私开次空间，因为开启之后很容易造成街道不美观的问题，但大多数人都不遵守这个规定，这一规定就好像是交通法里的禁止违章停车一样，在自家后院这种地方犯了顶多罚点钱。 德罗蒙德闭了闭眼，将眸子中的血腥压了下去，说道：“罚款不归我管，但如果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待谢晋，尤其是他带回来的这个人和他一样拥有黑发黑眸。”他顿了顿，睨向兰斯洛特，“我说得明白一点，我在威胁你。” 不用德罗蒙德提醒，兰斯洛特也看明白了，他直接说道：“殿下您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在权限许可的情况下我尽量满足您。” 德罗蒙德脸上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尴尬，很快就将脸上浮现的红晕压了下去，他咳了咳，看向兰斯洛特，肃容道：“我要再次尝试驾驶你！” “这……”兰斯洛特犹豫道，“我需要和主人取得联系。有一点我先提醒你，这几年来我的系统在不断升级，而您的基因链基本没有变化。” “我知道，我等你联系。”德罗蒙德靠在废弃的机甲身上，斜睨着烬，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一副“今天你要是不让老子试，老子就不走了”的无赖样子。 烬拍了拍兰斯洛特，兰斯洛特放下长梯，让烬踏入，没多久，冰冷的机械音从里面发出：“基础功能重启。正在开启次空间训练模式——机甲三号已报废，正在远程开启机甲四号——” 烬的声音随之传来：“你慢慢等。”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愤怒地锤了一下身后的机甲。 科技街那边，瑞奇带谢晋看了几个卜克多酚替代药剂的实验结果，都不怎么乐观，瑞奇说：“这两种药剂药性对冲的情况还没有有效解决办法，我想了十个方案全都不行。对了，你不是去皇家学院任教了么，给我弄点相关的内部药剂资料来。” “要哪方面的？” “全都要，”瑞奇双眼冒着精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尤其是一个月前发布在《自然》上的那篇，它一定有没有公布的内容！” 谢晋沉思：“别的都好说，你说的那个需要皇家的基因权限。” “那……找你未婚夫？” 谢晋警告地看着瑞奇，瑞奇咳了咳，忙改口：“从德罗蒙德殿下那里应该可以弄到。” 谢晋脚步顿住，扣在耳边的通讯机收到了兰斯洛特的通讯请求，他轻抚了下开关，问道：“怎么回事？” “德罗蒙德殿下来了，他想要重新试着开启驾驶我的权限，允许吗？” 谢晋：“……” 谢晋看了瑞奇一眼，瑞奇一愣，好奇地凑过去，谢晋将外放功能打开，兰斯洛特以为谢晋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瑞奇大笑，“送上门来了！” 兰斯洛特：“什么？” 谢晋说：“告诉他可以，只是需要签订一份协议，我马上拟好，发给你。” 过了片刻，兰斯洛特回应：“已收到。” 谢晋断掉联系，瑞奇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袋，说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你之前托我帮你找人查那个发送到宇宙海盗基地的信号源找到了。” “怎么样？” 瑞奇收起蛮不正经的表情，盯着谢晋的双眸，认真道：“是从帝国皇宫发出去的。” 另一边，德罗蒙德真的耐心等到了烬完成一盘训练，兰斯洛特将一张电子合约发布到德罗蒙德眼前：“主人说你签好这个就可以尝试重新获取驾驶权限。” “这是什么？”德罗蒙德蹙着眉头快速扫读一边，“有关阿尔海默茨的研究论文？是为了莱娜夫人吧，这个当然没问题。” 他不以为意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看着兰斯洛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烬从兰斯洛特中下来，捡起地上的书籍，坐在草地上看了起来。 登机梯放了下来，德罗蒙德一步步踩了上去，带着紧张而又不可抑制的兴奋。 ——兰斯洛特是全帝国最好的机甲，无可比拟，无论是谁都期望能成为兰斯洛特的拥有者。在谢晋总将军的职位被革除之后，兰斯洛特之所以还跟在谢晋身边就是因为全帝国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人，如果他能够完成匹配的话，兰斯洛特就会成为他的所有物，因为谢晋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将军再次踏上战场的机会。 想到这里，德罗蒙德眸子一沉，心生冷意，谢晋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机会，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踏入驾驶室，看着眼前按键排布非常复杂的操作板，在无数个日夜，他曾经爱慕地研究过这台超S级机甲，熟悉他的每一个构造，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拆下兰斯洛特的所有零件重新组装，他可以组装出一台一模一样的。 基因识别板上闪烁着有规律的波动，德罗蒙德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的情绪，将手掌重新按在识别板上。 波动猝然变化，高低值交相排列，在德罗蒙德紧张的凝视之下，眼前跳出红光—— “基因权限不足！无法登录驾驶员资料！” 德罗蒙德脸色骤然一白。 还是失败了！ 第19章：被盗 罗蒙德的表情被兰斯洛特完美地记录了下来，在谢晋回来后兰斯洛特把照片发给了谢晋，并自作张地设置为德罗蒙德的来电照片，永恒地记录下了德罗蒙德“大口吃屎”的表情，这张照片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德罗蒙德来电联系谢晋，声音阴沉得像是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你要的东西我弄不到，权限不够，你可以换个别的条件。” 谢晋颇为意外，原以为皇家资料库的那些材料只要有弗洛克斯的基因就可议获得阅读权限，恐怕得需要和皇帝一模一样的基因钥匙，得另想办法。 但这也证明，那里面的确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见谢晋不说话，德罗蒙德没耐心地说：“告诉我你的条件。” 谢晋随口说：“那就来陪烬练习。” 正在吃饭的烬抬起头来，刚要开口，却被兰斯洛特猛地捂住了嘴。 德罗蒙德的怒吼声随之传了来：“你说什么？！你让我陪那个废物练习？！” 谢晋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同样试图反抗他的烬：“失信的军校生会被开除学籍。” 德罗蒙德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吟，压抑着无穷的愤怒，在漫长到足以酝酿出一场火山喷发的沉默之后，德罗蒙德低吼道：“我知道了！” 在谢晋挂断电话之后，兰斯洛特松开烬，烬说：“我不需要他来和我练习。” 谢晋仿佛没听见烬说什么，从饭桌旁站了起来，随手把餐巾丢在烬的面前：“去洗碗。” 烬：“……” 烬攥紧餐巾，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见：“我——” “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连碗也不想刷？”谢晋冷睨着烬，“在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提意见。” 烬紧抿着唇，兰斯洛特叹了口气：“您这是独裁。” “我独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谢晋满不在乎地说，“碗洗了，然后去训练。”他看了一眼挂钟，“三个小时后，我检查你的训练结果，如果不合格就回去背你的课本，老老实实按章程考试。” “主人！”兰斯洛特匆忙解释，“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半星期，我们明明说好——” “兰斯洛特！”谢晋沉喝一声，“认清你的主人是谁！” “是……主人。” 等谢晋走后，兰斯洛特拍着烬的肩膀，安慰道：“主人今天心情不太好，有关夫人的事情，他总是格外看重。” 烬沉默片刻，问道：“皇帝的权限要怎么才能拿到？” “要他的权限很难，”兰斯洛特张开军校高密资料科的全景图，说道，“将军要的其实是进入这里的权限，除了皇帝亲自授予之外，只有一种情况，军校每学期都会举办一次机甲对战大赛，最终获胜者可以获得阅览军校图书馆全部资料的权限。” “所以他让我考军校？”烬反问。 兰斯洛特犹豫了下，说道：“我想不单单是因为这样，将军很珍惜人才，现今跟在将军身边的副将布鲁斯大人就是将军一路提拔上来的。他是一个Beta，在军事上，帝国一向偏重Alpha，将军力排众议，钦点了他。而你，本身就是一个资质极佳的Alpha，如果你受到了优质的教育，一定会成为帝国的良将。” “我听说他回来的时候，德莱帝国向我们提交了议和申请，至少十年里，德莱帝国不会跟我们兵戎相见，现在……还有提拔将领的必要吗？” “看来要让你多抽出点时间学习一下战争历史，你才能清楚地了解德莱帝国有多么阴险无耻。这次将军的本意是不想回来的，他推测顶多一年，德莱帝国就会撕碎和平条约，再攻过来。可皇帝信了他们，将将军一路急召回来，甚至拿——总之，你好好学习，考上帝国军校，对谁都好。” “我知道了。”烬认真点了点头。 “好了，乖，现在去把碗洗了吧。”兰斯洛特欣慰地拍了拍烬的头，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我可真是一位优秀的心灵导师啊。” 烬：“……” 谢晋离家之后又去找了瑞奇，刚才瑞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谢晋不得不亲自去科技街找他，结果到的时候，瑞奇家门口一片狼藉，重武器将大门轰垮了一半，墙面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骷髅头。 谢晋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守门的电子猴坠落下来，断断续续喊着：“警告——警——告——” 谢晋将电子猴用力拽了下来，丢在一旁，推门而入便看到一地湿拉拉地淌着福尔马林和玻璃碎片。 瑞奇坐在角落里，两眼无神地看着一地狼藉，见谢晋来了，冲谢晋招了招手。 谢晋：“发生了什么？” “遭贼啦！”瑞奇忽然神经质地高嚷一声，随后再次低沉下来，随手拨弄着笔记本的碎片，说：“所有的实验基本都毁了，拿去卖的药材也都被抢劫一空。” 科技街聚集了众多三教九流，加之政府听之任之，店铺被盗是常有的事情，瑞奇怎么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就转到了他这儿。 瑞奇愤怒地说：“我就去买了个芝士牛排手抓饼，这儿就被盗了！还特么是大白天的，监控录像是个废物！什么都没拍下来！” “试验资料呢？”谢晋问道。 “喏，喏，喏，”瑞奇指着几乎融进福尔马林的几张纸，说道，“全在那儿呢。” 谢晋沉思片刻：“我觉着这不是一般的盗窃。” “针对我的对吧？”瑞奇长叹口气，“我就知道才华过人必遭天妒。” “不，”谢晋说，“是针对我的，他们虽然靠着毁掉瓶罐和盗走药物做掩饰，但他们进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有关药剂替代药的实验记录。” “……你怎么知道？”瑞奇狐疑地看着谢晋。 谢晋指着泡糊了的纸张，说道：“它被压在最下层，上层才是你的各种材料药剂和玻璃碎片。” “会针对我实验的人——”瑞奇蹙眉凝思。 “是皇帝。”谢晋说。 瑞奇又说：“那你得小心了，之前信号源也是来自皇宫，皇帝想杀你，不对，皇帝怎么会想杀你？”瑞奇百思不得其解。 谢晋思考了片刻，说：“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谁？”瑞奇眨了眨眼。 谢晋瞥了一眼窗口外耸立着的水晶宫，水晶宫上唯一一小块浅粉色色块所象征的地方是皇后阿莉娅·兰斯尼。 “不会吧……”瑞奇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她？她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都快和德罗蒙德结婚了吗？她看不上你这个儿媳妇？” 谢晋眼神一冷，瑞奇连忙改口：“呃，帝国战神？” 谢晋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就那日家宴来看，她是不希望我和德罗蒙德结婚的。” “你这么好一个Omega，主内主外两相宜，我就不懂她一个恶婆婆怎么就看你不顺眼……” “你别说话了。” “怎么？” “我怕我忍不住一枪子崩死你。” “那我还是闭嘴吧……”瑞奇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过没多久，又忍不住嘴贱道，“有个事儿我不能保持安静。” “说。” “虽然笔记和实验毁了，但结果我大体记住了，没太有大碍，倒是你那边——我指名要的那几篇报告一定要弄出来，我感觉那些对我解决药性对冲具有极大的作用。” 谢晋点头道：“我尽力。” “还有个事儿……”瑞奇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家店整修的费用就靠你了，顺便在军部那边给我说说，搞点厉害的安保系统来。” 谢晋挑眉看他：“我把兰斯洛特借给你要不要？” 瑞奇忙点头：“好啊好啊。” 谢晋冷冷一笑。 水晶宫内，德罗蒙德踩踏着愤怒的步伐往大门口走去，皇后阿莉娅将其拦下，不悦道：“德罗，你不安心准备特优班的考试准备去哪儿？只剩下一个多星期的考试时间。” “母后，”德罗蒙德脚步停下，转身向皇后敬了军礼，“我出去有点事情。” 阿莉娅提起裙摆，款步走了过去，她昂着高贵的下巴，说道：“又去找威廉？” 德罗蒙德微微蹙起眉头，他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阿莉娅的面前，坦承道：“我去和谢晋家的哑巴做对战训练。” “谢晋？”阿莉娅的眉头一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他带来的Alpha又是什么下贱的血统？听说是从难民营带回来的？身上可能会带有奥美拉病斑——” “母亲，”德罗蒙德露出不悦神情，“我先出门了。” “站住！”阿莉娅轻声喝止德罗蒙德，“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不要和谢晋有任何来往，他是下贱种，你们的婚约我会解决！” “可是母亲，这是我的承诺——” “够了！”阿莉娅挥手打断，“禁卫军，请殿下去训练房训练。” “母亲——”德罗蒙德眼见两侧禁卫军上前，急道。 “德罗蒙德·弗洛克斯！”阿莉娅愤怒地看着德罗蒙德，“你是未来的帝王！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次考试，我要的不仅仅是你考上特优班，而是以第一的身份！回去！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 第20章：考核 谢晋这次回家，还带回了一个人——瑞奇·桑德塔，当一头棕色卷发总是一脸睡不醒的瑞奇站在莱娜夫人面前的时候，莱娜夫人激动地抱着亲吻了他好几下。 他从小和谢晋一起长大，同时考入帝国军校，常常去莱娜夫人家里蹭饭吃，莱娜夫人早就将他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莱娜夫人微笑着抚摸着瑞奇的脸蛋，笑着说：“你这孩子，又忙着做实验，没好好吃饭吧？军校里还有人欺负你吗？” 瑞奇一怔，记忆拨回了遥远的军校时刻，那些带着血腥的日子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在高远的天空，只留下一点点渺茫的印象——每当他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时候，总是莱娜夫人给他备好美味的曲奇饼，驱散了一切痛苦与迷惘。 他含着泪摇了摇头，抱着莱娜夫人，轻声道：“莱娜阿姨，我在军校很好，你不用担心。” 莱娜笑着点了点头。 谢晋淡淡道：“母亲，他要在家里准备期末考试，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太好了，”莱娜夫人拍手喜道，“最近我新烤了一种口味的小饼干，烬很喜欢，也给你们尝尝。” 谢晋走向窗口，眺望着正在次元空间驾驶着兰斯洛特训练的烬，正思考着德罗蒙德在哪儿时便看到了德罗蒙德吃了屎的照片在他通讯来电显示上出现。 德罗蒙德的声音也像是吃了屎一样郁闷：“谢晋，我被母亲拦了下来，你可以再换一个条件。” 谢晋冷声道：“那算了，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德罗蒙德被气到肺部炸裂，一声不吭地挂断了通讯。 瑞奇一脸便秘状：“……你就这么和我们的储君殿下说话的？” 谢晋说：“我已经很尊重他贵族的骄傲了，不然在他第一次丧失价值的时候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瑞奇：“你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谢晋走到后花园，次元空间的大门近在眼前，兰斯洛特正在和模拟机甲打得难解难分，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打出了漂亮的combo，足以见烬进步不小。 谢晋沉思片刻，调出微缩电脑界面，从家用机甲库内调出了一台本该退休的IV级战斗机甲，乘上之后，左臂一扬，粒子束从炮口直冲而去，轰向正在激战中的兰斯洛特。 只见兰斯洛特在空气中轻巧转身，恰恰避开直射而来的粒子束，下一秒，铁臂直击头颅，兰斯洛特被这一重拳砸得向后趔趄，烬快速操纵，将身形稳定过来，两臂交叉抬起，挡住下一击猛攻！ “试炼，开始。”谢晋的声音从机甲中传了出来，下一秒，等级高于烬常用的对战机甲两个等级的IV级机甲爆发出了惊人的攻势。 “还是一样的粗暴……”瓜奇无奈地眺望着次空间内激战的两方，默默吐槽，“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不相信你是一个Omega，倒是这个Alpha——” 瑞奇的目光落在兰斯洛特上，他很清楚兰斯洛特是帝国首屈一指的高等级机甲，当年谢晋唤醒兰斯洛特的消息引起了全帝国的轰动，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谢晋之外，仍是无一人能够获得兰斯洛特哪怕只是走路这种简单的操作权限。 机甲对于基因的要求严谨到苛刻，这个叫烬的Alpha体内拥有着足以媲美谢晋甚至超越他的基因。 但这对烬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 瑞奇长叹口气。 两人之间的战斗最终仍以谢晋的胜利而终结，到后来烬被打得无处还手，任由谢晋宰割，让他见识到了这位帝国战神强大的实力。 他沉默着从兰斯洛特上下来，看着谢晋将兰斯洛特对他开启的权限封闭，内心沉重，他一路跟在谢晋身后，一声不吭。 谢晋站在瑞奇面前，说道：“母亲喊我们去吃点心了。” 瑞奇目光在烬的身上挑了挑，对谢晋说：“那孩子一脸‘我有话想说’的表情。” 谢晋这才回头看烬，烬身体绷得笔直，这几日因为营养跟上了五官变得越发立体而又俊俏，少年往青年上的蜕变也越来越明显。谢晋发现，烬的身高好像又高了几公分，Alpha天生身材上的优势在烬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英气逼人的五官、高大结实的身体，还有深沉迷人的气质。 不等谢晋开口，烬便张了张紧抿的唇，黑眸深处酝酿着令人动容的认真：“谢晋——我——得不到你的保送名额，我也会考上帝国军校，这是我的承诺。” 谢晋挑眉看他：“我说不保送你了？” “可是刚才——”烬瞪圆了眼睛。 谢晋冷了脸：“还不去准备下一个复习项目。” “什么——复习项目？”烬仍是疑惑。 兰斯洛特担心烬死心眼，忙解释说：“考试用的机甲全都是没有任何智能系统的铁桶机甲，这些机甲非常笨重，复杂的肢体行动存在长达三秒的延迟，这个阶段，你要在考试前习惯使用这些下等机甲。” “我——”烬明白了谢晋的意思，微微握拳，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练习。” “走啦走啦。”瑞奇习惯性地搭上谢晋的肩膀，调笑道，“晋晋宝贝，莱娜阿姨还等着我们去吃点心呢。” 他揽着谢晋的肩头，吊儿郎当地向前走去，忽然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他转头看去，那种感觉却又消失，只能看见站在花园内的少年垂了眸子，孤独而又寂寥，像是一头找不到家乡的小狼。 餐桌上，莱娜夫人不仅烘焙出了夹杂着蔓越莓的香甜饼干，还准备了几块铺满新鲜草莓的蛋糕。 瑞奇一向爱吃甜食，吃得满嘴奶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人——我是说烬，你查过他的来历吗？我总觉着那孩子看着朴实又死心眼，但他看我的眼神总给我一种，呃，瑟瑟发抖的感觉。” “他是在γ3长大的，对谁都有敌意，”谢晋说道，“我查过他的基因，他的体内有段基因遗传自弗洛克斯。” “弗洛克斯？”瑞奇吃了一惊，“那他跟皇帝——” “只是很小一部分。”谢晋说完，兰斯洛特便将当初对比的结果摆在了瑞奇面前，瑞奇在药物学方面是专家，但是在基因学方面懂的不比谢晋多深入，对比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懵懵懂懂地说，“确实只有一小段，可能是远亲——那他——”瑞奇摇了摇头，“他在军校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谢晋瞥了一眼推门而入的少年，掩去了脸上的情绪，淡淡说道：“他需要这样的历练。他需要卸下现在僵硬的防备而换上真正的武装。” 的确如兰斯洛特所说，考试用的机甲笨拙而愚蠢，谢晋看着烬第一次操作的时候像是个两百斤的胖子，动作起来反应慢了半拍不止，漏洞百出，但一下午的训练过后，烬就习惯了两者之间的差距，谢晋很清楚这意味着驾驶员的天赋有多惊人。 这么说，如果说考试用的机甲是V级，一般军校生使用的机甲是III级，家里有些背景的会用II级，这些人适应考试用机甲一般需要1-2天，而谢晋一开始给烬用的就是兰斯洛特，全帝国唯一一台超S级机甲，与一般军校生所用的机甲相差了不知几个光年。 剩下的一个星期，烬都在用考试用机甲和兰斯洛特做对战训练，除了莱娜夫人指明要在餐桌上吃饭以外的其他时间，烬都泡在机甲内，受了伤也都只是草草处理就赶回去训练。 枯燥而又乏味的一个多星期就这么过去，转眼就到了军校考试的日子，前两天的笔试过去，金三角大楼下尸体堆积成山，三十五位考生沐浴一身鲜血，杀出重围，获得了参与最后一天机甲比赛的资格。 毫无悬念，笔试第一名的人选正是帝国储君德罗蒙德·弗洛克斯，也是次日机甲对战中烬的对手。 作为下学期帝国军校机甲战斗科的新任主任和《机甲实战》这门课的执教教授，谢晋被学院聘请担当这次机甲大赛的评审员，一大早，他换上帝国花哨的蓝白金三色军服，胸口绣着一朵军校的和平鸽与宝剑，走出大门。 烬站在家用飞船门口，等烬坐进车内，才后一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家用飞船平稳地向军校考场驶去，路上，车内非常安静，谢晋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要紧张，把这次考试当成平日我们随便一场训练就好，尽全力，你就是最棒的，我永远以你为傲。” 烬意外地转头回看谢晋，惊讶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惊恐，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敬称：“您——您说什么？” 谢晋微蹙眉头，喝止道：“兰斯洛特，不要做多余的声音。” 还未消去的尾音顿时一转，扣在谢晋耳垂上的耳钉内传来兰斯洛特的声音：“我只是觉着由您来鼓励他他会更有信心一点。” 谢晋没说话，烬将头转了回去。 家用飞船内无比安静。 行至帝国军校考场入口，谢晋将家用飞船停了下来。 烬沉默着走出飞船，谢晋忽然叫住他—— “好好考，别让我母亲失望。” 第21章：考试 帝国军校由三座巍峨高楼和五片围场组成，位于军校正中心的高楼是备受帝国重视的机甲战斗系的教学大楼，大楼后有一片长近五百米，宽约四百米的巨大围场，是学校对战训练用的专业场所，也是此次考试的比赛场地。 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考试时间，考生家长和媒体记者以及无数吃瓜群众就热热闹闹地围满了考场，点评着今年考生的质量。 考场中央，负责整修的工作人员在对场地做着最后的调试，他们将近千台智能监控器遍布场上的每一个角落，为保证考试的绝对公平，也为捕捉更多有关于考生的信息——比起绝对的成绩，考官们更注重考生的质量，按照往常的惯例，也有输了对战考试但被破格录用的考生。 谢晋将家用飞船停在机甲战斗楼的地下停车场，兰斯洛特在他耳边滔滔不绝：“主人，烬第一个对战的就是德罗蒙德殿下，我很紧张，身为一个机甲我都这么紧张，您呢？您也肯定很紧张吧？啊，当初和您一起突袭德莱帝国的T9型战甲大军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紧张——” 谢晋内心毫无波动，长腿迈动间，步伐沉稳冷静，往直升电梯门口走去。 电梯显示的楼层从1楼一直下跳B1、B2——一旁的宣传屏上正是对此次考试的实况直播，镜头恰恰给到正在备战的烬。 烬今天穿着莱娜夫人给他买的新衣服——一身纯黑色的战斗服，由目前最先进的高等记忆材料制成，劲瘦的身材挺拔威武，领口一枚象征着谢氏家族的银狮让整套衣服提色不少。 他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军校生不同，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刀，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电梯来到B5，谢晋收回视线，淡淡道：“没必要紧张，他是你教出来的，你很清楚他的实力。” 兰斯洛特变成粉红色：“是，他会成为你的骄傲。” 谢晋露出浅笑。 电梯门在此刻打开，在看清电梯内的人时，谢晋收回了唇角的笑意，冷着脸踏了进去。 电梯内的人收起脸上的惊愕，他看到谢晋冷漠地转过身时，狠狠地用拐杖捣了下地面：“谢晋！为什么不向你的老师问好！” “亨特教授，”谢晋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当年你的《弹药基础课》上，你就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我不配当你的学生。” 亨特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谢晋：“即便那样，我也是你的老师！是你的长辈！” 谢晋冷笑着看向亨特：“除了辱骂和阶级歧视，我不知道你曾经教过我什么。” “你——”亨特浑身颤抖，他用力地戳刺着电梯地板，骂道：“谢晋！你不要太狂妄——” “我一向狂妄，你不是早知道？”谢晋截断亨特的话，眼见电梯停在一楼，大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亨特紧随而至：“我是知道！早在当年军校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包藏祸心！你和谢戎是一丘之貉——你们父子——” 亨特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谢晋掐住亨特的喉咙，将亨特举了起来，狠狠地掼在墙面上。 他上前两步，将手枪枪口顶在亨利的脑门上，居高临下地睨着颤抖的亨特：“亨特老师，我这把枪的名字和威力你知道吗？” 亨特灰浊的眼球瞥了一眼谢晋手中的枪，惊愕地说：“——B01式斑蝰蛇，拥有重弹头和超强穿透力，可在50米内穿透PP式软甲防弹衣。” “看来还没老糊涂，”谢晋将手枪收了回来，在亨特即将爬起来的时候一脚踢在亨特病重多年的腿骨上，亨特惨叫一声，只听谢晋的声音沉得像是从地狱而来，令人不寒而栗：“你只是副教授级别，而我，在一个月前正式被聘请为教授，担当机甲战斗科的教学主任，无论是职称还是职位都在你之上，在帝国军校，这代表绝对的服从——”他沉吟道，“亨特·斯旺，你明白吗？！” 谢晋收回斑蝰蛇，踏步离去，他没想到，正式来军校入职的第一天就碰上亨特。 这个愤世嫉俗的老头，在他还在念军校时刻薄所有学生，怨天尤人地抱怨教育制度，将自己人生的失败归结为他人的责任，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比叛军还令他憎恶，至少叛军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为何而战，哪怕那是错误的。 一楼大厅有考务科的工作人员在等他，谢晋办好监考手续后便前往比赛场地。 此次机甲对战是随机捉对淘汰制，笔试上来是三十五名考生再加一位保送考生共三十六人将在对战中直接淘汰一半，剩下的一半仍需通过赛时数据考核才能真正被帝国军校录取，条件非常严苛。 谢晋在教授席中坐下，没多久，另一人落坐在自己身侧，谢晋侧目看去，便看到蓝洛冲他招了招手：“嗨，谢晋将军。” “你怎么在这儿？军方给你的活儿很闲？” “……”蓝洛无语地耸了耸肩，说：“别提了，提起来我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当初让你来军校任教的建议是我提的——你别这么看我，我感觉你下一秒就会拔枪爆我头，以帝国如今人口负增长的情况来看，他们不可能让你这么一个基因优质的Omega再去战场，帝国不缺将军，这种处理方式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谢晋冷笑一声，蓝洛强迫自己无视这个刻薄笑容，说：“就是因为我提了这么个主意，皇帝认为我在帝都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也来任教，发光发热。” “你能教什么？”谢晋问。 “枪支构造与操枪技巧，”蓝洛忿忿道，“我的枪法在帝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吧？” 谢晋低头瞥了一眼蓝洛的配枪，蓝洛立马想起之前和谢晋打的赌，尬笑两声，忙将话题转开：“你从γ3带回来那Alpha准备得怎么样？有信心获胜吗？我有个小表弟也参加了这次考试，说实话，算是一半家长的我有点紧张。” “我不清楚，”谢晋目光落在烬的身上，表情平静而又自然，“至少能打爆德罗蒙德。” 蓝洛：“……” 认真的？？？ 场地中央，在比赛还差十分钟开始的时候，围绕在外侧的观众忽然爆发出惊呼声，德罗蒙德·弗洛克斯在几个军校生的簇拥下走进场地，他一身深蓝色勾勒着金线的高级战斗服，身材高大英武，神情倨傲，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应援团尖声尖叫，拉起了长达十米的横幅。 作为他第一场的对手，烬独自在角落里做着准备活动。 一个身穿深绿色战斗服的年轻人悄悄走了过来，冲烬打了招呼：“嗨，你好，我叫蓝威，是蓝洛将军的弟弟，你就是谢晋将军从γ3带回来的Alpha吧？我听表哥说了，你很厉害——” 烬充满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向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察觉到烬一身是刺，蓝威一身寒毛全都站了起来，忙摆着双手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点紧张，他们都不爱和我说话，我、我是最后一名考上来的。” 烬还是没有理他，不远处的一丝敌意让他警惕地探寻过去，正对上德罗蒙德逼视而来的视线，两人的视线只交汇了短短一瞬便各自移开，烬继续专注地盯着地上的一片草叶。 蓝威鼓起勇气继续和烬搭话：“你马上就要和德罗蒙德殿下对战了，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当帝国军校厚重的钟声敲响，二十束象征着帝国二十个顶级军团的烟花升空。 这一场机甲对抗考试是每年帝国军校除毕业典礼外最隆重的项目。观礼台上坐满了帝国各族姓的贵族和军事院校高头衔的教授，军校校长菲力奇·米歇尔代表全体教职员工对考试致辞，教务科主任宣读考试宣言，一系列繁复的礼节过后，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对空空放礼炮，一束金黄色的光芒直冲云霄而去，璀璨在云端，军校特优班机甲对战考试正式开始！ 主考官的声音响彻整个考试现场—— “第一场对战考试，考生德罗蒙德·弗洛克斯对战考生烬！”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半数以上的人都在扬声给德罗蒙德加油，德罗蒙德挂着桀骜自信的笑容，大步向考试用机甲走去。 在几乎听不到自己名字的欢呼中，烬也走向自己所用的机甲。 登机梯在眼前落下，烬踏上的前一秒，转头看向观礼台。 越过无数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和谢晋对在一起，谢晋对他点了点头，烬便转过身，踏步登入机甲。 两人这一微小的互动被德罗蒙德看在眼里，年轻的储君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也登上了机甲。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台笨重的考试用机甲“活”了过来。 第22章：考试2 为了尊重传统，考试用机甲都是从战场上报废下来的改造机甲，拆除了核心的神经主板，只留下一身钢筋铁骨。 两台几乎一模一样的机甲以胸前的有色钢板来区分彼此，在考生的操纵之下举起笨重的手臂，攻向对方。 烬所驾驶的是带有蓝色钢板的，在甫一开始就遭到了德罗蒙德的压制。 德罗蒙德是个非常典型的Alpha，凶狠好斗，好胜心强，对他来说，对手是烬这种血统不明又出身自贫民窟的人就已经让他丢尽了颜面，在战斗过程中绝不能让烬占据半分优势，他必须压垮烬，让烬在他面前低头，甚至跪下来！ 德罗蒙德绷着英俊的脸，海蓝色的瞳眸之中充满了认真，机甲出拳迅猛，狠狠地砸在烬的脸上，“轰”的一声巨响，一拳击中，外围观众席上立刻爆发出了震撼的欢呼声。 蓝洛看向摇晃了下才稳住的蓝色机甲，说：“这两台机甲前身至少是II级吧？比前几年的考试用机甲灵活很多，看来那个孩子还没习惯这种程度的机甲，反观德罗蒙德殿下，他从小玩机甲玩到大，各种机甲都使用过，经验让他占了上风。” 谢晋没说话，专注地看着烬的考试，蓝洛见他不搭理自己，耸了耸肩，闭上嘴。 这一瞬间，德罗蒙德的勾拳再次击中了烬，这一拳用力极猛，直接打飞了机甲表面的钢盔！ “轰”的一声，极重的钢盔撞在考试围场边的防护栏上，工作人员立刻跑动起来，进行现场维护，他们刚准备将钢盔从战斗场地清理出去，就见到一根足有一人大小的钢钉砸了过来。 ——这次是烬的反击，他趁着德罗蒙德乘胜追击的时候反打回去，一招漂亮的摆拳砸飞了德罗蒙德钢盔上的固定用钢钉！ “——天！”坐在谢晋前排的一位Omega女性捂着嘴惊叫起来。这几年考试她都围观过，第一次见打得这么狠的，开战还不到五分钟，这两个巨大的钢铁怪物都快在凶猛的打斗之中散架了…… 事实上，这的确是军校开设特优班考试以来，战斗最疯狂的一场对战考试。 但对谢晋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来说简直像是两个刚出生的小鸡仔在自以为是地激情互啄，如果换了他，随便哪一边都已经倒在地上叫爸爸了，所以看得他昏昏欲睡，非常无聊，在十分钟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忍不住让兰斯洛特开启右侧瞳膜视频，看起了军事新闻，剩下一半注意力放在场上，目光大部分都落在烬的身上。 蓝洛声音里带着兴奋：“真精彩啊这两个人，德罗蒙德殿下的实力我是清楚的，说实话，我没想到烬能和德罗蒙德殿下战斗这么久！” 谢晋正在看军方最新研究出来的一种高杀伤力炮火，造型完美堪比维纳斯，跟着蓝洛感慨了一句：“是的，很精彩。” 蓝洛丝毫没察觉出来问题，滔滔不绝：“烬的技巧很实用，跟军方的战斗方式很像，一点没有帝国学院教出来的那股子花哨劲儿，招招狠辣，这短短一个月你是怎么把他培养得这么厉害？” 许久得不到谢晋的回应，蓝洛侧过头一看，才看见谢晋的瞳孔上映出了一点斑驳的影子，明显是在看瞳膜视频。 蓝洛无奈地捂住脸，他还真认为烬能吊打德罗蒙德殿下啊？？？ 大荧幕上映出了德罗蒙德在机甲内的样子，英武的储君面无表情，全身紧绷地站在操作台前，手背上青筋隆起，微张的十指指尖蔓延出无数条五颜六色的神经线，海蓝色的瞳孔之中映出了点点的红芒——这是他高度紧张下的基因体现，随着两个巨大机甲的碰撞，红芒越来越明显，出卖了储君故作镇定实际紧张万分的精神状态。 在另一台机甲内，烬的内心也同样紧张，他不敢表现出这份紧张，和德罗蒙德一样的瞳色会出卖他，暴露谢晋特地叮嘱让他守住的秘密，他一抬右手食指上的神经线，小指横挑，蓝色机甲就地一跃，借助着前冲的力量悍然劈下雷霆万钧的一击！ 德罗蒙德呼吸一紧，两臂横抬，挡住烬的攻击。 这一刻，谢晋忽然将瞳膜视频关闭，专注地看向蓝色机甲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连呼吸都放缓了，蓝洛敏锐地抓住了谢晋的变化，他往校场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值得谢晋特别注意的地方。 “谢晋？”蓝洛疑惑地开口，声音还未泄出，两边机甲却像是被按动了什么要命的开关，疯狂扭缠在一起，攻击与防守的所有动作全都连在一起，笨拙的机甲活像两个顶尖的搏击高手，动作与动作之间不带一丝缝隙。 机甲战斗科的老师爆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左右议论纷纷，校长甚至吩咐现场工作人员将两边的战斗指令以数字的形式在大荧幕上显现出来。 那一长串由01编码而成的数字战斗指令一出，又引来一片惊呼，现场一味只给德罗蒙德加油的人暂时停了呼喊，惊愕地看着几乎将机甲战斗技巧使用到顶尖的两人。 兰斯洛特欣慰地说：“这段时间来的训练没有白费。” 同时，蓝洛在一旁感叹道：“我想可以去建议校长直接给他们颁发毕业证，德罗蒙德殿下也就罢了，那小子以前真的从来没有操纵过机甲？” 谢晋没吭声，蓝洛侧头去看，只看谢晋神情不见惊讶，比之前却要严肃许多。 蓝洛的心沉了下来，他蹙着眉头看向校场，试图去找让谢晋严肃的原因。 在目光来回逡巡了无数次后，终于被他找到了—— 烬的机甲出现了轻微的破损，德罗蒙德在比赛的时候使用的不单单是操纵机甲的技巧，更是格斗的技巧，经验和对机甲的了解让德罗蒙德很清楚攻击哪里会有更明显的效果。 比如说现在，德罗蒙德正不断攻击烬的右侧肩膀，看似是砸在重型钢板上的无用之功，实际上，每一次攻击带来的巨大摩擦和震动都足以松懈那几根穿过钢板的钢钉，等到时机成熟，德罗蒙德可以直接卸下烬的一条手臂！ 谢晋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握紧，下一秒，巨大的响声几乎掩盖住了现场所有的声音，激烈的火花在场地上不断迸射，飞溅的零件砸在防护罩上噼里啪啦如同一场骤然而降的暴雨！ 座位席上的人们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势，却仍忍不住紧盯校场内的变化。 德罗蒙德扭断了烬的手臂，咬合齿轮崩碎，断口暴露出来大量机械软带，还未撤去的神经线在末端跳动着，笨重的机甲狼狈地后退两步——失去手臂的机甲很难控制平衡，哪怕是个操甲多年的老兵也无法做到在那一瞬间稳住动作。 如果烬因为这样而倒地并被德罗蒙德压在地上超过十五秒的话，他就会输掉考试。 德罗蒙德很清楚这一点，他没有给烬喘息的机会，借着烬摇晃的机会，滑铲过去，动作角度刁钻，哪怕烬成功躲过了这一足铲，也无可避免地被德罗蒙德的小腿绊倒。 他全都计划好了！ 年轻的储君双目腥红，爆发出了弗洛克斯家族独有的遗传特性——曾经被称为凶残与霸道的象征——狠辣无情地给予烬最后一击！ “让我过去！”贵宾席上忽然发生了争吵，有人在大声吼叫着谢晋的名字，谢晋不耐烦地看去，只看到亨特拄着拐杖在卫兵手中不断挣扎，口无遮拦地大喊着：“我要举报谢晋——！我要见校长！我要见皇帝！！他在校园内公然对我使用暴力并威胁我——我要举报他！” 蓝洛头疼地扶住额头：“天，那个老不死的，他居然还在帝国军校任教？” 谢晋将头转了回来，一脸冷漠地顶着四周围探究的眼神和议论。校场中，一切都按照德罗蒙德的计划在进行，他的滑铲准确无误地绊倒了烬，肩头顶在烬的胸口，一手按住烬的头用力压向地面，一手钳住烬唯一的手臂，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十五秒。 胜负几乎已经定了。 烬几乎让完全被德罗蒙德所制服，德罗蒙德用的是格斗技巧中难度最大的“X型绞锁”，在缺少一臂的情况下，操纵笨重的机甲从这种绞锁中逃脱的概率只有小数点之后。 对考试结果有了定数，蓝洛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闹事的亨特身上，一脸看好戏的戏谑样子：“你真的打他了？” “打了，”谢晋一脸坦然，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后悔没一枪打死，让他有机会过来告状，太吵了。” 蓝洛叹了口气：“你早就应该顾忌一下，这老头的家族余威犹在，又是得过终身荣耀勋章的老兵。” “如果我没顾忌的话，早在他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毙了他。” 蓝洛：“……” 亨特还在嘶喊着，因为皇帝在现场，亨特又是有军功在身的老将病退，暂时没人敢强行劝退亨特。这老家伙有恃无恐，高举着皇帝授封的勋章，喝退围拢过来的卫兵，喊道：“让我见校长！让我见皇帝！” “现在正是重要的考试，等结束后再安排您见校长。” “不，我才不信你们这套说辞——”亨特喊道，“给我五分钟，我只和皇帝说五分钟，我要让皇帝知道谢晋这个包藏祸心的恶徒是怎么对待帝国的功臣的！” 其他人全都一脸无奈，皇帝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神情专注地看着校场，与一旁的校长谈论着比赛的情况。 倒计时还差最后八秒—— 原机甲战斗科主任，现副主任的朗勃皮笑肉不笑地对谢晋说：“谢晋，皇帝和校长现在都没空，你去处理一下吧，对你的声誉比较好。” 谢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扭头看向考试场地，目露震惊！ “神经——已激活——！” 烬被德罗蒙德拗断的手臂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断口内亮起五颜六色的神经元光斑，它正向德罗蒙德凶悍地扑过去，断臂抓住德罗蒙德的脖子向后扯去。 借着这个机会，被压覆在地的烬膝盖顶住德罗蒙德的小腹，用力一撞，瞬间将战局扭转了过来！ 仅剩3秒的倒计时戛然而止，观众席上爆发出震惊的喊声——！ 断臂倒在地上，断口内，神经元光斑全数熄灭，再次屹立起来的蓝色机甲在万众瞩目面前缓缓睁开眼睛—— 沉默的一秒过后，全场登时一片哗然。 “等等——”在一片议论声中，菲力奇校长站了起来，扬声厉喝之下，漂浮在空中的无人监测机射出一道道激光线，将两个机甲锁在了激光网中。 “考试暂停！”校长压住不安，大声宣布。 大荧幕中投映出了烬的样子。 烬胸口不断起伏，呼吸紧促，额前细碎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垂在眼前，微微遮住了那双黑色的瞳孔。 一道红芒溺在其中，迅如流星，转瞬即逝。 第23章：发情 校长的喝止声让现场的骚动变得更加激烈，机甲工程部的工作人员吓得脸都白了，部长汉萨·霍尔亲自带队围了过去，配合着其他工作人员将烬的机甲运走。 医疗队的想要给烬检查身体，但少年此刻充满了攻击性，抗拒所有人的靠近，防卫队足足派去五个身高体壮的Alpha才将少年压制住，蛮横地绑在担架上。 谢晋直接从看台上翻身跳了下去，快步跑到烬的身边，察觉到谢晋的气息，烬立马扭头看他，眼眶发红，浑身情不自禁得颤抖，就连喘息也加重了不少。 一旁的医生尴尬地说：“谢晋将军，请您先不要靠近他，他的身体正在发情——” “发情？”谢晋疑惑地看着医生。 医生解释道：“发情是Alpha成年的标志，会持续大概3-5天，第一次发情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性成熟的Alpha，可以标记Omega并使其怀有后代。” 谢晋转头看向烬，眼神一沉，随后转头看医生：“我知道这些，他告诉我他已经成年了，能检查出他多大吗？” “十九岁，”医生说，“具体几个月还需要更多的仪器，不过十九岁才发情的Alpha太少见了，他需要家长带他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以免影响到以后的婚姻生活。” 谢晋黑着脸点了点头：“他以前生活在γ3，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 “可以理解，”医生拔下最后一个检查道具，挥挥手，让护工带走烬，“初步检查他的身体是没问题的，非常强壮，性激素水平也在正常范围内。” 手忽然被烬拉住，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握住他的手心非常灼热，蒙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谢晋不悦地蹙起眉头，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适，烬发情期传递过来的信息素让他的身体也出现了类似发情期的反应——血压升高、呼吸急促。 医生取来麻醉剂注射入烬的颈部静脉，烬很快陷入昏睡，软软地放开谢晋的手。 德罗蒙德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阴沉不爽：“他怎么了？” 医生将烬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德罗蒙德表情变得非常微妙，惊讶之中带着一丝愤怒，海蓝色的眼睛瞪向谢晋：“他发情了！他刚才一直握着你的手！” 谢晋：“？” 德罗蒙德闷了一会儿后压低了声音说：“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们刚才的行为！别忘了在公众面前，你是我的未婚妻！” 谢晋冷笑一声。 医生对德罗蒙德解释道：“谢晋将军还未被标记，所以他身上的气息很吸引正处在发情期Alpha，这很正常。” “你说什么？！”德罗蒙德不敢相信地改瞪医生，气愤地说，“你的意思是他刚才想要标记谢晋？！他也配？他只是一个出身难民窟的下贱Alpha也该觊觎本殿下的未婚妻！” 医生一头汗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晋冷冷道：“如果刚才继续下去，你会输给他。” 德罗蒙德猛地转头看向谢晋，眼里又浮现出血红色的痕迹，他忍住暴怒的脾气，语气里满是警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校长喊停的十几秒前，是我！德罗蒙德·弗洛克斯！一直占据优势！” 谢晋一脸平静，根本没把即将暴走的德罗蒙德放在眼里，还在锲而不舍地火上添油：“谁会赢你比我更清楚。” “我——”德罗蒙德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低吼道，“谁知道他那该死的机甲是怎么回事！指不定是他动了什么手脚！断掉的手臂怎么可能重新活动起来——” “答案很快就会出来，”谢晋回头望向被临时放置在一旁检修的机甲，机甲工程部部长专用的小型检修机甲从机甲体内抽出了一小条神经带，他轻描淡写道，“不过这个答案，以你军校精英学生的身份想必也一清二楚，有时候，承认失败不是那么羞耻的事情，即便是输给你所谓的下贱血统。” “谢——！晋——！！！”德罗蒙德气得像是个鼓起来的河豚，愤怒地喊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结婚——你简直是Omega中的奇葩！不！是奇葩中的战斗机！！！没有人会愿意娶你的——我告诉你！没！有！人！” 谢晋淡淡一笑：“求之不得。” 德罗蒙德被噎住，脸胀红成猪肝色，愤怒地转身离去。 医生也想趁机溜掉，在那之前又被谢晋喊住：“医生，有抑制Alpha发情的药剂吗？” “当然没有，”医生被谢晋的问题惊到了，“Alpha只有在第一次发情的时候会比较强烈，其他时候都是随着Omega的发情而发情，使用抑制剂会导致Alpha的性功能衰弱，而且这种药剂是违法的，要是被知道——”他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想到，眼前这个表情严肃，站姿笔挺的年轻军人瞒着全帝国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Omega发情抑制剂，那可是比Alpha抑制剂能难弄到的药，贩卖这种药的人会被直接拉出去枪毙！ 谢晋点了点头，放了医生一马：“好好照顾他。” 医生应了一声，忙一路小跑溜了，即便知道谢晋将军是个Omega，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有种不可抑制的紧张感。 今天的比赛很有可能会被弃置，他最多能协商短时间内举办一次重赛。 可烬的身体未必来得及争取这次机会。 发情中的Alpha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和占有欲，那种随着血液流淌到全身的不服输的个性也会被张扬到极致，这点在战场上是非常讨谢晋喜欢的，但在军校的考场上只会让所有考官看到了一头不长脑子只会横冲乱撞的公牛。 谢晋回到了观礼台的教授席中，蓝洛凑过来问道：“怎么回事？那孩子怎么激发了机甲中的废旧神经带？” 谢晋说：“不清楚，不过机甲工程部的会给一个明确的回答，这么多人看着，不乏贵族，蒙混不过去。” “也是，”蓝洛若有所思，“如果真是人为激活的话，那他的精神力也太强大了，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Alpha能将几乎坏死的神经带唤醒。” 谢晋说：“也有可能是机甲工程部的失误，留了一条尚能运作的神经带在机甲里。” “唔……也许吧……”蓝洛配合着应了一声，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概率有多低，这次是皇帝都会亲临现场的特优生考试，烬的对战对手是储君德罗蒙德，机甲工程部的部长汉萨·霍尔又是个患有重度强迫症的老古董，实在是不可能有谢晋说的这种情况。 周围人都在讨论这次事件，他们和蓝洛一样，明明心中有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这不光是毁三观的问题，更是对他们贵族权威的一次践踏。 白枫帝国是一个非常讲究血统的帝国，军部高层除了军校考试提拔出来的外一律是帝国贵族，突然蹿出来这么一个拥有超强精神力的，来自难民窟的Alpha唤醒了坏死的神经带，重启了机甲的部分智能功能。这几乎是在告知这些贵族们，他们所自认为高贵的血统比不上这么一个贱种。 然而，他们想要的答案暂时被压了下来，皇帝为了不耽误进程，让后续的考生继续参与考试，还想闹事的亨特被心情不好的皇帝派卫兵轰走，场面暂时稳定了下来，考试顺利进行到最后。 黄昏时分，和平鸽自伫立在军校千年的古钟上飞过，带来了一连串厚重肃穆的钟声。 帝国军校特优班的考试到此彻底告一段落，校长宣布结果将会在三个星际日送到考生手中，考生家长忧心忡忡地带着自家孩子离开，围观人群也心满意足地离去——每年特优班的考试质量都很高，今年尤甚，他们算是看了一场免费的表演，尤其是第一场，如果不出那种意外的话，绝对是一场经典的对战考试。 军校校医院不接收除特殊情况外的非军校生，谢晋只能带着烬回家，少年的发情期迹象还没退去，反而有越发上涌的趋势，缩在家用飞船的后车座上，足有一八五公分的大高个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抱着膝盖，埋首喘息着。 那股信息素一簇一簇地往外涌，熏得谢晋心神不宁，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烬短促的呼吸声。 谢晋想着这样不行，打了个电话给蓝洛：“你发情的时候怎么办的？” “——啊？”蓝洛一口水喷出来，连声咳嗽，“咳咳咳，啥？你说啥？” 谢晋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Alpha性成熟的发情期，怎么办？” “呃，没怎么办，”蓝洛尴尬地说，“我家里比较讲究，所以那时候是强忍过去，足足发了五天的情，有些人会直接找个Beta，呃，你让他自己纾解一下也爽快点，就拿手圈住，上下动一动，时不时得刺激一下前面那个……” “谢了。”谢晋咬牙切齿地说，将通讯切断。 他回头看了一眼烬，少年表情隐忍，皮肤红得像烫伤，双眼迷离地看向他，紧抿的嘴唇充斥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情欲。 谢晋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发热，他匆忙将头转回头，眉头蹙成川字。 “他的信息素非常纯正，”兰斯洛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您很受他的影响。” 谢晋闭了闭眼，强压下体内涌起来的躁动：“知道了。” 过了片刻，兰斯洛特忍不住开口：“……要不然您给他撸一撸？” 谢晋：“……？” 第24章：录取 谢晋接过瑞奇递过来的针剂注射到烬的身体里，发情期的烬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仿佛野兽一样只能凭借气息来分辨一切。他死死地钳住谢晋的手腕，深嗅着谢晋身上好闻的气息。 针头刺破血管，透明的药剂沿着血管扩散到全身，烬的呼吸渐渐平静。 谢晋推开烬的手，他的皮肤一向很白又很容易留下痕迹，这短短十几秒内，手腕上就被用力过度的烬掐出一道极深的红痕。 好不容易将麻烦处理好，谢晋收回有些酸胀的右手，一脸沉郁地站了起来，刚回头就对上瑞奇来不及收起的戏谑贱笑。 谢晋：“？” 瑞奇一压嘴角，解释道：“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庆幸自己是个Beta，不用被发情期困扰。” 谢晋没说话，脸沉得更加厉害。 瑞奇顿时忍俊不禁，笑声十分夸张。 瑞奇缓了缓，给烬简单检查了下身体，发情期各项被强行压抑下来的指数充斥了一整个显示屏，他不解地问：“他是个Alpha，跟Omega发情期会变得虚弱不同，第一次的发情会让他变得更凶更猛更强，持续时间也会影响到后续的身体发展，你既然想让他帮你拿试验资料，为什么还要抑制他的发情期？” “因为麻烦，”谢晋靠在窗边，双手环胸，食指一下下有节奏地点在手臂上，“军校很有可能在近日让他和德罗蒙德再比一场，以他现在神志不清的状况，怎么和德罗蒙德打？我不需要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过后，瑞奇长叹一声：“也许我们不应该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谢晋回头看他，神情严肃：“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瑞奇摇了摇头：“虽然这一批军校生质量都很不错，但和德罗蒙德殿下不能相比，只有烬还能有可能拿到图书楼的全部资格。我们得在他身上下更多的功夫。” 谢晋“嗯”了一声，转而看向烬，冷冷道：“醒了就起来，下去吃晚饭。” 烬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上的红热还未彻底散去，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他点点头，应道：“是。” 在三人推开房门之前，守在门口的管家匆匆离去。 水晶宫。 皇帝戈瓦尔的黄金椅上铺满了金线编织成的华丽绒毯，一旁的长明宫灯里跳动着温暖柔和的火焰，由一整块珍贵原石打造而成的柜子上放着一盘来自几万光年外的珍贵莓果，每一枚都价值同等大小的上品宝石。 他蹙着眉头静静地听着来自通讯器那一头的汇报，慢慢地捻起一枚价值千金的莓果，放入口中咀嚼。当他咽下最后一滴甜美汁液的时候，通讯器那一端的汇报也告一段落，皇帝表情微微一变，露出难测的笑容。 摆在大殿中的是一节长约两米的深蓝色神经带，正是这条神经带在烬和德罗蒙德战斗中激活了机甲的智能功能，它此刻彻底失去活性，变成了一节丝毫没有任何价值的废铜烂铁。 军校校长菲力奇·米歇尔、机甲工程部的部长汉萨·霍尔以及军校医学部部长罗宾·格里芬等一系列大臣全都恭敬地站在大殿上，等候上报情况。 戈瓦尔挥挥手，随侍在一旁的妍丽侍女柔应一声，取下戈瓦尔的通讯装置。 他摩挲了下拇指上大颗红宝石，看向汉萨：“这根神经带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是，”汉萨倍感自责，羞愧地低头肃声道：“经过我们严密的检查，是考生烬通过激活这条神经带激活了机甲残留的智能功能。在机甲内留有这条神经带是我们的工程部的失职，我作为工程部的部长自愿承担一切责罚，但有一点我想有必要告诉陛下。” 皇帝眉头一抬，不动声色：“说吧。” 汉萨抬头看向皇帝，六十余岁的老人目光矍铄，带着迸发的炙热，颇有些激动地说：“这条神经带早在边关将机甲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坏死，在对机甲的改造过程中，我们考虑到因神经带位置特殊，贸然拆除会导致机甲整个右臂严重受损，最坏以致无法修复，再加上，经过我们细心检查，以当前基因库的情况来看，机甲因这条神经带被激活的概率只有0.05%，这在神经功能学里被归类为不可发生事件，最终决定将这条不易被拆卸的神经带保留在机甲体内。在被德罗蒙德殿下拆除了右臂以后，神经带末端暴露，接通了烬的精神力，以致被激活了机甲智能辅助功能，但这条神经带并不是主轴神经带，所以只激活了短短几秒。” 汉萨语速颇快，脸庞微微胀红，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陛下，当概率极低的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通常会称之为——‘奇迹’，当然，我并非想同您讨论‘奇迹’的定义，我是想说这个考生——” “汉萨部长，”军校校长菲力奇打断了他的话，他对皇帝鞠了一躬，说道，“很抱歉，我想我有必要打断一下汉萨的发言。” “什么？”汉萨迷茫地看着菲力奇。 菲力奇并不看汉萨的表情，望着皇帝说：“我想他已经完成了他的汇报。” 戈瓦尔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长吟一声，对部长说道：“既然你坦承所有罪愆，那就由你承担事件的主要责任。帝国皇家军校机甲工程部部长汉萨·霍尔因渎职罪降级为副部级，并罚一个学期的薪水，剥夺三年内评优资格！” “是——”汉萨单手放在胸前，对皇帝鞠了一躬。 戈瓦尔又转头看向军校医学部部长罗宾·格里芬，这次却比之前的问责严肃许多，就连红瞳都隐约有显形的征兆：“你怎么说？为什么烬会暴露出弗洛克斯的血统？” 罗宾不同于汉萨，他长得非常年轻，带着一股寡淡的冷静，右手扶了下眼镜，一段基因序列从他眼镜上映了出来。 罗宾说：“考生烬在考试时的确暴露出了一小段弗洛克斯的尊贵血脉，但那仅占7%，这是一个微小的数字，可以追溯到您十代以前，不足为凭。而根据从帝国军事医院调回来的档案，他曾经沾染过奥美拉病毒，体内基因变异，我们怀疑特异性是变异导致的，至于他以前的基因，暂时无处可考。” 戈瓦尔仔细看着烬的基因序列，与一旁他与德罗蒙德的基因序列作对比，他年轻的时候为了更多地掌控机甲，在基因学上花费了不少功夫，很快便掌握了情况。 戈瓦尔微微挑眉，果断下了抉择：“没想到他会变异出弗洛克斯的特性……这件事情先按下来，如果有人拿他暴露出的红瞳作文章，就把结果导向为光线作用，一定不能提到他体内弗洛克斯的血统。” 众大臣都点头应是，他们都懂，不管变异与否，这都是弗洛克斯血统的耻辱。 戈瓦尔对今日考试的突发状况没再有什么问题，说：“你们可以下去了，今日辛苦众位爱卿。” 众人应声，戈瓦尔叫住罗宾，提问：“如果在Alpha主动发情的时候注射抑制剂的话会对Alpha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会影响到他体内的Alpha激素浓度，很有可能导致他性激素紊乱，引发一系列的影响，如果浓度很高的话有可能以后不能生育，甚至——不能勃起。” “那这不是意味着丧失了男人的尊严？”戈瓦尔意外地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问道，“大概是注射后30秒就将发情特征抑制下去的药剂浓度多高？” 罗宾心里一颤，清冷的声线都颤抖了下：“恐怕……不会太好。” “罗宾院长真是朕的良才。”戈瓦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一旁陪同审视结果的校长菲力奇疑问道：“那陛下，按照军校规定，我想有必要给德罗蒙德殿下和考生烬重新安排一场考试，存在发情期的特殊情况，可延长三日。” 戈瓦尔嘴边还扬着一丝微笑：“校长你怎么看待他们两人？” 菲力奇沉思片刻，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两人同样都是将才，如果培养得当，会成为帝国的助力，陛下，德莱星人——” “是这样，”戈瓦尔打断菲力奇，最后一次转动扳指，微微一笑，“校长所想与我不谋而合，那就这么定了，同时录取两人。” “是，陛下。”菲力奇恭敬地鞠了一躬。 等众大臣全都走后，皇后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她冷笑一声：“你确定那个烬不是你和哪个女人生出来的贱种？” “他除了红眸以外哪一点有弗洛克斯的血统？就连红瞳也不正统！”皇帝不耐烦地说。 皇后仍是刻薄冷淡的样子：“其他特征？红眸就是最大的特征。” “基因序列摆在那里，是与不是你清楚得很，皇后，别再在这个问题上找朕的麻烦，你一向知道朕看重皇位，看重家族，朕比你更看重弗洛克斯家族的血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让皇儿和那个贱种结婚！”皇后愤怒地瞪向戈瓦尔，大作的精神力震碎了摆在脚边的花瓶。 戈瓦尔怒吼道：“他不是贱种，他体内流淌着不输于你的血脉！” 皇后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遍体生寒，她微微昂起下巴，颈间的青筋绷出，冷冰冰地看着皇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谢晋和皇儿结婚，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他的血统。” “皇后——！”皇帝愤怒地站了起来，皇后微微一礼，转身离去。 第25章：野心 军校在对外发放录取通知书之前，首先对公众发布了一个通告——《有关宇宙历2018年底127届军校特优班招生考试第一场的相关通告》，详尽将当天发生的意外公诸于众。 通告宣称机甲的这一节神经带并未完全坏死，将机甲被激活的大部分责任都推给了工程部部长，压下了烬对此事件的影响力。在通告的末尾，帝国军校宣布破格同时录取两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录取的考生们都拿到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 纯黑色的录取通知书上，一枚象征着帝国皇家军校的，由和平鸽和长剑组成的滚烫腊印印扣在封口上，随着录取通知书而来的还有一枚小型的徽章。 这个由五片月桂叶组成的皇冠是每一个特优生的身份象征，也将作为记载他们这一学年所有事项，包括课业成绩和荣誉的档案记录。 烬也同样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莱娜夫人得知后，给烬准备了非常丰富的一顿晚饭以作庆贺。 饭后，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切块仔细的果盘，烬坐在沙发上，研究那枚月桂冠徽章的用法。 谢晋在一旁坐下，拿过烬的徽章，熟练地按动了什么开关便见到一行行文字跳跃到空中，密密麻麻地铺陈在眼前，很快被谢晋直接跳过。 烬没看清那些字是什么，只看见了几个“禁止”，忙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谢晋：“校规，全是废话，看了浪费时间。” 烬：“……” 主菜单出现在眼前。 谢晋挑着重点解释过去。 “这是信息公布栏，讲座、比赛、换课等消息会在这里通知。” “充值窗口，和你的消费卡绑定。” “图书证，每月可借阅数量随荣誉等级提升。” “训练场预约，拿命去抢，必须。” “选课表，你们这半学期有八门必修，十五门选修。” 烬：“……” 十五门？ 瑞奇探出脑袋：“我建议你别选《白枫帝国发展史》，那个老太太每节课都要点名，而且上课前后各点一次，最恶心的是，期末考试还闭卷！！” “还有《机甲制造入门》，浪费生命。”谢晋补充了一句。 烬疑惑地看着瑞奇，瑞奇解释道：“这个老师经常会讲一些两性的事情，教你怎么正确跟一个Omega约会。喔，”瑞奇作恍然大悟状，看向谢晋，“我说你怎么经常上着上着课就生闷气走人，原来是这样，他总是把Omega形容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是他愚蠢。”谢晋冷冷补充了一句。 “这是特优班？”烬充满怀疑地看着瑞奇。 瑞奇咳了咳，指着谢晋说：“别看我，我可没上过，你得问他。” 谢晋跳过了这个问题，将徽章抛回烬的手中：“后天开启选课系统，记住操作方法了吗？” 烬认真点了点头，摆弄着手中的徽章，很快调出来一个倒悬着一个沙漏的界面。 沙漏之中盛放着五颜六色的星彩，倒下来的口子是封闭着的，承接星彩的手掌上一无所有。 “这是什么？”烬问。 谢晋瞥了一眼，说道：“荣誉系统。” “荣誉系统是军校生综合成绩的象征，考试成绩、比赛成绩、论文发表等都可以提高荣誉值，漏斗内的星彩会随着荣誉值的提升而漏到手心里，到毕业的时候，手心里捧着的沙子最多的就是那一届的最优生。”兰斯洛特将咖啡放到三人面前，说道，“你看你这枚徽章的底色是白色，随着荣誉值的提升，颜色会越来越深，白色、绿色、蓝色、紫色，最后是金色。自军校诞生以来的126届里就只有十名拥有金色徽章的特优生。” 烬的目光落在谢晋身上，斜打进来的阳光下，谢晋正面无表情地端起金色的咖啡杯，他没有穿军服，只穿着一身清爽的家居服，身上常有的犀利散去一点，垂落在额前的黑发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柔软。 那一刻，烬的心中似乎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神圣感。 兰斯洛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神圣感：“没错！其中一位就是我的主人！！！如今第一军团的统帅者！谢晋将军！！！” “兰斯洛特。”谢晋蹙眉沉声喝了兰斯洛特的名字。 兰斯洛特鞠了一躬，骄傲地说：“而且在那十位里面，主人是以305点荣誉值高居第一！第二名比他低了将近30点！因为3月5日是夫人的生日——啊啊啊，别拆我藏品，别别别我再也不胡乱说话了QAQ” 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地从兰斯洛特体内掉落下来，洒了一地。 三天后，谢晋帮着烬完成了选课，看着那些课程，谢晋不禁感慨，这些年来开设的课程基本没怎么变化，该没用的还是没用，该塞牙的还是塞牙，教务处能做到这样也挺不容易。 谢晋将一张电子卡和一个扣耳式通讯器交给烬，说道：“卡里是我母亲给你的生活费，你自己捆绑徽章，通讯器内置说明书，自学。” “好。”烬点头，将卡收好，问道：“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拥有自己的机甲。” “你和那些军校里的小崽子一个样，”谢晋笑起来非常好看，精致的五官虽然冷冰冰又带了几分讥讽，但因为舒展开了眉眼，让人能自动过滤他话里的讽刺，“还没开学就想拥有自己的机甲真是异想天开。我记得我书房里有很多有关机甲工程学的书，那么想要的话就自己造一台吧。” 烬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向谢晋的眼睛：“就像你一样吗？” 想起给烬齐名的事情，谢晋别过视线站了起来，向楼上走去，就在这时，门铃被按响，管家开门后，亮出几张青年稚嫩的脸。 最先的蓝威一脸尴尬地说：“抱歉抱歉，请问烬是住在这里吧？” “您是？”管家疑惑地看着他。 “我叫蓝威，是蓝洛将军的表弟，我父亲是第十军团总将军蓝信。”蓝威让开位置，一一介绍了他身后的几人，都是官家子弟。 那几人倒没蓝威的好脾气，不情不愿地跟管家打了招呼。 蓝威说：“我们想开学前同班同学聚一下，烬是这批特优生里唯一一个不是军校生的人，他一直没有给我们有效通讯方式，我们就只好上门叨扰了。请问他在家吗？” “在的，我帮您问一下。”管家回身去询问烬。 烬看向二楼谢晋的背影，又看了看蓝威期盼的眼，最终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蓝威失望得垮了肩膀，隔着管家大喊道：“来吧！烬！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 站在蓝威身后的军校生用恩赐般的语气说：“是德罗蒙德殿下组织的这次聚会。” 烬冷淡地说：“不去。” “来吧！——”蓝威又一高声嚷道，还没喊完这一嗓子，背后的年轻人拉了他一把，“蓝威，军校的人来了。” 蓝威怔住，回头看去，军校校医院的医用飞船停在门口，三个医生携带着器械走了过来，对管家说道：“我们是来做入学前检查的。” 管家让开位置，三个医生鱼贯而入，管家匆匆对蓝威说：“抱歉，今天不能接待你们了。” 蓝威忙摆手说没事。 大门在眼前关上，那几个军校生一脸疑惑：“入学前检查是校医直接上门？” “我没听说，我父亲告诉我是自己去校医院做体检。” “而且三个医生阵势夸张了一点吧？” “打头的那个是校医院药剂科的主任吧？听说他闻一下血液的味道就知道近期服用了什么药剂，连保健药剂都能闻出来。” “那个烬到底怎么回事啊？” “管他怎么回事，那小子一脸臭屁样，如果不是抱了谢晋将军的大腿，他现在就饿死在难民营里。” “别拉我蓝威，”那军校生甩开蓝威，一脸嫌弃地说，“我就是讨厌那个烬，我看他能不能顺利混到毕业！走！回去！” 一群富家子弟乌泱泱地离开。 谢晋站在窗户前看着校医鱼贯而入，又鱼贯离开，说道：“皇帝果然在怀疑抑制剂的真假。” 瑞奇捧着一盘曲奇饼坐在床上，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放心，我做的药剂一点问题没有，这几天一直有禁卫军在监视我们是否有购入药剂原料，他们绝对想不到我的原料是从食材里提取的。”瑞奇仰着鼻孔，不屑地哼道，“我可是天才药剂师！” 谢晋转身回来，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叠厚厚的有关卜克多酚的论文，每一页都有精心的标注。 瑞奇咬碎饼干，缓缓嚼着，若有所思地说：“比起这个，我感觉更应该关心一下烬，那孩子上军校的日子肯定会很苦，孤僻、不合群而又充满攻击性，仔细一想，跟当初刚上军校的你一模一样。” 谢晋眼神危险地瞟了瑞奇一眼，瑞奇缩了缩脖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对谢晋说：“但是有一点我很奇怪，那个孩子生活在难民窟，每日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之中，他却并没有给人一种如坠深渊的感觉，他心里有无比坚定的信念——向死而生，我想这个词很适合他。有的时候我在他面前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就觉着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信仰的油腻中年人，而他正朝气蓬勃的追求自我，我也不比他大多少啊！” 谢晋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瑞奇，瑞奇一举手，说道：“好嘛，我可能有点想多了。” “不，”谢晋说，“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心理学。” 瑞奇咧嘴一笑，谢晋坦然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跟在我的身边是有目的的。” 谢晋微微一笑，微微闪烁的眸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他有很强的野心。” 第26章：开学 瑞奇被谢晋这一句话激得打了个哆嗦，他只是个在药剂学上被祖师爷赏了一口饭吃的Beta，这些刀光剑影实在是不适合他，他转了话锋，说：“我听说考试当天亨特那老头来找你麻烦了？” 谢晋淡淡地“嗯”了一声，瑞奇说：“那老头可真是烦人，对了，机甲战斗科原来的主任是因你而被降职副主任的吧？一些八卦消息说他爬上那个位置费了不少功夫，你在军校可得小心点，听说里面的明争暗斗可不少。” 谢晋没说什么，打开抽屉，将一张“军校机甲战斗科主任”的任用状和一枚职位奖章丢在了瑞奇面前。 瑞奇：“……” “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瑞奇一脸羡慕，后又说道：“烬和我们念军校时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你照顾，我不希望我的悲剧会在他身上重演。” 谢晋深深地看了瑞奇一眼，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他？” 瑞奇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认真地看着谢晋：“你很在乎他，我能看得出来，不然你会直接给他注射真正的抑制剂，不是葡萄糖，更不会帮他做那种事来纾解——” “闭嘴。”谢晋沉声喝住了瑞奇，别开和瑞奇对视的视线，“我没有。” 瑞奇叹了口气，仰头倒在谢晋的床上，卷着被子开始打滚：“我已经开始嫉妒他了，唉，明明是我们先亲近起来的，可是……”他弹坐起来，说道，“希望他会成为那个让你敞开心扉的人，即便不是他也行，你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一个能在你心里取代莱娜阿姨，甚至超越她的人。” 谢晋一脚将瑞奇从床上踹了下来，说道：“给你个建议，趁早改行去学心理学。” 瑞奇笑嘻嘻地趴在床边看谢晋：“我这是说对了？” 谢晋额头青筋一跳：“闭嘴！” 一个星期后，军校正式开学。 帝国皇家军校的特优班以封闭式训练为主，所有学生都必须入住学校安排的学生宿舍，同时，担任特优班课程的老师也必须搬入教师宿舍，随时应对任何突发教学情况。 这十九名考生是各自家族的荣耀，被一群披金戴银的家长簇拥着送进学校，开学这一天不光是所有新生展现精气神的时刻，更是各个新生背后的家族的势力和财力比拼。 在一群豪车之中，只有烬开着辆朴实无华的家用飞船独自一人前去教务处入学，然后完美地撞了车。 确切来说，是他被撞了。 对方是个中年女性Omega，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穿着一件枚红色的华丽阔摆长裙，昂着下巴，倨傲地看着烬：“你是哪家的孩子？”说话时耳垂上大枚的宝石叮咚作响。 烬默然不语，他目光落在被对方刮出一道长痕的车身，眉头越蹙越紧，已然是泄露出了不悦的心情。 这辆车是莱娜夫人送给他的入学礼物。 贵妇见烬不理会，更是气恼，忍不住上前拉扯，烬挥开手臂，贵妇猝不及防跌了一跤，怔忡了一瞬之后，仰头喊叫起来：“太过分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烬冷冷地睨着贵妇。 “怎么回事？” 不远处，两个军装青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金发蓝眸，胸前挂着三枚荣誉奖章，正是德罗蒙德·弗洛克斯，跟在他身后的则是皇后娘家兰斯尼家族的嫡长子威廉·兰斯尼。 “德罗蒙德殿下！”贵妇尖叫一声。 “姨妈？”威廉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把贵妇扶了起来。 珍妮·琼斯找到了靠山似的抱住威廉的手臂，埋怨道：“我要举报这个新生。” 德罗蒙德瞥了一眼辆飞船相撞的地方，很快就看出两飞船原本的运行轨迹，明显是珍妮·琼斯的飞船偏离了预设轨道，而且在相撞的时候还超速行驶。威廉也不例外，他冲德罗蒙德尴尬一笑，压低了声音说：“殿下，那是我姨妈。” 德罗蒙德沉了沉呼吸，很是不想管这闲事，但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问烬：“喂，怎么回事？” 烬依然没吭声，他回身蹲在车旁边，拿指尖在痕迹上一扫，估量着能不能不留下痕迹地修好，威廉忍不住说：“那道痕迹好修，你能不能先把这边的问题处理好啊？非要等我们叫老师吗？” 烬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威廉，打开飞船舱门，坐了进去。 在他重新启动的一刹那，德罗蒙德转身一个阔步迈到飞船面前，隔着弧形车窗，傲视着烬，他举起右手，拇指向外挑了挑：“出来。” 烬没理会他，将飞船的速度上提，往前疾冲而去，德罗蒙德脸色一变，就在这时，警报声骤然响起，众人同时向声源处望去。 人群纷纷让开道路，一辆巨大的黑色狼形机甲被搬运过来。 在看清那台机甲模样的时候，饶是德罗蒙德这种傲慢自大的人也忍不住惊呼道：“是极光——？” 周围人无一人不惊讶，极光是和兰斯洛特同等级的机甲，穷尽他么一生可能都无法看到真正的极光，而此时，这台让所有军人都趋之若鹜的机甲却被像是垃圾一样一路拖送过来，任由所有人肆无忌惮地用各种眼神打量。 极光一直被推送到机甲战斗大楼前的广场上才停了下来，搬运飞船撤开吊臂，让极光彻底坐落在广场前，随后，地盘上的八方正位各发射出一道几乎透明的激光线，收拢到机甲头顶，彼此之间张开了难以突破的能量网，将机甲护在其中。 帝国军方的高官从飞船上探出身子，向所有在场的人宣布道：“机甲是我们打造出来的工具，即便他们有再高的智能也不应该起反叛之心。机甲极光被造出后，送往前线，但它枉顾指挥官的命令，擅自行动，导致第三军团全军覆没！后来又配合反叛军从军方逃逸，隐匿在γ3区域。一个多月前，我们抓回极光，并对其实施了裁决——”军官顿了顿，严词厉声道，“拔除极光体内的所有神经系统，将其处以神经死刑！外壳拖放在军校机甲战斗科大楼前，引以为戒！！！” 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极光的很多消息都是军方秘密，但这一刻却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民众面前，军方毫不忌惮，等军方高官走后，极光周围围满了一群民众，对着这台曾经和兰斯洛特齐名的机甲指指点点。 机甲战斗科的办公大楼，十七层。 谢晋从落地窗内俯视着楼下的极光。 这台黑狼形状的机甲被困在看不见的囹圄内，依然是昂首长啸的样子，当初在γ3区域内，地网即将全部笼罩极光的最后一刻，极光自我冻结，封闭了一切系统，将自己的形态保留成了最后的样子，军方费了很大功夫才打开封闭，将极光内的全部神经带剔除。 神经死刑是对机甲最残酷的一种刑罚，几乎等同于人类的死刑，更甚至说是凌迟，在神经带被拔除的过程中，机甲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过程，因为是器械，他们比人类的感觉更明显，那种感觉不是疼痛，他们感受不到疼痛，而是一种来自意识深处的绝望。 兰斯洛特送上一杯锡兰红茶，瞥见了傲然而立的极光，他长叹口气，说道：“真是令人痛心的事情，他一直是台很傲慢自负的机甲，还好他看不到自己现今的样子，不然一定会被气死，噢，他已经死了，永远地丧失了自我意识。” 谢晋端着红茶坐回沙发上，面前是一叠空白的备课资料，他品了一口红茶，说：“他的神经带具有很强的抵触意识，军方还未能彻底销毁，如果有机会，他是可以重新活过来的。” 兰斯洛特交叠双手，站姿优雅地立在谢晋身旁：“他犯错在先，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谢晋淡淡道：“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德罗蒙德也想去围观机甲，但他猛地想起还有烬的事情没有解决，等他再想去找烬的麻烦时，连人带飞船一并消失不见。 但很快，德罗蒙德就获得了一个新的机会。 特优班一共19个人正在特殊窗口派对领课本，按照军校的习俗，大部分的课本都还是纸质的，只有少部分会以电子书的形式存储在学生的徽章里。 德罗蒙德去领书的时候，烬正排在队伍末尾。 两人都没吭声，威廉站在德罗蒙德身后欲言又止，周围路过的师生都纷纷向德罗蒙德打招呼，有些还会停下来和德罗蒙德聊天，有人提议和德罗蒙德换一下排队位置，都被德罗蒙德拒绝了。 德罗蒙德一边观察着烬，一边耐心地排着队。 烬取完课本转身过去，不经意间和德罗蒙德撞了一下，他一言不发甚至看都没看德罗蒙德一眼，德罗蒙德正欲发作，窗口的工作人员喊道：“德罗蒙德殿下，请您出示您的学生证。” 德罗蒙德只好压下火气，把徽章取了送进窗口。 “喔，真是对不起，刚才将您的课本错给了前面那位同学，让我看一下——是烬，德罗蒙德殿下，能麻烦您和烬互换一下课本吗？” 德罗蒙德显然很是不悦，他勉强点点头，取了书快步走向烬，喊道：“谢晋家的哑巴！” 周围人纷纷转头去看他们。 德罗蒙德一挑眉毛，说道：“拿错书了，你那几本是我的。” 烬的脚步这才停住，他转身走向德罗蒙德，在送交过去课本的时候，过早松了手，以至于那几本厚厚的课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 鸦雀无声。 只剩激烈的火花充斥着两人的视线间。 几分钟后，谢晋被叫到了教务处办公室。 第27章：犯错 谢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陷落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空气中分布着还未散去的消毒水味。 他看向立在办公桌前的两个背影，眉头越皱越紧，一旁沙发上，校医院的护士刚收拾好医疗箱，冲谢晋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怎么回事？”谢晋走到办公桌旁，沉声问道。 烬的身体一僵，微微侧过头去看谢晋的表情，暴露出了嘴角刚被上了药的伤口。 谢晋嘴唇紧抿，威严地看着烬，再看了看德罗蒙德回避的眼神和脸上藏不住的淤青，登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气压骤然降得更低。 教务处主任本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训斥两人才把谢晋叫来的，没想到谢晋一来，气氛更是压抑。 他忙说：“谢晋将军——” 谢晋呵斥道：“为什么打架？” 德罗蒙德不甘地低吼道：“他找茬！” 谢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烬：“说话。” 烬嗓音闷哑：“是他先动手的。” “幼稚。” 两人同时不吭声，烬的嘴唇抿得更紧，不屈地别过头，再不看谢晋一眼。 谢晋回头看向教务处主任，双手平放在身侧，鞠了一躬：“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向来靠着板脸瞪眼吃饭的教务处主任，登时忘了该怎么摆架子。 谢晋又问：“我现在是机甲战斗科的主任，我应该有权力处置这两名学生是吧？” “那当然——”教务处主任在两个青年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德罗蒙德身上多看了两眼，想起谢晋一向治军从严，提醒道，“他们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了解过情况，是个误会，好好教导教导就行。” 谢晋点了点头：“我知道分寸。” 教务处主任放心地笑了。 十几分钟后，机甲战斗科大楼楼顶的小型停机坪上，两架浮空飞船从跑道滑出，升空之后，各自从尾部坠下两个蓝色竖向长幅，一个写着“ 知耻、知畏、知止”，另一个则写着“慎言、慎独、慎行”。 军校校长菲力奇·米歇尔满意地看着军校内欣欣向荣的盛况，当两个携卷着校训的浮空飞船一路飘荡过来的时候，菲力奇脸上的微笑刹那定格。 两个身穿军校校服的军校生被倒吊在长幅之下，一路随着浮空飞船的运行轨迹起起落落、上上下下、摇摇摆摆…… 那两人他很熟悉，正是皇帝钦点的两名新生。 一个是谢晋家保送上来的天才新生烬，而另一个则是皇帝的独子，储君德罗蒙德·弗洛克斯。 这俩怎么上天了？校长一脸懵逼。 一路问询过去，才知道“罪魁祸首”原来是谢晋。 校长放下悬起来的一颗心，捧着保温杯继续欣赏着校内的斑驳盛况，时不时看见俩倒霉孩子在眼前划过，垂下眼，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后阿莉娅·兰斯尼的耳中，她愤怒得一张俏脸铁青一片，迅速派人将德罗蒙德放了下来。 德罗蒙德被倒吊得血液逆行，脑袋晕得站不稳，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天上飘的烬，心里涌起一阵不甘，将扶他的威廉一推，骂道：“走开！他还能继续吊，我怎么就不能？” “殿下！”威廉吓得脸都白了，忙拉住德罗蒙德，“这么丢人的事情你还陪着他干什么？” 德罗蒙德身体一僵，心脏跳动得飞快，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闭了闭眼，用力掐住威廉的手臂，咬牙道：“走，回去。” 威廉想喊疼又不敢，扭曲着一张脸，把德罗蒙德送回寝室。他揉着剧痛的手臂，路过窗口的时候看到烬还在飘着，压抑着怒火蹭的涌到头顶，击溃了他的理智。 γ3出来的杂种，如果不是谢晋，我父亲也不会被降职，我也不会受到他人的冷眼，我的前途都被你们毁了！ 威廉打了个电话给几个同学，吩咐了一些事情。 烬被倒悬在空中，当血液冲顶的苦痛到达极限的时候他会卷腹上去维持一段时间，等难受的感觉下去了才又恢复原状。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即便被倒吊了半个多小时仍是感觉不到极限，从这种角度，他可以将整个学校的分布状况看得一清二楚，比俯瞰地图还要清晰。 他能清楚地看到谢晋的办公室和宿舍在哪儿。 离他住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从他宿舍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可以看到谢晋宿舍的后窗。 烬开始走神，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的谢晋没有穿军服，而是穿了一神深蓝色的西装，身材笔挺，充满了魅力，那是和穿军服是不一样的韵味，他喜欢他穿军服的样子，也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 脑海里正沉浮着谢晋不苟言笑的脸，一道水柱猛地激在脸上，烬扭头向草坪上看去，几个穿着便装戴着面具的男人正举着高压水泵，冲他射去，一道道淋漓的水柱不断冲撞着他的身体。 “杂种！有种求我们啊！”有人高声喊道。 烬忽然扭头瞪向那人，怒火在黑色的瞳眸之中熊熊燃烧，眼眶中的红渐渐显现出来，在转瞬间又被他强压回去。 他僵直着身体，紧闭眼睛。 谢晋正站在办公室前的落地窗旁打招呼，电话是莱娜夫人打的，她不放心地问：“烬第一次上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呀？你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要好好照顾他呀。” 谢晋目光落在被水柱冲击着的烬身上，对莱娜夫人说道：“母亲你放心，烬他很好，没有被欺负。” 莱娜夫人笑着说：“那就好，没课了就偷偷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饼干。衣服要常洗，马上就过冬了，要不要买两件新的大衣，最近几年冬天好像越来越冷了，母亲不在你身边……” 莱娜夫人仔细地叮嘱着两人的衣食住行才依依不舍地挂了通讯。 当天晚上，停机坪顶上又有几台浮空飞船起飞。 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有保安发现今晚的浮空飞船好像有点多，也没有像是平日里活动宣传一样挂一些移动长幅，这才打起高射灯查看情况。 这一看顿时吓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一共五台浮空飞船，每一台下面都悬挂着一个军校生，他们不知道被谁从温暖的被窝里刨了出来，只穿着轻薄的睡衣，被冻得浑身发抖。 等教务处主任铁着脸去询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众人异口同声地举报了烬。 十分钟后，谢晋第二次来到教务处办公室。 教务处主任愁眉苦脸地说：“哎呀，谢晋将军，也不是我想把你叫来，实在是——” “我知道了。”谢晋铁青着脸，喝道，“跟我走。” 烬快步跟在谢晋身后，直到谢晋停在一处僻静的拐角。 窗外飘落起小雪，坠落在窗框上，谢晋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了下窗框上冷飕飕的雪花，声音很轻却充斥着冷意：“是不是要把你吊到外太空去你才知道错？” 烬低头：“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 “我不该让他们知道是我。”烬闷声说，“你给我的名单——” “嗯？” 烬沉默下来，说：“对不起。” 谢晋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他打了个电话给莱娜夫人，随即递给烬，眼眸深深地看着烬。 烬身体僵硬着，听着莱娜夫人在那边关切的问候，千言万语全都堆积在喉咙里，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通讯切断，谢晋问道：“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么？” 烬咬牙道：“不要让你……你母亲失望。” 谢晋点点头，带烬一路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兰斯洛特迎了上来，分别递给两人一杯暖身的红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儿子了。” 兰斯洛特：“？？？” 烬：“……” “以后他再被叫家长，你去。” 兰斯洛特无奈地长叹口气，嘴角扬起，压下喜悦忙装模作样，扭捏地说：“唉，好吧，既然如此，我去就我去吧，哎呀，真是的～” 烬：“……” 以后绝对不会再被抓到错处。 谢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两本书放在空白的教案上，拎起来往门外走：“下节我的课，去上课。”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住脚步回头对烬说：“过来。” 烬疑惑地看他，谢晋上前帮他整理了下军服领子：“扣子扣歪了。” 细软的黑发就在眼前，烬忍不住微微低头去嗅着谢晋身上的气息，他悄无声息地喟叹一声，那短暂的亲昵很快就从眼前消失，让他不禁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谢晋看他表情，以为他还是很委屈，语气放柔了些：“在军校，和家族势力抵抗的唯一办法就是拥有比他们更亮眼的表现。” 谢晋眼神复杂地看着烬，深处燃烧着一簇星火。 “你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们浪费时间， “你该有比他们更广阔的未来。” 第28章：挑衅 烬到教室的时候，其余特优班的学生基本都坐在座位上，吵闹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不见，十八双眼睛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 蓝威冲他招手，唤道：“来，烬，坐我这儿，我给你留了位子。” 烬瞥他一眼，没理会，抱着课本坐在了最后排的位置，离他最近的军校生哼出一声不屑，收拾起课本坐到了再远一点的位置。 烬目不斜视，翻开课本，过没多久，蓝威抱着课本坐在了他边上，烬侧目看他，蓝威便咧嘴一笑：“一起坐。” 烬埋首看课本。 蓝威拿胳膊肘撞了撞烬：“喂。” 烬无动于衷，蓝威又撞了下，等撞第三下的时候烬沉吸一口气，不耐烦地瞪着蓝威。 蓝威一缩脖子，指着烬嘴角的伤口，问道：“怎么回事？他们又欺负你了？” 烬摇了摇头：“没有。” 蓝威吓了一跳：“你说话了？你不是哑巴？他们都说你是哑巴。” “我不是。” “噢噢，那你这伤怎么弄的？” 教室门口有走路的声音响起，随着谢晋走入教室，房间内细微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一众军校生正襟危坐地看着谢晋。 烬的目光一凛，咬着下唇埋了头，蓝威心里一惊，小声问道：“该不会是谢晋将军打的吧……？” 烬忽的扭头瞪他，一双眼睛里满是凶狠，这让蓝威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忙捂着嘴，闷声说：“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说道，“下手真狠，肯定很疼吧？我爸妈都舍不得打我……” “安静。”谢晋冷漠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蓝威心里一悚，立马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谢晋。 谢晋将目光移开，随手把课本教案全都丢在桌面上，说：“我是这学期执教机甲战斗课的教授，谢晋，这堂课上室内，以后都上室外，期末考试两轮双人对战，作业看情况，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片缄默，有关帝国战神的传说他们都不陌生，谢晋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是比他们入学都早，三年军校生涯顺利毕业，更是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金色徽章，在校长面前都没在谢晋面前老实。 谢晋挑眉看着一众学生，见他们都不敢说话，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将军。”人群中有个军校生举起了手，谢晋目光落在他身上：“说。” “听说你特别厉害，当年在军校的时候只要你参加的比赛都能拿第一，我能向您讨教一下吗？”那军校生飞扬着桀骜不驯的眼神，傲慢地看着谢晋，“您是个Omega。” 众学生全都沉默下来，看着谢晋的眼神里压着一份怀疑。 自从谢晋Omega身份被拆穿，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谢晋是通过服用非法药物才能在军校中获得超越所有Alpha的优秀成绩，哪怕他们心里清楚军校竞赛的重重考核根本让人没有任何作弊的余地，也不愿意相信一个Omega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多。 谢晋双手撑在讲台上，军人杀伐的气势迸射出来，让那学生桀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谢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问道：“你想怎么讨教？” “近身搏击。”军校生稳了稳心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让谢晋很容易就想起了这人的名字——奥莱多·泰勒。 泰勒家族是一个从体型上占据极大优势的种姓家族，Alpha各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眼前这位奥莱多是最近几代之中的佼佼者，身高足有两米，手臂肌肉刻意隆起，显得整个人如小山般威武雄壮。 谢晋手指轻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你哥哥贝克·泰勒最近怎么样？” “关他什么事？谢晋将军你不敢和我比想拿我哥哥压我？你怕了。”奥莱多不耐烦地吼道。 “作为和我同一届的军校生，他肯定没有提醒过你课堂注意事项，”谢晋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站在奥莱多面前，在奥莱多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迅速出拳，击在奥莱多的胸口，“当初他也是这么挑衅我的。” 奥莱多闷哼一声，捂着剧痛的胸口，凶狠地瞪着谢晋：“你——” 谢晋冷漠地说：“第一，军校生课堂守则第一条，绝对不能和老师顶嘴。” 奥莱多：“……” “第二，战斗随时可能开始。”话音未落，又一拳击向奥莱多，奥莱多这下有所准备，出手包住谢晋的拳头，谢晋就着这个劲一扭腰，顺势反抓奥莱多的手臂，膝盖就着奥莱多小腿一顶，一个简单的格斗技巧便从背后将奥莱多制伏在课桌上。 奥莱多英俊的脸紧紧地贴在课桌上，口齿不清地 骂道：“卑鄙——” 谢晋冷声说：“到了战场，没有人会喊三二一再开战。”他顿了顿，微微一笑，“不过这是课堂，我允许你们这些小崽子喊三二一。” 奥莱多脸色胀得铁青，阴沉地看着谢晋。 机甲战斗科大楼内不断传来轰响，保卫处循着询声源找到了谢晋的教学教室。 此时教室的大门完全封闭，内里接连不断地响着重物落地的轰鸣声，地板颤颤巍巍得晃动。 两个保卫处的士兵对视一眼，给教务处主任打了通讯电话，过没多久，教务处主任跑了过来，站在教室门口鼓起莫大勇气才敲响了门：“谢晋将军？” 教室内的声音停了下来，片刻，谢晋将门打开，问道：“怎么？” 教务处主任犹豫着问：“这节课不是室内课吗……怎么这么大动静啊？我能进去看看吗？” 谢晋没说什么，让开位置，走到讲台旁将西装外套穿上，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教室内的学生。 教务处主任看这一眼吓得心惊胆颤。 教室里分为两部分人，一部分缩在角落里站得笔挺又乖巧，另一部分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住哀嚎，体型最健硕的奥莱多伤的最重，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这是……” 谢晋淡淡道：“正常教学。” 教务处主任：“……” 保卫处：“……” 众军校生：“……” 蓝威贴在烬的耳边说：“他打你打得真轻。” 水晶宫。 琉璃宫灯在地面投映出暖色光影，洒在立在红毯的身影上，熏香缭绕的香气从兽首香炉中飘荡出来。 皇帝戈瓦尔斜躺在黄金靠椅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查清楚了？” “是，”立于下首的身影恭敬地说，“那个叫烬的少年的确来自γ3，他的母亲是佩雷斯家的小女儿，名叫雅娜，大约在二十年前跟一个叫布鲁斯的鞋匠私奔，布鲁斯好赌，欠了一大笔赌债之后想将他们母子卖掉，雅娜带着烬逃离，一路流浪到了γ3区域，被教堂的神父收养，一直到谢晋将他带离。” “他跟在谢晋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据查，收养他的神父被反叛军杀害，他想替神父报仇。” “正好谢晋可以给他一个平台是么？”皇帝沉思片刻，道，“两人之前认识么？” “并不认识。” 皇帝缓步从靠椅上站了起来，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带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在沉默中，俯身的侍从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很快胆怯地将头低了下来。 他跟在皇帝身边许多年，从来没有看透过皇帝的想法。 晚上九点，侍女将香炉中的香料换了一种，房间内立马充斥着一种神秘、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 皇帝轻声说：“我听说谢晋对那孩子并不好，除了军校的事情以外从来不管他其他事情。” “是。” “烬刚入学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吧？谢晋是怎么罚他的？” “在办公室，谢晋打了他一巴掌。” “他的消费卡里有多少钱？” “三十万白枫币。” “和贵族持平的数字……他倒是一点不吝啬。”皇帝笑得意味深长。 “是，除此之外谢晋将军什么都没给他，他不知道还需自己采买生活用品，昨晚是睡在床板上的。” “哦？我听说莱娜夫人对他不错。” “是，他上学的飞船就是莱娜夫人送的。” 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他鼻尖萦绕着熏香的味道，让他精神难以集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下，他不得不提起所有精神应对皇帝的问题。 “放在烬身边的人被谢晋察觉出来了吗？” “目前还没有。” “很好，以后还要继续盯着，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 待人走后，戈瓦尔踱步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哗”的一声，他拉开厚重的华贵窗帘，看着窗外凄迷的帝都夜色，他想，只要烬不跟谢晋是真的亲近，一切都好说。他需要让少年的一切发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需要少年能为他所用，如果少年和莱娜夫人亲近最好，他可以通过莱娜夫人控制他们两人。 想到这里，戈瓦尔坐回王座，他取出通讯器，输入通讯号码。 通讯秒速接通，戈瓦尔语气严肃地问：“军校图书馆里的资料还是取不出来吗？” “是……”那边声音微弱，怯怯道，“陛下我很抱歉，我会尽快将实验报告取出来。” “真是该死，”想到这一隐患，戈瓦尔愤怒地扫掉了桌子上的纯金烛台，“卡尔·托雷斯尽做多余的事情！一定要将那份资料取出来！绝对不能让谢晋得到！” 第29章：知晓 从第二节课开始，谢晋的机甲战斗课就挪到了室外。 在机甲战斗大楼外的训练场上，十九台教学用III级机甲瑟瑟发抖地站在兰斯洛特面前，恭敬得每一根螺丝都拧到标准位置。 谢晋的声音从兰斯洛特之中传了出来：“驾驶机甲确实有技巧，但更多的还是靠天分，就像你们，穷其一生也无法驾驶兰斯洛特这样等级的机甲。” 