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穴居生活 作者:分野 文案 会开车吗? 不会 会用枪吗? 不会 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在末世怎么活? 张恕扔出一把飞剑,踏剑御风而行,眨眼功夫消失在天边…… 烂好心再加上有点笨,惹不起躲得起, 深挖洞、广积粮,学不来弱肉强食做只鼹鼠总惹不到人吧? 内容标签:年下 修真 强取豪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恕,云鸠 ┃ 其它:受文,CP云鸠,1V1,HE 第一章 “火车开了!” “火车开了!!!” 张恕还在为那几个茶叶蛋搏斗在人群里,就听到背后传来惊慌的叫声,挣扎着伸头一看,乘坐的那辆K???列车果然已经缓缓动了起来! 旁边几个同车的人连忙去抢推车上贩卖的食物,张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背后的一个大嫂一巴掌扇出去。 虽然她看起来是想要推开张恕,这一掌推到了张恕脸上,就变成了一巴掌。 大嫂匆匆地看张恕一眼,挤到最里边去了。 张恕上火也来不及,看火车速度在逐渐加快,没办法再挤进去要补的钱,捏着手里那两个茶叶蛋,跑着去追火车。 五十块买了两个茶叶蛋,还只是肉痛,要是赶不上火车,那就不是肉痛,而是蛋疼了! 为了这张来之不易的火车票,可不能赶不上。 离春运还早,学校里才开学一个月,张恕刚去了北方一个月,这就急慌慌的又赶回来了。 原因无他,老爸病危。 哪知道正赶上疫情爆发,车票抢得比春运还恐怖!最后还是学生会的学长们帮忙,一群人去代售点抢了一张票出来,又把张恕给塞上车,要不,靠张恕这点个头,挤爆内脏也别想成功。 这是慢车,回家得跑四十几个小时,开头似乎还挺正常,除了不正常的拥挤外,应该说一切都还好。 火车跑了一天多,过W市时开始不对劲的。 W市是大站,停半小时,车上盒饭贵,张恕家境不好,不敢买车上的盒饭,就下午在一个小点的站买了几根玉米,到晚上,半大的小子又饿了,让邻座帮看着座位,他到站台上找点吃的。 火车站站台上从来不缺小贩,除了卖方便面配开水的推车,还有烤火腿肠、茶叶蛋、玉米等等,越往南走,站台上的东西品种越多,也越好吃。 张恕买了一碗锅子里烫的串串,又买了一提馒头,刚回到车厢门口,就见一个候车室里冲出几十个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应该是才买了站票的,挤不上车没人管,都卖足了劲要赶车。 张恕上了车,刚钻进车厢就听外面“呯”一声枪响! 车厢两头人最多,张恕看不到外面,忙着挤回座,也顾不过来去看,只听到些女人孩子的尖叫声,火车“哐嘁”晃一下,放气,不满半小时就发动了。 张恕挤了十几分钟才挤回去,邻座的大叔穿着身褪色军服,看见他回来把坐在他位置上的一个小青年叫开,张恕感激地把买的东西放桌上,请他一起吃。 硬座车厢,买得起盒饭的人没几个,都是钱得抠着使的穷人,张恕拿串串和馒头请人倒是磕碜不到哪去。 大叔恐怕也饿了,犹豫了一下,张恕干脆掏出两个馒头递过去,大叔接了,转身从座位下的塑料袋里拿出两个快被压扁的煮鸡蛋,给了张恕一个。 张恕笑笑,接过来,一起分享了一顿不怎么样的夜宵,两人就算有点交情了。 硬座车厢晚上没熄灯这一说,乘客多了,乘务员还会隔半小时就来回走一趟,把睡着的人叫醒——免得睡死了被偷财物。 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可看,又不好盯着对面两个女的看,张恕只好低着头,翻弄手机。 靠窗那大叔伸胳膊拐拐张恕:“我姓谢,小兄弟你呢?” “张,张恕。” “谢高文,认识的叫声老谢,小张啊!你还是学生吧?” 张恕点头:“刚去学校军训完,还没上课,我爸病危,家里叫我回去。” 谢高文说:“哎!你才那么大点,你爸也挺年轻的吧?啥病啊?” 张恕平时挺反感人刨根问底,可是这一路他每次跑下去,谢高文都帮他看着座,有时候两个人都下去了,上来被人占了位置,有谢高文在,座位也要得回来,出于感激,张恕点头:“我爸五十二岁,抽烟抽多了,肺癌。” 谢高文一脸同情地说:“造孽啊!造孽啊!比我还小几岁。” 张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去摆弄手机。 谢高文沉默了会说:“刚刚站台上毙了个人。” 张恕差点以为听错了,抬头看过去,谢高文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说话。 “我在P市的时候就见过那样的,走路摇摇晃晃,逮人就咬,不知道染了什么毛病……不能治吗?怎么一枪就把人给嘣了……” 张恕听谢高文形容的,怎么那么像丧尸呢? “疯子吧?有些精神分裂症发起病就砍人,把自家人全杀光的也有。” 谢高文转过头,一脸惊讶:“真的!?” 张恕点头:“不发病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可是一发病就不得了,我看过好几个这样的新闻,病人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谢高文好像被吓到,没有再来跟张恕说话。 这趟列车不知道为了什么,不靠站停得挺多的,有时候还一停两、三个小时,等错车,真到了站反而不怎么停,呼啸着就过去了。 晚上不明显,到了早上,已经进了G省,乘务员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洒醋,水箱供应的也变成了药水,这还不算什么,有些站台上站了部队,荷枪实弹的,看着就很森严。 乘务员被惶惶不安的乘客拦下来问,才透露了点内情出来。 除了已经售出的车票,火车站已经不售票了,而且连没发出的列车也都停运了,路上常常停下等错车是因为让军列,据说疫情在沿海省份爆发得很厉害,具体是个啥疫情,新闻上没给定义,谁也不知道。 G省的人口密度不大,但因为局部靠海,疫情也很重。 车上的人进站时都量过体温,体温正常的才让上来了,还算好,听说内陆边疆几个省疫情最少,好多人想扒火车过去,还有火车站被愤怒的民众冲击过,所以基本所有车站都有军警维持秩序。 大部分人听了以后庆幸起来,这车就是开往内陆一个高原省份的。 张恕却高兴不起来:什么疫情?吓到大家冒着吃枪子的危险冲火车站?就算早几年的非典也还不是该干嘛干嘛,没怎么样,这次闹这么凶!家那边就真的安全? 好多站不停,停也只停很短的时间,几乎不放人下去,张恕舍不得买盒饭,就只有忍着饿。 对面那两个女的倒是自己带了碗面,旁边的谢高文跟张恕一样,两人从昨晚的夜宵过后就一直没吃东西。 到了傍晚,这趟车进了Z省,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弯道、山洞很多,一些小站上也见不到部队和警察,大约已经离开了疫区,终于在M市这不大不小的车站停下来。 谢高文塞了十块钱给张恕,让张恕带饭。 张恕个子一米七五,谢高文一米九几,一看就知道谁更方便挤下去买东西。 张恕先买了两盒站台上的盒饭加几个包子,从窗口递给谢高文以后,又想起谢高文的鸡蛋,就跑去买茶叶蛋,根本没想到为了两个茶叶蛋赶不上火车。 每次发车乘务员都会在车厢门口喊,这次居然喊都没喊。 车速上去得很快,张恕追坐的那截车厢根本追不上,只好去爬后头的。 有个挺壮的男人跑在他旁边,眼看两人都靠近了,那男的居然猛地推张恕一把,张恕差点撞车皮上去,张恕骂着站稳,那人已经跳上火车去了,张恕再去追,怎么都追不上了,追到站台边他还跳下又跑了一二百米,火车屁股越去越远,张恕喘得要死,杵着膝盖站在铁轨边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身后还有几百个,也是被这趟车扔下的,大家都很喘,也都在骂。 有几个女的想回车站里去,站台上跑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拿着喇叭对他们喊:“往前走!!你们都往前走,不发车了!!!这是最后一趟!!!” 顿时有人惊慌失措哭喊起来,这离最后终点站还有几百上千公里,不发车叫他们怎么过去!? 那个人边喊边朝他们跑过来,说什么“这里也爆发疫情了,快走!没汽车可换”之类。 可惜没几个人信他,大部分骂骂咧咧回到站台上去,这人拦不住,来来回回追了几次,说了好些话,还是没人听。 最后他走到跑得最快的这几个人跟前,一脸失望地问:“你们也不信我?都回去!回去送死!!” 这会耐心用光,看着像有病。 又走了两个,只剩张恕和另外两个看样子是在工地干活的农民工,两人一身的水泥灰。 这人看看他们三个,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们三个没回站台去,说:“你们要是信我,跟我走!回去没活路!前头就是职工宿舍,有几辆自行车,咱们骑车赶赶,说不定能赶上K???。” 那身制服在这种时候其实算是个安慰,张恕没异议,就算M市可以买长途车票,他包里也不够钱买票了。 那两个看来也是一样的,三个都跟着那人,那人在前面说:“K???要错车,让军列,停的时间长,这边车速也慢,说不定能赶上,外头所有公路都在堵车,不堵的只有飞机跟火车,可M市这也没飞机。” 走了几百米,果然是铁路职业宿舍,那人拿钳子夹了车锁,从车棚里推出几辆自行车来,四个人骑着,正要出院子,一个女的跑进来说:“请你们带上我吧!我这有钱!有两千!我孩子病了,我得赶回Y省去!!!求求你们了!真能到,我再给你们一人一万!!!我是H省台的主持人,这是我工作证!” 她穿着小高跟和短裙,高跟鞋上被擦了好多花,一看就是从站台上追过来的。 别说有钱,就是没钱,谁也经不住一个女人这么苦苦哀求。 她不会骑自行车,一人硬塞了四百块,然后才坐到了火车站那个工作人员的车后座上,五个人四俩车顺着铁路边的小道往前骑。 骑了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还好那个工作人员有准备,摸了两支手电出来,最前面车头上绑一个,最后面的也绑一个,勉强照着路。 有军列“轰轰轰”地反方向开过去,看到军列,几个人心里又有了点干劲,撑着不休息,一直不停的骑。 那两个农民工人很不错,看那个工作人员越骑越慢,提出大家一起载那女人,于是说好了,一人载她半小时,又弄得她连连道谢。 张恕看着年纪小,但他是个带后劲的,因此也没推脱。 Z省这地方山多,城镇少,路上黑黝黝的几乎见不到灯光,进了隧洞,自行车铰链的声音听起来都挺渗人的。 这女的为了排解恐怖情绪,开始自我介绍,她也姓张,叫张娟,工作人员姓王,叫王恒生,做的铁路维护,那两个农民工是兄弟俩,姓朱,大哥叫朱建军,他弟叫朱建民,在G省九建工地上干活。 几个男的本来想说疫情,张娟不乐意,又说又唱的,唱的歌还很好听,别说,几个人的心情真的好起来些。骑了大半夜,到晚上十点,路过一个村镇,没站,但是铁道边开着一个小杂货店。 他们不约而同把身上的钱几乎都拿了出来,把能买的矿泉水、巧克力等等,包括薯片那些零食都买了,好几袋挂在笼头上。 杂货店里的女人说火车开过去十几分钟,他们急忙又上路。 到晚上十一点,路过一个叫MW的地方,不是乘客用的车站,停着好多拉煤的火车,几百盏大灯照得一片明晃晃的,但就是没几个人。 张恕只在两个仓库之间的地方,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听到他们的声音,有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边走。 朱建军扬声喊了两嗓子,对方不回答,张娟慌得乱叫:“快走!是被感染的!!” 几个男人也渗得慌,赶紧几脚,出了那才慢下来,回口气。 张恕憋不住问:“不是说这边没有吗?” 张娟说:“骗人的!新闻上稿子都是早就写好的!!” 她絮絮叨叨的,笑话不说了,歌也不唱了,开始讲这次疫情。 其实早就出现了,都被瞒报,然后在医院那些地方大规模爆发出来,瞒不下去了,才开始报导,但是到了这会,传播太快,已经控制不了了,短短几天时间,疫区就以每天几百公里的速度扩大。 张恕的老爸肺癌,住院住了好几个月了,张恕忙打老妈电话,没人接,又打给姑妈、姨妈其他亲戚,都没人接,最后,打到表弟那去,终于有人接了。 小表弟在做考题,还没睡,张恕才想起来已经是半夜了,怎么会有人接,心情才好点。 可是没说两句又紧张起来,张恕他妈和姨妈两人都被隔离在医院了。 小表弟还说他们学校停课了,让在家看书,等疫情过去了再返校,他一个人在家,餐餐泡面,邻居家也差不多,听他口气一惊一乍的,张恕不敢说自己的困境,只好安慰了一下小表弟,才把电话挂了。 到晚上两点多的时候,几个男人都累得骑不动了,互相商量着在隧洞里过一夜。 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火车鸣叫声,王恒生一听就笑:“在错车!在错车!打招呼呢!!!我们快点!!!” 枯竭的体力在希望刺激下又爆发出来,四个男人发了疯地蹬车,张娟拔高声音喊着:“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几分钟后,军列经过他们,再几分钟,他们终于追上了K??? 本来乘务员还不愿意开门,王恒生拿出工作证来,才打开了门,还要他们都量了体温才准上车。 一量,五个体温都偏高,刚刚才体力运动过。 那乘务员死活不让他们上,还好,这车还要再等一辆军列才走,过了几分钟,他们又要来温度计一量,这次正常了,终于可以爬上去。 张恕是有坐票的,跟王恒生和朱建军、朱建民兄弟分开前几个简短告别,王恒生挺厚道地说:“你们心里大概也知道这回挺严重的了,能回家的都回家呆着吧!不过,恐怕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哎!” 听到这话,张恕想起来家附近的山洞,虽说他觉得大家不可能会去,还是说出来安慰一下:“如果你们没处去,我知道个地方,藏起来几年没问题,你们出了K市向南走,到H镇的Y省仪表厂,厂区后门有片田地,那边挨着CB林区,进了林区……” 王恒生仔细,还跟乘务员要来纸笔,记了下来。 张恕看着他记,心里还有点不以为然。 张恕说的那个地方,大概也是Z国某个时代留下的特色产物。 具体是为了打什么仗搬来的不知道,总之那时候外面打得很厉害,国家就把东北的兵工厂搬到内陆边疆省份来了,不止搬,还选了好地方,H镇这里的山都是石头山,石头很大,结构坚固,几家兵工厂搬来以后就开始深挖洞,挖了几十年,厂里的人都换了好几辈。 那可不是普通的防空洞,只要能避避天上掉的炸弹就通过,张恕说的那座山就是仪表厂的山,山腹里都挖空了。 早年海湾战争的时候,国家白养着的这几个兵工厂好不容易有了盈利,每天晚上直升机飞来飞去的,偷卖军工产品。 仪表厂是几个厂里最小的,旁边还有几个,一个生产枪炮,一个生产望远镜,望远镜还能民用,军工仪表跟枪炮没辙,工资发得半死不活。 张恕记得的父母唯一拿到奖金的时候,就是海湾战争打得最火热的时候。 新闻上天天叫嚣着中立,和平抗议,还真讽刺,一到晚上只有国家能动的这几个工厂厂区那个热火朝天啊!直升机起起落落,比汶川地震时派出的直升机多了几倍去! 不过海湾战争之后,这几个厂,除了光学仪器厂——就是望远镜厂效益不错,其他几个都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撑了几年,破产,改组,裁汰工人,张恕的爸妈就只好到挨着几个厂兴盛起来的镇子上去摆夜宵摊子。 话说远了,张恕的姨妈一家也是仪表厂的,姨父管着山洞的钥匙,带张恕进去看过,所以张恕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厂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个厂区,一个为战时准备的隐蔽厂区。 这几个兵工厂都有这样的地方,仪表厂的恐怕是最小的一个了,但是也足够容纳整个工厂! 张恕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姨父爱忘事,在山洞外的一个地方还藏了钥匙,就算找不到姨父,张恕也进得去。 跟王恒生他们分开后,张恕就往五号车厢挤。 已经有人占了张恕的位置,谢高文看到张恕,高兴得不得了,忙把外面那个人撵走,张恕一坐下,就像瘫了一样,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谢高文居然还留着一盒盒饭和两个包子,张恕一高兴,直接提了一袋路上买的零食给谢高文,虽然没两分钟他就有点后悔了。 要真跟电影上一样,到处都是丧尸了,以后可就是吃的最重要! K???终于进了Y省,在Q市停的时候,荷枪实弹的军警又出现了。 早上十点,姑妈打来电话,叫张恕不要进K市市区,家里亲戚都被隔离在不同片区,火车站、汽车站、机场这些地方通通成了高疫情发生地,姑妈说得了这个病没救,张恕就懵了。 老爸老妈还在市区一个大医院里!他不去怎么行? 结果姑妈说张恕的妈昨晚用医院的电话给她打了一个,半夜四点左右,张恕的手机打不通,她也叫张恕不要过去,最好在小站下车,找个人数少的收容区。 张恕跟姑妈说了半个来小时,手机打没电才不得不断了。 张恕乱得没主意,到底放心不下爸妈,还是想进K市去看看再说。就算下车被隔离,跟家里人离得也近点。 哪知道当天下午,K???在K市火车站外转了一个身,不进站,往南边去了,而且还不停,也不让人下车。 这边正好是张恕家那边,他家在仪表厂住宅区里,离K市半个小时,在Y省,火车跑得比汽车慢,火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ZY村这个终点小站,才终于停下来。 ZY村靠湖,周围三面是山,一面是水。 K???停下后,有穿着防化服的医护人员上车,量体温什么的,正常的才让下车,这里有一个部队的集训基地,所以建立收容区的速度很快,把整个ZY村这片小盆地都弄成了收容区。 张恕还看见山上有部队的人在拉铁丝网,火车过来的隧道口也有当兵的扛着枪把守。 下了车,就有人拿着喇叭喊排队,说明了一下大概情况,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但是要参与劳动,统一分配工作,只保证每天两餐和医药,其他没有,愿意走的不强留,只说明了一下外面的疫情已经很严重,离开的人要为自己负责。 有部队维持状况,本来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可张恕就是觉得这么一大片地方,这么多人,单是这趟车上下来的就好几千了,有一个漏网之鱼整个都要完蛋,不靠谱。 大部分人选择留下的时候,张恕选择离开。 谢高文不认识别人,看张恕要走,拉着他一直劝,张恕想了想,谢高文人挺实在,也挺好的,就把自己必须要去一趟K市市区的事情说了,另外,也给谢高文留下了仪表厂那座山的位置,怎么走,找什么标记都说清楚了,没料到谢高文听说有这样的地方,居然活了心思,要跟张恕一起离开。 仪表厂离ZY村已经不远了,两个片区之间平时还有单匹马那种小马车和电动三轮车载客来往。 步行可能就是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火车隧洞出来别说电动三轮车,大马路上连人都见不到一个,本来挺热闹的村镇,虽然有地名上的差别,但那只是行政区地图上的几个字不同,没有大片的荒地断层,一路上房子挨着房子。 靠路这边的店铺上招牌都还挂着“XX汽修店”、“XXX汽车修理厂”这样的广告牌,路上没有什么车,回想一下收容区里车辆并着车辆停得密密麻麻的情景,一想就知道有车的人应该都把车开到收容区里去了,所以外头路上反常地空旷下来。 K市刚开始实行无车日的时候,张恕去姑妈家就特别不习惯,堵车堵久了,原来不堵了也会不习惯,但现在这种样子,走一路,一路都没见着一辆车,连行人也没有见到,倒是见了不少村子里养的狗,平时拴在高墙后吓唬人,现在全溜达到路上来了。 有些狗摇着尾巴来要吃的,有些鬼鬼祟祟穿过马路消失在房子背后。 有几只饿狠了,老跟着他们不离开。 张恕心里边毛毛的,假装捡石头吓,它们跑开又跟回来,后来发现张恕完全没有真打的意思,干脆就连躲都懒得躲了。 谢高文笑着说:“别管就行了,跟到它们不认识的地方就不跟了。” 张恕不太相信:“人都去收容区了,我看是回不去的才跟着我们,路上人都没有,就我们两个,说不定会跟到最后。” 谢高文说:“那就留着,三只都是狼犬,被人驯乖了,村子里养的也不挑食,什么都吃。” 张恕想说万一人都不够吃的怎么养狗?怕谢高文多心,忍在心里。 到了H镇边上,路上终于见得到车辆和人了。 挨着几个大兵工厂,还有一大堆小厂,什么轴承厂、磷矿、采石场、造纸厂、洗衣粉厂、省建二队,大部分厂子在镇子的中心街上各自有店直销产品,外地来采购的多半从这里走货,于是百货商店、小吃店、菜市场应运而生,张恕的爸妈没去K市之前就拿着下岗证在中心街上做小买卖。 走到中心街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又不习惯了。 几十辆大客车挨边停着,警察和军人又出现了,在街两头拉出封锁线,水泥灰包堆起来的简易围墙外头挤满了叫骂吵嚷的人群。 K市公交公司的班车平时半小时一班,走跨湖高速直接进K市——看到街上停的都是公交公司蓝条纹的大客车,张恕跟谢高文说了声,两个人挤进人群里,塑料袋和行李扎紧了口子举在头上,走一步被挤歪一步的,大太阳下挤出满身汗,才进去了。 谢高文在前头,问一个青筋都快把帽子顶起来的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问问,这上车买票啊?” 那位警察处在极端暴躁的状态,吼着说:“有工作证才准上车!买什么票!!你哪个厂的!?拿工作证来!!” 旁边一个男人拉着个女的喊:“我有!我是光学仪器厂的!!” 警察很干脆地推开谢高文,把那个男人拉到门那,拿过男人手里的工作证看了看。 “对了,你过去!等等!这女的呢?户口本拿来!!” 那女的叫:“这这!我是他老婆!户口本呢!我放包里了!户口本……” 警察后头站出来一个当兵的,把男人拉进里边去,指着街上左侧的大客车说:“8号车满了,上9号!” 女的被拦着,差点急哭了,脸色瞬间绛红,那男的也在跟这一个警察和当兵的解释是他老婆,但他们推着他。 “只让职工和家属上车!没户口本不准上!!” “有了!户口本!!” 女的终于找出户口本,被人一挤,掉地上,这种人挤人的状况,哪里弯得下腰去捡,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滚出来,嘶声大哭:“户口本!!我的户口本啊啊!!!” 谢高文看不下去,帮着她推开了踩着她户口本的人,她慌得浑身发抖,只会哭叫,她男人在里边被拦着出不来,一个劲叫她捡本子,最后还是张恕给捡起来,直接递给警察。 “她的!她的户口本!” 警察对了户口本和男人工作证的名字,才让女的进去了。 张恕他们哪来工作证?周围全是这样的,那么多人都进不去,他们两个肯定是进不去了,那夫妻俩互相拉着跑了一截,才想起来回头道谢。 两个人没办法,看了一阵,街里边两排大客车,左边接的是光学仪器厂的,右边接的仪表厂的,张恕爸妈是仪表厂职工,仪表厂破产几年了,居然还有车来接职工? 不过稍微一想倒也正常,银行白赔了几千万给仪表厂,仪表厂破个产,拍卖重组裁汰了大部分工人,换个名字,欠债就不存在了,但芯子没变,还是军工仪表,国家肯定还用得着。 估计爸妈的工作证和户口本还能派上用场,张恕忙把谢高文拉出来,仗着打小在这一片长大,什么犄角旮旯都知道,绕过被封锁的中心街,往仪表厂赶。 不是他想丢下谢高文,要是能去市里,说不定可以去医院看看,至于谢高文,先送到山洞里去,外面乱成这样,到底还是那里头安全。 谢高文一路上好几次想停下来买点东西,亲眼见着世道乱成这样,连他这种粗人也有了危机意识,可张恕一个劲的催着赶路,谢高文也没坚持。 回了张恕家,张恕一身汗地收拾出要带到洞里去的锅碗瓢盆、油盐、米和干菜,装出几大袋来,请谢高文先搬着,他在爸妈衣柜、床头柜一通找,硬是找不到工作证、户口本的影子,把爸妈卧室翻得劫匪来过一样。 受不了了停下来喝口水,凉凉的水落了肚子,突然想起来这些证件类的,别是被带在老妈身边了……这不完了,K市还怎么去? 谢高文很实诚地拿着东西问:“证件找到了没有?” 张恕叹气:“可能被我妈带走了,我到处都找了,找不到。” 谢高文说:“你也别太着急,多打电话问问,你在这担心你爸妈,你爸妈肯定更担心你,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挤那车了,你自己都跟我说传染病、细菌最爱在人多的地方那个,爆发啊?才几十辆车,够装多少人?挤来挤去的,传染上了怎么办?” 张恕心里知道谢高文说的没错,可担心不担心不是明白就能管得住。 家里还通着水电,张恕拿出手机电池充电,又下楼往姨妈家去。 姨父有辆三轮车,蹬的那种,两家人互相都有家门钥匙,张恕去姨父家院子里拿了三轮出来,回到自家楼下,跟谢高文一起装了东西,一看车兜还空着一半。 张恕先前找工作证和户口本,找到几十块钱。 洞里有柴油发电机,但很少有人进去,姨父过去只准备了两桶柴油,天知道还剩下多少,在找来柴油之前只能尽量省着用电,能不用就不用。 蜡烛要买,最好再买点药,拉肚子药、发烧药,OK绷这些常用的。 另外他家柴房里还有好多林场熟人送的木头,不是多好的木料,松、柏居多,平时拿来熏腌肉,木料油分很大,易燃还十分耐烧,除了可以做饭,实在不行了也可以充当照明用。 洞里很大,倒是不怕空气问题,真熏得受不了了,用一点电换换气的排风扇里边也有。 两人搬着那些木头,眼看着太阳就西斜了。 第二章 火烧云舔着山边,张恕偶然抬头一看,心里头不知怎么的十分不舒服。 可能因为本来人来人往,越是傍晚越热闹的住宅区如今冷冷清清的,熟悉的面孔全都不见了,空洞洞的,所带来的不安吧? 谢高文突然说:“对了,你不知道,染了那病的人,晚上特别爱咬人!咱们以后天一黑尽量别出来,事情都白天做。” 张恕迟疑:“我还想去买点药和蜡烛,里边柴油不够用,万一没电,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高文说:“我搬着剩下的,你赶紧去。” 柴房里还有很多木头,但三轮车能装下的地方不多了,张恕就同意了。 “我们一会后门那见。” 谢高文答应着,还把他自己身上的钱掏出来递给张恕,张恕一看不多,也就几十块,也不矫情推辞了,收下后就一个人朝厂医院跑去。 厂区里还有一个门诊带药房,在厂大门口附近,离住宅区没有一千米,也有八百米,张恕就近,选了厂医院。 至于能买蜡烛的杂货店,厂医院里边就开了一个,要是人都走了,先翻门框进去拿了,以后再跟管的人说——反正都是认识的。 没有下班的广播,没有车辆,没有声音。 梧桐树叶黄了,开始掉落,平时黄昏的时候到梧桐树下摆菜卖的人也没有了影子,一地被人践踏碎了的黄叶。 这个季节是无风的,树叶离了枝干打着旋安静落下,左边的老居民楼只有三层高,窗户小小的,黑黑的,夕阳的余晖也照不进去。 张恕小跑着路过这里,才发现以前那些打孩子、炒菜的声音有多亲切,忙加紧了步子。 这一段一百多米并不长的梧桐路,右边是厂里老协,那红漆斑驳的两扇木门也锁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提着鸟笼,捧着象棋围棋的老人们进出。 看白天中心街上那样子,国家是在另外的地方重新安置了这个工厂,好比以前把它从东北的什么地方搬到这里来,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搬回来了,徒留下一座空空的厂区。 张恕跑得急,看到医院大门关着,直接绕到后院,熟门熟路地扒门框上面翻进去。 他个头不高,又是个“练家子”,厂医院这种老式的“东方红”木楼,门上都带一个窗,玻璃早烂了,一直没修,他在砂石柱子上踩一脚,手一抓,轻轻松松翻进去。 动作太快,没留意到门边的一扇窗户上有一串喷溅的血迹。 白加黑、泻立停、诺氟沙星?干什么用的? 值班室的药架子上面没有太多药,张恕从抽屉找到个塑料袋,捡着架上的药扔进袋子里。 阿莫西林?好像也是常见的药。 张恕晃晃盒子,这是开过的,里边只有一板药片,随手也扔了进去,塑料袋“唰唰”响。 突然后颈子风过,张恕回头看了看,值班室的门他没关起来,外头走廊光线昏茫,医院前后门应该还是关着的,哪来的风?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当成没事一样回头继续捡药,可张恕学武的时候,师父重视养“气”、辨“气”,连一块石头都有气,万物皆有——张恕自己又是个做事很谨慎的,立即放下袋子,摸了门背后的扫帚,提着靠塑料须子那端,走出值班室伸头往走廊里看。 东方红的老楼过道全是内走道,两边都有房间,采光都不怎么样,看过去时比值班室这边要暗得多,楼梯窗户透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外,张恕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所有病房的门都关着,被磨得发亮的水泥地面上有几片黑色的东西。 整间医院静悄悄的。 张恕回到值班室,放扫帚时突然看见值班医生的办公桌后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 扫帚头立即指过去,没打到已经停了下来。 什么啊……只是块多出来的镜子,照出他自己,吓了他一跳。 张恕松了口气,镜子里眉毛黑浓,像两片鸦羽一样的半大小子也松了口气。 张恕对自己笑笑,镜子里的人眼睛弯弯,傻乎乎的,还像个初中生。 对自己笑……可真够傻的! 张恕吸吸鼻子放下扫帚,不敢再耽误了,这次连架子上的药看都不看,抓了就扔进袋子里去,有些盒子太轻,打开一看,只有两片,他也装上了。 装完了,又把办公桌里的纱布、胶布什么的一股脑提上,小有成就感地准备杀向值班室对面的小卖部。 以后要是医院的人回来,好玩了,遭贼了~ 不提防,竟然刚出值班室的门就把一个人给撞倒在地上,张恕自己屁事没有,就是懵了。 前后门都锁着,难不成真被他碰上贼了? 还没等张恕想个什么理由出来,地上那人面朝下,“哇”一声吐出一滩黑色的东西,顿时一股恶臭熏得张恕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用提着塑料袋的手捂着鼻子,另一手去拉那人:“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才扒进来找药的?” 对方的身体死沉死沉的,哼哧着一些听不清意义的话,两只手抓住张恕的肩,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灰白的皮肤,还有张恕刚刚摸到的,冰冷的体温! 最关键的是,张恕认得这个人! 这是医院管儿科的张医生,似乎跟张恕家有点远亲关系,浮肿的面目走形得厉害,可那副黑框眼镜还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 张恕吃惊:“张、张叔叔……” 张医生张开流着血的嘴向他——咬过来! 突然张恕头顶的虚空出现几道交错的光,像是什么图形,只是此刻的张恕完全注意不到。 就在张医生的牙齿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两厘米的时候,张恕习武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几乎是本能地从惧怕到僵硬的情况下恢复了神智,一个右侧肘击打中张医生下颌,张医生下巴脱臼,正常人的话,肯定痛得抱着下巴叫唤了,可是张医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仍死死抓着张恕,头一歪之后又想来咬! ——丧尸! 此刻张恕已经彻底明白了,电影上拍的“行尸”、“活死人”已经比史上任何预言都准确地变成了现实! 张恕缩肩后翻,外衣被扯下来时,脚背踢中张医生合不上的下巴,一声骨裂的脆响,张医生抓着张恕的外衣倒出去。 张恕捡起装了药的塑料袋刚要跑,眼前亮光一闪,腰侧火烧火燎地痛一下。 张医生挣扎着想坐起来,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张恕来不及去看身上怎么回事,急忙赶在张医生坐起来前跳出值班室,头也不回地冲到楼梯旁的门下,脚在墙上一踮,身体一横,胳膊刮过门框,越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个后空翻落地,转身就跑。 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有张医生那双红红的眼睛。 张恕一直跑,没敢停下来,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跑过满地的梧桐叶,差点滑倒,手在地上一撑,接着跑下去。 谢高文站在后门口的水泥墩子旁,看到张恕挥了挥胳膊。 张恕看到他,才匆匆回过头看了下。 空空的路,黑洞洞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跑近谢高文,谢高文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外衣也不见了,可没说什么,拍拍三轮车上木头说:“累坏了?坐这,我捆得很扎实,不会散!” 张恕这会腿真的有点软,点点头坐上去,谢高文到前面蹬车。 后门这里能看到医院房顶上的五角星,以前是金色的,后来褪了色,灰扑扑地,像……那肤色一样。 鼻子里突然回忆起那股恶臭——那是腐烂的肉发出的味道。 张恕“哇”一口吐了出来。 张恕指着路,谢高文照着他指的,出了工厂后门。 厂区里绿化做得好,路面也铺得好,可是从厂区后门出来,有差不多四百多米从田野间穿过的土路,挨着山脚过去。 仪表厂不修,更里边的省建二队也不修,两边互推——都从这条路拉沙土。 扯皮扯了几十年没结果,省建把靠里边的一截路铺了,不铺洞口开始的外边,仪表厂也不铺。 到后来仪表厂的洞不挖了,省建还在跑重卡,仪表厂更是不会铺,省建也就这么放着,车辆颠进颠出,把四百多米的土路压得,最烂一截,坑和包落差能有半米多!一下雨,别说走人,省建再往山里边还有个村子,那的人连牛都赶不过去,得走田埂。 三轮走不了田埂,只好在这条四百米长的破路上颠簸。 腰侧一阵一阵地疼,张恕回过气来才注意到,掀起衣服一看,怎么血淋淋的,像被烙铁烙了个印上去?? 张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被咬了? 谢高文问:“是不是这?” 张恕一看,到了,路边山脚下有个挺大的院子,堆满了破烂和垃圾。 “是这。” 第三章 这几吨重的破烂山也有一段来历:张恕的姨父虽然没下岗,但每个月就那几百块,他负责看洞,洞口外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片地方,平时除了他进出,根本没人。 有捡破烂的来问,他姨父挺有小生意头脑,就一个月一百把这片空地租给人家了。 大半年下来,堆成了这样,厂里发现了,勒令他姨父处理掉。 收破烂的一听厂里领导要他们出钱找车把破烂挖走,少说好几千块的租车费,人家直接卷铺盖走人,破烂也不要了,他姨父只好买个三轮车来,每天下班拖一车出去倒。 最悲剧的是,他姨父倒了一年还没倒出个缺来,省建的工人发现了这么个扔垃圾的好地方,偷偷摸摸什么破沙发烂衣柜,塑料盆、撑衣杆、痰盂罐……全扔来了,几年下来,不见少只见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恕他姨父改行收破烂了。 厂里领导全换了,大约看不上过去十分重视的山洞,也就没有再叫处理这堆垃圾山。 打外头一看,就一垃圾堆,隐蔽性超强! 忍着怪味过了院子,里边钢筋焊的铁门好端端的,张恕在洞口边上的小房子门头上摸了钥匙,一大串,熟门熟路打开了这一道铁门。 站洞口看,这洞跟养香菇的那些人弄的山洞差不多,没铺地,土坑道,墙壁坑坑洼洼,看起来也不怎么深,很寻常。 其实走进去才知道眼睛一看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实际上有二十几米,看似没讲究,其实过去做的很多事,比现在做得认真多了,这里就利用了土石墙壁折射的光线造成视觉落差,而从洞口看只是凹进去些的底部,一转,山洞拐了道,里边又一道铁门。 越往里洞越宽,顶越高。 谢高文等着张恕打开了第二道门后就伸着脖子朝里边的顶上看,黑漆漆的,不像外边故意叫人看到顶,到了这,有把消防梯从门里墙边上去,隐入黑暗中,而正对着的地方又打了拐。 谢高文忍不住了:“你们这个厂子弄这个洞干什么啊?” 张恕想让自己感觉舒服点,开玩笑说:“总之,不是拿来关革命同志的。” 谢高文笑起来。 进了这道门,伸手不见五指,谢高文刚说一句:“该拿个手电筒进来。” 张恕顺墙摸黑走进去,谢高文就听拉闸的声音,轰轰声响里里边洞顶上的灯泡亮了起来,谢高文说不出话了。 一条半米多宽的小铁轨铺在地面的正中央,铁轨两边碎石之外是过去很常用的水泥花砖铺路,还有消防栓、排水的下水道口,洞壁也是石灰抹平实了的,差点灯箱广告牌就跟城里地铁站差不多了。 消防梯延伸到比外面洞坑加高了两米多的另一层,很多管道都在上面那一层的顶部,一排排固定着,还有好几道门,看样子,上面一层有不少功能不同的房间。 就这么站着向里一看,隔十米一盏灯,这一条直道一直延伸进山腹里去,数不清有几盏灯,以至于那一头即使被照亮了,也看不清有些什么。 地图就在一边墙上,岔道七条,最深的主干道进入山腹七公里。 尚未完工,也已经很不错了。 谢高文哪见过这种“洞”,整个人都吓得没声了。 张恕站在离铁门只有几米的一间小屋门口,他身前一只很高的铁箱,里边全电闸。 “更里头有办公区,盖了楼,但是进去太深,要走几千米才到,有铁轨可是没火车,我们暂时住这,两道铁门够安全了,就在外面点住吧,你说呢?” 谢高文不闪眼地望着隧洞深处,没有一点意见,一个劲点头。 人工照明永远没法跟太阳的光辉比,在太阳底下生活惯了,乍一进到这种山腹里的洞穴,说不出得感觉,很奇怪而压抑。 张恕钻发电机房里看了看,两个柴油桶,但只剩下小半桶柴油,没有办法,只好把洞里的照明灯全关了,只留着铁门上头的一个灯泡,能照个十米不到。 两个人从早到晚还没吃过一点东西,早累得不行了,只好先做了饭吃。 谢高文一听柴油不剩多少,不让张恕用电炉,到外头捡了些砖头搭了个简易锅灶,弄了几块木头点燃来煮饭。 张恕帮不上忙,被推到一边。 外头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下来,洞里气温下降得很快,只穿着一件T恤,身上冷起来的张恕猛想起没拿任何睡觉用的东西,他到洞外小房子里拿了一摞陈年的废报纸进来,又找到个还有电池的收音机,只是把天线拉到最长,还是收不到除了杂音之外的任何声音。 天一黑透,外头传来不知名的声音,听着像是叫声,可没什么道理,林区离这里还有好几公里,野兽也不会跑出来,说不定是风声,坐在洞里听起来也不怎么清楚。 张恕想了想,还是小心为上,把第一道铁门绕上铁链锁了起来,走进去坐到火边。 在医院的时候被吓狠了,居然还把那袋子药给提出来了。 张恕在里边翻出纱布、碘酒,想看看腰部怎么回事,手指一摸上去,忽然脑海里出来一句话:——感觉得到我吗?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莫名其妙的,就像有人在耳边这么问,但耳朵里又确实没听到声音。 张恕向周围看,只有谢高文蹲在水管边,哗哗地淘米。 哪里来的声音?不,该说哪里跳出来的想法? 张恕还以为是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 结果手指一碰到那块火辣辣疼着的皮肤,又来了: ——没有灵识? 张恕放开手指,什么都没了,再碰上去: ——如果不傻就说话! (说什么?) ——反问?你会反问? 张恕放开手指,侧头看了看那,圆圆的眼睛瞪再大都没法看出有“外星生物”爬在身上。 这…… 被吓到神经错乱了?出现幻听?幻觉? 张恕决定先不管伤了,问谢高文:“老谢,你见过得过病的人?”幻听是不是预兆? 谢高文一愣,然后点头,一边把米倒进一个汤碗里,一边说:“我在一家服装厂当门卫,厂里第一个被染上病的是拉货的司机,他说在外面跑车的时候被神经病咬了……” 张恕着急地问:“咬了?” “嗯,”谢高文肯定后又说:“手臂上还带着牙印子,跟着人就发烧,烧上四十多度,本来要送去医院的,结果打了120以后,救护车没来,警车来了,把厂大门堵起来,跟他没接触过的才准出去,那司机下车的时候摔了,我扶起来的,就这样就不准我离开,警察说啊!等医院派得了人来,做过检查才能放我们出去,让我们把那个司机单独关一个屋。” 张恕能想象出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他拿不准的只有一点,没有了神智以后,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谢高文说:“白天的时候,看着还好,发着高烧还能起来走,在屋里满屋走,到了晚上,就跟这时候差不多,听到一点声响就冲过来撞门,力气特别大!但是我们关他那屋门朝里开,他不会拉门把手,只会撞,撞一晚上……” 沉默了会才说:“门缝底下都撞得流出血了。” 张恕没出声,谢高文安慰似地说:“你刚刚见着了吧?只接触的话没事的,我就接触过,还不好好的。” 腰上一阵一阵地疼,张恕不敢告诉谢高文他身上有这么个莫名奇妙不知怎么来的伤,幸好疼虽然疼得厉害,但伤口没流多少血,没透到衣服外面,看不出来。 过了会,张恕问:“会跑吗?” 谢高文蒸着饭,搓着泡开的海带说:“跑不快,抓到人就咬,不过我见的不多,就几个,我觉得夜里病发得厉害。” 张恕大感侥幸,去医院的时候幸好没天黑,否则,八成被张医生咬了。 不过一想起腰部的伤,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明天太阳一出来,就变成活死人一个。 谢高文煮了海带汤,炒了个豆腐皮,很简单乏味,可是因为热腾腾的,张恕还吃了两碗。 谢高文认为地方是张恕的,吃的也是张恕的,死活不让张恕帮忙,坚持他一个人洗刷锅碗。 谢高文把简易土灶搭在第二道铁门外,这道门不像最外头那个是钢筋焊的,栅栏一样。这一道是滑门,钢板有好几厘米厚,滑轮在凹槽里,一关上耗子都钻不过去。 张恕过去经常来玩,但在这里边过夜……灯泡的照明范围外,黑得没底,叫人心里发怵,还是找个小点的房间怕才能睡得着。 张恕爬上消防梯,挨间看了看,门是有的,但除了一间其他的都没完工,门里边就是个土洞,十分潮湿。 完工那间倒是水泥墙壁,就是有一个圆形的大洞在墙上,看不出通向哪,挺深的。 第四章 谢高文洗完碗跟上来看了看,不用商量,两人都觉得退到门外去,睡在两道铁门之间也比睡在完全不见天光的黑暗里强。 张恕停了发电机,谢高文把土灶边的砖头拨开,添了几块大木头,用报纸简单铺一下地,两人就睡在火边。 张恕从学校回家,一件衣服没拿,就一个随身的背包能充当枕头,睡在报纸上一阵一阵的冷,泥地下湿气上涌,冷到骨子里去了。 这一天累坏了,也紧张坏了,根本没有心情说话聊天,各自背对着火。 伤口没那么疼了,张恕忍不住又碰了碰,这次,没有理解之外的“声音”出现。 张恕还以为先前真是幻听了,蜷缩成一团,手指碰那也没拿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你……是何魔物? (魔物?我是人,你是什么?外星人?) ——怎有如此多问题?你只要听从我的话,快点把你那微不足道的修为提升起来。 (修为?提升?你说什么?) ——我怎会碰到有灵识而蠢笨至此的东西? 突然面目浮肿的张医生出现在张恕眼前。 ——你可以靠杀死类似的僵尸来提升你的修为。 (为什么?) ——你只需依令行事!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不杀它们,死的就是你! (我很安全,我住在一个山洞里。) ——竟有洞府? (啊?) ——你必须去! (为什么?) “对方”没有反应了,但张恕就是有种已经被他的“为什么”气死了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 ——你的修为太低,我还不能召唤你,你记住,速速斩杀你能够找到的僵尸,便能很快提升修为! (听不懂,你说什么?) ——等等。 张恕醒过来,谢高文俯身看着他,手里提着一件很旧的军大衣,见惊醒了他不好意思地说:“看你太冷了,将就盖一下。” 张恕迷迷糊糊地“嗯”了声,谢高文回到火那边去,一阵报纸的响声。 谢高文这个人还不错…… ——谢高文?僵尸和鬼魂也有名字? (你叫什么?) ——我是你的主人。 (这不算名字。) ——你该叫我主人,你身上已经有我的封印了。 (原来是你搞的,你怎么搞的?随便在别人身上弄伤,很过分。) ——会……生气? (当然!) ——不曾听闻,难道我被蒙骗了? (谁骗你?) ——你会……愉悦吗? (愉悦?你指高兴?为什么高兴?) ——因为你有主人了。 (你有病吧!?) ——又生气了,极端暴躁,灵识还算不错吧?如此说来我当是成功了,只是不听话又该如何……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你必须到洞外去,斩杀僵尸! (果然有病!打僵尸提升战斗力什么的,那是游戏!) ——游戏是什么? (怎么会有人连游戏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个星球的?) ——星?球?与蠢物言谈果然不易。 (喂!) “对话”到此为止,张恕醒过来以后拎不清是做梦还是又幻听了,没有变成丧尸,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家拿充好电的手机电池,然后想办法去K市找爸妈。 张恕要忙,谢高文也要忙,只不过没告诉张恕他要忙什么,张恕裤兜里钱没用出去,把谢高文前一天递给他的又给回了谢高文。 谢高文煮了面条当早点,吃过后两人一起出来,估计外面也没有配钥匙的了,张恕犹豫了会,就把钥匙当着谢高文的面放回小屋门上边,这样不管谁先回来都可以进洞去,还约定了如果需要锁门,钥匙仍旧放回这个位置。 站在铁门里,胳膊一伸就够得到门头上夹缝,挺方便的。 在路口告别时,谢高文骑着三轮就走了,说去找点可以用的东西回来,张恕看着他背影有点纳闷。 这地方他又不熟,骑着车子到处转悠不怕碰到丧尸? 两人只是搭伴,非亲非故不好多问太多,只怕在谢高文看来小个子的张恕才是需要特别小心的那个,走前还叮嘱张恕随身带上防身的东西,他自己别了根长木棍。 张恕回到家里拿了手机,把电话本上的号码全都打了一遍,没有一个打通,就连表弟那都没人接电话了。 正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张恕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钥匙碰到门的声响。 一个单位的人,叫不上全名但也能至少认得脸,张恕打开门站楼梯上往下面看,就见住楼下的老太太提着挂她脖子上的钥匙串在开门。 张恕放了心,忙叫:“王奶奶!” 老太太侧头向上,用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朝张恕看上来—— 张恕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老太太放开钥匙,扒着栏杆往楼上“爬”上来,枯瘦的手指像鸡爪一样张开撑在地上,手脚并用。 张恕冲回家里,把门关上,隔门听着楼道里爬动的声音胆战心惊地想:谢高文从来没说丧尸白天不出来!他实在太大意了!这下!这下可是被堵在屋里了! 门上响起抓挠的声音,张恕连凑到猫眼往外看的勇气都没有,跑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站在对着大门的地方。 王老太太一直在门口不停地拍、抓、挠,伴着奇怪的喉音。 张恕站了足足半小时,心跳才平稳下来。 虽然不是防盗门,但铁门看来也挡得住,于是想找出办法逃出去。 这种小地方的厂区贼都不来,几乎家家阳台都没封,不如爬阳台下去。 张恕到了阳台上往下估摸了一下每层之间的距离,应该不难,但是等他人都挂到阳台外侧去,朝下面阳台看时却僵住了。 楼下就是王老太太家,她的老伴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边,身边飞舞着一大群苍蝇,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死透了还是也变成丧尸了。 张恕不敢再下去了,无奈中往顶上看,他家在五楼,老房子只有六层,再上一层就是楼顶,就算他爬楼顶上去,要下楼还是会被王老太太堵住。 张恕只好翻回家里,听到屋里有动静,稍微消停点的王老太太又闹得厉害起来。 张恕无计可施了,茫然地坐到地上捂住耳朵。 也许她久了听不到声音会离开吧? 不知过了多久…… ——连区区一个魔物都对付不了? 又来了。 ——你是如何具有灵识的? 完全听不懂。 ——不杀魔物,在魔界如何存活? 假如有对方的话,对方好像听得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换了一种方式问话。 (我连鸡都没杀过。) ——莫非你是魔血化形而来? 张恕想:他游戏玩得不多啊!没道理幻听会听到这种好像游戏NPC才会说的话。 ——又是游戏,莫非魔界将杀戮当做游戏? 张恕听着指甲刮擦铁门的声音,慢慢地咬紧了牙齿。 ——杀了她。 (闭嘴!) ——杀了她! (我认识她!) 片刻的沉寂后,对方说: ——杀了她,我给你奖赏。 莫名其妙,没有理会那声音,张恕重新摸到别在腰带上的水果刀,踮脚靠近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以前有个鬼故事就是跟猫眼有关的,故事里的人用猫眼看的时候,鬼在那边也看着他。 张恕甚至做好了看到血红瞳仁的准备,但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空的楼道。 ——错失了机会。 张恕忽然想起他这时候根本没把手放到腰部的奇怪伤口附近,怎么会? ——我需修行,岂能整日通过灵识与你说话。 拿定了主意,张恕问:你叫什么?我叫张恕,我已经告诉你了,该你说你的名字。 不过是幻听,所以张恕无所谓地把名字告诉了对方。 ——云鸠。 果然是很NPC的名字。 那声音没了,张恕等了几分钟,门外一点声都没有,猫眼里也一直没看到王老太太,他握着铁门上的把,轻轻一转,打开。 脸上带斑驳黑块的老太太蹲在门口,张恕看到她的瞬间,她一声怪叫扑过来,张恕忙关门,可是慢了一步,被她挤了半截身体进来,双手狠狠地抓住了张恕的裤腿,脖子也竭力伸长,仿佛一头饥饿的野兽,用尽全部力气就只为了咬下张恕身上一块肉来。 一个老太太,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张恕的腿被她硬拉得靠近那张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嘴巴。 张恕本来还想把门关上,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把老太太推出去,自己反而要被拉过去咬一口!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她把嘴巴张开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好像嘴巴两边都撕扯开了,只为了狠狠地咬下去! 张恕的脑子都懵了,被“杀了她”那声音震得耳朵里边轰鸣,挥起手里的水果刀砍下去…… 第五章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中,晒了不知多久的太阳,张恕身上才渐渐回暖。 那一刀砍到了王老太太的脑袋上,她松手的时候张恕没命地逃下楼来,再也不敢到任何阴暗的地方去,就找了块马路中间的位置,站了老久。 等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再几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 如果连H镇这样的地方都有丧尸,那K市的局面一定相当糟糕! 张恕害怕归害怕,但一想到爸妈在那,因为老爸病危,姨父一家也去了,他怎么能一个人躲回安全的地方心安理得? 硬着头皮,张恕小心谨慎地回到楼下,看楼道里没动静,打开自家柴房门,推出他的自行车,顺马路中间骑,往中心街去。 十分钟后,张恕在街头停下自行车,看着眼前垃圾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街道。 路边商店的玻璃全被砸烂了,前一天水泥灰包堆出的墙还在,有几处很明显的红色。 张恕看了一会,继续往前骑,七、八分钟后,到了H镇去往K市的高速路口,收费站一样人去楼空,玻璃也是烂的,就连拦截车辆的横杆也断在路上,一看就是被车辆冲坏的。 骑上高速路,空阔的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过去干干净净的路面现在丢着不少垃圾,回头一看H镇,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活人。 靠自行车去K市?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天黑。 张恕只有折头回来,路过中心街街口,看到那一摞摞的水泥灰包,下车扛了两袋,随便找了被丢弃的绳子绑在车后座上,驮着回到仪表厂。 仪表厂很多年不景气,厂大门很少像其他两个兵工厂一样敞开,张恕回到厂区一看,靠厂大门口的门诊卷帘门被人撬了,里边放药的货架倒在地上,看样子不剩什么东西,但门诊更里边的几家商店看着还是完好的。 反正还有时间,张恕也不客气了,打算破门而入找点能用的东西。 卷帘门他弄不开,可几家商店后头院子里只有木门,很老式的两扇式木门,于是捡了一根长点的棍子在手,摸到后面去。 院子里还晒着被子,几家商店的后门都是锁上的,张恕放心了——这种外头的挂锁,里边不会有人。 但他还是长了记性,推开门缝,先用棍子敲几下门,看有没有动静。 听不到声音,才找了块铁片,卡进挂锁缝里,用劲朝外一掰,门就打开了。 厂里租出去的这种店铺前面做店面,后面是居室。 张恕料得不错,连院子里晒的被子都没来得及收走,屋里大部分物品都在,少的估计只是主人认为重要的财物。 他自己家不敢回了,只好搜刮别人家的。 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一包蜡烛和半袋子长虫的米,还有一个工具箱和一抽屉开过包装的药。 老实说,眼下无论什么东西对他都是有用的,但他就一辆自行车,还驮着两袋水泥,能带的有限,只好用主人家的床单胡七胡八地裹了一包,骑车的时候能耽在车龙头上,用一手扶着就不会掉。 张恕怕被丧尸进去,还拖了个大垃圾筒到门口放着,才跟破落户一样,前扛后背地,卖劲地蹬着自行车回山洞去。 那四百米土路只能下来推,要不都得散在路上,一样也带不回去。 回去一看,谢高文没回来过,张恕放了东西,又扭头出去。 这次,把那一家被他开了门的搜刮得差不多了,临走看到人家窗台上一盆辣椒,一道搬了。 