众军校生：“……” 谢晋声音平静，丝毫听不出来一丁点嘲讽，但正是这种“摆道理，讲事实”的状况更让一众军校生们备受打击。 这怪谁啊……能怪得了他们吗！ “军校的教学可以让你们更好得驾驶同基因级的机甲，不过……”谢晋的声音停了一秒，再响起的时候带着一丝微妙的味道，“如果连教学用的III级机甲都驾驭不了的话，军校也救不了你们。” 众军校生：“……” 这话背后的意思太明显了——你资质不行别浪费我时间赶紧退学。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备受帝国人民尊敬的战神、原第一军团统帅、大将军谢晋居然是这么一个…… 一时之间，众军校生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蓝威偏过头，小声问烬：“他在家里也这样么？” “怎么样？”烬平静地问，“独裁和自我么？” 听到两人对话的军校生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原本想在心里骂几句，但骂着骂着开始心虚，莫名觉着谢晋说得一点儿没错。 这是最可悲的。 但更可悲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堂室外机甲战斗课就是实战训练，对手不是彼此同级的军校生，而是眼前的课程教授——谢晋，而且，这场实战训练还会给出一个分数，计算到期末考试的成绩之中。 谢晋保留了完整状态的兰斯洛特，按照学号和一众军校生一一对战，一节长达120分钟的机甲战斗课还没上完就结束了对战，每个军校生的平均对战时间为5分钟，只有德罗蒙德和烬所用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一个7.5分钟，一个7.6分钟。 于是，这19位立于帝国皇家军校顶端的特优生在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刚开始就获得了军校生涯的第一个不及格，德罗蒙德和烬同为59分，蓝威以2分钟的战绩获得了一个凄惨的鸭蛋，如果不是教务处规定第一堂课都必须在室内上的话，这个可怕的糟糕成绩会来得更早。 下一周的机甲战斗课，谢晋依然是和学生进行一对一的实战考核，众特优生再次拿到了下课前被老师吊打的成就。 这天午休时间，蓝威萎靡不振地从食堂窗口接过军校方按照严格标准制定的营养午餐，叹出今天机甲战斗课结束后的第三十九个叹气。 烬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蓝威紧随而至，把餐盘放下，叹出第四十声。 烬拿勺子的手顿了下，不耐烦地挑起眉头。 蓝威撑着下巴，叉子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牛肉：“今天谢晋将军说，让我去谢谢校长规定不能打负分，我有这么差么……”他换了个只手继续撑着下巴，一脸怨妇样，哀怨道，“每天都被谢晋将军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智障。” 一旁餐桌上，几人簇拥着德罗蒙德坐下，其中一人听见了蓝威的抱怨，说：“智障的还真不是我们，是他。他是吊打了我们，但那是兰斯洛特，拿一个超S机甲打我们的III级机甲，有意思吗？” “对，”另一个军校生也愤愤不平地说，“他这完全就是仗势欺人！如果不是兰斯洛特，输得还不一定是谁。” “行了，”坐在德罗蒙德身边的威廉观察了一眼德罗蒙德表情，又隔空瞥了一眼烬，阴阳怪气地说，“谢晋家的哑巴在那儿呢，你们抱怨那么多小心他回去打小报告。” “怕他不成？” “你都说他是哑巴了，哑巴就该好好闭紧嘴巴。” “人家是哑巴又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还真不一定不是个傻子。” 几个军校生笑了起来，烬面无表情地吃着碗里的牛肉，牛油果的酸味让他微微皱了眉头，不太情愿地咽了下去。 蓝威挥舞着勺子呵斥道：“你们别乱说话啊，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你倒是跟他关系好，也不知道他身上会不会潜伏着奥美拉病毒，γ3区域来的脏东西。”威廉冷冷地说。 餐厅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威廉余音环伺，那些军校生像是才想起这一点，小心翼翼地撤离了烬，蓝威气得发抖，烬却无动于衷地吃完了他最讨厌的牛油果。 在一片沉默之中，一个军校生靠近威廉，说道：“你这么说他，他万一生气了真的去跟谢晋打小报告怎么办？我也不是怕他，就是期末考试的成绩还得靠谢晋，特优班的不能从军校毕业，说出去太丢人了。” “对，我爸得打死我。” “谢晋还真能这么无法无天？”威廉挑眉，大声说道，“怕他打小报告？我们还想去找校长投诉呢！” “投、投诉？” 众人吃了一惊，军校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老师吃过学生的投诉，除了当年万人嫌的亨特，他们早就把自己这一权利忘在脑后了。 众军校生似乎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忙说道：“对对对，投诉！我们有权利投诉谢晋！他也太欺负人了！” “怎么投诉？要走什么流程，需要什么证据吗？上次他打我那伤还留着，校医院也有记录……” “投诉？”在一片热闹的讨论声中，德罗蒙德放下叉子，冷声问道，“你们投诉他什么？把你们教得太好了？” “什么？” “你没觉着自己的机甲战斗技巧进步不少？威廉，上周你的战斗时间是4分16秒，今天是4分25秒，机甲稳定度提升了1%，朱丹，你上周战斗时间是3分57秒，这次提升到了4分15秒，进步最大，右臂技巧有所提高——”德罗蒙德随便点了几个人，一一点出了他们的进步幅度，最后视线冰冷地扫过威廉，说道，“至于兰斯洛特……谢晋说得丝毫没错，到了战场，我们没有选择对手的条件，以低级机甲对战高级机甲是高概率事件，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以后就别去战场了，也别说自己是帝国军校的特优生。” 众人全都沉默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就好像在背后得意洋洋得说着别人的坏话忽然被当场揭穿并被狠狠得打了一巴掌。 “但是，”德罗蒙德给了这些人一个台阶，他微微昂起下巴，傲慢地说：“我也同样很看不惯谢晋自以为是的态度，迟早有一天，我会击败他，让他向我臣服！”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殿下，你不是谢晋的未婚夫吗？毕业后就会和他结婚吧？在床上，他会知道应该向谁臣服！”军校生纷纷起哄。 “别闹了，”想到那一幕，德罗蒙德嘴角微微扬起，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砰”的一声，只见奥莱多抓住烬的脖子将烬按在了桌面上，怒骂道：“废物，你想找死——” 餐桌旁，两个餐盘掉在地上，食物洒了一地，奥莱多的军装胸口全是黏糊糊的食物残渣，下巴上沾了一块牛肉的酱汁，像是被人故意泼上去的，非常滑稽。 烬的身体被奥莱多残忍地扭曲着，脸部紧紧地压在桌面上，双手掌心撑在桌面，他像是在想什么，视线捉不到焦点，也像是感受不到身体扭曲的痛苦似的，露出茫然而又愤怒的复杂神情。 直到他的视线忽然和德罗蒙德的碰在一起。 那一刹那，似乎有一簇火焰一路燃烧了过来，让德罗蒙德情不自禁得打了个寒战——他感受到一种恐惧，那个来自γ3区域的年轻Alpha正沉在风暴之中，用一种极度憎恨的眼神看着他，要将他撕成碎片。 德罗蒙德一沉呼吸，威廉嗤笑道：“被打了都还没反应过来，看他那傻样。” 下一秒，烬的眼神再次恢复成往日里的一片深沉，他双臂撑住桌面微微用力，在肌肉绷到极限的时候忽然发力，身体向后一撞，将紧紧压住他的奥莱多撞了开来。 奥莱多吃惊得踉跄几步，还没稳住身子，眼前这个比他矮了足足十公分的男人以雷霆之势重拳出击，悍然将他击飞出去！ “轰——” 奥莱多·泰勒高大健壮的身体撞在白色的墙面上，捂住不停翻滚的胃部低声痛吟，一路桌子被撞得支离破碎，地上一片狼藉，正巧来视察的餐饮部部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状况，愤怒地指着烬—— “你！跟我去见教务处主任！！！” 烬微微咬牙，很快就整理好情绪，他理了理凌乱的军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向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微微眯眼，谨慎地看着烬，烬正与他直视，刚才眼神之中的一切情绪全都散了去，但酝酿出了另一种让德罗蒙德更觉危险的东西。 烬抬起手臂，直指一名的军校生，冷冷地说：“4分15秒，让他进步最大的原因不是右臂技巧的提升，而是防御意识。” 第30章：举报 德罗蒙德气得脸色发青，脑海内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那场战斗的所有一切，一点点厘清了几个他没弄明白的战斗细节。 果然进步的是防御意识，并不单单仅是右臂的使用技巧。 谢晋和他们的对战并非是单纯意义上的吊打，而是在有目的地引导他们的战斗行为，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技巧来应对在实战之中分外清晰。这种方式对别的军校生来说可能没有效果，但对他们，全帝国最优秀的特优生来说，是最实际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德罗蒙德不甘地握紧拳头，狠狠地在桌面上锤了一下，原本还因烬被带走而幸灾乐祸的军校生被吓了一跳，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缓了片刻，才抬起眸子，看向奥莱多：“你为什么打他？” 奥莱多胃里还在翻滚，听到德罗蒙德的质问时怒火上涌，“我打他？明明是他撞我，还把饭菜都洒我身上了。”两米多的壮汉子委屈得眼眶泛红，“他都看见我了，还往我身上撞——” 闻言，德罗蒙德蹙了眉头，垂眸深思。 兰斯洛特对教务处主任连声道歉，并声泪俱下地保证“自家孩子”不会再犯同类问题之后，把烬接到了谢晋办公室。 谢晋正在看今天的对战录像，旁边的教案上写满了各个学生的情况，他头也不抬地问：“说吧，怎么回事。” 烬紧抿嘴唇，倔强得一声不吭。 谢晋这才抬头看他：“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 烬点头。 谢晋放下笔，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向烬走过去，他靠在办公桌前沿，拿起桌面上一根半米长的黑色教鞭挑起烬的下巴：“你再这样，皇帝会发现我们的关系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顿了顿，谢晋语气冰冷地说，“也许你想选择皇帝。” “我没有。”烬抬头看着谢晋，语气带了几分焦急。 “为什么打架？”谢晋再问。 烬又不吭声，将头垂了下来，在沉默中，烬握住谢晋的教鞭，哑声问道：“你会和他结婚吗？” “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谢晋：“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两人再次沉默，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谢晋觉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两个月的少年似乎并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他想看清烬脸上的表情，但是烬一直垂着头，短发散落的阴影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挡得很好，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烬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挑起来的尾音抛出一节毒蝎尾似的弧度，谢晋仿佛能看到那节蝎尾上的一点幽翠。 “你不会，”烬轻声说道，“你讨厌皇帝，更讨厌皇帝给你安排的婚姻，你不会嫁给他，你不会向他人给你安排的命运妥协。” 少年的声音停住，他缓缓抬起头，眼光之中闪烁着一丝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的红芒：“即便我知道，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不会跟他结婚的，对吗？” 谢晋：“……” 少年缓步向前走去，握着教鞭的手一寸寸向谢晋逼近，当两人之间的距离之有一寸的时候，少年再次开口：“说啊……” 谢晋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更多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感觉，这种感觉针刺着他的身体，让他浑身酥麻，类似于发情期的感觉让他躁动不安，却在少年紧迫的盯视之中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不会。” 烬微微一笑，他低了头，退后一步，身上那股迫人的威压瞬间散去，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沉默寡人、少有存在感的孤僻少年。 “对不起……”烬的声音带了几分愉悦，“我太幼稚了。” 谢晋：“……” 等烬走后，谢晋还靠在书桌前，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刚才烬的表现，这让他生出了不解，他不明白烬到底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他对您有欲望，”兰斯洛特解答了谢晋的疑惑，“他对您有强烈的占有欲，以至于刚才散发出了强大的Alpha气息，我得提醒您一句，您刚才被他的气息诱惑了。” 谢晋：“……别说了。” 兰斯洛特安静了片刻，忍不住说：“您不用在意，这是正常生理情况，这证明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谢晋忽然盯住兰斯洛特，兰斯洛特退后一步，鞠了一躬，态度完美到谢晋挑不出一点毛病。 教务处主任这次并没有放过烬，让他吃了一次全校通报的警告，并扣除了10点荣誉值积分。 对特优班的学生来说，如果在入学一个月内被扣除了50点荣誉值积分就面临着退学的危机。 在这次事件结束之后，烬再次被卷入了其他事件，特优班的学生屡屡针对他，每次故意搞出事情后都阵线一致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烬的身上。 损坏教学公物扣除5点荣誉值。 戏弄教授扣除10点荣誉值。 上课迟到扣除5点荣誉值。 没做作业扣除5点荣誉值。 上课不认真听讲扣除5点荣誉值。 还不到一个月，烬就因为各种事件被扣除了40点，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在亨特·斯旺的《药剂学》课上扣掉的。 因年纪而转向通识课的老头将对谢晋的憎恶转移到了烬的身上，积极配合军校这些纨绔子弟，毫不犹豫地压榨着烬的荣誉值，几乎将自己的扣分指标全都用在了烬身上。 还剩最后一周的《药剂学》，幸亏亨特用光了自己的扣分值，不然怎么样都能花式劝退烬。但这并不意味着烬是安全的，如果他犯了诸如“殴打老师”或者“无理由斗殴”之类严重败坏军校风气的事情，亨特照样可以扣除他的荣誉值。 还没在军校座椅上坐热，烬就面临着退学危机。 谢晋并没有闲暇去多管这些事情，因为他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他收到了来自学生家长的举报信，检举他严重体罚学生。 校长菲力奇·米歇尔将那封举报信送到谢晋面前，谢晋看了随信附带的伤势检查时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时，菲力奇的头皮都快炸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晋：“信上不是说了么？” 菲力奇：“……真是你打的？” “不是，”谢晋说，“他自己撞的。” 菲力奇不耐烦地捏着眉心：“一句话说完整。” 谢晋看了菲力奇一眼，菲力奇浑身一寒，意识到自己语气说重了，谢晋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机甲对战训练的时候，他一直体会不到自己的问题，我就下了剂狠药，没想到他还是领悟不到，反而导致下错指令，机甲暴走，他撞在了驾驶台上。” 菲力奇听后沉思片刻，说：“这确实不是你的责任。” 谢晋“嗯”了一声，把信丢在桌面上：“但是家长不是这么认为的。” 菲力奇沉默，拉开抽屉，又拿出了另外两封信，其中一封的信封还是金色的，校长说：“其实这是这个月第三封家长投诉信。” 谢晋司空见惯，毫不在意地问：“要怎么罚？” 菲力奇：“警告。” 谢晋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红茶很好喝，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菲力奇叫住谢晋，“你以前在军校留下来的档案虽然荣誉值很高，但是惩罚的记录很多。” 谢晋：“一半是亨特下的。” 想起陈年往事，菲力奇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谢晋，这些年你还是没变。” “军校的所有也都没变。” 菲力奇笑容收敛，神情复杂地看着谢晋，他走到谢晋身边，说道：“其实这些人的投诉信都无所谓，不过是些公绅家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太太，但是这封金色的投诉信是威廉的母亲梅丽·阿尔芭写的，她是白鹭报社的头牌记者，社会影响力很大。如果你不注意一下的话，恐怕校方保不住你。” “我知道了。”谢晋不想让校长为难，敬了个军礼便踏步离开。 晚上，谢晋接到瑞奇的通讯，一接通就看到瑞奇惊愕万分的表情：“你们俩怎么这么能耐啊，刚进军校不到一个月就都差点被强制退学。学生也就罢了，老师也这样，服，我服。” 谢晋：“……” 谢晋这边情况不算紧急，皇帝是不会让他退学的，对于一个Omega来说，能够配得上皇家的最高标准就是帝国军校的荣誉教授，皇帝需要他这个身份来维系他和德罗蒙德婚约。 但烬就不一样了。 他随时都可能作为那些纨绔子弟的游戏玩具而失去本该充满光明的未来甚至是生命，这一点，谢晋并不怀疑，他的军校生涯就是这么踩踏着鲜血一路走过来的。 回想起过去，谢晋嘴角一扬，瑞奇说得没错，和他们念军校时的孤立无援相比，烬有他作为依靠。 谢晋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凄迷夜色，军校的夜晚透露着一种肃杀的宁静。 来吧，无论是什么游戏，他都不介意和这些人玩玩。 包括那位居住在水晶宫里的贵人。 第31章：听课 按照军校传统，每个月都会有荣誉点点数检查，除了入学第一个月扣除50分会被强制退学的要求以外，还会给军校生卡一个及格线，低于及格线的军校生会被列为帝国皇家军校重点培训对象，这个及格线，特优生更加严酷一点。 谢晋心知，烬第一个月被扣了如此多的分数，想要过及格线是不可能的了，还能勉强在退学线上挣扎一下。但其他军校生也不是吃素的，饭前饭后例行嘲讽，上课下课例行挑衅，总想着配合亨特闹出点大事劝退烬。 这些事情，谢晋都看在眼里，他本来就不打算插手——如何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也是烬该学的——烬的表现却让他一言难尽。 这个孩子忍到了极致。 无论军校生怎么挑衅惹事，烬都毫无反应，就连威廉拿已逝的神父捅烬的刀子，烬都无动于衷。 眼见便要到月底考核期，烬像是将《军校生守则》熟背下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一丝错误，包括亨特那个老头，他甚至在课堂上提问超纲的课堂内容，烬依然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令亨特瞠目结舌。 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下午谢晋最后一堂战斗机甲课上完就由军校生们集体上交学生荣誉徽章以作审查。 今天是个阴天，帝国皇家军校蒙在一层厚重的阴云里，晨练的十九名军校生排成长队在操场上整齐划一地跑步，队伍的烬一头黑发格外显眼。 大楼内，谢晋的目光追随着烬，烬这段时间成长得很快，如同所有人所说的那样，是颗非常优秀的种子，一旦承受足够的雨露阳光必然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窥察的目光被发现，烬抬头对上谢晋的视线。 谢晋：“……” 谢晋很快转身，“滴”的一声，通讯器奏响，显示屏上出现教务处主任的面孔，谢晋接通之后，那边说道：“你好，谢晋将军，刚才接到校长的指示，鉴于你最近受到的投诉过多，今天下午的机甲战斗课由室外改为室内，我和三位学生家长代表作为审判员旁听课程，请你好好准备。” 谢晋：“我知道了。” 通讯切断，兰斯洛特在谢晋面前送上早餐，刚烤好的土司抹了一层香甜的果酱，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谢晋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兰斯洛特忍不住问道：“您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兰斯洛特愤愤道：“他们太不讲道理了。” “边关的德莱星人更不讲道理。”谢晋说完，咬了一口土司，见兰斯洛特还想开口便抬手打断，兰斯洛特便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了下去。 没多久，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校长菲力奇发来的消息，传输过来的是几张信息表，三位家长代表所有对外开放的信息都在上面，排在最前的赫然是那位白鹭报社的头牌记者——梅丽·阿尔芭。 谢晋粗略扫视，在梅丽的资料上多看了几眼。 他给校长发了“谢谢”便将资料丢进了抽屉里。 军校规定的五十圈晨跑结束，烬还没停下来，他又多跑了五圈，在正准备跑第六圈的时候，被蓝威拦在半路上。 蓝威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扯着烬的手腕往暗处走：“你快来，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烬：“？” 蓝威左右看看，见没人了才压低了声音说：“我刚才听威廉说，下午的机甲战斗课要改到室内上，而且还会有几个家长旁观谢晋将军上课！” “为什么？” “他没跟你说？”蓝威一愣，“这事我都知道。” 烬微微蹙眉。 “他最近吃了很多学生家长的投诉，差点被停课检查，威廉的母亲梅丽夫人是下午的家长代表之一，要被她抓出点把柄，谢晋将军估计就——”蓝威缓了缓，谨慎地看着烬，烬面无表情地问：“那又怎么样？” 蓝威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烬：“那又怎么样？你知道他会怎么样吗？” “知道。” “……那你说说看。” “被辞退，而且还会成为社会公敌，因为帝国军校的特优生是全帝国的荣誉。” “对，帝国的人不会记得他的军功，只会记得他的欺骗和蛮横。”蓝威长叹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烬，“我以为你和谢晋将军的关系很好……” 烬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笑很快就淡化在他冷漠的神情之中。蓝威被他的微笑吓到了，浑身鸡皮疙瘩全都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是真的看不懂你……” “你不需要看懂。”烬冷着脸，缓缓起步，向跑道跑去。 在背离蓝威的地方，烬拳头的青筋绷起，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流露出再难以控制的担忧。他对自己说要相信谢晋可以处理好一切。 下午三点四十分，距离第一个月度考核前的最后一堂课还有五分钟，谢晋从办公室出来，乘坐电梯前往位于大楼第七层的教室。 当他靠近教室的时候，从大门微敞的教室内传来亨特嘶哑干枯的嗓音。 “你们可以不重视我，但你们要重视《药剂学》这门课！他在战场上对你们的帮助不比机甲学差！莱姆家的臭小子，别东张西望！看看你做的作业——” 谢晋目光一沉，推开教室门，一教室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亨特目光一冽，将本子砸得砰砰响，嘴上骂道：“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专注！认真！！” 谢晋目光越过半个教室，看向坐在最后排的教务处主任：“这节课是我的。” 教务处主任忙站了起来，点头道：“是你的，亨特教授想借用下时间，还没到上课时间……”话音未落，上课的钟声响起，教务处主任尴尬一笑，对亨特招手：“亨特教授，上课时间到了。” 亨特气结，手里握着烬的作业罐子，里面是浸泡得快要腐烂的药根，怒瞪谢晋，冷笑道：“谢晋教授可真会掐时间。” 谢晋大步走向课桌，与亨特擦肩而过。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最终落在最后排的三位贵妇身上。 坐在最中的那位一头浅褐色的短发，穿着白色V领衬衫，干练利落，胸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钢笔，正是校长提醒过他的梅丽·阿尔芭。 两人目光相触时，梅丽站了起来，远远地冲谢晋点了点头，傲然道：“皇帝和校长都一致认为您是一个师德高贵的人，我这次来旁听是想要瞻仰一下您的风采，请您不要误会我的目的。” “是吗？”谢晋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您那封义愤填膺的投诉信，我也许会相信您。” “噗”底下有军校生没忍住笑了出来，场面一片寂静，威廉恶狠狠地瞪了那名军校生一眼。 “加分，”谢晋拿钢笔点了点那军校生，“三分。” “为什么？”威廉猛地站了起来。 谢晋眼神淡淡地看了威廉一眼：“因为他勇于表现自己的情绪。” “这算什么理由？” “扣分，”谢晋冷漠地说，“三分。” “什么？” “你不懂得掩饰情绪。” 威廉：“……” 威廉猛地回头看向梅丽·阿尔芭，屈辱得眼眶泛红。 “威廉，”梅丽抬手打断了威廉想要说的话，她沉了沉呼吸，说道，“谢晋将军，这就是您的授课方式？也许应该让全帝国的人都评鉴一下。” “阿尔芭夫人，”谢晋掌心张开撑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如潭，毫不退缩地迎视梅丽·阿尔芭，“我想这是我的课堂。” “你——” “好了，”教务处主任打断了梅丽的针对，他不悦地蹙眉道，“夫人，当初约好会以不耽误授课为代价，您已经耽搁了将近五分钟。” 梅丽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勃起，她缓和了下情绪，坐了下来：“很抱歉，请继续。” 谢晋的目光再次落在威廉脸上，那双在沙场上凝练出来的死亡之眸里映出威廉的脸，短暂的凝视之后，谢晋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太明白要有多愚蠢才会把机甲战斗课安排到室内，但既然做了这种安排，我们就都得顺从，这就像是军令，再愚蠢也得遵从。”顿了顿，谢晋说，“以后你们会是给别人下命令的人，希望你们不会这么愚蠢。” 提出建议的梅丽脸色阴沉着，想说点什么却强迫自己忍了下去。 “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这个决定变得不是那么愚蠢的办法。”谢晋暂时没有说话，教室里便陷入沉静。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所有军校生别在胸口的荣誉勋章都发出了微微亮光，一张张电子考卷浮现在眼前。 谢晋说：“这节课，考试，成绩计入今晚的荣誉评比，不及格的全部扣一分，我这个月的额度可基本没用。” 众军校生：“……” 谢晋微微一笑：“别担心，你们的题目都不一样，但我保证，难度是一样的。” 第32章：发情 对于这些从军校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特优生来说，一场考试并不值得他们担忧，但这是谢晋的考试，在过去的一个月内他们几乎每节课都被谢晋吊打，这次考试当然…… 不会例外。 考场内一片寂静，军校生们盯着眼前的考卷，脑海内一片空白。 特优生的选拔考试已经够难的了，谢晋出的考题更难，难到没有任何的解题思路。 在沉默的十分钟过后，威廉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愤怒的拳头穿过电子考卷，在意识到这只是徒劳无功时转而怒视谢晋：“将军，这些考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吧？” “如果我说有呢？威廉·兰尼斯，我不讨厌大胆的猜测，但我讨厌不敢勇于承担的人，如果这些考题都有答案的话你准备为你的质疑付出什么代价？” 谢晋睨着他的眼神很平静，威廉却感觉在他的注视中被夺走了呼吸，他听见谢晋轻声反问：退学？“ “谢晋将军！”梅丽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说，“请您谨言慎行。” “也请您谨言慎行。”谢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滴”的一声，烬那里发出了清脆一声，考卷在他面前闭合。 威廉不敢相信地瞪写烬：“你、你交卷了？！” 烬退出考试程序，从位子上走了出来，看向谢晋：“我可以去训练场训练吗？” “可以。” “作弊！”威廉大吼道，“你们这是在作弊！” “谢晋将军，请您解释下试卷的问题。”梅丽夫人同样不依不饶。 “威廉！”德罗蒙德喝止了威廉，他阴沉着脸在电子考卷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滴的一声，德罗蒙德的试卷闭合，他也提交了试卷。 教室内顿时一片沉寂。 一个也许是偶然，但两个则有可能是他们的能力问题了。 “殿下？”威廉仍是不肯相信他们解出了答案，看向德罗蒙德的目光里带着怀疑。 德罗蒙德责备道：“你太愚蠢了。” 他回头大步走向梅丽夫人，鞠了一躬，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体现出皇室风范：“谢晋将军一直严格按照军校章程给我们授课，不存在任何流言中流传的事情，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殿下，”夫人认真地问，“那威廉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威廉，你自己说。”德罗蒙德冷冷道。 “殿下……” “说。” 威廉紧咬牙关，死死不肯开口。 “这些题……”一直沉默的烬忽然在众人面前开口，他黑眸沉淀着厚重的光，凝视着威廉，说，“是针对我们所有人的薄弱面出的。” 德罗蒙德狠狠地剜了烬一眼，抢在烬之前开口：“他第一节课就挖掘出了我们的薄弱面，如果交换试卷你们就会发现这些题并不难。”德罗蒙德再次看向威廉，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更浓，“我早就和你说过这点，看来你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威廉心里一寒，德罗蒙德是谢晋的未婚夫，谢晋丢了面子就意味着他丢了面子，而站在德罗蒙德背后的是一整个皇室，是尊贵的皇帝陛下。 可明明…… 他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可已经晚了，他知道，他作为一把刀在贸然中出了鞘，想要再收回来几乎没有可能。 “你们两个，”两人的维护丝毫没有让谢晋有半点正面反应，他的目光在烬和德罗蒙德脸上轻轻一扫，指向门口，“考完试不要干扰其他考生，出去。” “你！”德罗蒙德被谢晋的态度激怒。 烬垂下眉眼，转身大步走出教室。 “威廉·兰斯尼，你还有什么问题？”谢晋看向威廉。 “我……”威廉垂下头，胸膛内的心脏跳动飞快，“我……没有问题。” “那么，考试继……”谢晋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那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忽然变得十分沙哑，身体深处迅猛地涌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情欲，四肢的力气被抽走，大脑如同缺氧一般。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才能勉强保持站立，大口喘息。 “谢晋将军？”教务处主任第一个发现不对，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向谢晋。 “别过来。”谢晋抬手阻止了教导主任的动作，他忽然抬起头，双眼水润淋漓，哑声喊道，“叫守卫进来，不要……不要Alpha。” 香甜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教室，教导主任愣在原地，结有Omega伴侣多年的身体很清楚地知道这香味意味着什么。 谢晋发情了。 教导主任匆忙掏出通讯器，正要拨号时却被一个学生撞到，通讯器掉在地上，军靴毫不留情地踩碎了通讯器。 “你们干什么？！”他的尖声厉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些军校生从未嗅到过如此甜美的气息，面红耳赤地看着谢晋，受信息素引导的情欲从一个个年轻的肉体深处被唤醒。 他们被带入了发情期，赤红的双眸明显是在渴望着什么。 在一众军校生赤裸裸的目光中，谢晋仿佛被扒光了全身躺在那里，他强忍着几乎冲破心脏的耻辱，竭力克制体内不断涌现的躁动，但好像有什么枷锁锁住了他的力气，让他现在除了喘息什么都做不到。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极度讨厌Omega会任人摆布的身体。 伴随着梅丽夫人的尖叫，威廉第一个无法克制地向谢晋扑了过去，疯狂的表情像是一头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谢晋目光森冷地看向威廉，发出一声低吼：“滚！！！” 凶狠的拳头砸了过来，将威廉打偏向一旁，一道矫健的身形挡在了谢晋的面前。 烬不断粗喘着气息，包覆在军装之下的身躯僵硬得像是一块铁板，他不敢看谢晋，只敢微微回头，将视线落在虚处。 “叫兰斯洛特来。”烬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同其他军校生一样，烬也被谢晋带入了发情期，情欲正在大范围攻击机智，但他却比任何一个军校生都要清醒。 “兰斯洛特在休眠，”谢晋哑声说，“去叫保卫处和校医来。” “我不能去。”烬寸步不让地守在谢晋身前，警惕地看着逐渐失去理智的军校生。 威廉的行动像是给他们发出了一个信号，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做的事情，此刻，所有军校生都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发情期的身体蒸发了他们的理智，有人甚至从喉咙深处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这是命令！”谢晋沉声一喝。 烬咬紧牙关，两颊处肌肉隆起，脖子上青筋蹦出，他将头转向前方，背对谢晋，沉声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谢晋怔了片刻，那一刹那，他的体内再次涌现出强烈的情欲，这一波的情欲来得更加汹涌，让他差点克制不住地呻吟出来，他不明白身体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强烈的变化，瑞奇的药剂明明加大了浓度，不该如此……不应该…… 他看向眼前的烬，男人的背影高大威猛，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令他脸红心跳。 “让开！”德罗蒙德的呵斥声响起，当意识到谢晋在发情时，德罗蒙德的脑海内一片空白，他和谢晋的关系注定他可以更多地拥有谢晋，这让他晚一步才从自身的发情中清醒过来。 等他理智回笼时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烬挡在了谢晋的面前，那本该是他的位置，更让他恼火的是满屋子的Alpha都对谢晋充满了欲望。 包括这个令他厌恶的烬！ 恼火的德罗蒙德双目赤红，发情使得他体内的愤怒燃烧到了极致，他拔出手枪，直指烬：“让开！” 烬纹丝不动，这让德罗蒙德更加恼怒，理智支离破碎，德罗蒙德扣动扳机，在子弹被射出之前，一枚徽章飞了过去，打在德罗蒙德扣动扳机的食指上，子弹斜飞出去，“叮”的一声打在墙壁上。 “谢晋！你——”德罗蒙德不敢相信地怒吼一声。 谢晋坐在椅子上，被拉开的领口暴露了白皙精巧的锁骨，他哑声说：“去叫保卫处和校医院的人。” “你——”德罗蒙德踏前一步。 “去。”谢晋的目光从德罗蒙德身上移开，冰冷地扫视着发情的军校生们，“他们快要抑制不住了，蒙羞的会是一整个皇室。” 德罗蒙德心有不甘，却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咬紧了下唇，转身奔去。 几秒后，警铃大作，没多时，保卫处和校医院的人同时赶到。 赶回教室的德罗蒙德惊讶地发现，一众疯狂的军校生大半都倒在地上，谢晋正躺在烬的怀里，安稳地昏睡过去。 ＊＊＊＊＊＊ 帝国军校校医院住院处。 谢晋被注射了药用抑制剂后渐渐恢复了平静，突如其来的发情期引起了医生的重视，此刻，他的病房房门紧闭，医生正在给他做彻底的身体检查。 大部分的军校生都被保卫处的人强行带回了宿舍，每一个特优生都有一名护士检查身体，以防强制发情带来的后患。 病房外一片寂静。 德罗蒙德和烬各自站在走廊两侧，烬双手环胸，脸上挂着几道淤青，正闭着眼睛靠在墙面小憩；德罗蒙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探究和毫不掩饰的厌憎。 病房房门打开，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德罗蒙德赶上前询问：“医生，谢晋怎么样？” “身体没什么异常，”医生解释道，“不过发情的原因还没找到，初步怀疑是药物诱使，得要一段时间。” “药物诱使？”德罗蒙德吃了一惊，“你这意思是有人故意要让他陷入发情期？” “这个不敢说，”医生说，“药理学的方面很复杂，得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才能……” “你去哪儿？”德罗蒙德的呵斥打断了医生的话，他一把拉住烬的胳膊。 烬挣开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沉默了片刻，他眼神危险地看着烬，警告道：“他是我的未婚妻，你，只是他捡的一条狗。” 烬脚步不停，淡淡道：“我并不在乎我是什么。” 第33章：生气 药物对谢晋的身体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强制发情带来的身体负担很大，谢晋陷入了昏迷，十个小时都还未醒，这让兰斯洛特非常担忧。 德罗蒙德只在谢晋身边守了一个多小时就被皇后强制召回，烬一直待了十个小时，他安静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脊背挺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眉毛浓而黑，一双眸子里藏着广袤而又深邃的光。 “你已经很有军人的样子了。”兰斯洛特欣慰地看着烬，说道，“将军会以你为荣。” 烬摇了摇头：“我差点被退学。” “我们都知道是谁的责任，”兰斯洛特说，“有时候我不太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思想，你们追逐荣耀却又让自己常处于污秽之中。” “人类本来就很复杂。” “主人就不复杂，”兰斯洛特说，“有时候我会觉着主人非常单纯，但似乎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他深不可测。” “那是因为他会向你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也不完全，”兰斯洛特认真思考着，它盯紧了烬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挖掘出什么，似是而非地说，“你对此有很强烈的情绪。” “什么？”烬疑惑地看它。 兰斯洛特错开目光，看向屏幕中谢晋的心跳波形，说：“以我对主人的了解，你今天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让他生气。他费心经营了这么多，让皇帝对你放下强烈的戒心。” 烬说：“我都知道，这样做，皇帝会更看不懂我们的关系，他心有怀疑就不会轻举妄动。” 兰斯洛特沉默片刻，才说：“不单如此，主人是想要给你足够的成长空间。你……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自己身负皇家血脉却还能活下来吗？弗洛克斯是一个对血统要求非常严格的种族，他们不会允许你这样，恕我直言，杂种的存在。无论你是否真的是弗洛克斯的后代，你的血瞳就是耻辱。” 烬没有给他回应，兰斯洛特内心愧疚，经过它的计算，早日将利害关系说清楚很有必要，但它在思考自己这番话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了，尤其是烬还是个神经纤细敏感的孩子。 “我很抱歉，但是……” “我都明白。”烬打断了兰斯洛特的话，他抬头看向兰斯洛特的双眸非常平静，那里面充斥着的情绪传递给兰斯洛特一个信息——他并没有在后悔，甚至丝毫没有觉着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烬说：“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挪开一步，我做不到。哪怕全部的理智都在说服我，我依然做不到。实际上，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少年沉默了片刻，目光灼然望向兰斯洛特，声音坚决：“我要保护他。” 帝都，水晶宫。 德罗蒙德压低了军帽的帽檐，神色警惕地从长廊上快速走过，他停在尽头，只见昏暗中走出来一个佝偻着的身形。 威廉垂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德罗蒙德面前，讷讷道：“殿下。” “有什么话，快说。”德罗蒙德语气不悦。 威廉说：“今天的事情……我……我……我很抱歉。” 德罗蒙德盯着威廉，威廉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不该为难谢晋将军。我、我也是……” “是什么？”德罗蒙德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军校教育就把你教成了这样？” “殿下，我——”威廉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着急地说，“这件事我得向你坦白，是皇后殿下让我这么做的。向母亲告状，怂恿母亲来威吓将军全都是受了皇后的蛊惑。那是你的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德罗蒙德猛地扯住了威廉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掼在了背后的墙面上，凶狠地说：“胡说八道——”但他眸中的神色并不坚决，充满了动摇。 谢晋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他敏锐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醒了。” 谢晋起身看向烬，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烬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晋微微眯眼：“为什么不回宿舍？” “你的各项指标都回归了正常范围，医生建议你减少抑制剂的注射量，强制发情带给你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回答我的问题。”谢晋沉喝道。 “我先走了。”烬站了起来，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谢晋猛地抓住了烬的手腕，虎口用力扣住，手腕下压，身形从床上弹起，反身一转将烬压在了床面上。 “今天你做了一件错事。”谢晋的目光像是一把钢刀从烬的脸上一寸寸地扫视过去，锋利的刀口刮得烬无处可躲。 谢晋见烬毫无反应，就连刚才制伏他时都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谢晋右手钳住烬的下巴，逼迫烬看向自己：“我以为你很清楚我们的交易规则。” 房间内极为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烬的呼吸渐渐粗重，他的身体僵成一块钢板，颊边的肌肉高高隆起，脖子现出一条紧绷的直线。 他抓住谢晋钳住自己的手向旁扳去，倔强地将视线错开，不去看谢晋充满责备和警告的双眸。 谢晋的气势骤然变得更加凌厉，兰斯洛特弱弱开口：“主人——” “闭嘴！”谢晋怒吼一声，桌面上的玻璃杯应声而裂，兰斯洛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怒瞪着烬，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在看到烬瞳孔中的一圈红色时渐渐熄灭，他缓了缓呼吸，仔细地看着烬的表情，那一簇红越来越浓郁，越显压制不住的趋势。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晋低声问道：“你在生气？” 烬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谢晋放开烬，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一身病服被摩擦得凌乱，露出谢晋修长的脖颈，房间内灯光并不强烈，映出两弯蝶翼似的锁骨。 谢晋拉过椅子，坐了上去，气压渐沉，如同审查般问道：“为什么生气？” 烬仍躺在床上，他紧盯着头顶洁白的光，他眨了下眼，眼前映出一圈圈黑色的斑点，不知该如何掩饰的心情在黑斑中凝成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为什么生气？”谢晋再问了一遍。 冷质的声音落在烬的耳中，烬再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全都散去，他缓了片刻坐了起来，看向谢晋的时候有些看不清谢晋的样子。 “我回去了。”烬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门口，到最后也没回答谢晋的问题。 待烬走后，谢晋咬牙道：“该生气的人明明是我，他怎么能——” “主人……”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说话了吗？” 谢晋：“……” 谢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说。” 兰斯洛特斟酌了片刻，说：“他喜欢您。” 谢晋：“……” 兰斯洛特疑惑地问：“您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吗？还是不明白，我是说，烬，喜——” “够了！”谢晋扬声打断兰斯洛特，“别再说了！” 兰斯洛特：“……好的，主人。” 谢晋沉默，欲言又止：“他脸上的伤……” 兰斯洛特：“是为了保护您而留下的。” 谢晋抿紧了唇吗，气压骤沉。 兰斯洛特小心地问：“主人，您的检查报告在桌面上，或者您要再休息一下吗？” 谢晋拿起桌面上的检查报告，仔细看完：“药物诱使……这个药剂成分……” 谢晋连接了瑞奇的通讯器，他打了三遍，那边才接通。 瑞奇暴躁地吼道：“半夜三点半——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的啊将！军！大！人！——” 谢晋：“闭嘴，不然从我家里滚出去。” 瑞奇安静下来。 谢晋说：“我给你传了一份药检报告过去，半个小时给我你的结果。” 瑞奇：“……” 谢晋：“？” 瑞奇依然安静。 谢晋说：“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瑞奇：“……” 谢晋喝道：“说话！” 瑞奇小声说：“……是你让我闭嘴的。” 谢晋长吸口气，语气平静地说：“今天在课上，有人用药物诱使我发情，因为你抑制剂残留在我体内的化学物质。” “什么？！”瑞奇震惊不已，“我马上就去做。” 大约只过了二十分钟，瑞奇的报告就传输到了谢晋的通讯器上，一系列复杂的手写计算公式横尸在报告中，在最后一页，瑞奇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化学成分，在最下方列出了生物公式。 瑞奇说：“是这两种微量药剂作用的结果，你今天碰到含有这两种物质的东西了吗？” 谢晋回忆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片刻便有了结果：“今天上课时碰见了亨特，他带着一瓶药剂，还有一个——”他顿了片刻，有七分肯定地说，“应该是梅丽夫人的香水。” 第34章：背后 “梅丽夫人？”瑞奇疑问，“她不是白鹭报社的记者吗？怎么去军校了？” 谢晋说：“她带了两个家长来旁听，如果第二位药剂真是香水的话，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 “等等——”瑞奇还是没想明白，“梅丽夫人怎么会和亨特合作？梅丽夫人不是很讨厌亨特吗？还有个问题是她为什么这么构陷你？” “不是梅丽夫人，”谢晋说，“确切来说，是威廉。” “威廉？”通讯器的那一段，瑞奇的声音突然拔高，“我的天，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谢晋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是威廉促使梅丽夫人喷了含有药剂的香水，和亨特留下来的试剂发生作用。至于威廉……他一向胆小，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在推动的话他不可能敢在课堂上这么做。” “是……那位吗？”瑞奇小心问道。 “嗯。”谢晋翻看着瑞奇送过来的药检报告。 “那你怎么办？上次是宇宙海盗，这次是发情诱剂，她想至你于死地。”瑞奇不免担忧道，“她至于这么恨你吗？” “这是小事情，”谢晋说，“这件事情有人会帮我解决，只要我对皇帝还有利用价值。”他的目光落在药检报告上重复频率最高的一个药理词汇上，沉声道，“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情更值得关注。” “什么事情？”瑞奇屏住呼吸。 谢晋合上药剂，肃声说：“瑞奇，为什么皇后会知道药剂里的成分？” 瑞奇那边忽然传来了劈了啪啦的声音，谢晋警惕地问：“发生了什么？” “砰”的一声，瑞奇狠狠地砸了下桌子，呼吸粗重：“麻丘——是麻丘——那个混蛋！” 谢晋知道麻丘这个人，他原本得了不治之症即将病死，被瑞奇死马当活马医救了回来，后来一直秘密给瑞奇提供违规药物，用来制作谢晋抑制剂的原材料都是从麻丘那里买来的，十几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他是朋友，他怎么能——我去找他，妈的，我去找他！”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谢晋喝道：“你冷静点！” 瑞奇声音弱了下来，压抑地说：“对不起，是我不谨慎。” “没关系，”谢晋安慰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好事？” “明天你就知道了，”谢晋点了发送，将一份药检报告匿名发送到了皇帝戈瓦尔的私人通信器中，他看着眼前传输进度推进到零，意味深长地说，“麻丘会死。” 几乎在同一时间，水晶宫内，帝王寝宫中传出悠扬的乐律，将戈瓦尔从沉睡中唤醒。 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拿过通讯器。 皇后不耐地翻了个身：“又是哪个女人？” “哪有什么女人。”皇帝同样不悦，显示屏上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账号，他疑惑地点开。 “不然谁会这么早给你发消息，谁敢这么早？”皇后冷笑一声，靠向床帐内侧，与皇帝拉开距离，她扯了扯被子，却发现那一段像是被钉死了，怎么扯都扯不过来。 “太冷了，”皇后冷言冷语，“你要是不睡就起来。” “皇后。”皇帝的声音沉着，皇后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埋怨说：“又怎么了？” “朕才是要问你怎么了！” “咚”的一声，通讯器摔在床内墙壁上，碎裂的外壳弹射到皇后额角，皇后尖叫一声，捂住流血的额头，尖声喊道：“你发什么疯！” “朕埋了十几年的暗子就这么被你废了！”皇帝一巴掌将皇后的脸甩歪过去，皇后震惊得瞪大眼睛，心里猛地一沉。 皇帝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后：“阿莉娅·兰斯尼！朕明确告诉你，朕筹备了将近三十年的计划绝对不可能落空！如果你再在背后动什么手脚，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皇后发丝凌乱，额角碎裂出的伤口染红了她修剪精致的柳眉，她昂着脖子，依然保持着贵族的矜贵，唇角咬碎出鲜红的血。 “来人！”戈瓦尔扬声吩咐，早就守在房外的内务官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 “找人杀了科技街的暗药商麻丘，做得干净点。” “是。”内务官匍匐退去。 “那亨特你打算怎么办？”瑞奇一向看不明白谢晋的打算，所以他只能靠问，“药根与香水诱发了你的发情可以用巧合来推脱，我们没办法办了亨特。” 谢晋说：“他更好解决。” 瑞奇激动起来：“怎么解决？” “他欠了狮子星银行不少借款。” “这个我有听说……”瑞奇琢磨道，“但我听说，狮子星银行的现任行长以前是他的手下，在战场上亨特曾救过他一命，他会掣肘亨特？” “现在不会，但我们可以推他一把。” “啊——”瑞奇吼了一嗓子，“谢晋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能，但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事，”谢晋微微一笑，“亨特前两天又借了一笔，他借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买药剂原材料，战争剥夺了他战斗的能力，他只有在药剂学方面找点自己存在的意义。” “……和这样的人同行真是令人不愉快。”瑞奇忍不住打断了谢晋的话，在通讯器那边摸了摸尴尬地鼻尖。 谢晋接着说：“他向银行借款的名义就是研究一味能够促进基因良性变异的药物，如果我们烧毁了他所有的药材，你猜银行会不会逼着他还清贷款？” 瑞奇无语：“……你太恐怖啦！” 谢晋说：“不过具体的实施措施我还没有想好，亨特为药材库准备了三重安保措施，不能贸然闯入，兰斯洛特。” “在，主人。” “今晚给你留个作业，设计一下最佳销毁方案，我要至少三个。” 兰斯洛特：“……” 谢晋挂断通讯，躺回床上，手臂扫到什么硬质的东西，这才注意到烬的军服外套正挂在床边上。 谢晋将外套捡了起来，想起烬临走前的表情。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谢晋微微蹙眉，又想起兰斯洛特说的…… “他喜欢您。” 谢晋心脏扑通扑通跳快了几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的心情，仿佛年轻时将第一台机甲组装好，第一次获得军校的荣誉，第一次看到莱娜夫人骄傲的笑容…… 喜悦又隐约夹杂着一丝焦躁不安。 所有情绪全都被拉扯成了一团。 “主人，”就在谢晋准备深入思考一下这种感觉的时候，兰斯洛特打断了他，“抱歉，您留下的作业我可能完不成了。” “怎么？”谢晋把军服外套丢在椅子上。 “大约半个小时前，亨特·斯旺的家里起了一场大火，几乎烧掉了他大半的房子，存储药材的实验室是损伤最厉害的地方。” 谢晋沉默：“……” 过了片刻，谢晋掀开被子，将军靴套上，说：“不会这么巧的，得查清楚是谁，兰斯洛特，飞行模式，我们去亨特家里。” “可是您的身体……”兰斯洛特不安地看着仍闪烁着橙色光芒的仪器。 “这是命令。”谢晋系上军服顶端的最后一枚扣子，理好笔挺的衣领，走向窗户。 晚间的冷风呼啸着冲入屋内，卷起谢晋黑色的短发，他挽着一件军校生的校服，迎着劲风踩在窗台上，军靴用力一蹬，从窗台上跳了出去，准确落入化作飞船的兰斯洛特之中，背后响起护士的尖叫声。 飞船直往亨特家飞去。 兰斯洛特问：“主人，你为什么要带着烬的衣服？” 谢晋：“别多话。” 兰斯洛特乖乖安静下来：“是。” 亨特家的大火已经被完全扑灭，但整栋房子几乎都变成了灰烬，谢晋刚到就听见亨特暴怒的嘶吼声，被他缠住的治安官正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断对亨特解释着什么。 谢晋走到一旁一个治安兵身边，亮出军徽，治安兵惊喜道：“谢晋将军？”随后立马补了一个军礼。 谢晋回敬之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治安兵说：“刚才亨特教授家里起了一场大火，还在查事因。” “查出什么来了吗？” “这个……”治安兵犹豫了下。 谢晋说：“不说也没关系。” 治安兵笑了下：“谢谢您理解。” 谢晋点点头，他指着几乎只剩下框架的房子，说：“看样子火势最大的地方应该是那边，好好留意下，对方也许正是这个目的。”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一条神经光束从谢晋的尾戒上延伸出来，触及到被拆卸下来的监控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其中的信息，等将信息加载完毕之后，兰斯洛特传递给谢晋一个热信号，谢晋便停了和治安兵的对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 “是！”治安兵恭敬地敬礼。 “回军校。”谢晋乘上飞船状态的兰斯洛特，很快就降落到帝国军校的停机坪上。 谢晋下了飞船，兰斯洛特紧跟上去：“您现在是要去看监控录像吗？” “不，”谢晋说，兰斯洛特心有不解，一点点分析谢晋的想法，在茫茫一片海量数据之中无所适从，直到看到谢晋的前进方向是军校特优生宿舍。 “我知道了！”兰斯洛特兴奋道，“您要去找烬！” 谢晋：“……” 谢晋：“闭嘴！” 第35章：上药 花洒里喷吐着热水，过高的温度让浴室里蒸腾着灼热的雾气，烬冲干手上的白色灼液，湿透的额发半掩着他迷离的黑眸，靠在墙面上喘息了片刻后，烬关闭花洒。 空气安静下来，烬扯过毛巾草草地擦了擦头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 当初那一场大病几乎夺走了他的所有，却带来了这双黑色的眼睛，与谢晋一模一样的眼睛，神父说，他活下来是个奇迹，但他认为，能拥有这双眼睛才是真正的奇迹。 小时候的身影真实地存在他记忆里长达十三年，他没有一刻忘却，一直不断地幻想着那个少年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当他再见到谢晋时，未曾捕捉到的细节都被一一补全，稍有偏差，却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 出色。 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了些，烬扶住额头，削薄的嘴唇微微开合，叹出几声无奈而又压抑的声音。 他长出口气，拿过浴巾围在腰上，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而出。 异样的空气扑面而来，烬立刻放缓了呼吸，狼似的眸光一一扫过空荡荡的宿舍。 来军校快一个月，房间内还像是没人居住的样子，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一丝危险夹杂在空气里，铺陈而来的杀意让烬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缓步悄悄走到沙发旁，从沙发下面掏出手枪，目光扫过窗框，冷风从还未完全闭合的窗户中灌入屋内。 他记得，他洗澡前关好了门窗。 烬微微抿唇，向卧室走去，越来越熟悉的气息涌来，烬愣了片刻，略微收起了防备状态，结实的手臂伸开向前，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 “吱——”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声，在烬踏入门内，手枪直指的瞬间，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手刀迅猛地击中了他的手腕！ “当”的一声，手枪掉在地上，烬微微蹙眉，手肘前挑，被一只手掌按住向后退去，他乘势扭腰侧踹，再次被拦下，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手上脚上毫不相让，招招迅猛而又果决。 在一个手刀停在两眼之间时，谢晋猛地收了所有的动作，他站在那里，听着少年略显粗重的呼吸，内心多了些无法忽视的紧张。 但谢晋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沉声说：“你进步很快。” 烬收起所有的攻击性动作，摸开灯的开关，与谢晋擦肩而过，走向衣柜：“别再这样了。” 谢晋听他语气还是不悦，不由皱了眉，转身看去：“你的校服落在了我那里。” “哦，”烬接过谢晋抛来的校服，丢在一旁，“还有别的事吗？” 谢晋眉头蹙得厉害，目光在烬半裸的身体上扫视着，烬的身体越来越结实，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因为刚才的打斗，围在腰间的浴巾微微下滑，露出结实的腹肌和没入浴巾的两条流畅的线条。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烬露出了防备。 这让谢晋想到了少年时的叛逆期，也许真如兰斯洛特所说，他应该对烬好一点。 谢晋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强迫自己将语气放缓：“坐下。” 烬穿上白衬衫，微微低头一颗颗地扣上扣子，像是没有听到谢晋在说什么：“你该回去了。” 谢晋：“过来，坐下。” 烬依然沉默。 谢晋目光沉了：“这是命令。” 烬咬了咬下唇，说：“可是我不是你的下属，现在也不是上课时间。” 谢晋：“……” 谢晋的脸逐渐冷了下来，缓了片刻后，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军靴扣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一声声仿佛敲击在心脏上的脚步声逼近时，烬微微回头，一眼就看到谢晋那张清冷精致的面容。 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模样，烬屏住了呼吸，下一瞬间，冰冷的手指触碰上他的额头，烬愣了片刻，耳边响起谢晋的声音。 “身上这么多伤，还洗热水澡。” 声音里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认真，这让烬的心跳漏了几拍，脑海里响起了兰斯洛特的声音。 ——将军外表冰冷，内心却比谁都温柔。 他所回忆的样子也是那一副温柔的样子。 穿着军服的男孩英挺地站在他的面前，柔软得像是从彩绘玻璃透下来的无尽天光…… 在烬恍然的时候，脸上忽的刺痛，他下意识向后撤去，鼻尖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视线一错便对上谢晋的眼神。 谢晋：“上点药。”他垂眸温柔地用药棉涂抹烬身上的伤口和淤青，“今天多谢你，被带入发情期的Alpha手上一向没个轻重。” 烬：“……” 烬毫无遮掩地看着谢晋的表情，看他认认真真给自己上药，手指有些冰凉，握着棉签，轻柔地上下涂抹，身上传来淡淡的馨香，温柔得让他浑身毛孔都在一点点地舒张。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便安静得很，兰斯洛特意外得没有任何掺和，安安静静地扣在谢晋的耳垂上。 “转过去。”谢晋说完，烬照做，侧身亮出线条漂亮的侧腰，谢晋拿涂了外用药的棉签靠近伤处，动作停了片刻，他抬眸看向烬，少年侧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这是怎么弄的伤？”谢晋涂抹着伤口，问。那里是不到一寸、极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口割过，伤口整齐干脆，虽不再流血，但被热水泡得发红。 烬身体微微一僵，又是沉默。 谢晋：“伤口受伤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大约是凌晨2点左右受的伤，伤口呈笔直直线型，断口完整，焦糊的部分已经被人工剔除，是热电子刀片。这种刀片除了军方用途以外还可以用作家宅的防御武器，”他飞快问道，“亨特的事情和你有关？” 烬瞬间抬头：“亨特什么事情？” 谢晋盯着烬看了片刻后将视线收回：“大约一个小时前，有人烧毁了亨特的药材库。” 烬闻言，微微蹙眉：“这和我有什么事情。” 谢晋说：“没什么。” 处理好烬身上每一寸伤口，谢晋站了起来，那一刹那血液快速冲上大脑，刺激了还未彻底散去的药效所带来的副作用，谢晋摇晃了下，烬立刻扶住了他：“小心！” 谢晋摆手：“没事，头晕了一下。” 烬不悦地说：“你身体还没好，为什么大半夜从医院跑出来？” 谢晋挑眉看着烬：“不生气了？” 烬：“……” 谢晋：“嗯？” 烬别过头：“……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我不会生你的气。” “怎么？” 烬抿紧了唇，磨着牙艰难地说：“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太没用了。” 谢晋沉默，随后长叹口气，他揉了揉烬的短发，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没用。” 烬急躁地开口：“我——” 谢晋：“好了，都过去了。” 烬：“……” 窗外忽然传来警报声，渐渐响起吵闹声，两人都沉默下来。 谢晋收好药棉，说：“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晚安。” 烬点了点头。 谢晋走后，烬的身体软了下来，他靠在沙发上，昂头看向天花板，“咚咚咚”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如果不是反应快就被谢晋诈出来了，果然面对谢晋时不能有任何大意，他居然会用这种温柔的手段来软化他的意识和防备。 太大意了……让谢晋看到了他腰侧的伤口，那的确是热电子刀留下来的痕迹，是他在炸毁亨特药材库的时候触发了安保设备时所留下来的。 他不能让谢晋知道这一切。 但这个险冒的很值，他一点不后悔，即便谢晋真的发现了，他也不后悔。 他绝对不会让谢晋再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皇帝。 手指触摸了下腰腹的伤口，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谢晋的体温，浑身的伤口都被温柔地处理好，少年冰冷的面孔上露出了浅浅的温柔微笑。 —— 正如谢晋所说，毁了亨特的药材库就等于毁了亨特的下半生，他所有的坚持与信仰都毁于一旦，这让亨特崩溃到了极点。 狮子星银行向亨特发起了催款，半个月后，确认亨特无法偿还，法务部向亨特发起了起讼的律师函。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媒体头条上铺满了有关新闻，甚至带起了军校的节奏。 现如今，军方高层九成以上都是从帝国皇家军校毕业的，与军校休戚与共，亨特作为帝国皇家学院的特聘教授，斑斑劣迹，自然引起了这些军官的唾弃与反对，许多高层军官都写信给校长施压，希望严惩。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连皇帝都惊动了，亨特的名声一向不好，靠着光明星一战积累的军功苟且到现在，这次一并算了总账，哪怕亨特的家族如何动作都无法扭转局面。 在皇帝向军校校长暗示过后，菲力奇·米歇尔立即拟了一封辞退函，“劝退”了亨特。 这天下午，谢晋正在办公室准备教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兰斯洛特说：“门外的人是亨特。” 谢晋点了点头，继续埋首办公。 敲门声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砸门，亨特的谩骂声穿透进来。片刻，门口响起嘈杂的声音，忽然“咚”的一声，一切恢复安静，谢晋瞥了一眼门口，在教案的末尾画上一个句号。 “我想八卦一下。”兰斯洛特一本正经地说。 “我和亨特的过节？” “嗯……主人，我可以问吗？” “没什么好问的，”谢晋说，“只不过是一个愚蠢却又自以为是的人一直在自找麻烦。” “我的系统处理不了这句话，”兰斯洛特为难地说，“请您说得更详细一点。” 谢晋端起咖啡，小啜了一口，说：“当年太阳星一战，还是新兵的亨特跟在我父亲的军团下出征，那场战役，父亲为了保住他们这些新兵，选择了自己去吸引火力，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逃生。也是在那场战役中，亨特作为少数存活下来的士兵被皇帝授予了极高的荣誉。” “那他还？”兰斯洛特忿忿。 “他以为那场战役可以打赢的，”谢晋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垂眸沉思，“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在太阳星的那场战役开始之前，父亲曾经给过我一个通讯电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检测过我的基因。” 兰斯洛特不解地看着谢晋，歪了歪头，瞪圆了那双明亮的金属眼睛。 半个月后，亨特在科技街死于反叛军突袭的消息传遍了帝都。 第36章：集训 亨特之死并没有给帝都人民带来多大的影响，影响最大的便是烬的军校生活。 没了亨特的怂恿和一开始的新鲜劲，特优班的学生们渐渐对烬视而不见，再加上烬不怎么说话的闷性格，他很快就过上了平静而又紧张的军校生活。 事实上，也没那么多时间供特优生们取闹。 他们的课程安排非常紧密，尤其是临近期末，繁重的课业和实践压力堆积在身，就连好好坐在食堂吃顿饭都成了奢侈，这让整个军校都陷入了紧张低沉的氛围之中。 不光是这些军校生，谢晋也迎来了自己进入军校以来最忙碌的日子。 三年级的第一学期很快就要过去，在春暖花开的春分日即将举办第一学期的特优生机甲战斗大赛。 这场比赛是谢晋的机甲战斗课程考试的一部分，更会作为荣誉点积累到军校生荣誉系统当中，每一个军校生都特别认真地对待这场考试。 期末机甲大赛不同于特优生选拔考试的是以淘汰制为基础的捉对厮杀，最终只会决出一个冠军，比赛只在军校范围内开放，不欢迎任何外界的观众，包括军方。 为了让特优生们有更好的战斗状态，在机甲战斗大赛开始前，军校会安排一场大约7天的战斗集训。 今年，组织集训的任务落在了谢晋头上。 傍晚，落日如灼，晚云浩瀚。 在军校清脆的钟声中，谢晋结束了校历上最后一堂机甲战斗课。 他从兰斯洛特上下来，看着一众站姿笔挺的军校生，第一次露出满意的表情：“这学期的机甲战斗课到此为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一个？” 军校生怔然，怎么也没想到每次上完课都是一种“怎么还是这么菜”的表情的谢晋将军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平易近人的话，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地向德罗蒙德投去求助的眼神。 德罗蒙德生出一种优越感，他抿了抿唇，昂首看着谢晋：“先说好消息吧。” 谢晋看他一眼，说：“好消息是，只有这堂考试的成绩才列入期末考试成绩，之前的考试成绩全部不计。” 军校众人：“……” 军校众人：“！！！” 欢呼声乍然而其，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顿时欢呼起来，甚至有人在高声大喊着“谢将军万岁！” “停——”谢晋嘴角微扬，抬手打断他们的欢呼，众人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挺胸抬头，站稳军姿。 谢晋说：“还有个坏消息，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今年的集训交由我来安排，我现在要讲一下集训内容。” “完了，”威廉小声嘀咕，说，“殿下，肯定又有苦头吃了。” “我倒想看看他想做什么。”德罗蒙德一脸傲气。 谢晋将众人表情纳入眼帘，缓缓道：“今年的集训地点安排在γ1……” “什么？”不等谢晋说完，威廉就惊呼起来，其他军校生都是一脸震惊。 γ1区域是块废弃的土地，这里曾经有一座极大的核电站，当年反政府军一场武装突袭炸毁了核电站，导致大范围的核泄露，不光污染了土壤和地下水，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剧毒的尘埃粒子，处处都是足以致死的辐射。 那里相当危险，即便是军部的集训也不曾安排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谢晋说：“别都露出一副必死无疑的样子，只要待在机甲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直待在机甲里？”军校生提问时压不住声音里的惊讶，“七天？” “是，”谢晋说，“还是非智能机甲。” “这怎么可能？”抗议声再起。 作为大批次生产的常规战斗机甲，对于驾驶员来说，非智能战斗机甲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驾驶舱内逼仄，输氧条件极差。 在这样的环境内待几天几乎不可能。 “不可能。”就连德罗蒙德也觉着不可能，他深思熟虑之后，说，“别的不说，非智能机甲最多只能提供给我们三天的氧量，没有氧气净化装置就不可能从γ1空气里抽取氧气。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这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烬淡淡说。 德罗蒙德：“……” “你不要开玩笑了——”他怒视烬，却看到烬坦然的表情，登时明白他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德罗蒙德整理好心情，长出口气：“我知道了。” “你们可以选择请假，只是期末考试会失去这部分分数，”谢晋补充：“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参加集训，以同样的形式。” “你疯了？”德罗蒙德低吼道，“你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是一个Omega！” 谢晋表情危险地眯起，脸色沉了下来：“希望你身为Alpha的这一生能打赢我这个Omega。”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谢晋问。 无人敢应声。 “很好，明天给你们一天准备时间，后天早上8点在机甲战斗大楼前集合，统一发放防护服。不需要你们带任何东西，带好脑子。下课。” “是！”众军校生齐声应出。 下课后，德罗蒙德叫住谢晋：“等等——谢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意思，德罗蒙得殿下。”谢晋冷冷道，“还有什么事？” “你——”德罗蒙德急急地说，“你真的要去？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更恶劣的我都受得了，别说这个。”谢晋淡淡道，重复，“还有别的问题？” 德罗蒙德倏然沉默，等谢晋走远之后才低声喝道：“等等！” 谢晋转头看他。 德罗蒙德望着谢晋，傲慢的态度全都收了起来，眼底氤氲出几分委屈， “你就非得对我这么冷淡？”德罗蒙德闷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谢晋站定，看他许久，最终神情冷漠地点头。 德罗蒙德：“……” 他心里难受得很。 谢晋回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烬站在他面前。 烬眼神复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谢晋看他一眼，冷漠地依赖视线：“你也觉着我不能去γ1？”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烬摇了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是什么？” 烬微微低头，眼神闪烁：“我想带你去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可以不现在说吗？” “……” “你跟我去。” 谢晋：“……” 谢晋：“好。” 烬带着谢晋前往军校最后方的废弃区域，这里堆积着各种报废的钢铁，几乎成了天然的遮蔽。 谢晋沉眸看着，瞳孔忽然微微收缩，眼前的草丛簌簌而动，一个与他同高的机甲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烬说：“他是我造的第一台机甲。他叫晋，是你的晋。” 谢晋：“……” —— 军校生们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息时间，但比平日上课还要忙，γ1区域危险性很大，他们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准备这场集训。 谢晋倒是得了个空，休了一天假，回家里看望莱娜夫人。 他到家的时候，帝都内的公绅太太借着探望莱娜夫人的名义，希望莱娜夫人能够说服谢晋，更换集训地点，全都被谢晋以莱娜夫人需要休息自己会考虑为名义打发走了。 当然，他们的战斗力不只如此，部分抗议函递交到了校长和皇帝手中，都被两人按下。 集训安排在γ1区域的事情不胫而走，就连搬回科技街只知道忙药剂实验的瑞奇都知道，特地打了个电话询问谢晋的打算。 “那些可都是贵族精英子弟，哪一个身上不是留着高贵的血统，万一出点事情，你怎么办？” 谢晋说：“等真正上了战场，没人会管他们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你总是说真正上了战场，可其中有几个会真上战场？成绩再好也没用，全都是拿来充当家族荣耀的门楣。”瑞奇不屑道。 “是，”谢晋说，“他们的确比不上边关战士勇猛无畏，明明是基因最优良的Alpha，却最是懦弱和不堪一击。如果换做是战士们来接受这些精英教育，德莱星人绝不敢轻易进犯。这些我都知道——我很清楚地知道，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他们之中有能够挺得起军人脊梁的人。我会用最严苛的教育让这些人变得更加强大。” “谢晋……”瑞奇长叹一声，“你总是那么认真，皇帝……” “这和皇帝无关。” 瑞奇沉默片刻，又是一声叹息：“那为什么是γ1？γ1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吧？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是谢晋，你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去那么恶劣的环境。” “没有别的原因，γ1是帝都附近更像边境的地方，如果可以，我会带他们前往边境。” “好吧。”瑞奇的话里充满了无奈，“希望烬能照顾好你。”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晋问道：“……你说什么？” “咳咳，”瑞奇连声咳嗽，“我什么也没说……” 谢晋：“……” 第二天，教务人员给每个特优生都发放了一套防护设备，谢晋给了他们3分钟穿戴时间，十九个身着深蓝色防护服的军校生笔挺地站在他面前，除了奥莱多以外，其余军校生的身高相仿，一眼看过去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谢晋摊开手掌，十九个微缩无人机从掌心起飞，落在每一个军校生旁边。 谢晋说：“这是负责你们安全的监控无人机，和你们防护服心脏位置的蛇纹核心是一体的。这次集训是为了不到一个月后的机甲战斗大赛做准备，进步是核心目的。如果坚持不住就按手腕上的红色按键。你们要知道，适时的放弃也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应该做的。明白了吗？” “明白！”众军校生齐声应喝。 谢晋走到特优生面前，依次停留下来，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奥莱多·泰勒，强壮的身体是你的长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略技巧，更不能把这点带入到机甲上，希望你能更用脑子——” “威廉，少点心思，多点努力——” “詹姆斯——” “阿尼尔——” …… “德罗蒙得。”当谢晋走到德罗蒙得面前的时候，年轻的储君绷直了身体，隐藏在防护面具下的眸子里袒露出紧张，他听见男人说：“你应该稍微放下得失心。” 德罗蒙得：“……” 在他深思这句话的时候，气质干净沉稳的军官笔挺地从他面前走过，他仿佛看见了一座几乎不可攀登的高山拔然而立。 “烬，”谢晋最终停在烬的面前，沉思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从烬面前走过。 第37章：集训2 十九个军校生乘上了十九个一模一样的非智能机甲，再加上谢晋这台红色的机甲，二十台机甲从帝国皇家军校机甲战斗大楼的停机坪起飞，身后跟着三台补给用机甲，浩浩荡荡，引起了帝都百姓的围观。 超高空飞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后，γ1象征性的尖塔映入眼帘。 因为爆炸，γ1里除了乱石堆砌成小石堆以外几乎没有较高的建筑物，这座尖塔是唯一一个，它是核电爆炸后的残留物，在那之前常用作军事眺望台，副塔在爆炸中全部崩塌，奇迹般留下了这座尖塔。 在集训之前，军校扫荡出了一片训练场，布置出了特殊场地，外围围上了军方专用的防护电网，只有参与集训的人员才有电网的操作密码。 众军校生一抵达就立刻开始了集训，集训方式非常单调而枯燥，谢晋给他们划分了各自的战斗区域，集训时间内可随意找人对战，每当打满百场就可以找谢晋战斗一次，要求众军校生每天至少完成五十场对战，集训结束后至少找谢晋对战过5次，这5次的平均时间要超过半个小时。 得知训练内容与标准之后，众军校生都惨呼一声，提出抗议。 “每天五十场对战频率太高，七天就是三百五十场，这是不是有点——” “不，”谢晋面无表情地纠正，“按照要求，七天至少五百场。” “将军……我的意思是……” “自己克服。” 众军校生沉默，过了片刻，又有人鼓起勇气问道：“这五百场我们的身体撑得住，可机甲未必能撑得住。这种非智能机甲的材料很不抗摩擦，机械强度也很低，恐怕——” “这个问题很好。”谢晋让开位置，在他身后，补给人员正在搭建补给区，三台补给机甲已经就位，他先后点了五个名字，便有五个身穿黄黑相间维修服的工作人员跑了出来，在军校生面前站成一字，敬了军礼。 谢晋介绍道：“这五个人是这次集训的机甲维修人员——” “五个人？”奥莱多·泰勒讶道，“我们这里十九台机甲——” “对，”谢晋说，“奥莱多，三十遍惩罚训练，希望你下次不会再打断我的发言。” 奥莱多：“……” 谢晋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续道：“集训期内，这五名机甲维修人员可以任由你们调遣，其他规则参照帝国军方的训练手册，我已经将它录入了你们的学习系统，希望你们之前有认真阅读过，因为这里会屏蔽一切外界信号。如果有人违反手册规定，则按情节严重程度罚以不同量的惩罚训练。还有什么问题吗？” “……” 一阵沉默之后，谢晋眸子一沉，低喝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 “是。” 三三两两的回应声中只夹杂着两声底气十足的应和，德罗蒙德和烬同时看向对方，眼底都流露出了不爽。 谢晋露出了非常“和善”的表情：“很好，德罗蒙德、烬……除了这五名学生以外，在训练正式开始之前，所有人都进行五十遍惩罚训练。奥莱多，恭喜你，你累积到了八十遍。” 奥莱多：“……” 到下午训练正式开始之前，谢晋带着军校卫队人员正在划分区域，做完惩罚的军校生全部都待在机甲内，等待下一步命令。 德罗蒙德拧上最后一根螺丝，收到了来自威廉的通讯邀请。 他打开通讯器，显示屏中出现威廉的脸。 “殿下，”威廉说，“我刚才看到烬好像在机甲上做什么手脚。” “什么手脚？”德罗蒙德放下扳手，看向烬所在的方向，他们此刻正在安全区域内，只穿着防护服就可以抵御γ1的辐射，此时，烬的机甲舱门大开，他正拖着一块钢板入内，在德罗蒙德的注视中，机甲舱门缓缓闭合。 德罗蒙德微微蹙眉，将视线收回，对威廉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威廉脸色一白，讷讷应是。 半个小时后，所有军校生的训练区域都划分好，届时，只要待在自己的训练区域就表示欢迎上门挑战，下午两点整，军校集训正式开始。 当谢晋宣布开始的一瞬间，几个特优生就迅速战成一团，德罗蒙德原以为自己会收到无数邀请，但实际上，没有人前来他的训练区域挑战，反倒是烬，周围围满了人。 细究其中缘由，其实并不算难理解，德罗蒙德心里也非常清楚。 他是帝国的皇子，是尊贵的储君，身体内流淌着弗洛克斯高贵的血脉，挑战他，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是一件会让人无法自处的事情。 更何况——德罗蒙德暗自咬牙，看着地面上用来划分区域的光线，内心挣扎。 这一学期的训练很好地暴露了一个问题—— 他不如烬。 烬一拳挥出去，奥莱多机甲的胸口亮起红芒，宣告了他的失败。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连通了和烬的通讯。 屏幕上出现奥莱多的脸，他激动地说：“烬，你真厉害！” 烬还在回忆刚才的失误点，下意识地说：“还不行。” 奥莱多：“……” “哈哈，”沉默过后，强壮的Alpha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啦！” 烬没说什么，在烬沉默思考的时候奥莱多切断通讯，掉头去其他区域挑战，排在他身后的人补上位置，上前继续挑战。 这一学期里，烬虽然依然沉默寡然，从来不和其他军校生交往，但他的实力摆在那里，一开始不甚明显，但在一次又一次地实战考试之中，烬的天赋和进步全数暴露出来。 这些Alpha从来都是崇尚强者，烬让他们看到了挑战的目标，激发了他们前进的动力。 因为这天是从下午开始的，谢晋的指标被砍去了一半，到了晚上，许是没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方式，十九个特优生只有三个完成了任务，烬以六十七场排列第一，德罗蒙德不在其列。 十点结束训练之后，完成任务的三人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剩下的人则必须完成谢晋给他们特殊安排的训练内容。 凌晨一点，谢晋的视线才从虚拟屏上移开，这种高强度的对战会让军校生们更多地暴露出自己的问题，谢晋将无人机传来的对战情况一一看过去，将各个军校生在每一场对战中暴露的问题全都挑了出来，一场只有七八分钟的考试他需要看三倍时间。从明天开始，除了这些庞大的工作量以外，他还需要参与到集训之中，引导军校生们纠正自己的问题。 他按开手边的按键，显示屏上出现各个军校生此刻的情况，他们都还没有睡觉，有的在复盘自己今天的训练，有的在做身体训练，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军校生落在他们的操作室中。 当视频画面切换到德罗蒙德时，谢晋稍停了下来，德罗蒙德正蹲在一个机器前扭动上面的一个螺丝，脚边散落着几块铁板，他再次切动画面，这次，画面轮转到了烬的机甲操作室内。 这种型号的非智能机甲只有大约五平米的操作室，除了操作台以外，能够活动的空间很小，烬在半空中拉了一张吊床，悬在操作台外沿上睡着了。 他是目前第一个入睡的人，谢晋神色不变，又看向烬背后的空间，那里也同德罗蒙德一样放着一个箱子模样的机器，它的完成度要更高一点，通出来的管子细而软，往下几个半透明的盒子里分别装着几个软绵绵的化学软垫。 这是个空气净化装置，能够从外界的空气里抽离出能够供给呼吸的氧气，上面所有的零件都是由机甲上拆卸下来的。 供氧问题的确是这次集训所要考虑的，集训的耗氧量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如果不早早考虑到耗氧量问题，很快他们就会因为外界限制不得不离开“战场”。 目前，十九个军校生中，只有德罗蒙德和烬考虑到了这一点。从结果上看，烬的效率更高。 他出这个隐藏题目不是想要为难众军校生，七天的集训，他们必须要学会平衡资源。 等真正到了战场，任何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尤其是氧气、水这种自然资源，外太空的恶劣环境注定战士们不能随意享受这些生存维系品。 而这些危机意识，恰恰是养尊处优的军校生们所不具备的。 如谢晋所料，在集训第三天，大个头的奥莱多就率先用光了储备氧气，不得不向谢晋发起了求助。 当补给部队将奥莱多从机甲上抬下来的时候，身高两米的强壮Alpha因缺氧而脸色发青，显然是忍到了极致才不得已呼求。 随后两天，军校生陆陆续续坚持不住寻求帮助，能完成谢晋的每日要求的更少，直到这时，威廉才明白烬一开始鼓捣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到集训第六天，还在坚持的人就只有德罗蒙德和烬两个。 第38章：被袭 集训期间，掣肘军校生的不单单是氧气，还有机甲的消耗。 诚如军校生一开始考虑的那样，五个维修人员根本就顾不来二十台机甲，他们必须要自己担负起修理机甲的责任。 在边关，每一个战士都是修理机甲的好手，可以处理每一个常见的机甲问题。 集训进行到最后变成了德罗蒙德和烬的单打独斗，剩下被淘汰的军校生则被集中安排到惩罚区进行模拟惩罚训练。 第六天晚上，烬和德罗蒙德依然顺利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只剩下最后一天的集训，谢晋谨慎考虑了下，再拖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最后一天，他准备用来就集训的六天做针对性训练。 谢晋统计了下两人的胜率，结果显示，烬的胜率要稍微高了一个百分点，模拟出来的五星盘也比德罗蒙德强一些，只在攻击频率上面稍微落后。 这让谢晋非常欣慰，只要击败德罗蒙德不是问题，烬拿下第一学期的机甲战斗大赛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打开通讯器，上面显示瑞奇的来信，母亲的病再次发作，用来排毒的肝脏功能大幅度下降，随着年龄的增长，卜克多酚带来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他必须要尽快拿到瑞奇需要的文件。 而且，还有一个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 他和皇帝现在是一个博弈的过程，瑞奇的存在就是他们博弈的一个筹码，换句话说，瑞奇能活着，是皇帝留给谢晋的“好处”，也是谢晋遵从皇帝的底线。 这么多年来，瑞奇只在科技街经营着那么一家小店，毫无名气，他们苦心经营，给皇帝一种瑞奇研制不出来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药剂——到目前为止，那种药剂也只有药剂学大师卡尔·托雷斯才有突破性进展——皇帝才会就此放过瑞奇，再加上研发药剂的关键内容在皇帝手中，瑞奇才能安然活下来。 如果瑞奇得到了那份药剂，皇帝会选择杀了瑞奇以绝后患，而他和皇帝的关系必定会变得僵化。 他必须得处理好瑞奇。 如果到了那一天，皇帝不杀瑞奇，那就由他出手。 他先“杀”了瑞奇。 昏昏夜色，众军校生围绕着篝火，吃着营养膏，眼前亮出一个个电子屏，上面全是明天要进行的训练项目，大声讨论着彼此要进行的训练项目。 奥莱多说：“我的怎么跟你不一样？” “还记得来之前将军对我们说什么了？” “啊？”奥莱多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针对性练习，你的呢？” “我的主要是力量训练，也是针对性训练。” “说起来这几天惩罚训练内容也不一样。” “奥莱多你就没觉着你变得谨慎好多？” 众军校生说着说着便发现了训练项目中的名堂，烬坐在光线最暗的角落里，眼前的电子屏上列满了训练项目。 不同于其他军校生针对薄弱面的训练项目，烬的训练项目混杂，基本都是军校那套东西，这让他的脸色更显沉闷，并不是因为谢晋没有给他做针对性训练，而是因为谢晋看出来了。 看出来他的基础实力其实并不差。 烬微微抿唇，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响起，他猛地一回头，目光投在阴暗深处，那里似乎映射出什么微渺的光芒，转瞬即逝，让烬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侧，不远处是谢晋的机甲，虽然机甲的舱门严密闭合，但他仍能感觉到谢晋投出来的视线，落向和他先前望向的同样的地方。 “烬？”蓝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烬回头看向他，浑身肌肉警惕地绷紧，见到蓝威时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垂下眸子，问道：“怎么了？” “殿下刚才在叫你。” 背德罗蒙德站在蓝威背后，英俊的脸庞有一半笼罩在篝火的阴影中，眸色深沉。 德罗蒙德：“你刚才在看什么？” 烬说：“没什么。” 德罗蒙德：“？” 烬略微思考了片刻，说：“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儿能有什么东西？”威廉说，“如果不穿防护服，没人能靠近γ1，也就咱们谢大将军有这个胆量带着我们来这儿集训。” “威廉！”德罗蒙德怒喝。 话音未落，所有军校生同时看向安全区外的废墟中。 那里，未名的影子越来越多，晃荡在阴影之中，如同森罗獠牙，忽然一声低喝从身后响起，军校生来不及反应，便看到眼前一点橘色斑点凝成，下一秒，巨大的炮火声炸响，热能量冲破防护罩，直直地撞向明亮的篝火！ 烬反应极快地俯身蹲下，只见从军校徽章中弹出一道光幕，弹飞了不断迸射而来的机甲碎片。 在暴涨的火光之中，烬看到眼前的机甲在高热量的炮火之中几乎被轰成了碎片，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机甲上跳了下来！ 谢晋缓冲落地之后，抓起烬的肩膀将他向外扯去，低喝道：“跑！” 在千钧一发之际，谢晋乘着机甲挡下了炮火的大部分伤害，剩下的部分伤害被格挡在众军校生随身携带的徽章产生的防护罩下。 此时，徽章的防护光幕被炮火冲击得支离破碎，众军校生在谢晋的一声低喝下才反应过来，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也只在几秒之后才真正有所应对。 在黑暗之中，一台机甲出现在众人眼前，机甲之上飘扬着一面血红色的旗帜，谢晋目光扫在上面，耳边响起德罗蒙德的惊呼声：“是叛军！” 这一声吼换来了军校生的关注，奥莱多抬头怒吼道：“妈的，杀了这群叛军！” 呼应这声吼的是叛军更凶猛的炮火，直指奥莱多而去，奥莱多脸色一白，下一秒，身体被扑倒在地，被炮火炸飞的尘土像是硬度极高的石头撞在他腿上。 奥莱多嘴里全是泥沙，他脸色煞白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耳边响起烬低沉的声音：“起来。” “我们有机甲！”威廉紧张地喊道，“我们能打！” 谢晋没说什么，唇线绷紧，不远处，火光乍起，凌乱的散弹纷纷落在停靠在一旁的十九台机架上，毫不留情地轰炸着。 金属碎片纷纷坠下如雨，众军校生不得不再次伏地，吃了一嘴巴的泥巴。 惨叫声响起，詹姆斯抱着小腿咬牙低声哼着，谢晋蹲在他身边，按在动脉上，血液渗透了军服和防护服暴露在空气里，谢晋毫不犹豫地脱下防护服罩上他的伤口：“忍一忍。奥莱多——背着他！” 德罗蒙德见状，忙脱下衣服递给谢晋，在他之前，一件防护服递到了谢晋面前，谢晋看了烬一眼，说：“你自己穿。” “我没关系，”烬说，“我体内有抗体。” “对奥美拉病毒的抗体，如果那个有用的话——”谢晋站起来，面不改色：“巧了，我也是。” 德罗蒙德脸色一沉：“谢晋！” 谢晋看他。 德罗蒙德：“叫兰斯洛特来。” 谢晋冷淡地说：“我知道。” “来不及，”烬说，“我去。” “你去？”谢晋瞥他，“你知道来的是什么吗？” 烬的目光投入黑暗之中，透过火光隐约显现出的影子，他大致能看得清那是一台什么样的机甲。 他垂眸说：“不知道，但是我得去。” 谢晋：“我是老师。” “你需要照顾的人更多。”烬说着，大步跑向机甲停放区，他左右看了看，很快就做出了抉择，登上其中一台机甲。 除了詹姆斯以外，还有三个军校生受了伤，剩下一半被突然发生的战争吓傻了。 德罗蒙德不甘地说：“我也去！” 谢晋低喊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是储君，是皇子，”谢晋看着他，说，“如果你死了，我们所有人——” 谢晋的声音干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都得死。” 烬登上机甲之后不到几秒，右膝损毁的机甲就摇摇晃晃地活动起来，在众军校生惊讶的低呼中，机甲稳住身形，冲着黑暗之中的机甲奔了过去。 “轰——”炮火冲了过来，直逼烬的机甲而去，烬的机甲险险躲过炮火，驾驶舱的舱门因摩擦而坠落，烬清楚明了地暴露在炮火之下，只有护卫队的机甲在对其保护。 但这——远远不够。 “将军！”军校生喊道，“我们也去！” “应该还有几台可以操纵的机甲！” “我也去。” “加上我！” “谢晋——”德罗蒙德最后说道，“我是一个军人，请你尊重我军人的身份。” 谢晋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军校生，唇角微微扬起：“好。” 他看着众军校生纷纷前往机甲，一台台或多或少受到损伤却还能操作的机甲先后“活”了起来，前去应援烬的机甲。 训练用的机甲没有炮弹，只能靠纯战斗，谢晋站在黑暗处，仰头看着蜂拥而上的八台机甲，按动了通讯按钮。 “阿尼尔、蓝威、德罗蒙德……烬，通讯正常请回答‘是’。” “是。” “是。” “是。” 八声“是”先后回应，谢晋目光沉着，眸子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现在开始，听我指挥。” 第39章：击杀 谢晋的声音落在众军校生耳中，如同敲响了古钟，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在那一刹那，他们仿佛真的感受到了身临战场的紧张，心脏“咚咚咚”地敲击在胸膛，如同灵魂都在和炮火声产生强烈的共鸣。 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一股莫名的力量燃烧了全身，让他们在那刹那闷着一口亟待爆发的怒吼。 高度紧张之下，这声怒吼转为长叹，悠悠地从烬的薄唇间吐出。 眉眼变得犀利，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炮火，操纵机甲抓起地面碎裂的钢板格挡，听着耳机中传来的谢晋的声音。 “这台机甲名叫狂蛛，是反叛军四大天王之一的歇里的机甲，它全身覆盖着高密度的战斗合金，拥有每秒三发高热能子弹的攻速，且移动速度极快。”谢晋沉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它只有一个弱点，在其口器位置的黑色核心，为了预防此类突发情况，军校给你们每人都装备了一枚炮弹，解锁信号是1100，你们的入学日子。” 谢晋沉默片刻，续道：“待会儿由德罗蒙德和烬两人投放炸弹攻击邪蛛的核心，其他人负责策应。丹尼尔，佐罗，冯，你们负责辅佐德罗蒙德，剩下的负责烬，小心点。” 谢晋的命令一下达，众军校生就齐声应是，在危险中，他们暴露出了远比他们平时里表现出来的超强素质。根植在Alpha基因内的天赋优势也瞬间爆发，超常的数据源源不断地传输入谢晋的系统之中。 在这之前，军校生从未有过如此优秀的数据。 他不得不承认在血统上，这些特优生是有优势的。 然而情况不容乐观，邪蛛是台I级机甲，远在这些非智能机甲之上，随着军校生前来特训的也不过是三台II级机甲，集合起来也敌不过邪蛛。 以弱打强，只能合作。 对于这些自大傲慢的Alpha来说，合作是个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特优生都是作为军部将领来培养的，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家族的理念和战术风格，突如其来的合作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德罗蒙德那边还好一点，但烬那里……很难形成默契。 火光渐盛，刺破阴云，映亮了半边天际。 邪蛛渐渐从昏暗中现出身形，在密集炮火中，众军校生渐渐看清了邪蛛的样子。 那是个黑色的八足机甲，在它轰出炮火的瞬间，猩红的瞳眸下亮出黑色的口器，谢晋抓住机会在通讯器中说：“那就是它的弱点！瞄准它！” 军校生分作两队蜂拥而上，护卫机甲炮火激射而出，轰炸出一地烟尘，暂时封锁了反叛军的视线，给了军校生突袭的机会。 谢晋说：“注意邪蛛的动作——” 烬屏息看着邪蛛炮火台的开合。 