尽管浪费了半天,可是坐在洞里擦汗的时候张恕还挺有成就感的,面前小山一样地堆着,被子也有了,晚上可以不用被冻得死去活来,洞里气温真低。 到六点多,太阳开始下山,张恕站到外头等了没多久,谢高文回来了,隔老远一看,张恕那点点炫耀的心情荡然无存。 谢高文推着三轮车,明明是只有一平米大小的车兜,居然……载了有谢高文两倍那么高的东西,两边还垮出来,不知道谢高文怎么捆的,捆得都有境界了! 这段土路没有房子,一边田地一边山,越靠山脚山石越大,小峭壁一样,靠田地这边稀稀拉拉几颗小树,藏不住丧尸,张恕就放放心心的跑出去,帮着谢高文推三轮车进来。 跟谢高文找回来的东西一比,张恕那点……不能看。 谢高文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跟张恕走着还说:“我转的不远,也不知道有多少合用,你是大学生,晚上你看看,捡能用的出来,我应该先问问你再出去,不知道弄了多少用不上的回来……” 张恕心里有些感激,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比他一个人强太多了。 结果到了洞里把锁一挂,谢高文忙不迭地拿着用一个布袋子特意单独放出来的热水袋给张恕,很憨实地笑笑,就忙着去煮饭了。 张恕拿着那个没什么温度的热水袋,心里暖了。 谢高文怕张恕嫌弃,跟张恕说了好几遍,把那些他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洗了好几遍才下锅。 有得吃,张恕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他家境不好,家里也不是顿顿都有好菜。 ……见过丧尸,对肉类真的没一点想法。 简简单单煮了一锅,用花盆里的辣椒切碎弄了碗蘸水,依旧是很不错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收拾东西,谢高文看到两袋水泥,高兴得搓着手说:“可以搭个灶出来!” 张恕拉水泥回来也是这意思,跟谢高文一说在哪找来的,谢高文高高兴兴的盘算着明天白天把灶弄起来,张恕却想到中心街上堆的其他水泥包,这东西大有用处,或者全弄回来……但他又想去K市,到底后一天干什么好? 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的隧洞是个L型,外头二十几米,里边只有十几米。 二门里边就像另一个世界,两个人都无意到里面去,哪怕里边有铺砌整齐的路面和墙壁。 这样一来,他们干脆就不开第二道门了,任它锁着,用棉絮在门外铺了两个简易床铺出来,当做生活区。 这天睡觉前,张恕抱上了热水袋,还泡了脚,热乎乎的钻到被窝里去,只是……那“声音”又来了。 ——你如此胆小,那么今次奖赏我便给你一个可以提示僵尸靠近的符文吧!在魔界用这符文,大约自找苦吃。 张恕还没问什么意思,就看眼前一闪,手臂上一阵火烧样的疼痛。 扒袖子一看,又一个烙出来的疤。 张恕这次吓到了,腰部的伤来历不明,但他没跟“声音”联系在一起,这时候那声音才说完,手臂上就多了一个相似的伤口,要说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是幻听,张恕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莫非……哪家逆天的游戏公司开发出了自主智能系统,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下载了“客户端”在身上?什么打怪,做任务,奖励…… 即使这么想,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平白无故身上会多出伤口。 疼是挺疼的,并非到了忍不了的地步,而且也不影响他做事,只能被动地等着看往后还有什么要发生。 张恕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火堆里木头烧光,炭火余温都快没有了才睡着过去。 天蒙蒙亮时谢高文就起来了,兴冲冲的开门出去,捡了几袋子碎石头回来,用水和了水泥就开始码灶台。 张恕三岁拜师,五岁进武校,一直到被家里叫回来,恶补了一年参加高考,十几年都在武校长大,身体里边就像被安了一只闹钟,每天早五点就得醒,前晚上想了半夜没结果,挨到七点被谢高文吵醒,精神倒也不差。 谢高文当过几年兵,退伍后回家种地,后来家乡的人都出去打工,他也出去,在沿海省份什么都干过,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装修公司的下手,还会开车,跑过几年运输——为什么没跑下去,谢高文没说,张恕心里有数,恐怕是出了事故,吊销驾照才不得不去给人看大门。 不是多有用的人才,但什么都会一点。 张恕除了学武,教科书上貌似也没什么实用的东西,挂着个大学生的身份,即便大学课堂他还一节都没去上过,但谢高文还是觉得砌灶台这种活不能让他这个大学生来做,就算边上帮忙都不让。 张恕在旁边,谢高文好像还挺不自在的,做事带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张恕只好拿着手机、收音机从洞里出来,提着棍子出了院子,循唯一的山道往山上去。 H镇跟ZY村那边差不多,群山连绵,平地不多,中心街在的镇子就在湖边,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平坦的地方,在这一片地区手机信号一般不好,张恕想到山上水塔下面去试试。 石头山,山路都是凿出来的,走了十几分钟就快要到顶了,张恕忽然停下来,跳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朝几大块石头中间看过去。 第六章 这种山种不了地,只有最顶上水塔旁边有不足一亩的平地,但满山石头缝里长了不少本地人叫做“索梅”的带刺灌木丛,每年五、六月开始,结一种或者黑色或者金黄色的小果实,味道十分甘甜,只是吃过以后颜色很难去掉。 张恕每次假期回家,一个厂的同龄人邀他出来玩,常常跑到这座山上来摘索梅吃,吃得一嘴乌漆麻黑的回去,爸妈一看就知道他干嘛去了——一笑一嘴黑。 为了找索梅,张恕对这座山熟悉得不得了。 有一大丛索梅长在一个一米多高的水泥管外,那水泥管子不知道有多深,黑漆漆的,用铁网子焊起来了,张恕小时候还幻想过里边关着什么吓人的怪物,每次来摸那丛索梅总是提心吊胆的。 不止他害怕,其他孩子更害怕,所以那丛索梅也是长得最好,果实留最多的一丛。 以前没往这上面想,现在住到洞里,张恕走到山上就想起来了。 整座山山腹都是仪表厂的洞穴,那水泥管通向的内部还能有哪?难道跟二门房间里的圆形大洞是连通的? 张恕爬过几块石头,跳过两道很深的夹缝,就看到那截突出在两块巨石间的水泥管口子。 侧面的索梅丛又长大了,几乎挡住管口一半,管口上焊的铁网还在,就是锈蚀得更加厉害了,光线能照到的水泥管内部堆着经年累月风带进去的泥沙,上面长出些杂草。 张恕走过去比了比,管子足有一米五高,弓着身就能走,跟洞里的差不多高,说不定真是通的。 张恕琢磨了一会,先不忙回去看能不能走通,还是先到山顶,站水塔下面拨号。 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 朝阳跳出山岭,薄雾从山间、田地上浮起,雾色里,田地那一头两山外,湖水半遮半掩,本来是很美的景色,没有了人气,温度都像低了十度,冻着骨头。 张恕揣了手机,拿出收音机把天线拉到最长,慢慢调频道。 他都不敢抱希望了,哪知忽然听见一声“药品……”,忙拨回去。 “……请大家不要盲目相信谣言,这次疫情虽然跟过去的甲流、非典比,确实有一定程度上的扩大化,波及面广,但仍旧在国家的控制范围内,目前为止,即使尚未研发出有效的疫苗,但是疫区范围已经得到及时控制,请大家保持冷静,安心服从收容区临时制定的法律法规……” 控你妹…… 连H镇这种山旮旯里的厂矿区都有丧尸,大城市和交通网线上的地区会得到及时有效的控制? 打死也不敢信啊!纯瞎扯。 张恕又换了其他试,再也收不到任何声音,拨回去听了一阵,张恕明白了,原来是ZY村收容区的广播。 这么看来,ZY村收容区目前还是安全的,倒也正常。 整个H镇平时都只有来进货的人进出,相对闭塞,人口也不多,环境比起K市的肯定单纯多了,而且ZY村比H镇更具备地理优势,只要把火车隧洞和公路隧洞还有码头控制好,远比四通八达的地方安全得多。 不过张恕不后悔离开ZY村收容区——没有人知道这次的灾难怎么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太阳升起落下那么自然,死亡序幕已经拉开,既然有最早一批变成丧尸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今天还是健康的人,过了一天不会突然变成丧尸,还是人少一点好。 “咔啦” 张恕猛地回过头——上山的一路上都没碰到过丧尸,山上山石耸峙,应该没有丧尸能够攀爬上来才对…… 谢高文从山路口那伸出头来,张恕看清是他松了口气。 “灶台弄好了,等干了就可以用,你不是想去K市吗?我们出去找车,有车的话一个白天来回可以的。” 张恕不知不觉在山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了,一看太阳都出来一截了,难怪谢高文已经砌好灶台。 张恕把收到ZY村广播的消息告诉谢高文,谢高文听完什么表示都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过来,但他也没说要回去。 张恕把收音机给他,让他听了一会,他就关了,反过来催张恕:“下去吃早饭吧!我煮了稀饭煎了饼,吃过我们就出去找车,还要找油。” 张恕心里感激,知道不用说出来,太客气反而不好,跟谢高文一起下山回洞里。 仪表厂几十年都半死不活的,就算领导有车,也只有那几辆,肯定开走了。 光学仪器厂不一样,军工光学望远镜比民用厂家生产的质量好得多,不管从技术还是质量上而言,因而那个厂的产品一直畅销,效益很好,工人有车的也多。 国家在别处安置工厂,统一接走工人的话,说不定有人的私车没有开走。 可能性不大,但满街都是空的,也只有抱着这点希望,张恕和谢高文一人拿一根棍子,一头削尖,就这么蹬着三轮车出去了。 光学仪器厂大门开着,里边看着跟仪表厂这边一样空空的,甚至更加呈现出末日的颓丧衰亡气息,住宅、商店的门窗基本都是烂的,门窗里边翻得乱七八糟,路上丢着人们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来不及带走的各种物品。 张恕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差点踩到一个泰迪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窄小的胡同那一头露出一辆轿车的后车厢,他们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这么一辆车,不敢错过,只得挤过去看。 胡同两边是住家,很多道门,大半都开着,有些的门烂了,歪斜在墙上,听不到声音。 谢高文不等张恕,径自往里边走,张恕赶了两步,T恤短袖下昨晚留下的伤忽然痛起来。 游戏NPC(?)说过,这个可以提示有僵尸在附近。 张恕想起来,但他没当回事,僵尸?丧尸?游戏和真实要怎么搅合在一起? 他捏了捏胳膊下方,却没有丝毫缓解,只能忍着。 谢高文忽然大叫:“啊!!” 正在查看的一道门里扑出一个丧尸,要不是谢高文退得快,差点被它抓到! 可是这个丧尸动作很快,一扑扑空,立即转身又扑,半边脸上血淋淋的,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和部分牙齿,身上穿的衣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浸透了干涸的血迹。 谢高文急忙后退,被刚刚才跨过的箱子绊倒,丧尸挥着手扑到谢高文身上! 张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僵了几秒,谢高文用手里木棍挡着丧尸咬下来的嘴,没有余力逃脱,吓得狂喊张恕,张恕一抖,急忙赶两步,一棍子捅过去。 一声闷响,棍子尖锐的那头从丧尸肩上插进身体,从另一边腋下穿出去。 没用,丧尸嘶叫一声,仍然奋力想要咬谢高文,竟然对穿身而过的木棍没有其余反应! 丧尸力气比活人大,谢高文的棍子断了,丧尸一下子咬下去! “砰”一声,谢高文被溅了一脸红褐色的血,张恕飞起一脚踢在丧尸脸上,把它踢得带着棍子翻过去,兀自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木棍很长,穿着它的身体,卡在门框角上,一下子站不起来。 谢高文吓得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恕抢了他手里的半截棍子,掉过尖头上前一步,从丧尸眼眶扎进去。 丧尸震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谢高文一脸吃惊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因为喘气喘得太厉害,肩背都在起伏的张恕,难以置信。 “你救了我……” 胳膊还在疼,另一道门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张恕明白了:那伤真的可以提示丧尸靠近。回身叫谢高文:“还有!快走!!” 两人刚朝来路跑了几米,张恕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三个丧尸,巷子那头的车只能放弃了。 尽管有了第一次之后,再下手似乎没那么难,但把木棍扎进一个头颅里边,滋味绝对好不起来,而且只有一根短木棍,想杀三个丧尸太困难了点。 张恕习武,可……武术不等于杀人技巧,武术是武学的艺术,强身健体的同时,张恕也只不过比普通人能打而已,真的论打斗技术的话,他还不如警察。 顶多,他的身体经过很规范有序的开发,发展空间比警察、特警或者军人大而已。 谢高文蹬着车,张恕跑几步,看没有丧尸能跟上来,才搭着边坐上去,坐了一阵手还有些抖。 两人都心有余悸,找车的事情暂时搁置。 看来丧尸在白天只是龟缩在阴暗的地方躲避阳光,并不真的只有一座空空的市镇,可以随便到处逛着找东西。 他们到中心街上装了满车水泥灰包,就准备拉着回仪表厂去。 谢高文忽然问:“听到吗?” 张恕点头,两人往一边路上看,果然看到一辆越野飞驰在路中间,向着他们的方向疯了一样驶过来。 车很快就靠近了,看得出车身上沾满了血和……一些碎肉,就像才从地狱里逃出来。 第七章 离他们二十米时,越野放慢了速度,有人喊:“说话!你们是活人吗!?” 谢高文忙应声:“是!是!你们从哪来的!?” 车上忽然有个女人尖叫:“张恕!是不是张恕!!!” 即使尖叫,也很好听的嗓音,张恕记得她,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看,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女人,跌跌撞撞朝张恕跑过来。 张恕慢半拍地说:“张娟?” 张娟已经跑过二十多米,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 好一会,张恕才弄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激动。 她也被火车拉到ZY村收容区,下车后她找到部队领导,拿话压着当兵的,要了一辆车和司机,送她去K市。 那也才是前天中午的事,K市有九个收容区,她儿子在六区,市人民医院里。 她顺利进了六区,那时候收容区外随便一看就有很多徘徊游荡的丧尸,本以为收容区是安全的,但没想到紧挨着的第五收容区在当天夜里传来枪声,很密集,而后两个收容区的联络就断了。 第二天一早,人民医院里早先病死的死者尸体活过来…… 张娟因为经常跟高层来往,有领导给她从别处派来车,接了她和她儿子,本来想到另外安全的收容区去,可是走到半路,所有通讯都断了,还差点被丧尸包围。 要不是派来接她的是个警察,随身有枪,他们可能根本逃不出来,夜里在图书馆躲了一晚,到白天才敢开车逃出城,但是子弹打空了,那个警察也因为救她的儿子被丧尸咬了。 张恕向靠在车门上,远远站着不走过来的警察看,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近。 被咬了,等于被判了死刑。 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警察还坚持把张娟母子送来了。 话刚说个大概,就有丧尸听到车辆的动静,从藏匿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张娟叫他们两人上车,谢高文舍不得水泥,那位警察听到,从身上摸了手铐,远远地说:“用越野拉着三轮走!快上车!” 张恕他们推着三轮过去,走近了一看,警察才二十出头,很年轻,但他的脸色发灰发红,明显体温已经在上升了。 他问:“你们有谁会开车?” 谢高文说:“我会……没驾照。” 小警察苦涩地笑笑:“以后没人查你驾照了,别去城里,这车以后随便你开。” 张娟坐到车后座上问:“李隽?” 小警察冲她摇头:“我觉得我快了,既然你已经找到张恕,我就放心了。” 张娟惊疑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去山洞了!?” 他仍然摇着头,眼神有些发昏地说:“我没救了,你们赶紧走!” 那些走出来的丧尸在太阳下走得很慢,但还是一步步地朝他们这群人走过来。 张娟“哇”一声哭出来,她睡着在车里的儿子被惊醒,一看他妈妈哭着,也吓哭了。 张恕默默地坐到副驾位置,看着车下那个警服被扯破了,半身是血的警察——一向对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没好感,可是从此后,他会对跟这人穿一样制服的人保持一份最起码的尊敬。 才从丧尸嘴下逃出命的谢高文自然明白被咬的人没救,重重地叹了口气,爬上车关上门,小警察走到后面把三轮车头跟越野拷一起,拍拍后车窗。 谢高文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从后视镜看到小警察摸出刀子迎向丧尸,不敢多看,忙把油门狠狠踩了下去,张娟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抱着她儿子,一次头也没回。 张恕知道不是她装模作样,而是一回头看了,恐怕就会跳下车跑回去…… 进了仪表厂,张娟还在小声啜泣,她儿子脸蛋苍白,不知道有什么病,看起来很虚弱。 张恕问:“他要吃什么药?” 张娟擦着眼睛,好一会后才说:“我带了,在医院里就让医生准备了一包给他留着。” “那就好。” 这么小,四岁多的样子,要是没有药,很容易就没了。 车速快,被惊动出来的丧尸慢腾腾挪到太阳下,已经看不到车过去的影子,又蹒跚着回到阴影里去。 塑料袋被吹上半空,有个丧尸盯着看,被阳光一刺,眼角流出血,瞳仁里只有满布的血丝,没有一丁点光辉。 越野没开进院子,车上满是血,如果不冲掉,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外面的丧尸。 离山洞还有一百多米,张恕就让谢高文把车停了,田边有沟,淌着山里流出的清澈水流,他们俩走回去,从垃圾堆翻出勉强能用的塑料盆和桶,装了沟里的水泼到车上,把外面完全清理干净了,才驶进院子去。 停进山洞,也是张恕的意思。 车两边的玻璃已经坏了,如果停外面,万一夜里有丧尸爬进去怎么办?反正停进洞里也只占了不大点地方,就不放外面了。 现在车是有了,油也还剩下不少,但……张娟嘴里说的K市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闯。 她知道张恕爸妈在K市某医院后,说得还算温和,只说张恕即便去了也见不到面,根本不可能冲进收容区去,前天还好,到今天每个收容区外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丧尸群,没有坦克、装甲,谁也别想突破。 张恕看她欲言又止,没说出来的话恐怕是爸妈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 医院虽然有别处没有的医疗设施,但也是最容易感染的地方。 张恕在越野车边坐了好一会,才对谢高文说:“不去了。” 谢高文像对自家小辈一样,揉了揉张恕的头,到里边去给张娟母子做东西吃。 张娟和她儿子——张临德吃饱了后,她给小临德吃了药,小临德的脸色稍微好些。 铁门外那间小屋背后有个单间的厕所,张恕告诉她位置,照样告诉她进出锁门,钥匙放门头上缝里,张娟一一答应下来。 越野车声音太大,开出去只会招惹来丧尸,而且在找来更多汽油前,车里的汽油最好能留着备用,免得真到需要的时候用不了。 张娟带小临德吃了饭到车里睡觉时也才中午,还有半个白天,张恕和谢高文卸了水泥灰包,又一起出来。 前一天张恕搬了一家,这下午谢高文和他一起,把剩下几家能用的东西分几车都拉回山洞,匆匆的,太阳又落山了。 现在张恕知道那些好像野兽又听不太清的声音怎么来的了,呜呜地此起彼伏,白天躲起来的丧尸到了晚上都出来了,不知道有多少徘徊在外面再也没有了灯光的黑暗中。 既然不去K市,从张娟嘴里知道这世界已经彻底变样了,那么就该好好考虑长期在洞里生活下去的打算。 这两天找到的食物有二十来斤米、三把面条、两个鸡蛋、干菜几斤,半袋面粉,还有张恕和谢高文从火车上带下来的两袋零食,里边有七包方便面。 非常少…… 水塔就在山顶,抽取的地下水,饮水不成问题,可食物问题迫在眉睫。 张恕把鸡蛋拿给谢高文,让谢高文做了一碗蒸鸡蛋给小临德——小临德还病着,即使食物够,营养必须得跟上才行。 至于还在长身体的他自个,张恕没办法也没条件过多考虑。 其实土路对面几十亩的田地里稻子都熟了,如果能收割下来去壳,一亩地至少也有几百斤米,但一来白天渐渐变短,找现成的都不够时间,怎么能靠人力把稻谷变成米?除非找到机器。 如果有机器,以后还可以用这些地再种上其他作物,就不必再为了吃的发愁。 从洞外的路顺着进去,省建的更里边有个村子,除了可能有他们急需的机器,还可能找到种子晚上商量的时候,张娟整理了记下来的东西,简单定了明天的目的地——山里的村子,几人睡下。 张恕一挨枕头,这一天都没来骚扰过他的NPC发话了。 ——就杀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 ——内视。 (啊?) ——不知何为内视? (什么东西?) ——按我说的做,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你有腿吗? (有,谢谢。) ——那便好。 (什么是五心向天?)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足有半小时NPC云鸠没说话,张恕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暴躁。 ——你才暴躁! (……) ——五心是头顶心、双手掌心和双足掌心。 (原来是这个,师父教过,但是气功只随便了解了一下,讲到“养气”就没有再深入下去。) ——收到你这样的弟子,师门不幸。 (乱说!我是省代表队的!) ——按我说的做! 云鸠没问,但张恕就是听出NPC没听懂他那句话,于是发火了。 云鸠还挺有个性的,这么智能化。 ——你做得到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张恕猜对了,云鸠不纠结在张恕所想的问题上,话题死抠中心,半点不偏。 第八章 张娟和小临德睡在车上,谢高文挨得近点,但他背对着张恕,没人看,张恕就轻轻坐起来。 按师父教的,这种打坐静气方式不叫五心向上,两只脚脚底板都冲上,这叫双盘。 一般人都能做到单盘,就是一只脚的脚底板朝上,能做到双盘的不多,张恕从小打底子,有什么难的,把双手放在盘好的膝头,掌心朝上后问云鸠:(然后呢?) ——闭眼,将神识聚于眉心之上一寸,做内视。 (闭上眼睛还怎么看?) ——魔物!!! 没有声音,但张恕感觉得到这位NPC暴跳的样子,顿时好笑。 发现被耻笑,很快,云鸠冷静下来。 ——知道何为神识么!? (想象力?) ——想象力?集中神识,“看”向肉身之内。 张恕试了试,很莫名的看到如黑穴一样的人体轮廓,外有微光,而在身体内部有两道很淡的青烟浮游不定。 ——你只杀了两个,只有两道气……连怎么炼气都不甚了了,究竟如何具备灵识的? (你教我不就好了。) 云鸠暴躁了点,但好像没有办法不理会他。 不管张恕内心想还是说,似乎在沟通时,云鸠都会知道,这次直接气跑了,一整晚都没有再出现。 张恕吃不准所谓内视到底是真的看到了那两道气,还是根本来自想象,就算做梦的景象也比那两道气来得清楚得多! 五点左右,张恕醒了,才醒过来就听到云鸠说: ——别动,保持气息匀净。 (干什么?) 凭空就能在他身上弄出伤口来的力量,谁知道还能做什么事情?张恕一瞬间就吓清醒了。 一清醒过来,张恕就发现睁不开眼睛,刚想尽力睁开…… ——说了别动! 原来,连眼皮子都不许动。 张恕莫名其妙地想:以后吼谁不许动,记得把眼皮子也不许动这条加上。 ——你既不会炼气,又有许多问题纠缠,我便在你入睡时助你导气入海,你若担心,只管内视,一看便知。 张恕感觉了一下,他居然真的以云鸠说的“五心向天”姿势坐着醒过来,立即集中注意力到眉心,向内一看,两道淡淡的青烟本来飘移在身体内,去向无定,但是这时候看起来居然汇聚在下腹,即“下丹田”处,以圆形轨迹滚动,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一丝的白气从身体外渗入,走的却不是同样的轨迹,而是一个大得多的圈,把全身当做运行的场所。 淡淡的白气细得像蚕丝一样,汇入张恕体内薄薄一层气流里,气流每运转一圈,才有一、两条细丝从体外进入,加入到气流里,好像正因为有这一个大圈运行的气流,才推动了下丹田里边的两道青烟滚动不停。 张恕对“气”并不陌生,毕竟过去所学也接触过,看这情形,怎么有点像气功基础功法,只是过去没有“亲眼”见到气是怎么来,怎么运动的。 据练气功的人说,功法简单,但靠念力采集外气汇聚在体内却相当艰难,平常人至少也要好几年才能靠丹田推动内气运行,接下来才能依靠这种凝聚力吸收外界的气,用到自身。 张恕一看体内的气流虽然还很薄,就像快要散开的雾气一样,但确确实实地在从外部吸收不停,一下子吃惊,问题都少了,只剩下一个。 每一点吸入的就那么细细一丝,汇成现在他看到的气流,用了多久? 难道他一睡着,云鸠就控制着他的身体开始帮他导气,导了一整晚? ——哼! (为什么?) 好吧……他问题是多了点,可是一来就给他身上留下伤,还能在他睡着以后接手控制他的身体?谁的问题能少? ——保持如此,到你不特意凝神内视,身体也能自发吸纳灵气时再动,否则下一次仍要重新开始。 小雷达是好东西,而云鸠仅仅用一晚上就帮张恕达到了习练气功者十几年的地步,张恕自然知道好歹,默默地专注到体内运行的气流上。 云鸠说完话后等了几息,看到张恕听话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外力一撤,气流顿时有散乱的迹象,原本规规矩矩按轨迹运行着,突然像没有了堤坝约束,向张恕体内其他地方弥漫开去。 张恕差点慌神——如果能内外兼修,对他肯定非常有益!这一散,万一云鸠再也不会帮下一次,凭他自己肯定要好多年不止! 但他才一慌,就发现在将散未散的气流中有一小团灰色的气团,不比指甲盖大,很坚定地一直遵循轨迹运行下去,拖带着旁边的白气跟着。 