谢晋所说的破绽其实就是当邪蛛炮火台保护层绽开的一瞬间，那一瞬间大概只有五秒那么短暂，他们必须要抓住五秒的时间将唯一的一个炮火攻入炮火台中！ 一阵烈风吹来，机甲扬起的强大风力吹散了烟雾，邪蛛不断向前推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谢晋扫了一眼各个军校生的位置，说：“一队为主突袭部队，以德罗蒙德为核心，二队转为掩护，小心邪蛛的粒子炮火，它会在空中分裂。” “是！” “明白！” 德罗蒙德嘴角一扬，飞快地按动按钮，开足了机甲的马力，他完全看准了核心开合的时机，吩咐小队内其他人员从右侧掩护他的突袭。 他手指飞快按动机甲按钮，机甲马力全开，极速向前飞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谢晋冷漠的脸，德罗蒙德抿了抿唇，充满了郁闷与委屈的眸子里酝酿出了颜色越来越重的红。 他将机甲的马力开得更足，毫无畏惧地疾冲而去，耳边乍然响起谢晋的声音—— “停下——” 这声怒吼声冲散了德罗蒙德耳边所有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瞠然望向眼前凝成的高热能量炮，隔着机甲厚重的钢板，热量扑面而来，他仿佛感受到了火舌舔舐脸颊的感觉，炽热，带着令人窒息的惊惧—— 邪蛛的炮火会提早一步到来。 德罗蒙德迟迟没有按下攻击键，瞳孔之中的红色如烈火燎原却如同失去了所有活力，充斥着满满的绝望。 就在这时，另一道灼热的光闪烁在德罗蒙德的侧脸，掩盖了他眸中的红，“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声近在眼前！ 烬的机甲直冲过去，撞击在邪蛛身上，邪蛛摇晃了片刻，站稳之后又猝然挨了一拳，子弹“轰轰轰”的撞击在烬的机甲身上，周围围拢过来几辆战车，全都插着黑色的旗帜。 周围几台机甲围拢过去，烬侧身尽量避开邪蛛的炮火，地面战车不断骚扰着烬，非智能机甲的速度有限，烬很快便被摆脱，此刻，谢晋喝道：“德罗蒙德，射击！” 德罗蒙德此时才反应过来，机智渐渐回笼，他急促喘息了片刻，眸子里一片水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向地面战车按动了开关—— “轰——” “轰——” 接连两声爆炸声响起，第一声炸散了地面的移动战车，第二声则是来自邪蛛—— 冰蓝色的光导弹轰炸在邪蛛身上，将邪蛛的右爪炸断，断口被切割出完整干脆的断口，子弹的来路果断而又狠绝。 这一刻，所有人都回头望去。 在安全区腹地，一台雄狮状机甲岿然而立，兰斯洛特口中吐出一口巨大的炮台，瞄准了黑幕之中的邪蛛，冰蓝色的光导弹再次凝聚。 众军校生耳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发射。” 谢晋的声音刚落，光导弹自炮口凶猛吐出，似光，似电，越过重重四溅烟尘，直击邪蛛！！ 防护光幕在邪蛛顶绽放，光导弹撞击在光幕上，巨大的冲击力爆发出阵阵脆响，崩裂声声声入耳—— “轰——轰——轰——”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所有人都安静地聆听着两者撞击的声音，脆脆声响之中，防护光幕变成红色，随即寸寸崩裂！ 谢晋并没有给邪蛛喘息的机会，射出一连串连珠炮，先后击打在邪蛛的四面八方，彻底封锁了邪蛛的动向。 众军校生从废弃的机甲中爬了出来，灰头土脸地站在夜色之中，仰头望着不住挣扎的邪蛛。 邪蛛在黑幕之中抖动着不断迸射火花的四肢，最终驾驶舱舱门打开，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站了出来，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大声嘶吼：“只有杀光你们这些贵族才有真正的平等——” 歇里怒视着众军校生，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焰，他两手一背，从腰间抽出两把机枪，夹在腋下，对着地面的军校生猛烈射击。 机甲的重拳再次砸过去，撞歪了邪蛛，歇里动作跟着踉跄了下，子弹大片射歪在军校生脚下。 兰斯洛特大步向邪蛛跑去，夜空中回荡着谢晋的声音：“歇里，束手就擒吧！” 歇里仰天长啸，傲笑道：“我以为这会是诛尽帝国王侯子嗣的机会，没想到——没想到——是我小瞧了你们，成王败寇，至死，我也——不会投降！” 谢晋微微蹙眉，稳住身形的歇里扛起机枪疯狂扫射，他动作灵活地在邪蛛上跳跃着，受损的邪蛛也在歇里的感召下，切入无人驾驶状态，无差别地疯狂攻击。 兰斯洛特扑倒在邪蛛身上，狠狠地压制着邪蛛的动作，谢晋从兰斯洛特身上下来，跳到了邪蛛身上。 军校生中，德罗蒙德一声怒吼：“你疯了？！” 谢晋闻若未闻，走向邪蛛的核心部位，他蹲了下来，强大的精神力一步步渗透侵入邪蛛的控制系统。 金色的光网罩在谢晋身上，他牢牢地握住邪蛛的机甲外壳，任由邪蛛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谢晋的精神入侵。 直至谢晋侵入到了邪蛛的中枢神经，一分钟后，他彻底夺取了邪蛛的控制权。 邪蛛渐渐安定下来，歇里却更加疯狂，他不断仰天大笑，机枪枪口对准了谢晋的位置，就在他扳动扳机的前一刻，一枚子弹飞射出来，穿透了他的太阳穴，鲜血从歇里一侧迸射，炸开血雾凝成的烟花，歇里瞪大了眼睛向一侧歪倒。 他的身体从邪蛛的另一侧滚落，一路跌跌撞撞，摔落在地。 鲜血瞬间淌了一地，将他团团包围。 歇里不甘地圆睁着眼。 谢晋转头看向烬，眼神里写满了不悦。 烬解释：“如果德罗蒙德死了，我们都得死。” 谢晋沉默：“……” 他还是不满，但什么都没说，从邪蛛上跳了下来，走到歇里身边，确定歇里已经死亡。 谢晋摘下胸章，对准通讯功能：“这里是军部编号01，通报，宇宙历2018年3月15日凌晨一点十二分，编号01携军校特优生于γ1集训，击杀反叛军四大天王之一歇里，击杀人——”谢晋停顿了一秒，目光落在烬的身上，沉声说，“谢氏，烬。” 第40章：自爆 做好登记之后，谢晋回头看向众军校生，问：“还有几个能活动的？” “我。”烬第一个出声，谢晋没看他，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还有吗？我需要几个人巡视一下周围，可能有危险。” “我。”德罗蒙德跟着说，谢晋抿了抿唇，看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德罗蒙德眉头皱紧：“你这是偏见，是歧视。” “不，”谢晋说，“我是没有那个胆子。” 德罗蒙德：“……” 除了这两人以外再没有军校生举手，谢晋仔细看过他们的伤势，的确不适合再冒险，他只能妥协：“兰斯洛特。” “是，主人。” “留下来保护其他学生。” “可是您……”兰斯洛特犹豫，“这里辐射很严重。” “没关系，有防护服。”谢晋换上备用防护服，确定防护屏障没有问题之后对烬说：“跟上。” 烬沉默，跟上谢晋的脚步。 两人踏出安全区，外面被一片迷障笼罩，轰炸导致烟尘四溢，高热诱发了空气中的化学反应，不断有颜色诡异的爆炸发生在或近或远的地方。 两人一路都很沉默，防护服保护下的身体都很僵硬，谢晋身上散发出的冷漠让烬心情非常不好。 他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安静。 不远处，小火花倏然发生爆炸，渲染出迷离的光影，映照着烬懊悔的侧脸。 “我……”烬开口，声音干涩沙哑，“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杀了他。” “是吗？”谢晋俯身摸了摸地面的泥土，明显的车辙痕迹出现，他向前探望，看到几条混在泥泞之中的车辙，随后站起来往前走，“这次集训的具体地点是保密状态，γ1很大，反叛军很难找到我们的具体位置。今天的突袭明显是有备而来，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烬说：“消息并不算封锁，我们已经到这里六天了。” “是，”谢晋说，“可是，安全区的防护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突破的，这种网的安全级别等同于水晶宫的，如果他们能够轻易攻破的话就会选择直接攻打皇宫，而不会来这种地方找你们的麻烦。”他顿了顿，转过身，直视烬的眼睛，在瞳孔之中看到了一抹深匿其中的红，他垂了垂眸子，声音也稍微软了一点，“烬，你断了一切的消息。” 烬：“……” 烬：“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德罗蒙德必死。” “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长久的沉默之后，谢晋软了下来，“生存才是最残酷的事情，我不介意用杀戮解决问题，但是……它永远不会是优先选择。”他认真看着烬，眼底充斥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暖情绪，“能改变命运的人只有自己。我希望你能做一个看得更长远的人，做一个内心充满光明的人。” 烬：“……” 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所生存的环境告诉他，世界是残忍而又没有任何情义可言的，杀戮与被杀戮只有一种可以选择，能够做出选择的就只有强者。 活着，就要努力地去做强者，不断地让自己成为那个做抉择的人。 长远……他应该考虑的长远到底是什么…… 谢晋意识到烬的眸子里全是迷茫，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继续向前走着，走到车辙最重的地方，仰头看了看天空和一旁的枯树，说：“是飞船运送下来的战车，地面的车辙唯一，早有准备，要回去好好查一下这个事情。歇里是你杀的，如果军方追责，你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是。” “回去吧，”谢晋转身向来路走去，“你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情，想清楚，你内心真正渴望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两人回去的一路上仍旧非常沉默，但气氛却比刚才缓和很多，他们走到安全区边缘时，谢晋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不远处，天际飘荡着一缕青烟，谢晋察觉到不对，大步奔驰而去。 被制伏并强行催入睡眠的邪蛛身上正飘荡出味道极重的烟雾。 烟雾很细且颜色非常纯粹，只是味道带着一股草根的臭味，军校生远远地围在邪蛛身侧，工程部的人正在检修烟雾的来源，防护面具下全都一头雾水的表情。 谢晋走到邪蛛身侧，仔细分辨着邪蛛烟雾的成分，片刻之后，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在边境曾遇到的一种极限情况—— 机甲自爆。 有一半确认后，谢晋忽然回头大吼道：“离开这里！速度！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邪蛛的身体剧烈颤动着，频率越来越快，几乎已成抖动的幅度，谢晋一声怒吼几乎被掩盖在随即响起的巨大爆炸声中，他瞪大了眼睛，用尽浑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吼：“兰斯洛特——” 邪蛛的自爆炸出极大的烟尘，几乎遮蔽云霄，巨大的蘑菇云升天而起，大地阵阵颤抖，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一路蔓延至十公里之外，轰鸣声前后错落，经久不绝—— 邪蛛的残片深深地插入地下，八爪如树林立，刺透了残肢断臂，鲜血流淌，渗入泥泞。忽的，高温蒸腾之下，雨水倏然而落，坠打在地面和金属残片上，噼里啪啦，冲散了烟尘。 在逐渐退去的烟尘之中，金黄色的防护罩碎裂成斑斓的粉末，散在空气里。 雄狮机甲的身影自粉末之中出现，一股浓烟弥漫云霄。 兰斯洛特的后背因为爆炸的冲击力而破了巨大的洞，谢晋第一时间从兰斯洛特的庇护之下跳了出来，快速攀爬到兰斯洛特的背后，他看着上面暴露出来的五维零件离散成波动不断的残影，一根根神经纤维伸了出来，端口射出细碎的火花。 谢晋抿了抿唇，大声吼道：“工程师，给我工具！” “是。” 满脸血污的工程师给谢晋递过去一个工具箱，谢晋打开之后，翻找了片刻，回头喊道：“没有神经钳！给我神经钳——” “谢晋！”德罗蒙德喊道，“你下来！危险！” 站在兰斯洛特身上的谢晋正位于最高处，如果反叛军的突袭还没有结束的话，他会是最好的目标。 谢晋没有理会，眼球渗出血丝，他再次喊道：“神经钳——” 他的精神力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兰斯洛特断裂的神经线上，按在兰斯洛特背上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主、主人——”沙哑的声音从兰斯洛特体内传出，他的发声系统受损，出来的声音断续而又模糊，“我、主、主人——” 声音戛然而止，谢晋瞳孔猛地收紧，工程师这才找到神经钳将其递给谢晋，谢晋拿到之后，俯身下去，将神经力释放到极致，和兰斯洛特产生了极致的共鸣，配合着神经钳修理着崩裂的神经纤维。 这种维修方式会大幅度地消耗机甲主人的精神力，严重到会损坏神经系统，彻底摧毁都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十几秒钟，谢晋就因耗损过度而苍白了脸色。 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兰斯洛特的维修。 “谢晋！”德罗蒙德着急地大喊，他想爬上兰斯洛特，却被人拉住了胳膊，转头看到烬冷漠的脸，德罗蒙德不顾形象地大喊道，“你不是很在乎他吗？你知道他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吗？！” 烬淡淡地说：“我知道。”他将通讯器递到德罗蒙德面前，说，“军方的特殊电话，只有你才有资格拨通。”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不甘地夺过电话，手指颤抖地拨下号码，在接通的瞬间他急切地喊道：“德罗蒙德·弗洛克斯。” “神经信号已经接入，确认身份。德罗蒙德殿下，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德罗蒙德的心弦像是被猛地拨弄了一下，一切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快派人来——谢晋——谢晋——” 德罗蒙德眼眶中流出眼泪，他哽咽地说：“他要不行了，你们快来救他——” 在德罗蒙德打这个电话的时候，烬悄然走到了兰斯洛特的另一边，爬到了谢晋身侧，他看着谢晋惨白一片的脸，微微抿唇，深吸一口气，当这口压抑的气缓缓吐出的时候，精神力从他的身体里渗透出来，蔓延到谢晋的精神力。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发生了对冲，噼里啪啦的炸出声响，谢晋的眉头一蹙，额上滴落大滴汗水。 “快看！”威廉一声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兰斯洛特的创口处，两股精神力不断交错，分开，碰撞出了细碎的火花。 “烬！”德罗蒙德愤怒地吼道，“你想干什么——你会杀了他！” 烬没有理会德罗蒙德的喊声，尝试让精神力汇入谢晋的精神力，最终，两股精神力汇聚在一起，逐渐凝成了一团能量强大的光，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兰斯洛特“昏迷”的意识。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这种情况背后的意味非常明显。 烬对谢晋有极高的容纳度。 谢晋也同样。 他允许烬入侵他的意识。 第41章：不安 精神力交汇是个要求非常高的事情，它不仅仅要求交汇的两者要敞开心扉，更要要求两者之间的精神力不会有太大的差距，否则很容易出现吞噬精神力的情况。 这点，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在他们眼里交汇的精神力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其中的纠结、回环、盘绕与扭曲只有交汇的两人才清楚地知道。 那可以说是一种灵魂的交融。 烬从未如此深入过谢晋的内心世界，他从未想到谢晋的精神力会是这样温暖，让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差点忘了这是在维修兰斯洛特的关键时期。 他着迷地窥探着谢晋的内心世界，把这当成上天的恩赐，每一个细碎的片段都如同珍宝被他小心翼翼地捧住。 明明那么早就认识了，却有那么大一片空白的日子，他无数次地幻想在他忍受痛苦和折磨的时候谢晋在做什么，那些残忍的岁月就如同被蒙了一层温柔的纱，模糊了痛苦，裹上了蜜糖。 他看着谢晋成长的一点一滴，看他考上军校时窝在被窝里喜悦地彻夜难眠，看到他在上军校时被贵族子弟欺凌，看到瑞奇为了隐瞒他的身份制作了抑制发情的药剂，也看到了当军校发现抑制剂时，瑞奇一口承担了所有责任，被逐出了军校。 他忽然明白，比起谢晋，他的军校生活已经很顺利了，其中是谁在帮他—— 他心里非常清楚。 在烬沉浸其中的时候，柔软的精神世界忽然变得一片冰冷，眼前的世界裂开一道巨大的裂隙，劈开了虚假的幻影。 烬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回归到现实世界，他一路从机甲上跌落下来，在众军校生的惊呼中，烬险险地抓住兰斯洛特的边缘，眼神冷了下来。 他从机甲上跳了下来，双腿微屈后平稳落地，众军校生赶过来询问：“怎么样？” “现在什么情况？” “兰斯洛特修好了？” 只有德罗蒙德站在后面，眼神复杂地看向烬。 他又抬头看向正收回精神力的谢晋，原本充斥着绝望的瞳孔深处又燃烧起希望的火苗，在意识到前因后果之后，德罗蒙德嘴角微微扬起，又恢复成那个桀骜不驯的帝国储君。 他缓步走向烬，说：“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军方的人，想必他们很快就——” 话音未落，不远处响起轰鸣声，随即清亮的嘶鸣声响彻苍穹，苍蓝之鹰从远及近，一路飞驰而来，落在地面，身后跟着几架巡逻机扬长而去，巡视着γ1的潜在危机。 蓝洛从苍蓝之鹰上下来，大步走向兰斯洛特，仰头喊道：“谢晋！怎么样了！？” 谢晋回答：“暂时修补了精神漏洞，得送去工程部维修，带五维维修箱了吗？” “带了。”蓝洛迅速回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抛给谢晋。 谢晋稳稳地接住，打开盒子，里面漫出蓝色的光，他从破开的大洞里挖出兰斯洛特的核心放入盒子之中，冰蓝色的光迅速包裹了核心，谢晋将盒子闭合，带着盒子从兰斯洛特的驱壳之上跳了下去。 他冷着脸说：“将外壳带回帝都检修。” 蓝洛跟上谢晋：“这件事引起了军方的重视，回去要好好处理一下。” “我知道。”谢晋回头看向众军校生，目光森冷，带着让人无法亲近的冰寒，“重伤的上后面的医疗车，剩下的人跟上我，五分钟后母舱集合点名。” “是！” 谢晋心情不好，众军校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都以为是因为兰斯洛特伤重，只有德罗蒙德心里非常清楚。 按照谢晋的吩咐，军校生各自就位，谢晋确认每一位军校生的安全之后才带着兰斯洛特的核心上到蓝洛的机舱内。 烬和德罗蒙德受了一点轻伤，两人担负起照料其他学生的责任，德罗蒙德和烬坐在最前面，两人位置挨得不远。 烬垂眸看着地板上的纹路，几乎封闭的环境下透不进一丝声音，屋子里只有受伤军校生呼吸的浅浅的声音。 他微微闭目，脑海里满是谢晋弹开他的样子，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烦，烬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察觉到气息逼近的时候，不悦地转头看去，眼神凶狠地对上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说：“你不用难过。” 烬：“？” 德罗蒙德：“你应该不知道谢晋这段过去，他很讨厌和别人精神力融合，你只是犯了他的禁忌。” 烬转回去，靠在墙壁上，抱臂，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打算。 德罗蒙德一呆：“你不想知道？” “没兴趣。”他其实很想知道，但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怀疑，他只能将这一切都闷在心里，做一个对谢晋不关心，只关心他们两人关系的人。他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这样。 德罗蒙德疑惑地看着，满脸不信：“你难道不在意谢晋憎恶地将你推开？” 一句话戳到烬的痛处，他强忍着暴打德罗蒙德的冲动，向一侧挪开了点位置，远离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见状，越发不明白烬的想法。 他沉思了片刻，将几种可能罗列出来，最终选择了相信威廉曾经的说法。 威廉说，烬接近谢晋甚至是讨好谢晋只是为了在帝都生存下来，任谁遇到这种机会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给烬更好的发展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谢晋。 这种在γ3生存下来的人最知道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爬得更高。 德罗蒙德用拳头轻轻捶打着额头，想得更加深入了一些：更好的机会……也许可以让父皇给他一个更好的机会。 机甲队顺利回到军校，校医院的医生在停机坪准备着，将受伤的军校生接了回去，等校医院处理好伤员问题后，一直候在旁边的军方人员走到谢晋面前：“谢晋将军，请和我们去一趟军部。”他目光越过谢晋，落在跟在谢晋身后的烬身上，“也请这位军校生来一趟。” “好。” “好。” 两人前后同时发声，声音又同时断掉，两人默然不语。 烬走上前，搭上军方的飞船，素蓝色的军用飞船平稳地前往军部大楼。 白枫星的军部大楼是高度仅次于水晶宫的建筑物，风格与水晶宫迥异，棱角分明，以灰黑色调为主，处处都充斥着军方绝对的威严。 谢晋跟在军部人员的身后，来往的军方军官看到他时都会停下来敬礼，他和烬分别被安排到了两个房间接受审查。 半个小时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来，对视一眼后各自移开视线。 军部的人派车将他们送回了家里，一路上，两人没有过任何交流。 到了家里，谢晋在客厅陪莱娜夫人说了很多话，烬在一旁干站着，只有莱娜夫人同他说话的时候才会抬起头陪着说几句。 十几分钟后，两人上楼，在楼梯上，谢晋对烬打了个手势，烬瞳孔一缩，一直压抑着的心情放缓了点。 他缓缓吐息，颇有些按耐不住地走回房间，取出了抽屉里的拇指大小的信号装置。 谢晋回到房间后，取出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听见烬的声音出现，谢晋说：“我们来对一下今天的口供。” “是。” 两人按照军方审查问题的顺序一个一个地对了过去，所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谢晋说：“如果以后他们二次、三次审查就说一样的答案。” “好，我明白。”烬点了点头。 谢晋说：“那就这样。” “等等——”他听见通讯器那边少年急躁的声音，于是问：“怎么了？” “德罗蒙德告诉我，你很讨厌和别人进行精神力交汇，今天是特殊情况，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兰斯洛特可能就——” “我知道，”谢晋说，“我是很讨厌别人跟我进行精神力交汇，但我不是分不清楚状况的人。精神力交汇需要……”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略心脏揪紧的感觉，续道，“需要高度的信任和亲密，如果我不强行弹开你，皇帝肯定要怀疑你，你活不了。更何况——” 说到这里，谢晋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脸色也沉了下来：“强行剥离开你的精神力并不会对你造成影响，毕竟你已经锁住了自己真实的精神世界。” 烬：“……” 谢晋说：“知道我为什么很讨厌跟别人进行精神力交汇吗？” 烬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喉结滚动了下，哑声回答：“……不知道。” 谢晋说：“两年前，边境战役，我曾经遇到过一次机甲自爆，我结合了机甲主人的精神力帮他保住了机甲的核心。那时，他是我在边境最信任的人。后来——” 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烬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从未有过的，毫无节奏的心跳—— 快到让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谢晋缓慢地说：“你大概也能猜得到结局，后来，他背叛了我， “他是德莱帝国的奸细。 “我杀了他。” 第42章：影响 这段事情是谢晋最不想提起的，他可以接受敌人的残酷对待，也可以忍受路人的漠视，却无法忍受亲友的判离。 能和他亲近的人不多，但都是莫逆之交，就像是当初边境时认识的好友，以逆境相识，以逆境结交，多次出入于穷途末路，但最后都携手度过了困境。 那么好的感情就此全无，如被烈阳蒸发的气体，散得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烬说这些，他总觉着他的心如铁坚硬，从未有过撼动，即是便当年那件事情也不过是抱着“过去了就过去”，从未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至今的判断。 但此刻，他明明没有告诉烬的必要，却将那些事情牵扯了进来，将过去那段从来都不想再回忆起的事情剥皮剔骨，回忆得淋漓尽致。 很难受。 晚一点的时候，谢晋的私人通讯机收到一个匿名通讯请求，他打开之后，那边传来了瑞奇的声音。 “谢晋，我已经到了梅拉星，正在收拾行李，这里太太太荒凉了，你记得赶快把药材送到我这儿，不然我要闷死！” “好，”谢晋说，“你先好好安顿一下，这几天别太张扬，出了问题记得按紧急按钮，会有人去帮你。” “知道知道，”瑞奇漫应一声，随后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我刚才看星际新闻……你……” “有话直说。”谢晋不悦道，“你知道我讨厌支支吾吾。” “喔，”瑞奇谨慎思忖了片刻，说，“你带军校生去γ1遇袭的事情上了各大星际新闻平台的头条，红色大字报，估计今晚上，震惊社就会临时发布大新闻了。” 谢晋沉默片刻，冷笑道：“皇后不第一时间关心自己儿子的伤势，倒是有时候来找我的麻烦，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就好，你没受伤吧？”瑞奇又问，“之前你要去γ1我就说遇到问题你肯定要担责任，具体怎么回事？” 谢晋将γ1发生的事情简单和瑞奇讲了，隐去了几个军方需要保密的事情，瑞奇讶道：“机甲自爆？邪蛛？那不是反叛军四大机甲之一？说爆就爆？” “是，最关键的是，这是反叛军早就估算好的。” “他们舍得让邪蛛自爆真的是很匪夷所思。”瑞奇还在琢磨这个问题，“谢晋，你当心点，我总觉着反叛军要有什么大动作，不行我们就将莱娜阿姨偷偷带出来，我先在这里探探路。” “如果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谢晋摇头，“一天不改变母亲对卜克多酚的依赖性，我就一天不敢有任何动作。” 事实如瑞奇所预料的那样，当天晚上，震惊社就追加了头条新闻，但不是指责谢晋将军校生带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而是将报道重点放在了反叛军四大天王之一歇里的死和邪蛛的自爆上，引导了一波有利于谢晋的言论。 震惊社一向是业界良心，带的高清配图不知道是从哪儿挖来的，完美地记录了兰斯洛特舍身挡住所有军校生的全过程。 随后，帝国皇家军校的校长亲自解释了为何将集训地点安置在γ1区域，几个贵族和军方高层先后出来发言，得到了公众的一致认可，平滑地处理好了这次事件。 γ1区域这次事件的影响力很快淡去，也没有影响到军校特优生的机甲战斗大赛，在谢晋和兰斯洛特的保护下，军校生受伤的严重程度不高，最多修养一个星期就会复原。 因此，机甲战斗大赛如约照常举行，谢晋依然是这次机甲大赛的主裁判之一。 在特优生休养期间，谢晋一个个访问过去，根据他们如今的身体情况制定了几个简单的训练计划，免得到时候影响以后的学习和发展。 这段期间，烬一直在谢晋家里，每当谢晋回来，都能看到正在花园训练的身影。 烬受的伤是他们之中最轻的，也是恢复得最快的，无疑是γ3那样的环境教会了他怎么生存。 几天下来，谢晋已经习惯了到花园看一会儿烬训练，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自身的力量和敏捷训练。 烬和其他的军校生不同，非常注重自身的身体素质，他曾经问过烬，在如今机甲大战横行，高能量一炮能毁掉半个星球的时代，为什么还要重视身体的训练？ 他的答案让谢晋感同身受。 烬说：一切战争发展到最后都是人与人的战争。 他记得这句话是他上《战争史》的时候，老教授对他说的。那时候他很不能理解，等到他上了战场，无数次靠着搏击赢下的白刃战真正教会了他这句话。 烬还没有上战场就已经深谙其中的道理。 这天晚上，谢晋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记录烬在训练上的不足。 管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军，德罗蒙德殿下来了。” 谢晋头也不抬，问：“他来干什么？” “是来找烬的。” “找烬？”谢晋沉思片刻，回头看管家：“他现在在哪儿？” “正在客厅和夫人说话，”管家看向谢晋，露出微笑，“夫人很喜欢他。” 谢晋：“……” 谢晋冷冷一笑，站起来走回屋内。 客厅里，德罗蒙德正在和莱娜夫人说着什么，年轻的储君融化了自己脸上的傲慢，笑得非常开心，莱娜夫人被他说的话逗得欢笑不已：“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母亲，”谢晋走了过来，弯腰贴面吻了莱娜夫人的脸颊，“怎么不去休息？” “家里来了客人，他说是烬军校的朋友，”莱娜夫人向谢晋身后看去，“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烬还在训练，”谢晋给莱娜夫人披上毛氅，“天刚刚转暖还很冷，母亲你注意身体。” “我知道的，”莱娜夫人笑得幸福，她拍着谢晋的手说，“那我去看看烬，让他下来和你们一起玩。” “不用，”谢晋叫住莱娜夫人，“他等下就会下来，母亲你先去休息吧。” “行，”莱娜夫人宠溺地说，“给你们年轻人自由，你们好好玩，想要零食饮料就喊管家给你们拿。我上次买的小松饼你还没吃呢。” 莱娜夫人走后，谢晋看向德罗蒙德，此时的德罗蒙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又披上傲慢的外衣：“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烬没空见你。” 德罗蒙德说：“我来只是想说，之前在γ1，他救了我一命，我已经跟我父皇说了，父皇答应等他毕业之后会给他第十三军团副团长的职位，如果他想现在就去，可以暂时休学，三年内回来复学。” 听到这个决定，谢晋颇为意外地看着德罗蒙德，德罗蒙德被看得脸皮微红：“看我干什么？不相信我？” 谢晋挪开视线：“没什么。” 德罗蒙德气结，压下自己不满的情绪，端起了皇子的良好修养：“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应该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我承认，我之前对你存在偏见，但现在……我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审视评判一下对方，毕竟以后，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他感觉谢晋要说什么，很快就打断了谢晋的发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和幼稚，我会尽快成长，成长为你……你……”德罗蒙德一咬牙，认真地说，“你喜欢的样子。” 谢晋：“……”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德罗蒙德刷的站了起来，Alpha修长笔挺地身体傲然立在谢晋面前，对他鞠了一躬，“再见，谢晋。” 谢晋点了点头，管家前来迎接德罗蒙德，将他送去了门口。 谢晋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德罗蒙德那番话，按照储君的意思是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他不想和弗洛克斯家族再有任何的牵连，他不想这一辈子都蒙受在弗洛克斯家族的阴影之中，他无法想象那种暗无天日，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的日子，他甚至无法想象屈身在一个Alpha身下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可是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再这样下去，如果不找一个能够帮他度过发情期而不是靠抑制剂的人，他的身体会迅速衰老，他会死得比莱娜夫人还快。 他并不怕死，但是他怕他死了，莱娜夫人没人照顾。 可是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烬的脸，谢晋眸子一沉，一股莫名的感觉猛地撞了下他的心脏，他来不及细想这种感觉便忽然听到了一声脆响，思绪回归到现实，谢晋抬头往声源处一看，烬正站在二楼的扶梯旁，弯腰捡起一本书。 他不知道烬是什么时候回屋里来的，只看到少年刚出过大汗，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脸颊因运动氤氲出健康的红。 在烬意识到谢晋正在看他的时候，冲着谢晋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谢晋的呼吸骤然缩紧，他将头转了过去的时候，烬收起了微笑，目光越过窗外，看向正驾驶飞船离开的德罗蒙德。 他说：“我不去。” 谢晋转头看他。 烬认真地看着谢晋：“我只跟着你。” 谢晋：“……” “我只跟你在一起。” 第43章：大赛 军校第一学期期末的特优生机甲战斗大赛如约而至，比赛前两天，由谢晋主持了抽签大赛，决出了这次比赛各军校生的详细对战情况。 十九名军校生一劈两半各自对战，剩下一名可获得直升下一轮的资格，德罗蒙德抽中了蓝威，在及格线徘徊的蓝威一直嚷嚷倒霉，而烬的对战选手则是威廉。 威廉：“……” 如果说常年霸占特优生倒数第一的蓝威身心都崩溃了的话，身为倒数第二的威廉也不怎么好受。 抽签结果下来之后，威廉的心跳就一直没缓下来，照理说，往年抽到德罗蒙德都没这样，其中的滋味他有点明白，但是又不敢往细里想，一旦想明白了，自己内心里那点肮脏与丑陋就得全部被挖出来挂得高高的。 在忐忑之中，这天还是到了，威廉局促不安地过了晨训，吃了早餐，又晕晕乎乎地打过一段时间训练，这才摇摇晃晃地赶去了比赛场地。 现在还在准备阶段，他左右看了看，自己是第一个来的，他往场地边缘走了走，抬头看向正中间的位置，那是校长的位置，再左右是副校长、教导主任、谢晋大将军、蓝洛将军和……他母亲梅里·阿尔芭的位置。 母亲是白鹭报社的头牌记者，也是这次机甲战斗大赛唯一邀请的记者，将会见证整个机甲战斗大赛的全过程，也将见证他比赛的全过程。 威廉抿了抿唇，懊恼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一直跟德罗蒙德殿下做特训，不仅进步不大，状态还日趋下滑，德罗蒙德说他太紧张了，他也有这种感觉。 他的实力和德罗蒙德殿下差出一大截，而德罗蒙德殿下和烬……很多军校生都私底下开了赌局，居然是德罗蒙德殿下的赔率低一些，很多人都认为烬会输给德罗蒙德殿下。 这让他怎么打啊…… 威廉的表情更愁苦了一点，他也不是怕输，但是……他他他他曾欺负过烬，这次比赛，烬肯定要还回来的。 当着全军校学生的面，当着校长的面，当着他母亲的面，所有白枫帝国的人都会知道，他在比赛场上被烬打成了什么样子。 威廉：“……” 不想面对…… 时间一点点细碎地过去，终于到了比赛开始。 威廉和烬这一组抽签抽到了第三组。 眼下正是第二组的比赛，前两组比赛打得非常精彩，现场共有两个大屏幕，一个大屏幕播放的是比赛现场实况，另一个则是播放军校生与入学考试时展现出来的实力对比，每个人都有非常夸张的进步，数据超越了往年每一届学生，更重要的是，入学考试所暴露出的不足都有一定程度的弥补，这让现场所有军校生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校长捋着胡须，满意地对教导主任说：“这就是谢晋将军教出来的。” 这一学期跟着谢晋吃了不少苦头的教导主任也露出了欣慰的笑。 第二场比赛基本已经定下了胜负，谢晋收起笔记，向洗手间走去，半路看见威廉神神秘秘的，他叫住了威廉。 “威廉。” 威廉脚步一顿，惊恐地转头看着谢晋：“谢晋将军……” 谢晋看着他，眼神仿佛穿透了威廉的所有伪装，直击心脏，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威廉，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威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谢晋说：“你的弱点之一就是太不敢打了，威廉，不用那些别的技巧，你一样会展现出很强的实力。” 意味深长的话让威廉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说：“谢晋将军……” 谢晋移开视线，淡淡道：“好了，去准备你下一场考试吧。” “是。”威廉低下头，走开几步后转过身大步逃似的离去。 谢晋走向军校生席位，烬已经离席前去准备，没多久，蓝威跑过来大喊道：“你们谁带了维修箱？”看到谢晋时，威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说：“将军，有人弄坏了烬的机甲——” 谢晋蹙眉：“我去看看。” “来不及了。”德罗蒙德说，“机甲大赛有规定，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延迟比赛，只能弃权。”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谢晋离开，德罗蒙德追了上去。 在少有人的角落里，德罗蒙德叫住谢晋：“上次我对你说的事情，你告诉他了吗？” 谢晋：“你觉着我会告诉他？” 德罗蒙德说：“我母后说，烬是你培养的势力，你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谢晋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德罗蒙德：“那你母亲有没有说我为什么要培养我的势力。” 德罗蒙德沉默地看着谢晋，眼光波动，他咽下了皇后所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只说：“她没有。” 谢晋冷冷一笑。 谢晋到比赛后天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着烬坐上比赛用机甲正前往比赛场。 工程师见到他，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谢晋回了一个，问道：“烬的比赛机甲损毁程度怎么样？” “轴心受损，外表看不出来，但移动双臂时候的阻力大幅度增加，如果频繁使用的话恐怕会出现离轴现象。” “稳定性呢？” “不太好。”工程师摇了摇头，“这些年轻的军校生太不注意维护自己的机甲了。” 前台，两台高大的机甲出现在舞台上，机甲战斗大赛的机甲是平日教学用的机甲，是各个特优生用惯了的，更能展现出他们平日的学习成果。 当开战的钟声响起，两台机甲迅速向彼此冲刺过去，威廉打法一如既往地保守，总是以防守为主，相较起烬的凶猛攻势显得被动很多。 台下，早就察觉出烬机甲是被谁弄坏了的德罗蒙德不满地看着威廉的动作，奥莱多恨恨地说：“我怎么觉着威廉比以前打得还要怂，上啊！攻击啊！” 德罗蒙德冷笑道：“他打的就是怂。” 奥莱多一怔，这才想起来烬的机甲有问题，但他们谁都不知道机甲的问题严重，大个子摸着后脑勺，疑惑地问：“烬的机甲有问题？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 烬的机甲的确有问题，正如工程师对谢晋说的那样，他的轴心受损程度很高，但比赛时，机甲出手的迅猛程度丝毫没有显现出轴心的任何问题。 军校生一直在观察机甲的问题，威廉也是同样，但五分钟过去，在烬高强度的攻击下，机甲的问题依然没有暴露出来，威廉心想得加速消耗，于是改守为攻，结果没想到，在他变换战术姿势的瞬间，烬的机甲突袭过来，扬拳击中威廉的头部，另一只手抓住大臂，就地一扭，彻底将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以此为转折点，烬拿下了比赛的胜利。 从头至尾看不出一丁点的问题。 大荧幕中映出了威廉煞白的脸。 后台，蓝威追上烬，一脸纳闷：“轴心不是坏了么？怎么一点儿看不出来啊。” “我拆了点左臂的材料做了个简单的支撑，”烬面无表情地说，“要控制战斗时间，时间再久点，左臂和身体轴心都会撑不住。” “你可真厉害……”蓝威情不自禁的夸赞。 “蓝威！”前台喊了一声蓝威的名字，蓝威扬声应道：“来了！” 他笑着对烬说：“那我先去比赛了！” 烬点了点头。 蓝威冲他眨眨眼：“不祝我加油？刚才为了你机甲的事情我可是跑得满身大汗，呃，虽然没什么用……” 烬忽然抬头，眼神深邃地看着蓝威，嘴角扬起一个耐人琢磨的笑容：“加油。” 蓝威：“……” 蓝威心里一虚，傻笑了下：“好了，我走了。” 等蓝威背景即将消失时，烬才抬头看了下他，结果正看到谢晋进来。 烬立马坐好，整理了下战斗后的样子。 谢晋手里拎了一个维修箱，说：“先修轴心。” 他站在地上看了一下机甲，说：“这种非智能机甲没有自我修复的功能，遇到这种情况就非常麻烦，下学期就会用智能机甲。” “嗯。”烬上前接过维修梯，帮谢晋展开，放置在地面上。 谢晋爬了上去，烬就在下面仰头看着他。 谢晋说：“你的抉择很正确，但也很冒险。” 烬说：“我答应你的，这次比赛我会拿到冠军。” 谢晋爬上机甲，打开核心盖子，轴心重度扭曲，表面发红，谢晋钻了进去，隔着机甲闷重的声音说：“这几天比赛强度很大，你要准备好战术。” 前台爆发出欢呼声，夹杂着德罗蒙德的名字，这场比赛的持续时间很短，显然德罗蒙德很轻易就击败了蓝威。 德罗蒙德的高人气不单单是因为他高贵的身份，还是因为他身为Alpha绝对的实力，他是继谢晋之后，最强大的Alpha，不然的话，皇帝也不会将他和谢晋摆在一起，实践教授强强基因联合的论文。 这是烬最难打的对手。 谢晋说：“比赛持续时间很短，轮次很多，轴心会被不断消耗。我只能暂时帮你缓解，来不及彻底修好。” 烬说：“好。” 随后半个小时，他们都没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维修工具碰撞的声音，烬一直仰头看着谢晋，眼神柔软。 半个小时后，谢晋从机甲舱里探了出来，踩在维修梯上，他脚步忽然一滑，从梯子上栽落下去。 腰部被手臂紧紧地搂住，身体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谢晋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烬踏前一步，紧紧地抱住谢晋，将他接在了怀里。 第44章：比赛 第一轮淘汰过后，仅剩下10名军校生，将分成两组进行对战，这一轮再次淘汰一半，剩下5名军校生则打一轮循环对战，以胜负比分决出决赛的两名选手。 第二轮，烬再次拿下胜利，顺利晋级到第三轮的比赛。 机甲战斗大赛是个持续十二小时的大赛，除了非比赛时间以外，其他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军校生必须得处理好吃饭和休息的时间。 烬第三轮的比赛时间比较靠前，本来休息时间就比较短，每次比赛结束后稳定轴心就几乎消耗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咀嚼着能量药丸，味道干涩地好像在嚼树皮。 他稳固好机甲之后，稍微休息了十几分钟，还没睡熟就有人来叫他开始第三场的比赛。 谢晋作为主要裁判之一也必须要陪着这些军校生十二小时不眠不休。 他坐在裁判官上，远远看着烬蓝色机甲出现，比赛的钟声一响，让他精神一振，注意力回到了比赛之中。 就在刚才，看到烬的一瞬间，他脑海里都是被烬抱在怀里的画面。 谢晋微微垂眸，心想：Omega的身体实在是太影响他的判断力了。 五个小时后，第三轮的比赛告一段落，德罗蒙德和烬两个以最高积分杀入决赛之中。 在之前五人循环积分赛之中，德罗蒙德抓住烬机甲受损的机会彻底压制了烬，拿到了全胜的战绩，而烬也只是输了那一场。 最终的决赛是在他们连续战斗了将近十个小时后，这个时候，人的疲倦程度是最高的，机甲的受损程度也是最高的，但每年机甲大赛，这一场比赛都是最精彩的。 后台准备室里，烬踩在维修梯上，俯身看着机甲胸膛里复杂的机械构造，最内里的中心轴心几乎磨损得无法再继续使用，这个连接扭转了双臂双腿自由活动的关键零件如果报废就等于断掉了机甲的双手双脚。 在最后一次和德罗蒙德的积分赛中，轴心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阵阵焦糊味和从上面漫出来的黑烟就说明了一切。 它到尽头了。 烬琢磨着能不能再拆点什么零件替补这块轴心，上次左臂的转动轴已经用不了了，如果拆卸双腿，以目前机甲的等级来看很难保持平衡，对手是德罗蒙德这样机甲基础扎实的军校生，这样的选择很不明智。 正在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放在一旁的通讯器屏幕亮起，他收到了一条通讯短信。 烬打开短信，上面是谢晋发来的一篇文章。 烬耐心地将文章扫视过去，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论文的最后一行写着四个字：“孤注一掷。” 谢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来自军校生的欢呼声让他睁开了眼睛。 最后一场比赛的时间已经到了，此刻是准备阶段，一左一右两台巨大的机甲挺立在舞台上。 按照流程，准备阶段要扫视一遍机甲全身，以免机甲携带违规武器，大屏幕上映出两台机甲的构造，旁边一连串检测报告显示了两台机甲的受损程度。 其他人一般都不会看这些东西，这些是裁判的职能范畴，但今年，烬机甲受损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在关注机甲的受损程度。尤其是在上一盘，检测报告中，机甲的核心轴心已经不能使用了，这次比赛再硬撑着来，无非是将失败拖延一点，或者只是想演绎一下什么叫“决不放弃”。 两个军校生站在舞台上，各自敬了军礼，属于德罗蒙德的欢呼声几乎响彻在整个军校的天空，坐在谢晋右手边的蓝洛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啧啧，你的未婚夫人气可真高。” 谢晋没什么反应，不远处，两人上了机甲。 驾驶舱内，烬额外加了两层防护，大多都是防震装备，脑袋包得最严实，从大屏幕中投映出来的画面上几乎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厚厚的防震头盔内还垫了两层防震板。 校长看着烬滑稽的扮相，俯身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三分钟前他刚申请的保护措施，”那人为难地说，“虽然看起来有点夸张，但在我们允许的保护措施范围内。” “我不是这个意思，”校长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厚的防护，他想干什么？” 校长看向谢晋，但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谢晋的半张侧脸，与周围人各异的表情相比，谢晋的表情非常平静。 三十秒准备时间一过，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两台机甲同时活动起来。 德罗蒙德很想抓住这个机会，比赛刚开始就是疯狂攻击，但他前冲的动作却忽然停住，只看到烬的机甲以一个姿势夸张的动作向前跑动着。 小屏幕上的机甲扫描结果放映到侧身位，那个容易被疏忽的角落里空了一块，原本是连接机甲小腿支架与膝盖轴承的地方，被撤走之后，小腿的活动非常不自然，像是个跛子，走起来摇摇晃晃。 机舱内的烬是最知道这种摇晃的感觉的，他稍微不注意就会撞到机甲的内壁上，这还只是行走，如果待会儿打起来，机甲会变成什么样根本就想不到。 ……难怪会搞这么厚的防震层。 ……胆子也太大了。 场外的军校生一清二楚，但是德罗蒙德却不知道，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会儿才再次发动进攻，脑海内清晰地解剖出了机甲的结构图，包括那块被挪走充当核心轴心的零件是如何填补的。 红色的机甲前冲过去，右手砸下的动作快而猛，狠狠地击向烬的面庞。 机甲摇晃了一下，小腿诡异地弯了，就趁着弯腿下沉的动作，扭身避开了这一击。 德罗蒙德：“……” 随后，一拳从身后袭来，烬的机甲像是装了一个弹簧，明明缺失轴心会使得机甲变得非常迟钝，但此刻，这台机甲却像是找到了另一种战斗的办法，以损失脚为核心，靠着空缺部位的前后挪移，身子高低起伏，拥有了完全不可预估的战斗轨迹！ 德罗蒙德脑子飞速运转，想要估算出轨迹的逻辑，但烬似乎有意拦截，身子侧倾，总是不给德罗蒙德看清楚的机会，他一时愤怒不已，隔着屏幕怒吼：“滚开——” 声音被隔断在机甲内，德罗蒙德咬牙，将操作杆推到底，利用肩部顶住烬的机甲，一路飞驰带着烬直冲而去。 “咚——”机甲撞击在墙壁上，厚重的一声闷响在整个战斗场回荡着，两个钢铁巨人出手迅速，高速击打着对方的身体。 烬的套路玩的很好，将机甲的劣势转化成了优势，但毕竟机甲缺少的关键零件，德罗蒙德又发了狠心，不顾机甲的负荷，所有招式都是用尽了全力，很难扛得住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刺啦”一声脆响，金属高速摩擦的声音让所有人鸡皮疙瘩全部站了起来，校长的目光盯紧烬的机甲的膝盖，右手缓缓抬起，随时准备着叫停比赛。 那里已经冒出了黑烟，在缺乏轴心零件的情况下，膝盖部位是磨损最大的地方，观众所能看到的屏幕上，内里磨损程度完全到了可以叫停的地步，但校长就是想看看，想看看这个少年能撑到什么地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谢晋的脸上，谢晋还是一脸平静，在那刹那，他想了起来这种拿命玩的冒险方法是来自哪里。 四年前，谢晋还是军校生的时候，写过一篇论文——《论机甲极限受损下的战斗方式》，其中有一章就是核心轴心严重磨损的情况下的应对方法。 那篇论文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工程部那些养机甲就跟养儿子一样的工程师，见到这篇文章的时候破口大骂这样的机甲就应该暂停使用，交付修理。 谢晋的这篇文章也被当时的机甲战斗老师打了整个军校生涯里唯一一个“C级”评定。 四年后的今天，这个由谢晋从γ3带回来的Alpha将论文里的内容了实证了出来。 告诉了人们，那不是不可能。 校长长叹口气，帝国的教育方式实在是太保守了。 “轰——”场上的巨响将校长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的视线想要收回却在看到谢晋将目光落在遥远天际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谢晋在看什么，虽然白枫星的夜色总是很美，从军校战斗场上仰头看去，能看到玫瑰星座周围环绕着的星带，但此刻，谢晋不该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于是，校长也随着他抬头看去，天际，璀璨的星带像是被什么蒙住，只露出了三分之一，星群闪闪烁烁，非常有规则。 校长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抑制不住颤抖地喊道：“比赛暂停——” 声音落下的一秒，比赛台上的两台机甲同时停止运动。 因为紧急暂停，身体前倾的烬向前载去，防震头盔撞击在操作盘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烬：“……” 现场一片寂静。 谢晋飞快地向外跑去，开启了最高权限，在全校广播中通讯：“有敌来袭，开启所有机甲权限，密钥已经发到你们徽章中。” 他沉默片刻，说：“战斗开始。” 他的声音低沉幽远，通过通讯器传递到了在场所有军校生的耳中。 那一刻，他们仿佛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只在战场上征伐了三年的年轻将军会有那么多军人爱戴。 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他生来就该属于战场。 第45章：意外 大部分军校生都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这些机甲全都停靠在机甲战斗大楼的底层停机坪中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为了维持军校内的秩序，这些机甲都由军校工程部统一设定了使用权限，只有在离开军校范围内权限才会封闭。 谢晋开启的全是II级以上的高阶机甲，形势危急。 军校生在同一时刻赶往各自的停机坪，在驾驶着百来台机甲赶来的时候，军校头顶的巨大防护罩已经出现了裂隙。 从天而降的战斗机正毫不留情地轰炸着防护网，军校的机甲护卫队展开阵型，最外层的保护层顶在最关键的场所，剩下的则从飞行通道赶出去反击。 “反叛军是怎么突袭到这儿的？”德罗蒙德驾驶着金狮在通讯器中问谢晋。 谢晋目光落在高空中的一个星点，说：“远程跳跃。” “怎么可能？”德罗蒙德不敢置信地反问，“军校的坐标有军事遮掩，他们不可能有这么精准的定位，更何况外围还有离子层会扰乱定位电波！” “别问我，”谢晋说，“如果我知道，他们就不会轻易跳跃进来了。” 兰斯洛特正在休眠期，谢晋在机甲库中随便找了一台非智能机甲，跟着机甲队冲了出去。 前线传来战报：“他们的目标是训练场——有重武器！请求开启最后的防护层！” “明白。”谢晋应了一声，校长很快下了抉择，开启了最后一层防护网。 以机甲战斗大楼为核心，地面上，深蓝色的防护网如洋葱一样一圈圈包围上去，将军校生保护在比赛场。 机甲飞向高空，非智能机甲动力和抗压力有限，到一定高度时就无法继续前进，谢晋眯着眼看向夜空，说：“把重武器近距离拍摄下来发给我。” “是！” 很快就传过来一张照片，谢晋目光一凛，对校长说：“速度疏散学生，那是魔方！” “魔方？”校长吃了一惊，顾不得反叛军是怎么弄到了这样的重武器，直接宣布调节疏散众军校生。 魔方是当下杀伤力最高的机甲重武器，比之龙龟不同的是，他具有变态的弹药推进能力，能够在五秒内连续发射九枚杀伤力惊人的炮弹。 如果连续九枚炮弹全都轰下来的话，军校就会被夷为平地。 这样的重武器怎么可能被顺利地搬运到这里？ 谢晋长出口气，目光盯住了夜色里的杀人武器。 在黑暗之中，一连串橙色的光芒一格格出现，那是魔方开炮的倒计时条。 谢晋摸着胸口挂着的吊坠，那是兰斯洛特的浓缩核心。 地面上，大部分军校生还不知道他们面临的是多么恐怖的武器，大多都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夜空，目眩神迷，耳中响彻军校校长的撤离命令，但都仰仗着军校坚固无匹的防护网，动作非常缓慢。 他们都不想错过这个时候，甚至恨不得也能踏上战场，就恨没谢晋要求的机甲。 蓝威也在其列，他的机甲本来是够格的，不幸前段时间训练的时候烧坏了一个关键零件，这时候正在修理。 他仰头看着，身边一个人影忽然跑了过去，蓝威一愣，下一秒一把拉住那人。 烬不悦地回头看他，蓝威急道：“你干什么？” 烬不耐烦地说：“别拉着我。” “不拉着你让你去送死啊！”蓝威更急了。 烬回头瞪着他，蓝威反瞪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段时间之后，烬站在原地，说：“你是蓝家的人，天生就有优势。” 蓝威：“……什么意思？” 他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烬跑向远处，那里停靠着一台机甲，几秒后，机甲活动起来，引擎响动，飞往高空。 蓝威这才向前跑了几步，仰头大喊到：“烬——” 炮火的能量条很快积满，谢晋向后将操作杆拉到了底，机甲身体在空中挺出了几乎45°倾斜的弧度。 机甲胸膛亮出一团火光，因爆充的能量，操作室内的灯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又迅速爆炸。 兰斯洛特的声音响起：“炮火正在充能——” 从核心蔓延出复杂的神经线，缠绕在操作板中，兰斯洛特的声音一点点充斥了整个房间：“30%——45%——60%—— “——100%！” “轰——”巨大的炮火从机甲中轰炸而出，强大的后坐力和超负荷的炮火将谢晋乘坐的机甲撞击得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底。 谢晋从驾驶舱内弹射出来，打开随身携带的降落伞，但在伞面张开的瞬间，机甲的碎片刺破了降落伞伞面，呼啸的劲风带着谢晋直坠下来，穿梭在无数片破裂的碎片之中，围绕在谢晋周围的保护层渐渐碎裂。 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的兰斯洛特上的光芒彻底熄灭。 而充能完毕的炮火因为谢晋这孤注一掷的一击被击歪了方向，前面几发精准地击中了防护罩，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后面几发偏离了几个角度，炸歪了方向。 几秒之间，地面的军校生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危机便悄然过去。 不远处被炸出一个深坑，整个图书大楼几乎被对半切开，谢晋飞速坠落的时候跌入了一个机甲的掌心。 破旧的机甲被撞出个几个巨大的深坑，头盔被烈风一割两半，一半被钢筋连接着悬挂在一侧，漏风的驾驶室内，烬的目光一寸不离地钉在谢晋身上。 雄狮机甲飞驰过来，机舱内的德罗蒙德喊道：“把人给我！” “看天上！”谢晋厉喝一声，飞弹如流火直坠而来，两台机甲同时转了个弯，德罗蒙德不依不挠地说：“把人给我！” 烬一声不吭，带着谢晋往地面飞，德罗蒙德紧随而去，谢晋从机甲掌心上爬了起来，看向德罗蒙德。 “开驾驶舱。” 德罗蒙德：“？” 谢晋又重复了一遍：“开驾驶舱。” 德罗蒙德欣喜若狂：“你要上来？” “废话。”谢晋懒得理他，助跑了几步后往德罗蒙德机甲上跳跃而去，机甲舱舱门大开，谢晋稳稳落地之后，精神力大作。 德罗蒙德：“……” 他自动让出了驾驶权，坐在一旁副驾驶的位置：“给你驾驶权。” 谢晋坐下来之后，抬高机甲，正准备直冲而去，却发现云层之中密密麻麻的机甲群后撤，几秒之后便撤离了原来的位置。 谢晋微微蹙眉，停下机甲。 —— 军校的机甲队经过多遍高空巡视过后，最终确认来袭机甲已经全部撤退。 谢晋在现场仔细观察情况，魔方造成的伤害远不如他想的那样，德罗蒙德走到谢晋旁边，说：“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谢晋沉默，他拍了拍捻了炮灰的手，往前继续走去，德罗蒙德说：“毒翼的外形和魔方的确很像，炮弹攻击方式也很像，但是毒翼只有五发，而魔方有九发。” 谢晋说：“课本背得不错，那你知道弹道吗？” 德罗蒙德一愣：“弹道被你打偏了怎么看？原本肯定是朝着比赛场的。” 谢晋看着地面被炸开深坑的角度和炮火留下的迤逦拖痕，冷冷一笑，烬说：“炮弹的目标并不是比赛场。” “什么？”德罗蒙德，“如果真是毒翼的话，瞄准精度很高，不太可能打偏，不瞄准比赛场，瞄准哪儿？” 谢晋踢了一块石头过去，德罗蒙德顺着石头看去，只见石头最终沿着拖痕滚过，跌跌撞撞地停了下来。 德罗蒙德：“……” 他抬头看向目标：“图书馆？” 谢晋大步向军校宿舍楼走去，宿舍楼也在爆炸牵连范围内，到处都有在收拾东西的军校生，军校给他们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此刻军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军校生回去的飞船。 谢晋收拾好东西之后，烬正站在门口等他。 两人坐在家用飞船里，谢晋说：“觉不觉着最近反叛军的行动有点频繁，而且都是大行动。” 烬说：“你也觉着这次事件是反叛军？” “不，雷声大雨点小，我想不到反叛军这么做的理由。” 烬沉默，谢晋也不说话，他看了烬一眼，又问：“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疑点很多，”烬说，“第一，对方捕捉到了军校的确切坐标，而且顺利地突破了足以影响定位的离子电网；第二，没有一个军校生死亡或者重伤，除了图书馆，没有一处重要的建筑受损；第三，对方的攻击目标是——图书馆。” 谢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你的观察很细致。只是……”谢晋收起笑容，紧盯着烬的眼睛，“你很肯定不是反叛军做的？” 烬回望过去，眼神不带一丝犹豫：“是。” 谢晋沉了声音，轻声问：“那你说——是谁？” 烬移开目光，越过帝都繁华的盛景，目光直投向水晶宫。 谢晋长吟一声，烬回头看他：“你有什么应对办法？” 谢晋摇头，冷笑道：“他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正好说明了一件事情——” “图书馆里一定有我要的东西。” 第46章：内核 “反叛军”的这次突袭被帝国军方动用力量压了下来，铺陈开的媒体报道也都倾向于军校特训引发的骚动。 对内，大部分军校生都听信了教导主任培养“危机意识”的说法，以为真的是军方给予的“特训”。 如谢晋所预料的一模一样，整个帝国皇家军校也只有图书馆有大规模的损毁，其中，存放着孤本的最高权限的图书室被摧毁了大半，如果要恢复备份资源可能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其他受损地点最多一个月就能彻底修好。 特优生机甲大赛的冠军则由校长亲自评定，同时授予烬和德罗蒙德，给两人的荣誉系统灌入了一笔数量庞大的金沙。因为图书馆受损，应允给两位特优生的奖励是下学期优先选课权和机甲训练室的优先使用权。 论其根本价值，远超过原本的奖励，但是对于谢晋和烬两人来说，这是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他们只想要开启图书馆权限的密钥。 第一学期结业仪式中，校长给德罗蒙德颁布了本学期最优生的奖项，这一学期彻底告一段落。 军校生拥有不到一个月的假期，可以自行安排。 下学期的课程很短，大部分都和军方有关，其中机甲战斗课占据了一大半的时间，整个学期内军校生都使用智能机甲进行实战，一个月的训练之后，所有特优生都会被放到各个军团之中接受锻炼。 但对烬来说，除他以外所有的特优生都是贵族出身，从入军校开始就有一台属于他们的高等级机甲，他也必须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智能机甲。 天气一天天转暖，莱娜夫人的小花园里绽满了饱满的花卉，烬在花园里陪莱娜夫人说话，谢晋远远看了一会儿，看了下时间，走上前说：“母亲。” “烬儿，你来了，看，这茶花多好看呀。” 谢晋点了点头，说：“母亲，我来找烬，我们要去买点东西。” “这么好的天气是应该出去走走，”莱娜夫人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绘有玫瑰图案的卡递交给谢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你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谢家的孩子不能比别人差。” 谢晋露出笑容：“我一向不比别人差。” 莱娜夫人笑得欢快，在谢晋走之前还往他手里塞了块松饼，细细叮嘱。 谢晋的家用飞船停靠在门口，两人坐进车内，谢晋说：“去科技街。” “科技街？”烬这时候才问他们出去的目的，“去那里做什么？” 谢晋反问：“从来不问，你不想要一台自己的机甲？” 烬怔了片刻，看着谢晋，半晌后点了点头。 家用飞船拐入小巷，街道越来越窄。 谢晋将飞船停靠下来，带着烬驾轻就熟地向窄道内走去。 今天谢晋穿得非常普通，长裤白衬衣，系了条松垮垮的休闲领带，领口张着，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 这是烬第一次看到谢晋这样的打扮，然而，在跟着谢晋在小巷子里绕了百八十圈的时候他就无暇去遐想了。 烬：“……” 烬：“你对这里的路很熟。” “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谢晋将手掌按在墙面上，印出一个电子掌纹，几秒后，眼前的墙面似乎变得透明，谢晋直直地走向墙面，穿透了过去。 烬犹豫了一秒，也跟着谢晋走了进去。 内里是一条宽敞许多的小路，与科技街元素复杂地风格不同的是，这条街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金属味道，飘逸在街道上的都是机甲润滑油的味道。 迎面而来的气味让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谢晋递过去一个口罩，烬戴上后，听谢晋说：“习惯了就尽快把口罩摘下，这里对蒙面的人很不友好。” “这是哪里？”烬接过口罩但是装进了口袋里，他左右看了看，街道两边都是高大的房屋，而且与帝星建筑风格迥异，全都是横纵面都很宽广的长方体，像是一个个工厂盒子。 谢晋说：“大概在十年前，军方开始了机甲金属管制，钛合金金属大部分都在军方的管制名单之下，其中，钛SR和钛R两种是重点监管对象。” 烬跟着谢晋再次走进一个小巷，眼前是一条笔直往下的幽黑通道。 “这些金属一般会给贵族使用，而且在使用前需要提交申请，审批流程非常复杂，你的基因状况不能有太多的人知道，我不方便动用申请权限，只能来这种地方。” “没有任何伪装？”烬脚步停住，站在原地看向谢晋，“你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我不需要智能机甲。” “然后下次比赛再让别人弄坏你的轴心？” 烬：“……” 谢晋回身看向烬，说：“那件事情你也有责任。” 烬咬了牙。 谢晋说：“机甲是我们的第二条生命，你不该给威廉弄坏你机甲的机会。” 烬僵直在原地，倔强地说：“是我的过错，但我不能——” “收起你年轻人的骄傲，”谢晋打断了烬，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我没有说过我要在这里购买违禁金属。” 烬：“……？” 谢晋轻笑出声，与此同时，不远处也响起一声清亮的笑声。 “哈哈哈，谢大将军，这就是你的家养Alpha？” “莱姆。”谢晋右脚微动，踢过去一块石子，蹲在墙头的莱姆躲过石子，顺势跳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谢大将军！”莱姆笑嘻嘻地走到谢晋面前。 莱姆是个Beta，但他体格偏小，看起来像是一个Omega，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现出两点酒窝，长相非常亲和。 谢晋微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莱姆。” 莱姆红了脸，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特地来这里接你的，来，兄弟们都好久没见你了，今晚给你准备了酒宴，不醉不归啊！” “今天就算了，”谢晋摆手，“最近有点别的事情要查。” “好说，”莱姆眨了眨眼，“都给你找好了。” 莱姆带着谢晋一路前行，往后的路谢晋就没什么权限了，全靠莱姆打开那些藏匿得极好的暗门。 又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谢晋对烬说：“你回头看看。” 烬闻言，回头看去，房屋高低错落，远处，科技街往复的飞船身影渺茫，谢晋：“这里离科技街很远，如果走大道过来飞船要开三个小时。” 烬：“……” “很安全，你放心，我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被军方的人带走。” 烬走在谢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去哪儿？” “马上就到啦！”走在最前方的莱姆回头冲烬笑眯眯地说。 烬皱了皱眉，谢晋解释道：“他叫莱姆，是个星际拾荒者，耳力、目力都很好。” “所以千万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莱姆做了个鬼脸，又扬起了笑脸。 烬：“……” 他点点头，一路上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三人最终停在一扇铁门前，莱姆扫了瞳膜之后又回头，脸上一路都挂着的笑容此刻变得更加灿烂，他像是在给人制造惊喜的小朋友，眼角眉梢都染满了喜悦：“马上就是惊喜的一刻——” 背后的大门缓缓打开，内里如同放出了万张光彩，让年轻的Alpha眼中出现了目眩神迷的光彩。 烬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从未有过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让莱姆和谢晋同时笑出了声。 烬立刻恢复一贯的冷漠，收好脸上每一寸不听指挥的表情，但还是有几分不自然的尴尬。 莱姆憋着笑说：“没事，你不是第一个这样的，当初谢晋刚来的表情只会比你现在的更夸张。” “喂。”谢晋轻喝一声，莱姆一脸嬉笑。 “来来来，别在门口站着。” 莱姆站在门口摆出迎客的姿势。 他们两人踏进屋内。 屋子内堆满了机甲的内核，每一个都散发着自身的精神力，最上层用透明保险箱中封存着几个多维机甲的内核。 即便是军校，烬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机甲内核。 这里简直是机甲的宝库。 当两人走过的时候，内核上的精神力散发出来，缠绕在他们手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谢晋，伸出一小缕触碰谢晋的手指，谢晋回头望去的时候，那些精神力又胆怯地退缩回去，盘绕在内核上好奇地飘荡。 谢晋不禁微微一笑，那些精神力都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样向谢晋这里冲刺而来，几乎缠满了谢晋的手臂。 莱姆吹了声口哨，说：“果然还是你招它们喜欢。” 谢晋的手指逗弄着几缕精神力，说：“这里的内核已经换了好几批吧？” “是啊，”莱姆说，“如果没有人类持续传输精神力的话，这些机甲内核很快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他指着角落里的一些内核，说，“就像是那样，一旦进入休眠状态就很难唤醒了，你可以理解成植物人。”他特地为烬解释了一句。 烬点了点头，莱姆又解释说：“这些核心不是随便能给的，他们要精神力与之匹配的主人，还要能够撑得住他们精神力的外壳，就像是人的身体一样，要协调统一。” 烬看向谢晋，眼底带着几分问询，他隐约察觉到谢晋带他来这里的目的，但并不是很确定。 谢晋说：“挑一个你喜欢的。” 烬：“……” 谢晋挑眉看他：“随便挑。” “甭挑了，”莱姆说，“我有一个合适的机甲内核给他。” “什么样的？”谢晋有了兴趣。 莱姆说：“大概是三个月前弄来的，内核基本报废，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 第47章：旧友 莱姆带谢晋两人一直走到房间的最深处，一路上机甲核心的等级越来越高，有一个封闭在盒子之中的核心正躁动地碰撞着盒壁。 谢晋说：“这些都是莱姆从星际捡回来再重新修好的，他的技术，就连帝国头衔最高的工程师都比不上。” “客气了，”莱姆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只是爱鼓捣这些东西而已——好了，到了，来。” 莱姆坐在一张方桌前，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莱姆说：“坐吧。” 两人坐在方桌对面，只见莱姆将盒子打开，推了过来。 盒子之中是一枚近乎于黑色的核心，周围缠绕着的精神力非常微弱，但那几缕几乎没有战斗力的精神力仍旧在嚣张地舞动着纤弱的神经触手，就像是只巴掌大的小猫正凶狠地警告着“敌人”。 莱姆说：“别介意，它前两天刚苏醒，气息非常微弱，警惕性很强，”顿了顿，莱姆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是它的天性，在它‘死亡’之前，它一定是个很有战斗力的机甲。” 谢晋的目光落在那一团机甲上，散乱的精神力让他有一种熟悉感，但一时之间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他伸手去触碰精神力，那一条细弱得一吹就散的精神力向后瑟缩了片刻，忽然向前冲刺了下，如同一根黑针刺入谢晋的指尖后又迅速离去。 谢晋：“……” 谢晋盯着那个核心，微微眯了眼，核心上缠绕着的精神力忽然绷紧然后迅速后退，瑟缩成一团并努力地向远离谢晋的地方跳去。 谢晋收起压迫性的精神力，对莱姆说：“养得不错。” “当然，”莱姆颇为得意地捧起那一团核心，说，“我刚捡回来这个核心的时候它已经凝固了，残留的精神力很快就要逸散，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其实它本身也快到极限了，它原本的主人对它很不好，而且两人适配度很低，完全是在强行使用，过度消耗让它内核耗损极大，我估计从造出来到自然消亡也就只有五六年。你的兰斯洛特也差不多这个年龄段吧？正是壮年。” “我得多谢你，”谢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幽蓝色的光射了出来，“如果不是你的急救盒，兰斯洛特可能就要消亡了。” “没事就好——啊！”莱姆话音未落，忽然惊叫了一声，被他捧在手中的核心忽然跳了起来，散发出来的精神力刺了莱姆一下，莱姆忙将核心放入了盒子里。 谢晋看着盒子：“它还不稳定。” “是，”莱姆叹了口气，“它是非自然消亡。” 谢晋沉默。 一般来说，机甲的非自然消亡指的就是精神毁灭，对机甲的伤害最大，没有之一，从帝国建立机甲精神毁灭科以来，没有机甲逃过精神毁灭的酷刑，死在其上的核心不计其数。 “这台机甲是从精神毁灭中活下来的？” “这个不太清楚，”莱姆说，“不过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谢晋想了想，说：“能看出它原先是什么机甲吗？” “看不出来，”莱姆摇头，“精神毁灭摧毁了它大部分的记忆数据，重造之后它会是另一台全新的机甲。” 谢晋犹豫不决：“大概在四个月前，军方精神毁灭了机甲极光，我等下把极光的资料发给你，你对比一下，如果这不是极光——”他看了烬一眼，说，“如果烬同意的话，可以考虑。” 莱姆一怔，他没想到谢晋会将这台机甲和极光联系到一起：“你发给我也没用，精神毁灭之后留存的资料没有能拿来对比的，无论是不是极光，它都已经是一台全新的机甲了，还是说，如果确定它是极光的话，你要将它怎么样——再一次精神毁灭吗？” “你冷静一点，”谢晋说，“我并不会拿它怎么样，当初那场战争的确是极光忤逆了主人的命令导致一个军团全军覆没，但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那是它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极光原本的主人——” “我不关心这些，”莱姆打断了谢晋的话，“你知道的，我只关心这些机甲的死活。” “莱姆，”谢晋长叹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这些。” 莱姆顿了下，低了头：“对不起，谢晋。” 谢晋说：“但是我的处境你是明白的，如果这真是极光的话，我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莱姆说，“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查出它是谁，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所以军方也查不出。” “是，”莱姆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查不出来，军方的也一定查不出来。” “好，”谢晋转头看向烬，“你喜欢吗？莱姆竭力推荐，以它为机甲核心，你可以很快有一台自己的机甲。” 烬斟酌了片刻，问：“你之前说军方限制使用钛类金属，其他的金属承载得住这样的核心吗？” “我是说过我不会做违法金属买卖，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买这些金属，”谢晋似乎很享受这一个瞬间，黑色的瞳孔之中难得的带了几分戏谑与调侃，“我本来就有这些金属，足够你打造出一台新的机甲。” 烬：“……” 谢晋说：“我母亲说得对，谢家的孩子不能比别人差。” 莱姆哈哈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儿子。” 谢晋：“……” 烬：“……” 两人同时无语，莱姆一怔，又说：“啊，难道是童养婿？” 谢晋无奈地打断莱姆，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莱姆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我给你约好了人，晚上六点左右。” “好，”谢晋递给莱姆一张卡，说，“这些是酬金，你们分一下。” 莱姆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维护这些机甲需要大量的星际币。收好后，他隔着谢晋看了一眼烬，问道：“他呢？你要带着他去？” “不带，他会提前回去。” 烬：“？” 谢晋说：“机甲外壳的金属材料我早就送去打造，现在差不多应该完工了，只等你选择战斗形态，晚上我要去办点事情，你先回去，完成假期训练计划表。” 莱姆好奇地看着他们，烬点了点头。 随后的时间，莱姆带着他们随便逛了逛，到了时间点，谢晋给家用飞船设置了烬的权限，送他回去，自己坐上了莱姆的飞船。 回去的路上，烬一直在看盒子里的内核。 那颗内核似乎对他没有太多的抵触，安静乖巧地趴在盒子里。 烬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黑色的精神线蔓延过来，拂过烬的手指。 “是你么……极光？” 谢晋这边很快就到了约定地点，熟悉的酒馆门前挂着熟悉的七彩灯，放着熟悉的音乐，这让谢晋放下了防备，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莱姆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很惦记你。” “我也很想念你们。” 两人进入屋内，酒馆内空空荡荡，只飘荡着悠扬的音乐，那是五年前着名女歌手演唱的歌，鲛星人的歌喉一时醉了整个白枫星所有人，就连谢晋也沉迷过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酒馆里，点一杯略有些辛辣的马尼尔酒。 “人呢？”莱姆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到处都寻不到一点人影，他绕过酒吧吧台，向桌子下面瞧，忽然对上一双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莱姆叫出声的瞬间，谢晋忽然转身，接过对方坚硬的拳头！ “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大个子将谢晋从地面上举了起来，谢晋任由他放肆，跟着周围欢快的哄闹声放声大笑。 “谢晋！” “谢晋！” 周围人哄闹着谢晋的名字，将谢晋高高地抛起，闹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大个子将谢晋放了下来，粗壮的胳膊足有谢晋大腿粗，他坐在椅子上，大笑道：“回来这么久不知道来看看我们，这是给你的惩罚，来！上酒！” 谢晋笑着说：“我来不是看你们，是给你们添麻烦。” 他看向眼前这些三五好友，目光越过他们，落在最后那人的脸上：“纳斯。” 纳斯推了推眼镜，低头的时候露出淡淡的微笑：“谢晋。” 谢晋和旧友们吃过晚饭，任由众人嬉闹了一通，他借口去洗手间，和纳斯在路上相遇。 纳斯指了方向：“跟我来。” 谢晋跟了上去，纳斯带他走到一处小花园中，点开了手背上的内置芯片。 在谢晋眼前，一连串复杂的数字编码出现。 纳斯说：“军校图书馆的资源我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解码，你想看哪一部分？” “最高权限。” 纳斯露出无奈的笑容：“只有这部分没有开启。” “破译不出？” “不是，”纳斯靠在墙面上，说，“那些资源被破坏到这种程度我还破译不出我就自杀。” “那是为什么？” 纳斯调出了那部分的资料，还未破解，眼前便出来了一行红字警告。 ——下列内容权限极高，绑定了破译警告，一旦开启破译就会出现不可消除的高级警告。 纳斯说：“当我点开是的瞬间，帝国的人就会知道并立即锁定我的位置。” 第48章：名獒 纳斯所说的锁谢晋知道，是军方高层用来封锁机密文件专用的，按照规定，军校图书馆内部的特级科研资料本应没有到能用这么高级权限的资格，此时他才彻底明白，难怪皇帝有恃无恐地炸毁了军校图书馆，丝毫不担心他会借此窃取图书馆内的资料。 纳斯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眼前编码快速变化，幽绿色的数字不断跳跃：“不光是这一道锁，内里还有一道，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密码锁，但绝对不会比外层简单。”他看向谢晋，神情严肃，“你确定要破译？” 谢晋左右看看，说：“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我不能牵连你们。” 纳斯莞尔：“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当我破解军校资料的时候就已经触发了图书馆的防火墙，我大概还能撑十二个小时，如果我们十二个小时内不选择继续破译的话，十二个小时后我就再也进不去系统后台，除非……”他顿了顿，看向谢晋，“除非去白枫帝国电网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 谢晋沉默，谨慎思考着，从这里到边关走正常星际轨道的话大约需要三天时间，有流星带的干扰，时空跳跃风险性太大，跳跃目的地很难把握，十二小时……能去哪儿？ “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谢晋寻求别的出路。 纳斯摇头：“没有。” 谢晋：“……” 纳斯推了推眼镜，将电子屏幕放大给谢晋，说：“做个决定吧，谢晋，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帮到底。”他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我们快一点的话，能在军方找到我们之前撤离那里。” 谢晋目光直直地看他：“很难实现，对吗？” 纳斯一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晋说：“如果容易实现的话，你就不会来找我商量，送到我面前的会直接是我想要的东西。” 纳斯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是挺不容易做到的，但是有你在会容易很多，不是吗？” 谢晋看着纳斯的眼睛，目光落在纳斯挂在上衣口袋的怀表上：“你的女儿三岁多了吧？我刚上战场的时候，她刚出生。” 纳斯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晋：“也不一定会有危险，如果我们速度够快的话……” 谢晋摇头：“纳斯，你是我的朋友。” 纳斯：“……” 纳斯叹了口气，说：“谢晋，你也是我的朋友，我知道这是……” 他话没说完，电脑忽然响了起来，滴滴滴的声音让纳斯浑身一凛，眼睛盯紧了电子屏幕，瞳孔之中，一连串复杂的电子符号跳跃着，纳斯低呼一声：“谢晋！有别的办法了！” 谢晋也在一直观察着屏幕：“什么办法？” “刚才有个人正在撞击资料的防护网，而且给我发来了一连串的密钥。” 谢晋看不懂那些电子文字，问：“上面写的什么？” 纳斯眼镜下的瞳孔中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谢晋很少看到他这么兴奋。 纳斯一边快速敲击着半透明的电子键盘，一边兴奋地说：“对方说可以和我同时冲击网络，我们会不断向防护网的服务器输送一连串地点不同的信号，这种信号的生成速度非常快，当我敲击下这个键的时候，军方的服务器上会收到十几个地点信号，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而且五分钟后，军方的服务器会瘫痪，他们会在大约五秒内修复，这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途径知道是什么攻击了他们，目的是什么！能想到这种办法的人——那可真是个天才！谢晋！那是个天才！” 纳斯所说的，谢晋大体明白，他安静地在一旁等候纳斯的工作，只有纳斯自言自语般和他对话的时候才会应上几句。 眼前的电子编码快速跳跃，一连串陌生而又熟悉的符号光速般出现在谢晋的瞳孔尔后迅速消失。 五分钟后，纳斯猛地敲击了下回车键，兴奋地低语道：“拿到了！谢晋你看！不过这份资料刚才经了那人的手，可能他也需要这份资料，他直接拆除了内里的另一道保险锁，太快了，他太不可思议了！” 一份资料展开在谢晋眼前，谢晋扫视过去，前面大部分都和药剂学大师卡尔·托雷斯发表过的论文一样，但到核心部分的时候就有差异了。 对外发表的有关卜克多酚的资料比这份资料上显示的少了很大一部分内容，有关克制人体对卜克多酚药剂的依赖性的章节被全部删除。谢晋看完所有的资料内容之后，将关键的几个地方记在了脑子里，随后纳斯把文件放入电子安全箱，存储在谢晋的私人文件系统里，断绝了一切联网的可能性，以防被帝国军方找到。 纳斯：“这份文件必须线下给瑞奇看，上面附着了几个信号码，一旦联网就会被军方锁定，千万别抱着一丝侥幸铤而走险。” 谢晋点头：“我知道了。” 纳斯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不远处，他们的朋友喊了他们几声，谢晋和纳斯向屋内走。 他们又聚在一起喝了一些酒，谈了一些谢晋还在读军校时的事情，这才在月明星稀的时候各自散去。 纳斯和谢晋顺路，便送他到暗道门口，说：“那个帮助我们的人应该认识你，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他，请一定要给我引荐，我想认识他。” 谢晋蹙眉，在脑海内回旋了几圈之后找不到任何能和那人牵上线的线索，于是说：“我也不确定他认识我，也许是皇帝的圈套。” “没关系，”纳斯说，“无论他是谁，我都想见他。” 谢晋点头：“好，我答应你。” 纳斯拍着谢晋的肩膀，说：“祝你早日治好你母亲的病。” “谢谢。” 纳斯驾车离开，谢晋等了片刻之后，从暗道折返回科技街，驾车回去。 谢晋回到家里，莱娜夫人已经睡着，管家站在客厅里，对着谢晋鞠了一躬：“今天军方的服务器受到了攻击，信号源来自上千个地方。” 谢晋瞥了管家一眼，问：“是反叛军做的？” “还未查明，”管家说，“将军今天去了哪里？” “你不是知道？”谢晋反问。 管家鞠了一躬：“您出行要注意安全，最近反叛军非常猖獗。” 谢晋拉开领带，随手勾在手指上：“我知道。” “您等等，”管家叫住谢晋，“我还有两件事情要提醒您。” 谢晋回头看他，眼神冰冷：“你要说什么？” 管家淡然说：“皇帝陛下让我转告给您，您的未婚夫是德罗蒙德殿下，其他Alpha都配不上您。” 谢晋眼神更加冰冷：“还有呢？” 管家退去脸上的冷静，眼神变得柔软，语气颇有几分担心地说：“您应该知道，烬的体内有弗洛克斯的基因，而且占比很少。在弗洛克斯家族之中一直有一个说法是血统高者支配低者，不单单是对所有族姓来说，更是对弗洛克斯家族来说。” 他观察着谢晋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皇帝留着烬陪伴在您的身边，不单单是因为您对他做出了这样的要求，更是因为——皇帝纯正的弗洛克斯的血脉可以压制住烬低微的血脉，如果有一天，您和皇帝爆发不可调和的战斗，皇帝可以强制让烬——” 他拖长了声音，沉声说，“取走您的性命。” 谢晋：“……” 管家不顾谢晋的反应，又鞠了一躬，说：“您好好休息，晚安。” 谢晋转身上了楼，楼梯的路程似乎变得很漫长，谢晋脑海里都是管家所说的话，其实这一点他早就考虑到了，但那个时候，除了烬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他赌了这一盘，但目前为止都是顺利的，如果未来有一天，烬真的倒戈相向，他会怎么办—— 能否做到决断地割裂他和烬的一切关系？ 谢晋并不清楚，他感觉他并不想看到这一切，他相信烬会压制住弗洛克斯的血脉，而不是任由值得诟病的种族尊卑之理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他脚步沉重地迈上了最后一阶楼梯，看向最里的房门，灯光从门缝中流泻出来，淌在地上，微微渺渺。 谢晋：“……” 谢晋走向最靠里的房间，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烬的声音：“谁？” 谢晋沉默片刻，哑声说：“是我。” 屋内安静了片刻，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 房门在眼前打开，清爽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高大的身影映在眼前，背着光的五官意外得柔和。 谢晋一时沉默，烬先开了口：“谢晋？你刚回来？” 谢晋点头：“是。” 烬让开身子：“进来坐？” 谢晋看了看屋内，刚买回来的核心盒子被放在烬的桌子上，里面的核心不在了，谢晋说：“核心怎么样？插入机甲了吗？” “是，回来后一直在休眠，可能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烬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胸针似的图案，说，“只是暂时设定了随身携带时的样子，还没想到战斗模样。” 谢晋问：“五维机甲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设定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你甚至可以画一个从未有过的东西。” 烬：“做成你的样子怎么样？” 谢晋：“？” 烬冷感的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我只是开个玩笑。其实我想好了，用獒，它是最忠实的猎犬。” 第49章：约会 军校生的假期非常短暂，每日的训练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供他们娱乐。 谢晋给每一个人都制定了非常详细的假期计划，烬是其中学习任务最重的，其次便是德罗蒙德的。 凌晨两点，德罗蒙德提前完成了第二日的训练任务，他略显疲惫地从机甲上下来，拿过侍女递上来的柔软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水。 “殿下，”侍女低下头，柔声问道，“您现在要沐浴吗？” “是，”德罗蒙德点头，他大步向休息区走去，“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明天早上八点记得叫我。” “可是……”侍女犹豫道，“皇后殿下让我来喊您过去”。 德罗蒙德思索着皇后的用意，只觉不妙：“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殿下……”侍女万分为难，上前一步，踮了脚尖，凑在德罗蒙德耳边小声时候，“皇后让安娜姐姐来了，她说无论多晚都会等您。”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长吐口气，说：“就说我先去洗澡，很快就去见母亲。” “是。”侍女缓步退下。 洗澡的时候，德罗蒙德一直在想如何应对皇后，能让母亲在这个时间点叫他过去的事情除了和谢晋的婚事他想不到其他，十有八九是为了白天的约会。 昨天下午，父皇说在今天给他安排了一场和谢晋的约会，两人迟早要以伴侣的形式结合在一起，提前培养培养感情，德罗蒙德表面装作无所谓，但其实内心里非常赞同父皇所说，恨不得当天就去。 母亲却不一样，她万分看重血统，一直反对他和谢晋的婚事，这次找他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晋时的样子，那时候谢晋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没有接手谢家的军团，而是直接担任了第一军团的总将军，前往边境对抗德莱帝国。 在谢晋远去边疆当天，他远远地看到过谢晋，他没有看清谢晋那时的样子，却深刻地记下了当时那一幕。 他早就听说过谢晋的威名，那是军校自建校以来荣誉值最高的学生，是帝国皇家军校的骄傲，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全帝国的骄傲。 他一直很崇拜谢晋，将其当做这一生都想要超越的对手，但是他母亲却总是说他天真。 人所展现给外人看的可能是最虚假的一面。 等他上了军校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为“皇子”拥有了什么样的特权，但他仍旧相信谢晋所获得一切成就都是他应该获得的，而不是他所营造出来的虚假荣耀。 直到谢晋从边关回来，那些坚持着一切都被轰然摧毁，让他催生出了一种“母亲说的也许是对的”的想法。 德罗蒙德坐在浴池边缘，拿毛巾擦拭着身体，内心百感交集，在军校的这一学期，他感觉谢晋并不像是他表面看到的那样，谢晋面对危险时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退缩，如果说他所表现出来的仍旧是假象的话，那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他相信谢晋从边关撤回是有原因的，也许是他的父亲，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 转念一想，德罗蒙德心里生寒，这些事情他理清楚又能怎么样，在外，他是弗洛克斯家的嫡子，是弗洛克斯唯一的继承人，也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他地位尊贵，血统尊贵，可在家里，他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优秀，他依然没有说话的资格。 德罗蒙德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门外响起侍女的呼唤声：“殿下。” 德罗蒙德语气不悦：“怎么了？” “我很担心您，您在里面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侍女声音听起来格外胆怯。 德罗蒙德很吃这一套，他从来都怜惜这娇弱的Omega，除了谢晋，那个Omega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的Omega，比他还要强，根本不需要他的怜惜！ 想到这里，德罗蒙德更加郁闷，他站了起来，随手扯过浴袍穿上，湿漉漉地踩踏在水晶石打造的地板上，大步向外走去。 深夜，八珠池畔的昙花绽开，被月光映照着绯色的花瓣如同透明的水晶石，摇曳在微凉的夜色里，衬得平静的水晶宫内格外宁静。 皇后阿丽娅坐在花园中，素白的手腕翻转，倾倒着琉璃酒壶，清润的酒液滴滴落入酒杯之中，发出泠泠清响。 德罗蒙德远远地鞠了一躬：“母亲。” 阿丽娅微微笑着，冲德罗蒙德招手：“德罗，来。” 德罗蒙德走了过去，坐在阿丽娅身边：“母亲。” 阿丽娅将酒壶推给德罗蒙德，说：“德罗，这么晚母亲还等你的原因你应该可以猜得到。” “是，”德罗蒙德已经下定决心，“虽然这么说母亲会非常不悦，但儿子想说，儿子想和谢晋结婚，诞下弗洛克斯的后代。” 阿丽娅脸上虚挂着的温和表情在那一瞬有崩裂的迹象，但下一秒就将其修补好，说：“如果谢晋真是谢戎的后代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体内流着的是贱民的血液，只会玷污我们贵族的血统，德罗，你生下的孩子未必能继承弗洛克斯的血脉。” “母亲——” “不要打断我的话，”阿丽娅拉住德罗蒙德手，说，“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身为一个Omega，谢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德罗蒙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吃惊地看着阿丽娅：“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阿丽娅长叹口气，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儿子，你要明白，这世界上真正对你好的人只有我，我让你做的事情不会害了你，只会让你更好。谢晋他配不上你，他甚至比他养的γ3来的贱民还要低贱！” 阿丽娅压低了声音，竭力压制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激愤：“他根本就不是白枫星人。” “不可能——”德罗蒙德震惊地吼了出来。 —— 五维机甲扭曲成团，坚硬的金属穿透了另一个维度，反物质与时间空间凝固在一起，炸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在迷离的光影之中，一台足有兰斯洛特那般大小的獒犬立在眼前，四足踏地，四肢笔挺修长，直达底座，再往上，坚硬的钛SR金属包覆着驾驶舱，此刻舱门正显现出半透明化的特征，让谢晋和烬两人清楚地看到内里的样子。 “怎么设置了这么窄小的驾驶舱？”谢晋扫视了一圈驾驶舱的布置，一般贵族很注重生活品质，所有大部分机甲的驾驶舱都很大，足以供他们在机甲内的日常生活，等同于在机甲里安了一个家。 而烬的驾驶舱很简单，只有其他智能机甲驾驶舱的一半大小，一眼看去也看不到生活用品。 烬说：“多留一点空间装载武器和弹药，而且，这个机甲的特性是敏捷，我不需要那些鸡肋的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向前走去，瞳膜将整座机甲整体扫视过去。 “还得再改造。”烬拎起维修箱，喝道，“獒，送我上去。” “是——”机械男音响起，从机甲内延伸出来一道光柱将烬一路送上了机甲。 谢晋看了一会儿，等确定烬可以处理得了这里的事情才转身离去。 等一下还有他和德罗蒙德的“约会”，从他入职军校开始皇帝就屡次提起这个事情，这次，让皇帝如愿。 时间还未到，德罗蒙德的私人飞船就停靠在谢晋家门口，谢晋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看见德罗蒙德打开飞船的门。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德罗蒙德率先移开视线，说：“我来接你。” “嗯。”谢晋应了一声，走向私人飞船。 德罗蒙德私人飞船正如弗洛克斯家族的喜好，非常奢华，一路上，往来行人都在驻足观看他们。 谢晋问：“训练任务做完了吗？” 德罗蒙德操纵着飞船，嘴角一扬：“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我昨天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明天再加训50%弥补一下今天可能产生的生疏。” 谢晋“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再也无话。 德罗蒙德踌躇片刻，说：“今天有个机甲展我买好了票，我们去看那个。” 在谢晋走后没多久，烬便停了手头的工作，他将獒变化成了微缩模式，扣在耳垂上，随即开了飞船跟上他们。 十几分钟后，德罗蒙德的车停在机甲展厅门口，谢晋下车后忽然听见一声轻唤。 “谢晋。” 谢晋转头，看到烬时吃了一惊。 烬上前，说：“好巧，我也来看展。” 第50章：危险 巧……是巧，这也太巧了！ 德罗蒙德咬着牙恨恨地想，但他又不能说什么，那样显得自己特别小气。 德罗蒙德刻意拉近自己和谢晋的距离，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是挺巧的，我们先走了。” 他虚搂着谢晋的腰，带着谢晋向展厅走，没想到烬居然毫不犹豫地说：“既然碰见了就一起吧。”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盯着烬，眼神中带着满满的警告，就差把意思摆在明面上来，而烬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径直走到他们身边，对谢晋说：“展上有机甲胡巴，它炮火台的构造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可以给我讲解一下吗？” 谢晋犹豫了片刻，点头。 “喂，”德罗蒙德终于忍不住地说，“我也有一些不懂的内容想要问谢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烬直接妥协：“你先，我旁听。” 德罗蒙德：“……” 两人气势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步，德罗蒙德想说的“我们这是在约会，你滚远点儿！”在嘴边溜达了好半天就是怎么都吐不出来，在他的怒视下，烬无动于衷，也不看德罗蒙德，只看着谢晋。 谢晋看着两人之间毫无意义的争斗，不耐烦地说：“我先进去，你们随意。” 德罗蒙德：“……” 烬：“……” 两人紧追谢晋，跟在谢晋身后像是两个小孩。 这次机甲展远近有名，除了帝星以外的其他星系的贵族也来参观。 展会按照机甲发展的年份展示，从最早的一台机甲到目前超智能的五维机甲都有，其中有一个专门介绍兰斯洛特的展厅，从最早设计的概念图，到核心的凝成，外形设计，武器构造等详尽地叙述了。 他们一个个展厅逛过去，先给德罗蒙德解答了疑惑，后又看了烬想看的展厅。 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展厅内响起悠扬的钟声，女音响起：“马上即将开展今日的特别展，请有邀请函的嘉宾前往3楼201展厅。” 德罗蒙德看了下时间，说：“展厅给我安排了VIP席位，跟我来吧。” 谢晋点头，烬跟在谢晋身后，德罗蒙德脚步一停，寒着脸说：“VIP席位只有两个人的位置。” 烬：“没关系，我可以站着。” 德罗蒙德：“……” 谢晋嘴角一扬。 德罗蒙德没办法，只好郁闷地带着烬一起，三人一同到VIP展厅，从这里看去，整个特别展厅尽收眼底。 这个特别展厅是只对军校特优生和军方的人开展的，展览的大多都是当下或者未来有可能应用到军事领域的机甲。 展览解说在对一台台罕见的机甲做讲解，谢晋偶尔会补充一两句缺漏的东西，一个小时的上半部分很快就过去，中场休息的时间，VIP房间的房门被敲响，两个侍从送了两杯鸡尾酒。 德罗蒙德递给谢晋一杯，烬从他手中接过：“谢谢。” 德罗蒙德 ：“……” 德罗蒙德猛地站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烬说：“我渴了。” 德罗蒙德：“我可以再给你叫一杯，你不觉着这样很失礼？”他愤怒地瞪着谢晋，“他现在顶着你们谢氏家族的族姓，你就没有教他什么是修养和礼仪吗？” “像你这样大吼大叫就是修养和礼仪？”烬毫不客气地反驳。 德罗蒙德哑口无言，蓝色的瞳孔内是说不出炸不得的怒火。 谢晋冷冷地说：“你们一点没有自己是军校特优生的认知？” 德罗蒙德：“……” 烬：“……” 两人同时沉默不语，过了片刻，烬对侍从说：“麻烦再拿一杯鸡尾酒。” 德罗蒙德不耐烦地说：“我的这杯给他。” 烬的目光落在鸡尾酒上，谢晋察觉出了异常，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鸡尾酒，最终落在德罗蒙德的脸上。 德罗蒙德脸一红：“怎么？” “没什么。”谢晋说着，伸手去拿那杯鸡尾酒。 德罗蒙德抢在谢晋之前将酒端起喝下，喝了大半杯后，红着眼睛看谢晋：“我再给你点一杯。” 谢晋沉默，他又看向烬，烬也蹙着眉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犹疑，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的酒杯上，犹豫着抿了一口。 在他喝下去的时候，酒杯忽然裂开，酒液沿着烬的手指淌落下来。 谢晋说：“我不渴，不麻烦了。” 德罗蒙德：“……” 休息时间过去，下半场的展览和上半场没太大区别，他们看完之后，德罗蒙德忽然转身，眼神凶狠地看着烬，说：“我们要去吃晚饭，你不会还要跟着我们去吧？” 烬没有看他，直接对谢晋说：“我也饿了。” 德罗蒙德：“？？？” 谢晋面无表情地说：“你回去。” 烬犹豫了下，正在这时，他的通讯响了起来，烬打开一看，蹙了蹙眉，犹豫了两秒后说：“好，我回去吃饭。” 德罗蒙德一副终于解放的样子，笑容重新出现：“我订的餐馆是帝都最好的休伯利安餐馆，最近新上了阿卡星的白豚鱼，帝都很多贵族都在排队等着吃，我……” 烬离开不远拿出另一个通讯器，拨了一个号码过去，那边很快便接通，烬说：“在哪里？” “休伯利安餐馆西北角。” “他在哪儿？” “在马塞尔街，离休伯利安还有大约五分钟。”那边声音顿了顿，续道，“那边很危险，你小心点。” “谢晋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他应该会有警惕心。” “恕我直言……”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肯定，“你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即便你体内有弗洛克斯的血统，戈瓦尔也很有可能为了杜绝后患而直接杀了你，为了谢晋……值得吗？” “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说了，”烬语气冷冷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的安全是所有行动的第一位，你们已经违背了我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边沉默了片刻，烬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他摸了摸耳垂上扣着的机甲，左右看了看后，吩咐道：“獒，隐匿状态。” 耳垂上的机甲落地，很快便化作一条黑色的犬形机甲，它体型只有正常狗类那般，外形也非常普通，几乎找不到任何具有辨别性的标记。 机甲内传来獒还不太稳定的机械声音：“要我做什么？” 烬说：“摧毁传送器。” “没问题。”獒应了一声，四足快速奔驰向锁定的目的地。 如德罗蒙德所说，休伯利安餐馆非常豪华，墙壁上用纯金和稀有宝石雕琢出了瑰丽的壁画，就连桌子上都镶嵌着大颗的宝石。 餐馆正前方有一个水晶打造的观赏用厨房，通过半透明的水晶石表层，来就餐的人能清楚地看到高级厨师是如何用珍贵的食材烹饪出美味绝顶的顶尖料理。 德罗蒙德准备的位子又是整个休伯利安餐馆最豪华的位置，这里不仅能清楚地看到观赏厨房内的表演，还能清楚地欣赏帝都的夜景。 谢晋坐在价值千金的位子上，享受大厨着精心准备的最高端的料理。 德罗蒙德见谢晋一直不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略有些忐忑地问：“不好吃吗？” 谢晋：“可以。” 德罗蒙德舒了口气，微笑着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晋“嗯”了一声，仍旧是每样都只吃一点，德罗蒙德深感失望，想方设法陪谢晋说话，但谢晋依然是平时的样子 德罗蒙德最终妥协，放下餐叉：“谢晋，我们谈谈吧？” 谢晋正好不想吃这些，乐见其成地放下筷子：“谈什么？” “谈一下我们，”德罗蒙德犹豫很久，最终说道，“今天在展厅里，你和烬在怀疑我。” 谢晋装作听不懂：“怀疑什么？” “怀疑酒里有东西。” 谢晋：“？” 德罗蒙德咬着牙，强烈的委屈冲了上来，让他感觉喉头堆积着什么，堵得难受：“我是相信你的，哪怕母亲让我做那些事情，我也——” 谢晋反问德罗蒙德：“皇后要逼你做什么？” 德罗蒙德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方向，谢晋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是皇后在背后推动，他忙改口：“没什么，我——那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要在酒里动手脚？” 谢晋仍是装作不懂的样子，说：“我们没有怀疑，这一切只是巧合，不是吗？” 德罗蒙德：“那烬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谢晋长吟一声，最终将烬给他发的通讯递到德罗蒙德面前。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小心Alpha。” 德罗蒙德：“……” 他脸胀得通红：“我没有！” “所以我让他回去了。” 德罗蒙德憋一会儿，说：“虽然我没有，但我母亲……她说……”德罗蒙德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非常沉重，“你一定要小心我母亲，她想杀你。” 烬很快收到獒的传讯：“他们行动了，目的地是休伯利安餐馆。” 第51章：风暴 正在餐馆里努力表白自己心意的德罗蒙德殿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谢晋则在进餐馆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 这间餐馆，他曾经来过，稍微了解过店里的构造和客人的用餐习惯。 此刻，用餐的人数很少，就连服务员的上菜习惯都和他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他想，有可能是餐馆换了经营风格，但依然保有必要保持警惕心。 晚饭用完之后，德罗蒙德酝酿了下情绪，问：“有个纪录片在白枫影院播放，我买好了票，晚上看完再送你回去。” 谢晋犹豫了下，说：“不了。”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德罗蒙德还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很快便振作好，说：“好，我送你回去。” 谢晋点头，两人坐上德罗蒙德的飞船离开餐馆没多久，便有服务生样子的人站在餐馆的阳台上，对通讯器那边的人说：“刚从休伯利安出发，定位器安装在车位处，精准误差在0.05%。” “我们正在沿路监控，随时汇报位——” 声音突然断在喉咙里，那边传来一片寂静，服务生抓紧窗框，大步向楼下走去，一边拨通另一个通讯号码：“传送器位置处有人吗？喂，有人吗？” 前往谢晋府邸的飞船内非常安静，德罗蒙德感觉今天他一直在尽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谢晋依然对他不冷不热，他此刻真的不知道应该再怎么开口。 德罗蒙德无聊地打开了军方的电台，飞船内便响起了低沉的男音。 “白枫星外围的电磁风暴依然在影响着帝星，在未来五天内电磁通讯会有波动，军方重要情报必须开启非电磁通讯，请谨慎使用传送装置……” 德罗蒙德靠在车窗旁边，漫不经心地说：“又有电磁风暴了，近年来帝星附近的电磁风暴越来越多，而且强度一次比一次大。” 谢晋蹙眉深思，随口应了一声。 不远处忽然爆发出轰炸声，飞船猛地停了下来，德罗蒙德打开飞船舱门，远远眺望过去。 一串青烟浮动而去，黑影从昏昏暮色之中跳跃出来，身形非常矫健，反射出质感极强的金属光芒。 “机甲……？”德罗蒙德讶然看向夜色之中的那枚黑影，对谢晋说，“我们去看看？” 谢晋目光紧盯那枚机甲，缓了几秒才回应德罗蒙德：“走。” 德罗蒙德将机甲拐了个弯，目标设定到爆炸发生地点，但就在他重新启动的瞬间，“轰”的一声炸响在耳边，飞船尾部遭受攻击，爆炸带动飞船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坠落。 德罗蒙德忙用力向后将操作杆拉到了底，强迫飞船在短时间内飞速降低速度。 谢晋喊道：“打开舱门！” 德罗蒙德本能地听从谢晋的吩咐，按在红色按钮上，头顶的透明舱门弹开，谢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抓住舱门边缘，双腿用力一蹬，跳出舱门，回头对德罗蒙德说：“出来。” 说着，他从高速坠落的飞船上跳了出来，德罗蒙德随后而至，飞船坠落在地面上，摇晃了几下，直挺挺地倒在地面。 德罗蒙德回头看了一眼，满目惊魂未定，声音深处带着颤抖：“是粘性炸弹，早就附着在我的飞船上了。” 谢晋顾不得是什么炸弹将他轰落，大步向爆炸发生地点跑去。 德罗蒙德在背后喊道：“谢晋！危险！” 谢晋头也不回，因为在坠落的前一秒，他隐约想到暮色之中的那台黑色机甲是什么。 烬就地一滚，锋利如鹰隼的目光冷厉地扫过暗处，砰砰砰几枪击毙了藏在暗处的人，问獒：“怎么样？” “有点难办，”獒很快回信，“如果保持目前的状态，成功率在30%左右，如果变化战斗状态可以将成功率提升到80%。” “再等等看——”烬犹豫的时候，獒又给他通讯：“谢晋将军发现了我，他正向我所在的地方赶来。” “将他引走！”烬立马下了命令，“绝对不能让他进入传送范围！” “是。” 獒低吼一声，身体一弓，随后从地面飞速弹起，向远离传送装置的地方跃去。 谢晋呵斥道：“站住——” 獒的系统完美地执行了烬的命令，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德罗蒙德紧追在谢晋身后，烬曲折绕去，向传送器的位置悄悄奔去。 就在各方都有动作的时候，一直静止不同的传送器忽然发生变化，启动的红点不断闪烁，不多时，周遭的时空扭曲，空间波动扭转出了强大的吸力，将几人向传送器吸了进去。 吸力极大，漂浮在地面的尘埃都被吸附了起来，在巨大的旋转力中，风沙飞旋，一时封闭了传送器周围的空间。 谢晋和烬自不同的两个方向被吸向扭曲空间核心，德罗蒙德身体撞在了柱子上，他下意识地抱紧了，狂肆的暴风让他的身体不断地撞击着柱子，德罗蒙德没撑多久便昏迷过去。 风暴肆虐了大约三分钟才渐渐平息，传送器周围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德罗蒙德趴在石柱上昏迷不醒，而谢晋和烬消失不见。 德罗蒙德坠落在地面的飞船内还在播放着军方的新闻。 “电磁风暴威力最大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但近期内还是谨慎使用传送装置，如出意外，将无法确认传送地点——请注意——” 谢晋从迷糊中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电磁风暴时产生的紊乱的电信号，一连串复杂的声音激荡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意识不清楚，当他竭力让意识集中在某一点上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传来一阵阵几乎难以忍受的痛苦。 谢晋低吟一声，感受着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各处的痛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种激荡在每一寸毛孔之中的疼痛才稍微压了下去，谢晋想伸手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非常笨重，好像被封存在了什么逼仄的箱子中。 他缓了片刻，才有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眼前非常黑暗，只有红色的光芒在有节奏地闪烁着，谢晋静了片刻，渐渐明白这红光的闪烁节奏是他心跳的节奏。 他现在躺着的地方应该是个医疗舱，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医疗箱，条件和设施都非常落后。 谢晋试着抬起手臂，渐渐感觉到了捆在他小臂上的医疗带，他尝试了两次之后实在是调动不起身上的力气，最后只好妥协地安分躺着。 就在这时，眼前现出一线明光，谢晋目光紧盯着那一线越来越明显的光，直到医疗舱的盖子完全打开。 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稚嫩的面孔，他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谢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醒了！” 谢晋在强光之中强迫自己注视着眼前的人：“你是谁？” “我叫诺亚。”那少年笑着从一旁取出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的箱子，最顶面连接着一个透明的塑胶管，相接处贴着几块胶带，他将塑胶管的一端放在医疗舱的营养口，箱子里半透明的液体咕咚咕咚地被灌入到营养口内。 谢晋蹙了眉头：“这是什么？” “营养液，”少年吸了鼻子，他传得很单薄，鼻头被冻得通红，“你昏迷了快一个星期，现在体质非常弱，只能靠这个来维持生命的能量。” 谢晋目光落在那些营养液上，粘稠的液体泛着不正常的光泽，他反问：“你确定这是营养液？” “是啊，”少年不解地盯着液体，“怎么？这不是营养液吗？” 谢晋沉默，半晌后说：“没什么。” 箱子里只有大约半桶营养液，注入之后逐渐分解融入谢晋虚弱的身体内，他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冰冷的身体也温暖起来。 少年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费特叔叔说这些不够，但我只能买得起这些营养液了。” 谢晋垂着眼眸，说：“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少年说，“你好好休息，费特叔叔说你的体质很好，估计还有一个星期就能恢复。” 谢晋目光越过少年，尝试着看向窗外，他目光所能触及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窗户，他不得不从少年这里获取信息：“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偏远的克雷姆星，我也不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在下矿的时候在矿坑不远处的土坑里发现你的。”他顿了顿，回响道，“卢尼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咚’的一声跌进坑里，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的骨头都快断了，但还吊着一口气，我就只能把你放在营养舱里，还好，你活了过来。” 少年露出笑容，谢晋正想细问，门外忽然响起喊声。 “诺亚！上工了！” “哎！来了！”诺亚长应一声，抓起桌子上的十字镐，“我先去上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少年顾不得谢晋的反应，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 谢晋听见“吱”的一声关门声，房间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仔细思考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渐渐厘清了。 在电磁风暴的影响下，有什么传送装置将他送到这个籍籍无名的小星。 “克雷姆星……”谢晋总觉着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第52章：星球 谢晋在营养舱里躺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感觉到身体有了明显恢复，这一个星期，诺亚给他灌输的都是非常劣质的营养液，身体几次起了应激反应，发起低烧。咬牙抗过这段日子之后，渐渐的，他能开始吃一些流质食物，诺亚每天上工回来都会在他营养舱旁说一些白天发生的事情。 通过这些描述和他的观察，他发现诺亚口中的克雷姆星是个非常偏远落后的星球，这里原本是个矿产地，但由于长时间的过度开发，地表的一些矿物几乎被搜刮殆尽，只剩下危险性极高的地底深处还有挖掘到矿产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德莱帝国的从属星球。 诺亚这些矿工是出生在克雷姆星的原住民，从十二岁开始就跟在大人身边一起下矿，靠着每日的矿产量获得当日的奖励，一般是些非常粗糙的粮食和医疗用具，有的时候一整天都挖不出一个矿石就只能空着手回来。 诺亚居住的地方不足十平米，除了这个营养舱和一个草床之后一无所有，他可以通过余光将整个房间都扫视干净。 诺亚拿来他的营养舱大概是五十年前被弃置的型号，这种型号的营养舱有一定的漏电风险，早在刚上市的时候就被媒体严厉抨击，价格非常低，但谢晋相信，这个营养舱对诺亚来说是一笔巨款。 房门被推开，诺亚带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他进屋之后小心翼翼地搓着身体，等到寒气都被驱逐干净之后才谨慎地走向谢晋的营养舱。 今天诺亚的心情非常好，从进屋开始脸上就挂着灿烂的笑容，他走到谢晋面前后，将一个小麻袋在谢晋面前晃了晃，笑着说：“我今天换了一袋细粮，等一下给你熬粥喝——” 话音未落，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诺亚的脸从眼前消失，谢晋刚想开口便听诺亚说：“啊，又断电了，我去修一下。” 黑暗中，谢晋清楚地听到诺亚的脚步声，随后，房间再次亮了起来。 诺亚鼻头冻得发红，他笑着说：“我去给你煮粥。” 谢晋默然听着诺亚活动的声音，一直保持着安静。 诺亚将粥放在旁边，伸手想扶谢晋坐起来，谢晋防备地拦住诺亚：“我自己来。” “你嗓子很干，”诺亚端起稀粥，问，“要不要喝一点水？” 谢晋摇头，从诺亚手中接过稀粥，这的确是碗稀粥，碗里的米粒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水糊，他只停了片刻就把粥喝了下去，靠在营养舱的边缘看着诺亚忙碌。 谢晋垂眸沉思了片刻，动作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胸针：“诺亚。” 诺亚一怔，回头惊讶地看着谢晋：“你刚才在叫我？” 谢晋点点头，将胸针递了过去：“上面有颗红宝石，你卸下来磨成块镶嵌在矿石里。” 诺亚怔忡地看着那块宝石，瞳孔内非常清澈，过了片刻，发出了疑问：“这块宝石这么漂亮，为什么要磨成块？” 谢晋说：“这样不容易被人盯上，想要恢复，我需要更多的营养，你听我的话，将他变换成食物和药物。” 诺亚忿忿道：“我直接去找老板买下这颗宝石吧，不然工头肯定会克扣我们的粮食。” 谢晋摇头：“不，这颗宝石不能完整地贩卖出去。”他顿了顿，不放心地说，“你先去切割这些宝石，等下送到我这里来。” 诺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带来了几块碎宝石，谢晋费力地抬起手在碎宝石上拨了拨，说：“这几个再敲得碎一点，剩下的全都磨成粉，扔了，别多问，照我说的做。” 诺亚犹豫了下，仍是点了点头，他忙了一会儿后又把加工好的宝石送过来，谢晋看了一眼，说：“你有信任的朋友吗？” “有，”诺亚说，“卢尼是我的好朋友。” “这些宝石应该可以换很多粮食，你和他窜好词，就说在地下挖到了一小片，解开后就是这些宝石，先拿1/5的碎片，你和他对半分上交给你们工头，换来的钱也对半分，不要贪婪，剩下的按照每半年一次的频率去换。” “好，我明白了，”诺亚认真地说，“不能暴露太多，我知道的，母亲说，人生来便是富有的，富有的是充满善意的灵魂。” 谢晋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双难得的清澈眼眸，他许多年未曾见到过：“你是个善良而且聪明的孩子，希望我给你的这块宝石不会改变你的善良。” 诺亚又听不太明白了，他感觉这个从天上掉下来差点摔死的人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谈吐还是修养都跟他们不一样，他傻傻地看着谢晋，直到谢晋开始低声咳嗽，诺亚才慌张地去取水。 谢晋拉住诺亚，犹豫了片刻才问：“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坠落到星球上了吗？” “没有，”诺亚讷讷摇头，“我没有听说还有其他人，你……你有朋友也掉下来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谢晋说：“不用，不能暴露太多，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 诺亚忙说：“除了我和卢尼以外没有别的人，我们被赶到了最远的矿坑，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起你的存在，你……似乎跟我们不太一样。” 谢晋莞尔：“哪里不一样，都是人。”他正色道，“没有人就好，如果可能的话不要向外人提起我的存在，知道吗？” “我知道的。” 谢晋想了想，忍不住反了悔：“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其他人。” 诺亚笑了起来：“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谢晋：“……” 第二天晚上，诺亚兴高采烈地回来，他将换回来的食物放到谢晋面前，喜道：“我今天和卢尼换了好多食物和药材，有肉还有珍贵的酒精。” 谢晋看着诺亚手中少得可怜的一块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这种地方的工头肯定会克扣他们工资，但没想到会克扣这么多。 他那一小块宝石足以在帝都买来一整头肥壮的公牛。 诺亚兴奋不已，谢晋说：“辛苦了，去切一半把它熬成肉粥，剩下的炖成肉块。” “好。”诺亚转身去做，他刚给灶台点上火，房门便被敲响了，门外响起吆喝声：“诺亚！是我！听说你今天领了一整块肉？” 诺亚心里一沉：“糟了，是阿力他们来了，你得藏起来。” 诺亚抱起谢晋，左右看看，谢晋指了指衣柜：“那里面。” “你的骨头……” “没关系。” “诺亚？我看见你回来了，怎么？领了肉不给我们也分一点吗？”大力敲门的声音不断响起，薄薄的门板上簌簌抖落着灰尘。 诺亚无奈，只好将谢晋送进柜子里。 站在门前，诺亚深吸一口气，将房门打开。 阿力瞪着诺亚：“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在嗅到房间的肉香之后，阿力冲入屋内，狼似的目光扫视着灶台，“你果然领了这么大一块肉！” 诺亚皱着眉头，说：“阿力，这是我领的肉。” “都是兄弟，吃一口又没关系。”阿力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灶台上正煮着的肉粥上，他吸了吸口气，说：“不请我喝一口肉粥？你不会就这么一点吧？” 诺亚长出口气，从灶台下翻出块肉递给阿力：“这个给你，你走吧。” “算你小子识相，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别忘了叫我。”阿力满足地在诺亚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将肉裹在衣服里，向屋外走去，路过营养舱的时候，阿力多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摆了个营养舱？” “放得时间久了，拿出来清洗一下。” “啧，这破营养舱也值不了几个钱，这么宝贝干什么？”阿力不屑。 诺亚说：“这是我母亲给我留的。” 阿力又啧了一声：“啧，留着也占地方，拿去卖还能换几个馒头，自从特克斯人灭绝之后，克雷姆星就少有战争了，这种营养舱留着有什么用？想办法移居其他星球才是出路，该死，这种破星球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离开的钱？” 阿力带着诺亚留着以后熬粥的肉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阿力走后一段时间，诺亚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 谢晋身上的骨头有些痛，诺亚又将他抱回了营养舱，锅上的肉粥发出香味，诺亚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谢晋说：“现在应该更加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一次性拿宝石去卖。” “我一直都明白的。”诺亚点头。 谢晋躺回营养舱内，能量覆盖身体，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对诺亚说：“这里住着的原本是特克斯人？” “是啊，”诺亚说，“其实我们不算是克雷姆星的原住民，特克斯人才是。” 谢晋说：“难怪环境这么恶劣，病灭了一个种族。” “病灭？”诺亚不解地问，“我听老人们说，特克斯是一个很神奇的种族，他们灭族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战争。” 第53章：线索 帝都，水晶宫。 谢晋失踪的消息被压了下来，只有高层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未免引起动荡，皇帝派遣了一支部队暗中搜查谢晋的下落，但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 因为这个事情，皇后阿莉娅·兰斯尼并不好受。 虽然皇帝没有证据是她做的，没法找到她头上，却能通过惩治他们兰斯尼家族的人来警告甚至是报复她。 本来在皇后的计划里，谢晋应该被传送到她安排的囚牢里，但因为磁力暴风的影响，传送装置的定位出现了问题，她根本就无法找到谢晋的准确掉落位置。 直到皇帝无声地跟她翻了脸，她才认识到自己阿莉娅对皇帝戈瓦尔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想到这里，阿莉娅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她当初真的杀了谢晋，皇帝会不会杀了她……不，为了兰斯尼家族的现有价值，皇帝不会，但很有可能会逐步架空她。 “母亲——”德罗蒙德呼唤声将阿莉娅拉回现实，阿莉娅看向德罗蒙德，收起了眼里最后一丝紧张，端起了贵族的架势：“德罗，怎么？” 德罗蒙德压着着急的情绪，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母亲，我想在假期内去第六军团历练。” “第六军团？”阿莉娅不解地问，“为什么是第六军团？”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第六军团的暗部在寻找谢晋的下落……你想去找谢晋？” “不……母亲，只是我一直很崇拜第六军团的首席将军……我——”德罗蒙德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阿莉娅又陷入了沉思，“母亲？” 阿莉娅沉思片刻，说：“去吧。” “母亲？”德罗蒙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莉娅说：“母亲允许你去第六军团，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帝国的皇子，没有人比你更加重要。” 德罗蒙德沉声应下，难掩激动地说：“是，母亲。” 德罗蒙德大步走向殿门外，这对他来说是个好兆头，母亲渐渐地接受了谢晋，但是……德罗蒙德的心情一点点变得沉重，他不知道在这背后有没有母亲更深一步的计划。 他清楚地记得，母亲被称为兰斯尼家族的血玫瑰。 —— “特克斯人怎么会死于战争？”谢晋很肯定地说，“克雷姆星的确发生过规模不小的战争，一方面他位于德莱帝国和白枫帝国的边境，两帝国战事频繁，克雷姆星难逃战事；另一方面，克雷姆星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在百余年前是更帝国的争抢对象，近年来，战事转移，矿产枯竭，这才使得这颗星落魄下去。而且——”谢晋非常怀疑，“特克斯人并不是指一类人种，而是指的是各个种族中独特的个体。” 谢晋的说法太过学术，诺亚只听懂了他的大概意思，于是说：“我们这儿的老人不是这么说的，特克斯人就是从克雷姆星出去的一个种族。” 谢晋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向诺亚详细解释“特克斯人是一些独有的人，这些人拥有一种特殊的基因序列，你明白基因吗？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种标记，特克斯人具有的这种独特的标记在遗传学上称为‘星’，这是种很神奇的基因，它能促使其他基因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往往都是良性的，在胎儿时期，这种良性变异就会凸显出来。拥有‘星’的人种会非常强大，这部分人就被称为特克斯人。”谢晋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蹙眉仔细回忆着有关这部分的学术资料，问诺亚：“你刚才说特克斯人是从克雷姆星出去的种族？” “是啊，”诺亚点头，“克雷姆星就是特克斯人的母星，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在白枫帝国，有关特克斯人的资料很少，谢晋所掌握的内容有限，他记得他曾经在图书馆中看到过这么一篇文章。 特克斯人的基因在内部交流的时候是稳定的，但是一遇到其他种族的基因就会频繁发生变异，这种变异是使得特克斯人人种变得强大的原因。而这个观点和皇帝拿来捆住他和德罗蒙德那篇文章相差无几。 谢晋忍不住想到，难道诺亚说得是真的？特克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种族中的特殊人种，而是这座克雷姆星的原住民？而那些展现出了特克斯人性状的基因拥有者则是纯种特克斯人与其他星球的人类交配出来的？ —— 谢晋又在诺亚这边休养了半个月，幸运的是，大概率漏电的劣质营养舱不仅没有将他电成灰烬，还让他的骨骼加快了恢复速度，他现在身上断裂的骨头差不多全都恢复，可以自由挥动手臂，只是力气还差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固本培元。 在他养伤的期间，诺亚给他带回来几个有关外来人的消息，没有一个特征能和烬对上。 按理说，他和烬被传送走的时候相隔距离很短，两人应该都落在了克雷姆星上，不会相差太远，但是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烬的一丁点消息。 晚上，诺亚是和卢尼一块儿回来的，卢尼拎着一块肉坐在谢晋对面，瞪着一双期盼的眼睛：“今天可以教我招式吗？” 谢晋淡淡地看他一眼，说：“去帮诺亚的忙。” 卢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谢晋，满脸依依不舍。 这事还要追溯到一个星期前，近来天气转暖，克雷姆星上不知哪里来了一小窝野兔，这种野兔战斗力极强，诺亚和卢尼两个人联手去抓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最后好不容易带了回来。野兔刚进屋就挣开了两人的钳制，向屋外跑去，多亏谢晋眼疾手快地抓起桌面的石块将野兔敲晕，不然他们这一下午就白忙活了。 谢晋那一手让卢尼惊到了，一直追在谢晋身后让谢晋教他这些。 于是，谢晋就把一些基础技巧教给了两人，让他们勤恳练习，但没几天，卢尼又让谢晋教他更深入的东西，每天都眼巴巴地盯着谢晋。 谢晋拿起桌面上的石块，做起力量上的复健，卢尼在帮诺亚处理食材，两人今天难得挖了一个大矿，换来了不少食材。 卢尼漫不经心地问：“诺亚，贴在矿区的告示你看了吗？” “什么告示？”诺亚反问，“我今天没有从正门进去。” “最近在招力士，你是个Alpha吧？” “是，”诺亚转头看向卢尼，“什么是力士？”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卢尼颇为吃惊地说，“咱们老板不是和东区的老板不合嘛，中间有一部分矿区的位置很尴尬，所有权会由两边进行力士比拼之后决定，马上就到新的所有权决定日了，听说东区老板找了个非常厉害的力士，咱们老板就征召了一批力士，听说不管能不能赢，只要能通过征召要求就可以得到一大袋米和一大块牛肉呢，如果打赢了东区的老板还会给一张离开克雷姆星的船票。” 诺亚沉默片刻后，闷闷地说：“我不想离开这儿。” “这儿有什么好，所有人都想离开这儿就你不想。” 诺亚：“我不习惯外面，这儿挺好的。” 卢尼撇了撇嘴，说：“我们这些人里就你一个是Alpha，你得让咱们师父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吧？” 诺亚犹豫不决地看着谢晋。 谢晋问：“东区新来的力士？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 “不知道，”卢尼摇头，“没听说，那边好像藏得很紧，传出来的风声就是他很厉害，据说还会用枪，对了，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样的人？”谢晋呼吸一紧。 “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卢尼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师父，要不然你上吧！你上肯定没问题！” “我不能上，”谢晋摇头，“但我需要有人参加力士竞选，更需要和东区的那位力士有交集，他可能是我想找的人。” “那……”诺亚小声问，“我去试一下？” 谢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诺亚的身体，少年因为长期在矿坑工作，肌肉结实，Alpha的体格非常好，谢晋说：“你过来。” 诺亚乖巧地站在谢晋面前，谢晋揉捏着他的骨骼和肌肉，说：“你的体质很好，学过什么吗？” 诺亚摇头后又点头：“你教的我都有在好好学。” “好，”谢晋说，“你去报名，每天下矿回来跟我学近身搏击。” “师父，我也想学！”卢尼嚷道。 谢晋压着声音说：“你去帮我打听一下东区力士的来历，如果打听到了，我教你用枪。” “枪！”卢尼一下子兴奋了，“真的吗？” “嗯。”谢晋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警告道，“不能暴露我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谢晋每天都会传授诺亚搏斗技巧，而在卢尼积极地打探之下，谢晋更加怀疑东区招来的力士是烬，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能获得对方的真正身份，如果那真的是烬的话，他要如何和烬在不惊动德莱帝国的前提下离开这里。 这些都是眼下要处理的问题。 矿区老板许诺会给他们一张离开这里的船票，但是一旦上了飞船，就要面临重重检查，尤其是到德莱帝国与白枫帝国的交汇边界。 谢晋不能用这张船票，最好是有一台他自己的机甲。 不知道烬有没有把獒带来，獒在的话会方便很多。 不行的话，就只能自己造一个了。 第54章：竞比 凭空造一台飞船的难度非常大，对谢晋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改造一辆旧的飞船。 但克雷姆星实在是荒废得太久了，即便是来往于其他星球的飞船每年也只有三班，有旧飞船的可能性不太高。 只是谢晋还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这里当年是作为德莱与白枫两帝国的主战场而存在的，应该会有一些被掩埋的报废飞船。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晋的力气恢复了大半，只是右手当初在瓦拉干星留下的后遗症又再次爆发，现在，他的右手基本使不上力气。 今天是力士初选的日子，诺亚把晚饭做好了放在锅里，谢晋拿出来的时候，饭菜基本都凉了，他刚吃完就看到诺亚推门而入，兴奋地说：“我通过初选了！”他将作为奖励的一小袋米送到谢晋面前，“明天可以吃一点好了的！” 谢晋微笑：“恭喜。” 诺亚红着脸，说：“谢谢你这段时间教会了我这么多东西。” 谢晋问：“他们没怀疑你吗？” 诺亚说：“他们问我为什么这么厉害，我就听你的话什么都没说在他们面前亮了下肌肉。” “我教你的都是实战上的东西，简而精，他们看不出什么，”谢晋说，“保留实力，一点点来。” 有关这方面，谢晋还是存有担心，他尽量在一点点推进，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非常微弱，然而如果有细心的人仍会通过一些无可避免的蛛丝马迹发现他的存在。 变得富裕的诺亚身上背负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在这样小的，贫穷而又落后的，完全是靠体力在支撑的星球上，哪怕多余出来一枚硬币也会引起关注。 谢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诺亚再次取下第二轮竞选的第二天，诺亚的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个时候，谢晋正在午睡，从房门传来的细微声音让他从浅眠中苏醒过来。 房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声非常轻微，摆弄门锁的人像是个惯犯，谢晋藏进柜子里，从门缝中看到阿力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回身悄悄地关了上去。 阿力站在房门口，贪婪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房间，最终走到诺亚储藏物品的柜子前，将里面所有的粮食都捞了出来，塞进随身带的袋子里。 随后，阿力将诺亚房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个安静，最后停在谢晋刚睡过的床旁。 “果然有人……”阿力自言自语片刻，又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缓缓走到谢晋藏身的柜子前。 谢晋屏住呼吸，浑身的肌肉绷起，在阿力伸手去拉房门的时候，做好了率先攻击的准备，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阿力将手收了回去，“这么小的柜子，不太可能吧？算了，拿了东西就走。” 等阿力走后，谢晋隐约察觉到不妙，透过柜门间不到半寸的缝隙，他的目光和阿力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猜测阿力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但他忽然停了下来是为了什么？ 无论是为了什么，谢晋都相信阿力绝非善类。 半个小时后，诺亚的房门被暴力撞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诺亚正在矿中，顾不得刚挖出了一点苗头的矿石疯狂地一路往家里跑。 等到他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躺着一地哀鸣着的人，西区老板艾瑟·格里恩震惊地站在门旁，目光呆滞，在他旁边则是瑟瑟缩缩的阿力，惊惧地看向门内。 大敞的房门内，一个人坐在房间旁，他戴着半边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正冷静地端起茶杯。 诺亚刚想开口便听谢晋说：“你想好了吗？” 艾瑟老板犹豫不决，诺亚下意识地开口：“想什么？” 他们这时候才注意到诺亚的存在，阿力脸更白，往暗处藏了藏，艾瑟老板埋怨道：“诺亚，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诺亚更傻了，“他……” 谢晋说：“看来你是想好了。” “是是是，”艾瑟老板踢开脚边的打手，说，“你说的很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诺亚还是一头雾水。 艾瑟老板不悦地瞪了一眼阿力：“你说。” 阿力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谢晋说：“他们以为我是个Omega。” “怎么可能！”诺亚低呼，“他要是Omega，我们都是Omega了。” 谢晋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艾瑟老板接着谢晋的话说：“阿力谎称你在家里藏了个Omega，我就带人过来看看，你也知道，在克雷姆星，有一个明确规定是Omega公立化，你私藏Omega违反了规定，我也是按照规定……” 诺亚大概明白了前后经过，装作忿忿地：“所以你们就闯进来了？” “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艾瑟老板顾及谢晋的情绪，语气很有商量的余地，“但是我们发现这是个误会之后就很快和解了。” 谢晋说：“以一个共赢的方式。” “对对对，”艾瑟老板自想明白后便一改之前犹豫不决的态度，非常坚决地说，“诺亚，你应该早就将他介绍给我的，如果有他在，比试肯定能赢！” “老板，你进来一下。”谢晋突然发声，艾瑟回头看向谢晋，犹豫了几秒，又听谢晋说，“我有几个条件要和你商量。” 艾瑟心一沉，转身进了屋，依照谢晋的要求将房门带上。 阿力赶紧溜了。 谢晋开门见山地将要求说了：“我参加竞比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要追究我的身份；第二，帮我找一个废旧的飞船。” 艾瑟在心里盘算，这两点都不是什么问题，他仓里正好有一个废旧飞船，于是点头：“既然你有要求，我也有几个要求。” “你说。” 艾瑟眼神倏然变得凶狠：“我知道你要离开这里，我也清楚我不可能将你一直留在这里，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将东区老板维伊·桑德斯找来的打手打残，至少让他不能参加以后的竞比！” 谢晋沉思了片刻，如果那人是烬的话，会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但那人如果不是烬，那他答应也没关系，他可以伪造出艾瑟想要的伤势。 但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艾瑟，他不能让艾瑟轻视自己，从而放出他的消息。 谢晋说：“可以是可以，这样我需要再加一个条件。” 艾瑟有些不悦，却听谢晋说：“这段时间我需要充足的条件养好身体。” 艾瑟原以为他要提出一些金钱方面的报酬，一听这个要求，吊起来的心便落了下来，这个条件不算什么，在竞比前的这段时间他本来就是要养好谢晋的，于是，艾瑟爽快地应了下来。 谢晋不可能要艾瑟的金钱，甚至是粮食都不打算要，一方面他不缺这些，另一方面，在克雷姆星，金钱和粮食的重要性远比谢晋所认识的要重，如果他向艾瑟索要报仇，艾瑟也许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当天，谢晋就跟着艾瑟住进了条件比较好的宅邸，艾瑟给他派了两个仆人，说是照顾实际上就是监视，谢晋任由他们跟着自己，一切伺候都从容应下，不抗拒却也不主动。听着每天的汇报，艾瑟更加弄不清楚谢晋的身份，看谈吐和修养，大概是贵族，可怎么会有贵族来到这里，还不寻求援助？ 谢晋的身份越是扑朔迷离，艾瑟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没几天，艾瑟就想明白了，管他是谁，背后牵扯着什么生意，他只要能拿到矿区的所有权就可以了，没必要探究了那么复杂的东西，只要这人离开了克雷姆星，那就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谢晋想要的。 十天之后，竞比当天。 艾瑟载着谢晋前往约定比赛场地，每三年的竞比成了克雷姆星的习俗，也是克雷姆星每年最热闹的时候。 每到这天，东西两区的矿工就会汇聚到竞比场地附近为自己矿区的力士加油。 这次竞比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规矩，战胜一方拿到矿区所有权，这个战胜的概念非常宽泛，有的投降作数，有的不死不休。 谢晋穿着艾瑟给他准备的象征着西矿区的衣服，面上依然戴着半张面具，从飞船上走了下来。 他们到的时候，东区的老板维伊·桑德斯已经带着人等在了那里。 “维伊老板，好久不见啊，”艾瑟挂着虚假的笑容，上前和维伊寒暄，“听说上一年矿产收成不错，想必也不在乎这中间地区的。” “听艾瑟老板的意思，你很在乎那片矿区，在乎到过度开发，引起了地震，你我都知道，这中间部分的矿产资源不可强行快速开发，只能循序渐进。”维伊·桑德斯毫不留情地反击。 谢晋一直在看维伊带来的人。 那人和谢晋一样也蒙着脸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但他身材修长，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结实的肌肉，显得整个人像是猎豹一样劲瘦有力，能明显看出来是个成长得不错的Alpha。 就在谢晋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谢晋。 口罩下的那双眸子如鹰隼般锐利，暴露出他浓浓的野性。 刚才看身段他不敢百分百确定，但看到这双眸子之后，他可以完全肯定，这就是烬。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艾瑟结束了两人的冷嘲热讽，“那就让我们开始竞比吧。” “也好，”维伊冷笑，“让我看看，他们到底谁能赢。” 第55章：仿人 艾瑟老板回头给了一个眼色，敲钟的人便抡着厚重的棒槌“咚”的一声砸在鼓面上，浑重的鼓声沿着空旷的场地穿透在空气里，振奋了现场的每一个观众。 自知道对方是烬后谢晋就稍微放下了心，无论是他还是烬，只要两个人能有一个赢下这场竞比，他们都能够离开这里。 但是…… 谢晋总觉着哪里奇怪，眼前的烬的那双眼眸透出来的神采的确是充满野性的，但是却又非常陌生，在这一刹那，谢晋清楚地回忆起烬通常会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池被冰封的深不可测的幽潭，然而破冰之后，坠在深处的是满满的…… 占有欲。 谢晋呼吸一沉，微微眯了眼看着那人。 “烬”无动于衷，在鼓声开始的刹那忽然向谢晋冲刺而去，右手握拳，在靠近谢晋的时候猛然出击，重重地砸向谢晋的面庞。 谢晋向身后躲去，面上浮现出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吃惊于“烬”这决绝一击，更是彻底相信眼前这人不可能是烬。 “你是谁？”在两人再次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而那人问了谢晋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谢晋面露惊讶，这人说话时的嗓音让他又产生了怀疑。 这是烬的声音。 但他—— 短暂的思考过后，谢晋的判断再次变得坚决。 他不会是烬。 两人果断出手，对方招式招招狠辣，几乎不留有任何余地，冷漠得像是执行命令的机械，谢晋趁此机会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细。 这人使用的搏斗招式非常陌生，浑然不是烬向他展示的一面。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搏斗方式，只有眼神带有一丝熟悉感…… 难道他一开始真的认错了人？ 谢晋犹豫了片刻，试图弄掉他的口罩，但那人却像是把护住口罩当成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即便是需要靠身体挡住谢晋的突袭也毫不犹豫地选择护住口罩。 两人的攻防战打得非常胶着，胶着到让谢晋忘了他在做什么，唯一的目的已经变成了弄清楚这人的身份，直到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谢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对方的胳膊卸了下来。 谢晋：“……” 谢晋深吸一口气，扳住他剩下那条手臂扭到背后，膝盖顶在对方肘窝，就此姿势将他压了下去。 口罩下传来低沉的闷吼，谢晋从背后靠近他，低声问：“你是谁？” “你是谁？” 他依然是同样的回答，谢晋感觉自己有些不太耐烦，更用力地逆向反扳他的手臂：“我没有时间跟你玩这种把戏。” 那人仍是挣扎，就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满怀抗拒地问：“你知道我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谢晋蹙眉，想了想，问：“你从哪里来？” “我从实验舱里逃出来。” “实验舱？” “对，实验舱。”那人额头滴落大滴汗水，洇进地面，终于意识到挣脱不了的时候渐渐放弃了挣扎，“实验舱不在这里，我是从另一个星球逃来的。” “什么地方？” “我不认识。” “你是怎么逃来的？” “我偷了他们一艘飞船，我有飞船的驾驶权限。” “飞船在哪里？” “被我藏了起来——”他顿了顿，飞快地说，“你想要那艘飞船？我可以给你。” 谢晋长吟一声：“我想知道的是你的身份。”他膝盖下压，更加用力地将那人压在地面，在保证他不能挣脱的前提下，伸手抓向他的面前，“我要看你口罩下的脸——” “不——”那人发出惊恐的低吼，像是只被困入绝境的野兽，喉咙里溢出抗拒的咆哮，“不——放开——放开我！” 谢晋无动于衷，冷漠地抓向他的口罩，在他撤下口罩的瞬间，半张机械脸庞出现，一段段机械软管从口腔中弹跳出来，其中一个用肉块裹着的发声器在人类小舌头的位置不断抖动着，发出声音：“不——不——不要——” 谢晋一惊：“你是人造人——” 这个词一出，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那“人”的身体飞速颤抖，下一秒，谢晋意识到了什么，将那“人”举起，飞速抛向无人的地方。 “轰——”在落地之前，机械身体猛然炸裂，无数块铁片四下飞溅，刺入冰冷的泥土，鲜血如涓涓小溪淌入泥土中，尸体血肉模糊，如果不看内里暴露出的钢铁骨架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最高级的仿人类体。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两个老板全都傻了，艾瑟缓了一会儿后，愤怒地吼道：“维伊！你违反了规定！你居然用人造人——那是个人造人——” “不——”维伊手足无措地回吼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人造人——你看得出来吗？这种仿人类体不拆开来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在两人争吵的时候，谢晋正走向这具仿人类体的尸体，在鲜血与肉块之中，他转过那人的脸，让整张脸都朝向自己。 这是具还没有做完的仿人类体，面部细节还没雕琢完，甚至大部分下半张脸都只是钢铁骨架，但是已有的面部细节和烬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镶嵌在眼眶之中的黑色眼眸，无论是在白枫帝国还是德莱帝国都是少有的外貌特征—— 但他终究不是烬。 谢晋在仿人类体的颈部试探着想要卸下头部留存证据，但这具仿人类体做工细致，让他很难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完好无损地卸下头部，卸着卸着，谢晋就失去了耐心，一用力将头扭了下来。 正向谢晋走过来的艾瑟老板：“……” 他被吓得停在了原地，瑟瑟缩缩不敢开口。 谢晋一回头就看到艾瑟惊惧的脸，他手里拎着睁着眼睛的仿人类体的头部，鲜血从指间流淌下来，面色阴冷，看得艾瑟又是一抖。 “你你你你你……” 谢晋蹙眉：“抖什么？” 艾瑟把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谢晋淡淡地看他一眼，大步走向维伊。 维伊：“……” 维伊瞪了瞪眼，下意识掉头就跑，谢晋抓住他的衣领：“跑什么？” 维伊惊恐地喊道：“饶命——！饶命！” 谢晋：“？” 维伊：“……”害怕。 谢晋将头部送到维伊面前，冷声问：“你是从哪里发现的这个仿人类体？” “他——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谢晋：“说完整。” 维伊打着摆说：“他偷闯进我家里，被护卫抓了起来，当时很多护卫都打不过他，我就和他商量，给够他足够的粮食，让他帮我打赢这场竞比——”维伊想了想，哭丧着脸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仿人类体啊——他哪里不像是人类？” 谢晋又问：“他说的飞船在哪里？” “不知道，”维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没见过什么飞船，也没听他说过什么飞船。” “去找。”谢晋回头看向艾瑟，“你也去找。” “老板！”不远处响起声音，一个人影跑了过来，大喘着气说，“老板，查理男爵来了！” “我的天——那个煞星怎么会来？”艾瑟和维伊面露惊恐。 在德莱帝国，克雷姆星是查理男爵的辖区，这个狂傲任性的小男爵几乎不来这种贫穷落后的星球，但由于德莱帝国有明确规定每一个拥有爵位的贵族都必须按要求巡视辖区，查理男爵每十年都会来执行一下“公务”。 每回巡视，查理男爵几乎都会将这颗破败的小星搜刮干净，所以，不光是对普通的百姓，就是对艾瑟和维伊两个大矿老板来说，查理男爵的到来都是一场灾难。每当他来巡视之前，他们都会将一部分财产和粮食藏匿起来。 但问题是，现在根本就不到查理男爵来巡视的时间啊！ 这煞星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啊！！！ 艾瑟和维伊同时在心底咆哮。 谢晋不太清楚查理男爵是什么人，但总归是不该他招惹的人，于是很果断警告两人：“不要暴露我的存在，否则……”他抬了抬手中仿人类体的机械头部。 “这个……”艾瑟为难地说，“查理男爵这个时候来一般是想看竞比，我们哪里找两个人出来……” “我就是来看竞比的，你们想找什么人？”从天际飘落下来一艘非常骚气的金色飞船，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一个穿着华丽，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站在飞船上，眼神傲慢地俯视下来，嘴边噙着一抹嚣张的笑。 “男爵大人！”艾瑟和维伊前后挂上讨好的笑容。 谢晋侧身向后站了站，但此刻，他拎着一个“人头”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显眼，无可避免地暴露在查理男爵的眼前。 “你——”查理男爵问道，“就是这次参加竞比的力士？” “不——”艾瑟忙说。 查理男爵低喝道：“不要插话！” 谢晋盯住查理男爵，眼神从疑惑变到古怪。 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他拎起来机械头看了看，又仰头看向男爵，用口型质询：“……烬？” 第56章：伪装 查理男爵可能认出了谢晋的口型，一瞬间的反应非常微妙，再加上他看谢晋的眼神，让谢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查理男爵从飞船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谢晋身边，他衣着华丽，身材高挑，站在谢晋面前的时候要比谢晋高上几公分，微微低垂下眼眸，睨着谢晋。 “艾瑟和维伊，你是哪一方的力士？” 听到查理男爵提问，艾瑟忙上前一步，低声下气地说：“殿下，这是我们西区的力士。” “哦？”查理男爵绕着谢晋走了几圈，看着谢晋的眼神里充满了满满的兴趣，这让艾瑟冷汗流了一背，这才想起来，他找来的这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万一殿下让他摘下口罩怎么办？万一摘下口罩之后露出来的脸恰恰是殿下认识的怎么办？ 艾瑟惴惴不安，在忐忑之中，却听查理男爵冷冷地说：“艾瑟，我这几天要住在你的府邸，让这个人——”年轻的男爵露出桀骜的笑容，这让谢晋有一种微妙的熟悉，就仿佛看见了德罗蒙德，“服侍我！” “殿下——”艾瑟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了。 查理佯怒：“今年的矿产收成怎么样？进贡的比例多少？我想应该要提升一下进贡的比例了！” 艾瑟立马闭上了嘴。 查理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艾瑟府邸。 谢晋一回府邸就被艾瑟派来的侍女押去浴池，好好地洗了个澡后换了一身较为名贵的衣服，这套衣服明显是经过艾瑟的精挑细选的，银色长袍束住了纤细劲瘦的腰，其上游走于全身的暗纹和谢晋扣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完美融合在一起。 他站在大厅中，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他，角落里的诺亚红着脸频频偷瞥谢晋。 谢晋面无表情地任他们欣赏，Omega的体质不易结成肌肉，所以他的身段一直比较柔韧，身材非常适合这些宫廷风格的华贵袍子，但他本身出入于战场的杀伐之气又给这层柔软添加了坚不可摧的支撑，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刚柔并济的美。 帝都几千万人都这么围观过他，别说这小小的府邸。 查理男爵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占有，他斜靠在躺椅上，冲所有人挥了挥手：“除了他，你们都下去。” 艾瑟忍不住说：“殿下——” 查理男爵瞪向艾瑟，艾瑟忙说：“他——他是一个Alpha啊殿下！” “我知道，”查理男爵傲慢地说，“本殿下的眼睛不瞎！你们都退下，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艾瑟一惊，没想到查理男爵还有这样的癖好，喜欢玩弄Alpha，转念一想，很多贵族都有这种那种喜好，听说有位公主特别喜欢撕纸的声音，每天都要十个侍女排队撕纸给她听，查理男爵有这样的癖好也没什么…… 他忍不住多看了谢晋一眼，心里默默一叹。 英雄，被上完之后你还是一条好汉。 谢晋：“？” 待所有人走后，房间内只剩下查理男爵和谢晋，查理男爵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绕着谢晋缓缓打量。 在绕了第三圈的时候，谢晋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看到什么时候？” 查理男爵：“……” “你认出我了？”查理男爵的声音倏然变得低沉。 谢晋看他：“你怎么变成了查理男爵？” 眼前的查理男爵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脸上的傲慢全都散去，变成了一种深敛在灵魂深处的沉寂。 他看着谢晋，眼里仍旧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晋避开他的怀抱，冷着脸：“你怎么在这里？” “我运气比较差，被卷入了电磁暴风的强势区，落到了查理男爵的另一个封地星，在一个巧合下，我劫持了查理男爵，开始假扮他。” 谢晋眼神里仍是怀疑，他一直在看烬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让他非常熟悉，他可以很肯定这个人是烬，但是有那个仿人类体在先，他觉着自己并不能够完全肯定。 但是，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鉴别仿人类体的方式非常暴力——开膛或者开颅。 烬察觉到谢晋的不信任，他试探着上前，拉近两人的距离：“怎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哪里？” “γ3。” “说得再详细一点。” “γ3草绳的实验室，我被脱光了绑在架子上，你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谢晋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只有两人才有可能知道的问题，随后状似无意地说：“你假扮查理男爵扮得不错。” 烬表情变得古怪，他转过身，不想让谢晋看他的表情，别扭地说：“和德罗蒙德学的。” 谢晋：“……” 烬：“……” 难怪他一直觉着查理男爵的各个表情像极了德罗蒙德。 两人沉默片刻，都轻笑出声，谢晋收起笑容，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想着电磁暴风不会把我们分离得太远，就先从查理男爵的封地找起，这里是我找的最后一个封地，如果还是没有你，我会去更远的地方。” “你知道这里是德莱帝国的领星吗？” “知道，”烬说，“我星际地理学得还不错。” 谢晋有些愠怒：“更远的地方？你是指哪里？” 烬目光飘向墙壁上挂着的德莱帝国星际图，那上面有一颗红色的象征着德莱帝国帝星的印记：“德莱星。”他抢在谢晋开口之前说，“那时候我在想，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谢晋：“……” 烬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谢晋：“……我听得懂。” 烬看着谢晋的眼睛：“我在告白。” 谢晋：“……” 烬沉声说：“我爱你，不单单是因为Omega对Alpha的致命吸引力。而是因为……” 他抓起谢晋的手触碰在自己胸口，胸膛之下的心脏跳动速度非常快，暴露了烬沉静面具下的紧张与忐忑。 他说—— “因为我爱你。” 在烬的凝视下，谢晋沉默了很久，他微微低头，说：“我有婚约。” “我知道，”烬无动于衷，“你不必为我的告白改变什么，你是无法被束缚的狼，是鹰，是属于广阔草原的雄狮，谁都不能困住你，包括我。我只是——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你，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不愿意听我讲这些话，更害怕，你会听不到……” 谢晋长叹口气，冷着脸说：“我背负着目前还无法抗拒的婚约，这就是束缚我的东西，在这枷锁还未打开之前，我不会考虑其他的东西。” “我明白，”烬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沉声说，“莱娜阿姨像我的母亲，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救她。” 谢晋微微一笑，在烬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现在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怎么突破德莱帝国和白枫帝国的边境线是个大问题。你带獒了吗？” “带了，”烬点头，“但是獒受到磁力风暴的影响陷入被动休眠了。” 谢晋蹙眉深思，走向地图旁，指着交界处的一条星带，说：“那就只能从这里走了，陨星星带，我需要至少钛SR级别的机甲。” “可以，”烬马上找到了解决办法，“查理男爵的机甲外壳就是钛SR。” 谢晋看他一眼：“只有一个曲速引擎不够，还需要至少两个脉冲引擎。” 烬：“……” 烬说：“你肯定有办法。” 谢晋微微一笑。 —— 艾瑟老板非常难受。 他感觉自己摊上了大事，但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查理男爵看上了那个神秘人，神秘人的身份不能被暴露，否则以神秘人的身手他很有可能会在半夜被—— 查理男爵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瞳孔内充满了惊恐。 他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满脑子在盼望着查理男爵“玩”过一次就算了，还没酝酿好情绪就见到谢晋大步向他走过来，艾瑟浑身一抖，瞪圆了眼。 谢晋走过来还没开口便听艾瑟抖着声音说：“你你你——查理男爵这么快？” 谢晋：“？” 艾瑟：“？？？” 谢晋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艾瑟说：“依照约定，我击败了东区的那位力士替你拿到了矿区的所有权，不仅将他打残打伤还让他直接四分五裂。所以——” 艾瑟：“……哎！哎！哎？” 谢晋说：“所以我来支取我的回报。” 艾瑟一懵：“什么回报？” 谢晋说：“废旧的飞船。” 艾瑟像是被惊醒，这五个字将他强行扯进了现实世界。 这是他摊上的第二个大事。 他目前没有废旧的飞船可以给谢晋。 当时他想，如果谢晋输了，那他什么都不用给，如果谢晋赢了，可以以给他飞船为由拖着他，没准就能一直把他拖在这里，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寻找废旧的飞船，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苗头。 克雷姆星怎么可能会有废弃的飞船啊！！！ 谢晋：“？” 艾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我们找到了一艘废弃的飞船！” 第57章：飞船 艾瑟浑身一抖，顿时觉着人生有救了，下一秒又立马想到查理男爵，脑海内千万大戏轮番播演，破口大骂：“你喊什么喊！不知道查理男爵在那里吗？万一吵到男爵殿下怎么办！” 谢晋冷笑，越过艾瑟，直接问那名侍从：“飞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哎——”艾瑟忙劝住谢晋，“不是你的飞船——你别去啊。” 谢晋看他，眼神冰冷，艾瑟打了个哆嗦，声音放低了：“即便真是给你的，也应该我先看吧？我才是这里的老大啊——” “哦？”查理男爵大踏步出来，直奔谢晋，“那我呢？在这里，我的权力还比不过你？” 他揽着谢晋的腰，谢晋下意识想挣开，烬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的身份很好用。” 谢晋：“……” 艾瑟忙端起讨好的笑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烬抬手打断了艾瑟的话：“别废话，他想做什么就带他去做，别耍花样。” 艾瑟连声应是，冲侍从喝骂道：“混账东西！飞船在哪儿还不快带路！” 一行人出了艾瑟的宅邸乘上艾瑟的私人飞船前往发现飞船的地点。 到了之后，艾瑟还没下船便被查理男爵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你先回去，等下接到通讯再来接我。” 野、野战……？ 艾瑟心里一惊，左右看了看，这荒郊野地的，查理男爵的口味也……也……太重了吧？ 不敢多说什么，艾瑟应了是，又听谢晋吩咐让所有人都回去只得满脑子乱七八糟地带着他的人离开。 因常年风沙，这艘旧飞船的坠落轨迹已经被埋没，谢晋很难从中找到这艘飞船来自哪里的线索。 在周围搜索了一圈之后，谢晋最终停留在飞船尾翼的地方，仰头看着这艘体型偏小的飞船，说：“海鹰号，是军方的侦查用飞船，具有两个反物质引擎和两个备用脉冲引擎，飞行速度极快，还备有战斗炮台，属于战斗飞船种，体型只有普通战斗种的一半大小，标志是开舒展开的、似鹰翅的机翼。”他回头看烬，“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烬一直在看不是特别清楚的坠毁轨迹，听到谢晋提问后，目光移了回来：“俯冲坠落，坠落前速度超过标准速度的25%，目测是飞船失控。” “所有人呢？”谢晋又问。 烬沉默，摇了摇头。 “你跟我来。”谢晋带他一直向靠近尾翼的地方走，地面上全是飞船撞下来时坠毁的残渣，一不小心就会被坚硬的金属外壳刺穿脚心，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行。 最终，两人停在机翼前。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深邃的几乎望不到头的推进器炮筒，边缘满是反物质发生化学反应之后遗留下来的残渣，炮筒内因超过标准的高温燃烧而变得一片焦糊。 谢晋说：“你认识这个吗？” 烬看了一眼，说：“反物质推进引擎。” “再精准一点。” 烬蹙眉，看得更加细致。 谢晋的手在炮筒处有节奏的敲击，烬便看向他手指敲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被磨损的图纹，看着有几分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不知道。”烬很坦然地承认。 谢晋吹了下图纹上的灰尘，拂开上面的灰渣，说：“这是二十年前白枫帝国侦查部的标记，现在的和这个有相似之处，但是从根本上很大不同，所以一般来说不会被人识别出来。” “白枫帝国？”烬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白枫帝国的侦察机怎么会坠落在这里？” “有两个可能，”谢晋说，“第一，这是二十年前在两帝国战役之中留下来的侦查机；第二，你可以自行猜测。” “你提出第一个是想要晃我？”烬露出挑衅的表情，“不可能是二十年前，坠毁轨迹虽然不清楚但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月内坠毁的。任我自行猜测……我猜他坠毁时间在一个月左右，驾驶员是个新手，超速坠落状态下不可能是一个军部的飞行驾驶员。” 谢晋第一次听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个沉闷的少年似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倾吐心声的方法，亦或者是——将心中最沉重的东西说了出来后其他所有的话都不是问题。 烬走到飞船的驾驶舱舱门，将摇摇欲坠的舱门固定好，展示给谢晋看：“这里有几个弹眼，内侧合页崩裂，断口干脆，证明是有人强行打开了舱门，所以我猜测，这艘飞船是被人劫来的，而且劫走飞船的人不会驾驶，途径克雷姆星的时候遇到了流星星带，坠落在这里，飞船边缘有高温砸痕。” 谢晋满意地点头：“你分析得很对。” 烬长吟一声，反问谢晋：“你不问我猜是什么人劫持了这艘飞船？” 谢晋摇头：“不用问。” 烬：“为什么？” 谢晋：“问你也答不出来。” 烬：“……” 谢晋又说：“况且我知道是谁。” 烬立刻追问：“是谁？” 谢晋沉默片刻，没回答烬的问题，转了话题：“上飞船看看，看看备用脉冲引擎还在不在。” 两人利落地在废墟之中穿梭，跳跃上飞船内。 这艘飞船的内部结构还未完全调整好，机械按键外层蒙着一层保护套，谢晋揭走受损最弱的地方的保护套，露出几乎全新的按键。 谢晋说：“都是二十年前的老古董，这种飞行机应该被销毁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烬随口问了一句：“现在负责这些东西的是哪个军团？” “不是军团，”谢晋说，“是蓝家。” “蓝家？”烬动作一停。 “蓝威。” “蓝洛。”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片刻之后烬说：“你知道蓝威一直是皇帝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 谢晋走向驾驶舱尾部，那里一般是检查备用引擎的地方：“知道，以他的能力上不了特优班。”顿了顿，谢晋担心烬会多想，于是说，“蓝家一向忠于皇帝，一直跟着弗洛克斯家族，每代家主都会宣誓效忠，是弗洛克斯最忠诚的臣仆。所以，你不要对蓝威的行为感到失望，你总会找到真正的朋友，甚至是足以交托性命的——”他谨慎地选择了这个词，“战友。” “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朋友，”烬很快就明白谢晋在担心什么，“我所重视的人只有你。” 谢晋脚步一停，看他：“因为我把你从γ3带了出来？” 烬摇摇头：“不，因为你给了我所有。” 谢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敲了敲操作盘：“到了。” 他在操作盘上试探地操作了几个键：“这台侦察机的年代有些久远，我也只是在书上看过，我尝试着检查一下。” “滴”的一声，驾驶舱内传来机械女音。 “请输入密钥——请问您的身份是？” 谢晋想了想，输入了军方的一个代码。 红色光芒闪烁了三下，女音再次响起：“错误——非正确密钥，请再次输入，您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飞船将即刻爆炸。” 谢晋：“……” 谢晋凝视着眼前鲜红的叹号，充满疑惑：“从建国起，军方的秘密代码都没变过，为什么会失效？” “这是什么？”烬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下操作盘上的一个蓝色按键。 谢晋看了下图标，说：“这是录像，里面有录像内容，打开看看。” “好。”烬顺势按了下去，眼前播放出了一段杂乱的视频。 ——站住！停下来！ ——再不停下来就开枪了！ ——博士呢？试验品跑了—— ——3秒后强行销毁！ ——停！！！ 视频画面几乎看不清楚，声音也非常嘈杂，只能大体分辨得清。 一个人影冲上了飞船，他四肢上还连接着几段乱七八糟的线，线头蹦跳着几抹电火花很快便被消失在烟尘之中，几个手持枪支的士兵紧追在后，他们仿佛有所顾忌，没有开枪的打算。 杂乱的画面忽然一变，一张人面出现在眼前，黑色的瞳孔清楚地映在视频上，下半张脸面皮被揭开，暴露出机械下颌。 烬吃了一惊：“谢晋？” 谢晋蹙眉：“你说什么？” 烬很快缓和了下来，眼神里仍是惊愕：“不是你，我看错了。” 谢晋紧追不舍：“你看错了什么？说。” 烬抿了抿唇，将视频倒退回刚才的画面：“它很像你，尤其是这双黑色的瞳孔。” 谢晋死死地盯住那个画面，反问：“不像你吗？” 烬：“……” 谢晋：“……” 烬说：“全宇宙不是只有我们有黑色的瞳孔。” 谢晋说：“是，但他是个仿人类体。”他看向烬的眼睛，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色瞳孔里倒映出了自己的样子，“你不是问飞船是谁劫持的吗？就是这个仿人类体，还有，和我竞比公共矿区的——也是他。” 谢晋陷入沉思：“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第58章：吊牌 这个问题两人都无从回答，神秘的仿人类体，二十多年前就报废的侦查飞船……线索太少太少了，他们甚至无法推测出这艘飞船的来源。 谢晋在操作盘上试探着，他照着记忆里的内容再次尝试获取操作盘的后台权限，每敲击一个键都会停下来认真地思考，随后才慎重地敲下第二个键。 这种侦察飞船的保密性很强，敲错一个字符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谢晋敲出五个字符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手指悬空在键帽上，久久没有按下。 这个动作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烬不敢打搅谢晋，在研究已经敲出来的那行字符的联系性，谢晋说：“我不记得最后一个字符了，究竟是G还是J……” 烬：“我打开獒的防护措施，我们试一下。” “只有一次机会，”谢晋看着烬，“G还是J，你选择一个。” 烬：“……” 烬踟蹰不决，他目光扫了一遍已经敲出来的五个字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了决断：“J——” 谢晋手指迅速地敲上了J，两人都屏住呼吸，随后机械女音再次响起：“欢迎你，Administrator，请问有什么指令。” 谢晋说：“查询飞行轨迹。” “是——”机械女音说道，“请您稍等——” 几秒之后。 “因尾部记录仪受损，只保存了13%的飞行轨迹，是否查看？” “是。” 声音落下，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飞行轨迹图。 谢晋扫视一圈，说：“你的猜测没错。”他手指向宇宙星图上的一小部分陨星带，说，“他的确是因飞船撞击在陨星带上才迫降的，而且，你看——”纤白的手指拂过轨迹图的一小段运行轨迹，一条红色的分界线分割了轨迹图，谢晋说：“它是从白枫帝国而来的，我们想要穿越的也是这条陨星星带。” 烬沉默良久，一直在思考其中的联系，但目前的线索还是太少，他不好妄加决断，于是问：“还能查到别的东西吗？” “我试着看看有没有销毁历代驾驶员，一般来说每更换一次驾驶员就会清空一次记录，军方不会留下这种漏洞——没有。”谢晋平静地说，“这是艘彻底退役的侦查飞船，没有任何在役记录，也就是说，我们除了这一段运行轨迹来说，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烬：“……” 谢晋很快便接受了这一情况，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检查备用脉冲引擎。” “引擎甲轻微受损，可提供原80%的动力，引擎乙修复完全，可以提供原100%的动力，请问是否开启引擎修复？修复时长大约十个宇宙日。” 十个宇宙日差不多够他们完成查理男爵飞船的改造，他只担心这十个宇宙日内会出状况。 他看了烬一眼，烬别过头，说：“我没有杀查理男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找到他，所以越快越好。” 谢晋长吟出声：“保持原状。” “是——”机械女音随后说。 谢晋又问：“主动力引擎损毁多少？” “反物质主引擎受损度检查中——叮，受损度95%。” 谢晋：“……很好。” 烬问：“不够吗？” “如果兰斯洛特在的话就够，甚至不需要其他的引擎。” 烬低头不语。 谢晋：“我们再搜刮一下这艘飞船的剩余价值，也许能找到一些意外发现。” 烬“嗯”了一声，开头闷头找东西。 两人都沉默下来，烬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他憋了很久终于开了口：“你是在怪我没有杀了查理男爵？” “不——”谢晋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烬：“我——我应该杀了他，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修复引擎。” “人的心都是柔软而仁慈的，我不想你变成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褫夺他人性命的人，”谢晋在一堆杂物之中翻找着，布巾之下是仿人类体剩下的食物残渣和排泄物，腥臭味扑鼻而来，他微微后撤，又去旁边一堆衣物里翻找。最上面的衣服上掖了半个吊牌，谢晋将其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些话我早就跟你讲过了。” 烬走过去，跟谢晋一起研究那半个吊牌，上面是一串数字：“其实我想过直接杀了他，但是我……你在战场那么多年，军事重武器一炮能毁掉半个星球，为什么你还——”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似乎觉着普通人的手上从未有过人命忌惮杀人是常理，但一个身经百战，杀伐果决的将军不该有这样的妇人之仁。 他心里很清楚，杀掉查理男爵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他怎么做都没错，杀与不杀，但如果他杀了，他和谢晋中间就永远隔了一道摸不到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墙。 烬的问题没有完整的问出来，但谢晋知道他接下来想问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听见了不远处的什么声响，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天际裹着层层浓云，沙尘漫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奔驰而来。 烬随之望去，在攘攘尘沙中，一群看不清的生物疾奔而来，在它们身侧，仿佛被一剑劈开的峡谷陡峭，刃壁锋利。 声音隆隆雷鸣，震得废旧飞船也跟着颤抖。 “这是莽鹿，是很多星球即将变成死星时进化出的生物，它们拥有极快的奔驰速度和干瘪却有韧劲的身体，它们经历过许多包裹水源枯竭，食物短缺，光线曝晒的磨难，最终仍是坚韧地守到了星球爆炸的最后一刻——” 烬的目光一直追随在他们身后，谢晋的声音也渐渐掩埋在奔驰的轰鸣声中，在它们奔往另一个方向，声音逐渐散去的时候，他听见谢晋在耳边问：“你看过边关凌晨五点的日出吗？” 烬：“……” “每一场战役结束，我都会去看，那是全星际最美的日出。”谢晋微微一笑，轮廓没在光影之中，晕出一圈圈日轮似的光晕，“在我心里。” 烬一直记得谢晋说的这番话，他一直不懂人心底的仁慈到底是什么，甚至抓不到仁慈存在的意义。 这对他来说太难理解了。 在他生命里，活着永远是第一位的。 “当”的一声，烬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俯身捡起，是另外半个金属吊牌。 “谢晋——” 谢晋听到他的喊声走了过去，将两个吊牌拼在一起，中间似乎因为磕碰少了一部分，但并不妨碍他们看清吊牌上的内容。 “BR317……” 谢晋琢磨着这串代码的意思：“BR……军方用在BR上的代码不多，大多都是N开头，下属以军团一般是N1，N2……BR……”谢晋摇头，“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先收好吧。” “再看看。”谢晋把两个吊牌装在口袋里放好，又在飞船内搜寻了一会儿，最终没再有任何收获，两人便叫来艾瑟一同回去。 两人刚从飞船上下来，谢晋便听到一声呼喊。 “师父！” 谢晋停下来看去，诺亚和卢尼站在大门口担忧地看着他们。 两人发自肺腑的，澄澈的担忧直达眼底让谢晋忍不住心软。 他走向两人，问道：“怎么在这里？” “师父我们担心你，”卢尼忙问道，“你没事吧？”他压低了声音问，“听说查理男爵把你……你……你不要伤心，我们都知道……” “我没事。”谢晋抬手打断他的胡说八道，“最近有没有好好练习？” “有啊。”卢尼得意地说，“我也开始学近身搏击了，我感觉我练的比诺亚好……诺亚他……” 谢晋看向诺亚。 诺亚神情一动，没有回答谢晋的问题，反而是咬着牙说：“我帮你逃出去——” 谢晋淡淡地说：“我不需要逃出去。” “他——”诺亚恨道，“他太过分了！你是一个Alpha，你怎么能——他怎么能——” 谢晋沉声说：“诺亚，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诺亚：“……” “你拥有世界上最富有的心灵，不要让你的心灵变得贫瘠。” 诺亚：“可是——” “我没事，”谢晋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现在什么都没有，”烬凑上前来插了一句，“不代表以后什么都没有。” 诺亚：“……” 烬冷笑着看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有压迫感，压迫得诺亚无处呼吸。 两人再也无话，烬揽着谢晋向府邸内走去。 诺亚在背后抬起眼眸，一脸懊恼。 等两人走后，卢尼推了推诺亚：“诺亚？诺亚？发什么呆？！” 诺亚脸色苍白：“刚才我——” “什么？” 他声音很小，要靠卢尼凑近了才能听得清楚。 诺亚颤抖着说：“刚才我感觉到——他比师父还要强大的精神力，就像强大的猎食者盘踞在高处盯视着我，明明连下嘴的兴趣都没有，我却——却——”他不甘心继续说下去，双手捧住喉咙，倏然开始大口喘息，吓得卢尼惊叫出声。 第59章：开山 而此时，强大的猎食者完全收起了自己的气压，略有些委屈地跟在谢晋身后。 两人进屋后，确保周围没人监视，烬说：“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救了我性命的人。”谢晋淡淡地时候。 这一句话就把烬压垮了，烬的气势全没了，“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谢晋挑眉看他：“扮演德罗蒙德的感觉就这么爽？爽到停不下来？” 烬：“……是。” 谢晋：“嗯？” 烬：“因为扮演他可以说出我心里的话。” 谢晋：“？” 烬不甘心地摇头：“你身边的人太多了，德罗蒙德，瑞奇，军校的那些学生，他们都私底下说喜欢你……还有他们两个，蓝威也——”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脸上的伪装贴得太久连脑子也不清楚了吗？” 烬再次泄了气：“我没有。”他勉强振作起来，“但是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谢晋：“……” 烬凑到谢晋脸颊边，亲亲地吻了一下：“是我就好。” 谢晋：“……” 在烬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暗喜偷袭成功的时候，忽然被谢晋一把推开。 谢晋：“我想到了。” 烬一愣：“什么？” “想到在哪里改造飞船了。” 烬：“……”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即便是烬假扮的查理男爵在克雷姆星有着绝对的权威，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对查理男爵的御赐飞船进行改造。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很好的遮蔽物，可以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改造飞船。 矿洞内因常年挖掘，土质非常稀疏，不断有泥土从架住矿洞的铁架中扑簌簌地抖落下来，他们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蒙了一头一脸的灰尘。 这里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矿洞，但是由于矿体结构复杂保留了核心支架，在矿体的部位能够容纳很大的物件。 谢晋走过从石壁上造出来的狭曲矿道后，越往深处走，地势越是开阔，一直到搭了木台子的开采区，地势宽阔到足以容纳得下查理男爵的飞船。 谢晋仰头看过去，他记得这里的矿山高度不高，需要找一处土质稀薄的地方。 他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手腕上的一个侦查表，输出密钥之后，谢晋说：“查探不会导致山体大幅度崩塌的薄弱位置。” “是。”从海鹰号上卸下来的勘探核心发出声音。 一串紫色的光芒从表面探出，直向四周扫射而去。 诺亚慢了几分钟才从矿洞里爬了出来，他站在洞口，惊愕地看着谢晋手腕上射出来的光，怔怔地问：“这是什么？” 谢晋盯紧岩壁内侧的每一处变化：“扫描仪。” “扫描仪？”诺亚还是不懂，但他很快就将这东西和他们矿区开采常用的勘探仪结合在一起，只是这个小东西远比他们用的笨重的勘探仪轻巧和奇妙。 诺亚小心翼翼地站到谢晋身边，跟着谢晋看向岩壁，他从未如此清楚地看到岩壁的构造，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生命的石头的内里原来是这副样子…… “你在找什么？”诺亚问。 “不会引起山体大范围崩塌的薄弱石壁，我需要打通一块石壁，让飞船停靠进来，这种非五维飞船运输起来非常麻烦。” “查理男爵的飞船是我见过最好的，听说是皇帝送给他的。” 谢晋看他一眼：“你会见到更好的飞船。” 诺亚苦笑：“但愿如此吧。” 谢晋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咽下这段话，只是说：“等飞船改造好，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谢晋以为以诺亚的性格肯定会追问他是什么话，结果身边的少年却彻底的沉默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岩壁扫描出来的迹象。 “你看！”突然，诺亚大声喊道，“是那里！那里！” 谢晋将扫描光定格在诺亚所指的石壁附近，一处崩裂的痕迹蜿蜒如蛇，诺亚说：“那里裂隙是回折的样子，敲开后可以辐射到其他位置，树叶那种纹路你知道吗？拆开叶脉可以撕裂整片树叶——”诺亚倏地变得沉默，目光向四方摇摆，谨慎思考之后下了决断，“那里，师父，那里不是矿山脊梁的位置，不会导致大面积崩塌，是最好的选择。” 诺亚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师父，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 “好。”谢晋信任诺亚所说，腕表上，一个豆子大小的微粒凸了出来，谢晋将锁定的坐标输入进腕表，对诺亚说，“后退一点。” 诺亚点头，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晋说：“捂住耳朵，不要尖叫。” 诺亚讷讷点头。 下一秒，豆子大小的微炮被发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线，直冲进标记点，不足一秒的时间，轰然爆炸便响彻了整个矿洞，矿山剧烈颤抖，大块石块笔直坠落，谢晋和诺亚各自扶住手边坚实的墙壁，等了将近十分钟，爆炸引起的震颤才渐渐平息。 标记点位置被微炮炸出了一个缺口，谢晋大致比量了一下，恰恰能容飞船驶进来。 他给出了一个通讯，不久后，一艘飞船便停进了矿洞，烬从飞船上下来，左后看了看，说：“这里不错。” 谢晋鞠了一躬，转身向矿洞走去，诺亚紧随其后，烬喊道：“喂，小子。” 诺亚身体一僵，不甘心地转身看去：“男爵殿下。” 烬的眼神冰冷，发出了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轻笑：“没什么，你走吧。” 诺亚低头，跟在谢晋的身后。 烬脸上每一寸出离常态的表情都收回了原地，他左右看了看，在谢晋和诺亚都离开之后，打开了另一个通讯。 “BR的象征有结果了吗？” “……” “一定要查，我猜测这跟之前那件事有关，这恐怕是我们能够采取的最主动的方式。” —— 接下来这几天，谢晋几乎都泡在矿坑里面，烬则负责伪装查理男爵转移矿主们的视线。 经过三天的不眠不休，谢晋将查理男爵的飞船外形改造成了受撞面积小的形状，但本身飞船体型已经固定了，谢晋只能靠着蛮力“压扁”了头部，让整个飞船上轮廓呈现出流线线条。 两个受损程度不同的脉冲引擎分别标记了不同的标志以作区分，谢晋先将完好无损的那个拖进了动力室，尝试将喷射口和脉冲引擎作连接。 这个工作更为复杂和精细，需要谢晋排查所有不适配零件。 又一个三天过去，谢晋终于将这个脉冲引擎完全嵌入了动力装置。 问题就在于剩下的那个受损80%的脉冲引擎，他得想办法找到能补足这部分动力引擎的东西。 谢晋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克雷姆星实在是太小了，这颗星最富有的两个矿产主的飞船都是帝都随处可见的最低款，实在是不能有任何期待。 谢晋在考虑他们是不是将重要的飞船全都藏了起来，可烬这几日的旁敲侧击问不出一点问题。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这样了…… 冲刺陨星星带本来就是赌脸的事情，如果有兰斯洛特那样的高动力马力的话也不过是提高成功的概率，并不是不能走。 这天，谢晋正坐在飞船地面检查第二个脉冲引擎的适配度，两个引擎都是同一个型号，这大大降低了他嵌入的难度。 烬单手撑住飞船表面，轻巧地翻身上去，不远处，这几日一直在给谢晋打下手的诺亚抬头看向他们。 烬蹲在谢晋身旁，看谢晋的手在几个零件之中穿梭，问道：“需要帮忙吗？” “两个矿主呢？” “被我打发走了，”烬不耐烦地说，“他们太吵了。” 谢晋把动力控制按钮回归原位，正捡起地上的外壳就看到烬将其递了过来。 谢晋一顿，接过外壳：“谢谢。” 他用扳手一点点拧紧了外壳，确保动力控制按钮不会受损后站了起来。 一阵头晕让谢晋身子一晃，烬紧张地扶住：“谢晋——” 谢晋脸色一凝：“小声。” 烬抿了抿唇，低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谢晋扶住额头，“起来急了。” 烬沉默着看他，紧紧地握住谢晋的胳膊：“不单单如此……”他很快便下了决断，“你的发情期到了，你身上的香味……你……” “不会，”谢晋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半个手掌大的棕红色叶子，网状叶脉像是流动的鲜血，“我吃了这个。” 烬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植物，谢晋说：“这是抑制剂最基础的药材，也是对Omega激素抗性最好的药材。” 两人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诺亚，诺亚从不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满头汗水：“师父，你怎么了？我刚才看你踉跄了一下，你该休息休息了。” 烬：“……” 烬眯了眯眼，充满了危险气息。 诺亚强迫自己无视这种压迫感，对谢晋说：“师父你最近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睡一会儿吧，剩下的东西我来看一下。” “不用。”谢晋拒绝了诺亚的提议，“时间不多了。” 诺亚被赶走去继续弄谢晋交代给他的任务，看着Alpha少年日趋结实的身体，烬不满地说：“你想带他回帝都？” “是。”谢晋点头，“他是个良才。” “皇帝呢？” 谢晋：“我不会把他安置到军部，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第60章：离开 “也许诺亚根本就不想去帝都呢？”烬深深地望入谢晋的眼睛，反问他，“一个从未知道森林之广的兔子只会在它的洞窟里活动，洞窟对它来说就已经够了。” “也许是这样，”谢晋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勉强你们任何一个人。” 烬一愣，意识到谢晋话里深处的意思，忙解释：“我不是——” “我知道，”谢晋，“我也会事先征得他的同意。” 两人的目光先后落在诺亚身上，少年Alpha正俯身拆开厚重的机械外壳，一个不稳，铁板差点砸在脚背上，狼狈地向后躲避了一下，还像是幼苗一样青涩稚嫩。 诺亚根本就不知道谢晋存了这样的想法，烬说得没错，对他来说，这里就是生活的全部，落后的克雷姆星没有渠道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他甚至以为查理男爵的飞船就是全星际最好的飞船。 但对烬来说，谢晋的想法非常明显。 他知道谢晋一向是个惜才的人，他当初就是利用谢晋这样的想法留在了他的身边，谢晋对于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会格外看重，他不想诺亚成为第二个自己。 因为这样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也应该只有他一个。 但是……烬微微低头，感觉心底有些烦躁。 一到这个时候他就对谢晋的聪颖感到不满，只要他留下痕迹就什么都瞒不过谢晋，这不单单只是他把诺亚留在了克雷姆星，也许会让白枫帝国损失一位战士，更是在违背谢晋的意愿。 身为军部将领，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命令被忤逆，谢晋尤甚。 烬：“……” 他一想到这里就会有感觉到胃疼。 也许，他应该相信，谢晋对他的感情是特别的。 烬的余光屡屡落在谢晋身上，多数是因为谢晋的身体步入了发情期，其实从两三天前，谢晋就已经展现出了Omega发情期时的性状，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和故意喷在身上的刺鼻的香水都说明了一切。 谢晋不说，烬只是在旁悄悄观察，以备在谢晋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但谢晋一直强撑着，他必须要点破才能让谢晋不那么勉强自己。 烬忍不住说：“你可以依靠我。” “将你也带入发情？”谢晋看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说明了自己已经看穿了烬的想法。 烬：“……” 他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在谢晋提出来的时候忽然觉着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脑袋一热便很快冷却，除了被忤逆，谢晋还讨厌被征服。 谢晋说完这话后便转头继续专注地修理飞船，三人各司其职，一时之间，整个矿洞内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空旷而又安静。 前段时间，克雷姆星下了一场小雨，这场雨是阔别十余年的第一场雨，下得很小，但对克雷姆星人来说像是一场滋润大地的盛宴，仿佛在告诉他们，克雷姆成为死星的速度在变慢。 但这对谢晋他们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因为这场雨是外围陨星星带的大量活动导致了克雷姆星气层升压造成的，星带的活动对他们高速穿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在这个时间点穿越过去的话会承担更大的风险。 “差不多了，”烬从动力舱里探出头来，低声喊道，“两个脉冲引擎能保证提供30-35分钟的超高速飞行的动力，这艘飞船的主动力源是大型的脉冲引擎，虽然垃圾但能提供10-15分钟的同速飞行动力，再加上獒的反物质推进器，可以保证我们在两个小时内的动力不会断缺。” “根据我们的计算，直飞出陨星星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谢晋补充，“再加上陨星星带的活动可能需要两个半小时。” 烬沉默，然后说：“就看飞船的机甲外壳了。” “钛SR金属——”谢晋说，“这艘飞船最有价值的地方，查理男爵虽然是个边境封爵，能拿到钛SR金属也不容易。” “十代功勋换来的。”烬淡淡地说。 谢晋：“……” 烬：“我抓到查理男爵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女性Beta的床上不断地吹嘘他的飞船。” 谢晋蹙眉：“难怪会传出那样的绯闻。” “什么传闻？”烬很快就做了联想，坏心眼地反问：“不好吗？” 谢晋：“……” 谢晋转移话题：“你把查理男爵锁在了哪里？” “一个石洞里，我走的时候封住了洞口，给他丢了点营养膏，短期内死不了，长期就……如果他的手下蠢的话，很有可能。” “师父！”不远处忽然响起卢尼的呼唤声，卢尼从洞口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谢晋探出舱门：“怎么了？” 卢尼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有个人——有个人——自称也是查理男爵，来找你——找他——”他惊愕地看向烬，此时此刻，烬完全卸下了自己的伪装，眼神冰冷，即便此刻的目光不在他身上，他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凶恶。 这……这……根本就不是查理男爵啊！ 卢尼欲哭无泪，惊讶的低吼被头顶传下来的轰隆隆的声音所掩盖。 谢晋仰头看去，三架飞船正停靠在外面，从侦察机上拆卸下来的仿真三维设备给飞船创造了暂时的迷惑，但他相信，临时修好的设备撑不了多久。 于是，谢晋当机立断地喊道：“烬，立刻启动飞船。” “是。”烬回头后脚步一顿，在短暂的一秒内微微斜过头看向飞船外的两人，眼神里充斥着的警告全然在昭示着自己对谢晋的庇佑。 谢晋从飞船上跳下去，站在飞船旁边，看向诺亚：“诺亚，我曾是白枫帝国第一军团的首席将军谢晋，也许你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我在这里，衷心地希望你能跟随我。”顿了顿，他说，“不，我是谢晋，只是谢氏的谢晋，我希望你能跟随我，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 谢晋的背后，飞船正缓缓启动，外围的飞船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真正的查理男爵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不断在矿坑之中回荡。 “赶快出来——你们以为我没发现你们吗？快出来！！把我的飞船还给我！” 谢晋凝望诺亚：“跟随我吧，诺亚。” 诺亚震惊地看着谢晋，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反应。 而卢尼显然也被谢晋的身份给刺激到了，这三年来大名鼎鼎的谢晋将军，即便是他们这个小小的克雷姆星的人都知道！ 他比诺亚更早一步接受这震惊的现实，不甘心地大声喊道：“师父——那我呢！因为我是Beta就——？” 轰炸声再次掩埋了卢尼的嘶吼，三台飞船的炮筒同时对准了矿洞，开始一连串毫不留情的轰炸。 防护罩张开在飞船顶部，正巧笼罩了三人。 外围再次响起查理男爵的喊声：“那是我的飞船！是我的防护网！小心点！我的飞船！我的飞船！” 轰炸悄然而停，但黑黝黝的炮口依然对准了他们。 烬说：“三台獠牙，如果同时发动攻击的话，有可能击碎防护网。” 谢晋：“不必管防护网，这台飞船除了钛SR以外毫无用处。” 烬的手放在推进上：“我们冲出去。” 谢晋向诺亚伸出手：“来。”顿了顿，“卢尼，你也来。” “好啊！”卢尼兴奋地跳了起来，拍了一下诺亚的肩膀，“还发什么呆，快走！” “啊？”诺亚愣了片刻，随后说，“我……我就不走了。” 卢尼：“？” 诺亚语气犹豫但态度很是坚决：“我……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谢晋望了他片刻。 “好。”他转身上了飞船，卢尼快速往飞船跑了几步最终掉转了头，跑回诺亚身边：“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诺亚无奈地说：“卢尼……你不是做梦都想出去看看吗？” “那是和你一起，”卢尼拍了诺亚的肩膀，“咱们说好的，要靠自己的力量离开克雷姆星！我一定会赚够离开这里的船票！” 谢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上了飞船后，对烬说：“我们走吧。” 烬点头，将操纵杆一拉到底，在副A动力引擎的催动之下，飞船快速驶离矿洞。 当飞船突破洞口的时候，查理男爵又惊叫了起来：“我的飞船——你居然敢动我的飞船！开炮啊——愣着干什么！开炮啊——” 轰轰轰的炮火声再次响起，频繁撞击在飞船的防护网上，几秒之后，防护网彻底崩裂，但就在这几秒之中，飞船速度飞快提升，如流星一样急蹿而去，突破了克雷姆星的气层，驶往浩瀚宇宙。 谢晋俯身看了一眼星球表面，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去，但现在看来，这颗小小的边陲星球已经迫临末日，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土地还能供给生存，其他全是一片坑洼焦糊，厚重的大气层全是高聚合度的氦气所凝成的碳物质。 谢晋回过头不再看，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航线视图。 查理男爵的三艘飞船不依不挠地跟在他们身后，但由于动力的巨大差距，被甩在后面，渐渐失去踪迹。 他们飞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来到了陨星星带的边缘，这里是整个边界线最凶险的地方，大量受周围星球引力影响的流星体齐聚，长而久之又互有引力，凝成彼此牵扯的阵势，悬浮在浩渺宇宙之中。 谢晋确定飞行轨迹后，对烬说：“我们进獒里面。” “好。”两人从驾驶舱离开，前往獒所在的休息室，飞船的休息室宽敞豪华，恰恰能容纳体型较为轻小的獒。 獒的舱门刚刚闭合，整个飞船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操作台上亮起一个红色的光点，警报响起—— “后方45°角有一艘隐形飞船正在追击——” “警报！敌方装弹中，我方将于三秒后受到攻击——” “S级警报！副A动力舱受损——速度正在变慢！” 第61章：发情 查理男爵的飞船的主动力引擎还不如坠毁的那艘侦查飞船上的两个副引擎，这两个引擎中，唯一完好的引擎A被击中，剩下的这些估计撑不过陨星星带。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谢晋需要极大的动力使得飞船获得足够快的加速度以便高速穿越，必须要有个人去开启关闭A引擎，开启B引擎，这其中的风险是非常大的，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陨星星带的范围，高速冲击而去的飞船会接连不断的和这些坚硬而又巨大的石块发生碰撞，即便是在紧抓着地面的獒的体内，他们也能感受到强烈的震荡感，如果从獒内出去，频繁的剧烈碰撞足以震碎骨骼，甚至有可能拗断肢体。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更替引擎的重要性，必须要有一个人前去修正。 经验让谢晋早一步比烬掌握情况，他踏前一步，獒纤细的神经带立马缠绕过来，将他困住。 谢晋蹙眉：“放开。” 烬拿出三股复合纤维拧成的绳子系在腰上，将另一头勾住獒的驾驶座底柱，大步走向獒的舱门前。 他背对谢晋，沉声说：“在开门前，獒会放开你，你通过绳子的这端控制好我的位置，”他微微侧头，声音平静，“我去了。” 话音刚落，谢晋腰间的神经带便松了开来，房门瞬间打开，谢晋快速抓住绳子的末端，然后向后用力一拉，大幅度晃动的烬被强行拉了回来。两人经过几分钟的调整之后，终于让烬可以在小幅度的范围之中晃动。 谢晋控制好位置，让烬能够尽量抓住固定物缓慢向前。 轰隆隆的撞击声穿透钛SR金属，一并带来了高速摩擦产生的热量，整个驾驶舱内的温度飞快上升。 很快，烬的额头就被汗水打湿，他抓住一个固定物后，趁着震荡幅度比较小的时候跳跃到下一个固定物旁，逐渐向操作台挪移。 碰撞的连锁反应使得操作台上炸出了几簇电火花，烬碰触了一下立马感受到传递而来的微弱电流，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烬：“……” 烬深吸一口气，目光盯紧了操作台上的电火花，确定了几个漏电按键位置，其中并没有更换引擎的按键。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但却不容乐观。 在情况变得更坏之前，烬的手指快速敲打在键盘上，在即将输入最后一个指令的时候，整个飞船忽然剧烈地碰撞了下，谢晋没能控制住拉力巨大的绳子，向一侧栽倒，绳子尽头的烬更是呈更大的角度向飞船的内壁上撞去。 “咚”的一声只短暂地存在了一刹那便被淹没在外壁上巨大的撞击声中，只有烬知道自己那一下撞得有多狠，他背对谢晋将涌上来的血吐了出去，舌尖尝遍了腥咸的味道后，继续向按键上艰难地走去。 谢晋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和烬一起踉跄着往前走去，在烬靠近操作台的时候，谢晋正好抓住了绳子的另一端，帮助烬控制住了方向。 两人同时向对方望去，视线越过颠倒凌乱的驾驶室，碰撞在一起。 下一秒，两人同时收回视线，谢晋紧紧地稳住绳子，烬则在另一头快速地敲击上最后一个按钮。 破碎的机械女音传来：“正在……切……引擎……副……引擎……正在……启……动。” 尾部动力舱内，两个副引擎顺利切换，副B引擎很快就取代了副A引擎，飞船获得了极大的推进力，冲往陨星带的深处。 驾驶室内的震荡稍微平缓了些，烬稳了稳身子，抓住绳子，按照一样的方法爬回獒内。 当他一进门，獒的舱门迅速闭合。 烬瘫坐在地上，身体里的力气几乎都被耗了个枯竭，胸口快速起伏，难以抑制地急促喘息了几声。 鼻尖忽然嗅到一股香甜的气息，烬愣了片刻之后忽然猛地抬头看向谢晋。 谢晋低着头，双拳紧握，一声不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小幅颤抖着。 烬嗅了嗅，确保自己没有嗅错气息。 “你——” “我没事。”谢晋脱口而出，嗓音充斥着性感的沙哑，一开口，从身体深处涌现而出的渴望破壁而出，更加清楚明了地昭示了他发情期的到来。 谢晋话还没说完就再次紧咬牙关，烬上前一步，想要触碰谢晋却遭到了谢晋明显的排斥。 这种由天性上引发的，几乎难以控制的，对彼此的吸引力让两个人的头脑都有些发晕，意志力逐渐从身体剥离，随之而出的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兽欲。 烬的脸更加泛红，他擦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水，说：“我可以……” “不需要，”谢晋沉声说，“即便是AO之间天性上难以克制的绝对吸引力，我也不需要……不需要任何的……哈……”谢晋鼻尖萦绕着Alpha的气息，更加调动了身体内的欲望，他几乎无法克制地低喘了一声，强行压平语气说完了这句话，“如果不能控制自身的欲望便与禽兽无异，更何况——” 谢晋咬着牙说：“我是军人。” 獒内空间狭小，两个互有极大吸引力的Alpha和Omega在如此环境中跟天性搏斗，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成年Omega在发情时散发出来的气息会越来越重。 谢晋嘴里含着一片作为抑制剂原材料的厚叶药材，但靠着毫无加工的原材料实在是无法压制。他蜷缩着身体，在碰撞中不住摇晃。 烬心里拧成一片，忽然抓住谢晋的膝盖。 谢晋：“！” 烬咬牙说：“我帮你。” 谢晋：“不需要……” 烬脸上的沉静散去，恼怒地低吼：“偶尔低一次头不会怎么样，你熬不住的，电磁风暴，营养缺乏，长年抑制的发情期——我知道你憎恨Omega的身体，憎恨被人压迫，但是我——我，我是爱你的人，不是Alpha，只是烬，让我帮你，帮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与无可奈何，被带入假性发情的身体并不好受，他光是竭力控制自己快要失控的理智就足以耗尽一切力气。 但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谢晋的反抗与抵触。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 不是AO之间的吸引力，他所展现的是自己最彻底的爱，毫无其他物质夹杂的，最纯粹的爱。 谢晋看了烬一眼，失去力气的身体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但内心深处的意识在让他放弃抵抗。 于是，谢晋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让烬的手顺利地探了进去…… 谢晋抿着唇，眼前炸开烦乱的烟花，如坠深深梦中，又像是被千万只手拉入了不可挣扎的泥潭。 “不能标记……”红透了的唇间溢出一声呻吟，意乱神迷的语气让烬情不自禁地一声叹息，“不可能标记的……”烬哑声说，“我没有进入你，我也不会在这种情况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朦胧之中，他听见谢晋无力而又焦急的声音。 “如果标记，你会被皇帝杀了——” —— 两人的迷乱持续了半个小时，谢晋逐渐清醒，他靠在烬的怀里缓了许久才认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理智可以思考。 稍微发泄了一点的身体卸去了一些负担，谢晋在碰撞中扶着烬站了起来。 “星图。”谢晋嗓音中还有一丝沙哑。 烬妥协地调开星图。 星带的长度映在眼前，这半个小时他们才过了不到1/4，现在，钛SR金属的外壳还有余力，但已有的动力不足以支撑外壳，谢晋他们必须得放弃，没了这段外壳，往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他目光看向星图，仔细沉思了片刻，指着一个位置，说：“这条线以东的所有星点都标记出来。” “好。”烬给他做了标记。 谢晋盯了一会儿后，下了决策：“改变目标，我们不笔直穿越星带，我们走这条路，让獒去星图点的这个位置。” “虫洞？”烬说，“危险性可预估么？你现在的身体……” “没事，”谢晋笑容略显得慵懒，“我就是这么从边关回来的，我不信德莱帝国的虫洞会比白枫帝国的更难穿越，你要相信你的獒。” 烬：“你可以直接给獒下命令。” 谢晋：“？” 烬：“我在它的最底层指令中设定了你的权限，无论是什么命令它都会听你的。” “如果我们两个同时下达了相悖的指令呢？” 烬毫不犹豫地说：“它会选择你。” 谢晋：“……” 烬随后说：“但我相信，我们想下达的指令永远都不会相悖。” “即便是关乎到几万人的生存？”谢晋似乎很不以为然。 烬沉默。 “快到穿越星带的点了，”在烬回答之前，谢晋抢先说，“让獒调整飞行方向，在穿越点的时候，我们直接打开外层的钛SR金属舱，让獒开足马力，从标记点冲出星带！” “至于虫洞……”谢晋抿了抿唇，语气沉重地说，“能跳跃到哪里就看运气。” 第62章：离开 獒完美地执行了谢晋的命令，在钛SR金属外壳脱落的瞬间便立即呈90°角调转方向，向星带的侧方向驶去。 拥有最快动力的獒将飞行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在快速穿越的情况下，碰撞感反而不明显。 谢晋在驾驶舱前看着星图，象征着獒的红点正逐渐向虫洞靠拢。 小的定位跳跃可以使得飞船短距离跳跃到某一固定位置，而通过虫洞他们可以穿越到另一个无法想象，也无法控制的地方。 虫洞内是复杂的多元空间，没有任何概念，只有巨大的足以将人压成肉泥的压力。 因此，这种由行星湮灭而生的宇宙现象至今也没有人敢去挑战它的权威。 在从边关回帝都的一年内，谢晋进行了两次这样高危的不可控的空间跳跃，而且每次都在发情的时候，只是当时，他满怀对皇帝不可发作的怒火愤然回去的心情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个时候，没有烬。 谢晋靠在软垫上，眼前是Alpha劲瘦的强健身躯，烬把外套脱给了谢晋，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汗水微微浸湿了一小块后背，显露出肌肉的轮廓，少年正在全神贯注地驾驶飞船。 几秒后，獒如同一只猎鹰笔直地钻入虫洞的一方入口。 谢晋问：“你猜我们会去哪里？” “只要不是德莱帝国，”烬语气里有些疲倦，“即便是德莱帝国也没关系。” “我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去了，”谢晋说，“我失踪，皇帝会不会暴跳如雷？” “不会，”烬低声说，“白凤帝国的每一个下属星球都会为你挂上白幡。” 谢晋：“……” 烬有个担忧一直压在心底，他知道这也是谢晋的担忧，沉思许久问出了口：“莱娜阿姨……她……皇帝会不会把她怎么样？” 谢晋摇头：“不会，这次事件背后的主谋是谁，皇帝心里很清楚。僵持状态下，他不会对我母亲怎么样，更何况，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母亲如果出事，皇帝必然会失去一部分民心。”他更进一步地向烬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我是一个Omega，我也曾经立下战功，更何况，谢家多年来一直在为帝国拼杀，我养父死在战场。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皇帝没有保护好我母亲……有多少贵族会因此心寒？弗洛克斯家族会失去多少信任？” 烬想明白了其中的牵连，但内心还是不安，谢晋说：“我与皇帝形成的互相牵制就是这样，明面上，他动不了我母亲，但他暗地里会动，无论是加大还是减少我母亲对卜克多酚的服用量都对我来说是——” “致命的威胁。” 十几分钟后，獒冲出了虫洞。 星际一片斑斓，气体星球随之漂浮，谢晋缓了几秒，看到烬在眼前铺开了一张定位图。 此刻，他们正处在白枫帝国的另一处边境，如果驾驶飞船从克雷姆星来到这里至少需要一个月，通过虫洞他们只花费了十几分钟，但是—— “引擎受损严重，预估还可以以正常速度飞行三十分钟。” 谢晋沉思之后，说：“我看一下星图，给一下周围星球的定位点。” “好。” 烬将眼前的星图向谢晋的方向一推，五彩斑斓的宇宙世界便被推到谢晋的面前。 谢晋披着烬的衣服，显得脸很小，发情的状态下的脸庞泛着粉色，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烬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候谢晋的指令。 谢晋挪动着星图上的几个星球，寻找更多的方位和周边星球，过了片刻，他的面前摆放着一颗深黑色的星球。 “这是海拉星。”烬说。 “是，”谢晋点头，“海拉是远古神话故事中的神祗，象征着——死亡。” “我们为什么要去海拉星？” “我要去找一个人。”谢晋忽然低笑起来。 烬一头雾水。 谢晋轻声笑着：“听过一个词吗？” “什么？” “否极泰来。” 吵闹的集市上，各种星球的语言此起彼伏，争吵谩骂声不绝于耳。 谢晋淡定地走过一个尸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知道哪个星球的人被一枪穿透脑门。 周围的叫卖声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有所停滞，反而更加哄闹。 “老板，买个海洋星的Beta回去吧？有男有女，我们产的Beta有和Omega一样的生育能力！” “快来看看这枪支，这可是从第一军团手中夺回来的！里面三十发子弹一发不落！” “刚斩下的巨鱿腿，新鲜！活的！不好吃不要钱！” 谢晋冷着脸从这些人中有过，有些大胆的敢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都被他一一推开。 烬低声问：“这里怎么这么乱？” 谢晋对送上热武器的商人表示拒绝，解释道：“比起死亡，海拉在海拉星的象征更多的是混乱。这是一颗资源并不算丰富但也绝不贫瘠的星球，由于地处偏远地带，军队管理不及，聚集了各种背景的复杂的人。” 谢晋和一个迎面走来正在打量他的人对上视线，两人眼神里充满了对对方的打探，错过视线之后，谢晋对烬说：“你走在路上和三个人擦肩而过，他们也许是乞丐、窃贼和强盗，也有可能是领主、侯爵和贵族子嗣。”谢晋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他补了一句，“跟紧了，在这里最不能露怯。海拉星的盗贼人数是全宇宙在记星球最多的，平均五个人里就有一个。比如说刚才——” 谢晋的目光向后一瞥，勾起手头的一个电子表：“学艺不精的典范。” 背后忽然响起一阵低吼，谢晋冷笑一声，把电子表丢在地上，周围人立马一轰而上，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再过一会儿，路还是路，但已经不是原来的路。 海拉星的整个市集是呈流动变化的，全靠人与人之间的摩擦成形，到处都有可深挖的价值。 谢晋带着烬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之中穿梭，偶尔在几个摊位面前停留。 耳边满溢着的交易信息让烬有些不太适应，他快走几步，低声问：“要找什么？” “不找什么，”谢晋漫不经心地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过去，各种种族的人凑在一起，嘴上说着彼此不通的语言，全靠动作来表达想法，动着动着就开始大打出手。 谢晋的脚步忽然在一个地摊前停了下来。 这个地摊非常寒酸，只在地面铺了一层灰扑扑的破布，上面摆了几个瓶瓶罐罐和几个看似跟杂草没什么区别的根茎类植物。 最前面立着一个歪七扭八的牌子，上面用白枫帝国通用语写着：“爱买买，不买滚。” 烬：“……” 谢晋脚步停住，用烬从未听过的口音问：“怎么卖？” 老板戴着一个帽檐宽大的帽子和几乎盖住整张脸的口罩，缝隙似的眼睛往上挑了挑，用另一种星球方言说：“滚蛋，不卖给克勒星人。” 谢晋反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不屑地说，“看见牌子上的了，少问那么多，爱买买，不买滚。” 烬塔前一步，那人瞥了烬一眼，见烬也是一身伪装，小声嘀咕：“都是见不人的，谁比谁高贵……” 谢晋微笑，问：“是因为曾经某个克勒星人曾经摔碎了你浸泡了大半年的杰米拉草根？” 那人猛地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惊讶的光彩：“你——是你——”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谢晋拉住他的胳膊：“那边说话。” 谢晋他们跟着老板一路往小车走，最后停在小巷子里。 他吹了吹口哨，远处便响起类似马蹄声，一头莫伽拉黑驴拉着个小破车停在他们面前。 老板拂开帘子：“进。” 三人前后进入，老板向黑驴面前丢了块草根，黑驴仰头吃了便撒开了蹄子一路往前奔。 坐进车内，老板拆了自己面上的伪装，露出里面的一张大胡子。 谢晋：“……” 谢晋挑眉看他：“你至于伪装成这样？” “眼睛也贴了点呢，”那人语气轻快，说，“我眼睛哪有这么小啊！你说是吧，烬？”说着便冲烬抛去一个媚眼。 烬：“……”不想评价。 瑞奇哈哈大笑，从座位底下掏出点干粮来递了过去：“吃点东西，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谢晋，我听说你失踪了，难道就是为了故意来这儿？” “意外。”谢晋把事情经过给他讲了。 瑞奇于是说：“哈哈哈，那也太巧了吧？对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收集能降低人体对卜克多酚依赖性，找到几味有效的药材，你看一下……” “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个。”谢晋的身体一点点地放松，好像压在身上的负担终于能放下了，“我拿到了图书管理的内容，我感觉……我母亲的病可以治好了。” 瑞奇缓缓瞪圆了眼睛，忽然惊喜地低呼起来：“真的！？那太好了！” 谢晋笑着说：“我来就是为了给你看这个。” 他打开自己的私人文件存储库，将论文调了出来。 第63章：买卖 瑞奇如饥似渴地浏览着论文上的每一个文字，甚至觉着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珍宝，眼睛里冒着狼似的饥渴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的颠簸，带路的莫伽拉黑驴停了下来，正在不断发出嗯啊嗯啊的低沉叫声。 “居然是这样——”瑞奇惊喜无比地说，“果然这世界上所有的药材都至少有一味对应冲突的药材，这种冲突既可以加剧药性，也可以削弱药性。”他愤愤道：“皇帝居然将这么重要实验论文固封了起来实在是暴殄天物！如果早在当年就公开发布，那么现在有关于阿尔茨海默病的药剂学治疗研究能提升一大截。”他两手张开比了个极大的距离。 谢晋问：“我只能大概看懂一些，是不是有两味药剂在和卜克多酚用合适的比例和量调和的情况下，可以克服卜克多酚带来的副作用？” “是，”瑞奇兴奋地说，“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方式都是利用卜克多酚控制，但后续病人对卜克多酚的依赖性几乎是不可逆的。但实际上，这篇论文早就提出了更为合理科学的控制方式。这种药剂成分——” 谢晋推出的光屏上亮起一个红色的点，点出了一个谢晋几乎没听说过的文字。 “普尔那敏，这种药剂也是一种容易致瘾的药，它的致瘾性是卜克多酚的十倍，这味原始成分会中和卜克多酚的药性，两者产生一种比卜克多酚对阿尔茨海默病性状缓解效果更好的药物，如果运气好，产生了大量的中间药素，有几率根治。” “那致瘾性呢？” “有一点，不会很强，但是……”瑞奇顿了顿，犹豫着说，“治疗过程中会很痛苦。” “有多痛苦？”谢晋反问。 “嗯……打个比喻吧，会有一种万蚁噬心的感觉。” 谢晋：“……” 谢晋缓了缓，问道：“哪里可以弄到普尔那敏？” 瑞奇兴奋的头脑一点点冷却下来，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无比沮丧：“这……这种药剂成分多见于一种叫红萝的植物，但是红萝目前濒临灭绝，现有的基本都被贵族所控制，尤其是——” “皇帝。”谢晋补充道。 “嗯，”瑞奇摸着鼻尖说，“我之前在你家里住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莱娜阿姨的病情，如果想要彻底治好的话，需要大概10株红萝。” “10株……”谢晋沉思，“换算一个我能明白的价值。” 瑞奇沉吟道：“兰斯洛特。” 谢晋：“……”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还没有解决，10株红萝太难弄到了，谢晋说：“我先想办法找到一株给你，试着做一下药剂。” “好。” 烬问：“红萝具体是什么样子？” “叶片肥厚宽大，花盘呈六角银盘，中间有一线伸展出来的种子包裹，顶端缀着一点红……”说着说着，瑞奇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掀开破车的帘子，跌跌撞撞地跑下车，一路往路边的小屋里跑去。 “跟上！”瑞奇在前方喊了一声，谢晋和烬对视一眼，快跑跟上瑞奇。 瑞奇居住的地方非常狭小，小屋内大约只有十五平米，摆放着几个大架子，角落里堆满了药剂，可供落脚的地方有限，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内转个身都很困难。 瑞奇从桌子下面搬出来一盆绿植，犹豫着说：“这个……” “直说。”谢晋的目光落在那盆绿植上，隐约有些熟悉。 “它可能是红萝，”瑞奇说，“未开花的红萝和平萝很像，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去翻一下书。”瑞奇说着，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眼前出现药材大百科。 瑞奇：“红萝鉴定。” 书页翻到一页。 “红萝，草本类植物，六角银盘——靠近根部的茎体有不规则褐色斑点……看看。”瑞奇说着，拨开肥厚的叶片，向根部打了光，果然看到几个褐色斑点。 “是红萝！”瑞奇惊喜道，“而且还是繁衍期的红萝，等它开花后有几率能养活新的盆植，但是——培育过程会比较困难，成功率不会很高。” “这一盆呢？” “长得比较好……”这句话让瑞奇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奇怪，海拉星这么干燥又充满风沙的环境是最不适合红萝生长的，怎么这盆红萝长得这么好？这个土壤……我得去研究一下这个土壤！” “这盆红萝是哪里来的？” “一个送货商送来的，”瑞奇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什么草药都喜欢收集，上次有一个玛亚星的药材商人带了不少草药，长得都不错，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看着送点药材过来，里面就有这盆。不光是红萝还是跟它很像的平萝都因为药用价值不大，我就没太关注，没想到——” “玛亚星的药材商人？长什么样？” “瘦瘦高高的，面相刻薄，到耳朵位置的卷发，”瑞奇努力回忆着说了几个特征，“没胡子，是个个子挺高的Beta，其他……说实话，那个人长相挺普通的，你让我认能认出来，说就说不出什么来了。”瑞奇抓了抓头发。 谢晋沉思道：“太巧了……你给了他多少钱，怎么会给你价值这么高还是被贵族所控制的药材？不对劲。” “我也不清楚，”瑞奇说，“那个商人看着挺老道，走南闯北经验十足，不像是骗子。”顿了顿，他说，“也许是误将红萝认成了平萝，平萝可不值钱，除了好看和杂草没什么两样。” 谢晋目光看着那盆红萝，低声说：“这篇论文是我找纳斯要来的，当时有另一个人也在突破图书馆的防火墙，他帮了我们，而现在，这盆红萝正巧不巧送到了你这里……也是我们需要的。” “你是说……”瑞奇眨了眨眼，“有人在暗地里帮我们？谁啊？” “一个未知势力，”谢晋沉声说，“一个不亚于军方的势力。” 谢晋在瑞奇这里借了点钱，弄了艘过时了但还能勉强开开的飞船，准备制作出他和烬跌落在某一星球靠着改造旧飞船飞回的假象，掩盖一下自己来过海拉星的行踪。 在瑞奇去帮他办事的这段时间，谢晋带着烬去集市上逛了逛。 海拉星监管松懈，税率很低，逃税漏税更是常见现象，所以聚集了大量投机取巧的商人，覆盖了各个想得到甚至想不到的行业。 在这些繁杂的买卖之中，有一门特殊的行业，海拉星的暗话叫“敲门”，干这行的一般是皮条客、牵线人等做中间生意的，这些人在攘攘人群里搬了个板凳坐着，靠穿着区分是干哪行的，视线对上了就来聊聊，懂行的直接比手势亮货和议价。 谢晋此刻正站在一个人面前，他穿着热到汗湿的背心，仰头看谢晋：“敲门问路？” 谢晋说：“问消息。” “哪级消息？”那人直视谢晋，眼神不动声色但充满了讲究。 这类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要是一些没底气的来就这一眼就能被对方把老底给挖出来。 谢晋说：“不知道你们怎么分级的。” “先聊？”那人摊开手，做了个手势，“这个数。” 谢晋看了一眼，点点头：“位置。” “跟我来。”那人站了起来，捞起屁股底下的凳子，大摇大摆地往边上走。 他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地方，那人还没开口，便听谢晋先开了口：“唯一要求，信用。” “找对人。”那人上下打量谢晋，这人明显穿着伪装，来海拉星的大多都有伪装，这不稀奇，但和他对视几回了，愣是让他一点消息都没读出来，这不简单。 谢晋说：“我需要查一个代码，可能会涉及到白枫星军方。” “大生意，”那人又用手势比了个数字，“行？” 谢晋点头：“这个数加三成。” “爽快人！”他说着把手伸了出去，谢晋将一个宝石送到他手心里，说，“这个宝石货源是哪儿你清楚，外售小心。” “这儿我比你熟，”他瞄了一眼就将宝石收好，“问什么？” “军方代码BR。” “BR……”那人沉思了一会儿，“后续数字几位？” 谢晋简单地讲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说了仿人类体胸牌上的代码，这种代码具有很强的特异性，他不能保证改动之后的含义还是他想要的。 那人想了好一会儿，摇头：“现在给不了你消息。” “我在这里待三天。” “三天也难，”那人又是摇头，“B打头的代码太久远了，而且军方基本是以J打头，B是特殊部门，特殊部门有什么都不一定能查得到，别说代码了。” “多久？”谢晋比了个砍价的手势。 那人表情一僵：“三……” 谢晋换了个手势，砍下的价格更厉害。 那人一咬牙，说：“一个月！一个月给你答案！” “好。”谢晋认可了这个数字。 第64章：大事 谢晋没有在海拉星逗留太久，这里人多眼杂，充满了不稳定因素，在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他和烬搭乘上瑞奇给他们准备好的飞船前往预计地点。 这艘破旧的飞船大约是十年前从前线退役的，被拆除军方武装之后贩卖出去，辗转到谢晋手中，马力刚好可以让谢晋一路飞驰到帝都的星际线，撞入监控范围，被“抓”了个现行，“请”进了拷问室。 在谢晋再三表明自己的身份后，驻守在边境线的第十六军团团长亲自到拷问室把谢晋请了出来。 帝国二十个军团的各个军团长在一般情况下不太会有变动，但因为少有往来，很多都互不相识，谢晋只和这位年约六十的军团长见过一面，印象里是个非常严谨的老兵，也是二十个军团长里面唯一一个没太有贵族背景的人。 他一言一行都符合军方的最高标准，从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到帝都贵族将军的奢靡，所以谢晋才会选择从这里降落。 “谢将军，”军团长目送谢晋上了前往帝都的飞船，敬了一个军礼，“最近边关不太安定，还请您——”他目光沉沉，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压迫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点撕裂黑暗的光明，“一定要保重自己。” “是，”谢晋回敬，“也请您保重身体。” 年迈的将军目光凛凛地看向谢晋，沉重地点了点头。 飞船起飞，目的地设置在帝都，有关谢晋的消息军团长早就发了出去，军队炸开了锅，手头没安排的全都赶去迎接谢晋，包括——皇帝。 谢晋还没下飞船就看到皇帝的御用飞船。 他从飞船上走了下来，仰头看着来迎接他的皇帝的飞船。 极尽奢靡的高阶飞船停留在半空中，对空放了一个礼炮，五彩斑斓的光在空中炸开，在被染成一片斑驳的黄昏之中，飞船出乎所有人意料，转身向水晶宫的方向飞去。 谢晋蹙了蹙眉，刚才，皇帝是在发泄他的不满，可是以戈瓦尔的性格，他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帝国皇帝已经将飞船开到了这里，却只是放了礼炮后转身就走，就像是在履行他帝王的职责，以一种极度冷漠而又疏离的态度，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帝都发生了什么？ “谢晋！”不远处，蓝洛走了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我也想早点回来，”谢晋看向蓝洛背后的飞船，“这是派来接我们的飞船？” “呃……”蓝洛尴尬地应了一声，没话找话，“在目前的闲置飞船里是性能最好的……咳，没别的意思。” 谢晋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上了飞船。 在无人的时候，烬低声说：“这是曾经迎接过德莱帝国奥米尔王爵的飞船？” 在两帝国关系还没有非常僵硬的时候，奥米尔王爵作为德莱帝国的使者来帝都游玩过一段时间，当他的飞船降落在帝都时，皇帝派来迎接他的就是这艘飞船，在他待在白枫帝国的这段时间里，皇帝待他如弟如友，非常亲密。 后来，奥米尔王爵被发现窃取重要军事机密，背叛了皇帝对他的信任，在回国的途中，奥米尔王爵被皇帝派去的机枪飞船轰成了碎片，永远融入到了漫漫宇宙之中，这个导火索也使得两国岌岌可危的关系分崩离析。 谢晋冷笑一声：“他是在警告我别步奥米尔王爵的后尘。” “难道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蓝洛这时候才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漫不经心地说，“皇帝忽然改变对你的态度了，不是吗？” 谢晋看他：“你知道什么？” 蓝洛走了进来，大咧咧地坐在谢晋对面，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小啜一口之后，说：“听说这茶是从海拉星买回来的，海拉星你知道吧？听说那里有各种珍贵的东西，无论是小山高的异兽还是米粒大小的机甲……但是治安很差，非常混乱。有机会真想去那边看看。” 谢晋压了眉尖：“说正事。” “先闲聊下都不行……”蓝洛撇撇嘴，“我是看你太紧张。” 谢晋眼刀刮了他一眼，蓝洛忙说：“好好好，我不扯别的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白枫帝国发生了两件事情。” “说。” 蓝洛沉下来呢，语气变得严肃：“第一件，白枫帝国前去德莱帝国贸易的官船在边境线上被宇宙海盗给劫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谢晋问，“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压下来了，”蓝洛摇头，“但其实压不住，失踪的贵族太多，传出去是迟早的。” “领船的是谁？” “原十九军团总将军，罗蒙·兰斯尼，除了他以外，被调去十九军团实训的威廉·兰斯尼也在护送的战船上。” 谢晋：“皇后什么反应？” 蓝洛：“不太好，听说大病了一场，毕竟威廉是她唯一的弟弟。兰斯尼正统的主家只有她和罗蒙，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威廉；罗蒙一死，兰斯尼的血脉便就此断掉了。皇后一向看重血统，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蓝洛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也得怪皇后，她太看重血统了，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导致兰斯尼的血脉越来越少，即便如此，威廉那一代的血统也并不如何，据说只继承最优的60%。但这不是最惨的……” 蓝洛故意停了下来，想卖个关子，可惜谢晋并不关心兰斯尼的血脉是否彻底断掉，他当着蓝洛的面，剥夺了飞船的控制权，打开了星际导航图。 蓝洛：“……你又盗我的权限。” 谢晋：“军方的权限一直没撤去，是我的权限覆盖了你的。”他说着打开了星际图，将所有边境线版图都调了出来，“标注一下劫掠发生的具体位置。” “我早就知道你要看这些，”蓝洛的手指在控制键上快速敲击着，一张大地图从屏幕上漂浮出来，被推到谢晋面前。 大地图上清楚地标注了被劫地点和被劫时间以及商船的航线，被劫时，飞船一半在白枫帝国境内，一半在德莱帝国境内，真的究其责任，很难说清楚。 谢晋看了一会儿，问：“确定是海盗不是叛军？” “不确定，”蓝洛摇头，“不过是叛军的概率不大，航线再往西一点是海盗的势力范围，叛军没那么有胆量吧？” “他们为什么敢走这条路？”烬疑问，“即便差一点才到海盗势力范围，这边仍旧是高危区域，被海盗突袭的几率很大。” “我也不清楚，”蓝洛说，“这个问题也是一个难解的疑问。” “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谢晋问。 “也跟皇后有关……噢，对，跟你也有关。” “说。” “上个月二十号下午五点，德罗蒙德皇子正式宣告失联。” 谢晋：“……” “失联？”烬问，“他一直待在帝都怎么会失联？” 蓝洛看了谢晋一眼，语气复杂地说：“他去找你了。” “？” “你失踪后没多久他就去找你了。” “皇后会放他去？”谢晋有些不信。 “具体我不清楚，”蓝洛说，“我只知道，德罗蒙德为了找你失踪了。” 谢晋沉默几秒，低头思忖：“所以皇帝才……”他转而对蓝洛说：“我要德罗蒙德失踪的一切资料。” “全在皇帝的近卫军团，”蓝洛的手指缓缓敲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皇帝要亲自处理这个事情。” 话音未落，通讯器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声响，蓝洛接了通讯电话，那边传来军方高层的声音：“蓝洛，接皇帝的命令，请谢晋将军马上到水晶宫。” “明白！”蓝洛嘴上应声，目光瞥向谢晋，抛过去一个“你有麻烦了”的眼神。 他挂了电话，说：“皇帝找你，要你马上过去，陛下最近心情不怎么好。” “我知道了。” 蓝洛的飞船只把他送到了约定地点，很快就有一辆绘有弗洛克斯家徽的飞船降落在谢晋面前。 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的近侍大臣鞠了一躬，请谢晋进去：“将军，请。” 谢晋踏前，烬紧跟着谢晋，摆出了寸步不离的架势，近侍大臣看了一眼烬，微笑着说：“这位，请止步，皇帝陛下只召请了谢晋将军一人。” 烬：“……” 烬抿了抿唇，说：“我和谢晋同时失踪，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回答。” “你误会了，”近侍大臣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温和样子，“皇帝陛下找谢晋将军是有些家事要谈，稍后会有军方的人询问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烬：“我——” “烬，”谢晋拦下了烬，说，“你回去看看我的母亲。” “你一个人……” 谢晋不悦地蹙了眉，烬便闭上了嘴，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好。” 谢晋微微舒展开眉头，眼神淡淡地看了近侍大臣一眼，走进飞船。 几分钟后，飞船停靠在水晶宫的停车坪内，近侍大臣带着谢晋踩过铺满了琉璃瓦的小路，有丁香的味道飘荡的空气里，环境非常安静。 穿着轻纱的侍女捧着几乎透明的玉石酒壶向谢晋走来，袅娜地弯腰鞠了一躬，声音柔柔似莺啼。 “谢晋将军，请跟我来。” 近侍大臣退下，谢晋便跟着侍女前行，丁香的味道越来越淡，逐渐被浓香的酒味所替代。 开满丁香的小院里，亭亭立着一个圆拱小亭，象牙白的圆柱撑起了形如半个珍珠的顶棚，犹如鬼斧神工。 轻纱缭绕间，戈瓦尔正斜躺在软垫上，饮下了一杯酒。 谢晋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戈瓦尔饮完这杯酒后，带着几分酒气，漫不经心地说：“谢晋，过来说话。” 第65章：状况 戈瓦尔喝了不少的酒，已经显露出了些微醉态，这位喜好风流的皇帝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子嗣会有这样的遭遇，就如同罗蒙和威廉之于兰尼斯家族一样，德罗蒙德也是弗洛克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出了事情，弗洛克斯家族该如何延续最优血脉，他和皇后都已经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弗洛克斯家族不需要一个残次品。 谢晋应了一声，走向亭子，他的脚步很缓很慢，时至今日，他仍是不想和皇帝爆发实质性的冲突，为了他的母亲，也为了曾在他麾下的万千战士。 “陛下。”谢晋声音清冷，似乎和酒香与淡淡的丁香味道融合成了一体，让皇帝发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 他冲谢晋招了招手：“再近一点。” 谢晋缓步走到酒桌旁，又站住了，皇帝看他一眼，忽然发出了低笑：“坐。” 侍女拉开了椅子，弯了弯腰。 谢晋垂眸看向皇帝饮酒的酒桌。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空的酒杯，酒杯是用象牙打造的，外围镶了一圈碎粒状的宝石，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光辉。 透明的酒壶内还有大半壶酒，皇帝还未等谢晋坐下就捞起酒壶将透明的酒液倒入酒杯中，醉眼朦胧地看着谢晋：“坐。”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是这一次，语气更加强硬，充斥着命令的味道。 谢晋与皇帝对桌坐下，皇帝斜靠着，他冲周围挥了挥手，侍女们便持着精致的点心、水果退到亭子外圈，静谧的空间内只剩下皇帝和谢晋两人。 谢晋忽然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如果皇帝怀疑是他构陷了德罗蒙德的话不会和他在这样的场所和气氛见面，身为帝王，戈瓦尔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莱娜夫人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想了想，谢晋决定主动开口。 “陛下，我愿意去找德罗蒙德殿下。” 戈瓦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他紧盯着谢晋的眼睛，问：“你打算怎么找他？” “帝都有一种只有拳头大小的追踪飞船，名叫蜂鸟，我想启用这种追踪飞船。” 皇帝看他一眼，说：“这种飞船有一半都被派去找你了。” 谢晋不语，皇帝扶住躺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谢晋……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莱娜夫人你还会忠于帝国吗？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答案，但我总也不敢去相信他。”皇帝没有用朕自称。 莱娜夫人是他永远的软肋，谢晋只能低头：“我永远忠于帝国。” 皇帝低低一笑：“我想相信你。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非要你和德罗蒙德结婚并诞下子嗣？” 谢晋犹豫了片刻，说：“是，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皇帝看了他许久，空气安静到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气氛，在压抑的沉默过去后，皇帝说：“因为你是特克斯人，出生在白枫帝国的特克斯人。这点……我不相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是个Omega，却拥有比Alpha还要强大的力量。” 谢晋选择了沉默，不需要他的迎合，皇帝就把心里压着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即便是尽量保证血统的纯度，在漫长的时间过后，血统优势依然会被稀释。就如同兰尼斯一样，弗洛克斯的血脉也在日益变差。”皇帝伸出手臂，将华贵的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凸出的血管，他沉声说，“从我那一代开始，就已经没有纯粹的优良血统可以和弗洛克斯孕育出出色的后代，父亲和我都存在基因缺陷，兰尼斯面临同样的问题，在皇后刚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我们的婚约，因为她能弥补我的基因缺陷，我们诞下的德罗蒙德是弗洛克斯家族唯一的希望。” 谢晋依然沉默，他很清楚，面对皇帝时，他不需要任何自己的思想。 见谢晋毫无反应，皇帝也不恼火，他缓缓走向一旁，看着院子里饱绽的丁香，继续说道：“德罗蒙德基因里几乎没有缺陷，经过无数基因学专家的验证，他的血统极近于弗洛克斯的先祖，在基因学上，这被称为返祖，德罗蒙德他——甚至超越了先祖，是迄今最完美的基因。”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皇帝微微蹙了眉头，压下了那个诡异的想法，“而你，身为特克斯人，具有修复基因的能力，你和德罗蒙德能产生更好的后代。” 他缓缓踱步，走动时掀起的微风撩拨着空气里混杂了丁香的酒气：“我知道皇后一直对你存有意见，她的思想固封在旧有的框架里。她没有考虑到一个根本问题——什么才是贵族？” “是血统将我们与那些低贱的种族区分开，强大的基因就是一切，这不是旧时社会的神学崇拜，而是纯粹的，具有科学依据的—— “强者崇拜。” “所以，哪怕你只是出身白枫星的普通人家，对我，戈瓦尔·弗洛克斯来说，也是贵族，所以，我将你安排在谢家，冠以谢氏的名字，他的战功足以给你提供足够的庇佑。谢晋……”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沉沉的难以辨明的情绪，“虽然我为控制住你而控制了莱娜，但从未断过她治疗阿尔茨海默的药剂。你应该也清楚我为什么想要控制你——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永远忠于帝国，忠于我弗洛克斯家族。” 谢晋：“……” 皇帝：“我将你看作贵族，明知道你是一个Omega，仍旧将帝国第一将军的头衔赐予你，你也不负此殊荣。至于后面……你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无法是想要给我找麻烦，但实质上是对你自己造成了伤害。我将你安排在军校是那时最好的选择，你自己想想，一个Omega通过靠抑制剂当首席将军那么多年，民众会怎么想？边关的将士们会怎么想？”他忽然转过身，看向谢晋，说，“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 谢晋依然保持沉默，皇帝深深地看他一眼，再次背过身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香的味道越来越重，馥郁到几乎要将酒味给压制下去。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皇帝叹出一口极长的气，像是将压堵在胸腹之中的气全都吐了出来。 “你应该从蓝洛那里知道了德罗蒙德的状况，谢晋，其实……”皇帝压了压声音，语气里充盈着无法克制的悲痛，“德罗蒙德没有失联。” 谢晋：“……” 他露出疑问的表情，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怎么回事？” “他在寻找你的路上出了意外，”皇帝说，“不排除是海盗还是叛军对他做过什么，航线记录仪显示他在途中遇到了流星群，有几枚流星击中了尾翼引擎舱，他坠落在海砂星上。找到他的时候……”皇帝抿了抿唇，压下了喉头的哽咽，“他脊椎受损，也许这辈子都无法……” 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晋：“德罗蒙德，也许会永远地失去性能力。” 谢晋问道：“这一切他知道吗？” “知道。” 皇帝说：“我和他一样悲痛，即便如此，弗洛克斯的血统也不能断在这里。” 谢晋：“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提供我的生殖细胞进行人工胚胎繁育。” “不……”戈瓦尔的声音给谢晋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又重新坐回躺椅上，挑起酒壶倒入酒杯之中，他仪态优雅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忽然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谢晋：“？” 谢晋忽然察觉到异况：“什么意思？” “差不多也有半个小时了。”戈瓦尔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吊钟发出“咚——咚——咚——”几声沉重响声—— 谢晋的身体倏然变得沉重无比，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走，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拉进泥潭，越是努力想要分辨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越是感觉到浑身瘫软乏力，使不出来一星半点力气。 “戈……瓦……尔……”朦胧视线中，戈瓦尔冷笑的脸出现，他走上前，将谢晋抱了起来，轻声说，“将近两万天的实验终于要步入最后阶段了……我等的时间太久了……还姓有弗洛克斯的人不只是德罗蒙德，还有我，戈瓦尔啊。” 周围丁香的气味几乎馥郁到了极点，他瞳孔之中现出越来越浓郁的红色，皇帝贪婪地看着谢晋，白皙皮肤下脉络清晰的血管里流淌着特克斯的血脉……如果当初他的父王就和特克斯人结合也许不会让他的基因产生任何缺陷。 那将是多么完美的一尊战神啊！ 戈瓦尔低头在谢晋的颈间一嗅，瞳眸之中的血红色几乎涨满到了极致，在那一刹那，戈瓦尔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发出濒死挣扎般的喘息声音—— “啊——啊——” 浑身瘫软，失去意识的谢晋从他的怀抱里滚落在地上，手脚冰冷地撞到了长椅上。 第66章：逆转 戈瓦尔的意识模糊不清，极端暴露情绪带来的身体负担让他没有呼救的余力，他紧盯着谢晋的方向，试图碰倒酒杯以引起侍从们的注意力，但他心里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从来没有一个侍从敢在不经他传召的情况下闯入水晶宫的任何一个地方。 就这么等死吗…… 戈瓦尔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稳定了多年的性状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爆发，过去几十年来基因缺陷带给他的一系列痛苦在瞬间全都涌上脑海，精神上的折磨让他发出了更加沉闷的低吼。 草丛一阵窸窣，丁香的花瓣簌簌抖落。其实，铺满了整个庭院的香气并非是丁香的味道，而是弗洛克斯家族秘密研制出的一种香气毒素，这种毒素的味道极为香甜，在初闻的时候可以无意识地使得神经放松，是对付谢晋这种思维缜密、遇事谨慎的人最好的毒素。 丁香被一只手拨开，有人从夜色之中疾步冲了出来，他在谢晋面前蹲下，试探了下谢晋的脉搏之后，看向病发的戈瓦尔。 “陛下。”烬的声音清清冷冷，落在戈瓦尔的耳中像是抓不到的烟雾，但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低吼出声：“救、救我——” 烬将谢晋扶了起来，让他平趴在桌面上，缓步走到戈瓦尔的身边，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烬的语气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戈瓦尔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他微微抬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这个从γ3来的Alpha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无法集中，他隐约觉着眼前的少年长得和他极为相似，弗洛克斯世世代代遗传下来的风流面相在少年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棱角，减了几分风流和多情，加了几分刻薄与冷淡，但褪去这些之后的眉眼是那么相似…… 戈瓦尔嘴唇颤抖着开启：“救、救我……” 烬蹲下来，扶住戈瓦尔，肩膀顶在他的肩头，贴近了戈瓦尔的耳朵，说：“陛下，您是不是犯了隐疾？” 戈瓦尔浑身一震，讷讷不语，烬又问：“我要怎么帮您？” “去我的寝宫拿一个红色药瓶，它放在我床旁的花瓶里！”戈瓦尔低声说，在烬站起来的时候他猛地抓住烬的手臂，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不肯放手，“我警告你，你体内拥有弗洛克斯的血统，这种血统是纯度越低的越容易被高的所控制，你不要玩什么花样——我——” 烬说：“陛下以为我会玩什么花样？” 皇帝抿唇不语，看向烬，在皇帝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中，烬脱下了外套盖在谢晋身上，弯腰将他横抱起来。 “陛下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烬说，“我先带他回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回来给陛下送药。” “你——”戈瓦尔瞪了眼睛，目眦欲裂。 “您不会有生命危险。”烬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他抱着谢晋在水晶宫内疾步行走，谢晋的呼吸很不平静，充满了警惕——即便陷入了毒素的侵扰他也仍旧保持着对外界的抗拒。 这一路上，烬的心脏几乎拧在了一起，从水晶宫出来后，他将谢晋送入飞船，一路上都在观察谢晋的状态。 还好毒素只是导致谢晋短暂的昏迷，并没有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烬给他注射了解毒的药剂之后开始回想之前在皇帝那里听到的一切。 心绪翻涌。 皇帝想要和谢晋交合，生下足以延续弗洛克斯家族的一代……不，不单单是延续，他想要更强的，更具有主宰能力的后代。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非要通过交合产下后代呢……？如果是基因层面的东西，德罗蒙德的基因比戈瓦尔的要好很多，直接取谢晋和德罗蒙德两人的基因进行胚胎繁殖不是会更好？人体的生育能力是有限的，Omega十月怀胎生子，天然的基因结合具有高风险的变异，而胚胎繁殖保证父母双方基因先进性的可能性要高很多很多…… 为什么就一定要是…… 烬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自然结合。 也许，戈瓦尔要的就是自然结合，所以在德罗蒙德丧失性能力之后，戈瓦尔选择了自己和谢晋交合来诞下后代，哪怕明知道自己存在严重的基因缺陷。 那么，问题又回归到了原点，这种自然结合能给戈瓦尔带来什么？ 烬一点点地整理着到目前为止所得到的线索，渐渐觉着有一条信息将所得的碎片化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特克斯人 这个名词对他来说还有些陌生，该回去好好了解一下什么是特克斯人了。 谢晋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晨曦穿过玻璃窗映射入房间，泼洒出了一床细碎的流金。 脑海内倏然涌进来无数记忆碎片，断断续续地让他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瞬间，后背就已经被湿透了，他轻微喘息了片刻之后，左右环视了一圈，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谢晋扯了扯衣服，不知道是谁给他换上了睡衣。 床边放着一本书，谢晋捡了起来，扉页处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安全无恙，你好好休息。” 字迹如刀锋般凌厉，是烬的字。 “怎么回事？”谢晋按着额头仔细回忆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有关烬是怎么将他送回来的这段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 戈瓦尔给了烬口令，让烬顺利地拿到了他想要的药剂。 他吞服下白色的药片之后就渐渐恢复了平静，瞳眸里的红色褪去，力气也渐渐回笼。 “你做得很好。”戈瓦尔小抿了一口酒，漱了口，将嘴里的血腥冲去。 烬鞠了一躬：“陛下，我有事想说。” “先等等——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戈瓦尔目光犀利地看向烬，“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撒了谎，”烬面无表情地说，“我对侍卫说谢晋落下了一个有关德罗蒙德的重要线索，他们不敢延误就容许我进入到这里。” “外围的那些守卫呢？”戈瓦尔将信将疑。 “我打晕了两个巡卫兵，趁着防守空缺进来的。” “目的。” “为了谢晋。” 戈瓦尔露出讽刺的笑：“你喜欢谢晋？” 烬认真点了点头。 戈瓦尔的表情倏然变得严肃，看着烬的眼神异常严厉，又带着几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觉着你能配得上他？” “能。”烬的语气非常坚决，坚决到戈瓦尔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烬说，“我拥有比德罗蒙德更好的基因，”他深深地看着皇帝的眼睛，一一击破了皇帝的嘲讽，“还有属于弗洛克斯的基因。” 戈瓦尔：“……” 戈瓦尔犹豫了片刻，反问烬：“那又如何？每一个大家族都有几支血统并不纯粹的旁支，他们的弗洛克斯血统比你纯粹。” “可弗洛克斯没有。” 戈瓦尔感觉这个少年Alpha的所有话语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就像是牢牢握住自己的软肋，根本不给他任何还击的余地。 烬说：“弗洛克斯每一代当家人都非常注重血统，在知道我体内有弗洛克斯血统的时候我就查过这一点。我不清楚是哪一代出现了问题，制造出了我。但是我知道，现今弗洛克斯只有三个人，一个失去了性能力的皇子德罗蒙德，一个存在基因缺陷尚不知能不能修复好的皇帝陛下您，还有一个……是基因完美的我。” 他看着皇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摆在了皇帝的面前：“即便我体内弗洛克斯的血统并不纯粹，但我能让弗洛克斯的血脉传承下去。” “陛下是相信基因优势的，”烬继续说，“好的基因会淘汰差的基因，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是宇宙颠扑不破的真理，在我体内，弗洛克斯是最优基因，它迟早会显露出它的优势。” 烬的双眸一点点地变红，到最后变成一片血红，甚至超越了戈瓦尔刚才的状态，完全显露出了弗洛克斯的最优性状：“这双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戈瓦尔仍是犹豫，烬所说的一切都在猛击他的大脑，影响他的判断。 烬说：“即便您真正目的不是让弗洛克斯的血脉流传下去，也可以造出一支你想要的军队，一支无与伦比、力量强大的军队，每一个军人都是谢晋那样令德莱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他将一个羊皮本摊开放在戈瓦尔的桌子上，沉声说：“我想——这应该是您的梦想。” 戈瓦尔浑身一凛，忽然抽出一把手枪直指着烬的脑门，红眸再次显现，基因缺陷带来的症状也随之产生。 他浑身颤抖，怒喝道：“谁准你动这本笔记的！”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有更多的筹码。” “你还拿了其他什么东西？！” “陛下请放心，”烬面无表情地看着震怒中的皇帝，“我有分寸，发现这个也只是一个偶然。但是我必须提醒您，基因缺陷让您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您已经显露出发病的症状。军校《遗传学》中提到，因基因缺陷导致的病况，必须杜绝短时间的高频爆发，否则，很容易致死。” “陛下，”在戈瓦尔开口之前，烬抢先一步，肃容道，“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请求——” 他站在戈瓦尔的面前，如不可撼动的巍峨高山，声音如沉沉磐石。 “我要和谢晋结婚， “在所有白枫星人的面前。” 第67章：手记 皇帝的理智将爆发的情绪压制了下去，他沉思着烬提出来的建议，觉着这并非是个不可行的方法。 他看着烬，反问他：“你认为，朕要用什么名义将谢晋嫁给你？” 烬：“……” 戈瓦尔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他微笑着看烬：“一个还未从军校毕业的军校生，甚至是差点被勒令退学的军校生，凭什么替代朕的皇子娶走谢晋？” “朕的确曾说过，所谓的贵族是以基因做区分，基因强者为贵，但现有的大多数贵族都有功绩在身，证明了自己基因的先进性，即便是谢晋，也是在朕给了他谢家作为踏板的情况下，守卫边关三年后才坐实了帝国第一将军的威名，而你——” 皇帝反问：“拿什么来娶谢晋？” 烬低了低头，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刁难：“你想要的军功，我也可以。” “谢晋等不了你拿军功，”皇帝眯着眼看他，“他因为长期服用抑制剂，身体很难承受住次数逐增的发情期。在和德莱帝国签订和平合约的年代，你需要几年来建立功勋？” 烬的目光在笔记上一扫，反问皇帝：“是真的签订了和平合约？从这本笔记看来，即便德莱帝国不会撕毁和平条约，你也会。这一年，不过是你卸下谢晋军衔，让谢晋专心给帝国繁殖战争机器的缓冲期——” “你——” “陛下，”烬在戈瓦尔发怒之前率先低下了头，“我早已经阐明了我唯一的愿望，我只想和谢晋结婚，只要我们诞下了第一胎胚胎，您就可以实现您的愿望。” 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气，仍旧不肯做进一步的妥协：“你先回去，朕要好好考虑。” “是。”烬点头退下。 谢晋醒后没多久就又扛不住毒素的侵害，浅睡过去，等他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烬正推开他的房门，他敏锐地坐了起来，两人对上视线，同时放松了下来。 烬端着餐盘进来，说：“刚想叫你起来吃饭，之前醒过一次？” “嗯，”谢晋盯着烬的一举一动，“你知道？” “我回来看过，”烬说，“你动了桌子上的书。”他坐在床边，端起炖好的汤，说，“喝一点，里面有木梢子，可以溶解你体内的毒素。” “你中的毒是类丁香素，”烬舀了一勺，喂到谢晋的嘴边，“你先休息，我等下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低着头，声音低沉轻柔，整个人都像是只收敛了爪牙的小狗，“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会怪我，但是我希望你不会怪我……” 谢晋挑眉看他：“先说说看。” “先吃完饭吧……”烬的声音非常忐忑，谢晋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听烬用这种语气，本来准备好的苛责都不忍心说出口了。 谢晋：“……” 花了半个小时吃完了饭，谢晋靠在软垫上，长吟一声：“可以说了吧？” “嗯，”烬将自己是如何闯入水晶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晋，“我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直到皇帝说出那句话——谢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谢晋还在分析烬话里的可能性，按照戈瓦尔的性格和水晶宫的巡卫情况，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特克斯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皇帝就非要和你自然结合？” “特克斯人是以基因区分的种族，这类人种非常独特，基因具有高度进化的能力，几乎每下一代的基因都比先一代人的优越。每一个星球都可能会有特克斯人诞生……”谢晋说，“有关特克斯人的资料在任何一个星球都是最高机密，我只在一些报告中看到了些微皮毛，至于为什么要自然结合……我猜测也是因为特克斯人的基因。” “这种趋向于正向的基因进化是基于基因的不稳定性，依我猜测，自然结合是为了保证在自然状态下的基因进化，减少不稳定性带来的弊端。” “那……”烬看着谢晋，“你真的是特克斯人吗？” “我不知道。”谢晋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基因上区分特克斯人的，因为每个星球都有可能出现特克斯人，他们在过了幼年期之后的基因就会趋于稳定，只有在繁衍下一代的时候才会再次表现出来——”谢晋沉声说，“想要证明我是不是特克斯人，只有繁衍出下一代。” 烬：“……” “烬？” 看到烬陷入了沉默，谢晋喊了几声，烬忽然问道：“你说什么？” 谢晋蹙了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烬扶了扶额头，脑海中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他忽然浑身冰冷，脸色也倏然变得苍白。 “烬。”谢晋抓住烬的手腕，紧盯着他的表情，“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烬缓了一会儿，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又忽然问谢晋，“特克斯人是随机爆发在人群之中的吗？也就是说……是谁都有可能？” “是，”谢晋说，“概率很低，发生非常随机，有时候一家人兄弟两个都是特克斯人，有时候一整个星球都没有特克斯人，后者是大概率。”谢晋又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烬沉默片刻，犹豫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在γ3的时候说过，我以前得过奥美拉病毒，但是自愈了。” 谢晋点头：“记得。” 烬说：“那个时候……我的基因发生了突变。” 谢晋：“……” 谢晋：“你的意思是你可能是特克斯人？” 烬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是身为特克斯人导致的基因变异，还是因为奥美拉病毒，但是我的确发生了基因突变……” “你怎么确定的？” 烬顿了一下，眼神一暗：“神父给我做过检测，从根本上的基因层面，他担心奥美拉病毒会潜伏。” 奥美拉病毒在病发时不仅会恶化身体上的细胞，还会改变DNA的螺旋结构，所以才会成为一种很难根治的病毒。 烬所说的情况曾有发生，奥美拉病毒在一个病人身上潜伏了一个月，传染了他周围所有人，在病毒爆发时全部死亡。 “基因检测结果显示，我的基因被大规模的修饰，而且都是良性修饰，从此我就获得了奥美拉的抗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可能是千万分之一能够在奥美拉病毒的侵害下存活下来的人。但现在……我也不确定。” 谢晋说：“特克斯很容易被误判，因为没有一个基因变异的明确标准，而且现在很多星球都会统一监管特克斯人。” 烬沉默，如果按照谢晋的说法，他真的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特克斯人，更何况，自己对特克斯这个“种族”了解得太少了。 谢晋见他一直陷入沉思状态，便问道：“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个？” “不是……”烬恍然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表情倏地僵硬，别过头说，“我刚才跟皇帝商议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烬：“……” 谢晋：“？” 烬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谢晋的眼睛：“我对皇帝说，我想跟你结婚。” 谢晋：“……” 谢晋很不满烬的自作主张：“你疯了？” 烬：“我没疯。” 谢晋：“你不知道戈瓦尔一直威胁我嫁给德罗蒙德，还敢提出这样的请求，你不是疯了你是找死。” “我也没有找死！” 烬拉住谢晋的胳膊，化成小狗大小的獒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不住“嗷嗷嗷”叫着。 烬：“我只是……只是向他提出了我的合理诉求。” “合理诉求？”谢晋怒声反问，“什么是合理？你认为你的诉求合理在哪里？满足自己内心里的欲望？烬，我用大量资源培养你，给你最好的教育和最好的机甲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情——” “我知道！谢晋！”烬沉声说，“可是，皇帝的目的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我们所有人都猜测不到的——” 谢晋猛地一怔，深深地看入烬的眸中：“你说什么？” “戈瓦尔·弗洛克斯，他体内是纯正的弗洛克斯血统，你还记得最早是怎么给弗洛克斯血统定义的吗？”烬很快便接上，“高贵的杀戮者。他们体内的血液会推动着他们去征服其他星球，比起好战的德莱星人，弗洛克斯家族基因里的凶性更胜！戈瓦尔为什么会选择以和平取代战争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打仗，而是没有实力再继续打下去。”少年Alpha隐忍着被谢晋指责的委屈，低吼道。 “弗洛克斯即将步入末日，因此，他们选择了一个最残忍的方法。”烬轻声说。 獒“嗷”了一声，一份笔记便投映在谢晋面前，上面是戈瓦尔的字迹，一行一句，全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征服与杀戮之欲。 ——弗洛克斯的血脉日渐稀薄，哪怕我们选择基因先进的家族联姻，也无法扭转现状，基因退化已成现实。 ——只有特克斯人可以改变这一切。 ——特克斯人的基因可以弥补后代的不足，但我们一直无法解决基因的不稳定性。 ——直到谢晋出现。 ——谢晋会和皇子德罗蒙德产下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从祖父一代开始的实验终于要有了结果。 ——他们产下的皇子在幼年时期就会不再受特克斯人基因不稳定的影响，我们将大批量克隆军团战士！ ——我们会抽离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成为所向披靡的武士。 ——我们将打败德莱帝国的所有军团！征服他们的土地！ ——弗洛克斯的血液在沸腾，弗洛克斯必将征服整个宇宙！ 谢晋看完全篇笔记，上面所记录的东西虽不详细，但能大概让他看明白戈瓦尔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后缓缓抬头看向烬，轻声问：“皇帝……戈瓦尔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德罗蒙德的后代就一定不会在幼年期受基因不稳定的影响？ 他心里一片森寒，如坠冰窟：“他手里——有很多特克斯人？” 第68章：选择 德罗蒙德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几乎一晚上没有休息。 天刚亮的时候他终于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侧头看向门口，低声喊道：“芦铃。”很快便有了回应。 侍女推门而入，急急地赶了过来：“殿下，您怎么了？” “我……”德罗蒙德欲言又止，“我想喝点水。” “我给您倒一杯，您躺着别乱动。”见德罗蒙德没事，侍女放了点心，给德罗蒙德掖好被角转身去倒水。 “殿下，有什么事您就像这样，唤芦铃来做……渴啦，饿啦，尽管吩咐，”侍女一边倒水一边说，“殿下您现在呀，就专心养好身体，什么麻烦事都不要去想。” “嗯……”德罗蒙德漫应一声，“芦铃……” “怎么？”芦铃应得轻快。 “我……”德罗蒙德又支支吾吾了起来，他抿了抿唇，问道，“听说，谢晋回来了？” “是呀，”芦铃说，“皇帝陛下刚刚还召见了谢晋将军。” “父皇？他——”德罗蒙德下意识得想坐起来，但脊椎处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无力再挺动腰部，妥协地躺了下来，“他叫谢晋去做什么？他有没有对谢晋怎么样？” “不知道呢，”芦铃把水送到德罗蒙德床边，说，“殿下您也知道，芦铃每天都陪在您这里，很少去管其他事情，您先把水喝了吧，我等下去给您打听。” 德罗蒙德摇了摇头，满目担忧：“那……谁会知道这些事情？父皇身边的侍从……去把近侍大臣阿博特给我叫来！” “殿下……”芦铃心疼地说，“您别激动，您手术刚做完，我这就去叫阿博特大人。”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芦铃走向门口，隔着门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响起少女的脆声，“谢晋将军想见殿下。” “谢晋？”德罗蒙德激动地低呼出声，又被脊椎的伤教训了一下，不甘心地落回原位，“让他进来！等等——芦铃！你过来！” “哎！”芦铃又跑回德罗蒙德床边，“殿下怎么了？” “我……”德罗蒙德别扭地问，“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狼狈？” “哪儿会，”芦铃嘴上说着，心里一阵难受，在殿下受伤之前，帝都谁不想着殿下？无论是男女，Beta还是Omega，都将完美继承了弗洛克斯基因的殿下视为心目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现在——她说殿下不狼狈是骗殿下的，殿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还好，听到谢晋将军来的时候一下子精神了很多，芦铃微微振作，“殿下，我去请谢晋将军进来。” “好，”德罗蒙德低声应了，在芦铃起身的时候又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给我上一点妆吧？” 芦铃心里一拧，她咬住唇，忍下了眼泪，点点头：“好，陛下您稍等一下。” 芦铃花了点时间给德罗蒙德上妆，让德罗蒙德显得稍微精神了一点，期间德罗蒙德几次问谢晋还在不在，想催促她快点又怕自己看着没什么精神，等终于上好了妆，德罗蒙德迫不及待地说：“让他进来吧。” 谢晋进房后发现德罗蒙德正平躺在床上，看不出来醒的迹象，他冲侍女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问：“德罗蒙德醒着？” “刚醒，”芦铃照着德罗蒙德教他的话说，“将军您过来这边坐，我给您倒杯茶水。” “好。”谢晋跟在侍女身后，坐在德罗蒙德床边，他看德罗蒙德气色不错，嘴唇也显红润。 德罗蒙德漫不经心地哼唧了一声，假装刚睡醒，他缓缓睁开眼，在终于看清谢晋的脸时差点没绷住心里涌出来的委屈，只得强行抿了唇，将情绪压了下去，嗓音却盖不住得沙哑：“谢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谢晋不太清楚德罗蒙德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不敢多说，“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德罗蒙德撇了撇嘴：“就那样吧，整天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 “手术做了多久？” “不到一个星期，我感觉麻药的效果还没完全褪去，”德罗蒙德敞开了话匣子，“我腰总是酸软使不上力气，以前没做过这种修复手术……还真是挺折磨人的。”他一顿，觉着自己这话太孩子气了，忙改口，“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 谢晋看着他的腰，下面垫着一个辅助治疗的仪器，他不清楚德罗蒙德伤得怎么样了，只瞄了一眼，现在的德罗蒙德非常敏感，谢晋这一眼就让他感觉很难受：“我没事，医生说大概三个月就可以恢复。只是……这学期的课没法上了，我可能会延后毕业，和你的婚事也……” 谢晋打断了德罗蒙德：“是哪个医生给你看的？” “埃布尔森医生。”德罗蒙德说，“全帝国做脊椎修复手术最好的医生……”他盯紧谢晋的表情，呼吸紧了一下，“你在关心我？” “嗯。”谢晋坦然承认。 德罗蒙德唇角一勾，压都压不下来：“我没事……”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谢晋说，“你是因为找我才受伤的。” 德罗蒙德：“……” 德罗蒙德别过脸：“是，我是个废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没别的意思，”德罗蒙德委屈地说，“反正你也不关心我。” 谢晋叹息一声：“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谢晋！”德罗蒙德激动地低吼了一声，“我——” 谢晋看他，德罗蒙德圆瞪着眼望向谢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紧紧抓着床单，像是只挣扎的小兽，最终垂下眼眸：“你走吧。” “好。”谢晋点头，站了起来，回头对侍女说，“好好照顾殿下。” “是。”芦铃回头看了一眼德罗蒙德，快速跟上谢晋，出门后，芦铃忍不住唤道：“将军！” 谢晋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芦铃说：“殿下其实有很多话想跟您说……”芦铃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很在乎您，您来看他，他真的很开心，将军，您能不能……” “谢晋。”不远处，烬走了过来，“好了？” “嗯。”谢晋点头，“我们回去吧。” “好。”烬点了头，他把伞撑了起来，挡住了烈阳，谢晋看了他一眼：“多此一举。” 烬不以为意，紧紧护住谢晋。 谢晋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芦铃：“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芦铃眼里氤氲出了泪水，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将军……殿下……” 谢晋：“？” 谢晋耐心地问了一会儿，芦铃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谢晋走后，德罗蒙德的另一个侍女拉了芦铃的衣袖，呵斥道：“你怎么什么都没说呢？殿下这个人的性格其他人不清楚，我们很清楚，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我们就要替他说出口，可你……” “可我说不出口呀……”芦铃委屈地说，“将军身边那个人……他……他……”芦铃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被什么凶猛的野兽扼住了咽喉，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最重要的是…… 芦铃目光仍旧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说：“那个人……对将军来说似乎很重要。将军在他身边的样子和在殿下身边的样子完全不同……在他们之间……我……我插不上话。” 谢晋休息了几天就回到军校任教，特优生这学期的培训已经结束，由蓝洛代替谢晋担任指导老师，当谢晋回到军校的时候，所有特优生都被安排到了各个军团之中接受试训，一时之间，军校也没有实际的工作任务给谢晋。 于是，刚回军校这几天，谢晋的基础工作就是看看报告，养养花……唯一一个值得操心的就是烬的实训军团。 现如今，能供给军校特优生的实训军团不是很多，最受欢迎的就是蓝洛的第十四军团——帝国的近卫军团之一。蓝家作为皇帝的近卫家族在几百年来都备受帝国重视，枪支、护甲、飞船等军团资源也是几个军团中排得上号的，总将军蓝洛是蓝家的接班人，治下严格却不迂腐，平日里为人又非常风趣，所以，大部分特优生都会把蓝家的第十四军团作为第一选择。 还有一个是以对抗反叛军为主的第七军团，这个军团对特优生的要求很高，而且风险较大，常常会和反叛军爆发战争，但容易让特优生早日打出名声，熬过难熬的初期阶段。 这两个军团都是比较适合烬的军团，前者能够让烬熟悉帝都的军团生活，更多地学会包括为人处世的各方面的东西，他一直认为烬存在性格缺陷，除了他以外对任何人都怀有敌意，如果学不会配合，一直做一匹独狼的话，很快就会被战争淘汰；但第七军团能给烬最大程度的磨练，可以把烬打磨成一把更为锋利的刀。 谢晋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决断，然而在他向烬推荐这两个军团之前，烬主动做出了选择。 “我想去第六军团。” 第69章：升职 “第六军团？”这个选择是谢晋怎么也没想到的，“为什么是第六军团？”他问烬。 烬说：“因为我觉着第六军团是最适合我的。” “你确定你真的了解第六军团？”谢晋看着他，打开了一段第六军团的视频，上面所列的全是一些足以令新入军团的年轻战士心生退却的东西。 谢晋沉声说：“第六军团是负责巡游宇宙海盗的军团，他们会驾驶飞船前往白枫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所面对的宇宙海盗是比反叛军更危险的存在，势力盘根错节，武装力量强大。十年前，帝国就已经在积极剿灭宇宙海盗，但现在依然没有一个乐观的结果。这份工作——”谢晋清清楚楚地说，“非、常、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理解皇帝皇后会允许德罗蒙德去第六军团实训，他们将自己的儿子看得太强大了，面对那些阴险狡诈，随时可能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宇宙悍匪，根本就不是德罗蒙德那样年轻幼稚的军人可以应付得了的。 他看了一眼烬的反应，继续说：“当然，我并不是反对年轻军人接触一些危险的事情，而是现在不是时候，我的建议，等你在军团锻炼一段时间再去第六军团。” 烬沉默不语，谢晋低吟一声：“你确定要去？因为德罗蒙德？” “不。”烬这才出声，“原因我说过了，我认为那是最适合我的军团。” 谢晋：“……” 谢晋深深地看着他，最终关掉了眼前有关第六军团的资料，又将自己准备好的几份有关第二和第七军团的资料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既然你做了决定就在勋章系统里登记，我会联系第六军团，如果那边同意，你就收拾东西，赶紧滚蛋。”谢晋说到最后明显带了点脾气。 烬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谢晋，小声问：“你不高兴？” “没有。”谢晋对他摆了摆手，“快滚。” 烬：“我想早点建立功勋。” 谢晋：“？” 烬：“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 谢晋一怔，扶住额头，感觉心很累。 一个个幼稚又自以为是。 如果……如果烬再出了什么事情…… 谢晋并不想多想这种情况。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联系，你走吧。”谢晋说。 “好。”烬敬了个军礼，柔声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谢晋抬头看他一眼，对他挥了挥手。 谢晋无奈地坐回椅子上，看着右下角跳出来的入团申请，照片上的年轻Alpha不苟言笑，身上的肃杀之气穿透纸面，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感觉只有在他面前，这个满身煞气的凶狠少年才会乖乖收敛爪牙。 “早点建立功勋？”谢晋低喃，“哪那么容易……再说，皇帝未必会同意你的要求，真是给我添麻烦……” “谢晋？”门口传来蓝洛的声音，谢晋压平嘴角，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有点事找你，”蓝洛走进屋，自觉地拉开椅子坐下，一副大爷样盯着谢晋：“刚才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谢晋：“……” 谢晋：“没什么。” 蓝洛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我也不稀罕知道。” 谢晋蹙眉看他：“你幼不幼稚？” 蓝洛：“……” 蓝洛咳了咳，摆正点坐姿，总算有了点军人样子：“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说。” 蓝洛：“你还记得我带你从瓦拉干星的时候遇到的那批宇宙海盗吗？” “记得，怎么了？”谢晋意外地问，“为什么突然提起了他们？” “他们自称Iris，一直在白枫和德莱边境线活动，也是他们劫持了威廉·兰斯尼护送的那条商船。最近我一直在协助调查这支海盗的背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想知道吗？” “想，说吧。”谢晋淡淡地说。 “……你这么说我一点成就感都没了。”蓝洛说，“这支海盗和兰斯尼家族有关。” “我回帝都之后不久就查过，在我返回帝都之前，这支宇宙海盗有接到过从水晶宫发出去的信号。”谢晋补了一句。 蓝洛怔住：“你怎么不早说？” “没有确凿证据，你都查到了什么？” “跟你差不多，我们截取了部分通往Iris的信号，这些信号有很多掩饰，但是并不算非常精妙，很快就被拆解找到了信号源，像你说的那样，有几个是来自水晶宫的。” “那怎么能精确到兰斯尼身上？” “因为……我们抓到了一个小头领，他供出了和兰斯尼的交易。”蓝洛的表情倏然严肃，“你可能没有关注这方面，兰斯尼虽然身为百世贵族，血统优势却在日益减小，为了巩固地位，他们买通宇宙海盗，给足了好处，让兰斯尼能够在他们身上获得部分战功。之前由罗蒙护送商船前去德莱交易的目的也是这个，但没想到——Iris撕毁了合约，劫了商船，杀了罗蒙父子。” 谢晋很快便问：“是什么让他们谈判破裂？” 蓝洛：“有很多可能。兰斯尼的赃款给得不到位，海盗内部权力层更迭……还有一种可能，有其他势力介入到两人之中，海盗选择了这个势力。” “袭击德罗蒙德的也是这个海盗？” “不是，”蓝洛说，“是另一支海盗，还是支不怎么有名气的小海盗团，这支海盗就坏得比较纯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是殿下倒霉，误闯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他们攻击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德罗蒙德殿下，现在被皇帝的近侍军团打得到处乱跑，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谢晋说：“那Iris呢？皇帝制定了什么措施？” “Iris就很难搞了，估计还是交给第六军团，出了这种事，第六军团肯定会下狠手去治理。”蓝洛摆摆手，拨弄着谢晋桌上的盆栽，刚浇了水的绿萝叶片饱满，他笑嘻嘻地说：“我来还有一件事情，你家那个狼狗似的烬有实习军团了吗？” “有了，”在蓝洛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晋就收到了第六军团的回信，那边回信速度快到让他怀疑是不是电脑在处理，看到上面盖了一个批准的红戳，谢晋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蓝洛的梦，“他去第六军团。” 蓝洛：“……” 蓝洛声音瞬间大了一倍：“不要命了？最近第六军团全在打硬仗！” 谢晋冷笑：“是。” 第六军团的确全是硬仗，烬刚被引荐给军团总将军认识，还没混个脸熟就被火速赶上了战场。 硕大的军用飞船流星承载着第六军团全部战士奔赴宇宙战场，烬离开的那天，乌云低垂，谢晋正站在军校机甲战斗大楼楼顶的停机坪上看着飞船由大到小，逐渐没入云霄，驶离帝都，仿佛感觉头顶的乌云就垂在他心上。 一个星期后，烬因斩杀Iris海盗小头目凯旋，军衔直升，被调到总将军身边担任一级战斗指挥；第六军团总将军亲笔向校长写了一封表扬信，赞美烬坚韧勇敢；一个月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军团Iris被彻底剿灭，首领被公开处刑，处刑当天，烬接受了皇帝的封爵，以谢家第二个养子的身份承接子爵的封号，军衔直升第六军团副将军。 他回到家的时候，披戴着满身的杀气与血气，军人的肃杀与冷锋般的质感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谢晋都觉着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有当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谢晋才确定那是他认识的烬。 “谢晋……”烬上前拥抱住谢晋，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我想你了。” “一个月不见，你成长了很多，”谢晋低语，“也许你说得对，第六军团是最适合你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军功，”烬将一堆奖章随手丢在茶几上，“我也不想离你那么远。一个月晋升副将军，我是不是军校生里最快的？” 谢晋挑眉看他：“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晋升的吗？” “你是传奇，”烬不满地说，“你不能拿我跟你比。” 谢晋低笑，自己从γ3带回来的孩子成长成了这个样子让他感到非常欣慰，尤其是少年……不，青年身上成熟的气质让他清楚地感受到这一个月的变化。 谢晋忍不住想，也许这才是烬真正的样子。 成熟而又凌厉，一把经过细心打磨，游刃有余的锋刃。 他耳边忽然响起烬餍足的笑声：“我发现你今天对我格外宽容。” 谢晋：“？” 烬说：“如果我以前这样抱着你，你很快就会推开我，这是不是证明……你也想我了？” 谢晋推开烬，烬却不肯放手，他紧紧抱着谢晋，低声说：“我真的想你了，很想很想……我与死亡多次擦肩而过，更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 “我爱你，谢晋，发自内心，从不改变。” “烬……”谢晋让他抱了一会儿后，才推开烬，“我有一些有关Iris的事情想问你。” “他们和兰斯尼的关系？” “是，查出什么了？” “和你想的一样，兰斯尼和他们有金钱往来，而且数量不小，背后的推动人不是罗蒙·兰斯尼，而是皇后阿莉娅·兰斯尼。” 烬将一份资料给谢晋看了，谢晋看后，心中疑问更盛：“他们往来的金钱数量如此庞大，让我更想知道当初为什么Iirs会杀掉罗蒙他们，这无疑是断掉了财路，他们大部分的武装都是从兰斯尼换来的。” “不知道，”烬摇头，“我们没有查到这方面的内容，我们抓到Iris的首领时他磕碎了牙间的毒药，毒药摧毁了他的神经组织，他虽然还活着但失去了所有意识。军团长说，狼永远也不会忠于主人。他可能找到了更好的猎物。” Iris的首领已经被枪毙了，哪怕没有被枪毙也不会知道他和那个“第三者”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以至于可以破坏他们和皇后之间报酬优渥的协议。 谢晋总觉着自己漏了一些重要的线索，但一时之间却还摸不透，他看向烬，青年正从管家手里接过热茶，脸上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冷淡表情。 他低下头，看着烬带回来的勋章和任职函，他正在一步步向高处走，越来越备受器重，他恍然想起了烬说的那句话—— “狼永远也不会忠于主人。” 烬之于他，是狼还是狗？ 第70章：抢夺 “你在想什么？”烬出声打断了谢晋的沉思，谢晋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去洗个澡吧。”他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有些乱。 “来之前洗过了，”烬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在谢晋的额头上，“你情绪不太对，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谢晋说，“只是有些无聊。” 烬沉默了片刻，说：“我对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其实你比我更适合战场，你是天生的领袖……” “好了，”谢晋抬手打断他，“不说这些了，母亲做了一些甜点，希望你还像以前一样喜欢。” “我没有变，”烬匆忙抓住谢晋的手腕，眼神焦急地看着他，“我还是那个烬，从来没有变。” 谢晋微微一笑：“我知道。” Iris一除，整个第六军团都受到了皇帝的嘉奖，高层军官进阶飞快，最重要的是，他们最终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皇帝让他们在帝都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征讨其他宇宙海盗。 烬却丝毫没有闲下来，他非常得第六军团总将军的器重，在回来后应邀参加了不少晚宴，宴席上，第六军团总将军将烬介绍给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帮烬打通了他在贵族里的交际圈。 谢晋也被“顺便”邀请去过几次，只要他在，烬就会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但是他听说，他不在的时候，烬处理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丝毫不会显露出任何格格不入的气息。 几个将军过来打趣地问过谢晋有没有给烬的婚事做什么安排，明里暗里地介绍自己认识的优秀Omega，从教育工作者到艺术家，甚至是血统尊贵的待嫁Omega都对烬表示了好感。 德罗蒙德失踪未归，整个帝都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位在军校内与德罗蒙德齐名的年轻Alpha。 在他们眼里，烬即将成为新兴贵族，也许会继续冠以谢姓，也许会另立家门，但总会得到皇帝的重任。 “听说他的机甲战斗技巧比殿下要好呢，军校的课程里，都是他打赢殿下，殿下很少有赢的。” “是嘛……哎呀，殿下都失踪了，咱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说这些好了。” “唉，也不知道烬有没有定下婚事……” “以前帝都到处都是说他不好的，还担心他把奥美拉病毒也带进来了，你看看现在！” “不一样啦，谁知道他现在会变得这么优秀呢。” 谢晋走在街头很容易就听到这类似的对话，烬现在出尽了风头，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这些风头的背后是皇帝在一手推动，他相信，烬所获得的这一切也有皇帝在其中掺和。 他想起烬对他说的，加入第六军团是想要快点建立军功，名正言顺地代替德罗蒙德娶他，可是皇帝会那么容易吗…… 戈瓦尔为什么会听烬的威胁？单单就因为那一本笔记？绝非如此。 以他对戈瓦尔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挟制的人。 “滴——”手机通讯响起，谢晋连通之后，屏幕上映出瑞奇的脸。 “谢晋，我还是找不到那人。”瑞奇叹息一声，“海拉星那么大，想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敲门人，信息渠道很广，如果他们刻意隐藏行踪的话很难找到，”谢晋补了后半句，说，“再多试试，我找个机会回海拉星一趟。” 当初他在海拉星给了一个敲门人定金，希望他能找到有关“BR”的消息，但是距离约定的一个月已经超过了将近二十天，那人却像是人间蒸发，找不到一点痕迹，谢晋不敢贸然回海拉星就只好委托瑞奇帮他寻人，半个月过去，依然没有消息。 情况非常不对。 海拉星的敲门人看着不起眼，但门槛很高，而且彼此之间大多互相认识，有很严重的排外倾向，因为生意总共就那么一些，抢的人却不少。所以，很少有弄虚作假，收了定金拍拍屁股走人的。 而且，谢晋事先查过，他找的那名敲门人是海拉星出了名的万事通，不是浮于表面，得通过地下一些弯弯绕绕才能找得着那种，不太可能会干出这种毁信誉，绝自己后路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无法联络自己。 被抓，被杀，被威胁，被强迫，被利诱…… 这些都有可能。 他可以不介意少了这条查线索的路，但是他介意到底是什么让敲门人没有联系他。 背后的人也想要知道“BR”到底是什么，还是不想让他知道“BR”是什么？ BR……他觉着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如果能找到这个线索，那么困扰着他的很多问题都会一并解决。 谢晋将飞船停靠在水晶宫门口，他跟侍卫打过招呼就直奔德罗蒙德的寝宫而去。 回来后一个月，德罗蒙德的脊椎骨依然使不上一点力气，这让他产生了怀疑，后来刻意套出了主治医生的话，这才知道自己的脊椎骨很难修复，也许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 得知消息的德罗蒙德陷入了极大的消沉之中，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个多星期，直到听到皇后要自杀的消息才微微振作起来。 后来，主治埃布尔森医生向他保证会尽量治好，让他保持好情绪，德罗蒙德才渐渐恢复，但话少了很多，仍是止不住得颓丧。 谢晋来看过他几次，都被德罗蒙德拒绝。本来他完全可以不必再来，但德罗蒙德伤势和他一个副将曾经得过的伤一样，他从机甲上坠落下来，从尾椎往上断裂了三根骨头，后来虽然也失去了性能力，但只要固定住腰部，还是能正常驾驶机甲的。 他希望能给德罗蒙德看一下，和德罗蒙德主治医生聊一聊，但总是得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这次来德罗蒙德的宫殿是有消息在先，德罗蒙德主治医生埃布尔森也在，他想趁这个机会把这个事情详细说了，也许能对德罗蒙德有什么帮助。 但他还没走到德罗蒙德的宫殿前就被皇帝拦截了下来。 “谢晋将军，陛下请您过去。”前来“邀请”他的还是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近侍大臣，谢晋犹豫了片刻，给烬发去了信息，跟在近侍大臣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庭院。 这次依然是上次的亭子，只是这次，丁香的味道很淡，没有那么浓郁，谢晋站在原地没有动，远远地，对皇帝说：“陛下应该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故事。” 皇帝笑着说：“朕以为谢晋将军比其他人更有胆量。” “有胆量到被咬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才知道害怕吗？” 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扯出一抹森冷的笑：“谢晋将军是在说朕是毒蛇？” 谢晋很快低头：“臣不敢。” 皇帝依然冷笑，他倒了一杯酒，品尝着一口不知足以让多少贫民满足温饱的酒液：“朕知道你一向是聪明人，每次朕唤你来，你都知道朕要你做什么，这次你猜猜，朕要找你做什么。” 谢晋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如果眼前的人是随便哪个军校生，或者是瑞奇，是蓝洛，他都可以直接翻个白眼，让他要多远滚多远，但眼前这个人是皇帝，正如皇帝所说，他的确能猜得出来皇帝每次找他的目的，但这次—— 他猜不出来。 于是，谢晋非常耿直地摇了摇头，没怎么细想直接说：“我不知道。” 皇帝看他一眼，似乎也没了乐趣，他小声啧了一声，说：“德罗蒙德情况你应该清楚，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性能力，弗洛克斯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下一代，但我绝对不会让血脉在这里断掉，倒是你……”上次的事情，皇帝只字不提，只说，“知道德罗蒙德情况的人不多，但几乎所有人都向我提了一个建议。” 说到这里，谢晋隐约知道皇帝要说什么。 皇帝说：“他们都想娶你——” “谁们？”谢晋反问。 “蓝家蓝洛，格里芬家霍格，泰勒家威尔，还有——你从γ3带回来的狗，烬。” “他们都是为了我的基因。” “看起来是这样，但无论目的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其中的道理你自己应该明白。” 谢晋的确明白，他是谢家的正统继承人，也是得到基因学专家认可的全帝国最好的Omega基因，娶走了他等于娶走了谢家的势力，娶走了谢晋在边关的势力，也保证诞下拥有强大基因的后代。 诚如蓝洛所说，血统退步的情况不单单只出现在弗洛克斯和兰斯尼两大家族，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有这样的问题，他是最好的出路。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抢手，比之前当Alpha被帝都万千Beta和Omega追捧的时候还要受欢迎。 