张恕立即明白了,云鸠没有彻底放手不管,而是留下了这么一小团引导的气在他身体里,他赶紧盯着这一小团气,集中全身注意力,收束丹田,虽然一下子没能把散出去的气拉回来,但是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能够保证不再散出更多的气。 张恕进入内视打坐,察觉不到时间飞逝,对他而言辛苦非常,但感觉上就只有几分钟而已。 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终于,他能够像云鸠一样开始吸气,但吸的不是外界的,是先前散到体内各处的气,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集中注意力说简单也不简单,长时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那绝不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每个人从出生到老,经历的事情越多,想法越多,集中注意力也就越难,因此学习才要乘早,而能够不费力地长期集中注意力的人,多半已经是天才之流。 张恕练武有好根骨,但不代表他是天才,他能算得上有利的条件大概只有生活经历很简单,心思单纯,心里可以很快空下来。 连幼儿园都没进过,直接在三岁时一次意外走失中被师父捡到,收做徒弟开始习武,武校比其他学校苦多了,学生必须全力以赴,相对的,环境也就比普通学校纯粹。 张恕的师父普通人不知道名字,但在武学界却是相当于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门下徒弟三人,大徒弟出师后去香港闯荡,早已闯下一片足够让人眼红的事业,是一位知名武术指导;二徒弟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一身硬功夫扬名海内外,但这位张恕的二师兄甘甘心心地做一个普通老师,在他们师父创办的武校任教,只因为老师父除了他们三个徒弟,膝下没有子女尽孝,这个二师兄算是很有孝道的厚道人。 张恕拜师的时候才三岁,跟只汤包一样,二师兄那时候都三十岁了,也跟个长辈一样,张恕从小在师父、师母和二师兄身边长大,他自己父母的亲密度都要排在师父、师兄后面,别说张家那么多家亲戚了。 偶然假期回家,也融入不到张家的气氛里去,人再多,他也像是有意无意地隔绝在外。 这样一来,反倒成了现在的好处。 加上以为时间只过去了很短的一会,张恕认认真真地在云鸠留下的那点灰气引导下,渐渐的从能够不让任何气外流,到吸纳体内散气,进而又到吸收外部的气进入,虽然要运行好几周天才能吸个一丝,但他的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只好开始试着放开手。 并不完全放开,而是暂停内视,看余力能推多久,隔一会再看,又推动一下,这样一点一点地从完全不知道外物的状况下分离出来。 一睁眼,竟然天已经大亮了,连洞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肯定已经过了九点。 张恕吓一跳,睁开眼睛就忙着去摸手机,可是感觉到视线,一看,谢高文和张娟抱着一些东西,两人都木愣愣地看着他。 打坐这事,在不懂的人眼里当然很怪异…… 张恕笑笑,干脆问他们:“忘了时间,现在几点了?” 谢高文说:“下午四点一刻左右。” 这次换张恕愣过去,大半个白天竟然就在他以为的几分钟里边过去了!?难怪觉得浑身累得很,只想倒头睡下去。 结果张娟问:“你、你醒了?” 张恕只有忍着睡觉的冲动,起来帮忙。 谢高文和张娟醒过来看到张恕这样,两个人都跟张恕猜的一样,被张恕“得道高僧”一样的姿势吓得不敢去惊动他,做事都轻手轻脚的,连小临德都带着一种看神仙的目光看着张恕,可想而知张娟跟这小孩说了什么。 张恕郁闷归郁闷,晚饭时打破沉闷僵局对他们道谢。 要不是他们没惊动他,恐怕云鸠说的事他就办不到了,不过关于云鸠、炼气什么的,张恕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第九章 谢高文和张娟这一天也没闲着,虽然没有张恕带路没法去原计划里的村子看看,但几天下来谢高文知道仪表厂厂区里的丧尸比外面少得多,有也只有不多几个,就和张娟挨门挨户的进行了大扫荡,一人放哨一人找东西,见到丧尸连忙逃走,倒是有惊无险的又弄回来几斤米和半箱牛奶、一堆干菜、几坛子咸菜等等,只可惜再也没有翻出鸡蛋那种好东西来,其他东西也不少,不过都不是吃的了。 “如果能够,我们最好还是去那个村子看看。” 张娟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张恕,不用说,意在提醒。 张恕没说什么,把手机闹铃打开,塞到枕头下面去。 吃完饭不久,随便聊了些话,张恕就回到自己地铺上,挨枕睡过去。 早五点醒过来,姿势仍旧是打坐状态,张恕在心里问:云鸠? ——你自行炼气。 (等等。) ——何事?若是问题的话就不要问了。 张恕噎了一下,体内的气流比昨天又要稍稍浓厚了点,看样子他一睡着,云鸠立即就接手过去“炼气”,本想问为什么非要帮他?什么目的?但被云鸠这话一堵,张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是感激,尽速出洞斩杀僵尸,吸取灵气耗费时日甚久,用作推行之力即可,但若想依靠外界灵力提升修为,非数十年之功不可!而僵尸身上具备先天灵气,杀之可得,休要再犹豫。 没等张恕又提问,云鸠忽然切断了联系。 张恕慌忙接手,仔细分辨之下,还真被他看出来。 两天功夫,云鸠从外面吸纳来的“灵气”仍旧是浅淡一层,但在下丹田里回绕的两道青烟浓厚得多,虽然也是烟雾一样的,但对比挺明显。 看样子只靠打坐吸收,十天半个月也赶不上杀死丧尸来的一道灵气。 ——你也不算太笨。 云鸠忽然插了一句,张恕才知道云鸠刚刚只是假装不在了,实际还观察着他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这些气真的对我有好处?你说的修为,又不能吃,我现在连吃饱肚子都做不到,几天饿死了,要灵气要修为来干什么?) 平静了一会,云鸠又生气了。 ——你心里藏的想法以为可以藏过我的灵识?想要奖赏不难,只是我并不清楚何物有助于你。 (不要身上的“伤”了,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给我的有什么。) ——你先运气。 (嗯?) 云鸠没了声,看样子这次是真的走了。 张恕先从内视中出来,把调成震动的手机放到腿下面压着,这样七点的闹铃一响他立即就知道时间,可以脱离出去,免得又浪费了白天的珍贵时间。 内视的时候,似乎时间过得非常快,张恕才集中注意力把气流推了三、四圈,云鸠回来了。 ——我可以给你的在此,你且看有无你能用之物。 张恕眼前出现一卷长长的画卷,徐徐展开,里边却不是画,也不是文字,倒像直接放了东西在上面,呈现的是完全立体的图像。 鸟、鱼、树叶?果实?一样一样地出现,看到十几样之后,张恕终于认得一个叫得出名字不会叫错的。 (人参。) ——你斩杀十只僵尸,我便给你一支人参。 张恕有冒汗的冲动,可不就是NPC么,任务奖励兑换商店都拿出来了! 不知道云鸠做了什么,每一样东西下面都浮出一个数字来,人参的“十”是最多的,其余从一到九都有。 (鸟?) 如果云鸠可以给他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什么的,小临德的营养就有最低保障了。 ——我只能给你死物,这不是鸟,是烤鸟。 张恕差点岔气,连推动的气流都散出去了一片。 那烤鸟下面有“一”,杀一个丧尸,给一只烤鸟?打一个怪给点食物…… ——你言吃不饱,这些都是吃的。 原来如此。 (人参为什么要十个?) ——人参乃灵气之体,有补气之用。 原来按补气的来分,像烤鸟、烤鱼这种不能补气的只要杀一个丧尸就可以换到。 这么一算,张恕一天杀两个丧尸,能管他自己的饱了。 心里一动,张恕问:你可以给我能种植的农作物种子吗? ——何为农作物? 张恕在心里想象了一副撒下种子,生根、发芽、长大、结出果实的景象给云鸠看,云鸠看完沉默了会。 ——你杀十个,给你一粒。 擦…… (什么种子跟人参一样价!还只给一粒!?) ——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下子种出不用发愁的食物吗?然后便可龟缩在洞中不出去提升修为!!! (……) 看来跟云鸠换种子还不如出去找,云鸠那的东西考虑下烤鸟、烤鱼就行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兑换商店“不见了,不用说,按云鸠那脾气百分之百的气跑了。 张恕把气流推了几圈,手机闹铃震起来,时间飞逝得这么快! 张恕刚刚睁开眼睛,对面的谢高文也有了动静,看样子也是习惯早起的人。 谢高文生火煮早餐,张恕提着棍子走出洞,走过垃圾山,到外面朦朦的晨光里活动手脚,听到谢高文喊才满脸汗水地走回去。 短短时间内,他不仅活动了手脚,还打了一套拳和几套枪法,把身体最大可能地伸展开,这对接下来一天都大有好处,骨骼、筋络舒展,反应能力才能最大化。 谢高文看着高壮,力气大是挺大,可是还是普通人一个,碰到丧尸反应不过来。 有危险,除了张恕在他们几个人中还有对付的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靠得住,张恕又怎么敢大意。 张娟看张恕一头一脸的汗,捞了块纸巾就往张恕脸上擦,被张恕躲开,刚觉得尴尬,张恕看着她手里的纸巾说:“对啊!纸也要找。” 张娟接过话:“我记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尴尬也就过去了。 后来张娟看到张恕在水龙头下面冲脑袋,塞了块毛巾到张恕手里,说:“小孩子不懂事了吧!这么冲冷水以后老了头会疼的!” 张恕擦着水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娟笑道:“往后一起住,你就叫我姐吧!赶紧把水擦了!” “嗯。” 张恕明白过来,感激一笑,张娟浑身轻松地回去给小临德穿衣服。 也许是张恕多心了,他生活环境太单纯,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像张娟这样成熟有风韵,还非常漂亮的女人,稍沾一点他都浑身不对劲。 幸好,张娟心细,前后几分钟就把两个人之间那点不对劲解决了。 都姓张,姐弟一样相处,就都自在了。 小临德很听话,张娟给他找了个痰盂当厕所,他听到要一个人在洞里呆着“看家”,两只小拳头捏紧,还带个POSE,“碰碰”踩几下地仰天四十五度,彰显男子汉气概,后果是三个大人每个都捏了捏他的脸才出门,小孩很不高兴。 要不是他妈妈带他出城之前给他吃了安眠药,只怕这份童真早已在看到丧尸后就不在了。 从洞口到省建的一段路是水泥路面,再进去是炭渣铺的,都比最外面那四百米好走。 其实要不是张恕知道路,站在仪表厂后门口一看,根本想不到这段往山里延伸的土路通向一片不算落后的地区,非得走进来四百米才能看见水泥路。 水泥路只有一公里多,就到省建大门了,同样是一片不大的盆地,一条路贯通,进到底才是村子。 弯弯绕绕地走完了一公里,省建大门出现在三人眼前,但跟他们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省建门口拥挤着好些车辆,从货车到搅拌车,各种工程用车挤在一堆,地面、车壳上时不时一片一片的黑红色。 三轮车根本过不去,步行的话…… 这种布景,电视上早教过了,必定有丧尸藏在里边。 张恕一看清省建大门口的状况就让谢高文停下三轮,锁在路边上。 “看样子我们只能步行,往山上走。” 前半句话把谢高文和张娟吓变脸,后半句话让他们松了口气。 只不过左边,就是隧洞在的山,石头山上不去,右边的山倒是容易多了,但省建采石不能炸仪表厂的山头,只能炸右边这片,炸掉了大半个山,意味着他们能走这唯一一条路绕了个相当大的圈,而且山上还没有路可走,必须现找。 H镇外围的山都这样,树林长在山脚下,山上树木少,石头多,相对的灌木也很多,非常难走。 到了林区,石头就少了,到处都是树,林场的工人赚钱有道,在林场到村子的路两边开辟了好几片果园出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张娟汗如雨下,张恕为了鼓励她说出这些,张娟想着一会能弄点水果吃,果然又有干劲了。 又走了一个小时,她实在不行了,坐在一块石头上话都说不完整:“你们、你们先……走着,我喘口气来追你们。” 第十章 张恕看她实在没体力了,只好说:“……姐,要么你在这等我们回来,有力气的话,就走回去,但是路上要小心,前头路还有三分之一,不近,走到了村子怕你走不回来。” 张娟一听得一个人呆着,怕了,撑一口气又跟着走了几分钟,这次一靠在石头上嘴唇都发乌了。 没办法,谢高文只好把水留给她,张恕想了想,还是让她原地等——虽说都是石头,没树遮挡视线,但前提得人是清醒的才能找准回去的方向。 累极的时候脑子发昏,说不定就迷路了呢? 而且他找路的时候为了不绕太远,一直靠着省建炸出来的山口走,这要是摸到边上掉下去,一样不是开玩笑的。 张娟保证原地等,爬一块最高的石头上坐着,张恕才和谢高文继续赶路。 中午十一点半,他们才绕过省建摸下山。 别看离K市只有半个多小时,这里的农村非常穷,全是土木结构的房子,一村的农民靠仪表厂后门外那一片几十亩地活着,看房子只有三十几户。 仪表厂学校就收有这个村的孩子读书,村民买不起电视,张恕知道的他们的唯一娱乐活动就是到省建的露天电影院看电影。 要找的机器多大?什么样?这里有没有?张恕没把握。 早上出门前他和谢高文找了棍子,顶头绑了水果刀充当武器。 这时候歇了口气,两人提着棍子往村子里去。 有自带小雷达,虽然有一定距离,而且不知道在附近的具体位置,但总是降低了转过墙角就跟丧尸脸对脸的风险。 正这么想的张恕立即印证一般感觉到胳膊上隐隐的疼起来,当下更加小心翼翼往前走。 一幢土屋的那一边屋檐下睡着一个丧尸,从它身下流出一滩黑色的水,汪了一片泥地。 张恕试了试距离,退几步,手臂立即不疼了,再回到开始感觉到疼的地方,丈量了一下,约莫二十米的样子。 白天太阳高挂,丧尸龟缩不出,不会到处游荡,不是非杀不可张恕不想去杀,他心里还有点转不过来,丧尸都是人变的,这年月倒是没有法律说不准杀丧尸,但是主动的去杀死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到底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转过来的。 张恕避开有丧尸那方,绕往另个方向。 谢高文跟着他走,刚想提醒这边房子近,应该去看看,就看到了先前看不到的屋檐下那个丧尸,急忙闭紧嘴巴放轻脚步,赶紧走过那。 那个丧尸头偏向另一边,只要他们不出声,它根本发现不了。 当张恕又一次“未卜先知”地绕开了有丧尸的地方,谢高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但他什么话都没问,只是跟张恕跟得更紧了。 有几户没丧尸的,他们就进去大翻特翻,连找好几处都没找到什么可用的,除了两人背上的背篓能装点东西,谢高文还捎带了把镰刀。 什么机器、种子完全没影。 张恕有点丧气,走那么远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谢高文看见村子这么小,心里有了底。这种很穷的小村子一家买一个脱壳机很不现实,倒是有可能凑钱买一台,种子那些也都会放在一处,一起保管,有点像以前的供销社那种地方,是村子里屋子最大的地方。 收割机是不可能有了。 张恕听完,在土墙上一踏,跳到墙头上看,那土墙只有一掌宽,他翻上去的时候晃都没晃就站稳了,谢高文眼里一亮,赶紧低声问:“有吗?没有的话你看哪处房子墙上刷了石灰和大字?” 没有大房子,不过还真有一面墙上写了“少生一个好”这样的字。 张恕对谢高文点头,指了道,自己就在墙头上走,农村房子修得挤,两墙之间最多一米多,轻轻一步就过去了。 站得高看得远,谢高文还差两个拐才看得见的那个院门,张恕已经看到有一个丧尸蜷在门旁墙角阴影里,院子里的阴影中好像还有一个在摇晃。 张恕先对谢高文比了下手,示意停下——如果放弃的话,这一天等于白跑了一趟。 万一里边真像谢高文说的有种子,那可是管大用的东西,还有脱壳机……想到洞外几十亩黄灿灿的稻田,张恕捏了捏棍子,跳下墙对谢高文说:“有两个,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院子里,你看着我后面,我们过去。” 谢高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可想而知这一天张恕的表现已经得到谢高文的认可了。 只有张恕自己知道他离“大侠”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墙根那蜷缩的丧尸一会看这边,一会看那边,张恕和谢高文贴在再转就要出现在它面前的墙后。 是它,不是他——张恕连续对自己说了三遍。 丧尸看向那一边,谢高文眼前一花,张恕已经闪了出去。 会跑步的人都知道,要跑快不能全脚掌着地,只靠前脚掌踩地面,但发力的是全身。 五米多的距离,张恕只踏了两下,丧尸听到他第一下的脚步声转回头,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看到他,张恕手里的简易“枪”已经捅进了它的脑袋,顿时瘫成一堆,再也不会动了。 张恕拔出刀,丧尸脑壳里流出东西,张恕来不及看清就挪开眼睛,贴到院门上。 里边果然还有,听到门外的动静向院门这里走过来。 张恕按着拿棍子的右手不让它发抖,枪法准不准,全在注意力够不够集中,这种时候可不能再去回想杀人是什么感觉,但没有办法克制住,不管他想不想,意识里知道脚边就有一具尸体,他不仅没能让右手不抖,连身上都有些抖。 既然如此,不求一击即中,先让丧尸没有办法反扑,再打要害。 那只丧尸摇晃着过来,几秒钟而已,张恕想定了,跺一下脚,这次听确实了,丧尸果然发出“呜呜”的声音颠颠倒倒地急忙转过门扇,就是这时,张恕矮身一棍扫过去,丧尸从旁扑倒在地,张恕一脚踩到它的脖子,提起棍子掉转有刀那边,眼睛看着院子里捅下去。 还好,除了屋里,院子里没有丧尸了。 踩着的丧尸弹动两下,不动了,而张恕的胳膊也在同时不痛了。 张恕一看距离,屋里有丧尸的可能性很小,他的手臂没什么感觉。 谢高文走过来,离门几步站着,眼睛死死盯住死在门口的两个丧尸,不敢进来。 张恕先往里走着,一直走到屋门外,推开红漆铁门,“小雷达”都没示警,才放心了。 “老谢,快来看!” 屋里放着几台机器,张恕不认识,只能叫谢高文来认,里边应该有一台是脱壳机,但它们的大小,怎么看今天都带不回去。 全是死沉的铁家伙,即使三轮车都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 谢高文壮着胆子走进来时,张恕已经找到了木板楼上的大麻袋,拉出一个问谢高文:“这就是种子吧?” 谢高文赶到一台机器边,用手擦着说:“这就是脱壳机!哎!我们怎么才能弄回去?” “今天不行了,等回去想想办法,你上来看看是不是种子。” 阁楼上这种麻袋不多,大半是白袋子的农药,这样的只有四袋。 谢高文上来认了认,都是谷种,其他没有。 一个背篓放了两袋,张恕背着站直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哪知道脸上才露出来,谢高文伸手过来,抽了一袋横放到他自己的背篓上。 “这点重量对我不算什么,你少背点,遇到危险还要靠你。” 说的也对,张恕只好谢过他,仍旧走前面。 有小雷达帮忙,不碰到一个丧尸地走出来不难,多绕几步路就行了。 到了村外,山沟里有一片狭长的菜地,种着各种蔬菜,如果连根挖回去,应该能养活,他们现在能吃到的绿色就只有辣椒,看到这么多绿茵茵的蔬菜不动心太难了。 两个人放下背篓,找了破塑料袋就准备挖几棵小白菜、土豆回去,哪知突然有人吼:“你们想干什么!?” 张恕一扭头,三个男人夹着张娟从几棵树后的一条小道上走出来。 谢高文老实,忙说:“这地是你们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为没主的……” 走在最前面那人满脸凶狠地说:“没主?整一片地方都是我的!没主!?” 谢高文一迭声地道歉,张恕却看见张娟对他打眼色,装不认识。 可是谢高文道着歉看见张娟,说出来:“张娟啊,你……”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不对,忙闭紧了嘴。 那三个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后头一个推了张娟一把:“你说你一个人躲丧尸躲到山上!想骗我们!!!” 还有个举起棍子就要朝张娟身上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前头这个最壮的男人盯着高个的谢高文转棍子,根本没把很小只的张恕看在眼里,不料棍子才得瑟了半圈,眼一花,手上剧痛,棍子脱手飞出,正好打在他旁边想打张娟那个人头上。 第十一章 两声“哎呀”同时响起。 张恕再上一步,棍子左右一扫,两人倒出去,他手一转,带刀那头指到张娟身后那个的鼻子前:“看清楚,这刀捅过丧尸,破层皮也能要你们命!” 张娟叫一声,忙跑过张恕,跟谢高文站一起。 张恕指着的这个已经吓呆了,地上那两个看到棍子头上的水果刀带血,忙看手的看手,看身上的看身上,没有伤到才放了心,有一个不敢动了,领头的那个还想跳起来。 插句话:老百姓干架玩的是凶狠,谁狠谁厉害,整得都以为跟香港黑社会电影一样,只要够胆抄着西瓜刀玩命地扑过去,大杀四方无敌手……可是这样的,别说碰到张恕,碰到个有准备的体育老师,两下撂倒,刀边都碰不到衣服已经被放翻了,受过训的警察、当兵的更不用说。 他肩膀才一动,张恕眼角盯着呢!知道他想起来,棍子没刀这头一捅,带刀那边仍指着那个鼻子上冒出一层汗的。 眨眼功夫,三个人全被张恕制住了,这下,不管是那三个大出意外,连谢高文和张娟都愣了会。 张娟一回过神就马上逃到张恕背后,站在谢高文旁边。 张恕问:“姐,他们谁打你了?” 张娟乐:“我装乖,没给他们打的机会。” 张恕说:“老谢,背上东西,我们走。” 并非善类,即便都是幸存者,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张娟忽然说:“他们这有老母鸡!抱一只回去下蛋!!” 张恕很想提醒她:有人的话,东西就是有主的,硬拿走那叫抢…… 但张娟显然忘记了,只记得小临德需要吃鸡蛋,抢了谢高文的棍子,威胁那个最壮的男人说:“带路!不干就把你绑这!!” 从新闻节目主持人到女土匪,张娟转换得相当神速! (当妈的人潜力无穷) 张恕心里有点不舒服,他的黑白概念也同人生阅历一般单纯。 但是外人面前,要护短——这是张恕的师父十几年言传身教的,所以张恕看着张娟借他的威风打劫,闷着不吭声。 几个男的看打不过张恕,只好在前面带路,谢高文背了一个背篓,一手提着一个,一手扶着张娟,她已经走了满脚的血泡,穿的虽然是登山鞋,可惜她的脚不太专业。 菜地在山沟里,那边是村子,这边是一道山沟,深有好几米,底下全是石头,三个男人住在山沟那一边的房子里,以前可能有木桥,现在只剩下桩,桥边放着两根木头,摆过去就可以走通。 张恕站边上一看,沟里有好几个丧尸,听到声音扒着边想爬上来,但坡度很陡,上不来,在底下低声咆哮。 原来是这样隔离开村子里的丧尸。 如果一起过去,对方三个人,使点手脚很容易出危险,何况那边屋里还有没有人不知道。 领头的人说:“到了,过去就是。”说完就去抬木头。 张恕用带血的刀头在他面前一晃:“就要你一只母鸡,你过去抓了拿回来给我,我们马上就走。” 那人盯着刀子上的血说:“好好!你怎么说都行,我过去抓来给你!今天倒大霉了!你MD!!” 一边骂个不停,一边放好了木头,这人拍了拍,看稳了,站起来噔噔噔走过去,另外两个想跟,张恕一横棍子拦住:“这边等!” 都过去了,木头一抽谁还会送鸡过来?他又不傻。 但是没想到那个过去的居然一到那边就把木头推沟里去了,站在沟边卖足了劲大喊大叫。 张娟急了:“他是想把丧尸引来!不是人啊!什么东西!!” 那两个跟他一伙的看到他居然这样,破口大骂,一看村子边走出丧尸来,两个惨叫着顺沟往山里跑。 张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私的人,盯着那个还在大喊大叫的狠狠看了几眼,记住了,这才回头接了谢高文手里提的背篓背上,帮着他扶张娟。 张娟说:“刚刚那条小路可以上山,他们就是走的那条路!” 走到小路口,谢高文放开张娟,舍不得地里的菜,居然冒着危险折头去拔。 张恕喊:“老谢!不要了!!明天去别处找!赶紧走!!” 谢高文捞了几把,还想再捞,最近的丧尸离他只有七、八米,见了人,蹒跚的步子几近小跑,后头不远还有两个。 张恕一急,回身甩出“枪”,小宇宙爆发,种子爆裂,居然正中目标! “老谢快点” 谢高文不知道是被丧尸吓的,还是被张恕这一投吓的,不敢再拔了,提着手里的小白菜土豆苗急急忙忙跑过来。 张恕拿了张娟手里的棍子,让谢高文扶着她跑在前面,自己殿后。 好在山路虽然还是十分崎岖难走,总比他们之前一直爬石头扯荆棘走得快多了,有两个丧尸追着,不过距离越拉越远,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三个人松一口气坐下来休息。 ——被僵尸追得满山跑? 云鸠神出鬼没的,来了。 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表情,不过张恕觉得对方在笑的样子。 (杀僵尸的任务奖励不好。) ——不要太嚣张! (有吗?) ——炼气本就是对你有极大好处的事情,你竟用此要挟我! (没有,你想多了。) ——好吧!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既已成了我的灵兽,我自然已备下合你用的法器,我可以先让你用用,拿去吧! (???) 张恕吃惊,以为身上又要出来个伤,结果感觉了一下,没有哪里痛的样子。 张娟看到他表情变化,问他:“怎么了?” 张恕忙摇头,勉强笑笑:云鸠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以后最好还是尽量避免跟这位外星NPC过多交流,哪怕交流或者不交流由不得他控制,也少惹对方为秒。 张娟的脚虽然很痛,但最怕丧尸的也是她,休息没几分钟就催着上路。 谢高文背着一个、提着一个背篓,山路上不好再扶她,她自己咬牙走在谢高文身后。 他们走出几步,张恕站起来,“叮”一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滚落脚边,像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谢高文和张娟都没听到,张恕捡起这个东西一看,更加吃惊了。 指环?很细的一只,通身翠绿,像玉做的。 张恕刚想是不是张娟掉的,他可没有这种饰物,云鸠说话了:——我已灌注灵气在内,你可以用十次,若是十次之后你不能再自行注入灵气,此物便用不了了,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 …… 云鸠走也不打个招呼,连“拜拜”都不会说。 这么小的指环,拿来干嘛的? 张恕揣到裤包里,谢高文和张娟已经走出了一截,回头喊他,他忙追了上去。 谢高文的力气真挺大,往后路上不管张恕好说歹说,两个背篓都他一个人负担着,不让张恕拿。 这条路是里边村子里的人才知道的,虽然绕了一些,但比找着路走容易多了,反而比来的时候快,下午六点多,他们从山里走了出来,可是却没回到省建那条路上去,而是在田地的另一边。 张恕一指,谢高文和张娟看到远远的土路,才放下心,顺着田埂向那一边的山洞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但余晖还在山边徘徊,只要他们走快一点,就能在天完全黑透前回到山洞。 张恕忍不住往红色的山边多看了几眼,去医院那次,也是一样的景象。 田地里全是熟透的稻穗,及膝高而已,根本藏不下丧尸,回去要走的都是田埂,弯弯绕绕了点,但很平坦,不会有什么事,恐怕是最近神经紧张过度搞得疑神疑鬼了。 张恕还是把棍子捏紧了几分。 张娟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不用说她的脚一定起了好多水泡。 平时根本很少走路,突然一下子走了一天的山路,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走了一半,天色更暗了,张娟一下没看清,踩空了,叫一声滚到旁边田里去,压倒一片稻子。 谢高文回头看,张恕跳下田埂,先把张娟扶着坐起来问:“摔到哪了?” 谢高文催促:“快!马上就到了,我都看得见垃圾堆了。” 张恕扶了张娟一把,张娟没能站起来,张恕无奈,只好对谢高文说:“你先走,我扶着她走慢点。” 谢高文朝四下看,晚风一过,稻田“唰唰”地,白天温暖的金色,到了这时候全成了灰黑色的阴影,一片一片地随风而动,谢高文心里发凉,说了声“你们要快点”,转身先走了。 张恕就怕张娟把脚拧了,田埂顶多走一个人,并排走不了,如果背的话,张娟的个子比他还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背得动。 还好张娟只是把膝盖弄破了皮,脚没拧到,张恕再扶两下她就站了起来。 走了几步,牛仔裤磨着膝盖,张娟把裤子卷到膝盖上面去,看周围更加黑,连血也不敢费时间擦,瘸着走在前面。 走到一条水沟边,以前搭上面的石板裂了,谢高文倒是跨过去了,但张娟过不去,张恕怕她再摔,先跳过去,伸手让张娟搭他的手。 正在这时,胳膊上忽然隐隐一疼,张恕急忙向周围看了一圈,不在他和张娟周围,反而是在前面,谢高文身旁的稻田里站起来一个摇晃的黑影! 第十二章 “老谢,有丧尸!赶快跑!!” 昏暗的天光里,离着二十来米,即使张恕想要再投棍子杀掉丧尸,也没把握能打中。 谢高文吓一大跳,叫一声,提着背篓往前跑。 令张恕大吃一惊的景象出现了,那个丧尸居然也跑起来,虽然摇晃中跑得不稳,可是它拖着脚追着谢高文越跑越快!! 谢高文还死死提着手里那个背篓,拦手绊脚的,体力也不行了,竟然快不了多少。 张恕只好扔下张娟追上前去,等他一棍子带风地向丧尸头顶打过去时,丧尸的手都要能够着谢高文了! “呯”地一声,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但这东西竟然只是歪了一歪,反而一扑抓到了谢高文背后背的背篓。 谢高文被拖翻,滚到稻田里,吓得连声大叫——他滚下去的地方,稻穗里还有一个趴着! 田埂上这个回过身来抓张恕,张恕闪开的同时也看到了谢高文撞上的丧尸。 就在这一瞬间,只能把面前丧尸打倒,来不及帮谢高文的张恕忽然看到一道淡淡的绿光飞向谢高文旁边的丧尸,像一个绿色的光圈,把那个丧尸套在里面。 张恕愣怔地看着丧尸的嘴巴离谢高文的耳朵只有半掌距离,但就是咬不下去,被那个光圈死死套住,好像存在实质,把中间距离隔开。 被张恕打倒的丧尸翻过身坐起来,不管它是不是真比其他丧尸更有行动力,张恕没有给它站起来的机会,一刀从脑门上刺进去,拔出来的时候这一只丧尸低低地吼了一声,倒下去不动弹了。 谢高文挣扎着往旁边滚开,张恕赶过去,把这一个也解决了,同时那绿色光圈化成一个绿的光点,飞射回张恕裤包里,张恕摸了摸裤包,那只小小的指环安然地呆在里面。 后面张娟跌跌撞撞跑来,谢高文靠在田埂上粗喘,张恕什么都顾不上,心里叫云鸠。 (云鸠!云鸠!) …… (云鸠!) …… 没有回应。 张娟摸出手机开了亮光照过来,谢高文满含侥幸地说:“幸好下面这个只有一半,要不我今天死定了!” 张恕侧头一看,谢高文撞到的这个丧尸只有上半截,拖着几截长长的肠子。 看样子,谢高文和张娟都看不到指环化的绿光,还以为谢高文是因为这只丧尸没什么行动力才侥幸逃得一命。 那时候谢高文也吓惨了,恐怕不知道他的耳朵曾经离丧尸的嘴巴只有那么几厘米,伸一下脖子就可以咬到。 张恕隔着牛仔裤按了按那只指环,跟他们一样大觉侥幸,不过是侥幸在云鸠之前把这只指环给了他。 没想到稻田里还有丧尸,这下不敢分开行动了,张恕和张娟都开着手机,回到洞里锁了门,小临德叫饿要东西吃,三个大人长长地呼出口气。 以后一定要掌握好天黑的时间,不管天黑后丧尸是不是真的比白天更有行动力,但天一黑,它们都会跑出来游荡绝对不会错。 因为见识了指环的威力,张恕更加认真的炼气,将睡眠时间定了四个小时,其余的夜晚时间全部用来打坐炼气,即使谢高文和张娟眼里有异样眼光,也管不过来了,什么都没保命要紧! 到了白天出去找东西,张恕一有机会就用意识推动气海运行,对丧尸动手也越来越没有心理负担。 一个星期匆匆而过,云鸠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没功夫跟张恕沟通,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张恕和谢高文盯上了中心街靠码头那边的一个小农场,本地傍湖维生的渔民在九十年代后就不能只靠捕鱼生活,湖泊污染后,为了恢复生态,一年有大半年禁渔期,渔民只好用网在湖边滩涂地围出一片一片的地方养鸡鸭,潮水送上岸的浮萍、水草、小鱼小虾就是现成饲料。 那家农场旁边的房子比别处少,危险也就少些,而且里边还拴着一头奶牛。 前一天看好了位置,这天一早,两人就蹬着三轮出去了。 至于张娟,她接手了谢高文做饭的活计,留在洞里。 并不全因为她体力不行所以才这么做,而是找回去的东西已经堆了最外边将近一半的地方,哪些要用,哪些要放起来,需要一个人分门别类,而且张娟也没有叫苦,找出锤子钉子,居然用了几天给张恕和谢高文做了两张没有床脚的床出来,虽然只是木棒和木板拼凑出来的,到底也能隔开地面湿气,比直接睡在地上好多了。 她还乐此不疲地试着做别的东西,每天他们一出去,她就把被褥翻到外面拉起来的铁丝上晒,甚至还计划着把山上水塔下的一亩地垦出来。 这样一来,张恕和谢高文当然没意见。 这天抓鸡鸭挺顺利的,只惊动了三个丧尸,都被张恕一一解决。 唯一的麻烦是那头奶牛脾气不好,差点把谢高文一蹄子踢翻,后来两人弄来几把草,才把牛大嫂哄出来,拴到三轮车后面。 收获不错,鸡鸭十几只,外加一堆鸡蛋和一头奶牛,有了它们,小临德的营养就不用发愁了,加上之前几天到镇外地里弄来花盆里种下的蔬菜,维生素也不缺了。 所以这天回去的路上,谢高文心情好得能唱小调。 张恕坐在边上,一动念,居然不用特意摆出打坐的姿势,就看到气海内三道才吸收的青烟被气流顺利推入下丹田,围着隐约有了一个球形的气团外围打转。 这个气团现在还很散,初具雏形,而且有拳头那么大,等以后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凝练,就是气功上叫做“内丹”的东西。 师父曾经讲过,气功大师修炼一辈子,能有一、二颗指头大的内丹,那样的大师,绝对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死后火化,内丹不会被烧化,会留下来,不是石头也不是骨头,不懂的以为是结石——这个观点很让张恕的师父胃疼,懂的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管烧多久都烧不化,一般都会被弟子好好供奉起来,成为学气功的人眼中的“舍利”。 张恕肚子里的气团离“丹”还早得很,但是有这么个形状,已经让张恕十分意外了,不知道是云鸠给他打的基础好,还是从丧尸身上得到的气更纯正,才有这种惊人的速度。 题外话:张恕对气功不了解,要不就会知道他这个地步,已经是别人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努力。 张恕晚上曾经试着向指环里注气,但他能注入的气淡得几乎看不见,对比起用内视法看到的指环上那层散发白芒的光,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概他注一年的气,才能补上用掉的那一次。 对云鸠的存在和身份,张恕越来越好奇,从对方口气和给他的道具上看,这是个国产NPC,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样,会不会长得跟很多游戏里的神兽一样。 不过即使是个神兽,也比ET、火星人强。 要不然云鸠那脾气,加上外形像铁血战士,大嘴一开,开食人花似的,叫张恕情何以堪。 也难说根本就没有实体存在。 云鸠留在张恕身上的两个伤好了以后疤痕都看不到,摸起来也摸不出皮肤下面有什么不对劲,匪夷所思的存在永远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想了一路,回到土路上的时候却很奇怪的,院门外停了好几辆车。 本来有电的地方,时间一长,供电断了,要不张恕还可以打张娟手机问问,两人的手机都成了废品,找不到柴油,洞里发电机也不敢用。 一路嗑到门外,一共四辆车停在路上,从吉普到轿车各不相同,有一辆的车门还开着。 张恕朝车里看,里边没人,尽是矿泉水的空瓶子和丢下的食品袋,座位上还有一大滩血。 张恕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人喊:“张娟,你弟弟回来了!” 张恕扭头一看,垃圾山上面蹲着一个男人,叼着一根烟看着他,十分不客气的把他和谢高文上下扫了两遍,看到三轮上的鸡鸭和后头的奶牛,眼里冒光。 “他们带回来鸡鸭和一头牛!哈哈!今晚可以吃牛肉了!老子吃罐头都吃吐了!!!” 说着话,从垃圾山上跑下来,出了院门不打招呼,直接就去解奶牛的绳子。 张恕才皱眉,里边走出来好几个男女,却没有张娟在内,一个个都是张恕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张恕拦着那个想牵牛的男人,同样不客气地说:“你们哪来的?” 这个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染了一头红铜色的头发,打扮得很新潮,见张恕拦他,马上就一脸威胁,手还往后腰摸。 张恕把手里改装的“枪”一抖,这人看到顶上的血,没敢把别在裤腰上的刀子摸出来,可是表情更毒了。 “王行!你干嘛!?这是人家张恕的地方!你以后还要住在人家这,还不给我老实点!!” 第十三章 一群人里年纪最大的,有五十来岁的一个男人把想摸刀子的青年喝了一声,然后对张恕笑:“我们才从市里冲出来,活下来太不容易了,别怪他,你就是张恕吧?” 张恕点头,看似没事,其实防着那个王行。 习武的人精气神不一样,俊如崖,健如松,气如风,张恕火候不够,气不足,用他师父的话评价就是“一股小风”…… 但透出的无形感觉也足够震慑住王行,王行面带不服地瞪了张恕一眼,借台阶放下手,转身走进去,要说张恕是主人,他比张恕还自在。 走到里边还把道边一个玻璃瓶踢飞,回过头狠狠瞪张恕两眼。 要不是对方不客气在先,张恕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 等那群人走到面前,张恕把简易武器放到三轮车上,淡淡地说一句:“有小孩需要牛奶,这牛不能吃。” 那个人笑几声,伸手过来:“我叫王立,是王恒生的叔叔,你还记得王恒生吧?他带着你和另外两个追火车,后来在车上你给了他这儿的地址,现在外面活下去太不容易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就来找你了,没想到这里那么好!周围房子少,怪物少,还有个很安全的山洞,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了地址,我们现在还在K市里,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王立这么一说,张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洞里挺大的,外面不够住,就到里边去吧!” 旁边的人一听,七嘴八舌的套近乎,张恕才知道早上十点多他们就到了,张娟放他们进去,一群人很自觉地做了饭吃,然后就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啥也没干。 王立的老婆白霞还抱怨:“你姐姐啊!好紧张哦!还要我们把车上的血都冲掉,她真是太紧张了!” 如果真是从K市冲出来的,应该知道这不叫“太紧张”,只能叫谨慎吧? 张恕有点疑惑,但既然人家都说是从K市冲出来的了,那就是不想说,何必问。 王恒生也来了,在里边谢高文的床上睡觉,另外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睡在张恕床上,旁边地上还睡了几个,一共十二个,正好一打。 谢高文坚持要把鸡鸭放到山顶去养,只妥协让王立杀一只来吃,谢高文提着鸡鸭往山上走的时候,张娟说帮忙,拉着张恕一起跟出来。 她弄了个木门,往小路最窄的地方一放,只要鸡鸭别扑腾到石头上去,应该就跑不掉了,而且周围石头都大,顶上平地周围最矮的也有一米多高。 张恕帮着绑铁丝的时候,张娟低声说:“我真不想让他们进来,但是……” 张恕冲她笑笑:“姐,能活着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吧!你别担心,人多力气大,这么多车,说不定我们能找到收割机,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张娟很不美女的翻个大白眼:“那王行不是好东西,他爸更不是,一来就什么都做主,跟领导似的!我真讨厌这群人!” 张恕笑着,不应声。 当初给地址的时候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但是既然都给出去了,人家找来也怪不得了,毕竟遍地丧尸,谁都想活下去。 二门的钥匙张恕随身带着,所以王家来的人还没进去看过,到了晚上,谢高文和张娟做着饭,白霞和另外三个女的嘴里说帮忙,坐旁边占着地方聊天,张恕则带着几个男的到洞里去。 电闸一开,比得上高速路隧洞的山洞把几个男人惊得个个张着嘴。 片刻后,王行发出一声怪叫,把外面的几个女的也引了来,张娟在门口看了看,冲张恕吐吐舌头,折回去。 “好家伙!有多大!?” 张恕说:“七公里多,没完工。” 王行兴奋的往里边跑,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跟着他,两个一边笑一边尖叫,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发表感想。 “有点恐怖,我最怕这种地方了!” “好深哦!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这里边好冷。” 张恕没心情给他们介绍,不被问到就安静地站在电闸箱边。 王立走到张恕旁边问:“仪表厂……是军工厂吧?” “嗯。” 王立点头,摸了摸凸出来的啤酒肚:“难怪了,朝鲜战争的时候搬来Y省的军工厂都配建了这样的山洞,这个还算小的。” 他老婆白霞听到,五十岁上下的大娘了,还很风情地横王立一眼:“小?我还嫌大呢!这么大,我们哪用得上,而且还是没完工的,也不知道住进来方不方便。” 王立估计真知道些有关的事情,问张恕:“有建楼吗?” 张恕指着墙上地图:“四、五区都有。” 王立“哈哈”一笑,貌似很不挑剔地扭头对白霞说:“不错了!楼都建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合适就住楼里。”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就往里去,张恕并非存心打击他们,不说不行:“柴油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供多久的电。” 王立顿时站住,回头看向张恕时竟然有些责备的意思,脸色不大好。 张恕拔了门上钥匙,无所谓地回到外面,帮着谢高文和张娟做饭——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比跟那一家子在一起舒服。 没一会,王家人出来了,王立下了命令,才有人不太高兴的去拉了电闸,把二门重新关起来。 张恕走过去锁门的时候,白霞和几个女的窃窃私语,眼神不断往他身上瞟,张恕当没看见,锁了门照旧把钥匙放好。 王家人看似随意地分散坐着,但隐隐的把张恕他们三个隔开,视线一碰,笑得也十分勉强。 到做好饭,有人推醒了王恒生,王恒生起来吃饭,才看到张恕。 一番客套感谢,难得,唯一懂礼貌的王家人。 不过看王立跟王恒生说话的样子,这家人做主的不是王恒生,而是王立这位在谈话中有意无意透露出其WH区党支部书记官位的领导。 这一天两顿饭吃完,盆里养的蔬菜一棵不剩,干菜吃了一半,本就不多的米更是下去了好多,但是吃完饭半天,到分配睡觉位置,王立都没有提一句后一天的计划。 张娟凑张恕耳朵边说:“他们别是想来吃我们的吧?” 张恕心里也这么琢磨,叹口气:他倒是很想看看吃空了以后这家人要怎么办? 王家人随车带了帐篷睡袋等,只不过不够人手一个睡袋,王行和另外两个小点的一男一女还扎了帐篷,钻进钻出的,竟然还带着扑克牌,在里边开牌局斗地主,而其他大人收拾了被褥、席子,铺好了钻在被窝里聊天,时不时传到张恕他们三人耳边一两句抱怨。 “这被子怎么那么硬!?” “你别说了,我一钻进来就觉得浑身痒痒,不知道是不是有跳蚤。” “不会吧!不过也不好说……” “真难受。” 张恕和谢高文本来一人垫了两床褥子,各自抽了一床出来分给他们,还没让他们满意,哪里像是从K市出来的,倒像一家子城里人去乡下农家乐度假,再纡尊降贵都适应不了过于简陋的条件。 一直到十点都还在上厕所的上厕所,聊天的聊天,消停不下来。 张恕急着炼气,只好拿了一张毛巾被开门出去,这下,倒有一大半注意到他了,纷纷问去哪。 张恕说到山上睡,谢高文和张娟看了看张恕,有点明白的意思,各自睡觉。 白霞还叮嘱了张恕一句:“你在山上别用手电,要不丧尸见到光会过来的。” “知道了。” ……无语。 十月的天气,早晚温差很大,张恕仗着身体好,弄了些干草坐到水塔攀爬得十分旺盛的紫藤萝叶丛下面,裹了裹毛巾被开始打坐。 手机已经没用了,不过他之前已经找了定时的小钟回来,倒也不怕又坐得过久。 推行气流不就,云鸠居然出现了。 ——不错,你并未荒废。 (云鸠) ——何事? (谢谢!) …… 沉默好一阵,云鸠才说话。 ——竟会感谢? (当然。) 云鸠又安静了一会。 ——你近日不要外出了,就在洞府内修炼。 (为什么?) ——又问为什么! (不出去就要挨饿,而且也打不到僵尸。) ——且先暂停一阵子,有危险。 张恕很想感叹:你终于知道打僵尸有危险了! ——非是僵尸,有魔物在寻你。 (啊?你怎么知道?) ——总之,我告诉你你就听着,别只知道问问题! (可是……不出去不太现实。) ——另辟洞府,那些人只会拖累你,独居较好。 (我没有其他……洞府。) ——那就出洞时和他们分头行事! (这个倒是可以做到。) 张恕猛想起云鸠开始可是把他当“魔物”的,怎么现在说“那些人”了? ——今日我通过你的双目看到了,你们这些人打扮得真是……难以形容的丑陋!不过真是人,非是魔物,凡人怎会居于魔域? (这里是地球,谢谢!) 第十四章 ——地球? (你是太阳系的吗?) ——非我族类,其言悱思。 (你是神兽?) ——你才是兽! …… 张恕什么都没说,又把云鸠气跑了,不这么问难道问“您是大仙”?这话才不客气好吧! 难道…… 难不成…… 云鸠真是大仙??? 本来还担心山上太冷,结果张恕不考虑睡觉,一直打坐居然一点都不冷。 张恕炼气十天不到,已经可以做到睡觉吃饭气海流动不息,要是过去,有这样的成绩应该足够张恕满意了,可现在的世道,这点点成绩远远不能保障生命安全,又怎么满足得起来。 只有倍加努力,至少要能够向指环里灌气,这样在下一次遇到生死关头时至少有一层防御。 这样督促着,张恕片刻不停,一有机会就进入到打坐的忘我境界里去,比平时想起来推一下那样自然更有效。 云鸠说的魔物,张恕没头绪,就没往心里放,可没料到就在云鸠说过的几天后,那只魔物真的找来了。 王立很有领导脾气,比如后一天大中午了,才给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安排好工作,包括张恕和谢高文在内。 当官的人脸皮厚,自嘲一句“大腹便便”就想躲在洞里不出去了,张恕和谢高文还没说什么,王立的儿子王行先抱怨开了。 这家人,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但是有了他们,收割机、脱壳机这些机器就可以列入寻找计划里,人多好办事,好像张恕的师父告诫他的那样:凡事不要急着下判断,祸福相依,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那是柱子、墙还是大象。 H镇离K市不远,H镇在湖的出海口,K市位于另一端,两地之间伴随着高速路发展了不少本地工业企业,农田稀少,即使有农村,也因为靠着湖,以捕鱼和养殖为主,这些地方有收割机的几率很小。 而和H镇隔湖湾相望的地方,就是ZY村收容区,那一片过去就因为地势平坦有大片良田,但因为建立了收容区,凭他们十几个人租或者借,那绝对是没有机会弄到的。 张娟还想用王立的身份,去ZY村弄一台来,结果王立不得已之下说了实话。 为什么这家人没有去收容区,跑到这种什么都要靠双手找来的山洞? K市市长曾经试图组建一个幸存者的临时政府,稳定这一地区的局面,并将幸存的原政府官员集中到了过去的温泉岛度假村里,那个度假村在H镇相反的方向,离K市二百多公里,有湖泊做天然防护网,岛上还有不少军警,怎么看都是一方安全堡垒。 如果把第一次大规模人口异变叫做第一次疫潮,那么在K市几个收容区里,相隔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再次爆发的,就是第二次疫潮,K市的第二次疫潮爆发后,恐慌在小岛上蔓延开,随即军方发动了政变,将无用的政客及家属全部赶出岛,只留下需要的人才,以减少岛上人口数和危机数值。 王立一家人就这样被撵了出来,王恒生看全家大小走投无路,拿出了张恕给的地址,一家子老少驱车绕行了五百多公里,绕开了过去人口密度大的区域,才来到H镇。 RP不怎么样,运气倒不错,路上就被一小波丧尸围了一次,直接用车闯过来,根本没有一个王家人跟丧尸近距离接触过,所谓的艰难,也只是忍饥挨饿赶路而已。 王立认为各个由军方控制的收容区肯定都已经连成一气,自划领地脱离政府管束了,不要说是用官位压迫着借一台收割机出来,就是想加入收容区,对这群没有一技之长的男女老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 张娟听完后,立即提出:“既然大家活着都不容易,那每一个人都必须出力!有多少力总得出多少力!你们昨天一来就吃掉了我们十来天功夫找回来的食物,如果不同意,我们三个跟你们家一起住在这里没问题,但其他的,分开!” 张恕年纪小,说话没分量,性子又不惯争抢,谢高文老实巴交的,人说啥他做啥,他们三个里还只有张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说争取什么利益,至少能争取到平等。 刚开始王家人还想吵嚷,一看就是过去习惯了拿鼻孔当眼睛使的人。 王恒生说:“凭良心说,张恕、张娟让我们家人留下就不错了,不是说都是幸存者就必须得互相帮的,山洞很大,可是资源很少,张娟说的不过分。” 王立没多久就同意了,不管白霞那几个女的怎么嚷嚷,居然一改前一天的态度,一脸诚恳地支持王恒生。 这样一来其他人不好反对,不过王立照样找到理由给他自己免了辛苦。 王立指着随车带的地图上一个地方: “既然田地里找不到,那就走高速去M山脚下的农用机械厂拿!这个厂子的生产地在A市,K市旁边这只卖不产,没有什么工人,就几个促销人员,它就在高速路M山出口处,而且旁边正在开发高新区,全是刚刚拓平不久的土地,原来的几个村子全部迁走了,人少,丧尸也就少,最关键的是它门口就有一个加油站……我这个人官饭吃多了,一身肥肉,行动力上不如你们年轻人,但K市周围有什么我们能用的,都在这里面放着。” 王立敲着他的脑袋,五分无耻,五分认真地说: “张娟,王家这么多人,就是真吃你的也吃不饱是不是?不要这么排斥我们,你看,我们来了外面的稻田就可以收下来了,这不吃饭问题就解决了嘛!” 张恕傻乎乎的就想点头,张娟可是个精明的,马上就问:“你只提供资讯也行,先不说都能干什么,今天去弄收割机和脱壳机,谁去?” 张恕看着面无表情,心里佩服张娟,要没有她,张恕和谢高文八成得变成王家的长工。 说到十一点,张恕和谢高文乘越野,王家三个男的挤吉普,两辆车开出H镇上了高速。 几十公里的高速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宽阔寂静过,一路上见到停在路上的车辆只有十几辆,车里都是空的,不知道主人去了哪,秋天的阳光落在路面,尽管晃得刺眼也带不来一丝暖意,湖面上的风“呜呜”地肆虐而过,吹过桥下没有人迹的街巷。 张恕以前看到末世风格的图片还觉得好看,可现在身临其境,再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M山高速出口还没有到K市的高速出口,中间相差八公里。 两辆车在M山出口下高速时,再往前的高速路上开始拥堵起车辆。 王行从前面车上伸出头喊了一嗓子:“再走八公里,地狱欢迎你!!!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神经太强,还是缓解压力的表现。 一下高速,果然路边就是农用机械厂的大铁门,紧挨着中XX的加油站。 张恕和谢高文负责把带来的几个大桶装满汽油和柴油,王恒生、王行和叫柳西江的王家女婿负责搞收割机。 好像柳西江是农业局的,农业机械大半会开——说明官当得不大。 谢高文一壶一壶的接着油的时候,张恕到加油站各处转了转,找到不多几个丧尸,没费什么力就解决了。 说来奇怪,从外面吸纳的气流是白色的,从丧尸身上得来的却是淡青色的,两种气不仅颜色不一样,互相泾渭分明,不能融在一起。 张恕研究来研究去,只能得出白色的气流越强,推速越稳固快速,把青色的气推进下丹田的时间更短,带动着下丹田里那个大气泡滚动得也就越快,这种助力的作用。 忘了问问云鸠这两种气有什么分别。 张恕从加油站的便利店找到劫后余生的几包电池、牙签、棉签、透明胶等,丢到背后背着的背包里,走出便利店就看见谢高文愣愣地站在车边,望着一个方向。 张恕顺着看过去,很意外的看到一个个头挺高的青年站在路边孤零零的一根电线杆旁,牛仔裤白衬衣,衬衣还扎在裤子里,一身干净整洁,不像他们见过的丧尸,丧尸身上除了血污,更有满身灰黑色的不明痕迹。 这个……是活人吧? 张恕提着棍子走过去,一直走到二十米左右距离,不是很大声地问了句:“活人?” 对方没有蹒跚地向他走来,具备理智地抬手理了理有点奇怪的长鬓角,摆出个笑脸。 “我不是活人。” 张恕皱眉——会说话还不是活人?这年月还有人开得起玩笑? 那青年朝张恕走来:“我是蛇魔,墨虺,奉主人命来送你去阴冥鬼域。” 第十五章 张恕刚想到云鸠说的“魔物”上面去,这个墨虺闲庭信步一样朝他走过来。 “素闻凡人的魂魄乃是极其美味之物,我过去唯恐破界受罚,从不敢到凡间捕猎,没想到几个昼夜间,两界重叠,把你这样的美味送到嘴边,不吃岂不是太对不起上天了?” 