但是说心里话，比起那些自以为是的Alpha，他更喜欢和这些小巧、温柔而又善解人意的Omega。 谢晋不想跟皇帝在这件事情上兜圈子，干脆利落地问：“所以，你的决断是？” “朕的决断——”皇帝再次露出那种狩猎后餍足的笑容，他盯紧了谢晋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萨伊说最优的基因要和最优的基因结合才能诞生最优的基因，那么——我们就来看一看谁的基因才是最优秀的。” “既然如此，烬已经赢了。”谢晋面无表情地说。 “要外显基因。”皇帝说，“我说得再明白一点，我准备办一个全帝国的机甲大赛，胜利者将拥有你。”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谢晋的眼神冷了下来。 “是，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第71章：惩罚 夜色昏沉，帝都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谢晋的飞船停进停机坪上，他拨弄了下额头的碎发，拎起一个面目狰狞的兽首，向电梯走去。 “你回来了。” 身旁传来机甲走动的声响，谢晋侧目看去，獒的舱门打开，烬走出舱门，从高处跳了下来。 他走到谢晋身边，瞟了一眼谢晋手中拎的东西，微微蹙眉：“你去狩猎了？” “嗯，”谢晋随手将兽首丢给了烬，“闲着没事。” “你不是去看德罗蒙德了吗？” 谢晋脚步一顿：“你跟踪我？” “没有，”烬忙说，“你去皇宫，不会找皇帝，只有找德罗蒙德。” 谢晋目光盯紧烬，低声质问：“德罗蒙德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没有，”烬说，“你怎么会这么问？” 谢晋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收回，按开电梯的门：“没什么。” 烬紧追上去，谢晋今天的样子让他感觉很不对劲，帝都有一个狩猎场，是专门给帝都贵族练习近身搏击技巧的地方，但由于训练场是拿野兽作为“训练对手”，谢晋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今天却主动去了…… 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起德罗蒙德的事情？皇帝和他说了什么，还是德罗蒙德和他说了什么，亦或者是谢晋发现了什么…… 烬微微抿唇，如果是别的事情，他也许可能会心虚，但德罗蒙德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他绝不可能背这个黑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可能会离间他和谢晋的关系，他绝不能现在就让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 谢晋站在电梯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防备的气息，只要烬有靠近的意图谢晋就会绷紧身体，做出抗拒的样子，更是不给烬任何说话的机会。 “叮”电梯到底一层，电梯门在眼前打开，谢晋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当他刚迈开一步的时候，胳膊忽然被用力拉住，谢晋下意识地反抗，但对方用上了十足的格斗技巧，用力束缚着他的手肘，一翻手腕，将他压在了电梯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谢晋的后背撞在墙壁上，他抬头看去，猛地看着烬压抑的表情。 他被烬束缚在双臂之中，压覆下来的全是他的影子和他的气息。 “你干什么？”谢晋低斥。 “你在生什么气？”烬头埋得更低，“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没什么可以告诉——唔——” 谢晋的瞳孔猛地放大，眼睛里满是烬看着他的眼神，烬的吻落得又急又快，像是忽然而至的狂风骤雨，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强迫气息。 冰冷的唇碾压着他的，谢晋想用肩膀用力撞击过去，但烬身为Alpha的优势完全暴露了出来，用力压覆着他的身体蛮横强硬，丝毫不给谢晋反抗的机会。 这个充满独占欲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烬的眼睛一直黏在谢晋的脸上，贪婪地收集他每一个表情，直到彼此都感觉胸膛中压抑的情绪太过浓烈，烬才慢慢收回嘴唇，微微喘息地看着谢晋。 “告诉我——”他声音沙哑而性感，“为什么生我的气。” 谢晋忽然用力挣开烬，在烬处于防备最弱的时刻反身压过去，他用力向后扳住烬的胳膊，反压在背后，烬的脸被强迫压在墙面上，但那双眼睛仍旧死死地抓住谢晋的表情，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谢晋压低了声音说：“你和皇帝说了什么？” “……”烬没想到谢晋会这么问，仔细回想，他想不到他和皇帝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和他说，我想娶你。” “他呢？” “他说我不够格，”烬说，“所以我才在这一个月内这么努力地获得军功，一路晋升。” 谢晋沉默了片刻，放开了对烬的束缚，他冷笑着说：“戈瓦尔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他的确给了你和我结婚的机会，但是——他把这个机会也给了别人。” 烬呼吸一滞：“你什么意思？” 谢晋：“很快你就会知道。” 第二天，烬就明白谢晋为什么会这么说。 德罗蒙德正式失踪五十天，皇帝戈瓦尔向全帝国下达了通告，削减了外出寻找德罗蒙德军队的数量。在通告中，戈瓦尔悲痛地宣布他和皇后阿莉娅·兰斯尼早已绝育，无法再诞下后代，弗洛克斯和兰斯尼两大家族都后继无人，等到他百年之后，皇位无人继承，于是决定从已有贵族之中遴选一位继承储君之位，等他死后，继位成为白枫帝国下一任君王。 这则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帝国，尤其是帝都的贵族们，皇帝没有划下一个明确的贵族标准就意味着所有身负爵位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帝王。 而且，他们继承的不单单是德罗蒙德储君的身份，还有德罗蒙德即将迎娶的帝国第一军团总将军——谢晋。 “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烬蹲在沙发后面，贴近谢晋，低声说，“我现在很后悔，那天没有直接杀了他。” 谢晋坐向远离烬的方向：“我得感谢他提前通知我，他似乎很享受看我任他摆布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烬干脆坐在谢晋身边：“无论是什么比赛，我都会赢。” 他凑过去，亲吻了下谢晋的脸颊：“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只有我。” 戈瓦尔并没有像对谢晋说的那样什么人都放进来，前来报名的人数多达万人，就连祖上三代爵位头衔的都来报名了，但都是白费功夫，戈瓦尔早就想好了几个人选，这是从基因库里挑选出来的最优质基因，也是帝都里对弗洛克斯家族忠心耿耿的贵族，其中最让他满意的就是蓝洛。 蓝家和弗洛克斯家族关系极近，从最早开国皇帝征服整个白枫帝国开始，蓝家就是弗洛克斯家族最忠诚的拥护者，时至今日，蓝家依然尽心服侍帝王，早就认成了同胞兄弟，如果当初不是蓝家没有合适的入嫁人选的话，戈瓦尔肯定会娶一个蓝家的Omega。 但比起谢晋家的那个Alpha，蓝洛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一来，那小子的基因的确比蓝洛优秀，而且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二来，他体内有6%的弗洛克斯基因，可以将弗洛克斯家族的血统传递下去。 然而明知如此，戈瓦尔还是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地实现愿望，他最讨厌的就是被胁迫，还是在自己的基因缺陷爆发时被胁迫，最痛恨的两件事情全都被他撞上。 最终筛选出来的只有十人，全都是帝都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唯一一个存有异议的就是烬，即便短时间内立下了如此军功，能和其他几大家族齐名还是有点勉强了。 这十人即将在军校演习场上进行机甲战斗大赛，最终胜出的人即可成为储君，继任皇位，这则消息完全压住了德罗蒙德失踪的消息，在帝都内点燃了一把燎原火。 谢晋在军校图书馆度过了又一个晚上，他取出记录仪，给A3图书室打了一个勾，找了三个图书室，他依然没有找到有关BR的任何线索，这个莫名的代名词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通讯仪器响了起来，谢晋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连接了通讯。 “瑞奇，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瑞奇一连通通讯就非常爆炸地低吼，“你都被当成商品摆在架子上了，还一点都不关心啊！” “还是没有那个敲门人的线索么？”谢晋直接跳过了瑞奇的话题。 瑞奇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说：“没有，不是我说，你怎么……” “你知道你每打一次通讯电话过来就多一次暴露自己的风险么？” 瑞奇：“……” 瑞奇低吼：“我是关心你好吗！现在兰斯洛特不在你身边，你又遇上这种事情，你怎么一点心都不长，谢晋，你害怕过么？我怎么感觉你从来都不知道害怕。万一你被利用怎么办？万一你嫁给了一个变态怎么办？靠，还不如跟我一起走呢。” “我母亲的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提起这个事情，瑞奇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大概明天做最后一轮实验，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药给你寄过去。” “好，敲门人和我母亲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瑞奇：“哪里的话……哎，不对，又被你绕过去了，我来是想——” “没事我挂了。”谢晋说完不给瑞奇反驳的机会，立马将通讯切断，总算觉着自己耳边清净了一点。 他犹豫了下，走向另一个图书室，就在他刚迈进门的时候，通讯器又响了起来。 这次来电人还是瑞奇，谢晋蹙了蹙眉，并不是很想接，通讯器响了好一会儿，谢晋才不耐烦地接通。 “还有什么——” “谢晋！”瑞奇那边的声音压不住的激动，“刚才敲门人联系我了——！” 第72章：争取 “他说什么了？”谢晋不给瑞奇说废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他只说了一个‘波’什么的那边的通讯就断掉了，”瑞奇非常气愤地说，“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被什么人给抓住了，你说要不要多弄点人查查。” “来电信号在哪儿能查到吗？” “我刚才联系了纳斯，他说很快就给我——来了！”瑞奇那边响了一会儿，说道，“查到了，奇怪……是在帝都？” “帝都？”谢晋想不明白敲门人为什么在帝都，是他自己去的，还是被人撸去了，敢将人撸走的十有八九是帝都的贵族。 那艘坠落在克雷姆星的废弃侦察机是白枫帝国五十年前的侦查机……由蓝家监管，而敲门人又被带去了帝都…… 这一切好像在昭示着什么。 谢晋垂眸，猜测BR的B会不会是象征着蓝家的BLUE，但蓝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帮皇帝做什么事情吗？ 胸膛之中的心脏的不断地撞击着胸口，谢晋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不敢完全肯定，他低语出声：“那个地方……可能是皇帝做实验的地方……” “什么？”瑞奇听得一脸懵逼，“谢晋你在说什么？什么皇帝做实验？” “没什么……”谢晋抿紧了唇，脸色非常难看，“我先挂了。” “喂？谢晋！” 谢晋挂断电话之后，脑海里都是那个仿人类体的半张脸。 ——谢晋？ 他忽然想起烬在看到那个仿人类体留在飞船上的视频时所发出的惊呼。 那个时候他误认为那是烬，但其实—— 那个人也许是“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谢晋感觉胃里一阵恶心，他扶住墙壁干呕了一会儿才慢慢缓了过来。 脑子一片混沌，谢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勉强喝下去之后，脑子里仍是不住浮现视频里的画面。 仿人类体绝望地登上飞船，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被击中了手臂。 他一点点想象着在那样的环境之中，那个仿人类体到底是怎么样逃出了军队的严密火线，从将他制作出来的实验舱到逃到克雷姆星。 他为什么会坠落到克雷姆星？ ——我们不是克雷姆星的原住民，特克斯人才是。 ——他们灭族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战争。 想到诺亚说的话，谢晋的手微微一颤，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不住喘息。 过了很久，他才渐渐从那些画面之中拔离出来，他摸了摸自己冰冷的手，凑到唇边哈了一口热气，感觉手指渐渐有了知觉。 他不会是仿人类体，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牵连，但他相信自己的这具身体是温暖的，属于人类的身体。 机甲战斗大赛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在这个月的月底，通知下来的时候距离比赛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 这场战斗大赛面向所有人开放，将在全帝国范围内直播，覆盖到整个星系，包括偏远的小星都可以看到比赛实况。 皇帝精心遴选出来的十个人全都是帝都内赫赫有名的将军，无论是外表、身世还是军功都是帝都内排的上名次的。他们之间的机甲战斗大赛足以吸引整个星系的眼球，因此，皇帝的通告一下达，前往帝都的飞船船票价格暴涨，军校的席位有限，先靠关系分下去一波，剩下的则基本被高价瓜分完了。 这场比赛非常轰动，几乎是自帝都建国以来最轰动的一场盛事。 比赛前几天，谢晋约了蓝洛在帝国花园餐厅用餐。 蓝洛迟到了大约十分钟才赶来。 “抱歉，抱歉，”蓝洛充满歉意地说，“路上堵得厉害，我从来没见过帝都来这么多人，来帝都看和在家看有什么区别么？” 谢晋礼貌地笑了下，将菜单推到蓝洛面前：“吃什么？” “我看看，”蓝洛接过，一边翻看菜单，一边说，“这顿饭我来请，难得你找我吃一次饭我还迟到了……” 谢晋：“不用。” “别跟我客气，”蓝洛笑着看谢晋，“即便你请，下次我也是要请回来的。” 谢晋微微一笑，蓝洛点好餐后将菜单归还给服务员，左右服务员退去，两人所在的包间宽敞又宁静。 蓝洛说：“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吃饭，怎么？担心比赛结果？” 谢晋没说话，在思考怎么开这个头，他想问的绝不是比赛的事情，而是有关BR的事情…… 蓝洛却以为谢晋是在担心比赛结果，但不好说出口，于是说：“唉，这次来帝都观礼的人很多，帝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盛事了，但——”他顿了顿，长叹口气，“来也是白来，有关下一任帝王的接班人，皇帝早就已经做了决断，他告诉我，要给那个孩子更多的磨练，也让他更容易被民众接受，让我们配合着演一出戏。” “那孩子……”谢晋反问，“是说烬？” “不是他还有谁？”蓝洛撇了撇嘴，很不甘心地说，“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德罗蒙德殿下失去生育能力，皇帝只会有两个选择，第一，再生下一个，第二，选择烬这个体内有微凉弗洛克斯血统的人继位，我以为皇帝会选择前者，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他……不过第二个也很正常，烬只有少量血脉，皇帝的纯血完全可以统治他。即便是这样……” 蓝洛微微咬牙，更显不甘：“我还是去试着提请成为你的婚姻候选人。” “你——”谢晋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是蓝家高层逼着蓝洛去的，没想到蓝洛是主动的。 “干什么那种表情，”蓝洛脸有点红，“是不是一点没看出来我对你……你要是发现就不叫暗恋了。” 谢晋：“……”忽然觉着这天聊不下去了。 蓝洛咳了咳，说：“不说这个了，总之我是没戏了，你放心，你家那个小Alpha肯定会拿下冠军，继任皇帝，走上人生巅峰的。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一个γ3来的，身上哪来的弗洛克斯的基因啊……” 谢晋说：“我来不是为了找你说这个。” “那说什么？”蓝洛疑惑地看谢晋。 谢晋看着蓝洛澄净的双眼，一时踌躇，最后将一张卡片推到蓝洛面前：“你看这个。” 蓝洛接过，仔细扫视着图片上的飞船，说：“海鹰号，侦查用飞船，战斗种，不过这飞船不是二十多年前就被拆除有用零件后销毁了吗？你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我被卷入磁力暴风后落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星，”谢晋说，“在星上看到了这艘飞船，我查看了下坠落轨迹，应该是在一个月前坠落。” “所以你来问我——”蓝洛了然道，“这种飞船当初是归蓝家所管，但是我很肯定，海鹰号由于存在导航偏差，这对侦查用飞船来说是致命的，所以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所有的海鹰号都被拆除有用零件人工销毁了，不可能会有遗漏。”蓝洛一顿，肃容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会回去细查。” “好，麻烦了。”谢晋点头，“只是在其他星球上看到这个飞船觉着有些意外，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你回来之后怎么不立刻告诉我？”蓝洛反问，他刚问出口就想明白谢晋可能在查他，于是转了话题，“你不知道你坠落的星球是哪里？” “不知道，”谢晋摇头，随便拼凑了几个特征给蓝洛，“我只知道这么多。” “除了这个飞船还发现其他什么了吗？” “没有。”谢晋再次摇头。 蓝洛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有点难查了。” 房门被敲响，服务员询问道：“请问可以给您上菜了吗？” “等等再说。”谢晋停住两人对话，“先吃饭吧。” “好。”蓝洛笑着说，“这顿饭一定我请。” 两人席上又闲聊了一会儿，谢晋没什么胃口就没吃多少，蓝洛倒是敞开肚皮吃了个饱。有时候谢晋还挺羡慕蓝洛的，皇帝对他没有戒心，他又是蓝家的长子，天资不错，在同辈里是拔尖的，性格又活泼，交际广泛，是真真正正的贵族。 吃饱之后，蓝洛抢着付了钱，又跟谢晋一路闲逛到楼下，到分别的时候，蓝洛一直支支吾吾有话要说。 谢晋：“？” 蓝洛小心翼翼地问：“谢晋，你喜欢烬吗？” 谢晋：“……” 蓝洛笑着说：“看你的表情就是还不确定了，那太好了。” 谢晋正想说什么，蓝洛飞快地打断了他：“好了，你不用说但是了，我现在不想听但是——” “我刚才一直在犹豫，”蓝洛看着谢晋，笑得非常爽朗，“可我想，我还是得试一下。” “试什么？” “机甲大赛，拿第一，然后……” “不用想了。”蓝洛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没可能的。”烬摇下飞船的窗户，冷冷地说。 第73章：贝克 轰动一时的机甲战斗大赛终于打响了开赛的枪声。 帝都内汇聚了来自各个星球的观赛者，中央广场的全息直播板前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头。 谢晋从办公室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地面上几乎全黑的一片，各色飞船拥挤在帝都上空，协调交通的交警不断挥舞着红色的棒子警告他们退后再退后。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帝都聚集了这样多的人。 仰头看了一眼天际，谢晋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笑着对站在他身后的烬说：“如果反叛军在这个时候轰炸，下面这些人有一半都会死。” 烬沉默。 谢晋回身看他，眼神里意味深长：“你还记得你当初宣的誓言吗？” “你说，”谢晋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你要杀光所有的叛军。” 光是维持秩序就花费了治安兵大量的时间，不得不将大赛开始的时候向后延了一个小时，估计戈瓦尔都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轰动，他也想到了谢晋想到的这个问题。 “如果反叛军在这个时候轰炸的话，帝都不是死伤惨重？”皇帝忧心忡忡。 校长摇头否定：“反叛军不是暴徒。” 皇帝冷笑着看菲力奇校长：“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暴徒。” 蓝洛作为参赛者和军团首领，忙得不可开交，到比赛前十分钟才有时间去调试机甲，他翻身坐上苍鹰，给苍鹰做好最后的调试，拍了拍苍鹰的操作盘，说道：“苍鹰啊，我的终身大事就交给你了啊。” 苍鹰：“……” 在他旁边不远处就是已经做好最后调试的烬。 蓝洛偷偷打量着烬的机甲，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怎么看到过这台机甲发威，都是听第六军团的总将军说这台机甲有多么多么的威武。 蓝洛想了想，从苍鹰上跳了下去，走到獒身下，仰头望着：“喂，烬。” 烬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蓝洛笑着说：“你的机甲，叫獒吧？嗷呜的嗷？” 烬：“……”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蓝洛笑得丝毫没有愧意：“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待会儿比赛场上，手下留情。” “不会的。”烬淡淡地说。 “啊？”蓝洛一懵。 “我不会手下留情。”烬忽然转头看向蓝洛，眼神让蓝洛浑身发毛，但这感觉只是瞬间，烬只看了他这一眼就将视线移开，蓝洛微微蹙眉，隐约觉着烬那眼神像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什么……？那像是有更深层次的意味。 蓝洛沉下脸，转身登上苍鹰。 在帝都所有人都对比赛非常关注的时候，谢晋又去了军校图书馆查找有关“BR”的讯息，当初皇帝找他让他一定要参加这场比赛的时候，谢晋只回了皇帝一个冷笑外加一句嘲讽：“如果我去，皇位就是我的了。” 皇帝哑口无言，又没什么能实际逼迫谢晋的东西，只得放谢晋自由。 谢晋对谁以后会“登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管是谁，他的婚事只会由他来定，瑞奇已经将治疗母亲疾病的药物送来了，只要时间他就可以彻底脱离皇帝的控制。 该死的皇帝，该死的弗洛克斯，该死的白枫帝国，该死的Alpha，通通都去见鬼去吧！ 想到这里，谢晋阴沉着的脸上总算缓了点，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有什么东西从两本书的缝隙中掉了出来。 谢晋弯腰捡起，那是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两个看起来像是姐弟的人——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男人身材高大英武，不苟言笑，穿着军校特优生的制服，而女人则笑容温柔，大波浪的棕色卷发一直垂到腰部。 谢晋仔细看着男人，觉着有些眼熟，却又很陌生，他认真翻找了下照片正反面有没有印上时间，终于在背后找到一行几乎快褪干净的数字。 “二十年前……”谢晋喃喃，“这人穿的是特优生的衣服吧？二十年前？” 谢晋将照片收好，找到军校历年来的特优生名单，上面一一列有照片和家族，但发现二十年前的特优生相比于前后几年缺了一个，而且，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查找，都没有照片上的这个人。 能考上特优生的大多都是贵族，这些年来，军校贵族虽有更迭，但变动不大，各自又有各自的记号和外貌特征，谢晋将照片上的男人和各个家族的特征一一对照，最终找到了一个已经被岁月湮没的家族——菲尔德家族。 菲尔德家族是个典型的因基因问题而湮灭的家族，据说到最后一代凯尔·菲尔德的时候，他们的基因已经无法和平民的基因区分开，无论凯尔怎么努力他依然变现得非常平庸，而且一次意外让凯尔失去了生育能力，菲尔德的基因就彻底断在了这里。 菲尔德家族的外貌特征就是海蓝色的眼睛和棕色的卷发，如果说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都是菲尔德家族的人的话，那他们又是哪一代的？ 谢晋敛眸沉思，拉扯出时间轴，将眼下的信息一一罗列清楚。 二十年前，凯尔·菲尔德四十一岁，他没有生出一个后代，如果男人真的是二十年前的特优生，他就不可能是菲尔德的族人，可他不是菲尔德的话，那又是哪个家族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穿的也许不是他的特优生校服，如果是这样的话，获得的信息就更少了。 谢晋沉思了片刻，感觉理不出什么有效的头绪，他将照片认真收好，继续查找着书上的东西。 同一时间，前台的机甲战斗大赛由已经有了捉对的结果。 为了让十人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皇帝给了每一个人公平的战斗机会，每个人都会和其他对手有一轮对战，看最终的积分来决定皇位的所有人。 烬第一场的对手就是以悍勇猛攻着称的泰勒家族，泰勒家族中，他比较熟悉的就是同班同学奥莱多·泰勒，此次和他一同比赛的是奥莱多的兄长，也是泰勒家族未来的继承人贝克·泰勒，他是和谢晋同一级的特优生，目前也是军团总将军之一，在年轻一代里赫赫有名。 比起奥莱多，贝克的实战经验更足，也更沉稳，他在特优生的时候就已经跟随父亲上前线和德莱帝国的人打过硬仗，几乎是在鲜血里成长起来了，动起手来非常狠戾果断。 可以说是一个很难对付的硬钉子。 谢晋翻开下一本书的时候猛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光凭这么大的动静他就可以猜测出来，正在动手的肯定是贝克·泰勒，只有他的超大型机甲狂象才能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至于他的对手是谁…… 谢晋想了想，只靠这一拳还猜不准，下一秒，笨重的声音传来，谢晋扶了扶书架，确认了贝克的对手。 “这对贝克来说可能是一堂不错的课，”谢晋淡定地翻看着手中的战争记录册，“力量不是决定一切的标准。” 谢晋忍不住想，如果真的让贝克·泰勒当了皇帝，全帝国包括Omega在内所有人都得开始锻炼肌肉了。 书页翻动过去，谢晋猛地看到了“BR”两个字，那一瞬间，他仿佛以为自己看错了，猛地停住了思考，下一秒，他彻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忙认真地阅读起书上的内容。 军校内的比试还在继续。 獒像是只灵活的小鸟在狂象身侧穿梭，狂象不断发出愤怒的低吼，但总是跟不上獒的速度。 贝克是个很有经验的机甲操纵者，他很清楚怎么将泰勒家族力量上的长处运用到机甲上并发挥出来，但面对烬这个对手，他感觉到对方比他更擅长扬长避短，无论是行动还是意识都不像是刚从军校毕业的特优生。 他刚从军校毕业那会儿是什么样子……贝克开始回想，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自己驾驶着狂象冲入敌营，自以为天下无敌直接被对方轰掉了狂象的半个手臂，自己也被冲击力掀飞过去，后脑勺裂了个大口子，要不是他爹来得及时，他现在的魂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家去了…… 想到这里，贝克都觉着脑袋后面那个早就结了疤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打了个冷颤，很快集中注意力专心对付烬。 他正竭力将烬逼入绝境，这种控制机甲精准高速移动的操作非常需要高度的注意力，人的注意力都是有限度的，他的主动可以将烬的注意力逼到极限，一旦他达到峰值就势必会露出破绽。 所以，贝克不紧不慢地追赶着自己的猎物，时不时地落下厚重的一掌逼迫烬强行改变方向，但实际上，坐在观众席上的其他人看得清楚，贝克的脚步被绊住了。 就如同小机甲的细微操作需要注意力一样，贝克引导烬走向圈套也需要注意力，当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的时候就会忽略其他事情。 他的机甲是很笨重的大型机甲，如果他快速大幅度转动方向就会存在延迟，这个延迟的瞬间是足以让烬的小型机甲斩获破绽。 就在贝克估算烬的注意力快到极限的时候，烬拉出了一条横向一百八十度的线，直接从战斗场地的左边拉扯到了右边，贝克下意识地抬手去驱逐他，准备给烬最后一击的时候，右臂挥动的刹那机甲轴承传来笨重的转动声，甫一听到这个声音，贝克就暗呼一声不妙，但已经晚了。 獒突然发力，尾部引擎暴走，直接冲着扭转的轴承处撞去。 “咚”的一声巨响，撞击部分炸出灿烂的火花，巨大的刺啦声响彻整个比赛场地，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惊呼，狂象巨大的身体就被仰面撞击在地。 烬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你的右臂是主动臂，轴承坏掉，它几乎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贝克·泰勒：“吓唬谁呢小屁孩！明明手臂还能——” 话音未落，又是“咚”的一声响，钛SR金属手臂掉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烟尘。 贝克·泰勒：“……” 第74章：仆从 窗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图书馆楼下的直播室内的声音很快就压过了窗外的欢呼，谢晋从二楼看向一楼正播放的投映板，贝克·泰勒选择投降，烬拿下了首轮比赛的胜利。 谢晋将注意力放回在书册上，这是本非常旧的记录笔记，页数不多，摸着来非常薄，被放在三楼珍藏图书室里，像是那张照片一样被夹在两本厚重的记录册之中。 谢晋找到的时候，泛黄老旧的封面差点脱落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开，终于找到了有关BR的记载。 “BR……”谢晋默读书页上的内容，“原来不是军方代码，而是英文缩写，从一开始就想偏了……”谢晋暗自反省，一开始刻印在军方飞船上，他下意识地以为就是军方的神秘缩写，其实就是Beyond Regulation的缩写。 监管之外的…… 谢晋一一扫视下去，在BR明目下有很多二级分类。 生物 药学 遗传 材料 …… 一个个细看下去全都是帝国法令明令禁止的实验。 “BR的含义原来是这个吗……” 谢晋分析着仿人类体的分类，先在生物学名单下寻找着相关内容，没有，他又跳到遗传学，终于找到了契合的内容。 “人体实验V十年笔记，纪录地点——波萨星。” “波萨星……波……”谢晋琢磨着这个名词，恍然想到敲门人查到的信息，他所说的波是不是就是波萨星，有关这个BR的记载就发生在波萨星上。 波萨星。 谢晋把书拿到桌子旁边，一边查找着有关波萨星的资料，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将鬓边细碎的头发挽在了耳朵后面，专注地看着眼前列出来的一条内容。 《即将爆炸的死星——波萨》，时间是五十年前。 难怪他一点都不知道波萨星的事情，早就在五十年前就爆炸的死星根本就没有值得继续关注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有关波萨星的就只有这些内容。 谢晋一边扫视着报告内容上的东西，一边给纳斯打了电话，纳斯懒洋洋地接了：“你没在现场看比赛？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谢晋说：“纳斯，帮我查个东西。” “查什么？” “有关于波萨的东西，”谢晋说，“网上只能查到一条消息，我怀疑其他消息被屏蔽了，你想办法帮我多查一点有关波萨星的东西，尤其是它的位置。” 谢晋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整篇文章扫了一遍，这篇文章字数不过三百字，通篇都围绕着波萨星的死亡展开，丝毫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他另一只手翻开先前找到的记录册，上面按照季度为时间单位，详细地记录了整个实验过程，但有关实验内容都用了代码，如果找不到当时的代码标注，谢晋很难弄清楚记录册上到底是记录了什么，唯一肯定的是，在这上面足足十年的实验全都是以波萨星为记录地点。这颗星球绝非是眼前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谢晋挂掉和纳斯的通讯后，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把手里的记录册给我！” 谢晋：“……” “别转过头。”脑后响起扣动扳机的清脆声音，楼下一楼的投映板前，没能挤得进比赛场地“一环”的军校生们再次爆发出欢呼。 谢晋将记录册向后递送过去，在察觉到对方靠近的气息时，他忽然将记录册向远处一丢，那人脚步一顿，谢晋抓住这个机会，抓起矮桌向对方抛了过去！ “该死。”那人闷吼一声，并没有和谢晋纠缠的打算，向记录册所在的地方快速奔去，谢晋抢先一步，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对方眼前划出一道亮银色的弧度，成功将对方逼退。 谢晋抬头看，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面上扣着一个几乎罩住全脸的银色面具，头顶覆盖的兜帽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罩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 谢晋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问道，他抓住记录册的瞬间，一枚子弹射了过来，与谢晋擦肩而过！ 谢晋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枚子弹虽然没有射中他，但却擦着他的手腕划过，突出的尺骨被擦破了皮肉，高速摩擦下甚至产生了焦糊的味道。 谢晋顾不得疼痛，劈手去抢记录册，那人分寸不让，就地一扫，抢在谢晋面前，一丝金发从空中飘落，谢晋目光一移，电光石火之间，后脑勺上便顶上枪口。 “放手。”那人明显使用了变声器，声音压得非常低沉，“如果不，我会杀了你。” 谢晋目光后挑，但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得清男人一点轮廓，他缓缓收回手，那人便一把抓住记录册后拔足狂奔。 刚才的枪声惊动了图书馆的校卫队，等他们到的时候，三楼的窗户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蒙着面具的神秘人抢走了记录册，逃之夭夭。 谢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地上的尘土，他找到那根金色的头发在校卫队上来之前先藏了起来。 “谢晋将军？”校卫队惊诧地问，“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会有枪声。” 谢晋抬起手臂，伤口不大，但血流的有点多，看起来颇为惊人，谢晋面无表情地说：“我刚被袭击了，对方带着枪。” “枪？”校卫队心里一坠，“出入口都有严格的枪支检查，绝对不可能会有人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带着枪闯进图书馆！” 如果不是这样，谢晋身上也会有一把配枪，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抢走记录册，但那个神秘人却顺利地将手枪带进了图书馆，还打扮成那个可疑的样子。 他到底是谁？ 他并没有杀谢晋的意思，虽然口口声声地拿他的性命做要挟，但谢晋看得出来，那人的真正目的只是那本记录册。 但他也不过是刚刚才找到这本记录册，为什么就会有人立刻过来抢，难道那本记录册是个陷阱？ 谢晋刚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自我否决掉了，如果是陷阱的话，设下陷阱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根本猜不透。 谢晋瞳孔骤然一缩，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他立刻打电话给纳斯。 “纳斯——”电话一接通，谢晋就着急地低喊，“不要查波萨星——你会被盯上的！” 黑衣人熟练地在军校中穿梭，他快速奔往大楼上，刷了权限卡，电梯门打开，他果断钻了进去。 校卫队紧追在他身后，搜查了一圈后走向电梯。 “打不开，权限不够。” “这栋教务楼得有教授以上的权限才能打开。” “我去申请权限。” “好。” 几个校卫队队员商量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跑到了最底层，他爬上了一座机甲，进入驾驶舱后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 记录册被他攒得一片皱着，表面沾满了他手心的汗水。 男人打开记录册，直接跳到遗传名目下，登时有一种触目惊心，看了几页就打开碎纸机，将记录册丢了进去。 “这东西……”男人低声说，“怎么会在军校图书馆？” 滴滴滴—— 操作台上响起一连串的呼叫声，男人被吓了一跳，扶了扶额头，他坐下来，关掉耳畔的变声器，接通了通讯。 “大人，大人您到底在哪儿啊？快来，这边一直在找您，再不来您就要被取消资格了！”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说，“刚不小心在机甲里睡着了，我五分钟后就过去，再帮我拖个五分钟啊。” 烬呈过五关斩六将之势，已经顺利地拿下了五个对手，在第一天比赛结束的时候拿了个完满的全胜。 和他一样的还有两个，一个是一户新晋贵族的小儿子，近年来也是风头正盛的风云人物，还有一个则是蓝洛。不同的是，只有烬和蓝洛两人根据赛程安排打满了第一天的五场。 持续三天的比赛在第一天就掀起了足够的狂潮，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期待烬和蓝洛的对决。 但第二天的对抗表一下来，没有两人的对局，这让一众人非常失望，在他们心中，未来皇帝的人选非他们莫属了。 “我还是比较希望蓝洛大人能够继承皇位。”茶余饭后，帝都的名媛们都在讨论两人的对抗，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蓝洛能够赢下比赛。 蓝家的继承人蓝洛成为皇帝是他们都能够接受的事情，如果换成那个从γ3来的Alpha，明知道他的确拥有非常出色的基因，但仍是有些不能接受。 第二天的对抗结束，人们对皇位拥有者的期待更大了一分。 第二天的比赛中，两人都只有三场比赛，而且都取得了全胜的战绩，是十个候选人中成绩最拔尖的两个。 第三天，两人都剩下最后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的结果将决定比赛的胜负。 “儿子，”蓝洛母亲给他送了一碗鸡汤，春风满面，“明天的比赛加油呀！帝都里现在支持你的人很多。” “再加油也没有用，”蓝洛毫无形象地仰靠在沙发上，“皇帝早就决定了谁是继承人。” 他残忍地戳破了母亲的幻想：“对弗洛克斯家族来说，蓝家是永远的仆从。” 第75章：决赛 相传蓝家初代家主是白枫帝国初代皇帝的家仆，从建国伊始，蓝家就是弗洛克斯家族最忠诚的拥簇者，哪怕蓝家已经对外摆脱了“家仆”的称号，成为了帝都首屈一指的贵族，在面对弗洛克斯家族时，也只有绝对的服从。 蓝洛母亲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声音断断续续：“怎么会……皇帝为什么会选择谢家的Alpha，蓝家侍奉了他们千年，他们怎么会这么无情？” 有关烬体内有弗洛克斯基因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军校高层和一些相关人员知道，蓝洛犹豫了下，没有告诉母亲。 “他体内有弗洛克斯的基因。”突如其来的声音揭露了真相，蓝洛母亲露出震惊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这个回答。 蓝威不敢去看蓝洛的表情，他小声说：“姨妈，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 “管家，为什么蓝威少爷来了不通知一声。”蓝洛不满地长出口气。 “他让我去监视那个Alpha，盯住他一切的行动，”蓝威无视蓝洛的不满，继续说道，“他怀疑烬是卧底，但是——”蓝威突然抬头，眼神认真地看着蓝威，“表哥，他是个很好的Alpha。” 蓝洛：“……” 蓝洛挑眉看他：“你在胡说什么？” 蓝威又把头垂了下来，小声说：“他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瞧不起我没有实力却能考上特优生，他还教了我很多东西，不像是帝都里传得那样，冰冷又自私。” “现在不是说他好话的时候吧？”蓝洛弄不清楚蓝威到底要说什么。 “哥，”蓝威抿着唇，“他和谢晋将军都是很好的人。” 蓝洛察觉到蓝威的情绪不太对劲，他大步走过去，搭上蓝威的肩膀，将他带去走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见你了。”蓝威似乎快哭出来了，压抑的情绪一齐涌上了喉咙，他哽咽地说，“昨天攻击了谢晋将军的神秘黑衣人——是你，对吗？” 蓝洛：“……” 蓝洛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你不记得你给了我权限，”蓝威说，“我看到你穿着那身黑衣进了苍鹰。” 蓝洛：“是我大意了，你不要出去乱说话，这是皇帝交给我的任务。你看，我没有攻击谢晋，图书馆也基本上完好，他得到了一个绝对不能让他得到的东西。” “皇帝——”蓝威担忧地说，“皇帝到底想让谢晋将军做什么？蓝家，到底又是做什么的。” “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蓝洛摸着蓝威的头，压下了蓝威心中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只要我还活着，背负那些东西的人就是我。” “表哥……” 蓝洛笑笑，刮了下蓝威的鼻尖，动作没做完就被他强硬地停住：“好了，这件事情一定要保住秘密，帝王的黑暗还不止这一丁半点，如果连这些东西都不能承受，那军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白吗？” “好……”蓝威瑟瑟点头。 蓝洛再次拍了他的头，转身走去。 “哥！”蓝威忽然叫住他。 蓝洛回头看他，蓝威抿了抿唇，说：“明天的比赛加油，你和烬……我还是希望你能赢。” 蓝洛一怔，深深地看了蓝威一眼，随后灿烂地微笑起来：“好啊。” 持续三天的比赛到第三天的时候基本上拉开了分数，积分第一和第二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且与第三名差了很多，烬和蓝洛两人都保持着全胜的战绩，只剩下和对方的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会是打破两人全胜战绩的一场，也是决出皇位继承人的一场。 据新闻报道，比赛当天凌晨五点多就有市民开始在直播大屏前占最好位置，各个电视台和广播频道几乎都在报道相关新闻。 前往比赛场地的飞船上，谢晋刚打开晨间广播便听到了有关直播大屏前的播报。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直播大屏前就聚满了人，大屏前的马路已经完全进入瘫痪状态，半个小时前，治安兵将大屏附近的区域封锁了起来，暂时只出不进……” 一个皇位继承比赛闹得像是娱乐大赛一样，如果蓝洛说的是真的，皇帝是真的在替烬树立战神的形象，让他更快地收获民心。 但这样的皇位，未必能坐稳。 如果不是要和他尽快交配，皇帝也不必用这样的办法来选择继承人。 两个轻重比放在一起，很容易就看到，比起找到更合适的皇位继承人，皇帝更想要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团。 谢晋抬起胳膊，看向手腕处几条青色的血管，那里面真的流淌着那么强大的基因吗？基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真的是特克斯人吗？ 飞船左拐进去，谢晋出示了证件后，转入了特殊通道。 左下方便是直播大屏，下面乌泱泱全是人，谢晋瞟了一眼后，继续前进。 飞船停泊在机甲战斗大楼的停机坪，谢晋一路前往比赛场地。 其他人的比赛可以不看，烬和蓝洛的比赛他还是想看一下的。在他那一届特优生里，荣誉点数最高的，除了他以外就是蓝洛。 走到半路，谢晋的通讯装置响了起来，来电号码是纳斯的，谢晋犹豫了下，拐入角落接听电话。 “喂，纳斯？” “谢晋，我查了波萨星的事情，一会儿就把资料传输给你。” “你查了？”谢晋紧张地问，“你那边安全吗？” “本来不太安全，”纳斯的声音有些疲惫，“你说得没错，所有搜索引擎里都被设置了有关波萨星的跟踪代码，我花了点时间破译这些代码，绕过了报警器，所以查到了一些东西。”他笑着说，“多亏了你事先提醒，不然真的会有大麻烦。” “没事就好，”谢晋松了口气，“查到了什么？” “波萨星的位置距离帝星还挺近的，”纳斯说，“但是周围都设置了定位板，很难锁定正确位置，而且外围还有一个干扰器，一旦飞船进入干扰器范围就会进入‘失踪’的状态，我查的东西很有限，只能根据失踪范围给你圈出来一个区域，具体在哪儿还要你自己判断。” “好的，”谢晋说，“多谢。” “应该的。”纳斯说，“等你到那附近可以联系我，我尽量给你屏蔽一下干扰器。” “好。” 谢晋坐下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工作人员正用清扫机器人在场地上做最后的整理和准备。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左右两个选手就位，面对面站在比赛场地两侧张开了手臂，接受周围人员的安检。 他们身边立着各自的巨大的机甲，裁判打开驾驶舱的舱门，挥舞着绿色的旗子，表示一切没有问题。 比赛的钟声还剩一分钟便要敲响。 两人站上比赛场，同时大声宣誓。 “我宣誓将公平、公正、公开地竞赛，尊重机甲，尊重生命。” 宣誓结束之后，两人登上机甲，苍鹰和獒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下一秒，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两个机甲同时活动起来！ “你觉着谁能赢？”坐在谢晋身侧的是军校校长菲力奇·米歇尔，他像是闲聊一般问谢晋。 “不知道。”谢晋如实说。 皇帝笑了笑：“你更希望谁赢？” 谢晋看他一眼：“丈母娘和老婆掉进河里，先救哪个？” 校长：“……” 谢晋：“你那个问题和这个一样无聊。” “咚”的一声，两人闲聊的时候，场地上的战斗已经非常激烈，为了保护观众的防护罩已经被接连撞击了近十次，五分钟内破损度就多达6%。 观众席上频繁爆发出紧张的惊呼声。 蓝洛和烬的战斗方式很像，苍鹰和獒都是以敏捷着称的机甲，苍鹰可以高空作战，在武备上更胜獒一筹，但此刻，机甲大赛的近身搏击战是不考热武器的，完全是考验驾驶员细腻的操作。 在这方面，两人无疑都是顶级的。 虽然没有热武器可以利用，但苍鹰占据了高度的优势，每每俯冲下来都足以让地面的獒承受很大的冲击力。 而蓝洛很清楚自己所占据的最大优势，将其发挥到了极致，俯冲下去又快速抬起，不给獒任何反击的机会。 苍鹰尖长的喙在獒的表面擦出一道极长的伤痕，火花迸射在两者交汇的地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密度最高的钛SR金属之间的高频率碰撞让两者之间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损伤。 “还要玩这套吗？”烬的声音略有些不太耐烦。 蓝洛耸了耸肩：“挺好用，不是吗？” 烬没有回应，在蓝洛操纵着苍鹰飞旋到高处然后迅猛俯冲下来的时候，烬的獒压低了身体，屁股微微曲了下来，在两者即将触碰的瞬间，从地面一跃而起，高高地跳到了半空，迎面冲向了苍鹰！ 高密度的金属犬牙死死地咬住了苍鹰的翅膀！ 第76章：控制 猝然出现的这一变化打破了烬一直被蓝洛限制的僵局，但让自己又陷入了更加艰难的局面！ 苍鹰的机翼之下冒出推进器橘红色的火光，中心一点灿烂的能量汇聚体轰然炸出推进筒，推进到极致的高速起飞带着翅膀上的獒一举越到了空中！ 蓝洛似乎早就有所准备，这一举动几乎是在獒咬上的瞬间爆发的，苍鹰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光芒，带着獒向高空急速飞去。 众人情不自禁仰头，目光追随着苍鹰的一举一动，场面非常寂静，只剩下机甲引擎轰鸣的声音，那声音连续不断地拔高，直至没入云霄，只剩推进炮炮筒内的一点红芒—— “轰轰轰轰——”引擎连续高速运作的声音滚落下来，如同劈头而降的惊雷，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接连不断的呼喊。 苍鹰正在面朝向急速俯冲！ 獒仍旧挂在他的翅膀上！ “照这个趋势，獒要被摔得不轻。” “即便是钛SR金属也经不起这么摔吧？” “苍鹰的动力引擎是全帝国顶尖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提升到最高速度……” 教师席上，不少教授开始窃窃私语。 谢晋一直盯着苍鹰，即便是他没入云中的时候也在盯视着透过云层落下来的影子。 在苍鹰触碰地面的刹那，一阵烟尘四起！ 有不少人都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看这一摔的结果。 苍鹰的清啸声一闪而过，随即是蓝洛一声暴怒响起：“你就非要粘着我吗！” 众人：“……” 烟尘之中，一道影子一跃而起，翻了个身，等烟雾渐渐散去，苍鹰依然在空中盘旋，半空中的无人机投影出了实况，只见獒刚才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之后又稳稳地踩在了苍鹰的背上，不带打一个摆的！ 全息荧幕上回放了刚才的一幕，獒的灵活度仿佛真的像是一匹矫健的狼犬，果断而又利落地完成了躲避和再次追捕！ “那个动作要拆分的话至少需要驾驶员的十个指令……”校长连声感慨，“谢晋，你还真是教出来个好学生啊。” “难怪第六军团将军那么赞赏他，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是啊，刚才那操作真漂亮！” “在那种高速下坠的情况下，烬的反应才是最惊人的。” 台下的议论又倾倒向烬。 谢晋：“还不止如此。” 校长：“什么？” 谢晋开通了权限，向导播的教务人员发了语音通讯：“让三号无人机播报一下苍鹰的后背。” “好。”那边很快给了回应，三号无人机绕到两人上方，蓝洛似乎很不配合，无人机去哪儿他便挡着，但动作非常踉跄。 蓝洛：“……” 他拒绝！ 无人机终于找到了好的角度，按照谢晋的要求将画面投映了出来。 “钉进去了？”校长惊讶地问，“都是钛SR金属怎么会……” “是刚才的冲击力。”谢晋说，“他反利用了蓝洛的冲击力。” 校长：“！” 对谢晋来说，这场比赛几乎已经分出了胜负，两个同样以速度闻名的机甲，更会利用速度的人会获得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 谢晋低声说：“对猛兽来说，在搏斗中，咬住了就绝不能松口。” 果然，在两人又纠缠了十几分钟后，蓝洛选择了投降。 大荧幕中映出蓝洛苦笑的脸，他说：“虽然很不甘心，但你赢啦。” 烬摘了头盔，冲他点了点头，从机甲上跳了下来。 现场忽然响起一片掌声，激烈程度让烬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愿意接纳他的人会那么多——他扫了一眼现场的观众，向他们鞠了一躬，现场的掌声更加激烈。 皇帝戈瓦尔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一点，说：“你们肯定很怀疑，为什么朕会允许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参加帝王之选。” 现场一片寂静，大部分人都低下头没有去看皇帝的表情。 皇帝说中了他们心里的猜测。 在十人名单刚下来的时候，他们都非常意外烬也在名单上，甚至有很多人都给皇帝写了抗议信，还有几场抗议游行，都被皇帝强硬地压了下来。 他们一开始还怀疑烬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没道理会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成为王位候选人。 “帝都最近有一个传言，烬是朕的私生子。”皇帝的声音幽远，通过直播传递到了白枫星每个人的耳中。 皇帝沉声说：“朕想说，他的确是——” 烬忽然抬头，看向皇帝的方向，眼中迸射出无比震惊的光芒，短暂的时间过后，他将视线移开，而此刻，镜头恰恰给了他，所有人都只看到烬低头的样子，心里生出了无限感慨。 谢晋蹙了蹙眉，紧紧盯着上位皇帝，戈瓦尔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他是朕和米歇尔家族的庶女米拉·米歇尔诞下的后代，这一点，军校校长菲力奇·米歇尔可以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校长，校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说“朕是在娶回皇后阿莉娅·兰尼斯之前与她认识的，这是段朕一直埋藏在心里不想说出来的往事。” “他有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外貌，从朕看到他时朕就知道，他是朕和米拉的儿子。” “所以，朕让他挂名在谢晋将军名下进入军校训练，让谢晋好好培养他，后来，他的表现证明他值得进入军校，他成长成了如今优秀的样子，超越了所有Alpha，是最强的战士，也是最优秀的血统。”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几乎压不住，皇帝任由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才再次压下声音：“朕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皇帝长叹口气，愧疚地说：“朕和阿莉娅·兰尼斯是家族联姻，当时，两个家族的族长想让兰尼斯和弗洛克斯的优秀血统结合，拯救两大家族的血统危机，朕不得不离开米拉。后来发生了一些朕不想提起的事情，他和米拉一同遇难。朕没想到朕会再见到他。” 烬的头埋得更低，他紧紧攥着拳头，浑身上下就像是笼罩在了什么暴风之中，压抑的情绪几乎快要破体而出。 谢晋忽然有一种这就是真相的错觉。 但不是……皇帝没有让他做那些事情，是他让烬进入了军校，是烬自己成长成了现在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和皇帝没有关系。 “真有意思，”谢晋微微低头，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不知道听了他这番话的皇后会有什么想法。” 但更恶心的……怕是烬。 短暂的沉默之后，皇帝说道：“朕很遗憾，朕猜他可能并不想认朕这个父亲，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认。对他来说，也许朕‘死’了是更好的选择。所以朕一直没有和他相认。但现在……德罗蒙德出了事情，朕痛心疾首，但白枫帝国的未来不能停在这里——”戈瓦尔悲痛地说，“朕决定与他相认，扶他成为皇室的正统继承人。朕举办这个比赛，是想让白枫帝国的所有子民都看到，他们未来的皇帝虽然没有经过皇室的正统培训，但依然强大，是帝国第一勇士！过程你们都看到了。” “那他的基因……”有将军发出疑问，“一直没有人怀疑吗？” 皇帝沉吟一声，说：“他是特克斯人，在幼时，他沾染了奥美拉病毒，基因发生变异，所以体内只有6%的弗洛克斯的基因，但这个基因充分证明了他是弗洛克斯的孩子。他的红瞳——” 皇帝一挥手，一架御用无人机飞到比赛场地前，当初烬和德罗蒙德参加特优生考试的对战录像被播放出来。 那时，德罗蒙德是万众瞩目的主角，而现在，所有人都盯着烬的一举一动。 在视频进行到三十秒的时候，画面戛然而止，烬的近照被无限放大，那双血似的红瞳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每一个白枫帝国子民面前。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震惊的低呼。 谢晋蹙眉看着，果然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就发现了烬的红瞳。 戈瓦尔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沉声说：“所以，我的儿子，他经过了磨难与挫折，成长了起来！今天，他击败了帝国内赫赫有名的战士，成为了帝国第一勇士！也是未来的皇帝——他是储君，是白枫帝国未来的君王！”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他主动走向烬，当着所有人的面拥抱了烬。 “这是我的儿子——是弗洛克斯的骄傲！” 烬的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铁板，他非常抗拒皇帝的拥抱，但却不能显现出任何的不满。 因为皇帝在他耳边说：“听着，无论是谢晋，还是你，都不得不服从我。” “你不怕我杀了你？”烬低声反问。 皇帝低声笑着：“你体内弗洛克斯的血统是你的救星，也是你的克星。6%……我可以随意控制你，你信吗？” 语毕，烬便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像是不住地冲撞着薄弱的血管壁，呼啸着即将涌出。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胳膊，和戈瓦尔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77章：宴会 这则消息像是一发从天而降的高能武器一样，砸得整个白枫星人头晕目眩，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到处都穿着“你知道吗？烬副将军居然是皇帝的私生子——”“哇，皇后阿莉娅头顶一片大草原啊！”之类的谣言，烬成为储君的消息成了白枫星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好在，反对的声音比较少。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帝国直播和皇帝那一番“鼓动人心”的发言的确将烬推到了极高的位置上。 烬继任储君的仪式定在一个星期后进行，届时皇帝会宴请帝国内境内所有贵族，并宣布他和谢晋的婚事。 谢晋从近视大臣得知这个安排之后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那边仔细跟他叮嘱了很多继任仪式的内容，在听到谢晋一声冷笑的时候吓得忙说：“将军大人，我把一些资料都给您发到您的邮箱里了，麻烦抽个时间……实在没时间不看也行……” 那边唯唯诺诺地挂了电话，谢晋放下通讯，踱步上了二楼，站在母亲房门前。 管家正守在门口，见到谢晋的时候微微低头：“将军大人。” “我母亲怎么样了？还一直在昏睡吗？” “是，”管家说，“夫人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一直热着参汤，等她醒了就哄她喝一点。” “好，”谢晋犹豫了下，说，“我还是想进去看一下母亲。最近家庭医生来了吗？” “昨天刚来看过，”管家推开门，让谢晋进去，谢晋进了之后，他紧随其后，半寸不离，“夫人身体状况挺好的，但就是最近没什么精神，可能跟天气有关。” 谢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阴雨连绵，从比赛结束那天开始，这雨就没停过，他收回视线，大步走向莱娜夫人床前：“黄梅天，是很让人心烦。” “是。”管家意外今天谢晋怎么会和他说那么多话，略一差异就压下情绪，不动声色地跟在谢晋身后。 他取来椅子伺候谢晋坐下，谢晋看他一眼，说：“一直以来，你对我和母亲都很好，除了是皇帝的人以外没有让我不满的地方。” “将军……”管家愧疚地低头，“对不起。” 谢晋没多说什么，弯腰看着他母亲，莱娜夫人睡容平稳，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似是在梦中十分安详。 谢晋给她掖了被角，说：“从我有记忆起，你就一直跟在我们家身边，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是皇帝的人，那个时候，你对我来说，像是父亲一般。” 管家：“……” 谢晋说：“直到我发现你真正的主人是谁。” 管家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这种预感很快就被心里涌出来的情绪掩埋住了。 谢晋：“阵营这种东西，却是没办法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 管家沉默片刻，反问道：“将军大人，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们也并非没有感情。您也知道，夫人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离不开药剂了。” “是，”谢晋的声音冷了下来，“是我太过狭隘了。”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谢晋说：“管家，阵营的问题，是没办法用对错衡量的……对吗？” 管家一怔，没有想明白谢晋问题里的深意。 “就像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一样。” 谢晋说完这句话后闭了闭眼，站在他身后的管家身体瘫软地倒了下来，被人利落地接住，平稳地放置在地上，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莱娜夫人似是有被吵醒的迹象，翻了个身后又熟睡下去。 鲜血从管家的身体流淌出来，不多时，房间就溢出一股鲜血的味道。 烬蹲在管家身边，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涂了白色的粉末，让流血的伤口凝固住，他抬头看了看谢晋，等着谢晋下一步的指使。 谢晋轻咳一声，没多久，从房间外走进来一个跟管家一模一样的人，他身高无差，体型无差，就连嘴角的弧度都跟管家一模一样。 “将军。”管家低了低头，对着谢晋鞠了一躬，随后抬起头，这时候他嘴角的笑容变化，带着一丝狡黠与戏谑，“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 “像不到三秒。”谢晋对烬说，“把管家带出去处理了。” “好。” “真的不像啊？”假扮管家的人名叫阿修，是谢晋学生时期认识的，跟纳斯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不可能吧？我还没扮过不像的。” 谢晋没理他，坐在莱娜夫人床边。 “你说话呀，谢晋！”阿修锲而不舍，“像不像，像不像，像不像？” 谢晋不耐烦地说：“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找你？” 阿修一愣，嘴角扬起：“我是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谢晋：“……” 阿修：“像不像？” 谢晋长吐口气：“像。” 阿修心满意足地哼了声，退回去两步。 谢晋俯下身，犹豫了下回头看阿修，阿修挑了挑眉：“看我什么？” 谢晋蹙眉，总感觉阿修还会打断他，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瓶子，随后戴上口罩，把瓶塞拔了，瓶口凑近莱娜夫人鼻尖，左右晃了晃。 莱娜夫人闻到了味道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随后陷入了更沉的睡眠。 谢晋等了一会儿，确定药引发挥作用了，才取出一管针剂，找到莱娜夫人的血管，缓缓推入针剂，冰蓝色的药业被注入血管，谢晋一直谨慎地注视着莱娜夫人的反应，就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 莱娜夫人仍旧在熟睡中，瑞奇说，这种药剂在睡眠状态下会有高度的活性，能够高效治愈坏死细胞，所以才用了一些催眠的药剂当药引，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莱娜夫人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应激反应，谢晋陪了一个多小时才放下心来。 又过一个小时，谢晋抽了莱娜夫人指尖一点血，准备做好血液检查后把报告发给瑞奇。 一直沉默的阿修这才出声：“那个烬……他现在不是储君了吗？怎么还这么听你的话？被你当个喽啰一样使唤……” 谢晋还没开口，从门外回来的烬说：“不管我是什么，储君也好，皇帝也好，我永远是他的人，我永远只听他的话。” “哇——”阿修夸张地喊了一声，“你们真是……秀恩爱秀到瞎。” 谢晋：“……” 烬：“……” 宣告烬继任储君的宴席如约而至。 谢晋穿上皇宫里送来的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身衣服造价高昂，腰带和肩饰上都镶嵌着钻石，边角用金线勾勒出轮廓，衬得谢晋器宇轩昂，充斥着贵族的气息。 镜子里，他看到烬正走过来，谢晋转过身，烬将一朵永生花别在谢晋的胸口。 他说：“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因为会成为储君？” “不，因为会定下我们的婚约。”烬从背后抱住谢晋，在他而鬓角落下轻轻一吻，“我终于可以跟你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谢晋任由他抱着，说：“我对你说过，我的婚事只由我自己来决定。” 烬的下巴抵在谢晋的肩窝，像是个在撒娇的小奶狗：“那你说……你想嫁给我吗？” 谢晋身体一僵，他感觉烬的嘴唇擦着自己的脖子而过，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对烬的想法其实并不算清楚，他感觉自己很难去区分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他们是不是能够通过这种紧密的关系连接在一起。 但是……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结婚的人的话，他只想选烬，除了烬以外，他没有任何人想选。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坐上皇帝派来的飞船前往皇宫。 水晶宫顶盘绕着几辆飞船，间隔五分钟就有灿烂的烟花从飞船上炸出，渲染得帝都的天空一片璀璨明亮。 飞船在烟花之中开进水晶宫，停在停机棚上后，皇帝的近侍大臣前来请他们下飞船。 还没入宴会厅就闻到浓郁的花香，水晶宫内种植了各色花卉，一年四季都有花正在花期，让水晶宫内充斥着各种纯正的花香。 穿着优雅的侍女从他们面前走过，盈盈鞠躬的身段柔软纤细。 谢晋刚踏进宴会大厅就受到了各方视线注目，四面八方的人都主动涌过来和谢晋打招呼，“顺便”认识一下新晋储君，未来的帝王。 烬第一次受到这么热情的关注，这让他有些透不过气，谢晋适时地帮他挡住了些，在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来叫他们的时候，他对烬说：“你以后要习惯这种。” 烬不太高兴地点了点头。 “或者你可以选择当一个暴君。”谢晋戏谑地说。 烬顺着他的话说：“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戈瓦尔找他们随便说了一句，大抵是走了下流程，看时间还早，戈瓦尔打发他们出去应酬。 等还有十几分钟正式开始的时候，烬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他对谢晋说：“我过去一下。” 谢晋左右看了看，发现宴会场地上，似乎多了不少陌生的侍卫。 他垂了垂眸，是太久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了么？ 第78章：会面 水晶宫的守卫一向森严，戈瓦尔贪生怕死，但凡出席这种场合，身边至少带着十个侍卫，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更换，有些陌生的侍卫很正常，但有这么多谢晋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就很奇怪了。 “谢晋，”眼前过来一位军部的旧时，谢晋上前和其寒暄了几句，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军部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了，这几位好像从前都没见过。” “是吗？”那人也有些吃惊，循着谢晋的视线看过去，一扫几个侍卫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他略一沉吟，说，“这些我也没见过，最近这些年军校生越来越厉害，真是后生可畏啊。” 谢晋点头，微微一笑，与其碰杯：“我还有事。” 谢晋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正巧看到往这边走的烬，他问道：“去见谁了？” “第六军团的朋友。”烬说。 谢晋：“是谁？我认识？” 烬摇头：“你不认识，但他认识你。” 谢晋：“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烬深深地看了谢晋一眼，错开话题：“快要准备开始了。” “皇帝身边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侍卫，”谢晋声音忽然抬高了一点，他眼神灼灼地看向烬，“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你认识吗？” 烬扫了一眼那些侍卫，摇头：“我也不认识。” 谢晋蹙了蹙眉，又试探地问道：“你说，如果皇帝现在死了，最受益的人是谁？” 烬：“肯定不是我，我现在根基不稳，皇帝死了，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谢晋沉思。 烬上次，抚摸了下谢晋的鬓角，柔声说：“你有所怀疑的事情直接问我就好，不用这么拐外抹角。” 谢晋眼神凌厉地看他：“你刚才见的人是谁？” 烬恍然一怔：“……” 谢晋的眼神紧逼着烬作出回答，但他等到的是烬彻底的沉默，宴会开始的钟声第一次敲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谢晋冷笑一声，踏步离开，烬立刻紧紧握住谢晋的手腕，谢晋看他一眼，冷漠地说：“你做不到对我坦承。” 烬不松手，开始的钟声第二次敲响，烬说：“他叫阿尔杰，半个月前刚入第六军团，是我掌管的第三小队的副队长。” 谢晋又问：“来路呢？” 烬：“……” 烬说：“帝都，父母双亡，家世不可考，他跟我一样，是在贫民窟发现的，C21贫民窟。” 谢晋眼神一变，反手抓住烬的手腕，落手时多了几分温柔：“开始了，我们过去。” “好。”烬点头，一声不吭地跟在谢晋身后，谢晋脚步顿了下，有意放慢脚步，给烬一个眼色，让烬走在他前面，以后烬就是帝国储君，未来的皇帝，两人私下里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在众人面前却不能。 烬却摇了摇头，向前指了方向，让烬先走。 谢晋长出口气，站在原地不动，两人对视良久，周边人都在注视他们，窃窃私语声传来，烬没办法，走在了前面，谢晋这才跟上他的脚步。 戈瓦尔的近侍大臣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贵宾来参加本次继任大典，烬·弗洛克斯殿下于日前正式与陛下相认，他会带着弗洛克斯的血液，将弗洛克斯的精神继续传递下去。” 这次继任仪式非常简单，先由皇帝发表作为弗洛克斯家族族长的宣言，再由各方贵族的族长表示对新任皇帝的忠诚，最后由烬表示自己会作为弗洛克斯的后人管理好白枫帝国，将白枫帝国带来更好的未来云云。 前面几个步骤全都按照流程走完，到烬发言的时候，整个大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近侍大臣微笑着说：“那么，请我们的烬殿下表示对帝国的忠诚。” 几大家族其实对烬并不了解，这个所谓的皇子从被γ3带回来开始就一直隐于幕后，帝国军校的封闭环境让他们对他所知甚少，后来又随第六军团参与剿灭宇宙海盗，一直不在帝都，最出名的要数十人贵族战，那一次才是真正地打响了他的名声…… 皇帝也有一意栽培的意思，可光凭皇帝的话，他们真的可以把帝国的未来交到这个皇子的身上吗？ 近侍大臣叫了一遍烬的名字，烬仍是没有反应。 谢晋这才发现前去准备的烬不见了踪影，他左右看了看，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谢晋回头看了眼近侍大臣的方向，跟上了那个身影。 那人垂着头一路向厅外走，等走出监守最严密的地方后加快了脚步，谢晋悄悄在他身后跟着，一路走出大厅。 背后，一众人正在不断寻找烬，大厅内登时有些哄闹。 那人脚步走得飞快，谢晋勉强能跟上不被他发现，他停了下来，眼前有什么人隐藏在阴影之中，谢晋脚步一顿，细细打量。 “将军，”阴影里的人低声说，“真的要撤回所有人吗？大将说，现在是刺杀皇帝最好的时候！” “过河拆桥未免惹人怀疑。”另一个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谢晋隐约觉着那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可是……现在不动手，以后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现在杀了戈瓦尔，最会被怀疑的人是谁？” “……” “不着急，”阴影深处的人声音低沉，“我们筹谋了那么久不在乎这么一会儿。” 两人俱都沉默，阴影外的人一直垂首没有讲话。 “让厅里的人不要动任何手脚。” “是。”阴影处的人传了话。 谢晋听他们传话，似是想要对戈瓦尔动手，难道之前那些陌生的侍从都是他们安排的？ 正犹豫着，便听那人说：“现在厅内都在找烬，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将军大人确定不行动吗？” “我不想再说一遍！”那人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愤怒，“现在我已经收回了指挥权，回去告诉大将，一切都听我的，他私下在宫中安插了那么多侍卫，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 谢晋微微蹙眉，这突然扬高的声音让他感觉万分熟悉，他环顾了下周围，想要靠得他们更近一点，去看清阴影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谢晋的眉头蹙得更紧，心头压着万斤重负，可能是烬…… 谢晋想着，正要快速挪到前方不远处的假山石后，却感觉肩膀上忽然有了着力，他浑身一凛，身体下意识地绷成了一块钢板。 “谢晋？”轻声疑问在耳畔升起，谢晋一愣，僵硬地回头去看。 烬的脸近在咫尺，在谢晋发愣的时候，烬凑上前来，轻轻地吻了他以下。 烬低声问：“你在看什么？那边……”他声音戛然而止，立马匍匐在谢晋身上，谢晋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浓重的不满。 烬眼神闪烁着一抹光，反问道：“不要乱动，小心被发现。” 那边三人似是没有发现这边的踪迹，依然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压低了一点，谢晋他们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片段。 烬的呼吸就在耳边，谢晋感觉自己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过了片刻，三人离去，谢晋手肘向后一击，烬下意识仰了头，躲开谢晋这一击，谢晋抓住机会从烬的压覆之下逃脱出去，站在三步开外，看着烬，张口便是：“他们是谁？” “不认识，”烬说，“我看到你在这儿才过来的。” 谢晋说：“现在帝国内都在找你。” “我知道，”烬说，“这样会让戈瓦尔更加放心，不是吗？” 谢晋：“戈瓦尔最要面子。” 烬：“我也要。” 谢晋：“？” 烬：“他总是用血统压制来对付我，我不去见他，就不会被血统压制所困扰。” 谢晋说：“看来你已经有当皇帝的脸面了，可是我要告诉你，刚才那些人，他们想要杀了戈瓦尔。” “反叛军？”烬蹙眉，后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反叛军怎么有资格出席这里？” “大殿内很多侍从都是他们的人。” 烬：“那就更不可能是反叛军了，帝都内反抗戈瓦尔的人很多？” “每个贵族都想当皇帝，不，很多平民也都想当皇帝，反叛军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烬还未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去，一众内侍官纷纷涌了过来：“殿下，您去哪儿了，厅内乱成一片，都在找您呀。” 烬点了点头，大步迎了过去：“刚才喝多了点酒，怕酒后失态就出来散散步，皇宫内我还不太熟悉，一不小心迷了路。” 近侍官：“……” 近侍官：“下次再去叫我们一起，我们给您指路呀。” “先去殿里吧。”谢晋说着，率先向前走了几步。 “哎！”近侍官匆忙带着烬向前走。 烬回头，藏在阴影处的人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 第79章：刺客 大殿内，皇帝已经显得颇不耐烦，露出愠色，左右近视大臣紧张地左右对视，都有意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但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谢晋带着烬出现在大殿之中，场面顿时一片寂静，戈瓦尔愤怒的神色更盛，他站起来，厉声问道：“跑哪儿去了？” 周围人瑟瑟不语，众帝国贵族远远地看着烬，内心对其掌控帝国的不确定感又升腾了一点。 戈瓦尔察觉到气氛不对，立马扭转态度，急急地问道：“最近反叛军动作频繁，你既接受了储君之位就要做好全然应对准备，一切都得小心为上，你如果出事了，朕怎么对得起你在天堂的母亲！” 烬垂首不语，谢晋替他搭腔：“陛下，烬殿下刚才和我说了很多。” 戈瓦尔微微蹙眉，不想给谢晋任何说话的机会，他正要开口被谢晋高声打断。 谢晋说：“烬殿下是我从Alpha带回来的，我对他亦师亦友，这次继位储君，他内心非常惶恐不安。从他来到帝都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看着他成长，我可以明确地说，他比任何一个军校生还要努力。即便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成为储君，甚至在未来，成为皇帝。” “他……”戈瓦尔又欲开口，可惜谢晋依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谢晋扬声说：“陛下，他内心惶恐不安，我还是劝他来了，他身负戈瓦尔的血统就应该承担戈瓦尔的使命。陛下正值壮年，我白枫帝国又与德莱帝国签订了长达时间的和平协议，在这十年内，我相信他会成长成为帝都每一位子民都会认可的帝王。更何况……” 谢晋在此停顿，他转过身看了烬一眼，这一眼中似是蕴藏着千言万语，夹杂着脉脉情义——至少在其他人眼中是这样的——低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更何况，有我辅佐他。” 周围一片寂静，谢晋从未在这种场合承认过任何人，哪怕他当年力排众议，任命一个普通的贫民担任副军团长也是只“随便”和皇帝打了个招呼，所以，众人不得不对烬刮目相看。 再加上在十人的比赛之中，烬的确靠着超然的本领拔得头筹。 是啊，皇帝还年轻，即便烬以前没有经过贵族教育，从现在开始也是来得及的，更何况还有谢晋将军辅佐，谢晋将军被称为帝国第一战神不仅仅是高超的驾驭机甲的技巧，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毫无漏洞的战术安排和军事指挥。 等等！等等！ 他们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德罗蒙德曾经的婚约者，谢晋很有可能成为储君的附属物。但他们更清楚的是，谢晋对这门婚约的抗拒，原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但现在看来—— 谢晋是很支持烬继位的，这样一来，谢晋的一些力量就会为烬所用，这份力量，在帝都虽然没有实在感受，但如果去边关，就会发现谢晋手中掌握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谢晋：“陛下，”谢晋单手放在胸前，对戈瓦尔深深鞠了一躬，行了贵族的礼仪，“如果您要责罚请责罚我。” 戈瓦尔脸色一沉：“谢晋将军，朕的意思从来不是责罚朕的皇子，相反，朕还要感激您。” 戈瓦尔担心再生变故，直接说道：“好了，时间已经耽搁得够久了，我们这就开始举办仪式吧。” 在一旁的大祭司忙捧着储君的王冠上前，对着烬宣告祷词。 烬低垂着头，两侧唱诗班声音清越空灵，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反复回荡，大祭司一句句唱颂着祷告词，直到最后一句。 “愿弗洛克斯的世代英灵护佑你——” 烬跟着低声念道：“愿弗洛克斯的世代英灵护佑我——” 储君王冠被扣在烬的头上，大殿内响起掌声，戈瓦尔笑得欣慰。 随后是继任仪式的晚宴，各大家族族长都带着未来的小族长前来和烬认识，烬之前做过功课，来主动和他打过招呼的人基本都叫上了名字，谢晋在一旁帮衬，一路顺遂。 晚九点，宴会虽还未结束，戈瓦尔却叫上谢晋和烬两人提前离开。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星子闪烁，一瞬即逝。 两人跟在皇帝身后，一直前往小花园。 谢晋抬头看了一眼跟在皇帝身边的两个侍卫，刚才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过两人的样子，他们明显是蒙特家族的人，拥有蒙特家族高鼻子、宽嘴巴、褐色瞳孔的特征，但在此之前，谢晋从未见过这两人，甚至在刚才的宴会厅内都没有见过他们。 他轻轻扯了下烬的衣角，示意烬注意这两人，烬扫了一眼，冲谢晋摇了摇头。 在意识到皇帝要带他们去哪儿的时候谢晋脚步顿了一下，脸顿时沉了下来。 “陛下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谢晋说。 眼前不远处就是上次戈瓦尔迷昏谢晋的小庭院，丁香过了花期，庭院之中充斥着牡丹的香味，但自从上次之后，谢晋就对花香非常敏感。 戈瓦尔笑了两声，说：“有烬陪着你，你不用担心。” 谢晋：“我并不担心。” 侍女给三人送上美酒，戈瓦尔饮了一杯之后，满脸酒徒之相，他长吟一声，说：“今天算是了了我一个心事，帝国储君之位定了下来，我打算让你们早日完婚。” “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谢晋立刻问道。 戈瓦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谢晋摇头：“不知道，但能猜到，原本我和德罗蒙德婚事定在了他毕业后，而现在，你急着让我和烬结婚生下后代，有两个可能，第一，你的身体出了问题，第二，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选了后者。” “是，”戈瓦尔直言不讳，“你一直用抑制剂压制发情期带来的痛苦，身体的负担太大了，这样很难产下足够优秀的后代，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或者，你可以早日和烬结合，但这门婚事你们会进行下去。你会产下和烬的后代，他会成为帝国的未来，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你的想法就像是一个一意孤行的家长在逼迫自己孩子去做他不想做但你认为好的事情。” 戈瓦尔沉声笑着：“是么？”他忽然撤去了脸上的笑容，厉声说，“但是有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戈瓦尔一拍桌子，立马有几个侍卫从亭外走了进来，一共三个侍卫，手中拿着三个大袋子，他们将袋子丢在谢晋他们面前。 那三个袋子里像是装着什么人，袋口扎得很紧，但谢晋依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谢晋问。 “打开。”皇帝一声吩咐，三个侍卫便扯开了扎住袋口的绳子，剥下袋子，露出了袋子里已经死得僵硬的尸体。 那三具尸体都穿着水晶宫侍卫的衣服，谢晋一一扫过去，发现三人都是刚才在宴会厅里负责巡逻的侍卫。 “他们……”谢晋犹豫着问，“是什么人？” “反叛军，”皇帝说，“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还有两个，他们杀了贵族，伪装成他们的样子参加晚宴，目的是——谋杀朕！” 皇帝的目光倏然落在烬的脸上，像是要看透烬的灵魂般犀利：“如果杀了朕，最受益的人会是谁？”他问了和谢晋一样的问题。 烬：“肯定不是我。” “哦？”戈瓦尔发出兴味的声音。 他将和谢晋说的那套原封不动地说给了皇帝听，戈瓦尔点了点头：“朕也认为并不是你，朕死后，四方势力难平，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但这几个刺客——必须要严查！他们能够进入大殿就证明有人将他们引了进来，藏在帝国内的暗鬼，一定要抓出来！” “是。” 谢晋和烬同时应了一声。 戈瓦尔满意地笑了声，他仰靠在躺椅上，饮了一口酒：“你们的婚礼我会让大祭司挑选一个合适的时候，这段时间回去准备一下，我希望很快能看到你们的孩子。” “是。” 两人又再次应了一声。 戈瓦尔让他们退下，烬回头看了一眼尸体，脸色并不好看。 “反叛军的首领灰狼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谢晋坐上飞船，设定好路线之后，对烬说，“我在军校念书的时候看过他的事迹，由他统治的反叛军毫不在乎同伴的死活，每次都是大规模的轰炸，这样的反叛军还能继续下去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甚至民间有一部分人还很推崇他们，希望他们取代皇帝建立新的秩序。” 谢晋又说：“但其实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灰狼选择轰炸的地方都很宽阔，一般少有人居住，他们扎营的地方都是一些难民营。” 烬接了一句：“也许灰狼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鲁莽。” 谢晋淡淡应了一句：“也许吧。但这次动手是他们愚蠢了，主动暴露自己，而且我发现，最近反叛军的行为也越来越蠢了，就好像忽然得到了什么甜头的孩子，忽然开始吹嘘自己那丁点能耐，看着都有些可笑。” 烬：“……” 谢晋说：“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是么？” 第80章：身份 飞船内充盈着一股诡异的安静，谢晋没有继续说下去，烬也没有选择反驳，两人都陷入了一种心知肚明的寂静。 飞船滑入车流，谢晋按了屏蔽信号，外界就无法偷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看了烬一眼，点开了飞船内音乐，一首悠扬的田园风乐曲放完，谢晋问道：“想好了吗？” 烬：“我……” 谢晋轻笑：“看来还是需要点别的。” 他再次按开音箱，这次响起的不是什么音乐，而是足以让烬绝望的东西。 “过河拆桥未免惹人怀疑。” “不着急……我们筹谋了那么久不在乎这么一会儿。” 烬：“……” 声音停住，谢晋又播放了另一段声音。 “你在看什么？那边……” “不要乱动，小心被发现。” 声音再次停住，谢晋打开投影，将一段声波对比投放在烬的面前：“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那个阴影里的是人，你发现了我的存在，然后让阴影里我没看见的另一个人取代了你，你则来到我身边，假装刚刚过来。” “你身上……”烬意外地问，“怎么会带着声音采集器？” “最近身边疑点太多，”谢晋说，“不得不谨慎点，你没有想向我坦白的？” 烬：“……” 烬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妥协，他靠在椅背上，说：“在坦白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些事情。” “希望你坦白的是我想听的。” “特克斯人。” 谢晋的脸色沉了下来：“说下去。” “我在你之前联系过海拉星的敲门人，你找的敲门人先把消息给了我，让我知道了有关BR的真正意义，还有那颗所谓死亡的星球，后来，我得到了戈瓦尔的那本手记，得知了他一些实验内容。” “谢晋，”烬说，“还记得我们在克雷姆星遇到的那个仿人类体吗？” “记得。” “他是戈瓦尔实验计划的失败品。弗洛克斯在波萨星有着长达五十年的人体实验。我们所谓的特克斯人其实并不是存活于每个星球之间的基因优化变异者，而是克雷姆星的原住民。五十多年前，弗洛克斯征服了克雷姆星，拘捕了所有的特克斯人，将他们送到波萨星，开始了永无天日的人体实验。” “具体的实验内容我还不清楚，但他们的目的是制造一支战争军团来满足弗洛克斯征服的野心，但后来，他们发现必须通过自然结合才能保住特克斯人的优化基因，淘汰了那些仿人类体，选择自然结合。你——” 烬沉默片刻，说：“你是最优秀的实验样本，也是他们这一批的希望。” 他盯着谢晋的眼睛，关注着谢晋的情绪变化：“你是克雷姆星人，皇帝剿灭了你的母性，抓捕了你所有的族人，在他们身上获取基因，制造仿人类体，开始了一次又一次惨无人道的实验。你不应该向帝国效忠，更不应该向弗洛克斯效忠。” 谢晋陷入了沉默，这些与他所查到的内容不谋而合，烬并不是在说谎，他早就料到真相会是这样，在烬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烬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谢晋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是自然结合的，那我的父母在波萨星吗？” “应该是。”烬说。 谢晋：“不一定吧？”他眼里闪烁着森寒的光，“也许他们早就死了。” 烬伸手想去触摸谢晋，谢晋向后一扯，眼神冰冷，烬执着地抓住他的手，说：“有一个人也许知道。” 谢晋看他：“蓝家……蓝洛？” “是，但蓝家一直是皇帝的走狗，也许皇帝不会想相信他。” “我去试试。” “好。”烬点了点头，“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你的了。” “隐瞒的还不少？”谢晋说，“现在说说你吧。” “我……”烬苦笑，“我感觉你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也不一定，”谢晋投影出了另一个信息，上面是个没有具体形貌的轮廓和几行简单的介绍，“反叛军中一直有一个我们捉摸不透的身影，我们一直怀疑是不是存在这个人，他在背后指挥灰狼的行动，才让灰狼表现得时而聪慧，时而愚蠢，这个人，在军部代号白狼。” 烬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闪现的“白狼”二子。 谢晋靠在椅背上，长吟一声：“我该叫你白狼，还是烬？现在想想你说的‘浪永远也不会忠于主人’真是意味深长。” “啪”烬解开安全带，俯身凑向谢晋的方向。 飞船驾驶舱地方不大，谢晋又被困在安全带间，看着烬越来越靠近的脸，他蹙着眉，不满地问：“你干什么？” 烬一手抓住谢晋的手，将他困在自己两臂之间，一手抬起谢晋的下巴，逼迫谢晋看向自己：“你想我是白狼还是烬？” 谢晋：“……” 烬：“但对我来说，我是白狼还是烬都无所谓，因为我是你一个人的鹰犬。不管我是谁，我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谢晋：“也从来没有妨碍我吗？那为什么那个敲门人被人带走，下落不明？” “是蓝洛做的，”烬说，“但凡查找BR和波萨星就会被帝国的监控网发现，他没那个能耐，揽了金刚钻就被蓝洛抓进了帝都，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烬亲了亲谢晋的唇，在谢晋反应过来之前，坐回原位：“我可以把我作为白狼的一切都告诉你。” “的确如戈瓦尔·弗洛克斯所说，我是他的儿子。” 谢晋：“……”这点谢晋倒是没有想到。 烬：“我的母亲不是雅娜·佩雷斯也不是米拉·米歇尔，她是菲尔德家族被抹去名字的小女儿，是被称断了后代的凯尔·菲尔德的女儿。皇帝醉酒和她发生了关系，却不肯承认，她怀了孩子没有告诉皇帝。显怀之后，舅舅逼问她真相，想去找皇帝讨个说法，却被他们父亲拦下。” 烬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波动，他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但仍旧顶着压力说了出来：“最后，他杀了我舅舅。” 谢晋：“……” “一把银星316，子弹正入舅舅的心脏。菲尔德家族以枪击闻名，弹无虚发。凯尔·菲尔德的最后一发子弹用在他儿子身上。”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会被全部抹去？”谢晋疑惑。 “因为菲尔德的基因残缺，”烬撸开袖子，亮出自己的血管，“对爱极度的疯狂和占有欲——”他的眼睛暴露出些微红色，被他压制了下去。 “后来，凯尔想要逼迫我母亲堕掉我，我母亲不肯，带着我逃离菲尔德，流浪到帝都，母亲很快得了重病死掉。我被神父收养，神父像是我的父亲。但他其实是反叛军的人——我也就此成为了反叛军。” “我是皇帝儿子的事情反叛军并不知道，等我长大一些，稍微握住了一些权力之后才告诉他我体内有弗洛克斯的基因，和他们准备了这些计划。” “你杀死神父，你说他像是你的父亲。”谢晋眼眸沉着。 烬按着额头：“那个计划……并不是我提出的，我计划的原本是打算营救你，借此恩情让你带我前往帝都，是神父提出要用自己的死，将你逼到不得不带我回去的绝境，他们瞒着我做了很多，包括那天晚上的安排，在你熟睡的时候，我离开过一段时间，我想让他们改变，但是——你醒德太快了。” 谢晋回忆起来，在那之后就是他们发现反叛军突袭，其实并不是突袭，烬早就知道他们到了。 “你们的计划很好，但也许我不会将你带回去。”谢晋冷冷地说。 “你会。”烬肯定地说，“你再怎么冰冷，我也知道你内心的柔软。你比帝都所有贵族都要温柔。你肯定会带我回去，即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 谢晋：“不要说得你很了解我。” 烬抿了抿唇。 “你还记得那个男孩吗？”烬深深地看着谢晋，“那个时候我得了奥美拉病毒，就快要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要死了，就连我都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你来了。” “神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看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只相处了几分钟，在那之后，我的基因突然发生了变异，那些奥美拉病毒被杀死，我体内我最痛恨的弗洛克斯的基因也被变异成其他基因，我活了下来。” “那是段非常煎熬的日子，一边是奥美拉病毒的折磨，一边是基因变异带来的痛苦，可每当我绝望到极致的时候都会想你——” “你站在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发顶，对我说——” “不要绝望，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他按着自己的心脏，沉声说：“从那个时候，你就在我的心里种下了种子，爱你的种子。你也许不知道这种感觉，但我很清楚，每天都在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我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想着你的样子，我的身体拔高，我想你会不会跟我一样高，我知道你是个Alpha，我也是个Alpha，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我就是——我幻想着你的样子，幻想着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后来我知道你是Omega，我就下了一个决定。” “我体内有最可恨的两种基因，弗洛克斯的好战和高傲，菲尔德的狭隘和偏激，我对你有强烈的占有欲，我不能容许你身边有任何人的存在——” “我要让你的身边只有我。”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人。” 第81章：诱发 谢晋一时无言，所有人都知道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像是只备受创伤的小兽，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舔舐自己的伤口，但他总是在面对谢晋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内心最炙热的感情，烫得让谢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晋沉默了片刻，说：“今天我在所有人面前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我和自己打了个赌，赌我对你的信任，你对我的真诚。如果现在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的话，那我赌赢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德罗蒙德出事，是你计划的吗？” “没有，他的事情是个意外，”烬立马否认，“反叛军的确计划要让德罗蒙德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对我来说，他出不出事并不重要，我也对皇位全无兴趣，我只是想在军部拿到戈瓦尔绝对的信任，然后站在他面前，将杀死我舅舅的那枚子弹射入他的心脏，告诉他，我是谁的孩子。” “你站在我这边就是得到他信任的最大阻碍。” “我无法做到和你对立，这是我的底线。更何况，我体内6%的弗洛克斯血脉就是一切的担保，皇帝可以用此操控我，就像是用卜克多酚操纵你的母亲。” 谢晋：“……” 烬说得没错，戈瓦尔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很容易掌握了把柄之后就自以为万无一失，虽然那是致命的把柄但这世界上总有人不要命。 他母亲的药物依赖性现在可以解决，那烬的血统臣服性呢…… 上次比赛到最后的时候，皇帝明显控制了烬，那烬，谢晋担心地问：“你对戈瓦尔真的有血统臣服？” “没有，”烬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上次戈瓦尔对我施压的时候我没有明显的臣服欲，他想让我做什么，稍微猜一下就能知道了。” 谢晋：“……” 两人的通讯电话同时响了起来，是戈瓦尔的近侍大臣给他们发来的消息。 “皇帝陛下将两位的婚礼安排在下个月三号，也就是一个星期后，明天上午会有裁缝来给谢晋将军和烬殿下定制礼服，麻烦两位抽个时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谢晋问：“反叛军有进一步行动吗？” 烬说：“这段时间我没办法看着灰狼，尤其是在继任储君之后，那个家伙就像是得了甜头的小孩，疯了一样地给我添麻烦。这次刺杀皇帝的愚蠢想法就是灰狼提出的，他暴露了我好不容易安插在水晶宫的侍卫，也差点暴露了我。这次婚礼——”他沉吟，“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动手。他才是反叛军真正的首领，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谋士，”烬一顿，补了一句，“一个能够把他打趴下的谋士。” “我还以为你是反叛军真正的首领，弗洛克斯好战的统治欲？” “不，”烬说，“真正的王者会挑剔臣子。对统治这些杂军不感兴趣，我只对统治你感兴趣。” 谢晋挑眉反问：“你确定是你统治我。” 烬：“……” 烬眸子一沉：“你统治我。” 谢晋唇角扬起。 两人住在一起，倒是给皇家裁缝省去了来回奔波的麻烦。 裁缝很准时，也是熟面孔，谢晋当初就任第一军团总将军的时候就是这位裁缝给他缝制的贵族军服。 