墨虺说的话引得张恕一阵皱眉,可既然这个墨虺是敌对NPC,找他询问要解释还是算了吧! 张恕把棍子“呼”地转了一圈:“你的主人是谁?” 墨虺忽然躬身一弹,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窜上空中,直直的向张恕扑下来! 张恕吓一跳,第一次见到不属于“凡人”的诡异情形。 他反应倒不慢,立即一个后翻避开墨虺落点,墨虺落地再扑,张恕抬起棍子挡,墨虺抓到棍子上,两人相隔不足一尺。 如果不是太近,不会看错,张恕一定会以为是错觉。 墨虺嘴里射出一道灰色的影子,差点碰到张恕的脸,如果没错,似乎……是蛇的舌头。 张恕偏头避开时抬腿横扫,墨虺也许出于大意,被他眼里的食物一脚扫得倒滚出去,稳住以后看向张恕的眼神都有些意外。 对方不是人的话,张恕动手毫无压力,刚把有刀这头换过来,异变突起。 墨虺低下头,张嘴喷出一道黑气!在张恕惊讶的目光里,黑气滚滚,跟烟囱里冒出来的差不多,眨眼功夫把墨虺笼罩在内。 张恕掉头向谢高文跑过去:“老谢!开车!!!”烟雾一样的,怎么打! 谢高文喊了一嗓子:“妖、妖怪!!!” “快上车!!!” 墨虺喷出的气谢高文竟也能看见! 张恕跑到车边回头一看,那团黑云形如活物,盘结扭动地向着这边过来了。 他急忙跳上车,谢高文一脚油门,越野从加油站飚出去。 “要不要告诉王行他们!?” 张恕盯着紧追而来的黑云:“它的目标是我!” 车子扭了一下,差点撞到收费亭,刮着车皮险险地驶上高速。 谢高文把速度飚上了一百,后头的黑云仍然紧紧跟着,一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样子,跑了几分钟,就追了上来,浓黑的烟幕先把后面半截车笼罩在内,谢高文急急忙忙落了锁问:“什么东西!?为什么找你!?” 张恕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怎么告诉谢高文? 眼看整张车都要被裹进去,到时候即使墨虺不再做什么诡异的事,他们多半也会因为看不见路冲到湖里去。 技穷之下忽然想起来,张恕把裤包里的指环拿了出来,跟着傻眼了。 上次是它自己发动以后救了谢高文,又没有开关,怎么用? “啪啪啪!” 谢高文吓得大叫,烟雾里有什么东西拍着车窗,一下这边,一下那边,逗弄一样,似乎把他们的惊慌当成了乐趣。 要是能把车子笼罩在绿光里就好了——这个想法闪过脑际,然后,指环突然间放出如水流动的绿色光芒,无声地扩大开,真把整辆越野笼罩在内,外面的黑雾被绿光一逼,像被烫到一样退开,还发出吃痛一样的尖啸,片刻功夫,被甩到了后面。 张恕惊喜下闭上眼睛“看”指环,上面带的气果然又黯淡了。 不过笼罩住整辆车似乎消耗很大,里边的气可见地稀薄下去。 谢高文急急慌慌地问:“不追了?不追我们了?” 张恕张开眼睛往后看,怎么不追?好像歇了口气,黑云又快速地跟了上来,追上他们改从空中向下面扑,可惜还是被绿光挡住,发出一阵尖啸后落到后面。 对方如果真是奉了谁命的话,恐怕不会吃了亏就退缩,只会死死盯着他不放,张恕不敢动收回指环的念头,没有办法,只好嘱咐谢高文:“一直开!开到最快速度!!” 随即闭上眼睛,试着把按大周天运行的气流送到指环里去。 云鸠注入里边的,按照现在的消耗量即使还能抵挡九次,九次之后他就得束手待毙。 必须得把指环里亏损的气补回去! 张恕咬紧牙齿,吃力万分地从气流中分出一股,导向手臂,气流过处,手臂上一阵剧痛,好像里边的筋肉被生生破开,原本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硬是被辟出一条通道来。 谢高文被不断涌来的黑云吓得快要魂飞魄散,凡人一个,被这种不明物追着,任谁都会胆战心惊!他还能抓紧方向盘的原因不过是张恕——张恕过去的表现,不太那么凡人,说不定张恕真有办法! 看到张恕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谢高文更加肯定,所以倒是安安静静地开他的车,没有干扰张恕。 当张恕把那一股气流硬是逼进指环里,才发觉指环里的气几乎快要耗光了,他补进去的只能让绿光维持一层浅淡的光幕,比起先前耀目的光圈,差了好多! 墨虺发现后越发狂猛地冲击光圈,每一次,光芒都比前一次更淡更薄。 张恕只剩下丹田里的青色气团,尽管来之不易,全部靠杀了丧尸才积攒起来,但如果活都活不下去,还攒来干什么? 用体内残存的白气,小心翼翼地把青气托送起来,顺着手臂送向两只手合掌握着的指环里。 这一次,半边身体都麻痹了。 当青气进入指环时,车外的绿色光圈骤然爆发出耀眼非常的强光,一下子爆射出无数绿芒,正要再次扑上来的黑云撞到了绿芒上。 本来的绿光能隔绝,能让黑云感觉到疼痛,但这一次,这些绿芒竟然直接把接触到的黑云吞噬得无影无踪! 黑云陡然翻涌后退,可还是被绿芒侵吞了一部分,于是再也不敢直扑上来,在越野后面的空中忽左忽右地跟随着,仍旧不打算放弃。 张恕一头汗地睁开眼睛,把情况看了看。 已经马上就要下高速了,可还是没把这东西甩掉,带回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即使墨虺惧怕这种绿芒,他也不可能无穷尽地用出来,他身上的青气只有二十一道。 既然绿芒能吞噬黑云,倒不如试试。 张恕动念,绿芒一闪即逝。 黑云不再晃来晃去,跟了几公里后大喜之下猛扑向越野,就是现在! 绿光再现!一瞬间把黑云套在了里边,黑云大惊之下停下追逐越野,在绿光里左冲右突,想脱身而出,只是不管它怎么发疯样地努力,只要碰到绿芒,黑色烟雾就被吞噬贻尽。 张恕忍着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虚弱感,一直到看不见黑云,才松了口气。 他把所有青气都注入了指环里,不知道能挡多久——凭他这点不能看的本事,能拦住对方一会,逃出来就行了,根本不可能解决对方,这点自知之明,张恕还是有的。 不过,体内恢复空空如也的状况,连云鸠放进去的那一小团灰气也不见了,可能在刚刚也送到了指环里去,如果云鸠不在此帮他,不知道他想要得回今天损失的修为需要多少年? 而且张恕还有觉得不妥的地方:为什么身上越来越麻痹,连眼里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老谢……” 谢高文念:“没来了!没来了!那个东西没追来了!” 乱跳的心脏刚刚掉回原位,谢高文被副驾位置上亮起的白光吓了一跳,差点撞到路边房子上,等他打回方向盘停下车时,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张恕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谢高文摸到座位上,明明还有张恕的体温,可是张恕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张恕倒在地上,地上有几道亮光,随着他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黯淡下去,然后一个小瓶子滚到面前。 “取一颗吃下去。” 没听过的陌生嗓音,夹着低沉的鼻音这么说着。 张恕直觉之下问:“云鸠?” 刚刚他还在越野车上,可现在手下摸着的却是青石的地面,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模糊。 “你可以不吃,等着肉身溃散吧!” 张恕模糊的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走过。 “云鸠?你是云鸠?” 人影走不见了,张恕摸了摸先前小瓶子的位置,拿到手里打开,倒出一粒东西。 他眼睛越来越花,连手里的那颗东西是圆是扁都看不清。 麻痹感越来越强烈,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一丝感觉了,连着手臂和脖子也开始吃力。 张恕只好吞了这颗不明物,颓然倒在坚硬的青石面上。 好久后,丹田升起一股暖流,循大周天慢慢地让张恕恢复了全身的知觉。 张恕睁开眼睛,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看清楚了周围环境。 青石地面,不知什么的墙面,总之不是石灰,墙边有几根花叶型的灯柱,上头托着几个散发出白光的圆球,光线柔和。 除此之外,张恕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他扭了扭脖子,转向别的方向,先看到一条白色的衣带,顺着看过去,张恕愣了。 第十六章 就在离他几步外,盘膝坐着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从头到脚一身古代人的扮相,交领斜襟,阔袖宽衫,发髻高结,别着一根木头簪子,十指纤长,捏了一个好像有什么意义的指诀,唇如寒露,鼻如青峰,眉睫似雾霭山岚,色浅而清,却凝出不容人小觑的力度。 一个人,竟可以长得像画。 一个男人,竟可以这样让人惊艳! 张恕有看到敦煌壁画上的飞天降临的错觉。 这个人张开了眼眸,和张恕视线相撞,歪了好看之极的嘴角,吐出一句话:“蠢如猪狗!怎会化了全身灵气与人搏命?对方即使因你受伤,不能再来滋扰,你自己也离死不远矣!” …… 张恕收回前言,个性太差的话,美人也会青面獠牙看不下去的。 “云鸠……那个说他叫墨虺的……蛇魔?怎么会盯着我不放?” 张恕坐起来,挂在背后的背包掉到地上,没拉紧拉链,从里边滚出一瓶棉签,咕噜噜地滚到云鸠脚边。 云鸠盯着那个瓶子,平平淡淡地说:“此魔乃是我仇家豢养的灵兽,如它能在魔域灭杀了你,将来我与人对敌就少了助力,不过要是知道你只是一介凡人,并非有修为的魔物,说不定对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张恕有点生气,死里逃生,起因就因为这个云鸠,还没什么好话。 “这是哪?” 云鸠捡起棉签的塑料瓶子,明亮的眼眸里露出新奇的神色。 “我的洞府,为了救你一命,废了我三颗灵石。” 哗哗的,云鸠把棉签瓶子摇了摇,凑到眼前看里边的棉签:“此为何物?因何你的坤袋会掉出此物来?” 坤袋?什么玩意? 这个有着极佳外形,却做着很傻缺的事情的大仙让张恕十分无语。 “我不是仙,我只是修仙者。” “道长?” 云鸠还在摇棉签瓶子。 “也可以这么叫我,不过你最好叫我主人,不管你是凡人还是魔物,你身上已有我的封印,你便是我的灵兽——对了,你长得也不丑,我就知道我选中的不会是看不入眼之物。” 张恕有点……怒了。 心里想什么对方都知道不说,他却不知道云鸠在想什么。 张恕本人当然不丑,他自己认为还能看看,但在别人眼中,他当明星都足够。 从在各类省级、国家级的武术比赛上崭露头角后,找到张恕的师父想签张恕从事演艺事业的公司、经济等数不胜数,本来学武的人就没多大出路,长磕碜点的,只能做做教练、保安,长得能看的,不少都想往演艺圈发展,即使不当演员,做特技演员或是有资格做武术指导,就算很不错了。 就连张恕的大师兄也曾经从香港打过电话来,怎么谈的,师父没告诉张恕,反正师父想要张恕传承他的衣钵,绝对不会放张恕出去“乱精神”、“荒废时日”。 所以不管人家拿出什么样优厚的条件,让他主演、片酬加多少多少之类,全都打动不了张恕的师父,张恕除了在武术比赛实况转播时上过电视,其他,一概没参加过。 他下巴上一团肉,从小长到大这团肉就是长不开,明明不是娃娃脸,有了这团肉,怎么看怎么稚气,如果不习武,这种长相可能就有点娘了,但是有了自小习武这一层,精气神大不一样,日韩的帅哥们跟他比就次上了那么点,缺了张恕有的阳刚和矫健。 云鸠就在面前,张恕自然不敢多回忆,随便想了想,还怕云鸠又知道,结果一看,又愣了。 云鸠摸到“机关”,打开了棉签瓶子,棉签掉了一地,他用十分好看的手指拈起一根棉签,送到鼻子下面,一脸严肃地嗅嗅。 张恕面无表情地解释:“这叫棉签,掏耳朵用的。”不是捅鼻孔的。 云鸠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扯了扯两头的棉花以后丧失了兴趣,站起来走到张恕旁边,一把——没有拉张恕,他捡起了张恕的背包,看到拉链的口后,把背包倒过来抖。 一抖、二抖、三抖。 张恕捡的东西稀里哗啦掉出来,掉一地。 云鸠两眼闪闪发光地盘膝坐下,挨着张恕开始一样一样地“探寻”这些他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张恕记得看过一个节目,节目上有人给了做试验的一只猴子一个箱子,猴子很兴奋地从箱子里找出正方形、三角形、圆形…… 他还真没觉得云鸠和那只猴子的表情有什么不一样,要说有哪里不同,那就是云鸠穿着衣服,举止还十分的古典,一举一动,挥袖、侧颈,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一只古典猴子。 “哎!” 云鸠弹了下指头,根本没碰到张恕的脑袋,但张恕疼得就像被石头打中一样。 “君子动口不动手!” 云鸠撇嘴,把透明胶捏扁,又放鼻子下面闻。 “非议主人,自当受罚!” 烂脾气的国产NPC! “哎!” 又被云鸠的“弹指神功”招呼了一下,张恕悲剧地发现,再生气,对着这样的一个家伙,他居然都没有想要动手的念头,而对方明显比他高,如果仔细丈量,肩还比他宽,就是真的挨揍,也绝对很扛揍,悲剧就在他根本生不出想揍云鸠的念头。 “这是透明胶,因为透明的,有胶能粘东西,所以叫透明胶。” 张恕没好气地说完,扯开一截透明胶,贴到云鸠手背上。 云鸠抬起手,一脸意外地看着吊着甩的透明胶卷。 正一片傻到死人的氛围,外面红光一闪,飞进来一团光。 云鸠用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接,红光不见了,莫名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云鸠,出来一见。” 云鸠眉毛一倒,满脸不耐烦地站起来,抓着那坨透明胶朝外走,丢下一句:“呆这别出去!”衣襟飘飘,好似带着云雾一般走了出去。 张恕刚想把被扔一地的东西捡回包里,没料到云鸠倒回来:“你包里的东西,我要了!” “喂!” 云鸠走没了,张恕追到“房间”门口,伸头一看,哇—— 云鸠穷得什么都没有啊!除了照明用的那些灯柱和发光的珠子,四壁空空。 张恕见过穷得只有破椅烂桌的农家,都没见过这种穷到连草纸都没一张的……难怪要抢他的东西! “苍昆上人来了,师父招我等弟子到灵虚殿。” “知道了。” “云鸠!” “何事?” 云鸠对面空中,一个面目温和,身姿英挺,年级比云鸠稍长些的青年站在一柄飞剑上,眼带怀疑地将云鸠上下一扫,随即看向云鸠身后的洞府。 “大师兄?” “上次的事情,众师叔和师兄弟一齐向师父求情,师父才饶了你,你须牢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设若再行差踏错,我身为大师兄,不得不代师父管束你一、二。” 云鸠低头:“知道了,大师兄勿忧。” 云鸠的大师兄季离又向洞府里望,好像在寻找什么,几息之后道:“走吧!跟我同去灵虚殿。” 云鸠一直负着一只手,面现迟疑。 季离微眯起眼,温润的眉目一时间忽然有险恶的感觉,不过一瞬即逝,微笑着御剑靠近云鸠:“师父还未解开你身上的禁制,我带你走。” 将云鸠的手一拉,两人化成一道白光向远处山峰飞去。 在季离看不到的角度,云鸠抖了抖袖子,把被透明胶裹起来的手指盖住——天知道这东西怎么越扯越长,越扯越粘得起劲! 张恕还不知道云鸠被透明胶坑了,在云鸠的洞府里逛来逛去。 一说洞府,感觉就是挖个能坐进去的洞,然后坐里边打坐,没想到这么大!不仅分了厅室,每一间都有数十平米以上,每一间都空空如也。 张恕好容易找到大厅,看到大门,走过去一看,再愣。 几步石阶之下,有一个种了很多花草的平台,平台之外,云气缥缈,远山在云海之上现出峰峦。 这些并不奇怪,多得是名山大川见得到云海,可叫张恕吃惊的是最近的两座山峰之间居然有人工架设的廊桥,桥上飞檐斗拱,有不下数十幢古代的亭台楼阁,还有穿插其间落入云海的瀑布和一群群悠然飞翔的仙鹤。 张恕一把抱住脑袋——他穿越了吗!? 这、这、这不是蜀山的世界吗!? 正在惊讶万分,一道白光从那些亭台楼阁间飞出,直奔这里来,张恕忙藏到里边去,偷偷摸摸露只眼睛看着外头。 白光变成了一个打扮跟云鸠一模一样的人,落到平台上后就往洞府里走,走到门口,忽然脚下光芒一闪,这人站住脚,塌鼻梁皱皱,嘀咕:“还有禁制?” 不知道是过不来还是有其他顾虑,这人在门口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张恕,随即又化成一道白光飞走了。 第十七章 张恕等了会,外面没有什么人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门外种的花草没有一样是张恕认识的,散发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淡淡香味,闻着很舒服。 石台没有栏杆,张恕到边上一看,万丈深渊啊! 四下也没有楼梯通向别处。 就是让他到处跑,他也去不了啊!还特意说什么别出去!以为他也跟仙儿一样,一飞就走了!? 张恕没好气地回到门口阶梯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试着打坐。 气海内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气流存在,推什么?没有气海的流动,外面的气更是一丝也吸不到体内。 没片刻,张恕就放弃了,被魔物找上门,一次而已,他就前功尽弃,还真叫人沮丧。 不多会,云鸠回来了,使用的交通工具是一只体型硕大的仙鹤,没等张恕的眼睛瞪完,云鸠一摆袖,仙鹤不见了。 “你给它吃什么长那么大?猪饲料吗?” 云鸠神色不善地负着一手,另一手把张恕拖回洞府里。 “这东西,你还有多少?” 张恕低头,看到云鸠伸出来的手上,一整卷透明胶有半卷被云鸠裹到了爪子上! 这…… 被打得头上起了两个鼓包的张恕难得低声下气一把,主动替云鸠扯着爪子上的麻烦,说:“不知道能找到多少,在地球挺常见的。” “你那村子叫地球?” “……你问有多少,难不成你还想要?” 好容易,张恕把透明胶全部弄下来,云鸠手上被勒得一道一道红印,天知道他站在修仙的弟子中时袖子底下怎么折腾的? 云鸠忽然露齿一笑,张恕差点被他门牙上的闪光晃瞎眼。 “你回去后,多寻些此物,我用种子同你换。” “哎!?” 十个丧尸=一粒种子=一卷透明胶!这是什么等式!? “你要换其他也行,或者……相似之物。” “胶水要不?双面胶要不?” 谁告诉张恕,为什么云鸠会喜欢透明胶? 云鸠这会有想要的东西,态度居然好了不少,怕张恕这只“灵兽”理解不了他的意图,进一步解释道:“可使人新奇,不舍罢手,玩之许会带来烦恼之物,俱可。” 张恕明白了,这小子少见多怪,想整人呢! 云鸠个虽高,看样貌脱不出十六、七岁,正是整个人生中最讨嫌的时候。 “以后我会留意……你还送我回去的吧?” 地球有丧尸,可地球有吃的,张恕想家了。 云鸠点头:“你如今只能在此停留一个时辰,你回去后切莫忘记我叮嘱之事,另外,你修炼化零,我会再助你一次,墨虺既然已找到你,而你又丢了灵光戒,尚需法器防身,我这里已没有你可驱使的法器,我会送你到魔域存有法器的地方,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命数了。” 张恕一堆问题想问,云鸠脾气又来了,把张恕拉进先前那间洞室,开始炼气。 仍是一小团灰白的气注入张恕体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有了直接接触,还是张恕知道怎么办的缘故,也可能因为这里的气不一样,周天运转十次,除了下丹田里没有青气,气海已经恢复到张恕之前的水平。 云鸠用剩下的时间布了一个阵,也没见他背着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堆小旗子和一个圆盘,一番布划,让张恕站进圈子里。 张恕拿起空背包,意外发现里边还有一卷漏网的透明胶,立即献宝一样拿出来:“我要换东西!” 云鸠两眼闪闪看着透明胶:“换什么?” 张恕指着墙边早已心动的发光圆球问:“需要注气才能亮?” 云鸠说:“不用,此乃明光珠,非是灵物。” 张恕又问:“能亮多久?”别他一拿回去就没光了。 云鸠摇头:“短短几十载。” 张恕高兴坏了:“我换一个明光珠!”不用电的灯泡!!! 云鸠眉开眼笑,一抬手,一颗核桃大的明光珠飞进张恕背包里,没等张恕递,透明胶已经飞到云鸠手里,然后他看也不看张恕,一挥袖,张恕穿越回去了。 眨眼功夫,张恕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 没有手机、没有天空,根本不知道几点,空气里一股浓浓的煤渣味。 张恕万分庆幸多出一卷透明胶,换的那个明光珠太明智了!从包里拿出明光珠,张恕四下一看,差点晕死。 云鸠指的有法器的地方,居然是矿坑!!! 张恕站在一个升降梯里,看到的所有地方都布满了黑黑的煤炭,升降梯跟伸缩门对着的后壁空出半米,对面有一把铁梯子,上下端伸进了无底的黑暗里,明光珠的照明范围有限,看不出有多长。 张恕拿着明光珠凑到门边看,升降梯卡在半路,有一半外面是炭矿墙壁,下一半才有空间。 正顺着一格一格的铁条打量外头地面有多高,忽然一张腐烂了一半,露出半边牙齿的脸出现在张恕眼前!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脸,可张恕还是被吓一跳,随即发现不对。 这是矿坑里,怎么会有女“人”? 它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从脸到脖子撕裂了一大片肉,挂在胸前,虽然如此,还是能看出它穿着一条纱质连衣裙。 这个丧尸很奇怪,张恕多看了它一会,它两手抓在升降梯的铁条上,焦躁地不断把发黄的、昏聩的眼睛凑到一格一格孔洞里,张开嘴,舌头烂得千疮百孔,已经不会动了,喉咙里低哑的声音伴着一股腐臭冲出口腔。 张恕没有武器在手,想了想,把明光珠卡在背包的带扣里,再把背包背到身前攀到铁梯上,往上面爬。 他可不知道云鸠说的法器长什么样,找不找得到有很大的运气在内,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矿坑入口,保障退路。 张恕爬了不久,梯子就到头了,这个坑洞那头有微微的光亮,像是日光,也有可能是没熄的灯光,总之他必须过去亲眼证实,但坑道里游荡着四个丧尸,有两个离井壁近,已经看到了张恕。 张恕没犹豫,抓着电缆跳进坑道,落地就是一滚,站起来的时候抄了一把铁锹,对着迎面扑来的丧尸就是一锹。 骨裂声里紧跟着扑向后面两米处的另一个,丧尸的身体都有或多或少一定程度的腐烂,骨头没活着时硬,张恕的力气也在最近一段时间得到锻炼,这一锹横着切过去,一下砍进丧尸脑壳里半截,张恕拔了两次才拔出来。 离得稍远点的两个丧尸听到声音,这才发现他,咆哮着向他“小跑”过来。 对现在的张恕而言,尽管心理上还没习惯,动手完全没有障碍,只有两个,根本不是问题。 但是在击杀第二个时差点出了意外,这个丧尸的手臂突然爆长了十几厘米,差一丁点抓破张恕的手。 张恕几乎能感觉到那乌黑指甲的锐利—— 坑道向斜上方延伸了十几米就到了头,有一道焊接得歪歪扭扭的门搭在矿坑口,歪斜的地方恰好能容张恕钻过去。 门外阳光灿烂,顿时让张恕回暖了不少,他向停着摩托车的房子下走去,地上的一具尸体在他走过时很慢很慢地动了起来。 只有一条腿,而且看它的样子已经爬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留下几十米的黑红色污痕,连眼皮子都磨掉了,被晒得……如果丧尸可以用“奄奄一息”形容的话,这只丧尸就是这副模样。 张恕心情复杂地看了它几秒,手起锹落,结果了它。 看样子有一群人躲到了矿坑里,可是在第二次疫潮爆发时,避难所也变成了和外面一样的人间地狱。 张恕在房子墙壁上看到他们留下的话: “←前方五十米矿井里有三百一十七名幸存者。” 这些字用红漆写的,十分醒目,不知道写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很快的,他们的命运就跟这些字一样血淋淋收场。 每一辆摩托车油箱都是满的,但张恕把房子搜寻了一遍,没找到钥匙。 这些摩托车一定是曾经洞里人们寻找食物的工具,所以才都装满了油,车后座装上了铁网兜。 钥匙在洞里。 张恕不死心地把这片地方探索了一遍,在离矿坑几百米的公路边,他找到了公交车站牌,有些站名张恕不知道,但有两个站名张恕认识,而且他还去过。 这是K市郊区一个叫FY的地方,离H镇不近,如果想回去,靠腿可不行。 看来必须回到矿坑里把摩托车钥匙找出来,最好还要找到云鸠说的法器,这样即使那个蛇魔墨虺再找到他,也有一搏之力。 张恕没有直接回去,乘着白天,他预先做了准备。 找到一把铁镐,换上一根结实点的木棍充作武器,还有一个坏了的头盔,正好可以把明光珠放进头灯的凹槽里,用破布条上下绑紧头盔,就把珠子死死卡在里面。 另外,张恕还找到一块锋利的贴片,他把一截木棍用铁片破开,夹了粗钝的一端在里边,用布条绑紧木棍,做了一把很山寨的匕首别在裤带上备用。 水和食物一点都没找到,只有饿着肚子进去了,好在他找到一张残破的地图,把整个矿井里的大概路线记了下来,不至于在里边迷头乱钻。 矿井不大,只有四条矿坑,但是有三百多个丧尸在里边! 张恕深深吸了口气,毅然走进矿洞。 第十八章 第一层的四个丧尸已经解决了,要是门外的那个不算在这三百一十七里边,那就是下面还有三百一十三个。 张恕每杀一个,就记下来,在这种黑暗狭窄的矿洞里,不小心遗漏了一个就会危及生命。 第二层坑道有两百多米长,张恕杀到手软才走到尽头,没见到什么法器的影子。 要是也像灵光戒一样,只有指环那么大…… 认命的张恕撕了一截袖子蒙在口鼻上,开始翻捡尸体。 哪怕他只盯着丧尸身上的衣服口袋找,还是不小心看到裸露体外的肋骨、溃烂的内脏、流着水的眼球……弄得胃里一直翻涌不停。 很辛苦的工作,但也有一定的回报。 张恕找到几个打火机和一个钱夹,钱夹里有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刚好可以被这把钥匙打开的小保险箱。 张恕记得这个丧尸,它也像其他丧尸一样看到张恕就兴奋起来,但它一直没舍得离开保险箱周围,这是残余的意识作怪? 见过贪钱的人,没见过贪财的丧尸,张恕也算开眼界了。 保险箱里一大堆金项链、金戒指,如果是纸钞,已经没用了,可金子或许将来有用,毕竟它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掉过身价,张恕不客气地全部收进包里。 这一层,他杀了六十七个丧尸,还有二百四十六个等着他。 张恕忍着嘴唇干裂的感觉,休息了一会往下面一层去。 第三第四层矿坑分了两头,升降梯位于矿道中段,张恕往下爬了几米,就回到了一来的时候到的那个升降梯里,撕裂了脸皮、带着眼镜的丧尸仍旧扒在升降梯门外,除了它,又来了两个,六只眼睛从格子里看着张恕。 张恕看准了它们一个动作刚完,下一个动作还没开始的一、两秒空隙,挨个一镐钉出去,从眼眶直透后脑,把它们解决了。 门上的铁链没有锁,有一环的铁环松开搭着,从格子里伸出手,张恕很轻松就打开了升降梯的门,躬身跳到第三层坑洞里。 左右坑道各自延伸向黑暗的矿坑,张恕放轻了脚步,先把两边靠得最近的丧尸解决,左边的坑道有转折,如果往右边去,别太大声的话,左边的丧尸应该不会追到右边来把张恕包了饺子,张恕折身向右走。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丧尸! 它们穿着西服、校服等等,生前估计什么人都有,从白领到学生,有一个穿着冲锋衣,还背着一个登山包,看着这些不停的出现在眼前,然后在他手下彻底死去的尸体,张恕好像能看到末日降临时他们匆匆逃进矿洞的景象。 大部分丧尸都把生前的物品背在身上,三百多人,拥挤在这样一个小矿井里,就算没有丧尸恐怕也过得战战兢兢,唯恐有人夺走了仅剩的东西。 于是导致这些丧尸虽然没有在阳光下那么迟缓,但因为大部分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行动困难,而且因为矿洞狭窄,一个堵一个,并没有因为数量给张恕造成危险。 张恕这次,连胳膊都麻木了,到最后几个时,不得不先踢倒丧尸,再落镐钉穿它们的脑袋。 还有左边坑道…… 张恕喘得连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饿着肚子,体力消耗得太快! 万幸在一番搜寻之后,他找到不少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几乎装满了背包,张恕只好忍着恶心把背包客丧尸的背包从它身上弄下来,收获不错。 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很懂求存之道,背包里有一把比张恕手里的小,但是更加锋利的不锈钢铁镐,只有一尺不到,很乘手,还有酒精炉、折叠水桶、户外用的专业绳索、单人帐篷、低温睡袋、望远镜、头灯、一件速干衬衣、指北针和一个急救包,最让张恕惊喜的是他居然从背包侧袋里找出一把瑞士军刀!!! 不过云鸠说的法器,还是一无所获。 一共杀了二百零三个丧尸,第三层左边坑道和第四层还有一百一十四个,这还得是他们写下字后没有再接纳幸存者的情况。 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张恕不可能再继续,只好回到矿井井口。 他在下面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张恕不敢出去,把歪斜的铁门推得封闭起来,门上有几条空隙,可以让夜风吹进来,否则矿井里的尸臭味就能熏死人。 吃了两包压缩饼干张恕才觉得饱,把睡袋的拉链拉开,裹在身上,张恕这样凑合着睡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炼气,而是太累,别说需要打坐集中注意力内视,就是保持坐姿都难,歪在井壁上,张恕在紧张中沉入睡眠。 云鸠连接起灵识时往张恕气海内一看,吓了一跳。 好多道青气游离在张恕气海内,有一些被气流带着运转,但因为没有引导,下丹田里反倒空着。 将张恕身体上的状况大体检查了一下,云鸠将一团小小的散发出淡青色光芒的气丸注入张恕体内,直送到下丹田,然后替张恕运转气海。 云鸠偷偷解开了身上的部分禁制,虽然不敢完全解开招来更大的惩罚,但偷偷摸摸的下山,灭杀一个妖物对他来说很简单,取得妖丹,在体内炼化融合后,再给张恕。 省得别人的灵兽随便一偷,就把张恕给偷得差点丧命。 这种封印灵兽,在得道飞升之前,每个人只能召一次,虽然云鸠自己也弄不清只能对魔物、妖物用的法阵怎么会把张恕这样的凡人变成他的灵兽,可张恕如果死了,云鸠再也没有第二头灵兽。 张恕没根底,修为惨淡得不行,但难得的是张恕有灵根,修炼上不是全无可能,有他相助,从炼气直接跨越瓶颈进入筑基,还是有点希望的。 只要张恕能够提升实力,未尝不能帮助云鸠。 所以云鸠嘴巴不提,张恕一走,冒着被师门发现的危险,他还是下山去弄了一个妖丹来,他和张恕已是主从,他的气脉就和张恕一样,这颗妖丹只有一百余年,不算太好,但炼化后给张恕,再遇上同样的事,至少能让张恕保住小命。 一看到张恕气海里增加了这么多的灵气,云鸠更觉得做的事并非多此一举。 张恕一醒,就觉得下腹温热,好像有人揉着一样,很舒服。 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云鸠?) ——你若每日都有这般用功,就好了。 (法器长什么样?) ——将内视换做外视。 张恕试着用意识来“看”,先看了看下丹田处,体内所有青气汇聚在此,蒙蒙的,裹了一个比遇到墨虺之前颜色更浓厚的气团出来,看来数量还真占了绝对优势。 云鸠送来的气丹在最里面,张恕只能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但他看不到最里边,也就不知道云鸠做了什么。 看完气海,试着向外“视”,张恕立即发觉所见的世界成了另外的样子。 黑色的虚空,飘散着稀薄的白气,他到处看了一遍,只有下方某个不远的地方漂浮着两团比他身上的更加凝聚的青气,一团大,一团小,张恕刚想注目过去,云鸠止住他。 ——内视和外视即神识,用神识探查时切记小心,若对方神识比你强大,很容易受损,你且缓缓靠近那团在移动的。 (好。) 张恕记着云鸠的话,不敢一下子就落下去,好像走路那么,走两步停一步,慢慢看向在动的那一团。 每个丧尸体内都有一股灵气,不过是一道很轻很淡的烟,而这一团在稍稍靠近些后很容易看出来有多大!张恕杀了两百零四个丧尸,矿井外一个,矿井里二百零三个,可是所有这些气合并在一起也不如他看到的这一团,简直可以用庞然大物形容它。 等等! 要是每个丧尸体内都有灵气,那么张恕看到的不应该是一百一十四个吗?怎么只剩下两个?还一大一小? 小的那团一直固定不动,大的则按照一条直线不断移动。 就像走路,张恕踏出了一步,顿时感觉到危险,那一瞬间四肢百骸一齐刺痛发冷,好像被极其恐怖的东西盯住! 他想睁开眼睛都办不到,一瞬间丧失了控制身体的力气,只能感觉到冷汗从身上渗出来…… ——回来! 张恕猛地张开眼睛大喘特喘,然后拉开睡袋,把盖住的明光珠露出来,没有温度的白色光芒散出十几米,并没有什么东西盯着他,可是汗流浃背的紧张感一点也没下去,张恕拿着铁镐惊弓之鸟一样地戒备着,好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神识受损?) ——你的神识并未受损,在它发现你进而攻击之前,我已经叫你回来了。 张恕这才松了口气,抹一把头上冷汗,这个教训,他一定记得住。 (那是什么?) ——一个弱小的魔物。 (弱小!?) ——你终于知道你连弱小都不算了? (……) ——再看另一团。 还、还看? ——你身上能够提示僵尸接近的符文已用尽,如果你不想我再给你弄一个,那你最好学会这种“看”的方法,能够从中辨别死物、活物,灵物、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分野对于“圣母”的定义很茫然 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不计余力,不问值不值得——分野的母亲大人就是这么教分野的,而分野遇到麻烦需要帮助时,也总是有人对分野伸出援手,从无例外,如果这样的事情就叫圣母的话,那我就是圣母吧!我的文自然也就是圣母文了,我不觉得我的观点有错,同样也不觉得文里的猪脚必须要具备冷酷漠然的“完美”套路,作者才能下笔去写,我写我见过的人,没见过的,自然写不出来,那样“完美”的人,想必您也不会认识,太“完美”了嘛。 分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猪脚写成完人,所以不管张恕怎么成长,也不会是完人,分野一向比较顽固。 只说文的话,分野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拿着不属于自己的好东西,被别人强势的要求分享,如何拒绝?既没理由也没能力,怀璧其罪的后果谁都知道。 认为这文圣母到容忍不能的,请点叉,走进来看了,是您的不幸,同样,亦是分野的不幸。 您眼中“圣母”的事情,分野每次做了都觉得心情很好嗳! 如果连最该珍惜的东西也泯灭了,活着才是莫大的悲哀,比丧尸还悲剧-_-。 第十九章 原来小雷达已经失效了,难怪胳膊没有再疼,如果可以,张恕当然不想身上再莫名其妙多个伤口,而且小雷达的提示方式是疼痛,如果在战斗中,这可是会影响他战斗力的。 张恕知道有云鸠在,是得到这种体会,但又没有危险的最佳时刻,只不过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足够他铭记好久,马上就叫他再次陷入那种情境里,太挑战承受力了。 ——不看,我便走了。 (别!) 张恕做了一个要哭的表情,闭上眼,放出神识。 不敢再向那团大的看一眼,专注的盯着小那团,步步接近,到一定程度后,青光中的器物现出外形,像朵梅花,但它的五瓣花瓣边缘锐利,花蕊好像一根根尖利的倒钩。 ——此魔同墨虺一样,本是蛇体,但它无主,修为不及墨虺,冬天不到便藏入洞窟内,想是僵尸惊醒了它,僵尸自然已葬身其腹,你可用它练手,免得再见墨虺时狼狈而逃,那件法器取得之后,我会教你炼化它,便可以用了。 (练手!?) 张恕想:我给它练手还差不多!!! ——哼! (云鸠!) 云鸠没音了,不知道是真跑了还是装不在,张恕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喊:(云鸠,我这有好东西!) ——何物? 果然,云鸠兴奋的冒泡了。 猴子貌似很喜欢吃巧克力,于是张恕想也许云鸠会喜欢巧克力。 (我要换一个你说的坤袋!) 从云鸠嘴里听到坤袋这个词后,张恕就想到了游戏背包!除了少数恶心的游戏背包会有负重问题,大部分游戏背包是没负重的,张恕很想要! ——我先看看何物! 云鸠精明得很,张恕手里巧克力立即不见了。 (这是吃的,别吃外面纸!) ——闭嘴! …… ——你……你!竟敢用秽物欺瞒我!!! (不是秽物啊!是吃的!!!) 张恕眼前窜过一道不知道哪来的雷光,一副想劈死他的样子! 张恕忙翻出一块,连外面包装纸都来不及拆就一口咬下一角,嚼着:(你看,我都能吃!) 巧克力的颜色虽然那个了点,但跟大便有很大差别好不好啊…… 张恕努力把巧克力连着包装纸给吃下去。 ——有点甜。 张恕狠狠松口气,惹到云鸠,绝对比惹到下面那个魔物更恐怖,闪电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但是味道极怪,不喜,不换。 (靠!把吃下去的巧克力还我!) 一天逼着他杀丧尸,巧克力这种高热量补充体力的好东西,他想要还没有多的,白给云鸠浪费一块! 哪知道这话一说,发生了让张恕十分想杀人的后续事件。 一团热热的巧克力出现在张恕手心里,虽然他条件反射甩开的够快,但还是抹了一手的黑色巧克力浆浆。 (云鸠!!!!) …… (云鸠!!!!!!!) …… 这回,云鸠绝对是真跑了。 张恕连洗手上、脸上血迹的水都没有,所有矿泉水都得留着喝,又怎么敢浪费水来洗云鸠的口水,只能在裤子上抹抹,忍了,反正他一身的煤灰和血,不差这一点。 他又坐了会,等到外面朝阳落到地面,这才吃饱肚子,收拾了登山包,把睡袋收进去,再把其余的食物和水也塞进去,放到矿井外的水泥板下面。 第四层,他会试着去看看,毕竟法器的威力已经见过,没有这样的东西,再遇到墨虺就是一个字:死。 但如果下面那个东西太强,张恕也不会就这么去送命。 至于墨虺,打不起,躲得起就行了。 带着头盔,拿着铁镐,揣着军刀,挂着红外望远镜,别着自己做的山寨刀,张恕又进入矿井里。 回到升降梯里,张恕先用神识看了一下,两团青光还在更下面的地方,看来是第四层。 第三层已经没有丧尸了,但他还是小心为上,先到第三层,把前一天没到过的左边看了看。 左边是一个稍微宽敞点的矿洞,只有十几米深,更里边矿道坍塌,把路封死了。 张恕唯有希望摩托车钥匙不会刚好被埋在煤堆里。 看来,老天爷也要他下去。 升降梯下面,黑暗好像更加浓重了,神识里,光团仍在移动,但张恕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没听到任何声音。 墨虺能变化是肯定的,那么这一个蛇魔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会看到一条硕大的蛇? 张恕把头盔和背包放在升降梯里,倒挂在铁梯上,用望远镜朝第四层看。 约莫一分钟后,神识里逐渐靠近的魔物马上就会出现在望远镜里,张恕将呼吸放得十分细长,唯恐被它发现。 望远镜呈现出来一片惨绿,虽然没有明光珠照出来的那么清晰,但也还算不错,地上散落的煤炭、皮鞋都能辨认出来。 张恕不断闭上眼用神识判断蛇魔到了多远的地方,再几秒,有些奇怪。 不敢用神识在这么近的地方直视蛇魔,但按位置来看,它应该就在望远镜能看到的这几米坑道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张恕调了调望远镜,仔细搜寻地面,然后他看到了。 …… 一条带花纹的大不到惊人,小也不算太小,属于正常大小,比水管还细点的蛇缓缓爬过。 要不是云鸠已经教会他用神识,否则即使没有用望远镜,带着明光珠下来,张恕要么注意不到它,要么根本不会有多小心。 可是望远镜里这么小的一条蛇,在神识里却是比人还高的一大团青光! 想起墨虺变成黑云,张恕差点吞口水。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敢小看这条蛇。 等它走过以后张恕西西索索地回到太阳底下,愣愣地坐了十几分钟,然后就开始行动。 约莫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张恕鬼鬼祟祟地倒挂在铁梯上,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捏着刚刚做出来的两样东西。 蛇魔游走来回,这次,被多出来的障碍物挡住。 它在这个东西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张开嘴咬上去,开始吞咽。 本来比水管还细点,可是为了吞下这具尸体,它的头部随着张开的嘴巴越变越大,最后变成篮球那么大!上下颚脱开,一层反光的蛇皮绷紧,把丧尸的脑袋一点一点含进去。 蛇魔没有发现近在几米外的张恕,张恕乘着它脑袋不能动的时候记准了位置,放下望远镜,拉开用摩托车轮胎内胎和铁条做的弹弓,弹出五厘米大小的一块铁片,跟着马上换成神识。 蛇魔的灵光一闪,跳动起来,可是看样子这一下还死不了。 张恕豁出去了,脚腕一松,翻落而下,手起镐落,连着蛇魔嘴巴里吐不出去的丧尸脑袋一起钉穿,就在这时一股气流从双手涌入,直冲进气海。 在蜂拥而入的灵气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光,进入张恕气海后气势汹汹地扑向丹田内的灵团。 它扑到灵团上时化成蛇形,张开大嘴,想反客为主。 张恕察觉到气海里不对劲,看到这一幕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谁料得到妖魔竟然还有这一手!在身体死以后用灵魂攻击! 正一身冷汗,忽然灵团爆出一阵白芒,小黑蛇后撤不及,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惨叫,瞬间化为乌有。 好半天张恕才检查完身体,确认蛇魔已经莫名其妙地毙命了,蛇魔的灵气一丝不损地全部成了他的,最后这一战很莫名,少不得,等云鸠出现了问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蛇魔一死,剩下的事情很简单,张恕带上明光珠头盔,先赶着取了法器。 这件法器比张恕的手掌还小一圈,形如盛开的白色梅花,材质不是金属也不是石头,看起来很古朴,张恕把它好好放到背包里,跟着把第四层找了一遍,这一层有不少破烂的米袋,看起来曾经被用作囤放集体粮食的仓库,可惜都进了蛇魔的肚子。 不过挂在一根柱子上的几串钥匙倒是留下来了,张恕把它们通通带出去,其中就有摩托车的钥匙。 意外收获则是一个魔方,可以跟云鸠换东西 就张恕一个,摩托也只能骑一辆,不过他尽量用折叠水桶装满了从其他摩托车里放出来的汽油,挂在车上,以防路上不够。 三个小时后,张恕回到H镇,在仪表厂大门口被人拦下来。 谁?王行。 王行扛着把枪,吊儿郎当地摸摸张恕骑的摩托车:“你没死呢?” 张恕脸色还没变,王行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很亲热地拍拍张恕:“我们以为你出事了,回来就好!我说……你没被咬吧?” 要不是张恕在路上找到水龙头洗了洗头脸,换了速干衬衣,按他刚刚从矿洞出来的样子,不被王行当丧尸一枪嘣了才怪。 张恕摇头,看向旁边打开的大门,几个没见过的男人同样拿着枪站在门口,厂区里还有跑着的车辆,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 张恕被丧尸扑倒,丧尸一口咬下去! (云鸠!99999) 云鸠没出现…… 张恕没事。 老爷爷丧尸忘记带假牙! 霸王分野的都要被大板牙丧尸追!天灵灵、地灵灵,诅咒立即生效!!! 第二十章 “谢高文回来没?” 王行一脸好笑地说:“他吓傻了,什么也不说,我们问他张恕人呢?他一个劲摇头,到今天了,还不会说话,我说你们到底碰到几个丧尸啊?怎么吓得人都不会等一溜烟就跑了?” 张恕一下子想不出借口,只能含糊其辞:“那一个……不太一样。” 哪知道这句话被旁边几个男的听见,全都看过来,一个问:“是不是跑得贼快!?” 墨虺变成云,速度当然很快,张恕觉得这不算撒谎,点头。 另一个一脸吃惊地笑起来:“你小子命大!碰到那样的还能逃回来!!我们的营地本来在水库坝上,半夜里来了个,死了好几个人才打死它!!那速度!赶得上博尔特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那一晚的经历,个个心有余悸,只有王行什么都不懂,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混在里边说话。 这些人对王行不是那么热情,倒是更在意张恕,怕他把变异丧尸带回来。 张恕摸不清情况,正好借此机会慢慢问问,他不在这两天怎么回事,这些人打天上掉下来的? 原来,王立没把话说完,王家一家十二口只是先头部队,一到山洞,发现条件不错,藏有卫星电话的王立就把跟他感情很好的老友叫来了,之所以叫这个庞五带头的队伍来,因为他们有枪,一伙三十几人都是公安局的,本来每个公安局的枪支弹药有限,但正好前不久查办了一起毒品走私案,缴获了几车枪支弹药,有了这些武器,这群人没有去保卫K市,反而躲到了城外水库,每天钓鱼打猎,日子过得挺舒服。 就在王立准备去投靠庞五时,这群人被一个身体变异的丧尸盯上了,死了七个人才打死那个丧尸。 隔了一天,他们在水库周围又发现了一个类似的丧尸。 等到王立告诉他们山洞的位置,头子庞五立即就决定搬到这里来! 就在张恕不见了的第二天,他们到了H镇。 除了庞五这一队,张恕回来之前又来了一拨。 王立眼中,这山洞是仪表厂的洞,仪表厂是国营,也就是国家的,他身为此地目前最高的国家官员,当然做什么不用跟其他人商量。 因为武器弹药充足,庞五一来就把高墙围着的仪表厂厂区扫荡了一遍,打死丧尸堆起来焚烧一尽,然后准备接纳交得出食物、药品的幸存者。 听到已经有人去高速上刷漆“打广告”,张恕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即使他说了,又能改变什么?抗拒从严的标语还看少了? 王行说:“要不是算了你的功劳,我今天就不让你进这道门了!你信不?” 说完很开恩地让张恕赶紧回洞里找他爸,把二门的钥匙上交。 难怪变了态度,这会,王行已经当自己是太子了吧!自然要表现得大度点,毕竟能够保护这里的是他爸的人,真想要撵走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看这架势,假如一开始没让王家人进洞,恐怕到了今天他们就得强行鸠占鹊巢,反把张恕赶出来。 张恕慢腾腾地回到山洞外,果然—— 土路上停了一溜卡车,院子外换上了焊接得很厚实的铁门,一台小型收割机在几十亩农田里“轰轰轰”地切割稻谷。 还有人往周围一圈地里钉钢筋,绑钢缆,挺精明的,用厂区来收容幸存者,而他们自己则住在更安全的山洞里,还可以支使前来寻求保护的幸存者干活,把他们养起来。 本来,就是同班同学还是看不顺眼的,何况这时候,只要王家人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张恕能凑合就凑合,好像王立说的,人多,很多事好办,他也信了,没想到王立只是暂时稳着他们,然后,就替他们做起主来了。 人也太多了,风险随之而来不说,张恕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容易瞒下去。 张恕可不想在除了墨虺之外,又给自己增加其他风险,既然王立还需要他这把钥匙,那就用这个做条件,换取以后的生存保障。 院子里的奶牛不见了,只有一地血,山上的鸡鸭恐怕也不能幸免。 谢高文见到张恕的时候差点蹦起来,僵了片刻后,对张恕露出欣慰至极的笑容。 而张娟一脸欲言又止,抱着小临德坐在停放在洞口的越野车里。 王家人咋咋呼呼地避开张恕,隔着一段问他有没有被咬,唯恐靠近了,就会被张恕传染一样,而张恕不认识的那些人对王家人的态度似乎也不太感冒。 这个样子,恐怕时间一长,王立的领导地位就要交给庞五了,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庞五是个很魁梧的中年人,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左手手背上一条鼓起来的刀疤痕迹,见到张恕跟没看见一样。 王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指着张恕对庞五说:“哎!老庞!你看,我们不用弄坏门了,张恕回来了。” 庞五站起来朝洞外走,张恕让得慢了一点,被撞得一个趔趄,庞五目不斜视,好像一脚踢飞了一个易拉罐一样,眼睛都不曾朝张恕斜一下。 王立说:“张恕啊!二门钥匙没丢吧?这么多人,外头可住不下了,赶紧把钥匙给我。” 张恕先问:“发电机用的柴油够了?” 王立起先不想说,可是看张恕没有一点掏钥匙的意思,没有钥匙,焊枪都怕弄不开那门,只好说:“外头有一车柴油,用上几个月没问题。” 张恕说:“王叔叔,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王立说:“商量什么?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快把钥匙给我,是不是弄丢了?”口气严厉起来。 张恕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跟大伙分开过,洞里留个地方给我就行,吃饭生病我自己负责。” 这话才落口,谢高文从墙根摸过来说:“我跟你一起!” 张娟本来在犹豫,看到谢高文站到张恕身边,把小临德一抱,推开堵在越野车门边的庞五,也过来说:“我弟弟的话,也是我的话,我跟他过。” 王立一脸你们几个疯了的表情:“捡破烂捡上瘾了?老庞来了以后这里的安全完全没有问题了嘛!这么多人,外面的稻谷也在收割了,还可以继续再种下去,又不会挨饿,怎么要分开呢?” 张恕根本没想到谢高文和张娟会这么相信他,谢高文是个生活能手,有他自然好。 张娟求助地看着张恕,张恕见到庞五看她的眼神,立即明白了。 要不是最近几天张娟出人意料的勤奋和能干,张恕这时候恐怕不会帮她,毕竟自保都难,但是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甚至做点简单的木工,张娟都来得,何况她的人品也还不错,张恕随时能从云鸠那换到吃的,多养两个人根本不是问题,就对她点了点头,张娟顿时如释重负。 有了张娟帮着张恕谈判,王立很快就松了口,尤其当他听到张恕要的只是洞里没完工的第七区,装作担心他们的样子想了一会就答应了。 庞五听到后,倒是向张恕看了好一会,不过张恕根本不怕他看出什么来。 他要的又不是粮食或者枪支弹药,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他当成需要戒备的人物。 年纪小,有坏处也有好处啊! 当下张恕开了二门,交出钥匙,王立仔细地数了钥匙数,看张恕只留下七区的钥匙,其他的都老老实实给了他,王立才满意了。 如果以后要用到七区,张恕那才三个人,又怎么能说“不”? 都在一个山洞里,进出用的都是一道门,等外面破烂捡光了,还不得来求他? 王立的表情把他所想的没有半点遮掩放到脸上,即便张恕,也看出来了,心里暗暗警惕,做过官的,以后要敬而远之。 王立和庞五带着几个“随从”言笑风声地进去找楼,吩咐人把外面路上的哪些哪些车开进来停,想必这些车上装的是武器弹药。 张恕仍旧骑着摩托,谢高文上了越野,载着张娟母子,路过庞五身边时,庞五问了声:“张娟,你想清楚了?” 张娟没理他。 要说没完工,七区的洞壁都没有刷过,只铺了水泥地,没有了白石灰墙壁,这里看起来比外面足足暗了好多倍,但毕竟这种备战用的山洞国家曾经投入很大,越往里,门越结实,二门的钢材就是装甲用的,所以庞五才弄不开,里边各区的门是厚达半米的特种钢材所制,普通炸弹都炸不穿。 这样的门,开关耗费电量很大! 张恕刚把七区大门打开,一个自称叫“邹伟”的人开着一辆车追上他们,说到处看看。 不用说,庞五的手下。 张恕一脸坦然,这里又没有藏什么弹药、粮食,不怕人看。 七区只有一个直径五十米的圆形主洞和二层平台上十余间房间,个个房间粗有门洞,连门都没装。 邹伟挨间看了看,检查得很仔细,确认没有私藏什么,又跑去看主洞一角堆积的石头和泥土,不知道是不是非要看出一朵花来才满意。 张娟想说什么,张恕摇了摇头,邹伟能找到他想隐藏的东西就怪了。 第二十一章 小临德在越野车上坐着唱歌,“两只老腐”、“两只老腐跑得快”地唱得摇来晃去,看着他妈妈和“树哥哥”、“蟹叔叔”从房间里搬出碎石头,放到越野车屁股后面的三轮车兜里。 那邹伟扒石头缝看了会,才说什么“去别处逛逛”,开着车找庞五报告去了。 洞里全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打闷雷一样吵人。 邹伟一走,张恕放下手里石头走去关门,张娟问:“哎?弟弟,你干嘛?” 张恕说:“跟他们分开过。” 谢高文和张娟都愣了,只有小临德无忧无虑地还在唱“一只米有一朵,一只米有一巴……”。 沉重的钢铁门落下后,张恕拿出另一把钥匙插进门边的锁眼一拧—— 一声闷响,地面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谢高文和张娟惊疑不定地看着张恕,张恕忽然对他们咧嘴一笑:“七个区的门下有电缆,连着下面另外一重锁,只有我手里这把钥匙能打开,他们还没打开的区域,没这把钥匙,只靠手里的……嘿!已经打不开了!” 张恕这时候笑得格外皮,不报复一下他绝对会翻来覆去睡不好觉的。 而感觉到地面震动过后,王立发现,除了已经打开的一区,其他大门他都打不开了,而一区在规划中用来装卸货物,足有足球场那么大,可是全空,什么东西都没有。 谢高文和张娟还没说出担心的话,张恕用绳子绑在越野车后,拉开好似挖洞时没来得及搬走的几块大石头,另一道铁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王立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七公里的山洞已经足够贯穿一座山的山腹了。 张恕变魔术一样先后又掏出两把钥匙,照样打开了一道钢板门和一道铁栅栏的门,谢高文和张娟满脸不可思议走进一片树木葱茏的小山谷。 七区张恕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还没堵,姨父带他到这边山里捡菌子。 隔了两年,这后面被大石头堵起来,姨父进来检查门锁,张恕跟着又来了一次。 要不是逼得无奈,想都想不起这里。 小谷里有一个长满了草的圆形盆地,很规整,早年人为弄出来的,这是为了给直升机停泊开辟出来的“后门”,过去开的土路从谷外延伸到平台外沿,路面只铺了砂石,这么多年下来,长出不少小树和灌木,张恕不说,根本看不出来居然是条路。 