他先给烬量了身体三围，有关尺寸的问题问得无微不至，但却对款式只字不提，在房间里，谢晋抬起手臂，任由裁缝量他的腰围，问道：“怎么这次不问问我喜欢的样子了？” “呃……”裁缝一噎，勉强说道，“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谢晋冷笑，恐怕不光是礼服，就连整个婚礼现场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正是戈瓦尔的风格，弗洛克斯强烈的控制欲。 想到这里，谢晋稍微前倾，看向正坐在客厅里的烬，他的工作已经干完了，青年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他的脊背也挺得笔直。 他非常安静，不动声色，却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 和当年那个从γ捡回来的少年相比，他已经成长成了一把锋利的钢刀。 这就是Alpha。 谢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不禁反思自己怎么就看走了眼，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犬，而是一只充满野性的狼，但在他面前……他还是会收起爪牙，乖乖听话。 谢晋微微一笑，裁缝说：“将军满意这门婚事就好，其实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将军，将军是个Omega，最好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归宿。”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满意这门婚事的？”谢晋看他。 裁缝垂着头，给谢晋量好最后一个尺寸，笑着说：“之前继任大典的时候将军的身体是紧绷的，而现在将军很放松，能让将军这样谨慎的人放松，那一定是个让将军很放心的人。” 谢晋：“……” 谢晋退后一步，别过脸说：“你话太多了。” 五天后，定制好的两套礼服被送到了谢晋家里，隔一日便是婚礼，裁缝守在门口，等着做他们试穿礼服后相应的修改。 他们对自己量身定制的衣服非常自信，正坐在客厅里品着红茶，吃着点心，闲聊着最近帝都内的潮流走向，如同是前来做客的人。 房间内，谢晋和烬站在大幅落地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视线情不自禁地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谢晋眼中的青年穿着一身滚了金边的华丽礼服，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沉稳而又内敛，这一身华贵的皇室礼服虽然堆叠了层层繁复完全没必要的东西，但在烬身上却丝毫不会显得累赘。明明没有受过多少贵族教育，烬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充盈着贵族的气质。斯文而又带着一丝令人难以亲近的冷淡，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些非常讲究规则且一丝不苟的职业，如律师、如医生。 谢晋这一身与烬的相差不大，只是礼服袖口裤腿绣着更加复杂的花纹，比起烬，其实谢晋更适合这些礼服，他皮肤白皙，眉眼精致，五官像是精心雕琢出的宝石，穿上皇家礼服后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如果说穿军装的他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军刀的话，礼服的他又像是个翩翩有礼的艺术家，明明是冷淡的眉眼，但偏偏有着几分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柔和。 两人站在一起相得益彰，礼服一衬，更显得配了。 一身管家装扮的阿修吹了个口哨，吃了谢晋一个白眼，灰溜溜地去照顾莱娜夫人。 谢晋抿了抿唇，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儿，烬低低一笑，说：“这身衣服虽然麻烦，但很适合你。” “这是贵族才会穿的衣服。”谢晋不满地拉扯了下紧绷的袖口，衣服的构造让他稍微一伸胳膊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谢晋：“……”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嫌弃地说：“使用性为0的衣服，如果不是戈瓦尔，我这辈子都不会穿。” “你是不是连婚礼都想穿军装？”烬帮谢晋礼好背后的带子。 “如果可以，当然想。”谢晋转过身，对烬说，“背后带子解了。” “好。” 烬喉结滚动了下，走上前解开谢晋的衣带，这种衣服非常麻烦，脱起来不比穿上轻松多少，烬几乎从背后拥住了谢晋才将带子一根根勾出来，他埋在谢晋的肩膀上，鼻尖扫了下谢晋的耳垂，谢晋下意识抓住了烬的手腕。 下一秒，一股异香传了出来，烬的身体一僵，怀里的身体却软了下来。 谢晋紧紧抓住烬的手臂，仰头，一双眼睛中蒙着水雾，带着迫不及待的急切：“抑制剂——” 烬：“你发情了？” 谢晋：“在我房间的抽屉里。” 谢晋用力扯下衣袖，顾不得礼服传来的一声刺耳的刺啦声：“礼服有问题——该死的戈瓦尔！” 烬：“……” 烬手臂一用力，打横抱起了谢晋，肩膀撞开谢晋的房门，将谢晋放在了床上。 身体传来极度的刺痛感，这种发情期带来的感觉比之前几次都要强烈，内心深处涌现的极度渴望和身体每一寸骨骼筋脉传来的痛苦交融在一起，让谢晋在发情伊始的短短几分钟内就频繁出现意识模糊。 他看着烬的背影，青年的背景结实可靠，让谢晋非常渴望去拥抱这个身影，但他忽然转过了头，那一刹那，烬的脸映入眼帘，谢晋死死咬牙压抑着奔涌的情绪。 烬拿着一盒空空的盒子给谢晋：“抑制剂没有了。” “该……死……”残留的意识让谢晋想起来，最后一支抑制剂被他用掉了，这次是戈瓦尔强迫的提前发情，瑞奇送来的抑制剂还在路上。 谢晋蜷缩着身体，躺靠在床上，嘴唇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 烬站在一旁深深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拉上了窗帘。 谢晋：“……？” 第82章：婚礼 两个裁缝完全不知道自己得意的完美作品被人动了手脚，此刻仍旧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品着锡兰红茶。 “我觉着今年的潮流走向还会是蕾丝，你看看那些贵妇人多喜欢。” “蕾丝不能再流行下去了！你看看现在，什么都是蕾丝！” “可是大家都喜欢！还有人提议在军服上加蕾丝，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我倒是觉着应该是收腰款式会流行一段时间，我最近新裁的两套得到了贵族们的一致好评。” 两人越讨论越兴奋，一壶茶喝完，忽然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很久，而试穿他们衣服的人还没从楼上下来。 两人沉默片刻，一人低声说：“我觉着我们给将军裁的这套衣服上的所有元素都可能成为流行……” “找不到比他们更合适的模特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阿修面红耳赤地前去开门。 楼上，集合了未来流行元素的礼服混乱地被扔在床边地上。 谢晋身子一僵：“结婚用的礼服……皱了。” “嗯。”烬漫应一声，即便这几件造价不菲的衣服被撕烂了他也不在意，声音非常慵懒，哑声说：“你会怀孕吗？”顿了顿，他的眼神倏然柔软，“我们的孩子。” 烬长吟一声，充满希冀地说：“Omega头胎的怀孕率很高，而且我——”他有些冰冷的指尖拂过谢晋的后颈，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细小的伤口，“我在你身上留下了标记，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没有人敢再冒犯你。” 谢晋脸红了一瞬，但想到什么后很快就变得一片森寒，他冷下脸，说：“现在不是怀孕的时候。” 烬却微微一笑，笑声越发不可抑制，谢晋从来没见烬笑成这样，不由疑惑地问：“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笑话？” “咳，没有，”烬敛了笑容，脸上又恢复一丝冷漠，他从背后环住谢晋，就像是一头正在和主人撒娇的犬，掩去了所有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亲昵地说：“你刚才说的是‘现在不是怀孕的时候’，而不是我不想给你生下一个孩子。” 谢晋：“……” 谢晋别过脸：“有什么区别？” 烬轻笑，没有回答谢晋的问题，他的动作越来越具有侵犯意味，骚扰得谢晋身体开始发热，刚被标记的身体很容易就情动，谢晋推开烬的手：“别闹了，礼服要收拾一下。” “咳——”一声悠长的咳嗽打断了谢晋，谢晋浑身紧绷，立马转头看去，烬抓起礼服，盖住谢晋赤裸的身体。 阿修摸了摸鼻子，抬了抬手里拎着的两个袋子敲了敲门：“那个……你刚才说礼服，我就感觉应该到我说话的时候了。” 谢晋沉了眸子：“说。” 阿修感觉到强烈的杀气，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起立敬了个礼，他哆哆嗦嗦地将袋子往前一送，闭上眼睛飞快地说：“刚才裁缝的徒弟来了一趟，他说礼服弄错了，应该是这套，让你们再试试这套，不合适他们再拿去改，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希望你们能快点给他一个答复。”阿修飞快地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等着谢晋的反应，好久都没听到声音，阿修紧张地补了一句，“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小谢你声音小，我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感觉到手里的袋子被什么人拿走了，阿修松开了手，偷偷睁开一个缝隙看谢晋的反应，只看到谢晋一双平静的眸子。 谢晋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张开，低哑地吐出一声：“滚——” 阿修立马滚了。 婚礼当日。 水晶宫内摆满了各色玫瑰，长梯上铺着白色的地毯，穿着统一的妙曼侍女捧着一盆盆象征着高贵的爱的时钟花娉婷地站在宾客的来路上。 平素总是蒙着一层冷漠之气的水晶宫第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向其他人张开怀抱，但也仅仅是对贵族。 婚后，两人被安排住进水晶宫内，皇帝戈瓦尔单独给烬开了一个宫殿，名叫“琉璃宫”，与德罗蒙德的宫殿在正对称的位置。 此刻，谢晋和烬正在琉璃宫中接受礼仪师的指导，教给他们皇室最正统的礼仪。 房门被敲响，谢晋回头看去，一身绀碧色礼服的蓝洛正靠在门框上，见谢晋回头，冲他吹了个口哨，听到声音的烬也随之望去，给了蓝洛一个警告的眼神。 蓝洛啧啧两声：“你这小狼狗挺护着你啊，我今天要是在婚礼上搞事，肯定会被——”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夸张动作。 “蓝洛。”谢晋低喝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挥退身边的礼仪师，“我这就出去。” 烬蹙了蹙眉，就在此时，谢晋对他说：“我等下就回来，你乖乖等在这儿。” 烬忽然有一种浑身都舒服了的感觉，安静地站了回去。 谢晋走向蓝洛，问道：“哪里方便说话？” 蓝洛：“跟我来。” 两人一路去往僻静处，左右无人，谢晋问：“怎么了？” 蓝洛的表情倏然变得严肃：“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纳斯？” 谢晋：“……” 谢晋呼吸一滞：“纳斯怎么了？” 蓝洛长叹口气：“果然有，谢晋，你这个人就是太重感情了，纳斯也好，瑞奇也好，你想帮着你朋友把事情都挡住，上次军方已经追查到了纳斯的位置，但你想不动声色地把位置引到自己身边来，就连瑞奇，你真的以为军方不知道他在哪儿吗？” 谢晋冷静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蓝洛，肯定地说：“你不知道瑞奇在哪儿。” 蓝洛跟谢晋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举起双手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纳斯，现在已经被军部盯上了，作为一个……”蓝洛在斟酌这个用词，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曾经的同学，我劝你不要追查波萨星的事情了。” “波萨星到底是什么？”谢晋明知故问了一句。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蓝洛担心地说，“皇家的秘密太多了，即便你的丈夫以后会是皇帝，我想这部分的秘密现在的皇帝戈瓦尔陛下并不会让他知道。” 见谢晋又要说话，蓝洛担心自己招架不住，忙说：“好了，我要回去了，婚礼差不多也要开始了。谢晋……” 蓝洛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说：“祝你幸福。” 谢晋点了点头：“谢谢。” 蓝洛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笑了笑：“回去吧。” 谢晋转身往琉璃宫走去，见蓝洛走远，谢晋拨通了一个通信信号：“纳斯，军方以为那个人是你。” “天才啊谢晋，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金蛇脱壳，可是——这样短期内我就不能帮你了。” “没关系。”谢晋走在前往琉璃宫的路上，两侧的花瓣被微风簌簌地抖落下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去科技街时，和纳斯等人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个刚上军校的年轻人，带着一股年轻人的傲气，和纳斯他们发生了不小的摩擦，先是比试微型机甲组合速度，再是比枪法，后来甚至连网络入侵速度都比上了——那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最后，谢晋连赢三场，被他们三人堵在半路。 当时，谢晋以为他们会发生一场不小的斗殴，但莱姆却上前帮他拂开了飘落下来的花瓣，笑容灿烂地对他伸出手。 他说：“你好，我叫莱姆，做个朋友吧？” 那时候也像是现在一样，白碧桃的花瓣纷纷飘落，积在地面上。 谢晋伸手接过一片飘落下来的粉嫩花瓣，对通讯那边的纳斯说—— “谢谢，兄弟。” 回琉璃宫又准备了一段时间，婚礼正式开始。 水晶宫的大礼堂里，大祭司正在颂唱祝福的诗歌，圣乐响彻整个礼堂。 所有贵族都在低头默念祝福的赞歌，直到钟声敲响，仿佛一朵百合花翩然绽放的婢女们同时松开手，放飞了一行白鸽。 “有请烬·弗洛克斯殿下和谢晋将军！”司仪高声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谢晋便挽着烬的手，一脸不爽地踩着音乐的节奏走进礼堂。 两边响起祝福的掌声，谢晋不耐烦地踢踏着过长的礼服下摆，整个人散发出的不满情绪让周围的人都瑟瑟发抖。 最前方的王位上坐着戈瓦尔，皇后阿莉娅没有出席婚礼，取代她位置的是谢晋的母亲莱娜夫人。 她像是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坐在王位上局促不安，左右侍女正温声细语地照顾她。谢晋的目光大部分都放在她身上。 等走到礼台上，皇帝戈瓦尔站了起来，示意迎接，随后大祭司给他们施了祝福的仪式，在仪式结束的时候，谢晋打了个哈欠，对目瞪口呆的祭司说：“继续。” 众人都在关注烬的反应，他像是丝毫没注意到谢晋的失态，伸手替谢晋摘掉了飘到身上的花瓣，谢晋冲他微微一笑。 整个婚礼都进行得有些尴尬，尴尬到来宾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手，这两人看着不情愿结婚，但又像是对彼此在一起毫无意见。尤其是在祭司询问是否愿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时候，他们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不愿意的是这样的婚礼。 戈瓦尔当然也感觉到了他们的不满情绪却不动声色，也许已经有个胚胎活在谢晋腹中，他伟大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当祭司让皇帝给予他们祝福时，四下的气氛骤然一变！ 第83章：暴动 一股凛然杀意迫近而来，就像是千万个金戈齐齐嗡鸣，整个大殿之中莫名陷入了一股肃杀之气。但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几个军方的人却敏锐地嗅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 谢晋下意识回头，下一秒，一发子弹穿透殿堂，直直地冲向戈瓦尔所在的地方。 一声贵妇人的惊呼声打破了殿内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人群之中三三两两冒出了人头，有是军方的，有是贵族的…… 但此刻，没有人能够阻止那枚冲向戈瓦尔的子弹，这枚子弹背负了一往无前的使命，尾部燃烧着冰冷的火花，毫无犹豫地冲向戈瓦尔，在所有人都以为为时已晚的时候，戈瓦尔猛地拉过一旁的莱娜夫人，将她挡在自己的面前，子弹贯穿了莱娜夫人的额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孔洞，鲜血并没有在此刻漫出，缓了片刻才缓缓流淌下来，莱娜夫人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坠下来的明亮宫灯。 谢晋爆发出一声怒吼：“母亲——” “陛下！”人群这时才倏然而动，暴起的刺客从人群中冲向戈瓦尔，侍卫抵死阻挡，婚礼上一片狼藉，呼救声和射击声交织响彻。 谢晋一路狂奔到戈瓦尔面前，却被戈瓦尔的近卫兵拦了下来，激光长剑横在面前，谢晋阴沉着脸，如从深渊之中爬出来的恶鬼，沉声喝道：“滚！” 侍卫浑身一凛，下意识看向戈瓦尔，戈瓦尔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莱娜夫人，身体一抖，差点将尸体推飞出去。 戈瓦尔从皇位上站了起来，盯着谢晋的眼睛：“谢晋——” “让开。”谢晋又是一声沉喝。 皇帝眸子深处浮现出一抹惊恐，他打横抱起莱娜夫人的尸体，将他一步步送到谢晋所在地方。 谢晋只是站在那里就充满了愤怒，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迫人的气势，戈瓦尔沉了呼吸，走过去的时候渐渐冷静了下来。 “谢晋，”戈瓦尔沉声说，“你冷静一点，方才，朕只是一时着急，朕……” 谢晋并不听戈瓦尔说什么，只低头看着莱娜夫人的尸体，一双眼里满是震怒，黑色的瞳孔几乎被压抑的情绪所占据，漆黑到看不出一点色彩和光芒。 “给我。”谢晋伸手，两侧护卫虎视眈眈，他们压力极大，周围围满了前来刺杀戈瓦尔的刺客，子弹在厅内飞崩，就连未来的皇帝烬殿下击杀刺客，但此刻，让他感到莫大压力的是谢晋—— 这位帝国第一战神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变成了一个Omega而有任何的缩减。 戈瓦尔犹豫着将莱娜夫人送了出去，谢晋接过莱娜夫人，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内心涌出极大的悲痛，他咬了咬唇，转身离去。 “谢晋——”戈瓦尔有话想说。 “去死吧，戈瓦尔！”不远处，一枚子弹射来，戈瓦尔不得不后退，眼睁睁看着谢晋走远。 周围架起了防护壁，他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离开皇位太远，就会离开防护壁的保护范围。 周围越打越混乱，接连不断的枪声让戈瓦尔彻底冷静了下来，脑海里略过无数莱娜夫人一死可能导致的后果，愤怒地冲近侍大臣低吼道：“把Medusa带出来！” Medusa是个非战争用的小型机甲，也是皇帝戈瓦尔的御用护卫机甲，这种机甲的小范围作战能力极强，可以在十秒内将一片二十平米内的区域轰炸干净，而体型只有半米高，非常适合这种遇袭的环境。 近侍大臣早就想提这点了，但刚才的画面让他都吓到了。 莱娜夫人是功臣后人，又是谢晋将军的母亲，皇帝就直接拉她出来挡枪，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全帝国上下都得怎么看戈瓦尔陛下啊！ 心中瑟瑟，近侍大臣去唤醒了Medusa。 Medusa还没来得及前进到前厅就接到戈瓦尔攻击的指令，炮口酝酿出赤色的炮火，“轰”的一声炸垮了柱子。 戈瓦尔大声怒吼：“都到这边来！” “陛下！”蓝洛急急地说，“Medusa会伤及无辜！这里有太多贵族的妇孺了——” 戈瓦尔似是在装聋作哑，刚才那一炮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压抑了多年的暴虐欲，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红，如果有人正在戈瓦尔的身边的话就能清楚地看到他表现到极致的弗洛克斯的血统。 这既是基因优势的表现，也是基因缺陷的表现，戈瓦尔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但在此刻，他似乎忘了这一点。 戈瓦尔低声怒吼：“Medusa，杀掉这些叛军！” 谢晋抱着莱娜夫人头也不回，身上携带着的兰斯洛特核心张开防护网替他挡住了所有子弹，周围的一切都在向后退去，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莱娜夫人二人。 “谢晋——！”烬在远处呼喊着谢晋的名字，声音里充斥了非常复杂的感情，左右反叛军突袭到他面前，眼前是锋利的光剑，“让开！”烬怒喝一声，眼里渐渐显现出红芒。 那人低声说：“你来真的？” 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让开——” 他犹豫了下，光剑仍是劈了下去，烬的子弹洞穿了他的肩膀。 “谢晋！——”烬向着谢晋的方向一路狂奔。 左右反叛军突然上前压住了烬，将烬牢牢地按在地面，烬不断挣扎，拳头凶狠地击打在他们身上。反叛军被打得头晕目眩，死死按住烬，低声问道：“你疯了？！打灰狼还可以理解，打我们干嘛？” 烬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人顿时有所了悟，但却没明白烬眼神里到底在说什么。 Medusa又炸出一发子弹，将一个巨大的玻璃水平炸成了碎片，玻璃迸射刺入皮肤之中，场面更加一片混乱。 戈瓦尔却杀红了眼睛，不断给Medusa更凶残的指示。 “陛下！”蓝洛忍不住奔到皇帝身边，但被戈瓦尔拦了下来，“您冷静一下！注意情绪！陛下！！！烬被反叛军抓住了！” 戈瓦尔一怔，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烬所在的方向，果然见几个反叛军围拢出一个范围，另外几个将烬死死地束缚住，手腕上扣着一个光带锁，完全成了对方的阶下之囚。 烬的双手被他们背在背后，但此刻，青年的眼睛一直在盯准谢晋所在的方向，时时刻刻关注谢晋的动态。 皇帝朗声呵道：“放了朕的皇儿，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你的皇儿？”反叛军有人出声，“你的皇儿不是德罗蒙德吗？这种野人都能成为皇子，不如把皇位让给我吧，我肯定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你这么说就不怕灰狼杀了你？”皇帝冷笑。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灰狼？”那人顶了回去。 两人一争一执，陷入僵持，Medusa正在偷偷地绕到他们背后。 谢晋快要走出大殿，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他侧头一看，柱子中裂开一道细碎的痕迹，他很了解Medusa的杀伤力，他犹豫了下，将“母亲的尸体”放在地上，给她盖上了军服外套。 这一举动牵制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警惕地看着谢晋。 “谢晋，”戈瓦尔远远地说，“对不起，我……” 谢晋没有理他，向柱子所在的地方走去，仰头看了下裂痕：“出来。” 那些人怔住，片刻之后，有人向谢晋走去。 “砰”的一声，反叛军对天开了一声枪，谢晋眉头蹙紧，厉喝道：“快！愣着干什么！柱子快垮了！” 这些常年睡在温床里，早就忘了危机是什么的贵族在这个时候才彻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向着谢晋所在的方向奔去。 反叛军作势开枪，却被蓝洛的军团围拢住。 戈瓦尔抓住这个机会，向Medusa下了命令：“攻击——” “住手！”谢晋怒吼一声，几乎无法阻止皇帝这疯狂一击，Medusa的炮弹飞射出去，轰然撞在地上。 烬就地一滚，逃避开来，向右边的人递去一个视线，两人刚要起来，又听谢晋一声呵斥：“别动。” 咔咔咔——空气里传递着微弱的声响，谢晋仰头看着天花板，捕捉着声响，忽然喊道：“跑！快跑！这部分要塌了！” “什么？！”反叛军惊呼，着急地对烬说，“你怎么不说这个事情？水晶宫这么不经轰，这就塌了？” “那是Medusa，皇帝的御用机甲。”烬冷冷地说，他挣了挣手腕，但在看到谢晋走去抱起“莱娜夫人”的时候惊住了，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冷意所笼罩。 烬大步奔向谢晋的方向，时至今日，他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那样惧怕到了极致生怕失去什么的表情。 “谢晋——”烬低声怒吼，快步跑了过去手臂一扬，整个人都被坠落下来的石柱压得向下一沉。 烬闷哼一声，喉头涌出鲜血的腥甜味道，他看着谢晋，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谢晋回头看他，恍然看到了曾在γ3见到烬的时候，也是这样横起一臂，替他挡住了所有。 “没事。”谢晋哑声说，余光不小心瞥到戈瓦尔的表情，谢晋心里一沉，察觉到了不妙。 “出事了，”谢晋小声说，“皇帝知道了你。” 烬死死地盯住谢晋的表情：“我不在乎那些。” 他手臂发力，隆起了一层薄薄的肌肉，青筋绷起，倏然将巨大的石块弹飞出去，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小臂碰撞处肿得老高，烬估计小臂的这根尺骨肯定断了。 第84章：反叛 “你还能动吗？”谢晋低声问，气氛变得非常诡异，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烬压着大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他闷声收：“没事，你没事就好。” “你太大意了，”谢晋长叹口气，“为什么不让他们给你上一个真的枷锁？你那么轻易地挣开了激光锁……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不是真的抓住了你。”他低了低头，苦笑，“如果对皇帝说锁出了问题，你猜他信不信。” 烬一直沉默，手臂传来的剧痛在此刻让他的头脑无比冷静：“跟我走吧。” 谢晋：“……？” 烬说：“跟我走。” “跟你去当反叛军？”谢晋眸子一沉。 “灰狼死了，这次叛军里有两批人。”烬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谢晋的手腕，“回去再向你解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以什么理由……”谢晋轻声问。 烬扫了一眼莱娜夫人的遗体，这一眼牵动了众多人的心，尤其是戈瓦尔的，他心里一沉：“谢晋！——” 谢晋犹豫了一瞬，推开了烬，戈瓦尔稍微放松了片刻，却听谢晋说：“戈瓦尔，你杀了我的母亲。这些年来，你一直用卜克多酚控制我的母亲，让我对你言听计从。” 谢晋眼神冰冷地看着戈瓦尔：“你早就知道我是一个Omega，也知道我是特克斯人，你利用我平定了边境的动乱，回来后就将我弃置，利用特克斯人的基因繁殖战争机器。” 现场一片寂静，听到这些的贵族们全都震惊了，这话出在其他任何人嘴里都会有人怀疑，但这回说话的是谢晋。 战功赫赫，帝国第一战神的总将军谢晋。 反叛军对着戈瓦尔吹了一声口哨。 太嚣张了。 烬瞪了他一眼。 意识到一部分反叛军正悄悄向烬靠拢，戈瓦尔怒视着烬：“那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应该看得出来，”烬顺便在戈瓦尔的身上捅了一把刀，比起偷偷地将戈瓦尔杀死，这种曝光他丑陋一面的感觉更让他愉快，“我体内的弗洛克斯基因并不是因为祖上稀释了才只有6%，而是因为我发生了基因变异，我，的确是你的儿子。但我的母亲，不是校长家族的女儿，而是……”烬的声音非常低沉，夹杂着淡淡的怒气，平铺开来，传递到每一个那里，“菲尔德家族抹去了名字的小女儿，我的外公，是所谓的菲尔德最后一人凯尔·菲尔德。” 戈瓦尔露出震惊的表情，其实当年的事情他并不清楚，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得到皇帝的权利，在和那个女人厮混了一晚后就被关进了宫殿内准备和阿莉娅的联姻。这场春风一度留下来的所有意外全都交由他父母解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的。 现在，当年的恩怨找了回来，他曾经犯下的错过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以这个孩子的形式。 如果烬的体内只是有弗洛克斯微量基因的话他可以不在意，但那是他的儿子……德罗蒙德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就是帝国的希望。 那他为什么还——等他死了，整个帝国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戈瓦尔心里一坠，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自己死了，而在这里说出这一切，就证明，他不仅想让他死，更想让他一败涂地。 不过……戈瓦尔心里一沉，如果他真的要背叛自己的血统，那他也只能杀了这个孩子！ 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段故事讲了出来，他声音冷漠，像是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然而所有人都听出了他情绪之中深藏的压抑。 “我，的确是反叛军的一员，但我在反叛军中一直没有名字。我是灰狼的影子，也是牵住灰狼的绳索。” 反叛军小头目三七走到烬身边，摘掉了头盔，露出一张英俊却纵劈出一道伤疤的脸：“反叛军所做的并非都是穷凶极恶的事情，我们想要推翻的是戈瓦尔的暴政，而不是引起全帝国动荡。”他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对你们说这些干什么，阶层高低全是贵族搞出来的。”他摘下右手手套，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炮筒，对着几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们要推翻的……是你们。” “轰轰轰轰”高频率响起的轰炸声不断响彻在整个宫殿，众人纷纷向后退去，就连戈瓦尔都露出了惊惧谨慎的表情，蓝洛大声指挥调动防护，却见随后一阵烟雾响起，轰鸣声响彻不绝。 “不对……”蓝洛察觉到异状，这个枪声的频率不应该这么高，虽然连接在手臂上但仍存在些微后坐力，而且……子弹怎么没完没了，换弹速度没这么快。 蓝洛在烟尘之中凭直觉辨别敌我，向着声源处小心翼翼地走去，在如擂鼓的心跳声中，蓝洛从地上捡起来一枚播放器，频繁的枪击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按了停止，房间内轰鸣不断的枪声戛然而止。 蓝洛紧紧握着播放器，不爽地喊道：“别叫了，人早就跑了。” “谢晋呢？！”戈瓦尔第一个询问谢晋的去向。 “走了。”蓝洛扫了一眼地上莱娜夫人的尸体，又看了看地面的一滩血迹，瞳孔骤然缩紧，他平复了下情绪，转身看向戈瓦尔，沉声道：“谢晋将军可能受伤了，”他转过身，让开地上一滩血迹，“做一下基因检测吧。” 谢晋坐上飞船，拔掉插入胳膊中的铁片，坐在沙发上，周围反叛军全都站着，只有谢晋稳稳地坐着。 谢晋挑眉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烬蹲在谢晋身边，将他衣袖撕了下来，除去宽大的外袍后，内衫仍是非常复杂，四周围都是一片寂静，只剩下烬撕扯衣服的声音和三七嚼口香糖的吧唧声。 “灰狼没有耐心了，其实我们一直算是两个阵营，他太过鲁莽而又急功近利。前段时间我为了博取皇帝的信任，杀了一些灰狼阵营的反叛军以向皇帝表明立场和夺取军功，惹火了灰狼。他组织了这场刺杀，既可以杀掉戈瓦尔，也可以个给我弄点麻烦出来，宴会开始之前没多久我才得知这个消息。没办法只能……” 谢晋瞥了一眼烬身后的人，烬说：“没关系，他们都是我的亲信，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老大介绍，”嚼着口香糖的三七说，“我叫三七。”他抬了抬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说，“是前锋突击队的队长，这是我老婆，小U。” 他所说的小U是把名叫UAP9的冲锋枪，弹道快又狠，非常适合开路。 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也先后做了自我介绍，让谢晋大概能将人脸和名字对上。 烬说：“后来我就让三七他们杀掉了灰狼，断掉灰狼和这些安插进大殿内的刺客们的联系，剿也就是说。刚才大殿之中的反叛军有两波人，灰狼留在那里的精英恐怕会被戈瓦尔全数枪毙。” “灰狼一死，反叛军群龙无首……”谢晋顿住，看向烬，“所以现在，你是反叛军的统领？” “是。”烬坦然承认。 烬说：“灰狼很早就想刺杀戈瓦尔，对他来说，皇位并不重要，他只想要戈瓦尔一人的性命。皇帝曾经征讨过一个铁矿资源丰富的小星，灭掉了灰狼一家，他的戈瓦尔的恨是灭族之恨。我要顾全这边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他，灰狼趁着我在帝都这段时间布置了不小的棋局，如果不是得到了消息，恐怕我会落入他的圈套，受他牵制。但现在这个结果，也在我的计划之中。” “你的计划之中？”谢晋挑眉，“你失去了皇帝对你的信任，为了这份信任你牺牲了多少？” “即便没有主动暴露我也不会在皇帝身边待太久。”烬伸了伸手，三七把一台微缩电脑放在他的掌心，烬按了手纹之后，眼前投映出了一张信息表，上面是皇室加密内容。 烬又按了个按键，全屏信息扭转，加密文件被破译成了他们都能看懂的内容。 “你的基因稳定了，”烬说，“下一步，皇帝就会拿你的身体做实验。实验对象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人。但头一胎孩子会是我的。明明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留给我筹备，但我还是想现在就带你离开……不，你必须要离开。如果不离开，皇帝会囚禁你，让你像那些实验体一样暗无天日。” 谢晋：“……” “我在那里也许会得到更多有利的消息，”谢晋稳住心情，说，“母亲已经可以脱离戈瓦尔的控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拦得住我。” “哈哈～”三七发出笑声：“虽然我知道你真的很厉害，但那是皇宫诶！是皇宫！皇帝要是想拘禁有一百种方法让你逃不出去。除非你有兰斯洛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兰斯洛特不是被毁了么？听说只有一个核心，一直没能找到与之匹配的躯体。我不信——” “三七！”烬厉声打断了三七的质疑。 在一片沉默之中，谢晋突然发声。 “你知道极光是怎么复活的吗？”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除了烬以外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提起了枪，枪口对准谢晋。 “放下！”烬一抬手，挡住了枪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他们犹豫着放下了枪。 谢晋说：“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的确如莱姆所说，激光熬过了处刑，是你唤醒了它的意志，重新连接了它的神经线，成为了它的新主人。” “机甲本无好坏，驾驶它的人决定了它的善恶，但智能机甲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情绪。当初极光所跟随的主人本来就不足以驾驭它，更加酝酿了极光的私人情绪，后来那场战役，突发了一场大规模病毒袭击，整个军队的人都有可能是病毒携带者。极光的主人是领队将军，决定将所有人都迁回帝都检查，但极光……之前我说了，它有自己的情绪，而且有主观判断，它判断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这个星球，和主人发生了争执，最后导致武器库发出爆炸，整个军团的人无一生还。” 第85章：叛军 烬所讲述的这段往事与谢晋所猜测不谋而合，极光的前主人是个强大的Alpha，曾与他争抢帝国第一军团总将军的位子，但由于身为家族独子，无法前往边关。 谢晋曾经见过他一面，在强大的一面背后有着非常固执的性格，在边关的时候，几个曾在他手下待过的人都觉着他固执到偏执，没人能轻易改变他定下的决定。 极光和兰斯洛特在被造出来后的性格会随着主人后天有所改变，跟在那么一个偏执的主人身边，极光的性格也会随之偏向偏执。 然而……谢晋心情有些微妙。 兰斯洛特变成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皇帝担心引起恐慌，这件事情就没有被追根结底，”三七说，“所以大部分人都只知道事情的表象，他们将军团全军覆没的责任推到了极光的身上，抨击极光身为机甲极为叛逆，忤逆主人的命令导致军团毁灭。因为这件事情，极光的精神力非常不稳定，在被军方关押的时候就屡次发生暴动伤人，必须要强行深度催眠才能让他彻底安静下来，这样麻烦的性格让皇帝着实棘手，就下了命令对它进行了精神毁灭，想要重新塑造一个人格。” 烬说：“极光被我们偷了出来，后来发生的事情，应该和你猜测得差不多。” 狼形机甲走了出来，看着谢晋的机械瞳孔之中一片漆黑。 它走到烬的身边，蹭了蹭烬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 “选择机甲是个双向的过程，人能选择机甲，机甲也应该能选择人，”烬说，“智能机甲拥有的智慧远远超过了人类，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沉声说，“心与心的连接。” “极光选对了主人。” “嗷。”犬型机甲叫了一声。 谢晋微微一笑：“不是极光，是獒。”谢晋犹豫了下，说，“其实，兰斯洛特一直很担心你，无论你们再怎么看不惯对方，但仍旧有血脉羁绊连接着你们，就像兄弟一样。” 谢晋按着耳垂上的蓝宝石，低声说：“出来看看旧友吧，兰斯洛特。” 谢晋话音刚落，耳垂上扣着的蓝宝石耳钉便射出一道光芒，变化出了一个人高的机器人。 一身礼服手中拄着绅士手拐的的兰斯洛特对着几人微微鞠躬：“各位绅士，晚上好。我是兰斯洛特，愿意为您效劳。” 见到兰斯洛特的时候獒的身体趴了下来，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呜声。 “别这么凶，我可是训犬师。”兰斯洛特的五维合金手杖变成了补犬套索的样子，他握着手柄在掌心敲打，突然把套子甩向獒，獒跳了起来，利落地咬住套索口，猛地向一侧甩去，兰斯洛特猝不及防被向前一扯，当即一个踉跄。 “哎～呀～！” 谢晋：“……” 烬：“……” “哈哈哈哈哈哈——”三七捧腹大笑。 飞船大约飞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停留在帝都外沿的一片海域面前。 海岸线绵延开来，伸展到无限远的地平线，与之交融在一起，星子在夜幕中闪烁，海浪发出清脆的歌声。 谢晋站在岩石边上，海飞吹拂着他的黑发，他视线越过翻起鱼肚白的海浪，看向远处的地平线。 “这次回去，你应该会很艰难。”谢晋说，“不光是收复灰狼剩下的亲信，还有收拾灰狼留下来的烂摊子。从你来帝都开始，灰狼就搞了一些不小的事情出来，有些突袭莫名其妙。” “嗯，他为了给我施加压力。” 谢晋沉默片刻，不无担忧地说：“你带着我，反叛军会对你有微词。” “反叛军远比帝都的人单纯很多，”烬说，“他们都是在弱肉强食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人，对他们来说，没有阵营之分，只有实力之分。你看三七。” 不远处，那个叫三七的英俊少年正扛着冲锋枪往海水内走，当没过头顶的时候，海面泛出淡淡的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海底升了上来。 泅水而出的少年回过头，冲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七非常痛恨帝国军，他认为，所谓的帝国军只是帝国剥夺百姓的蛀虫，他所在的小镇爆发了一场病毒袭击，前来治理的帝国军将他们堵在一个，大房子里，想要一把火将他们烧死，三七逃了出来，从此加入了反叛军的阵营。他对你虽然有些粗鲁，但却十分佩服你，在所有之帝国军中，他唯一承认的你就是你。” “所以你不用担心。”烬从背后拥住谢晋，亲吻他的鬓角，“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我想做的事情……”谢晋轻笑，“我想做什么事情？” 烬吻了他的耳垂：“你有一颗Alpha的心。” 海平面上似乎升起了一艘巨大的飞船，圆滑的顶部破水而出，三七的袖子中射出飞爪紧紧地勾住了飞船，在飞爪收紧的时候被帅到飞船顶上，他大声喊道：“快来！我们出发吧！” 谢晋仍在犹豫着，他从未如此犹豫，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他要和烬开始新的生活，成为反叛军一员的新生活。 从帝国总将军到反叛军，其间只有一线之隔，只是一夜之间的决定。 反叛军的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烬真的能将反叛军扭转到正路上吗？这些反叛军真的会接受他吗？ 谢晋有太多的不确定。 最重要的是，成为反叛军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烬牢牢牵住谢晋的手，紧盯着谢晋的表情，过了片刻，他长叹口气，谢晋的眼神已经给出了他回答。 “你去吧。”烬沉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这句话，无论你在哪儿，都会生效，这是我对你的心。” 谢晋看着烬深深的黑眸，那里面清楚地映出了自己的样子，谢晋上前拥抱住烬，说：“我跟你去，现在的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烬反手抱住他，两人四目相对，在璀璨星空下，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烬说：“从帝国将军到反叛军，这个落差……很大。” “我知道，”谢晋说，“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再干预任何一方势力，和我母亲，我的朋友生活在一起。” 烬安静地听着。 “但现在不行，”谢晋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是指……”烬很快就明白谢晋的意思，“德莱星人真的会打进来？” “我不确定，”谢晋摇头，“但总有一种这样的预感，自从上次威廉家族在边境线出事之后，德莱帝国一直在找麻烦，很有就此撕毁和平条约的意思。” “……”烬沉思其中道理，说，“现在反叛军内部也有问题，我需要调整一段时间。” “我知道，”谢晋点头，“你这段时间有事要忙，我也有要做的事情。” “我也会帮你找波萨星的正确位置。”烬说。 “好。”谢晋说。 “喂！”三七大吼道，“你们够没够啊——快点上飞船啊啊啊——”少年清亮的嗓音在海岸线上不断来回。 巨大的飞船没入水中，看起来笨重的身体却如鱼一样在海底穿梭。 厚重深沉的海底，一行行游鱼划过，谢晋站在窗边看着充满奥妙的海底世界。 “没想到你们将传送的地点放在了这里，确实是个好主意。” “当初灰狼想放在闹市，但烬觉着那里人多眼杂，很容易引起怀疑，挑了几个合适的地点最后放在了这里。这艘机甲叫海龟，是烬设计的。”三七充满骄傲地说。 “你在反叛军中也叫烬？”谢晋问他。 “怎么可能？”三七嗤笑一声，“这个名字我一猜就是你起的，他宝贝得不得了，跟我们说以后叫他烬，不叫就拉着个脸，说话跟带着冰碴一样。嘴上说着是怕以后有交集引起你们怀疑，其实根本就是想让我们天天叫……我跟你说，他以前叫晨，也是因为你说了一句那什么……什么来着，我想想，以前跟他训练的时候天天听他念叨……”三七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说，“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后面是什么来着？”三七撇头去看烬，对上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烬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三七双腿之间，在三七没有反应过来时，“啪”的一声打在地面上，子弹反弹起来，在地面上一蹦一跳…… 三七：“……” 三七大吼道：“我什么都没说！” 谢晋轻声一笑。 飞船深入海底，最终停靠在一块海底礁石旁，前射灯在礁石上映出一个图样，烬说：“这是反叛军的内部标记。” 谢晋点头。 当图样完全和礁石上凹进去的刻痕重叠时，飞船下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传送器。 空间扭曲，五维机甲在传送器的影响下发生扭曲，下一秒，跳跃到了一个空旷的停机坪。 有什么东西打在飞船的玻璃上，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 谢晋侧目看去，外面凌乱一片，到处都是重武器轰炸的场景。 谢晋：“……” “切。”三七举起冲锋枪不屑道，“肯定是灰狼残余势力搞出来的，老大，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搞定了再带着大嫂出去。” 谢晋：“……？” 谢晋回头看烬，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刚才叫我什么？” 烬：“……” 第86章：比试 飞船内，防护层阻挡了一切突袭，谢晋静静地站在床边，俯瞰着外面的一切。 这些反叛军明显能看出两个分层，所属灰狼的叛军组织散漫，完全是靠着蛮力在挥舞武器，而由三七率领的一方则进退有度，三七就像是个无畏的战士永远都冲刺在战线的最前方。 谢晋低声说：“在战场上，曾经有一个小兵问我，我身为主帅为什么总是冲在最前端，你猜我怎么告诉他的？” 烬侧头看他，搂住谢晋的肩膀：“你怎么说的？” “我想第一个看到胜利后的朝阳。”谢晋说着，转身向楼梯走去。 而此时，两支叛军队伍的胜负基本分晓，三七高举着枪对天狂射，口中发出接连不断的怒吼。 烬看了一眼后转身跟上谢晋。 每一个俘虏的额头前都镶嵌着一块神经控制器，只要这枚控制器生效，他们就不会有任何逃跑或者叛乱的举动。 谢晋一个个清点过去，全是一些熟悉的面孔，甚至是军方通缉多年都没能逮捕击杀的要犯，那些人表情呆滞地目视前方，完全被精神控制器剥夺了意识。 谢晋继续向前走去，左右都静悄悄的一片，现场除了三七几个认识谢晋以外，所有人都知道谢晋的名头。 但烬没有发话，所有人都不敢动，就任由谢晋在刚刚平息的战场之中自由穿梭，放肆而又大胆地巡视，最终指着一扇门说：“我要这里。” “做梦呢！”人群之中响起一声叱骂，“那是老子的地盘。” “是么？”谢晋彻底撕扯下礼服的外罩，只穿着礼服之下的紧身长裤，双腿长而笔挺，腰肢柔软纤细，他扯开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反问道，“听说在你们反叛军中有一个传统，强者说话，我想挑战一下。” “克特尔博士是文职，我来替他比。”有人站了出来，刚才他一直蹲在地上收拾一台机枪，谢晋没能注意到，打量看去，是个身体极为强壮的Alpha，可能比泰勒家族还要强壮。 “博美尔人。”谢晋说，“肌肉群非常发达，爆发力极强。但耐力很差，最多能坚持十分钟的高强度近身搏击，你是科特，反叛军四大天王之一的兽狼。” 科特：“……” 身份被赤裸裸地揭穿，科特脸色一沉，说：“你们军部有我们的资料，而且不要反叛军反叛军地叫，我们现在是联盟军……等等。”他看向烬，“老大，灰狼死了，我们还叫联盟军吗？” 烬：“……” 烬却看向谢晋，眼神中似是带着请示，科特一愣，眼底浮现出几分愠怒：“老大，这你也要听他的？” 谢晋轻声笑着，说：“叫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比不比 ？” “比！”科特吼出这声应战，浑身的肌肉忽然隆起，爆掉了军服背心，整个上半身都虬结着结实的成块肌肉。 左右叛军自觉给他们两个腾出了一块位置。 谢晋的战场主要在边关，虽然和反叛军有过交集，但没有太多，大部分叛军都只知道谢晋的威名，没有看过谢晋的真正实力。 “要不……”人群一个干瘦的老头说，“开盘赌一局？” “赌什么？”众人起哄，“便宜的我可不赌啊。” “老大不是说按照这次军功给我们分装备吗？就赌这些装备。” “那行，带我一个。” “我也来。” “中间这条线看见了没？”老头拿枪头点着地上一条白线，众人摇头：“这哪看得清？”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麻烦，我年轻的时候哪有你们那么多事。”老头翻了个白眼，换成背后背着的枪，对准地面，“呲呲呲呲”的声音接连不断，激光线在地上划了一道笔直的沟壑。 “现在看清了吧？”老头说，“支持谢晋……将军的站在左边，支持科特的站在右边。站好了就不要动了，赶紧啊。” 众人纷纷动作起来。 烬忽然出声：“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众人：“……” 烬冷冷一笑，从高处跳了下来，站在了支持谢晋的区域。 众人内心一阵闷吼：“靠！这他妈还比什么啊！老大都站队了！我们怎么敢去支持另一边！” “那我支持科特。”三七扛着冲锋枪跳到沟壑另一边。 其他人见状纷纷行动，站好了位置。 “好了没啊，你们。”科特一脸胸有成竹，如果比机甲和操枪能力的话他可能不行，但近身搏击……整个联盟军估计没人能打过他，老大都不一定。 谢晋将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腕处，问科特：“你好了么？” 科特：“……” 科特吼道：“放屁！老子当然好了！别搞得像你一直在等老子准备一样！搞！现在就搞！” “砰”远处而来的瓶子砸中了科特的脑袋，科特正欲发火，却听烬冷冰冰地说：“嘴巴放干净点。” 科特：“……”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在三七爽朗的笑声中，两人的比试开始。 反叛军军营中的比试比谢晋所参加的任何一场比试都……不正规。 地面上没有划分出战斗领域，观众们场地上随便乱坐，大声哄闹，还有人对空开枪，简直是无法无纪的典型代表。但在这种环境下战斗的感觉……格外不错。 就好像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野性全都被激发了出来，胸膛中的一颗心脏正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他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科特有罪受了。”烬轻声笑着说。 三七撇撇嘴：“那不一定。” 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谢晋就着科特前冲的动作向后撤去，柔软的腰肢异于常人的灵活，顺利一个下压让开了俯身冲刺的科特，随后膝盖向上一顶，顶撞到科特的腹部，悍然一击将科特整个人都往前带去。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呼，只见谢晋一扭身，绕到科特身侧，右手握拳，由下而上给了科特一个勾拳，随后就势一踹。 “咚”的一声，科特飞到远处，撞击在报废的机器上，闷声一响回荡在整个房间。 “操！”三七低骂一声，“干脆利落的近身搏击，真他妈想再看一次。”想到这里，三七吼道，“录像！谁带了录像设备！” 远处响起一声应和，三七瞥见谢晋又打出了一招漂亮的勾拳时急得满头大汗：“录像啊！愣着干嘛！给老子录像啊！” 烬抱拳看着，满脸骄傲。 有人想要偷偷从科特那儿越过边境线到谢晋这边，都被这边的人给哄了回去。 当科特被谢晋重重地一拳打在地上时，强壮的汉子满目金星，趴在地上直喘粗气。 谢晋站在他旁边，对他伸出了手。 “打得不错。” 科特右眼肿着，看不太清眼前的样子，但依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天光从他背后照耀进来，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依稀记了起来，当初烬对他们说的话。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许他无法具体地描述出来，但他知道如果见到他，他会第一眼就认出来。 后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谢晋将军。 那时候他想烬真是小题大做，谢晋将军是帝国少有的黑发黑眸，要换做他，他也能认出来。 但此刻，他似乎明白了烬的意思。 让烬认出谢晋将军的是将军身上的一种气质。 一种他难以说清楚的气质。 他好像站在那里，漠然看着整个世界，但他却是在世界中，并且愿意去拥抱世界的。 他是冰冷而又温柔的。 科特握住谢晋的手被他拉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这双刚才打他的拳头分外有力，右眼隐隐作痛，谢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鼓励。 周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科特每次失败都会暴跳如雷，但今天如此平静——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谢晋踢了一下地面上散落的枪支，脚尖一勾，将枪支挑了起来。 他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射击靶开了几枪。 “砰——砰——砰——”正中靶心。 三七的眼睛又亮了。 “妈的……”三七低咒道，“老子最受不了被别人秀，但这……老大！”三七扭头冲烬喊道，“让他教我用枪啊啊啊！这压枪技巧！这准头！这他妈不能忍啊！！！给他一把BWM，我觉着他能站在看台上直接爆了我的头！” 烬轻声一笑：“你是冲锋兵。” “每个冲锋兵都有一个狙击手的心。”三七一本正经地说。 谢晋打空弹夹，将枪丢在一边，众人这才发现这把枪的枪托断了一个极深的裂痕，被谢晋丢在地上时，枪托崩裂开来。 谢晋冲烬所在的阵营低喝：“都愣着干什么？去拿你们赢的战利品！” 人群寂静一秒之后，立刻响起了夹杂着咒骂的欢呼声。 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大步走向谢晋，他搂着谢晋的腰，俯身亲吻下去。 第87章：位置 一场比试决定了克特尔博士研究所的归属权，老博士心痛不已，特科被训得低垂着头，红着脸不敢吭声。 谢晋得到研究所的钥匙，打开门后看到了一系列不亚于帝都的高端设备，颇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叛军……不，现在你们叫什么名字？”他问烬。 烬说：“反抗军。” “我原本以为反抗军中大多都是被戈瓦尔逼到无处可退的穷人，也许会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战犯和暴力分子，但没想到你们……”他万分欣赏地看着整个研究所的布局和几乎涵盖了所有科技面尤其是重武器的研究机器，“非常有钱。” 烬说：“组成反抗军的大部分是你所说的这些人，但还有小部分的富商。他们不是贵族出身，需要交大量的贸易税，甚至被逼向无所事事的贵族献贡。” “是老大第一个提出来要和他们商议联盟，你不知道，有段时间，我们整个军队都快饿死了，要是传出去……太可笑了，跟皇帝对抗的反抗军因为饥饿而解散……” 三七笑得夸张，但谢晋却一点没感觉到任何好笑的地方，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除了灰狼的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反抗军以外，白枫帝国还有无数支小型反抗军队，这些反抗军大部分都湮灭的原因就是粮食的短缺与断绝。 战争成为他们生活的核心，农耕和畜牧无法按照社会形态正常运作，再加上帝国对他们进行贸易的严格封闭，经济问题是个很难去解决的大问题。 烬的想法是非常有必要的。结合社会上所有形态的人去反抗贵族的统治，这从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就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情。 谢晋问他：“你是怎么说服那些富商的。” 烬替他打开谢晋面前的一扇电子门，宇宙星图列次眼前，“聪明人无需多说，愚笨的人也不必与之为谋。” “商人都是利益驱使的动物。” “是。” 谢晋想了想，问他：“你答应了他们新的贵族阶级？” “不是。”烬摇头，“我想要的是一个没有阶级的世界。” 谢晋：“……” 烬回头看着谢晋，眼神平静：“我许诺给他们与贵族同样的赋税，确切来说，整个世界都是一样的赋税。” 谢晋沉思烬的这个决定，在当下环境中的确有存在的可能性，烬所想要颠覆的不单单是白枫帝国，而是包括白枫帝国在内的整个帝国政治形态，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就是追踪室，这台机器可以追踪帝国境内的所有星球。”烬说，“是克特尔博士的得意之作。” 谢晋点头，按照烬所说的尝试在键盘上进行操作，烬说：“大概锁定了波萨星的位置，应该是在玉湖星云和白星小螺旋星系的直线距离之间，但由于屏蔽设备，暂时还没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我想具体看一下。”谢晋说。 “克特尔。”烬喊道。 没多久，克特尔博士不情不愿地跑了进来，给谢晋大概演示了操作方法，谢晋看了一遍之后，刚想上手操作就被克特尔博士制止：“你别乱动！！！这东西特别精细，稍微碰一下可能就会让系统崩……” 谢晋看他一眼，继续完成了手头的操作，克特尔博士瞪大眼睛，刚想开口咒骂便看见眼前张开一幅巨大的星图，几乎将他们包裹在其中，宇宙星河似乎就在指尖，只要稍微伸手便可触碰到浩瀚星子。 “……溃。”克特尔大喘着气把剩下来的一个字吐了出来。 谢晋在空中触碰着什么，手指尖压平了一个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按键，克特尔看着，脸色非常难看，退后几步，小声问烬：“老大，是您教他的这些？” “没有。”烬说，“这东西，我也不会玩。” 克特尔不高兴地说：“怎么能是玩呢……不过说真的，在他手里就跟玩一样。” 最后一个按键闪烁了下绿色，谢晋犹豫了下，收回手，下一秒，他似是抓住了什么，将眼前的星图世界随意拼接，扭转成了一个全新的星图。 克特尔：“……” 谢晋说：“还挺好玩。” 烬站在一旁，笑得温柔。 谢晋玩够了之后，向前一推，整个星图又变换成最初的样子向后撤去，谢晋指着操作盘对克特尔说：“我只要这里，其他东西还是你的。” 原以为即将失去饭碗的克特尔立马点头：“可以可以！这些都给你，给你。” 待克特尔走后，烬上前问道：“发现了什么？” 谢晋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确定。” 他指着图上的一颗小星，说：“曾经我来过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颗星不在这里。” 烬意外地问：“你的意思是星图有问题？” 谢晋长吟一声：“给我点时间。你们这里，去过星球最多的人是谁？” 烬思考片刻，说：“艾贡，他之前是个星际商人，去过很多星球。” “我要他当我的助手。” “好，我来安排。” 艾贡是个高高瘦瘦的Beta，身上拥有Beta的一切属性，非常平庸，而且贵族家奴出身的身份让他总是提不起腰，哪怕走过那么多的星球，仍是有一份自卑在骨子里扰乱他的生活。 谢晋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后敲定艾贡当自己的助手。 艾贡提心吊胆地跟在谢晋身边一个星期后，发现这位帝都来的将军身上没有任何帝都贵族的顽劣，他生活作息规律，对自己要求严苛，对他却很好。 一开始视线对上时，他总是会惊慌失措地低下头，而将军则会告诉他：“抬起头来才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 他有时候会听到将军和谁打电话，一改平日的冷淡，声音温柔而又缱绻，耐心地应和着对方的所有事情。 就这么相处了一个星期后，艾贡基本卸下了对谢晋的防备。 这天早上，艾贡推开研究室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谢晋正在调整星球的位置。 他走过来，摘下帽子，对谢晋说：“外面开始下雪了，天气一点点变冷，将军穿得太单薄了。” “没关系。”谢晋应了一声，艾贡看他一眼，按照惯例去帮谢晋做好记录，很清闲的活，几分钟就做好手头工作，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谢晋忙碌。 谢晋拉过来一个星点之后，忽然问他：“你感觉这颗星的位置应该在这里吗？” 艾贡一紧张，身体绷得笔直，不敢开口。 谢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似乎有些失望。 艾贡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黏住了，明明想说点什么就是不敢开口，他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里舒服了一点。 那是谢晋将军，不是其他贵族……并不会殴打他，也不会骂他是畜生的孩子。 艾贡不断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最终张开了口。 “其实……”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干涩，这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那颗星开始，星图上的位置就错了。” 谢晋身形一顿。 艾贡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他早就知道星图错了却一直没有出声提醒……即便是谢晋将军也会生气的吧？ 他偷偷打量谢晋的表情，却听谢晋问他：“正确的位置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要来试试吗？” 谢晋眼神平静地看着艾贡。 艾贡心里忐忑，但仍是点了点头。 他走到星图前，挪移着上面的两颗星，十几分钟后，谢晋一直不确定的几颗星都被他换到了合适的位置，还剩下两颗。 “这两颗星球……”艾贡说，“有严格帝国的军事封锁，我不太确定它们的正确位置。” “边关的所有星球被挪换了位置。”谢晋说，“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充分说明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军事封锁……” 谢晋翻开右手的星球册，找到这两颗星：“一颗废弃的矿产星，一颗平淡无奇的小星，对这两颗星进行军事封锁……帝国可真有想法。” 艾贡渐渐放开了防备，说：“最近这两颗星坚守更加严密了，时间大概……从你们到这里来的一天后。” “波萨星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里，但是，还是要确定一下这两颗星的具体位置，艾贡，你觉着呢？” 艾贡紧盯着眼前的星图，尝试着将两颗星点放位置，一直犹豫不决。 谢晋说：“相信你的判断。” 艾贡点点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最终将两颗星点在了确定的位置上。 星图一成，母脑快速计算出各个星球之间的引力，最终在群星之中定位出了一颗小星。 艾贡激动地嚷道：“应该是这里！是这里！！” 谢晋微微一笑，和艾贡轻轻拥抱。 烬推门而入，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冰冷的眼神让艾贡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晋说：“我们可能找到了波萨星的位置。” “好消息。”烬搂住谢晋的腰，亲吻了下谢晋的额头，“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晋微笑看他：“嗯？” 烬说：“皇帝向我们正式宣战了。首战……告捷。” 第88章：交换 水晶宫内，戈瓦尔暴跳如雷，砸碎了第三个水晶烛台。 蓝洛低着头，掩去眸子里的不耐烦，任由戈瓦尔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废物废物废物！”戈瓦尔怒骂道，“军方都养了一群废物吗？以前是找不到反叛军的基地，现在连正面作战都打不赢了！都是一群废物！” 蓝洛咬紧后牙槽，闭了闭眼，将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谁让您引狼入室，给了烬那么大的机会，是您把自己推到了如今的地步。 “是您引狼入室，让烬掌握到了帝国兵力的几条关键线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蓝洛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不小心说出了心声，定睛一看，却是德罗蒙德。 先前，德罗蒙德接受过脊椎修复手术，大半的脊椎都得到了复原，但尾椎处仍是没有有效的办法可以完全恢复，在那之后，德罗蒙德做过一段时间的复健，效果一般般，虽然能让他站立行走，但一旦超过半个小时，尾椎处就会因直立的压力而传来阵阵刺痛，顶多再撑十分钟。 他此刻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昂首挺胸地站在皇帝面前，对着皇帝敬了一个军礼。 “陛下，我申请出战。” 戈瓦尔看着爱子，心中百感交集，之前选择了烬抛弃他的是自己，而现在这个孩子仍是愿意代表弗洛克斯家族出战。 心头的火气渐渐熄了下来，戈瓦尔长叹口气，吩咐近侍大臣：“去给德罗蒙德殿下搬把椅子。” “不必。”德罗蒙德语气冷硬，“请陛下准许我参战。” “德罗蒙德！”戈瓦尔压呵道，“你的身体——你比朕清楚！你不要命了！” 呵斥声回荡在大殿之中，蓝洛偷偷打量德罗蒙德的表情。 德罗蒙德依然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紧紧盯住皇帝的表情，瞳眸之中逐渐显现出了炽热的红，他张开了紧抿的唇，压抑着愤怒：“那是我的妻子。” 戈瓦尔内心一震，越发觉着对不起他这儿子。 蓝洛说：“殿下渴望夺回谢晋将军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殿下的身体更加重要，更何况……” 德罗蒙德偏头看他，蓝洛残忍地说：“更何况，Omega发情的时候反应极大，谢晋将军长期服用抑制剂更是需要……以殿下的身体，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德罗蒙德愤怒地低吼，心里无限懊恼。 他一直不甘心谢晋被烬抢走，但这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吗……他是喜欢谢晋的，想要谢晋在他身边，陪伴他，甚至是……爱他。 但蓝洛说得对，谢晋是个Omega，一旦发情，谢晋需要一个能抚慰他，让他获得满足感的Alpha。他不行……他不行…… 可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所以，”蓝洛并不像戈瓦尔一样对德罗蒙德充满愧疚，语气非常冰冷，“如果是为帝国的未来着想，殿下去出征我可能还会有一分赞成，如果是为了谢晋将军，我劝殿下死了这条心。毕竟白枫帝国的帝王姓氏是弗洛克斯，而不是谢。” 他越说越有些过分，等说完，蓝洛自己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但他没有丝毫后悔，他只恨自己只能无能地将脾气撒在德罗蒙德殿下身上，却无力对罪魁祸首做什么，弗洛克斯家族血液里流淌的就是永无止境的自私，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早间的晨会不了了之，每个人心情都不愉快。 德罗蒙德的尾椎刺痛到不行，侍女跟在他身后犹豫着要上前搀扶，被德罗蒙德拦住。 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德罗蒙德强忍着刺痛感走了几十余步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停了下来，他手扶着柱子大口喘息着，军服内衫早就被汗水浸透。 不远处，侍女带着宫廷医生赶来。 德罗蒙德怒吼道：“不要碰我！” 医生劝慰道：“殿下，您冷静一点，您的身体不能过度劳损，这会影响到您的恢复。” “恢复？”德罗蒙德苦笑，“我还能恢复吗？” 医生沉默不语，他垂着头，说：“如果有普尔那敏就可以。” “一个多月了。”德罗蒙德说，“红萝基本在全宇宙都灭绝了。”他想到了什么，露出嘲讽的笑，“最后一盆红萝被父亲亲手摧毁，我想……这就是报应。” “殿下，”医生说，“我们正在全力人工合成红萝，陛下也在高价收购红萝，要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就等吧。”德罗蒙德站了起来，恢复脸上的表情，说，“告诉父皇，如果不允许我前去对抗反叛军，我就绝食。”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周围人，“我一向说到做到，更何况，我现在不过是贱命一条。” 侍女们瑟瑟不语。 烬简单给谢晋描述了下战况，谢晋就能大体知道整场战役的经过，他点点头，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虽然不知道烬在军部做了什么事情，但以他对烬的了解，肯定将军方内部能扒到的秘密都扒干净了。 皇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算计了许久竟然是给他人做了嫁人。 谢晋对反抗军和帝国的战争并不关心，他只想要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他相信，也许还会有一个族人存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哪怕不是亲人，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我们推测，波萨星就在这附近，但目前所圈出来的范围还很大，得进一步深查。”谢晋和烬商量道，“我打算去那附近看一看，光是在这里想象是得不出结果的。” “戈瓦尔对那一整片星域都进行了星际封锁，而且最近是宇宙暴风的多发阶段，非常危险。” “我知道。”谢晋按开屏幕，一整个潜在危险因素都被他一一清楚地罗列了下来，“我会做好完全准备，倒是你……” “我和戈瓦尔的战斗会有所保留，不会浪费太多的兵力。” 谢晋点头，微微一笑，略有些歉意地说：“这不该是你的责任，只是我很清楚，如果边关战火再起，我们会落入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德莱帝国远比我们所看到的强大。” “我理解，不必多说，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 烬紧紧抱住谢晋。 就在这时，谢晋的通讯电话响了起来，房间内倏然变得万分寂静，烬露出了戒备的神色，紧盯着谢晋的私人电话。 这个通讯电话是谢晋的私人电话，除了几个亲密的好友以外没人知道，会打这个通讯电话且匿名的人……会是谁？ “不用紧张。”谢晋说，“是蓝洛。” 烬：“？” 谢晋接了通讯：“蓝洛，你想好了？” 蓝洛说：“弗洛克斯家族已如朽木，戈瓦尔昏庸无能，德罗蒙德执拗偏激，已经没有回护的必要……但是，对不起谢晋，我生在蓝家，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我知道你会说我愚忠，但这是蓝家的祖训。如果我帮你掣肘弗洛克斯，死后我没有脸面去面对我的父亲……我的爷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晋的声音不免显得有些失望。 蓝洛轻轻一笑：“你现在情绪越来越外露了。” 谢晋：“？” 蓝洛说：“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我一直很忐忑，我担心你对我失望，更担心你不动声色地对我失望。看来，你在那边生活得很开心，至少没有对人的防备与疏离。” 烬不满地说：“你的重点是什么？” 蓝洛：“……” 蓝洛：“重点啊……重点就是，虽然我不能背叛弗洛克斯家族，但我却可以答应你的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烬压低了声音在谢晋耳边说，声音轻柔，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谢晋敏感的耳廓。 谢晋瞪他一眼，烬不退反进，亲吻了下谢晋的耳垂，发出啾的一声轻响。 谢晋：“……” 蓝洛：“……” 蓝洛说：“行了行了，我说正事。” 烬漫不经心地：“你说。” 蓝洛内心无比暴躁。 他深吸一口气，说：“从我这一代开始就不怎么接手管理波萨星的事情，所以只是从父亲那里了解过一些，所有的线索我都发给了你留给我的那个邮箱。” 谢晋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一封匿名邮件，点开后，是一幅天秤星座的星图。 “这是什么意思？”一直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艾贡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知道，”蓝洛说，“波萨星的位置是帝国最高机密，只有皇帝才有权限知道，这是我认为唯一有用的资料。” 谢晋望着星座沉思了很久，又看了看目前他和艾贡绘制出来的星图，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天秤……我知道了。” “蓝洛，”谢晋说，“你要的东西在哈利根银行B1储物柜里，密码是pluto。” “好。” 两人挂掉通讯，谢晋在不断调整着两颗星的位置。 艾贡问道：“将军您发现了什么？” “天秤的星图其实是无效信息，重要的是天秤这个名词，秤象征着平衡，我们之前圈定了两颗星的范围需要找到一个能让它们平衡的位置。” “双子星？”艾贡很快就明白了谢晋的意思。 “对。” 谢晋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调整好了星图的位置，双子星因彼此的吸引力正不断盘绕往来。 “艾贡，”谢晋说，“找到引力点。” “好。” 艾贡最终锁定了一小块区域，计算机算出了最终结论。 “在这里。”谢晋长吟一声，“如果没有算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一颗非常小的星。它就是波萨星。” 烬问道：“所以，你和蓝洛交换了什么条件？” 谢晋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拔了你后花园的一株花。” 烬很快反应过来：“红萝，给德罗蒙德的？” “嗯。” 烬：“……” 第89章：登陆 谢晋看了一眼烬的表情，与平常几乎无异的脸上并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艾贡一点都没察觉出异状，自顾自地跟谢晋分享自己的发现。 但谢晋还是捕捉到烬神色间压抑的不悦。 谢晋点了下他的眉尖，说：“我就在你身边，你还在想什么？” 烬：“……” 烬愣了一下，像是什么什么劈中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电流，他讷讷反问：“你说什么？” 谢晋移开视线：“我和德罗蒙德没有关系，只是一笔交易。” 烬：“……” 谢晋咳了一声：“别胡思乱想。给我点顺手的武器，我带着艾贡去那边看看。” 烬说：“多带几个人吧？” 谢晋说：“没必要，多了容易暴露目标，艾贡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艾贡受宠若惊，忙点头：“我愿意。” “那里很危险，但我需要你，所以来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去可以直说，不必担心烬会对你执行强制命令。” 艾贡愣了下，随后笑了：“在这个时候，您实在不像是一个将军。我愿意跟您一起去，发自内心。” “因为你不是我的手下。”谢晋说，“那就去收拾东西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么着急？”烬问。 “嗯。”谢晋说，“趁着皇帝忙着处理红萝，你可以再给皇帝添点麻烦。” “这个简单。” 次日，天边鱼肚翻白，兰斯洛特化作飞船停靠在基地的停机坪上，时间一到，尾部引擎发出稳定的轰鸣声，随着猝然响起的一声，兰斯洛特犹如离弦的箭，飞快射入云层之中，穿透浓厚气层，一举跃入宇宙。 浩瀚星辰在两侧退后，艾贡看着速度盘上显现出了一个他不敢想象的惊人速度，不禁感叹道：“这就是帝国第一机甲……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的声音恰恰响起：“最近是磁力暴风的多发期，只能以这样的速度平稳前行，如果开足马力的话，还可以更快，您是感觉到身体不适了吗？我看您现在的心率有点快，而且出汗厉害，需不需要给您准备一点饮品？我推荐克拉尔奶牛特产的牛奶，温度加热到四十摄氏度可以有效地缓解压力和疲劳。” “……” 谢晋沉着脸说：“兰斯洛特，别做多余的事情。” “不不不——”艾贡忙说，“很感谢兰斯洛特，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贴心吗？”兰斯洛特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的呢。” 艾贡：“……” 艾贡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心：“那两颗星周围有军事封锁，我们在靠近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以这么快的速度飞行，很容易被锁定。他们也许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但却知道有性能极好的飞船或者机甲在靠近，这就是打草惊蛇了。” 谢晋应了一声，说：“我知道。” 眼前浮现星图和速度表，谢晋问他：“你觉着从什么位置以什么速度前进最好。” “从这里吧。”艾贡瞥了一眼兰斯洛特现在的飞行速度，说，“速度降低30%。” “噢，遗憾。”兰斯洛特低呼一声。 兰斯洛特接近目标点的时候便按照艾贡的要求放缓了速度，谢晋正和烬连接着二十四小时通讯，在耳机另一边，烬说：“可以试一下给你准备的反侦查系统。” “好。” 兰斯洛特周围张开隐形屏障阻挡了来自目标双子星的侦查信号，眼前的屏幕上显示了近千条被拦截的侦查信息。 谢晋说：“这么大密度的侦查强度，皇帝在隐藏着什么。” 烬说：“我让博士给你准备了一个侦查器，只要距离够就可以搜索到范围内的所有小星，现在可以使用了。” “好。” 谢晋按照语音里烬的讲解打开了侦查系统，光波在广袤宇宙中一圈圈向外扩散，层次逐渐增加，并入双子星的引力之中，没多久就传过来了结果。 “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艾贡看着地图上显示出来的红点，兴奋不已。 “但是那颗星球上有全方位的监控。”谢晋看着光点上缺失的部分光谱，说，“得想办法找个突破口。” 烬说：“查一下附近的宇宙波动，有没有磁风暴和引力爆炸之类的宇宙现象。” 耳机里传来烬低沉的声音，谢晋开玩笑地说“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烬却非常严肃：“有很多我想不到的地方。你在离我几千光年远的地方。” 谢晋：“从以前我就是一个人，我可以应变突发情况，你不用担心。”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但我希望能最大限度地……”他想说保护，但他知道谢晋并不期望自己被其他人护在羽翼之下，因为谢晋从来都是保护人的那一个，所以烬改了口，“帮助你。” 谢晋微微一笑：“帮了大忙了。” “找到了。”艾贡说，“还有大约半个小时，西北角22方向会有一场磁风暴，到时候星球周围的监控圈会有大约2-3秒的削弱，我们可以从对应位置进去。但只有2-3秒的时间，兰斯洛特……” “小事一件。”兰斯洛特轻松应声。 他们将飞船停靠在合适的位置，窗外不远处，双子星像是两颗惺惺相惜的兄弟镶嵌在宇宙穹苍之中，似是黑珍珠。 谢晋听到烬在耳边问他：“如果发现了戈瓦尔在波萨星上的实验基地你要怎么办？” “摧毁它。”谢晋毫不犹豫地说。 烬哑声问：“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在克雷姆星上碰到的仿人类体那样的呢？” 谢晋：“……” 谢晋闭了闭眼，眸光里满是坚定的神采：“摧毁它们。” 烬长叹一声，耳机里响起三七的喊声：“戈瓦尔动用了三台钛SR机甲，那玩意太硬了真他妈难打！” 烬说：“很遗憾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谢晋听出三七声音里的焦急，对抗军再强放在一整个白枫帝国面前还是有些稚嫩，他们必须面临很多场硬仗。 谢晋淡淡地说：“你这不是在我身边么。” 烬：“……” 谢晋说：“你去忙吧，语音不要断，我想听见你的呼吸声。” 烬：“……” 烬的喉咙发紧，如果谢晋现在就在他旁边，他发誓他一定会将谢晋按倒，狠狠地亲吻他。 磁风暴如约而至。 兰斯洛特正努力维系仪表盘的正常运作，但仍免不了部分崩坏。 艾贡在心里感叹，还好谢晋将军设置了预期航线，不过……恐怕也得有所偏离，希望不要偏离到高危区域。 他们谁都不知道下面会是什么。 “准备好了吗？”谢晋问他。 “嗯。”艾贡点头，心跳如雷，紧张得肾上腺素飙升，就连眼眶都有烧痛的感觉。 “准备——”谢晋沉声说。 艾贡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但一秒之后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等等……” “发射！”谢晋一声令下，艾贡被从兰斯洛特体内弹了出来，五维机甲变成飞船形态包裹了他，按照预期航线飞速前行。 艾贡砸着舱门，飞船里响起谢晋的声音：“带你太麻烦。” 艾贡大吼：“不——将军，里面太危险了！” 谢晋的声音散去，飞船内寂静无比。 时机一到，兰斯洛特马力开到极致，向着计算好的方向直冲而去。 飞船突破重重磁力暴风和防御监控，跳入神秘星球。 从头到尾只有不到两秒。 谢晋回头看了一眼残留的空洞，这是兰斯洛特跃入后留下来的痕迹，下一秒空洞便被磁力风暴所填充，扫描而来的监控仪表图上，兰斯洛特入侵的所有迹象被一并抹去。 谢晋对烬说：“我到了。” 话音刚落，飞船一阵摇晃，警报响起，谢晋抿了抿唇：“兰斯洛特，能稳住吗？” “可以，但是无法保证落点。” “扫描地表构造。” “附近发现高强度监控装置，范围正在确定——范围已确定，我们有可能坠入高强度监控范围！” “尽量控制落点。” “是！” 兰斯洛特一阵摇晃，张开了尾翼，向计划落点飞去。 刚才的磁力风暴让主引擎遭受了损坏，并破坏了主次引擎的切换装置。 谢晋只能迫降。 如果他们撞入了高强度监控范围的话被发现的概率只有一个—— 100%。 谢晋沉思一口气，控制兰斯洛特向预期目标落去，但此刻，一股莫名的引力将他们向高强度范围扯去，谢晋察觉到了草丛中的引降装置。 这种装置会强制引导飞船落入高强度监控范围，如果被发现……一旦被发现。 “轰——”草丛里的引降装置倏然发生爆炸。 谢晋愣了一瞬便抓住机会切换方向，落在了安全区外。 第90章：亲密 落地时难免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谢晋落地之后，毫不犹疑地命令兰斯洛特化形扣在自己耳垂上，右侧瞳孔上的扫描仪确定了左右障碍物和监视器的位置之后，谢晋快速向安全位置滚去。 草丛一阵窸窣，谢晋身形顿住，他藏在岩石后面，悄悄探头看去。 草丛之中钻出一个身影，他颇显着急地四处张望了下这才向谢晋的方向转身。 这一瞬间，谢晋看清了他的样子，差点低呼出声。 压了压情绪，谢晋正犹豫着眼前这人的真假，便听他小声喊道：“谢将军……将军……” 谢晋一沉呼吸，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两人迎面相遇，那人神情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谢晋所在的地方奔去。 “将军！” 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谢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右腿有些跛。 谢晋蹙了眉，盯住他脚腕上的高肿起来的一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掀起裤腿，亮出了脚踝上圈着的监控器，低声说：“回去再说，将军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好。” 两人一路向前奔去，那人对这附近特别熟悉，很快便将谢晋带入了一个地下洞穴。 这个洞穴满溢着冬天即将来临的森冷潮湿，雨后的泥土味道弄得让谢晋不禁掩了下口鼻。 那人从柜子里拿出一小块动物毛皮盖在一块石头上，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地说：“将军，您坐。” “你怎么会在这里，布鲁斯？”谢晋问道。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看起来和Alpha无差的中年男人正是谢晋在边关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布鲁斯，他是一个没有任何基因优势的Beta。 “你离开边关后没多久，皇帝就将我带离了边关，想要将我投放到宇宙中。多亏了将军送我的胶囊飞船，逃过一劫后，我驾驶胶囊飞船想要去帝都找将军，但路上遭遇了一场大型磁力风暴，我被强制跳跃到了这里。” “你来了多久？”谢晋问。 “不到六个月。”布鲁斯微笑着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我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将军。” 谢晋：“你是怎么知道坠落的人是我？” “将军忘了，”布鲁斯说，“您给我的胶囊飞船上有您的指令，只要您出现在我周围，胶囊飞船就会有提醒。虽然飞船大部分都撞毁了，但指令反应这部分被我保留了下来……之前看到指令灯亮了我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故障，但我相信将军送给我的东西不会存在任何故障，我对将军依然忠诚。” 谢晋欣慰地长吟一声，说：“对不起，兰斯洛特的机甲外壳被摧毁过一次，很多附带功能都有影响，我没能及时发现你的存在，也没能及时知道你的情况，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的忠诚。” “将军别说这种话。”布鲁斯说，“整个帝国都是弗洛克斯家族的，边关也不例外，如果皇帝想控制一切信息来往，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回来后，我给你寄过很多信，”谢晋说，“但都没有回应。查探过后，并没有发现你离开了边关。” “戈瓦尔封锁了消息。”布鲁斯沉声说，“我被带走的那天没有任何人知道，边关的兄弟们也许以为我被软禁在边关了。” 布鲁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肃然道：“将军，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件事情，这可能是……帝国的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事情？” “就在你坠落的那个地方存在一个高强度监控范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监控范围内是一个实验基地，皇帝正在做什么实验，而且是全宇宙都法令禁止的人体实验。” 有布鲁斯这番话，谢晋更加确定，这里就是他想找的波萨星。 自发现了实验基地，布鲁斯就一直在外围观察。 这座实验基地占地面积很大，基本上是实验室加武装区域的标配组合，想要潜入实验室就必须要通过帝国的强武装区域。 谢晋放出了扫描飞虫，只敢在外围扫描实验基地的布局，谢晋扫了一眼，只能大体估算出实验基地的简单布局，确定他想要找的主实验舱到底在哪个地方。 “我打算入侵这座基地。” “带上我吧。”布鲁斯说，“我从来都忠于将军。” 谢晋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好。” 他们观察了几天，找寻基地布防的规律，这几天，布鲁斯和谢晋说了很多事情，谢晋也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和他谈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当谢晋谈到自己和烬的事情时，布鲁斯一愣，说：“很想见见他，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厉害？”谢晋说，“自以为是，常常摔跤，念书的时候还被同班同学欺负和孤立，我不知道他哪里厉害。” 烬：“……” 布鲁斯笑着说：“我不信他像将军说的那样。” “你会见到他的。”谢晋整理了下灯火，将光亮调小一点以免被发现，“你休息吧，你脚腕的筋骨常年受制，虽然打开了生物锁，但如果不好好调养的话就不单单是跛这么简单了。” “将军才应该休息。”布鲁斯坚持，“这几天将军一直在观察实验营的布防，如果我们真的准备突袭的话，将军一定要保证自己的体力和精力。” “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谢晋淡淡道。 “你是该休息了。”耳麦那边传来烬的声音，谢晋说，“你也这么想的？” “嗯，你的副将说得很有道理，保证身体是行动的首要条件。” “好吧。”谢晋选择了妥协，对布鲁斯说，“我睡两个小时。” “五个。”烬说，“至少五个。” 谢晋：“……” 烬说：“我就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到底睡了多久。” 谢晋深感这个装置非常麻烦。 “五个小时。”谢晋无可奈何地说。 布鲁斯：“将军这样子让我想到了在边关的时候。” “嗯？”谢晋不解。 “将军结婚的那个Alpha，他叫烬对吧，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将军安心去休息。” 布鲁斯盯着谢晋看了很久，最终微笑着说：“在边关的时候，我们都说，将军从来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每次劝将军休息都是无功而返，所以总是盼着能有一个人让将军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多爱护自己。现在看来，似乎有了。” 谢晋并没有意识到布鲁斯所说的这种情况，这意味着一个事实，他和烬之间的很多事情，或者说是相处方式都已经变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就好像是现在，他和烬在麦中讲话，自然而然，从未有过任何考虑。 现在被布鲁斯这么一说，他才恍然觉着自己对烬是不是太过于信任了，信任到自己毫无第二个人的感觉。 “别想太多，”烬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所有的一切都不用改变。” 谢晋睡了七个小时，还是闻到布鲁斯准备的早饭香味才醒，他感觉昨晚像是吃了安眠药，看到照进来的光线时还发了一会儿呆。 “抱歉。”谢晋扶着额头说。 “将军来吃点东西吧。”布鲁斯将煮好的热粥送到谢晋面前，“这种肉是营养价值很高，吃一碗粥可以补充足一天需要的能量。” 谢晋接过喝了几口，地面忽然一阵震动，洞顶扑簌簌地掉落沙土，谢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是金色301号飞船。” “帝都来人了？” “不敢确定。”谢晋又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说，“不是，是旧型号的，他们好像要带走什么人。” “这边走。”布鲁斯带着谢晋走到了土窟的另一侧，他点开石壁上的一个装置，眼前映出了一小片模糊的画面。 布鲁斯：“我当时身上设备有限，只能在这个位置装一个简易的，改装过后的监控器，画面模糊，只能看个大概。” “好。” 谢晋仔细看着监控器中投映出来的画面。 画面中，有什么人被横抱着从实验舱中送了出来，他全身被包裹在隔离服中，没有露出一丁点皮肤，谢晋的心跳却忽然跳动得飞快。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谢晋的存在，抬起头看向了谢晋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一种仿佛是心灵感应般的感觉狠狠地砸了下谢晋的心脏，让谢晋心跳如擂鼓，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心跳声近在耳畔，咚咚咚咚—— 穿过层层防护服，他仿佛看到了那人被掩藏的眉目，谢晋有一种感觉，他和自己一样，同样拥有黑发黑眸。 他仿佛听见他在对自己说—— 救我。 第91章：拦截 那人被带上了飞船，谢晋匆忙问道：“监控器有透视功能么？” “没有。”布鲁斯说，“不过可以简单地做人体扫描。” “扫描一下。” “好。” 布鲁斯很快就锁定了谢晋想要扫描的目标。 眼前现出一个典型的人体扫描图，毛发、皮肤、肌肉、骨骼和血液都各自显现出各自的扫描特征，这证明眼前所见的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布鲁斯：“这是极限了。” 谢晋只好把想说的咽了下去，眼前所见证明这人并不是仿人类体，那他是什么……是人类吗？如果是的话，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是不是…… 想到那个可能性，谢晋的喉结难受地滚动了下。 是不是他的族人？ “怎么办？”眼见着那人被彻底送上了飞船，扫描仪中一片平静，布鲁斯发出了疑问。 “兰斯洛特。”谢晋振作精神，询问兰斯洛特，“我们劫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现在还不清楚。”兰斯洛特回答，“得看他们的航线，按照最坏的航线推测的话大概有60%，但有80%的概率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这也是谢晋担心的问题，他们一旦主动暴露，皇帝就会知道他的存在，对于戈瓦尔来说，无论入侵波萨星的是谁，都是势必要除去的存在。 如果救到的是一个和他目的毫不相干的人，那他就前功尽弃，更值得考虑的是，以后想要再来波萨星会难如登天。 似乎明白了谢晋的选择，布鲁斯转身收拾东西，他从泥土之中挖出了一个铁盒，取出了里面的武器，谢晋在这时下了决断，说：“拦截。” “是。”布鲁斯和兰斯洛特同时应声。 烬问：“你发现了什么人？” “可能是我的族人，甚至是……”谢晋哑声说，“我的亲人。我和他之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好像是从血脉之中延伸出来的感觉，直击心脏。” “也许是你的兄弟。” 兰斯洛特忽然“噢”了一声，说：“之前我还和将军开过一个玩笑，说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将军的兄弟，现在看来，也许当初一语成谶了。” “别开玩笑，”谢晋沉声说，“到底是谁等救到就知道了。” “你那边还好么？”谢晋问烬。 “还好，”烬说，“我们正在向帝都包围，已经突破了贫困区的防线，现在帝都内很多响应我们的势力，人数超过了预期。” 烬说：“红萝使德罗蒙德身体正在恢复，上次代表弗洛克斯家族向我们宣了对战宣言。” 谢晋沉默片刻，说：“对不起，做了对你不利的交易。” 烬说：“从小的说，军校生活的每一场对战他都没打赢过我，从大的方向说，帝国的腐朽不会那么简单地因一个人而改变。” 兰斯洛特化作飞船飞入空中，切入隐形与反侦察模式悄悄跟在那艘金色飞船身后。 十几分钟后，金色飞船的航线被计算了出来，兰斯洛特修正了拦截概率。 “80%。”兰斯洛特说，“拦截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但是，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提高到了95%。是否选择拦截？” 谢晋果断做出抉择：“拦截。” “是。”兰斯洛特的声音骤然一沉，充斥着浓浓的机械味道，“正在计算拦截路线与最佳拦截方式——” 不等兰斯洛特计算完，谢晋便说：“三分钟后从右侧，与其机身呈35°位置突袭，先给他们一个加农炮。” “我来。”布鲁斯点开从洞窟带出来的微缩武器，放在手臂的套袋上，按动开关后，武器渐渐变大，大约有一臂长的加农炮被绑在布鲁斯的手臂上。 兰斯洛特说：“加农炮后坐力很强，这么发射容易绷断骨头，我有更好的发射座，请您选择。” “不需要，”布鲁斯说，“再好的后座也没有自己的后座震动小，精准度好。” 谢晋说：“准备吧，兰斯洛特。” “是。” 兰斯洛特加快速度，很快便在谢晋要求的三分钟后调整到了指定位置。 此刻，太空中的金色飞船才发现谢晋他们的存在，但已经来不及了。 兰斯洛特舱门打开，屏住呼吸的布鲁斯瞄准金色飞船的舱门闩位置轰然炸出一炮。 炮火无声地炸响，舱门闩位置处冒出滚滚青烟。 兰斯洛特伸展出双翼下的六架炮筒，对准飞船的位置开始了一连串的狂轰滥炸。 金色飞船中，无数小飞船飞了出来，冲向谢晋所有的位置。 驾驶舱内，谢晋一扫眼前的雷达盘，大概了解了冲锋骚扰的飞船的航线和排布。 他操纵着兰斯洛特灵活地穿梭，逐渐靠近金色飞船。 “这到底是什么人……”金色飞船内，总指挥官蹙眉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机甲，从外形上根本看不出它的来历。 “皇帝吩咐我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副官说，“他应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个人来突袭。” “谢晋……”总指挥官喃喃出这个名字，“应该是谢晋，那这机甲？会不会是兰斯洛特？” “不可能。”副官说，“兰斯洛特只有核心了，除了钛SR金属以外的其他五维金属很难承受兰斯洛特和谢晋的双重精神力，如今钛SR资源缺乏，整个白枫帝国的金属资源都被军部控制，除非他和德莱帝国的人合作。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 “如果不是兰斯洛特就还好说了，”总指挥官加快了金色飞船的前进速度，“冲，冲出这片星域，马上就要接应区了。” 话音刚落，他便见突袭的机甲像是突然跳跃到了面前一样。 他们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机甲体型并不大，甚至只有金色飞船的一半，但其蕴藏的威力足以让整个金色飞船被轰成碎片。 炮筒所闪烁的火光让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能判定出来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玩意。 指挥官脸色一变，压在喉咙里的吼声还未出口便见到几团无法忽视的光团夹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直冲而来！ 下一秒，巨大的耳鸣席卷了他，爆炸声湮灭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喉头涌出一阵阵猩甜的血，指挥官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来得及将求救信号发放出去。 兰斯洛特紧紧地抓住驾驶舱前的玻璃，谢晋击破飞船的前玻璃，打通了两者连接的通道，从兰斯洛特上跳进了金色飞船，布鲁斯紧随而至。 内部乱成一片，爆炸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仅存的十几个士兵蜂拥而上，武器还没来得及发挥威力就被谢晋和布鲁斯联手解决。 谢晋说：“我去找人。” “好。”布鲁斯立刻顶上谢晋的位置。 谢晋向飞船舱内走去。 布鲁斯时时护送，兰斯洛特放出的小型轰炸机在机舱内旁若无人似的肆意轰炸。 在强力掩护下，谢晋很顺利地走到放置那人的舱室，结果在进入舱门的一瞬间，他止住了步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医疗舱，功率开到了最大，正发出心脏搏动的声音。 左侧的巨大屏幕上，映出了那人所有的身体指标，无一不显示出那人极度糟糕的身体状况。 他的内脏几乎都到了极限，肾脏功能严重衰竭，生命指标也即将跌破了低点。 负责看守舱门的医师紧张地对谢晋举起了武器，在看到谢晋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谢晋——将军？” 谢晋快步走到那人身边：“他身体怎么样？” 医生怔怔地说：“一直很稳定。” “稳定？”谢晋不可思议地反问，虽然他只是稍微懂一些医学方面的东西，但这些生命指标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这叫稳定？ 他忍不住拉着医生的胳膊将他扯到屏幕面前：“这些指标无一不昭示着他即将死亡。” “但还没有……”医生说，“皇帝下命令保住他的性命，我们一直维系着他正常的生命运作。这个指标很稳定……” “是皇帝要求你们这样维系的？” “不不，”医生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有些胡言乱语，稳了稳心，才说，“是他身体本来就很差，皇帝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活着。” 谢晋问：“现在可以打开医疗舱吗？” “现在不行。”医生说，“为了送他上来，我们打了强制催眠的药剂，这种催眠药剂都带有毒素，他得需要医疗舱分解体内的残留的毒素，至少要在里面躺上十二个小时。” “好。”谢晋说，“你照顾好他。” 医生犹豫着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将军是来救我们的吗？” 谢晋没吭声，大步向来路走去，他回到驾驶舱，对兰斯洛特说：“我们要劫走这台飞船。”说话间，谢晋拆毁了飞船的定位系统，兰斯洛特也扫描出了飞船暗藏的地位功能。 布鲁斯击杀了舱内所有的帝国士兵，满脸是血站在不远处：“将军，现在怎么办？” “开回波萨星。”谢晋果断下了抉择，驾驶着金色飞船返回了波萨星。 第92章：兄弟 重返波萨星的谢晋将飞船停靠在了姑且还算安全的地方。 兰斯洛特说：“将军，我得提醒您，您现在的位置很危险。” “我知道。”谢晋很清楚这一点，他们折返回波萨星停靠是最危险的选择，但是，医疗舱内的人的身体不能接受大规模的迁动，他的生命指标本就因他的劫机而有所下滑，如果再继续带着他在茫茫宇宙中飞行，他可能会因此丧命。更何况，被几近炸毁的金色飞船根本就无力承担远距离的飞行。 左右双子星不适合他们降落，只有波萨星。 匆忙之间做出的抉择可能存有漏洞，但就谢晋所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要救援吗？”烬问到，他的声音那边夹杂着无数杂音，轰炸声接连而响。 谢晋问：“你那边，在打仗吗？” “是。”烬说，“是蓝洛的军队。” “一场硬仗。”谢晋长吟一声，说，“现在还不需要应援。我知道你在星带外停靠了一支突袭军团，如果有需要我会向他们求助。” 烬轻笑：“你总是这么敏锐。” 听谢晋不再说话，烬抬头看向正站在机甲苍鹰之中的蓝洛，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了死战的神情。 “调出医疗记录。”谢晋吩咐医生。 医生瑟瑟地走到医疗舱的记录仪面前，输入了记录密码，眼前便跳跃出四面光幕，一一记载着此人所经历的所有。 谢晋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他的基础信息。 实验体C1 26岁 男性Omega 特克斯人 宇宙历1992年4月13日生 谢晋呼吸一沉，果然是特克斯人吗…… 他顺着实验记录一一扫视下去，胸膛中暗沉的火种被逐渐点燃，炸出火花又逐渐催生出了大火，渐渐燃烧了他的胸膛。 实验记录 2006年4月13日，实验体C1正式满15岁，开始首次交配繁育，此次交配人选为六人，分别拥有不同的6种基因，实验基因编号为1-6，基因水平都在A级以上。 第一天，交配者为实验编号1，出身坎特尔人，基因水平A+，基因库中排名第十七位。实验记录：晚上9点，在X药物催化下，实验体C1出现发情迹象，发情性状为…… …… 一行行实验记录如鲜血淋漓，印刻在谢晋眼前，谢晋忍不住握紧的右手指尖渗出斑斑血迹。 第一次实验宣告失败，胚胎难以着床，自然滑胎。 第二次实验宣告失败，实验产品A3基因检测结果极差，存在严重的基因缺陷，判定基因等级E级。 第三次实验宣告失败…… 第四次实验宣告失败…… …… 实验宣告失败。 母体状态不宜再继续进行实验，建议暂停。 谢晋看到最后，忍不住狠狠地砸了下操作台。 这份实验记录比他在军校图书馆偶然找到的那一份还要详细，详细到仿佛能让他看到这个实验是如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看作是生殖机器，更是一纸控告帝国皇家惨无人道的状书！ 为了获得基因更优良的后代，他被施加了各种药物和化学实验，像是个没有尊严的死物被摆放在实验台上任人玩弄的。 他甚至可以看到，在他被拿去繁殖的时候被强迫和多少个Alpha交合。 每一个Alpha都会在高潮的时候在他身上做下一个标记，在标记期，当他和下一个Alpha交合，身体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 这种排斥反应非常痛苦，足以让人感受到身体被撕裂的痛感。 他就顶着这样的痛感，被一个又一个的Alpha侵犯，被强迫生下他们的孩子，日复一日，日日如此。 谢晋胃里一阵恶心，他忍不住撇头干呕。 察觉到谢晋的异状，烬紧张地低呼：“谢晋！” 谢晋压下喉头的恶心，说：“戈瓦尔居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到这个地步——” “……” “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 “那些发情的Alpha扑向他的身体，侵犯他，无论他如何哭嚎着都没有人会去救他。” “这些畜生就在外面看着他，看着被带入Alpha们的兽欲之中。眼神冰冷地研究他的反应，研究实验的状况。” “他孤独地待在冰冷的实验器械里，永远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残酷的实验内容。” “他知道可能没有人会来救他，但他肯定在盼着有人去救他。” “那个时候的我……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呢？” 谢晋声音很轻，带了些微哽咽，烬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哭了？” 谢晋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沾满了泪水。 明明他可能和实验舱里的人没有关系，明明看到的只是这些实验记录，他却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从未有过的情绪波动。 舱内的人…… 谢晋心里如坠巨石。 真的是他的兄弟吗？ 就在此刻，医疗舱忽然发出红光警告，医生惊呼一声：“他提前苏醒了！” “什么？”布鲁斯下意识地扛起枪向前疾走几步。 医生说：“他现在正在反抗外界的压力，情绪非常不稳定。谢晋将军，得快点开舱。” “去开。”谢晋声音颤抖地问，“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拿一针镇定剂来吧，就在医用冷藏柜里。” “好。” 谢晋很快就拿回镇定剂。 此刻，医疗舱舱门打开，口戴呼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就在那瞬间，谢晋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那人情绪更加激动，瞳孔之中漫出惶急的神色。 他伸手想去摘面具，但双手却被牢牢地固定在床面上，整个人都开始不住挣扎，喉咙里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低吼。 谢晋看向医生：“可以放开他吗？” “可以。”医生说，“但是呼吸面罩不能摘，如果能保证这点……” 谢晋不等医生说完就缓步接近那人，他坐在床边，安抚道：“冷静下来，听我说——我想放开你，但为了你的生命着想，呼吸面罩不能摘，你答应我别挣扎，好吗？” 那人还在不住挣扎低吼，谢晋的手紧紧地按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所接触到的皮肤冰冷似蛇，皮肤牢牢地包覆着骨骼，丝毫摸不到血肉的存在，这样看去，男人显得更加瘦弱，脸颊处的颧骨高高凸起。 医生说道：“他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将军，打镇定剂吧！” 谢晋牢牢地盯紧他的眼睛，两人瞳孔之中满是震惊与复杂的感触，眼眶之中同时流下眼泪。 谢晋沙哑着嗓音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 那人瞳孔一缩，眼眶里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谢晋俯下身帮他解开身上的束缚，紧紧地拥抱着这具瘦弱的病驱。 他仍在挣扎着，喉咙里的低吼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谢晋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我哥哥……对吗？” 怀抱里的身体猛地一紧，随即瘫软下来，他柔软的双手抬起反手抱住谢晋，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谢晋拍打着他的后背，说：“这种感觉……不会错的，我们是兄弟，是兄弟。” “呜……”男人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谢晋仔细听去，从他喉咙里溢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的呜咽和呼痛，他在谢晋的怀里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医生给他做了应急处理后，谢晋将他抱出了医疗箱，放在一旁柔软的床上——他看出男人对医疗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看他渐渐陷入沉睡。 他非常疲惫了，疲惫到连握住谢晋的手都做不到。 一个小时后。 “现在怎么办？”巡逻一圈后建立了防线的布鲁斯提着枪问道。 谢晋说：“被帝国的军队找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最多拖拖时间，我已经给烬的军队发了求救信号，只要我们撑过这段时间。” “你……”低哑的声音响起，谢晋一怔，转头看床上的人。 男人微微撑起身体看向谢晋，刘海之下的黑色瞳眸之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 谢晋大步走向他：“我叫谢晋。” “谢晋……”男人垂下眸子，轻声念着谢晋的名字，“谢晋……谢晋……谢……晋……” 他每念一声谢晋就会应上一句，直到男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是我弟弟，你叫谢晋。”男人笑着说，“你叫谢晋。” 他声音哽咽，眼眶中泪花闪烁：“你还活着，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真好。谢晋，我的弟弟，谢晋，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还能再见到你……” “你……记得我？”谢晋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男人思考了片刻，像是捧出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我叫奥德里奇，奥德里奇·加西亚。” 在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点。 “我是你的哥哥，奥德里奇·加西亚。” 他忐忑而又充满希冀地问谢晋：“你愿意……叫一下我的名字吗？” 第93章：轰炸 奥德里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即便这个名字也是匆忙之中从母亲的口中听到的。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像是任何一个Omega一样温柔，却又和Alpha一样坚强。 她与自己擦身而过，带着微笑，悄悄告诉他：“你叫奥德里奇·加西亚。你是我们加西亚家的孩子。” 谢晋抱住他，低声说：“哥哥，奥德里奇·加西亚。” 奥德里奇眼泪涌了出来，他万分珍惜地轻声回应：“嗯。” 布鲁斯给他们准备了简单的流食，谢晋喂奥德里奇吃下了一点，男人脸色好起来好了一点，不再是那么单薄的惨败。 奥德里奇珍惜地看着谢晋说：“我比你大……6岁，你出生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着。” “母亲生你的时候很痛苦，肉体痛苦，精神也很痛苦。她不想生下你，她怕你像我一样活着，却又不舍得让你胎死腹中，都看到这个世界都不曾。” “我同母亲只说过几句话，说实话，长时间的折磨，我的意识经常会处在模糊不清的状态，我已经忘了母亲长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发顶的感觉。” “那么温暖……那么温暖……温暖到让我忘掉了所有的痛苦。” “那是我唯一一次和母亲如此亲近。” 谢晋安静地听他说着自己被囚禁的这二十几年所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之中少有阴暗，多数是他所见到的温柔，但字字如刀割在他的心头。 谢晋不由泪花闪烁。 奥德里奇说：“只有交配后他们会给我吃一种红色的果子，大约只有拳头大小，我第一次吃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后来第二次吃的时候害怕以后再也吃不到就将珍惜地将它藏了起来，但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去拿回来，等我再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腐烂到连坚硬的内核都软成了一滩泥，发出了腐烂的恶臭。住在同房间的C2号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总是会把自己的分我一半，他只比我年长一个月却处处关照我，我实在是惭愧。如果你能再早来一年就可以见到他了，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现在的他……他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他对我说，他很高兴认识我，只是，他攒了二十几年的运气就是为了能提前离开这个残酷的人世。我也替他高兴。” 谢晋：“……” 奥德里奇：“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在这里，死亡是我们最不惧怕的东西。我厌恶这些器械，也厌恶这里的味道。其实，我很羡慕C2能够微笑着迎接死亡。我甚至想，他只比我大一个月，一个月后，是不是我也会死？但我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等到体内被种入了新的病毒，等到吐出了血斑，我也没有等到那一天。但是……” 他温柔地看着谢晋，充满感激地说：“但是我等到了你……一想到能够再见到你，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其他人呢……”谢晋问，“还在那个实验室里吗？” “嗯。”奥德里奇说，“我所知道得不多，那个实验室里大概分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我们这些特克斯人，另一部分则是一些仿人类体，他们在进行着两种实验。我们的族人，只剩下我了。” “我为什么……”谢晋艰涩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 “因为你是新的实验，”奥德里奇说，“虽然我们没有实际的实验数据，但根据结果，桑德里叔叔猜测现在的实验内容无法满足帝国的需要，他们将你送去了其他地方展开了其他的实验。至于这个实验内容……我猜测是想要给你更换环境。” “你二十年来发生了什么？”奥德里奇问道。 “我……”谢晋将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给了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沉思了片刻，说：“我们特克斯人拥有全宇宙最先进的基因，我们的基因可以在幼时发生适应环境的良性变异。这其中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合适的年龄段，第二自然环境下，第三适应于环境。也就是说……”奥德里奇稍显疲倦，缓了片刻，接着说，“帝国军方认为实验室这样的环境不能给我们提供好的进化，就尝试着将你作为实验体带入了帝国军方，给你最严苛的生存环境和历练，让你的基因成长。” 谢晋说：“那合适的年龄段……” “应该就是你在军校的那段时间。” “可那段时间我的基因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也不符合幼年期这个概念……”谢晋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奥德里奇垂下了头。 “你真的清楚自己的基因吗？”烬说，“在一般情况下，没有任何人会去主动检测自己的基因，更何况，所有官方的检测结果都被控制在皇帝手中。” “但是兰斯洛特对我没有任何排斥。”谢晋说。 “机甲的基因检测是根据驾驶员本身的基因水平，这个水平并不是表面上所显示的强大或者弱小，”烬说，“如果没有精神力做辅助驾驶的话，机甲是无法检测出一个基因水平高的人是强大还是弱小。在制造机甲的时候，标准已经制定好，机甲只能安排标准来判定，你的基因水平可以驾驶兰斯洛特这样水平的机甲，已经是帝国最高的基因水平。如果你的基因变异是向着良性变异的方向发展，兰斯洛特所获得的是水平线以上的更高指令，那是一个空白的领域，他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排斥。” 谢晋仔细思考着烬的这番话，觉着有几分道理。 “现在先不说这些了，”烬说，“你那里很危险，帝国派来的增援军和实验室里的守备军全都在搜索你的方向。他们正在逐渐逼近你们，我的小队过去的速度没那么快。” “现在实验舱区域内还有什么人？”谢晋问奥德里奇。 “所有的特克斯人就只剩下我的，”奥德里奇苦笑着修正，“不，还有你，只剩下我们。” 谢晋：“……” 谢晋沉吟一声：“剩下的都是仿人类体，对吗？” 奥德里奇点头：“是。” 谢晋长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声音里充斥着沉沉怒火：“烬，我要毁掉实验室！帮我连线你应援小队的指挥队长。” “好，这样更方便你们离开波萨星。”烬那边断了一瞬之后，谢晋的耳麦中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谢晋将军，我是S1编队的小队长芬克，我现在正在距离你两光年的位置，随时可应援。” “按照我的战斗计划。”谢晋将自己的战斗计划详细讲了，芬克的领悟能力很强，很快就记住了谢晋的所有安排，朗声应了“是”。 烬说：“你那附近的磁场风暴很不稳定。” 谢晋说：“我感觉不单单是我这里……” 他仰头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近来明明不是雨季，帝都便频繁降雨，此刻，波萨星之上盘亘着不散的阴云，大地笼罩在一片昏沉之中，厚重云层中，电花频闪。 烬说：“又有一颗恒星爆炸了。” 谢晋长吟一声：“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烬说：“先做眼下想做的事情。” “好。” 烬在那边轻声亲吻了下谢晋。 “你在和你的爱人说话吗？”奥德里奇柔声问。 谢晋怔了下，随即点头：“是。” 奥德里奇抓着谢晋的手说：“你是幸福的。” 谢晋脱下衣服外套盖在了奥德里奇的身上：“哥，我很快就回来。” “好……哥哥等你回来。”奥德里奇微笑着说。 “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谢晋走后，奥德里奇躺了下来。他嗅着空气里的味道，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布鲁斯坐在奥德里奇身边，替谢晋守护着他命运多舛的兄长。 一个小时后。 兰斯洛特站在实验室的高强度监控范围内。 左右两架粒子炮炮筒平滑挪移，发出阵阵红光警告，随即，两发炮火毫不留情地直轰而下！ 兰斯洛特张开屏障，手臂上顶开的巨大光罩如同盾牌一样将两发威力骇人的炮火阻挡在外。 盾牌之上，绽放出了一朵荆棘蔷薇，那是代表谢家的家徽。 不断响起的警报声中，越来越多的士兵持枪涌出，枪口绽放出一个个激烈的火焰，吞吐在飞溅的浓烟之中。 兰斯洛特的手臂化作一把极光长剑，自上而下纵劈下来，直接将守住门口的粒子炮一劈两半！ 兰斯洛特兴奋道：“主人，新的形态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谢晋提醒道：“专注。” “是！” 兰斯洛特一路前行，转换飞行状态跃入高空，六架炮筒对准了实验室，开始了一通无差别的狂轰滥炸！ 第94章：摧毁 在兰斯洛特的高调轰炸下，实验室的防卫部队纷纷涌了出来，几架作战飞船向谢晋围拢，空中与地面的军人们组成了一条严密的防线，拉开了一张不断向兰斯洛特逼近的防护网。 有人大声呵斥道：“现在投降，否则即刻击毙！” 谢晋面无表情地驾驶兰斯洛特疾冲而下，向着阵型严密的防护网冲去，空中频繁闪烁着子弹划过的白光，接连响起的炮火声湮灭了其他所有的声响。 兰斯洛特发出一声咆哮，极限冲破了防护网，在枪林弹雨之中昂首长啸而出！ 天地阴沉如幕帘高挂，刹那间，乌云汇聚，紫色雷电纵劈而下，狂风骤起。 兰斯洛特颇为紧张地说：“主人！波萨星外不远处突然起了电磁风暴！” “分析影响。” 谢晋手头动作未停，精神力操纵着兰斯洛特在炮火之中任意穿梭。 几分钟后，兰斯洛特将具体的分析报告陈列在谢晋眼前，谢晋扫了一眼，对烬说：“波萨星受到了电磁风暴的影响……烬，你有没有一种预感？” “有，”烬说，“从一开始帝都掀起了电磁风暴时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只怕……”谢晋看了一眼头顶笼罩下来的阴云，对烬说，“在和平协议期动手脚的不单单是皇帝一人。” 炮火击中了兰斯洛特的右翼，谢晋踉跄了下便很快稳住脚步，他扫了一眼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大票的帝国军队，忽然将兰斯洛特的操控杆拉到了底，兰斯洛特仰面向高空冲去，在半空中倏然灵巧翻转，无数炮火便爆炸在他翻转前的位置，破开了阴云，声音之响甚至掩盖住了厚重云层之中隆隆的雷声。 爆炸声渐退，刹那雷声再响，紫龙刺破云霄，一闪即使的电光泼洒在兰斯洛特身上，在那一刹光阴，众人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一单枪皮袍便闯了进来的机甲身上。 军方指挥官低声喃喃：“我总觉着这个机甲十分眼熟……” “兰斯洛特……”副将吐出了指挥官的心声。 两人瞠然而立，目色复杂地看着高空之中昂首天地的机甲。 光弹在他手中汇聚，下一刻，一发极快的炮火直冲而下，打断了他们沉默的思考。 然而，在还未品味完这一炮弹火带来的威慑力，背后却乍然惊起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枪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三架外来飞船停靠在了上空不远处，百余人背挂飞行器从飞船上跳了下来，枪口直指实验室内的守值卫兵，笃笃笃的枪声响彻不绝。 谢晋扫了一眼，对烬说：“你派来的人太多了，边关好打？” “还可以。”烬说，“练手还算不错。” 谢晋轻笑：“真是张狂。” 烬那边忽然响起了德罗蒙德声音：“谢晋——在你那里吧？” 谢晋沉默片刻，对烬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德罗蒙德是个好的选择。” 烬呼吸一沉，对谢晋说：“好，我留他一命。” 水晶宫外，巨大的飞船沉甸甸地漂浮在帝都的上方，它的身边围绕了无数机甲，每一面顶上都插着一面反抗军的旗帜。 烬站在飞船的落地窗前，俯瞰一片硝烟的帝都。 灰狼曾花费了十几年也没能打破帝都坚固的防卫线，而他只用了两个星期，这不是他有多能大的能耐，能突破帝都最高科技下的坚固壁垒，而是因为他懂得，在戈瓦尔贪欲与独裁的统治下帝都里有多少反抗的声音。 在这两个星期，他之前插入帝都的人不断活动着，疏通势力，争取获得更多的民间助力，但现在……他还是遇到了难题。 水晶宫的最后一层防线是由戈瓦尔家族最忠心耿耿的战士所组建而成的，这些人从弗洛克斯家族伊始就忠于弗洛克斯家族，拥有别其他家族更为中坚的意志。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他会以谢晋为起点，花费一些时间打入这些贵族之中，想办法瓦解他们对弗洛克斯的信任，但中间发生了太多的意外，谢晋身份的秘密是他始料未及的，背后牵扯到了太多，他完全可以无视谢晋深陷帝王的阴谋之中，但他做不到，哪怕毁了所有的计划，他也无法看着谢晋遭受任何苦难和折磨。 “你后悔了？”一身武装的三七好整以暇地看着烬，“早按照计划的话，现在这些贵族可能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你好像不知道……”烬缓缓转身，看向三七，手中子弹上膛，举起来对着三七，“我做事情一向不会后悔。” 三七：“……” 三七冷汗洒了满头，低声咳嗽：“我就是逗逗你，难得你有这么一个弱点。” 烬冷笑着压低枪口，对着地面开了一枪。 “总是拿枪口对着我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烬严肃道：“蓝洛出来了，该你出场了。” “小皇子怎么办？”三七说，“他尾椎可没完全好，刚才一直站在那里和你对望，估计快到极限了，我新学了一手远点狙击，想验验兵么？” “不了，”烬凉凉地说，“太菜。” 三七：“？？？” 烬：“他的命要留着。” 波萨星的实验大楼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突袭，百余入侵者就如同从天而降的杀神，毫不留情地扛枪乱轰。实验室被扫荡一空，守卫士兵甚至来不及唤醒那些仿人类体帮他们作战。 然而实际上，他们也不敢唤醒，这些以特克斯人的基因为母本所制造出来的仿人类体除了身体不是人类的以外，只拥有他们期望赋予的情绪和智慧，是他们几十年的实验成果。 但正是这份智慧和感情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因为皇帝一开始就是冲着制造战争机器的目标去的，他们所造出来的仿人类体好战好杀，攻击性极强，只能在他们大脑之中植入控制芯片，眼下这种环境，根本就没有余力操控这么大批次还未经过正式训练的仿人类体进行作战。 这场突袭太突然了。 那台率先出现的机甲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让他们根本就无暇他顾。 该死，真是该死。 指挥官怒骂着扫视，眼见周围渐渐一片凄凉，内心愤愤，他忽然不顾一切，将炮筒直指谢晋所在的地方，仰头怒吼道：“无论你是谁都将受到戈瓦尔陛下的惩罚——” 谢晋冷冷一笑，兰斯洛特的机甲外壳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显现出了谢晋的脸。 指挥官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震惊地看着谢晋，这一幕应证了他内心的猜测，那台足以毁天灭地的机甲真的是兰斯洛特，而它的主人无疑是—— “谢……晋……” 谢晋持枪而立，子弹上膛，一枚银色锐弹从枪桶之中直射而出，转瞬间便在指挥官额心贯穿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时已至此，帝国实验室护卫军败局已定。 谢晋留下了芬克清点战场，命令他杀掉所有仿人类体。 自谢晋走后，接连不断的枪声又再次响起，谢晋闭了闭眼，重重地吸气吐气，觉着心头沉沉，丝毫没有将实验室一举摧毁，彻底灭绝了这个黑暗之地的轻松感。 实验室是没了，但他的族人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消灭这个实验室只是消灭罪恶的表象，那仍旧在猖獗的黑暗种子仍旧在帝国最高处旺盛地发着芽。 特克斯一族只剩下他和兄长，他要将兄弟带离这片罪恶的土地，去和他的母亲团聚。 烬听到谢晋呼吸忽然放缓，似乎心情好了一些，于是问道：“想到了什么？” 谢晋微笑着说：“我有哥哥了。” 烬：“……” 谢晋说：“他是个很温柔的人，等这次回去，我把他介绍给你。” “好，”烬柔声说，“我等你回来。” 谢晋脚步一刻不停地奔往奥德里奇所在的地方，这一路上，不知道是刚才消耗体力过度，还是内心充满了团聚的欣喜，胸膛之中的心脏不断地剧烈跳动，连喉头都有些哽塞。 “将军。”布鲁斯从暗处跳了出来，仍是谨慎地持枪警惕看着左右，对谢晋说，“你回来了，那边一切还顺利吗？” “嗯，”谢晋说，“我刚把实验室炸毁，烬的救援小队也来了，我们准备……”他顿了下，对布鲁斯说，“我现在，算是反叛军……不，帝国反抗军的一员，背上了背叛帝国的骂名，我不会在乎这些，但如果你继续跟着我，你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布鲁斯微笑着摇头：“将军，我忠于的人从来是你一个人，而不是帝国，更不是弗洛克斯家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一直盼着将军能够起义推翻弗洛克斯家族，成为新的皇帝。” 谢晋轻笑：“哪怕我是一个Omega？” 布鲁斯一怔，蹙眉说：“这和将军是什么没有关系，将军就是将军，这一点是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谢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他问道：“我哥哥呢？” “奥德里奇大人睡着了，正在休息。” “他这段时间怎么样？” “睡得很沉，”布鲁斯说，“一直没听见他发出什么声音。” 谢晋点点头：“我去看看。” 他走入山洞之中，刚才下过雨，山洞越显潮湿，但布鲁斯很贴心地为奥德里奇准备了大量的干草铺在身下。 盖了一层厚厚动物毛皮的奥德里奇正安静地熟睡着，山洞里非常安静，安静到谢晋仿佛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他走近奥德里奇，坐在他身旁坐下，仔细聆听，却仍是听不到奥德里奇的呼吸声。 谢晋心里一坠，心脏被恐惧紧紧地撅住。 他颤抖着手去触摸奥德里奇，却只摸到一个冰冷的身体。 “哥……哥……？” 寂静之中，谢晋发出了一声低哑的轻吟。 第95章：故事 男人的脸色青白，胸口平静，已然进入了沉眠的状态。 他转头看向医生，眼神里带着绝望，声音如同从喉咙之中勉强挤出来的，压抑而又愤怒：“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医生刚才浅眠了一会儿，等醒来后才发现奥德里奇已经死了，他慌张地给奥德里奇做了检查，找到之前留下来的检测记录，说道，“他之前身上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发了死亡……” “正常？”谢晋仍是不敢相信这些人是如何将这种远远低于常人的身体指标叫做正常，他的哥哥究竟在什么黑暗的环境下度过了一生，在生命临终的尽头前也只有一席干草毛皮替他送别。 谢晋的眼泪缓缓淌了下来，他平静地看着奥德里奇的尸体，将其抱了起来。 烬说：“我现在很后悔没有和你一起去波萨星。” “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谢晋的声音里透露着无限的疲惫，“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会崩溃。亲人再聚，却没能享受多久的天伦……该后悔的人是我，什么时候不能毁掉这座实验室，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谢晋声音喑哑，止不住地哽咽：“他……我竟然没有发现他生命衰竭的迹象。如果我不走……如果我能早点回来……” 烬：“……” 烬长叹一声，说：“这不能怪你，如果不主动袭击实验室，以你带着他的情况很难顺利从波萨星离开。” “至少有几率离开，哪怕很小。”谢晋自责地说，“我已经在弗洛克斯家族的统治下隐忍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稍微抑制自己。” “如果我不离开……他就不会死，如果我陪着他，他会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冰冷的实验仪器，还有兄弟……他的亲兄弟。” 谢晋的声音不住颤抖，他抑制不住地低声哭吼了出来：“那是我的亲哥哥……我的亲哥哥啊……” “他的内心是光明的，”烬任由谢晋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暴露自己的情绪，轻声抚慰，“他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身在黑暗而心向光明，你哥哥是个坚强的人。” 烬所说的这些谢晋都懂，但那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感觉让谢晋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缓了一会儿情绪，说：“我要把他带回去，和我母亲一起生活。” “我和你一起去。” “嗯，”谢晋说，“一家人总会团聚。” “将军。”布鲁斯站在山洞外，对谢晋喊道，“星球外的磁力暴风影响很大，待会儿我们想要离开的话，得重新规划航线。” “我明白了。”谢晋沉声应了，对布鲁斯说，“我们先回……” 耳机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谢晋急声问道：“烬？” 烬闷着声音说：“没事，被皇帝的炮火击中了，帝国的实力不容小觑。” “现在战况如何？”谢晋问。 烬将目前的情况一一告知：“皇帝的忠信家族拉开了一条防线，现在正在向我们反击，目前形势输赢未知，我们大约有四成胜率。如果能撕裂防线，便有机会大获全胜。” 谢晋沉默片刻，对烬说：“我很快来找你，这段时间，不要消耗任何战力。” 谢晋挂断电话之后，对兰斯洛特说：“计划去帝都的最佳路线。” “明白。”兰斯洛特做航线规划的时候，谢晋拨通了纳斯的电话。 “纳斯，”谢晋说，“帮我一个忙。” “直说，”纳斯打了个哈欠，“最近降雨太厉害，磁力风暴的干扰也是前所未有的强，所以可能速度会比较慢。” “没关系，”谢晋说，“你大概有十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啦，”纳斯笑着说，“十个小时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这次会比较麻烦，”谢晋说，“我要你入侵的是，全帝国的网络。” 纳斯：“……” 纳斯沉默了片刻，发出几声干笑：“哈、哈哈……十个小时……”他话锋忽然一转，笑嘻嘻地说，“也足够了。” 谢晋抱着奥德里奇的尸体走上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推出一个木棺，谢晋将奥德里奇放了进去。 布鲁斯小声问道：“为什么你这里会有棺材？” “是将军为自己准备的，”兰斯洛特说，“从第一次踏上边关，将军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是……” “没想到会给了我的兄长。”再谈起奥德里奇的死，谢晋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低下头亲吻了下奥德里奇的额头，在他唇上放了一朵蔷薇花。 谢晋说：“先不要盖上棺盖。” “是。”兰斯洛特低声一应。 布鲁斯担心地问：“将军，您还好吧？” “没事。” “那……”他目光扫了奥德里奇像是在微笑的面容，“那为什么……”不给他盖上棺盖，布鲁斯没敢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感觉谢晋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必行的决心，犹如披戴着满身不容侵犯的荆棘。 “他的死会成为刺破帝国虚伪面容的利刃，会成为破土而出的希望之种，是燎原星火，他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哪怕……” 谢晋垂眸看他。 奥德里奇的面孔安详而又平静，他的死是没有夹带任何恨意与不甘的，明明遭受了那么多黑暗的鞭笞，却依然如同微风煦暖。 谢晋压下喉头的哽咽，哑声说：“虽然，他已不在这个时代。” 兰斯洛特一路前往目标位置，一侧是爆炸星云传来的诡谲星象，宇宙之中掀起的巨大磁力暴风横扫过境，透过透明窗户，谢晋看到窗外巨大的蓝色星象。 “又有一颗星球湮灭了，”谢晋垂眸深思，“人类一直在思考宇宙的尽头是什么，宇宙的末日又是什么，从来都没有答案。正如同它的诞生，从谜团中来，回谜团中去。” 布鲁斯似懂非懂，看着前行的航线与越发熟悉的宇宙景色，遂问道：“将军，我们这是……” “去帝星。” “噢！”兰斯洛特发出一声惊呼，“我们是反叛军，喔不，反抗军了！现在要去推翻独裁！请容我放一曲战歌。” 屋内响起了激昂的战曲，兰斯洛特将驾驶舱内的主题换成了非常阴暗的蓝灰色，巨大的骷髅头覆盖了整个地板。 谢晋：“……” 布鲁斯：“……” 兰斯洛特充满兴味地问：“主人，我们的口号是什么？emmmmm……” 兰斯洛特突然兴奋：“把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为了新的秩序！” “杀光贵族！反对阶级制度！” “闭嘴。”谢晋忍无可忍。 飞船迫近帝星，谢晋从反抗军占领的地界驶入帝都，大致了解了下目前战况。 烬说：“你不用过来，我可以处理。” 谢晋：“在我面前，你要学会坦白。” 烬：“……” 谢晋说：“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打的这场仗都是小打小闹，在边关，远比现在的，还要残酷。戈瓦尔打的主意很明显，他要拖延你们的时间与物资。” 谢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前线战况，说：“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是自私的利益驱动者，尤其是在战争之中，星火希望不足以燃起他们的斗志。弗洛克斯的政权非一朝一夕所能撼动，你们本来就是反叛军，再正义的名义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拖的时间越久，推崇信奉你们的信念就会削弱一分。” 烬沉默，他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保护谢晋的精锐小队已经归位，今天晚上他就会动手。 但的确如谢晋所说，他缺乏像这样大战的经验，晚上的行动纵是自己认为已经准备好了完全之策，但心中仍是惴惴。 谢晋连通了和烬的视频，眼前出现青年英俊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烬的脸上稍显风霜，但五官却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更为立体，战争是最能打磨男人的利器，此刻，烬身上冷厉的杀伐之气越显厚重。 谢晋呼吸缓了片刻，稳住再见时波动的心情，直视烬的双眸，两双黑眸相对，烬的心里忽然踏实。 此时，谢晋接到纳斯来信：“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入侵。” 谢晋应声：“多谢。躲躲藏藏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纳斯轻笑：“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谢晋也轻声笑了起来：“多谢，兄弟。” 纳斯的蛀虫病毒彻底贯穿了帝国的整个网络，刹那间，无论是处于战争风暴的百姓，还是远在边境的，全都看到了出现在荧幕上谢晋的脸。 那张曾经庇佑了他们整整三年的，属于战神的脸，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楚，他严肃刚正的面容带着不容任何侵犯的神圣不可亵渎之感。 谢晋的声音清清冷冷，如料峭三月的冷风，沉声说：“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向帝国境内所有的百姓交谈。” 同一时刻，戈瓦尔也看到了这些影像，他大惊失色之下厉声吩咐：“快，快，掐断信号来源！快！” 话音未落，戈瓦尔仿佛看到，谢晋的那双黑色眸子正在紧紧地盯视着他，像是咬住猎物绝不松口的野兽。 “我在这里，想给你们讲述一个故事。”谢晋说。 “一个有关人性丑恶的故事。” 第96章：揭露 “这段故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讲起，就从故事的主角——”谢晋的语气丝毫不像是要认真讲故事的样子，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 “他的名字叫奥德里奇·加西亚，是加西亚家的长子，也是一个特克斯人。” “特克斯人，一个对你们来说都很陌生的名字，他们是克雷姆星，一颗即将成为死星的星球的原住民。他们有一个能力，也许你们有些人听过，就是良性基因变异。” “在合适的环境和年龄下，特克斯人可以变异出优异的基因，这份优异的基因让他们走在所有人类种族的顶峰。但与此相对的是他们有一颗柔软的心。” “克雷姆星是颗落后的星球，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在这样环境下生存下来的特克斯人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强壮体魄和过人的智慧。你们可能会很好奇，为什么这样的人种会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也会好奇明明被称为矿产星的克雷姆星为什么会孕育出这样的民族。” “那就要说到故事的第二位主角。” 谢晋的眼神微微一变，继续说道：“故事的第二位主角，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大家族——” 戈瓦尔露出暴怒的表情，“为什么通讯还没切断！你们这些废物！废物！！” 然而他的暴怒无法制止谢晋的发言。 “这个家族的名字是弗洛克斯，白枫星的帝王与主宰者。” “弗洛克斯家族体内存在不可修复的基因缺陷，与他们在极端情绪下双目会变红相对的是，他们的情绪很难控制，身体器官的负担也会在那一刹那变大，严重结果是——猝死。而且，随着家族繁衍，基因一代代稀释，弗洛克斯家族的先进性已经无法展现。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得知了特克斯人的存在，随后带着军队掳走了在侵略中活下来的特克斯人，将他们锁进了实验室，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实验。” “我想说的故事主角，就是实验诞生的产物。” 画面倏然一变。 映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段视频，有关奥德里奇的实验资料。 谢晋的声音仍未停止：“皇帝想要培育出保留了基因先进性的Omega和弗洛克斯家族繁衍一个克服了基因缺陷的后代，让这位特克斯Omega不断和拥有优秀基因的Alpha交配，他每次都要忍着被标记的痛苦，不断地任由各式各样的人侵犯他。” “我想这足以被称为侵犯。” “但实验总是以失败告终，他所产下的婴儿有大半以上都先天不足，最终夭折。于是……” 画面切回到谢晋的脸上，谢晋面无表情地说：“于是，诞生了我。” “奥德里奇·加西亚，我的哥哥，替我承受了无数的苦难。而我，则作为皇帝第二阶段的实验产品，一直在皇帝的监控之下。他将我放在谢家，随着军事与战争长大，给我最优秀的生长环境，也让边关的战士进化我体内的基因，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于是他安排了我和德罗蒙德·弗洛克斯的婚姻，只是因为我体内先进的基因，他想要利用我繁殖出更好的后代，克服了基因缺陷的后代，他想让我成为一个繁育战争机器的后代，实现他的暴政。” 眼前画面转换，倏然变成了仿人类体的实验记录。 “这些仿人类体都是戈瓦尔用特克斯人的基因打造出来的战争机器，他们被灌输的都是最残暴最无情的观点，就连实验室里的人都很难控制他们。” 谢晋沉默片刻，冷声说：“戈瓦尔·弗洛克斯，不单单是骄奢淫逸，更是贪婪自私的代表，他的暴政使得帝国境内的难民窟与日增多。细数他的暴行，所有的人民比我还要清楚。” “这是……真的吗？”德罗蒙德不敢置信地看着戈瓦尔，眼神之中闪烁着无尽的悲痛，他摇头否定，目光死死地攫住皇帝戈瓦尔，“父皇……谢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谎言！这些都是谎言！德罗，你听我说……父皇这是……”戈瓦尔匆忙应声，德罗蒙德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肯定。 “是真的……我早该知道是真的，突然定下的婚事，我和谢晋……本来就是个错误，难怪他一直不肯接受我，难怪我……我……”德罗蒙德眼泪涌了出来，他瞳孔内的红色几乎胀满到了极致，愤怒地发出无声的低吼。 德罗蒙德对着戈瓦尔鞠了一躬，转身踏步离去。 戈瓦尔浑身一凛，站了起来：“站住！” 德罗蒙德脚步停了下来，侧耳听过去，戈瓦尔沉声道：“这一切是朕所为，但都是为了弗洛克斯的未来，朕不得不这么做。你是弗洛克斯的后人，你要理解朕！父亲……父亲都是为了你啊孩子！朕这一生饱受基因缺陷的折磨，童年时稍有兴奋就会晕厥不醒，深刻地知道这种痛苦，而你……是近期来弗洛克斯家族基因缺陷最不明显，但也是最危险的，一旦基因缺陷暴露，你就会……猝死。朕一直想，朕不能让弗洛克斯家族的后代继续遭受这种折磨，只是，朕没有赶上时候，你却可以，谢晋他……只要你和谢晋生下孩子，特克斯人的基因会修复这种缺陷。” “那他们呢？”德罗蒙德反问，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我从前一直以为，我是弗洛克斯的后代，我有值得骄傲的基因与血统，我生来就比他们高贵。但是现在……” 德罗蒙德的声音稳住，平静地说：“我耻于弗洛克斯之名。” 德罗蒙德大步离去，皇帝心口一阵绞痛，怒斥道：“站住！” 德罗蒙德再次停住。 “他给我送来了红萝，”德罗蒙德站得笔直，声音温柔，“他救了我的未来，也救了我这颗跌入泥里的污浊的心。” 德罗蒙德长叹一声：“从这一刻起，我不再姓弗洛克斯。” 戈瓦尔心魂一荡，双腿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皇位之上。 谢晋的声音仍旧源源不断地穿透着四海河山，跃入云霄，钻入帝国境内所有人的耳中，戈瓦尔羞愤地看着视频上的谢晋，正要关上，却又听见一段让他震惊的故事。 “大约在十年前，帝国边境屡发战役，宇宙海盗猖獗，叛军频频暴动，但是这突然接踵发生的战争之中，只有大约1/3是真正的战争，剩下的……都是皇帝戈瓦尔自导自演的好戏。” “为了印证特克斯人能和先进的基因拥有者产生基因更加优秀的后代，他必须要用基因先进的Alpha去和他交合，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帝都的贵族们。” “戈瓦尔操纵了那些战争，谎称前去平乱的将军、副将们都尽数战死，但其实都被他掳去了实验室强迫他们和我的兄长交合。” “为了防止暴露这一切，每次实验所用的Alpha都被戈瓦尔杀害，但幸好，实验室记录了所有的一切。那些执着于忠诚于戈瓦尔的贵族们，你们所忠诚的皇帝早就背叛了你们。” 一长串的名单浮现眼前，在一旁的是他们的基因对比，最后一段困住所有贵族子嗣的视频昭示了戈瓦尔无限的罪愆。 谢晋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他轻声反问：“这样的皇帝，有什么值得你们拥簇的地方呢？” 戈瓦尔呼吸一滞，恐惧兜头而来。 水晶宫外的防线上，众将军哗然不已，谢晋所说的这些事情都太过令他们震惊，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真是假。 “哥，”蓝威轻声发问，“谢晋将军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的大哥……是这么死的？” 蓝洛露出苦笑，他摇了摇头，说：“不，你哥哥，是皇帝派去的。” 蓝威：“……” 蓝威呼吸急促地追问：“你说什么？！” “那个实验室是真实存在的。蓝家，在我父亲那一代，仍被皇帝派去守护是实验室。后来，德莱星人叫嚣，反叛军气焰渐增，皇帝就把我调在身边，守护水晶宫的安全。你哥哥……是作为实验品被派去的，最后……也死在了那里。” “不……”蓝威低吼，“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倏然转头看向水晶宫，目光仿佛穿透了水晶宫厚重的壁垒，如利刃刺透了戈瓦尔的心脏，“一直以来，我忠诚的家族原来是这样丑陋的存在……” 他丢下了武器，上前踏了几步，胳膊被拉扯住，蓝威怒斥道：“哥！别拦着我！我要向谢晋将军投降！” “不……”蓝洛摇了摇头，长叹口气，“不该由你带头，我来。” 蓝洛眼神复杂地看向防护罩外的巨大飞船。 他知道谢晋就在里面。 不单单是谢晋，还有他的爱人，他没能战胜的情敌——烬。 蓝洛从戒指之中亮出蓝家的家徽，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蓝洛！”蓝洛扬声说，“宁愿背上叛徒与不忠之名，代表蓝家宣誓，从此刻开始，背离弗洛克斯家族，往后世世代代永不侍奉！” 第97章：突变 蓝洛的主动投降轰然击毁了所有人的防线，一时之间，水晶宫最后的防御线土崩瓦解，各个家族纷纷降下大旗以示投降，但仍有小部分人在负隅顽抗，可惜不过强弩之末，萤火之辉，转瞬间便被置于湮灭之地。 烬带着反叛军长驱直入，攻破水晶宫的宫门。 侍女们哭嚎着大声尖叫，左右侍从拔剑对抗，光剑交织而成的影幕成为了弗洛克斯家族最后的辉煌。 烬站在水晶宫的宫门之前，伸手推开厚重的宫门。 这扇宫门上的浮雕是当初弗洛克斯家族先祖亲自绘制又找人雕刻在沉浮木上的，厚重殷实，曾经帮水晶宫正殿挡住了一场致命的大火，被称为弗洛克斯家组最后的城墙。 而此时，他被烬，弗洛克斯家族的后代以血脉轻而易举地推开，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声音—— 大殿内，戈瓦尔端坐在王座之上，两侧台阶上的皇作似乎高人一等，然而此刻却孤单清寂地独立于那儿。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此刻的孤独，戈瓦尔微微昂了头，冷声道：“帝王之路生来血腥满地，帝王之命生来孤独。”高傲的眸里带着讥讽，“即便你当上皇帝，你也会和我一样。狭隘与偏激，这是深埋在弗洛克斯家族血液里的东西，只要你体内还有弗洛克斯的基因，哪怕只有1%，你也会这样。” 烬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冷肃的憎恶，军靴叩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咚咚咚的轻响，他走向戈瓦尔的脚步像是踩着某种神秘的鼓点，又像是在用一把把利刃刺入戈瓦尔的身体，冰寒的冷气没入皮肤，浸透骨髓。 烬停在戈瓦尔面前三步远的地方，他穿着一身反抗军的军服，长成近一米九的身段挺拔昂扬，生硬冷肃的五官满是疏离冷漠，薄唇剑眉稍显刻薄。 他将手里的枪放入腰间，取出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精致匕首。 那明显是一把装饰用匕首，而且是贵族Omega子女所有的精致玩意。 戈瓦尔的目光在上面稍停了一秒，却是不解烬为什么会拿出这把匕首。 烬说：“这是我母亲曾经试图自尽的匕首。家族给了她极大的压力，她却还相信你会娶她回家。在你宣布和皇后的婚事前，她站在阳台上，将这把匕首的利刃割开了皮肤。是我的舅舅救了她，后来，舅舅惨死，弗洛克斯家族……功不可没。” 戈瓦尔：“……” 戈瓦尔心头松动，总觉着这事还有一线生机：“当初你母亲的事情实在是非我所愿，她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女子，但……大家族之间的联姻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我爱她，可是确实无能为力。” 烬眼神平静地看着戈瓦尔，说：“每次你露出这样的表情都只让我觉着恶心。” 戈瓦尔表情一变，倏然握紧拳头：“即便如此，我也是你的父亲！” “一个毫无贡献的父亲，”烬冷漠地说，“你不配成为我的父亲。” 他反握匕首，逼近戈瓦尔：“这把匕首将代替母亲刺入你的心脏。” “住手！”从不远处爆发出一声怒喝，烬抬眸看去，德罗蒙德站在那里，枪口直指烬。 “住手……”德罗蒙德哽咽地说，“即便我不想承认，但我无法否认，那是我的父亲……是我们的父亲。”他眼神沉沉地看着烬，“你……真的要背上弑父之名吗？哪怕他负债累累，是个昏君，他也是你的父亲！如果你以后坐上皇位，别人又会怎么说你？！那个皇帝杀了自己的父亲！” 烬冷笑：“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德罗蒙德一怔，见烬还想动手，忍不住指尖扣动扳机，一发子弹射在烬的脚边，烬动作停了下来，德罗蒙德沙哑地说：“可我在乎……” 他的眼泪涌了下来，瞳眸深处爆出的红色显示出了他内心极端的挣扎。 “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父亲……我不能看他死在这里……对不起……” 话音未落，枪声又起，只是这一发枪声响起的方向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戈瓦尔闷吼一声，鲜血从额头上涌出，下一秒便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双眼空洞地直视前方。 德罗蒙德大吼一声，冲了过去，烬退后一步，转身看向正站在门口的谢晋。 谢晋已然收枪，目光冷肃地看着戈瓦尔的尸体，等确定他已经死亡之后，才冷声说：“你体内有弗洛克斯的血液，当你产生了同族相残的念头时，你全身的血液就会对你产生排斥。”他扫了一眼烬的表情，淡淡地说，“更何况，想杀戈瓦尔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人。” 德罗蒙德失声尖叫：“父亲——” 烬看了一眼戈瓦尔的尸体，转身向谢晋走去。 “怎么样了？” “大部分已经投降，”谢晋说，“正在清点俘虏人数，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剔除贵族制度？” 烬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德罗蒙德所在的方向，他正欲开口，耳机内却传来三七的惊吼声。 “那些波动的磁场暴风果然是有预谋的！”三七喊道，“老大，老大你能听见吗？刚才收到消息，边关出现了大规模的战舰跳跃，是德莱星人——” 三七的声音如坠冰窟：“是德莱星人操纵了这一切，他们利用磁场风暴跳跃过了边境线！” 两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谢晋回头看向德罗蒙德，像是军校时期点名般呵斥道：“德罗蒙德·弗洛克斯！” 德罗蒙德浑身一凛，看向谢晋，嘴唇蠕动间，小声嗫嚅出一声：“是……” 谢晋面容严肃，冷声道：“德莱星人利用电磁风暴启动了大规模的战舰跳跃，现在已经越过了边境线。形势严峻，我和烬前去拦截，帝星……就交给你了。” 德罗蒙德懵了：“什么？” 谢晋说：“这对你来说是个非常严苛的考验，对帝国也是。我憎恶弗洛克斯家族的暴政，但却深爱着白枫帝国，我决不允许德莱星人有可乘之机。你……一切尽力。” “可我……也是弗洛克斯家族的人。”德罗蒙德咬牙说。 谢晋淡淡道：“我知道。” “谢晋将军……”戈瓦尔的近侍大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对着谢晋鞠了一躬，道，“皇帝陛下这些年来并非一直骄奢淫逸，他表面铺张，但实际上为此准备了一大笔军资。”他将一把电子钥匙推到谢晋面前，“军备就藏在水晶宫地宫内，这是打开军库的钥匙，陛下死前告诉我，这是皇帝陛下准备来攻打德莱星人的军备，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将这把钥匙交给您。” 谢晋拿着这枚钥匙犹豫了片刻，最终将钥匙交到了德罗蒙德手中：“你更需要它。” 水晶宫外，反抗军吹起了战斗的号角，厚重的声音穿透云霄，谢晋站在高处，俯瞰墙外乌泱泱的一片义军。 烬的声音刺破山河日月：“边境被德莱星人入侵，我即将率兵还击……绝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放肆！” 话音未落，塔下涌现迭声应和，烬无奈一笑，对谢晋说：“他们很多人就只是想打仗。” 谢晋也是一笑，这边远比他想象得容易。 烬带出来的这些士兵全身心的信任烬，不含任何瑕疵，与其说他们是将领和士兵的关系，倒不如说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似乎看透了谢晋的想法，烬亲吻了下他的额头：“他们是我的兄弟。” 谢晋说：“去边关，也让你见见我的兄弟。” “等等——”德罗蒙德忽然喊住了谢晋。 他的军服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谢晋停了下来，耐心地等着德罗蒙德开口。 德罗蒙德却忽然跪在了谢晋的面前。 “我，德罗蒙德将放弃弗洛克斯之名，侍奉新君谢晋为皇。” 谢晋：“……” 德罗蒙德高捧皇冠，将象征着帝国威仪的白枫金枝送到了谢晋面前。 “戈瓦尔·弗洛克斯已逝，我就是正统的继承人，但我自愿将皇位禅让给谢晋。” “从今日起，谢晋便是白枫帝国的新任皇帝。” “我将世代侍奉新皇。” 烬此时此刻也跪了下来，他抓住谢晋的手背，在上面温柔亲吻。 他嘴角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整个人气势大增，像是要将谢晋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中。 “那我，就是皇后。” 谢晋：“……” 德罗蒙德：“……” 被这句话雷到，谢晋愤怒地踢开两人。 半个小时后，兰斯洛特从水晶宫的停机坪上起飞，三个小时后，谢晋带领的反抗军率先赶到了战场边境，又半个小时后，星辰远岸，浩浩荡荡地奔袭来百余架飞船。 布鲁斯惊喜地喊道：“是第一军团！” 话音未落，谢晋这边便收到了通话邀请。 接通之后，通话那边便传来哽咽的声音：“将军……” 第一军团现任主将压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稳住声线：“第一军团前来报到！请求听令！” 谢晋微微一笑，柔声说：“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眼前苍茫星海，尽是大小飞船，轰炸声淹没在宇宙之中，只剩下炮火交织不断闪烁的光芒。 第98章：意外 谢晋一直觉着宇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它兼容并包，可以容许各种各样的生灵生存，却又总是冷漠地看着生命如砂砾般流逝。 就像是现在，横亘在边境线上的流星带曾经阻隔了德莱帝国的入侵，但因宇宙超微粒子和磁场的变化，又衍生出了这么多细微的虫洞。 苍茫宙宇中千万星子连着斑驳的光影，跳出了一艘又一艘的飞船，炮火突进，湮灭出诡谲的色彩。 边关所爆发的杀戮之战比宇宙还要沉重，无数生命在迸射的炮火之中流逝，飞船爆炸时的炫目光影掩蔽了周遭星辰的光辉。 巨大的飞船仿佛坐落在群星之间，任由炮火如何轰鸣也岿然不动。 那是德莱帝国皇帝的专用机甲。 它就像是个无懈可击的怪物，轰炸而出的炮火湮灭了无数飞船，在空旷、深沉的宇宙间掐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傲然高山。 谢晋远远望过去，心中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蓄谋已久的德莱帝国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谢晋低声说，“皇帝亲征，又恰逢内乱，看来，这次跳跃，德莱皇帝势在必得。” 就在此刻，德莱皇帝的御用机甲的成分分析图解析了出来，布鲁斯将画面切到谢晋面前。 “这台机甲的机械成分未明，但从结构上可以分析出来，它拥有比钛SR金属更坚硬的构成，分子之间的距离非常小，小到突破了现在对所有金属的认知，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台我们从未见过的金属所打造而成的机甲。” 谢晋神情严肃，他盯着德莱皇帝的机甲看了许久，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艘机甲几乎是刀枪不入，再强猛的炮火都不能给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即便是兰斯洛特炮火全开都未必能造成多大影响。 谢晋情绪微微波动，在白枫帝国忙着内战的时候，德莱帝国却研发出了这样难缠的东西。 冲锋小队突破了德莱帝国的外围防线，但却被这艘巨大的机甲轰成了碎片——是真正的碎片，飞船外壳炸成了无数的金属残片，淹没在宇宙的洪荒气流之中。 眼前映出了三七灰头土脸的模样。 “老大！”三七不甘地吼道，“那玩意太难缠了，快点想想办法啊！” 烬蹙眉，目光仍停留在机甲的构成之上。 德莱皇帝算得很准，在这样的突袭之下，他们一时之间很难找到销毁的办法。 烬咬了咬牙。 昏沉宇宙之中，巨大的黑色机甲张开炮火，在刹那间便击出了威力巨大的炮火，不远处，炸起了一朵充斥着血腥的巨大烟花，自爆炸核心，向外辐射扩散出了一圈又一圈滔天的气焰，吞噬了周遭的飞船。 前方传来绝望的战报。 “第一先锋小队，全军……覆没。” 指挥室内充斥着绝望的沉默。 布鲁斯担忧地说：“将军！” 谢晋抬手，打断了布鲁斯，他目光仍旧紧盯着传来的机甲结构图，扫描而来的结构图虽不能完全地展现出巨大机甲的细节，但却可以让他大致弄明白机甲的结构，尤其是轴承之间的机甲。 这种大型机甲需要强有力的支撑核心来保证其行动，从谢晋加入战场开始，机甲就没有挪换过位置，只小幅度的转变了方向。 他有一种猜测，这机甲虽然用了他未知的高密度金属外壳，但内里的构造尤其是轴心部分还是他们所认知的结构，而且，这两者之间也许存在着还未能完全磨合好的缺陷。 这份缺陷……将是他们的希望。 谢晋的脑子转得飞快，烬看出他的意图，转身吩咐道：“将甲级以上的机甲工程师全都叫来！” 克特尔博士一犹豫，说：“不太行吧，现在前线需要机甲工程师辅助……” 烬冷声道：“现在就去。” “是……” 克特尔走后，谢晋已经独自拆分出了一部分机甲构造，保留了核心部位，他看了很久，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烬宽慰道：“德莱帝国秘密打造出来的设备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看出来。” 就在此时，他们所在的指挥飞船忽然被猛烈撞击了一下，谢晋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在自己专注破解机甲内部构造的时候，飞船的防护罩已经被猛烈的炮火击碎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密密麻麻的集中炮火正不断突破防护罩，撞向他们。 谢晋看着眼前变换的军阵，对烬说：“好像在军校执教以来，从未给你们上过战术方面的实战课程。这次是个好机会。” 他们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百余架小飞船，铺陈开来的巨大阵势几乎可以对他们展开无差别的进攻。 谢晋问：“这是什么？” 烬顿了顿，回答：“垂翼阵，宇宙历1510年，克雷恩星强攻蓝星最后军团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垂翼阵法，阵势犹如大鹏展翅，是小型群体飞船正面对敌的最佳武器。” “应对办法？” “中间强行突破。” “时机。” 两人一问一答，各自有序，到最后一个问题时，烬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时机—— “现在。” 当烬开口时，谢晋飞快地下达了十余个命令，前来襄助的边境军飞快运转，集中在指挥机甲的前端，展开了犹如一支长矛般尖锐的阵容。 当谢晋最后一个命令下达的时候，连带着总指挥飞船，整个长矛前刺出去。 一众边境军仿佛没有谢晋不在的这一年的空白期，整齐划一的执行谢晋的命令，在那边关艰苦的三年，有关谢晋将军的命令就犹如刻进了他们的灵魂里，只要发号施令，身体就会随之做出相应的动作。 政府军前冲而去，反抗军在烬的命令下紧随而去，浩浩荡荡的飞船大军势如雷动，冲破了封锁线，冲散了垂翼大军。 但在不远处，等待他们的还是那艘几乎不可被撼动的机甲。 一众工程师全都被叫了指挥室，十几人都在研究谢晋最终拆解下来的构造图。 谢晋已经有了大概的准备，他正要张口，烬却仿佛有感知般打断谢晋：“我去。” 谢晋说：“我没打算自己去。” 烬：“我可以一个人去。” “别傻了。”谢晋说，“你怕我死在那儿，可如果我们失败了，所有人，包括你我，都得死。” “别犹豫了，”谢晋打断烬，“你是一个指挥官，这种大局意识是基本的。” 烬犹豫了下，却听谢晋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烬仍是踌躇，那太危险了，但在谢晋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和你一起去。” “但现在，还有两个问题。”谢晋扫了一眼正在被解析的飞船结构，十几个工程师正因为意见不统一而大声争吵，他收回视线，说，“第一个问题，关键核心的位置我们还不能确认，第二个问题，用什么能够摧毁那个核心，我想，没变的是结构，但铸造核心的材料百分百会是外壳材料，想要摧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需要威力极强的火药。” 谢晋又说：“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看到它底座下的微光了吗？很微弱，但如果认真看的话，会看到的。” 烬看向谢晋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他所说的。 那是一簇蓝色的光芒，在周围爆炸的烈焰之中显得格外微弱，但却如谢晋所说，如果关注的话就会看得到它的存在。 “这艘机甲已经有大约十分钟没有任何进攻动作了，”谢晋说，“我怀疑那是它蓄力的炮弹，如果这个炮弹打出来的话，我们所有的飞船都会灰飞烟灭……即便是兰斯洛特。” “所以，”谢晋脱下军服，内里是一身黑色的隐形衣，“我们现在就要过去。那两个困扰我们的问题……就只能在路上解决。” 那十几个工程师浑身一抖，眼眶圆瞪，听到这个建议的克特尔博士激动地喊道：“不行！老大！这个绝对不行！老大！不行！我实名反对！” “不然死在这里？”谢晋冷笑，“因为内战白枫帝国损失了多少军队，这段时间，德莱帝国一直在养精蓄锐，这支军队，远比我曾经遇到的都要强大，更何况还有这台神秘机甲，即便我将戈瓦尔这几年藏的军火库都搬过来也只有不到半成胜算。” “那些军火还需要清点具体才能带过来，时间不允许。”烬补充了一句。 他肃容道：“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那你说的那两个问题根本就没法解决啊！”克特尔急得慢脑门的大汗。 谢晋正要开口，一个工程师喊道：“将军，找到了核心了，已经发送定位到您的定位仪上。” 谢晋看向克特尔博士：“你看，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 “那还有一个问题呢？！”克特尔博士寸步不让。 谢晋说：“有句俗语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克特尔博士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指着谢晋冲烬怒吼道：“老大，大名鼎鼎的谢晋将军这么了流氓的吗？！” 烬面无表情，不以为意。 一个通讯邀请发送过来，谢晋接通通讯。 “谢晋，”德罗蒙德说，“我刚检查父亲的军火库发现了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向你坦白……我父亲为了控制你，一直在兰斯洛特体内存放了小型的爆炸装置，这个装置可以摧毁兰斯洛特的所有结构，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死前一直没有使用，但是……” 谢晋打断了德罗蒙德的话：“你是说，兰斯洛特体内一直有一个威力强大的爆炸装置？” “是，和他的精神芯片融合在了一起，是个非常微小的纳米炸弹。” 克特尔博士的脸黑如锅底。 挂断通信的谢晋对克特尔说：“你看，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第99章：入侵 三七接到指令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才大声反问道：“你说什么？你们要去哪儿？” 烬不耐烦地说：“太吵了。” 三七瞬间炸毛：“疯了吧？先不说你们能不能炸毁那个核心，就说……就说，你们怎么突进到那个大怪物里面？？外围几百架战斗飞船围着，根本是不可能的吧！” 烬：“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三七一噎，想起来克特尔博士的那声吼，深有体会：“完了老大，你跟着流氓将军学会的都是些流氓套路，我的问题……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在你面前哭唧唧地嚎臣妾做不到啊！” 谢晋轻笑：“嚎。” 三七：“……” 烬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在耍流氓，我是相信你能做到。” 三七：“……” 三七头皮发麻，一拍桌子，眼眶通红：“搞！搞他妈的！” 几分钟后，百余架黑色的战斗飞船徜徉而出，在深沉的宇宙之中犹如流星划过，整齐划一地冲向德莱帝国的飞船。 其中，一架深蓝色的飞船藏匿在队伍里，踪迹难寻。 就在这时，指挥室内收到了德莱皇帝的通话请求。 克特尔博士一僵，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谢晋预算得真准…… 他调整了下变声器，清清嗓子，接通通话。 “谢晋将军，许久不见，能见到活着的你，朕很高兴。” 克特尔博士头皮发麻，看着稿子上的内容，张口却是谢晋的声音：“德莱皇帝，见到你，我的心情倒是不怎么好。” “哈哈哈——谢晋将军还是这么合朕的胃口，你没能生在德莱帝国实在是遗憾。” “因为我不想变成一个肆意征战屠戮的人。” “这就是谢晋将军的狭隘了，”德莱皇帝不以为然地说，“宇宙何其浩渺，你我两国所统辖的不过是已知世界的一小部分，若要探索到无穷的世界，必然要结合力量，白枫帝国没有如此野望，便由朕来执行。” 克特尔博士心里怒骂，嘴上却仍旧照着谢晋写的剧本和德莱皇帝对话：“如果要德莱皇帝放弃自己的帝国基业，臣服于白枫帝国呢？这一样可以实现陛下的野望。” “是个好主意，”皇帝冷笑，“可是，戈瓦尔配吗？死在内战之中的皇帝——不配。” 克特尔博士翻了个白眼，心里想：内战的对象是我们老大，换成你你也得死。 百艘冲向庞然机甲的飞船之中，有一艘真是做过伪装的兰斯洛特，烬问谢晋：“你怎么知道德莱皇帝一定会找你？” “他的老毛病，”谢晋说，“在胜利之前，他总会炫耀一番，一方面涨涨自己的士气，另一方面探探口风。” “我想更多的可能是想要策动你，他很想要你当他的将军。” “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谢晋扫了一眼机甲的位置，右侧瞳孔上映出小型入口的位置，兰斯洛特很快计算出进入的通道。 谢晋命令三七：“准备行动。” “是！”三七朗声一令，各个小队各得命令，向飞船展开了攻势。 黑色的庞大大物外包陇的保护层被三七快速冲击而冲得有些零散，但在高强度的指挥之下很快又恢复阵型，期间大约有十秒的调整时间，就在这十秒之内，兰斯洛特向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进去，在刺破防线的瞬间开启了隐形模式，屏蔽掉了外界的所有探查信息，直直地飞向预计入口。 炮口对着入口便是两炮，兰斯洛特说：“正在调整火力，以免被发现，火力强度将调整到70%，次数调整到五次。” “执行。”谢晋下令。 五炮之后，通道口被打开，兰斯洛特将谢晋送到入口旁，舱门一开，宇宙带来的压力排山倒海地向他们袭来，失重带来的失衡感让两人脚下都很不稳。 谢晋抓住入口处的把手跳了上去，烬紧随而上，他们回头丢了一小块铁块覆盖住了入口位置，消灭了潜入的证据。 谢晋长出口气，抛出微缩探查飞船，黑豆大小的潜心飞船探入机甲内部，谢晋右侧瞳孔上映出前方的情况，另一侧瞳孔上则映出了他们要前往的地方。 ——小心。 谢晋冲身后的烬比了个手势。 两人深入其中，一路都有些顺利，谢晋说：“我考虑过一种情况。” 烬脚步不停，似乎知道谢晋所说的是什么情况：“我也考虑到了。”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克特尔博士不耐烦地听德莱皇帝的招安计划，学着谢晋的语气敷衍地应着。 “谢晋，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但恐怕由不得你。” “德莱帝国科学室新研究出了一种药剂，可以清除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再深的感情都唤不回。” “我很期待你成为德莱帝国的将军。” “是你，而不是我正在对话的这位。” 克特尔博士骤然一凛，所有的不耐烦都被吓了个干净，他急急忙忙地想联系谢晋，但却发现通讯被强行切断了。 “通讯被强行切断了。”烬说，“导航也切断了，只能靠着这台无人机。” “没关系。”谢晋脑子里清晰地记下了飞船的拆解构造图，“我记得路，只要无人机预警就可以。” “走吧。” 谢晋熟练地在飞船之中穿行，无人机告知了他们前方的护卫队，不知道是德莱皇帝过于放松，还是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出去参与战斗，飞船内的防守并不森严，反倒有一种让谢晋不安的松懈。 十几分钟后，谢晋终于找到了核心轴承所在的控制室，在他推开门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近百个卫兵手持光剑拦在谢晋面前，最高处，德莱皇帝睥睨着他们，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有一个成语，谢晋将军想必不会陌生，”德莱皇帝笑得狂傲，“请君入瓮。” 谢晋冷声说：“好久不见，纳莱。” “真是怀念的名字，自从朕当上皇帝，就没有人敢直呼朕的姓名。”德莱皇帝似笑非笑地说，他从高台上缓缓走了下来，隔着一众士兵对谢晋说，“谢晋将军，三年前，朕说一定要让你对朕俯首称臣，三年后，朕即将兑现朕的诺言！” 谢晋踏步走向德莱皇帝：“然而你现在只敢隔着卫兵和我讲话。” 德莱皇帝脸色一变，说：“你的本事朕曾经领教过，朕当然不会听你一句激将。这百余人都是朕精挑细选的Alpha，不是你能轻易对抗得了的。更何况……” 德莱皇帝露出狡黠的笑：“更何况，现在的你，根本承受不住大幅战斗的身体负担。” 谢晋面色如常，烬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谢晋，想问什么却不敢开口，德莱皇帝冷笑道：“真是愚蠢的人……他……” “你早就准备好了吧？”谢晋反问，“让我猜猜，你只是想抓走我，给我洗脑，让我成为你的走狗，并不想要我的命，对吗？” “是，”德莱皇帝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等朕打下白枫帝国之后，朕也是白枫帝国的皇帝，你忠于朕依然是忠于白枫帝国，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你似乎说过一句话。” “嗯？” “你说，戈瓦尔不配让你臣服，那我也想问一句，让我臣服，你配吗？” 德莱皇帝嘴角的笑容一僵，正欲发作，却又听谢晋说。 “不过，今时不同比日，你确实掌握了我的把柄，”谢晋说，“我一向不怕死，但是如果我一个人投诚可以换来所有人的生命，我不是不能向你低头。” 德莱皇帝怔住，仔细品味了下谢晋话里的意思：“你这番话我可不敢相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站在了这里。你计划好了一切，骗我来找到假的核心枢纽就是为了将我一网打尽，即便我奋死抵抗，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不是吗？” 皇帝沉默，谢晋又说：“你确实很会把握形势。” 谢晋在大殿之中缓步移动着，军靴扣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声音平静柔和，甚至让人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帝国内乱，想必水晶宫内也有你的奸细，我甚至可以推测，政府军和反抗军之间矛盾的加深也有你在背后推动，你接触过灰狼吧？怂恿他和烬的对抗……在政府军和反抗军矛盾爆发到极点的时候发动了这场战役。” “也有不在计划之中的。”德莱皇帝说，“比如说你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想，还好没有让戈瓦尔得逞，不然，真的打造出一支全像是你这样厉害的战士的军队，朕的德莱帝国可真是要被踏平了。” “是么？”谢晋轻笑，“我就这么让你惧怕？” 德莱皇帝脸色一变，冷着脸说：“朕并不怕你。” “可你有没有想过，”谢晋脚步停了下来，微笑着看向德莱皇帝，“让我能进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第100章：完结 谢晋话音刚落，烬便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一般挪换位置到谢晋身前，他手臂一张，一只巨獒仿佛是从异次元空间内跳了出来，张口的时候喷吐出了炙热的炮火，轰轰轰地袭向猝不及防的德莱皇帝。 阵势立马拉开，防御盾将德莱皇帝保护得非常严密，德莱皇帝暴跳如雷地怒吼道：“谢晋！你不要不识抬举！” 谢晋蹲下身去，摸了摸扣在耳垂上的兰斯洛特：“准备好了吗？” “已经根据密钥辨析出位置，但是……效果可能会不是很理想。” “能控制方向吗？”谢晋问道。 “能，但是……”兰斯洛特有些迷茫地问，“控制炸向哪个方向？” “马上就有裂隙了。”谢晋说，“磁力已经被影响到了极致，我们这个会是最后的稻草。” “将军你是打算——” “人造黑洞。”谢晋沉声说。 黑洞，一直是宇宙之中难以破解的谜题，它由恒星爆炸而生，是引力坍缩所得的结果，在无数帝国的科学家研究之后只能模拟出黑洞的成因，但其中的物质奥妙依然无人能够破解。 在极大能量爆炸的瞬间，强大的引力会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吸收进去，无论是什么都难以在这种极大压力之下存活下去。 如果谢晋真的想要制作人造黑洞摧毁这艘几乎无懈可击的机甲飞船的话，会将自己都献祭出去，爆炸中心所产生的压力能瞬间将整艘飞船都压缩成饼。 兰斯洛特很清楚存活的概率，他不得不再向谢晋确认：“将军，确定要这么做吗？” “是。”谢晋非常肯定地说。 就在这时，三七和布鲁斯同时收到了后退的指令，口令不容拒绝，两人不得不率领各自军团后退。 这一消息传达到了德莱皇帝耳中，他脸色一变，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谢晋——”德莱帝国慌张地喊道，在声落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滴”的一声，随即，一股狂热掀了过来，整个大殿瞬间被一股浪潮所吞噬，巨大的爆炸所产生的无限热力冲破了交织而成的光盾，让所有人都被炸得轰然向后倾倒而去。 这强大的爆炸伤害远远超乎了德莱皇帝的估计，他早就筹谋好的计划被摧毁殆尽，甚至更糟糕的是……谢晋居然找到了核心真正的关键结构。 在谢晋冒险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冒险，他以假的核心结构为饵，诱骗谢晋来到这里，但他不敢低估谢晋的能力，真正的关键结构就在那附近，只是他伪造了一个并不重要的机关欺骗了谢晋的眼睛。 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闲暇去思考这些问题了，他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 核心结构的炸裂带动了整个飞船关键部分的炸毁，两者之间的强烈对冲使得整个飞船都产生了连锁反应。 最可怕的是—— 眼前空间产生了巨大扭曲，人造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烬紧紧地抱住谢晋，巨大的压力压覆着他们的身体，两人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意识就被压迫得失去一切，只来得及紧紧地抓住对方，将对方抱在怀里。 下一秒，身体的巨大负担让两人瞬间陷入了沉睡。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光与世界都湮没在了无穷的寂静之中。 声音所不能传达的地方，就连光都难以逃脱。 在黑暗的世界中浮浮沉沉，所有的记忆都被碾碎，所有的意识都被拉扯成了一条弦，有什么轻轻一弹，发出微弱的声响。 岑—— 宇宙历2018年12月，政府军和反抗军爆发出了一场最终决战，反抗军攻入水晶宫，揭露了皇帝戈瓦尔·弗洛克斯及先代弗洛克斯皇帝的恶行，其子德罗蒙德·弗洛克斯代父承认罪行，自觉放弃帝王之位，禅让谢晋将军，以谢晋将军为下任皇帝。 当日，德莱帝国借由磁场紊乱造成的空间错乱，一举跳跃过白枫帝国的边境线，入侵进来，新皇谢晋率领军队联合边境守卫军对抗，最终引爆炸弹，摧毁了德莱帝国的秘密武器，却卷入了爆炸产生的扭曲空间之中，至今…… 下落不明。 瓦拉干星，一颗被帝国遗弃的死星。 巨大的恒星炙烤着这里干涸的大地，风沙卷起硕大的沙砾，阴云堆积，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今日的酒馆依然聚集着一大批亡命之徒，他们在大肆讨论着边关刚刚平息下来的战役，那艘德莱帝国秘密打造的神秘机甲湮灭还未发挥作用便被扼杀，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也是他们的新任帝王。 当初那场爆炸发生后没多久，德罗蒙德·弗洛克斯便带着戈瓦尔遗留下来的军火前来支援，年轻的皇子在那场战役之中第一次展现出了弗洛克斯就家族的威严与领导力，统帅了三支来历不同的军队击败了妄想蚕食白枫领土的德莱星人，将他们打回了边境线外。 谢晋失踪之后，德罗蒙德·弗洛克斯大刀阔斧平息了内乱，却一直不肯继任皇帝之位，只顶着一个总指挥的头衔，兢兢业业地处理着战乱后的一众事宜。 “要我说，这个国家本来就是姓弗洛克斯的，德罗蒙德有能力就继续坐下去，说什么等谢晋……都是做给我们看的。” “那倒未必，听说当初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谢晋将军面前跪下称他为王。” “而且他命令人拆毁了水晶宫，多余的零件全都拿来打造机甲送给守卫边关的将士了。” “不光如此，他还废除了贵族制度，把帝国军校辐射到了各个从属星球，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可以就读军校。” “军团高层也不光只是贵族了，谢晋将军身边的副将布鲁斯，反抗军的头号战将三七都成了帝国军团的总将军。” “总是一句话，只要你有才能，帝国就会容纳你。” “这么一说，我也能去试试啊？” “你？我看你就算了吧……你那哪是有才能啊，有谢晋将军一半本事就不错了。” “唉，这么一说，谢晋将军真的死了吗……” “卷入那样的黑洞，不死不太可能，只是可惜了啊。” 就在这时，一个棺材似的东西从天上砸了下来，撞破了酒馆的屋顶，随即，轰的一声坠落到地面上，溅起了一片烟尘。 左右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有人壮着胆子拿木柜戳着棺材，半天没有动静。 他撇了撇嘴说：“切，我当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宇宙垃圾。” 那“棺材”十分破烂，表面尽是被砸得凹进去的深坑，覆盖则一层被高温灼烧后留下来的痕迹。 酒保手足无措地联系店长，还没等店长赶到，那个“棺材”忽然开始剧烈摇晃，顿时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好像……是个救生舱！”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其余人顿时将这“棺材”和他们从未见过的高贵救生舱联系了起来。 “救生舱有这么破吗……” “那玩意不都是帝国高阶军官才能用的吗？” “像是这么撞进来的，一年多钱也有这么一次……” “谢晋将军那次？” “老子当年可是亲眼见到的，谢晋将军的飞船就撞在那儿！” “胡说八道，明明是撞在了吧台上，酒馆老板还特地留了个纪念！” “当年那酒馆都被毁了一大半了，怎么可能留下来痕迹……” “就是，老子亲眼看见落哪儿！肯定是这儿！” 一片哄闹之中，救生舱的舱门缓缓开启，掀出来的救生气体逐渐洋溢了整个酒馆，在模糊的视线之中，两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晋左右看了看，忽然觉着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只是不同的是…… 身体忽然被拉扯过去，谢晋被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烬的呼吸沉重，吐露着仍未被压下去的无限担心。 谢晋调侃他：“你怎么知道，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我从未放开过你的手。”烬与谢晋十指交叉的手更加用力地收拢了一下，“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谢晋微笑地靠在烬的肩头。 烬享受着谢晋在他怀里的感觉，心跳如雷：“我们……竟然没死。” “是兰斯洛特和獒吧？”谢晋的手指触摸在救生舱的外壳上，这救生舱的材料是钛SR金属，是兰斯洛特和獒所化，如果再继续在宇宙之中飘荡，也许他们就会死了。 谢晋想看看兰斯洛特和獒的状态，但烬死活不撒手，就是要抱着他，谢晋没办法只好拖着沉重的负担去检查，最终在救生舱下，原本他们头枕着的地方找到了精神连接装置。 在黑洞的漂流和碰撞中，他们就是这样保住了他和烬的意识，谢晋手指触摸上连接装置，放出微弱的精神力。 “兰斯洛特……兰斯洛特……” 几声呼唤也没有得到回应，谢晋的心脏收紧，对于机甲的精神力来说，除了精神毁灭之外几乎没有毁灭的方法，但在那种磁场紊乱的情况下，强大的磁力很容易消掉机甲的精神力，这和精神毁灭是一个机理…… “兰斯洛特？”谢晋又再次呼唤，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烬蹙眉，唤道：“獒。” “主人，我在。”很快便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谢晋一怔，看了烬一眼，烬正要开口，却听獒不屑地说：“别装了，再装下去，他会以为你真的死了。” 谢晋：“……”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连声咳嗽：“咳咳咳，不是的，主人你听我解释，主人……主人啊……！！！” 在酒馆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救生舱忽然开始乱蹦了起来。 烬嗓音低哑地问：“你……你是不是……” 谢晋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地说：“你要感受下他的心跳吗？” ——正文完—— 第101章：番外 这场德莱帝国突然暴起的战役在一起近乎于湮灭的爆炸中宣告失败，德莱皇帝被黑洞吞噬得渣都不剩，进军白枫帝国的军队全军覆没。 得知这个消息的德莱星人简直快要崩溃了，没多久，德莱皇帝的亲弟弟，一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就被颤颤巍巍地扶上了皇位，又颤颤巍巍地向白枫帝国提交了投降书。 至此，两国长达几十年的对抗终于宣告终末。 德莱帝国惨死的皇帝好垄断大权，压根就没给自家弟弟留有登基的可能性，突然被皇帝砸中脑门的小皇帝根基非常不稳，德莱帝国内乱频起，各个贵族都想架空皇帝称王称霸，和德莱帝国的内乱相比，白枫帝国的内乱就显得安稳很多。 内政重臣德罗蒙德兼容并包，广纳贤才，开启了白枫帝国统治的新时代。当年一举攻入水晶宫，甚至快要颠覆了白枫帝国统治的反抗军都被引入到了帝国军部当中，现任帝国第一统帅，总将军分左右两将军，左将军为蓝家家主蓝洛，右将军则为当年的反抗军小统领三七。 两边分庭抗礼，各自为帝国引入了大量的军事良将，也从不同的角度解决了帝国的陈珂顽疾，但一直有一个让帝国上下都非常操心的问题——帝国储君到底是谁？ 德罗蒙德原本是弗洛克斯的正统继承人，但他放弃了弗洛克斯之名，即便在统治白枫帝国，也不曾以皇帝的名号自居，他一直在等谢晋将军回来。 每每问起帝国储君是谁时，他只有一个答案，谢晋的子嗣。 克雷姆星。 风沙遍天，谢晋正坐在房间里读完布鲁斯写给他的信。 最近有一批疯狂的帝国科学家想要延续戈瓦尔的实验被布鲁斯一举捣毁实验基地，上面所列的都是相关罪行。 他脸色愈沉。 房门吱呀一响，探出来个怯生生的人影，他小心翼翼地挪进屋内，垂着头说：“母亲，我已经种好了今日的树。” 窗外不远处，依稀可见几棵林木，但稀疏得可怜。 克雷姆星的资源快要枯竭了，谢晋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勉强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的植物，自他来到克雷姆星后，每天都种上几棵，希冀能让克雷姆星再次枝繁叶茂……就如同他能再看到特克斯人曾经生长的环境。 谢晋看了谢槐一眼，那小孩蒙了一头一脸的灰，手上似乎有什么痕迹，不愿意让谢晋看到，故意藏在了背后，但还是难逃谢晋的眼睛。 谢晋放下报告，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触目都是血迹斑斑，他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他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你又帮谢杨了？”谢晋脸色一沉，故意呵斥。 谢槐忙说：“没有，今天的树都是谢杨一个人种的，我没有帮他。” “今日的功课也都做好了？”谢晋问。 “做好了。”谢槐乖巧点头。 谢晋抚摸了下他的掌心，指甲尖不小心扫到谢槐的伤口上，痛得谢槐低呼一声，谢晋蹙眉问：“谢杨呢？” “在实验室里。” 谢晋叹了口气，当年一役后他生下了双胞胎——谢槐和谢杨，两人都是Alpha，但谢杨却和一般的Alpha不同，喜欢钻研科学研究，尤其是机甲，不到十岁就自己打造了个等人高的机甲，装填的弹药可以拦腰炸断一棵树木。 以前，谢槐种的树被谢杨炸毁了一大半，谢晋就让谢杨和谢槐一起种树，但谢槐总是暗地里偷偷帮谢杨，让弟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 想到这里，谢晋觉着谢槐和一般的Alpha也不太像，他有Alpha军事才能上的天赋，体格强大，但却丝毫没有Alpha惯有的高傲，反而非常温暖柔和，尤其是对弟弟谢杨，好到让谢晋这个做父母的都觉着嫉妒。 从性格上来说，谢杨才是Alpha的傲慢性格。但他那个爱好……谢晋头疼地想，真是他和烬生出来的孩子。 想到那个傲慢自大的臭小子，谢晋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谢杨今天一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吗？” “是啊，”谢槐说，“弟弟好像发现了一种新的成分，也许可以注入钢铁之中，制作出新的合金材料，啊——”谢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懊恼地说，“母亲，我……我……是我让弟弟去实验室的，他的才能不该被这么埋没。” “我没有怪你……只是……”想起曾经和德罗蒙德的约定，谢晋表情一沉。 房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谢晋瞥了一眼声源，拉住惊慌要跑去看看的谢槐，说：“不用管他。” “又爆炸了？”烬不耐烦地从里屋出来，他刚睡醒，裸着上半身，凑到谢晋身边厚着脸皮亲了他一下，“我去看看。” “我也去，父亲。” “你等一下。”谢晋一直有一个想法，是时候该和谢槐讨论一下了。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视频里映入德罗蒙德的脸。 十年过去，德罗蒙德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显得成熟而又稳重。 他蹙眉站在门口，透过视频仪看向谢晋：“在家吗？” 谢晋打开门让他进来，进门的德罗蒙德与出门的烬擦肩而过，两人视线撞出火花，彼此都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德罗蒙德踏入屋内，对谢晋说：“今天是约定的日子。” “我知道。”谢晋犹豫了片刻，说，“但是，我一直有一个想法。” 谢晋说：“当年，你来找我，说想要我的孩子成为帝国的储君，但我只想带着他们过平静的日子。可无论是帝都的战士还是烬手下的三千兄弟都是我不放心的，于是答应了你，等到他们长大后询问他们的意见，而这段时间，你则去培养可以接任皇位的人，到时候，两者对比，择优而选。而你……”谢晋语气略有些不满。 德罗蒙德面无表情地说：“我试着培养了，但是都很差劲，他们没有你和烬的基因优秀，从一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而且，论起现在各个势力，只有你的后代继任皇位最合适，否则，无论是边境的战士还是烬手下的兄弟都不会满意。” 谢晋冷嗤一声，没有否认德罗蒙德所说。 这是让他最棘手的。 真是麻烦。 谢槐疑惑地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却又不能完全听懂。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德罗蒙德硬着头皮问道：“所以……你是后悔了？” “我不后悔，还是要像当初那样，询问他的意见，那是他们的人生，不该由我们来左右。”谢晋看向谢槐，“你去叫谢杨过来。” “是，母亲。”谢槐乖巧退下。 德罗蒙德收起放肆打量谢槐的眼神，蹙眉道：“这就是你的大儿子？我看着性格软绵绵的。” “你未必打得过他。”谢晋冷冷地说。 德罗蒙德一噎，不满地说：“几年不见，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不客气，我现在可不是读军校的毛头小子了。” “而我，现在是帝国名义上的皇帝，不是吗？”谢晋反问。 德罗蒙德忍俊不禁，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听见门外响起谢槐的声音。 “母亲，我把弟弟带来了。” “干嘛啊。”另一个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我那个实验都快完成啦，放我去继续啊啊啊！父亲！你又敲我头！不是说不能敲吗！” “别啰嗦。”烬低沉的声音响起。 烬左右拉着俩小孩的手，站在德罗蒙德面前。 那俩小孩一看就是谢晋和烬的孩子，同样黑发黑眸，体格相差也不大，谢槐稍微高一点，看着比谢杨稳重，而谢杨一双眸子非常灵动，藏着狡黠。 谢晋淡淡地说：“谢杨。” 谢杨最怕母亲了，瑟瑟缩缩地不敢说话，心想如果外婆还在的话就好了……外婆最疼他，一定不会让母亲罚他。 “母亲……”谢杨小声应道。 谢晋说：“这位是德罗蒙德，白枫帝国的内政大臣，也是目前白枫帝国的最高决策者。” 俩小孩同时傻了，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谢杨立马掏出微缩电脑搜出德罗们的照片，和眼前的男人反复比较，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叫。 “真真真真……真的是！” 谢槐也瞪圆了眼睛，但却比谢杨稳重得很，既没有发出尖叫，也只是短暂地多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德罗蒙德说：“让我猜猜，你们谁是哥哥。”他摸了摸谢槐的头，说，“这是哥哥谢槐吧？而你……弟弟谢杨。” “是。”谢杨高傲地点了点头，“我是谢杨，他是谢槐，我是弟弟，他是哥哥。” “你好，我是谢槐。”谢槐微笑着说。 “好了，既然彼此认识，我现在要告诉谢杨一件事情。”谢晋说，“我和德罗蒙德做了一个约定，等你长大到十岁的时候，就让你去帝都继任白枫帝国的储君，待你十八岁就会成为帝国的新任皇帝。” “什么？”谢杨不敢相信地一把挣开烬的手，“不，我不当皇帝，我要回我的小实验室，我不会当皇帝！皇帝太不自由啦！” “谢杨！”谢晋一声厉喝，谢杨吓得浑身一抖，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晋，“母亲……我……我能不去吗？” “这是约定。” 德罗蒙德也很懵，心想：这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要先问过他们的意见吗？而且也不是只有谢杨一个才能回去当皇帝，谢槐也行，怎么谢晋就指名道姓要谢杨当皇帝，看把谢杨吓的……当皇帝有那么恐怖吗…… 他正要开口却被谢晋冷冷地瞪了回去，烬发出了一声低嘲，德罗蒙德立马板着脸等着谢晋的戏继续演下去。 “可是母亲，我真的不想去……”谢杨说，“我觉着，我不适合当皇帝。” “成为皇帝后，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可是……”谢杨分辩道，“当皇帝要分出很多时间去治理国家，不然就会民不聊生，如果遇到父亲那样的反叛军那我不是完蛋啦！” 烬：“……” 谢杨又说：“而且，我只想宅在实验室里研究那些化学分子，想到看国家机密文件就觉着头疼，而且我这个性格，我觉着在我的治理下，国家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我肯定忍不住到处乱说。” 谢晋无语得很，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怎么长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在一片沉寂之中，谢槐问道，“非谢杨不可吗？” 谢晋装作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是非他不可。” “那我……”谢槐喉头哽咽，生怕听到母亲的拒绝，“那我可以代替谢杨去吗？” “哥！”谢杨跳了起来，“你也不要去，那就是个监狱！” “可总得有人去。”谢槐蹙眉，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父亲和母亲扭合了白枫帝国的两股势力，只有作为势力核心的他们的后代，也就是我们，才有资格继任皇帝。如果不是我们，也许，整个帝国又会陷入新的内乱。” 谢槐表现出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稳重：“我不想再看到战争爆发，不想看到有人因战乱死去，我想要这个世界美好又和平。据说，我们生活的克雷姆星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是频发的战争和不正当的治理才让它变成了一颗死星，我一直想和母亲说，种树只是治标，而不是治本，如果想要让宇宙中这样的星球更少一点的话就需要贤明皇帝的治理。” 谢晋意外地看着谢槐，满意地点了点头：“谢槐，是我狭隘了。” 谢槐摇头：“母亲没错，看，窗外已经有很多绿色了。” “那……”谢杨咬着牙说，“我也愿意当皇帝。” “你没机会了。”谢晋冷漠地打断了谢杨。 谢杨脸一垮：“怎么这样……那我哥不是要被皇帝的位子困死！” 谢晋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你哥哥比你更适合当皇帝……至于你，更多地给你哥哥帮助吧。” 他似是在想什么，眼神飘忽幽远，最终长叹口气：“也是时候回帝都了……我们一起回帝都吧。” 从克雷姆星飞回帝都的飞船里，兰斯洛特正播放着悠扬的音乐。 谢晋躺在烬的怀里，问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给他们起谢槐和谢杨这两个名字吗？” 烬摇头，轻吻他的唇角：“为什么？” “杨树和槐树是树荫最大的树木，他们的树冠可以遮蔽百余人，供他们遮风挡雨，我想他们成为能对世人有贡献的人。”谢晋的声音低沉，带着欣慰，“我想他们做到了，不单单是种出了生机盎然的林木，更是成长出了优秀的人格。其实，以前我一直觉着谢槐性格稍显柔软，但今天听他那番话，感觉他非常坚强……烬，我不如他。” “我无法正视帝都曾带给我的伤害，我甚至不想呼吸帝都的空气，一直逃避我应该去承担的东西，反而转移到他们的身上，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烬安静地听着谢晋吐露心声，轻轻揉捏着他的眉角。 谢晋说：“但现在，我总该放下过去。” “无论是弗洛克斯的罪恶，还是特克斯人的悲剧都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 谢晋转而看向烬，搂住烬的脖子将他下压，自己亲吻了上去。 “你们就是我的全部，你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会再执念于克雷姆星。” 谢晋温柔地看着烬，眸子里的万千星辰在瞬间绽放。 他柔声说。 “带我回家。”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