当然,没必要开车,张恕告诉谢高文后一天带他去拿摩托车后,有没有路已经无所谓了,何况越野车的性能对道路的要求也不高,这种路根本没什么难度。 之所以以前没有考虑到比外面更安全的里边来生活,是因为过去还没遇到那么糟糕的一群土匪。 既然不能共存,就分开过,彻底分开。 庞五虽然有人还有枪,但让他在CB林区的茫茫群山里把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找出来,恐怕不是太容易的事。 他们三个除了一辆越野一辆摩托,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外面那群人费心来找。 而从这处洞口出去,已经离开H镇的范围,顺路到湖边后,再往东走两公里,是另一个村镇,HY村。 反正张恕已经打定主意,除了打怪奖励,在哪都是捡破烂,那还不如选个称心点的清净地方。 过了一个多小时,七区的供电被中断了。 黑暗里,张恕掏出明光珠:“别问我这是什么东西,也别问怎么来的,我有我的办法,你们相信我就别问。” 谢高文和张娟这一天吃的惊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点,不太蛋腚地表示同意。 看他们连明光珠都接受下来,张恕索性把话说明: “我不反对接纳别的幸存者,但是在我们一起商量决定之前,我希望我们几个谁也不单独带人进来,既然你们今天相信我,我想你们心里有数,知道我有些不方便跟人共处,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也同意。” 见过“场面”的谢高文不管张恕说什么都点头,张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谢高文这么相信张恕,但因为张恕她才能摆脱庞五,知恩图报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张恕不像王立和庞五那么专断独行,要求也不过分。 之所以押在张恕身上,张娟有她自己的想法。 Y省这个地方,很得上天优待,饿死人的事情即使在战乱中也不可能发生。 土地肥沃,不种地就乱长东西出来,何况这一片挨着CB林区,整个林区里起码有上百种可以吃的东西,再艰难,也比用身体换吃的好。 因此,张娟才决定跟着张恕,完全没料到张恕身上居然还有秘密。 张恕很单纯,说的话里表露无疑——他根本不担心吃饭问题。 张娟感到奇怪的同时,心底安定了不少。 这天已经晚了,来不及再出去捡破烂,三大一小的人只能凑合用张恕包里的饼干、巧克力当晚饭。 至于水,洞外石缝里虽然有一股不大的泉水,但不习惯喝生水的几个人还是喝的瓶装矿泉水。 晚上睡觉,张娟和小临德在车里,母子俩盖谢高文的军大衣,谢高文用了棉被,张恕裹着睡袋,坐到满天星光下——从在山顶打坐一晚后,张恕就发现这种“入定”的状态慢慢的没有开始吃力,可以替代睡眠。 不过他现在累的时候还是需要睡一会,到不了完全替代的地步。 这一天并不怎么累,所以也就不需要睡了。 云鸠出现时,发现张恕在用功,自然很高兴。 ——看来墨虺出现,竟使你用功起来了,我要不要叫他来,好使你更加用功? (那麻烦你替我收尸吧!) ——不过一只小小魔物,你已经杀了一个,何须怕? (小小魔物……我杀它的时候它变成一团黑气冲进我气海,不知道怎么的,我下丹田里的灵气团放出光,把它杀了,要不然,谁杀谁不一定。) ——哦!果然有效。 (你说什么?) 云鸠沉默了一会后顾左右而言他: ——炼气自然是有效的,你的修为高于它,它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好吧,也许是这么回事,反正云鸠不说,张恕也只有放过。 (墨虺怎么找到我的?) ——你我灵息相同,他主人将我的一缕灵息给他,他便能找到你。 (我要是在夏威夷他找得到吗?) ——夏威夷?魔窟? (算了。) ——未知墨虺修为如何,按我估计,最快半月后,他便有可能恢复,再次找上你。 (该教我炼化法器了吧?) ——急什么? ……不知道一向是谁比较急人。 张恕还没说,云鸠反而热情起来: ——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 (有点不一样,整不到人,不过玩起来挺费脑筋。) ——什么东西? (魔方。) 张恕摸出魔方放在手里,云鸠立即就拿走了。 大概讲了一下玩法,云鸠好半天不吱声。 (不教我炼化法器的话,我要是死了,可没人给你找好玩的东西啊!) ——闭嘴!五心向天! 云鸠八成玩上了,心不在焉到非得张恕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码事,语言精练得不能再精练。 幸好张恕没云鸠骂的那么笨,否则真是听天书! 法器的炼化据云鸠说比法宝容易多了,法宝那种云鸠嘴里的高级货,张恕目前是不敢想的,能够顺利的把丹田里的灵气运往两只手臂,结成一个通畅的圆周,经过手中拿着的法器时,一点一点把它转化成能为自己所用的法器,张恕就学了整整一夜。 而要彻底炼化这朵云鸠命名为“碎金梅”的法器,张恕最少得用上七、八天的功夫。 日出东方,云鸠离开前,很大方的表示他对魔方很满意,可以让张恕换点东西。 (有包治百病的草药吗?给我几颗种子。) ——无。 (那有包治百病的丹药吗?给几颗。) ——你病了? (那也没有这也没有……你说吧,我可以换什么?) ——谁说没有!? 张恕手心里多出一颗散发出清香的白色药丸。 (坤袋能换不?不换的话要做什么任务才给?) ——杀够一千僵尸时,奖你只坤袋。 果然,太好的东西只有做任务才能得到,换是换不来的。 (药只一颗哎?) ——想要多的,拿更好的东西来换! (更、更好的?你不要乱涨价!!!) ——哼! 又一次的又一次,不欢而散。 张娟拿着张恕的脏T恤到水边去洗的时候,张恕把裹了巧克力的丹药放到小临德嘴巴边:“小临德张嘴,树哥哥给你吃糖。” 小临德问:“树哥哥什么时候长叶子?” 张恕笑:“你吃了这个糖球树哥哥长给你看!” 小临德拍拍手,乖乖张开嘴巴,张恕忙给他喝水,小孩看到水杯,很乖的喝口水吞了下去。 每天都要吃一大把药,张娟只要说是糖,这孩子就乖乖的吃下去,一点都不烦人。 张恕不知道丹药效果如何,但云鸠从来不给他假冒伪劣产品,只要没有坏处,总要试试,要不以后给小临德找药就是很大的问题。 喂完丹药,张恕到树背后转了一圈,耳朵背后别着两片树叶蹦出来:“树哥哥长叶子了!” 小临德“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指着张恕喊:“妈妈!妈妈!快看!树哥哥长出叶子了!” 这一喊,谢高文和张娟都朝张恕看,一看就乐,差点没把张恕的脸皮笑破。 第二十二章 张恕带谢高文先到矿山拿了摩托,装满了油以后一人一辆往回走,路过HY村时,顺道进去捡了一把破烂。 这个村子的人比H镇的有钱,全村集资开矿,家家都有车库,疫潮爆发时大部分村民去了收容区,不像H镇的百货公司和小商店全被洗劫一空,HY村里的商贸街上几乎所有商店卷帘门都锁着,除了主人能带走的,别的都留下了。 HY村挨着A市到H镇的高速,但没有设置出入口,被路过的幸存者洗劫的机会更小。 张恕和谢高文看到完好无损的一道道卷帘门时,大喜过望。 粮油店空空如也,两人倒也没失望,意料之中。 跟着,他们就在小超市的食品区找到了几只大木桶里剩下的小半米和面粉,还有小袋装的玉米片、黑芝麻、花生米……等等,店主不知道走的时候慌成什么样,店里只少了药品和大包装的粮油,甚至连一公斤装的调和油都没带走! 惊喜之下,两个人赶紧拉上卷帘门,冲回山洞开出越野。 这一天的收获差点让张娟笑到哭起来,第一车带回十几瓶食用油和几十斤米、面,一大堆必需品;第二车带回一堆“高级”昙花被和煤气灶,车顶上还绑了八个液化气罐。 这下好了,王立和庞五都用不上的液化气,他们几个倒先用上了。 要不是去矿山用掉了大半天,没法再多跑几趟HY村,不过隔天去也是一样的,丧尸又不要这些东西。 张娟白天也没闲着,到林子里转了一圈,不愧为高薪人士,认得不少野菜,比谢高文吃的还多,门儿清。 一圈下来捡了一盆子蕨菜、一盘棠梨花,一碗蒿菜汤,绿的、白的、黄的,颜色就很好,别说油盐酱醋齐全下,张娟厨艺得到展示机会,那个香,闻味就非同一般。 不知道是伙食改善的原因,还是丹药起了作用,小临德都添了饭,让几个大人高兴了一场。 张恕饭后擦洗了一下,随后就找了一间房间,挂上布帘子,摆上弹簧床,铺好被褥开始打坐。 哪怕房间里根本还是土洞,到底不用在别人注视下炼气。 谢高文和张娟捡了些木头,在洞厅生了个小火堆聊天,看来心情轻松了不少,都有谈兴了。 同前一天一样,差不多时间云鸠热情万丈地出现。 ——今天找到什么? 什么时候,这位NPC的关注点从张恕的修为转到玩具上面去了? 张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失落,不过更多的是好笑。 (可以整人的糖果,你要吗?) 才摸到手里就不见了,还用问? 隔了会,尝到开始的甜味,然后被炸了满嘴,舌头都要伸出来喘的云鸠回过气…… ——靠!你有多少?我全要! (你是NPC,别学我的脏话,我要谷种,还要几颗明光珠。) ——谷种不换。 (你想要的东西有很多盒,我藏起来了,你就是再耗三颗灵石把我召过去,也一样拿不到!) 一道小闪电击中张恕,不过……张恕很有先见之明的做了避雷针带在身上,屁事没有,很满足。 几秒后,张恕衣服着火,满身冒烟地从洞屋里跳出来找水。 云鸠只是威胁他,衬衣烧得坑坑洞洞,张恕身上倒没事。 就是……让谢高文、张娟和小临德又惊奇了一把,只怕以为他会自燃。 张恕灭了火继续跟云鸠谈判,云鸠难得会妥协,居然给了一颗谷种,就一颗,但还是让张恕觉得很划算,这颗谷种长得还挺怪,像颗冒芽的小白豆,一点也不像稻谷,明光珠云鸠很大方的给了十颗,把张恕手里一箱子整人糖果全换走了。 等云鸠兴冲冲不见了,张恕才敢想:其他NPC好可怜! 一颗种子能干嘛?又不是豌豆。 但只要能换到,拿些小孩子玩意一点一点的换,比打怪轻松。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张恕清理了一小块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这颗精贵的谷种埋进土里,还洒了点泉水。 张恕很郑重其事,于是张娟还特意叮嘱小临德不可以到这里尿尿。 这一天,张恕和谢高文把HY村的所有商店搜刮一空。 不仅如此,某家没带走的公鸡发神经,大白天引吭高歌,把这两个捡破烂的招惹去,鸡爹鸡娘鸡妾带一窝小鸡全被端了。 小临德振振有词:“我吃鸡蛋!我不吃鸡宝宝!” 看在他脸色好了不少的份上,张娟同意了。 而三个大人以后吃西红柿恐怕都要克服心理障碍,吃肉?他们没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反正超市里找来的黄豆可以补充比肉类还要高得多的蛋白质,暂时还是吃素的好,哪天受得了在菜盘里看见红色,再说。 乱打鸣的公鸡一家在洞里住了下来。 张娟把堆积如山的物品统计了一下:液化气罐(28)、液化气灶(6)、刀具(18套)、焊枪(2)、小型发电机(1)、热水器(4)…… 其中各型号电池、罐头食品、干货、打火机、手电、卫生纸、毛巾、肥皂、香皂、牙膏、洗衣粉、饼干、糖果、饮料、衣服、钉子等等论箱计数,可见他们真是大丰收了。 只可惜汽油快要用光,米和面粉、面条等能做主食的也只够一、两个月。 谢高文并不担心,白天被他们的车声惊动,跑出来的丧尸全被张恕轻松解决,外出时,只要跟张恕在一起,他只要负责搬运工作就行。 张娟不知道,所以一说起他们还要外出,她就担惊受怕。 时间虽然不长,但互相都信得过,难免就有当做亲人的感觉。 张恕需要不断击杀丧尸获取灵气,怎么可能不出去?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 忙着搬东西,碰上才杀,张恕这天没杀几个丧尸,云鸠非常不满,张恕白送了一卷双面胶,才把他哄过去。 十几天后的夜里,一阵打雷下雨一样的巨响,伴着头顶土石“唰唰”地震落。 到了白天,张恕和谢高文骑着摩托车出去看,高速路上浓烟滚滚,宽阔的路桥被炸断了足足五、六十米宽的一个断口,断口下的民房被掉下来的好些车辆砸垮了一大片,还有一辆车挂在路桥断口裸露出的钢筋上,离地面二十几米,摇摇欲坠。 怎么跟好莱坞大片似的? 两人没料到是这么壮观的场面,隔老远就停下来。 不料挂在半空那车里伸出一只手,不断向他们挥舞。 丧尸?还是幸存者? 张恕让谢高文原地等着,他自己靠过去看,有几个丧尸在桥下废墟里徘徊,不管车里乘客是死是活,这时都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凄惨程度到了恐怕连变丧尸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张恕炼化了碎金梅以后,才知道它和灵光戒不同,它是武器,只要注入灵力,驱使飞出就可以轻易割下丧尸的脑袋,根本不用再近身搏斗,只是距离不能太远,否则就会因为灵力不足回不来。 谢高文最开始看到张恕用不可思议的东西杀丧尸,就瞪了一会眼睛,开始对张恕的不可思议习以为常了。 碎金梅飞出时旋转极快,连血都沾不上,张恕越用越乘手,到了桥下放出碎金梅,眼睛落向哪,它就飞向哪,几秒钟,就把几个丧尸全部解决了。 然后,他喊:“上面那个,活着?” 好一会没有回应,张恕正准备折头,那人叫嚷起来:“救命!!!救、救我!!!” 挂在那种地方,居然还活着? 张恕和谢高文绕了几公里,才找到一个缺口上了高速,越靠近那,越心惊。 一路的,路面和栏杆上的弹孔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还有好像炸弹炸出来的大坑。 那车在几根钢筋上挂了好几个小时,钢筋承受不了车辆的重量,不断向下弯曲,车里的人从桥上断口处看不到脸貌,只能看到伸出来的一只血淋淋的胳膊。 “救……救救我……” 他手臂上不断滴下血,听声音,即使车不掉下去砸个稀烂,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谢高文不断地喊:“我们来了!你别慌!千万别慌!!”稍稍安慰了那人,勉强镇定下来。 张恕先问:“被丧尸咬过吗?”被咬过的不值得冒这种险去救。 那人神智还算清醒,忙回答:“没、没有……我们是被十区的攻击了。” 攻击?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先救了人再说。 找到牢固的支点绑紧了两根并排的绳索,张恕戴上手套,把一根绳子在小腿上绕了两圈打个活结,手里半松不紧地控制着滑速,缓缓落到车窗边。 车窗裂开,有一块玻璃上血淋淋地挂着块皮肉,张恕凑过去,车里的人半张脸都是血,头上破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虚弱地靠在方向盘上。 张恕唯恐吓得他乱动,导致越来越脆弱的钢筋断裂,放轻了声音问:“你还好吧?再坚持一会。” 这人抬起头,张恕差点吓得掉下去! 墨虺!? 第二十三章 银光一闪,碎金梅从张恕扔在桥上的背包里飞射而出,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向下直奔墨虺! 不,不对。 习惯性的神识一扫,张恕发现车里这个跟墨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没有丝毫灵气,碎金梅在对方惊恐的眼睛前一转,擦掉睫毛两根,险险地停住。 张恕问:“你跟墨虺什么关系!?” 没有回应,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撑不下去,这人彻底昏过去了。 以墨虺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靠近张恕来偷袭。 张恕把车里的人用神识看了好多遍,确认不是墨虺后,才用绳套套住这个人的腰部,打碎窗框上残余的玻璃,把人从变形的车厢里慢慢拉出来。 昏过去倒好,老老实实的更好救。 张恕先爬上去,再和谢高文一起把人拉上桥面。 张恕随身带着急救包,先把出血的伤口包扎了,至于断掉的腿骨,他和谢高文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好先不理会,把人弄到HY村里,找了门户洞开的一家抬进去。 主人家已经变成丧尸,被张恕的碎金梅解决在外面,HY村里本来丧尸就少,还被张恕杀得不剩几个,只要别到处溜达,带好门,窗户上有防盗笼,很是安全,能让这人暂时养伤用。 离云鸠说的墨虺可能找来的日子逼近,张恕有心到洞外生活一阵子,免得墨虺找到洞里去,他有碎金梅在手,比枪支还管用,炼化这件法器后,胆子也大了不少,就让谢高文自己回去,他要留在外面一段时间。 这个和墨虺长着一样面孔的人,不可能跟墨虺没有任何关联。 张恕总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晚上断腿男醒以后,先慌了一阵,然后看清了张恕是个大活人,才稍微平静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 张恕递了饼干过去:“你流了不少血,吃点东西吧!” 这人一脸惊恐:“血腥味会引来丧尸!” “丧尸进不来。”张恕以眼神示意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这人看到屋子里点的蜡烛,苦笑:“是了,你都敢点蜡烛,平时猎杀了不少丧尸吧?” 张恕不置可否。 “我叫古青华,你呢?” “张恕。” 古青华并不记得张恕想杀他那一幕,甚至之前怎么求救,看样子也很模糊,吃了饼干喝了水以后,龇牙咧嘴的就想把腿骨自己接上。 落到这种境地,腿还残废了,真是没活路。 张恕本来一直戒备着,看着古青华自己捣鼓,没想到古青华是个狠人,居然硬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双手把变形的小腿掰直,满头冷汗地请张恕帮他找木板,张恕就没有拒绝。 拿到木板后,古青华撕了床单,把小腿固定好,瘫在床上喘了好一会。 张恕忍不住,问他:“你认识墨虺吗?” 古青华摇头:“他是你什么人?家里人?” 张恕摇头,想到楼下去打坐,才站起来,古青华说:“能不能请你陪我说会话,我脑子里不管想什么,都在扭曲变形,还飞来飞去的,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和你说着话感觉好点。” 张恕心里一动,坐下来问:“你说被十区的攻击了,怎么回事?” 古青华又苦笑,一笑,眼角细纹带出挺沧桑的感觉。 “十区是第二次疫潮后建立的,跟我所在的十一区一样……” 第二次疫潮后,军方的人接管了剩余的幸存者,在市区防空洞里重新建立收容区,十区就是这样一个建立没几天的新区域。 古青华过去是K市医学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像他这样在末世抢手的专业人员,几个区的“管制局”盯得很严。 自来水污染后,收容区里限量供水,连古青华这样的人每天都只有一瓶矿泉水,其他人情况更糟,军方的人为了减轻压力,逼着他们拿出办法的同时,准备撵走大部分平民。 古青华的同事因为顶撞了一位军官,被该名军官当场拔枪打死。 昨天夜里,有变异丧尸袭击了十区,混乱里,有几百人抢到枪支和车辆,从市区逃出来,管制局紧追不放,连火箭炮、装甲车都派出来。 这群逃亡者的结果张恕已经看到了,古青华恐怕是唯一的幸存者。 从跟云鸠认识以来,张恕就隐隐觉得丧尸不是什么瘟疫、病变导致的。 谢高文曾经撞到一个只剩下小半截的丧尸身上,那个丧尸连胃都没有,哪里来的饥饿感? 而且丧尸只攻击人,这一点用已知的任何理论都解释不清楚,张恕更倾向于相信这是未知力量导致的。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死了的人活过来,你能解释?” 古青华摇头,喃喃地说着什么,然后昏睡过去。 张恕放了一盒退烧药在床边,走下楼。 屋外有三个丧尸,解决了它们就打坐……如此想着,神识又扫了一遍,忽然发现屋外多出一团古怪的灵气。 妖魔? 跟矿井里那个截然不同,不是。 丧尸的灵气虽然微弱,但也是凝聚的,张恕现在看到的却是弥漫开的一小片,隐约勾勒出人形,所含灵气自然比丧尸的多。 张恕先用神识靠近,发现没有什么危险,随即找准了位置,拉开一点窗帘看出去。 淡绿色的夜视景物下,对面的一幢小楼楼顶蹲着一个人的样子,张恕调了下望远镜,看到那个人脸上。 丧尸。 一只眼睛吊在眼眶外,这么副尊荣,不是丧尸是什么? 莫非是变异的? 张恕轻轻地磨开一点窗,碎金梅悬在他垂着的手边,发出淡淡的银辉,瞬即一闪,飞向对面屋顶。 两秒后,变异丧尸跳到另一幢小楼屋顶,跟着飞快地远远逃开。 张恕吃惊了,它不但避开了碎金梅的两次进攻,而且还懂打不过就跑!? 具备智慧!?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甚至都不敢确定那是丧尸还是妖魔。 云鸠似乎不用睡觉,通常夜里都跟张恕连起灵识的他自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你虽炼化了碎金梅,但自身修为不足,法器威力也不能全力施展,十有其一不错了。 (这里的丧尸已经快被我杀光了。) ——换个地方。 …… ——只有武器,墨虺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你有把握接下此魔全力一击吗? (灵光戒那样的法器,哪里有?) 一只耳环样的东西出现在张恕眼前。 ——灵火坠,此物和灵光戒防御不相上下,天亮之前杀掉刚刚逃走那个僵尸,我就给你。 (靠!) ——拖到天亮,不算! (你狠!) 张恕不敢耽误,收起碎金梅拿着铁镐走出大门。 变异丧尸看到碎金梅,会知道跑,在把它引出来之前,张恕只能回归原始,用铁镐当武器。 如果真是变异丧尸,有吃人的欲望,一定不会走远。 张恕将神识放到最大,解决了三个丧尸后向变异丧尸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月光朦朦胧胧的,勉强能看清路面沟坎,张恕每走几步,就闭眼换神识,非常麻烦,走到已经要出村进入野地,也没找到变异丧尸。 再追下去,就得用望远镜,而且树林灌丛交杂不清,这边还是HY村的坟地,一个个庞大的半圆形黑影倒扣在林子里,昏昏憧憧,让人脊背发麻。 张恕一点也不想在坟地里追杀一具复活的尸体,神识搜寻下,林中起码有几十个丧尸,更加不能去。 他只能原路退回。 房子里的蜡烛还亮着,看到烛光,张恕心里一动,想出个十分冒险的主意。 为了灵火坠,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万籁寂静中,一个黑影飞快地闪进亮着光的房子里—— “碰!” 甩出凳子后,张恕就地一滚,滚进厨房里。 变异丧尸躲过凳子,凳子撞到半开的门上,把门撞得合上,“咔嗒”一声落锁。 烛光下,现出一个手臂长得超过正常人类的丧尸,它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破烂的运动裤,全身皮肤呈现灰黑色,布满一团一团腐烂的疮口,最让人看不下去的是挂在脸上脱出眼眶的眼球。 另一只眼白发黄的眼睛飞快地左右一扫,露出堪称“怀疑”的目光,渐渐向厨房门口处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它背后电视机旁的一个盒子钟忽然“起床了、起床了……”叫起来,它飞快回头时,一道银虹从空调顶部飞出,眼看就要切开它的脑袋,它忽然极快地歪了一下脖子。 黑红的液体飞溅到墙壁上,被切下了半个巴掌大小头骨的丧尸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叫声,随后被厨房里扑出来的张恕一镐穿透胸腔,订到茶几上。 头骨下的大脑表面就像水分萎缩后的菠萝,灰白的,盘踞着黑色的血管。 那只眼睛一下子转向站在近旁的张恕,张恕心里一紧,倒翻出去,飞回的碎金梅把丧尸爆长的手臂切断,扭了一个“N”字母,割断了正在试图拔掉铁镐站起来的丧尸的脖子。 张恕抬手,碎金梅回到他手掌之上,缓缓转着,停在空中。 薄如雾的灵气从丧尸身体内散出,逸向张恕,神识被这层雾笼罩在一片模糊中,忽然一团黑气从丧尸滚落地面的头颅里飞射而出,速度之快,远在碎金梅之上,张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逃得无影无踪。 ——魔物附身。 (那是魔物?) ——魔物元神。 元神的说法倒不陌生,应该是灵魂的同义词。 张恕刚想提醒云鸠给他灵火坠,忽然听到声音,一抬头,古青华站在楼梯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你……你杀了变异丧尸!?” 第二十四章 碎金梅悬浮在张恕展开的五指上,当张恕的目光落在古青华身上后,这朵外形古朴的梅花转速加快,只隐约能看出花瓣。 古青华咽了口唾沫,惊愕的表情变成了惊怖。 或许张恕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瞬间他萌生的杀意,但被他盯住的古青华却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 ——将他带着。 张恕一怔,好像被惊醒,匆匆收起碎金梅。 (为什么?) ——墨虺用他的脸必有道理! (拖油瓶……) “嘶!” 高度戒备的古青华看到张恕一脸吃痛地捂住耳朵,在他看不到的那一边,碎而乱的头发下,张恕的右耳耳垂滴下一滴血,本来空无一物,凭空多出一个红色的耳坠子。 张恕摸到耳坠,注入灵气后,身周泛出一圈淡红色的火焰环。 看在它确实和灵光戒一样效果的份上,只好忽略它的外形了,到底还是小命重要。 有了这个法器,近身也不怕。 ——碎金梅勉强算得上一品法器,灵火坠连一品也入不了,你若真畏惧墨虺,就把此人带上,离你四十多里的山中,有一件至少三品的法器,取得后,奖你《魔域灵草图鉴》。 (魔域灵草图鉴?四十多里?哪?) 出生入死的打怪升级,还得带个残废?为什么? 云鸠留下一道灰气在张恕神识里,就不见了。 张恕这才看向楼梯上好半天没敢动的古青华——古油瓶。 古青华已经见过碎金梅,张恕也就懒得再遮掩了,他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扶古青华,出于威慑的必要,碎金梅一直在十米范围内缓缓地转着。 他们站在以前的水泥厂旁边高地上,之所以加上“以前”这个形容词,是因为本该漆黑一片的水泥厂里竟然大张旗鼓地辉煌如白昼,几个背枪的人走在装了灯泡的铁丝网墙内,一墙之隔,难以计数的丧尸密密麻麻地簇拥在墙外,发出隔着一公里都能听到的暗哑嘶吼。 云鸠的GPS超级山寨,张恕载着古青华走了不少冤枉路,天黑才来到这里。 按照云鸠的指示,比碎金梅高档了不少的另一件法器就在水泥厂地下,要是遍地丧尸还好办,可是到了这一看,张恕头大。 古青华一路上没敢叫一声痛,甚至没敢跟张恕说一句话,张恕要干嘛,也没有对他提,可是看见张恕远眺着水泥厂足足半个多小时,古青华搓搓发僵的手臂,说:“你可以用我做借口进去。” 碎金梅擦着古青华头顶飞过去,把跑近的一个丧尸脑袋一切两半,然后飞回,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秒。 古青华冒着冷汗回头,丧尸“咚”一声倒地。 张恕问:“你会说吗?” 古青华哆嗦:“不!不会!我保证!” “明天一早进去。” 古青华松了口气——进去以后,他再也不会跟着这个臭小子出来! 张恕又说:“走,先找地方安顿你。” 古青华灰了,张恕对他的敌意一阵一阵的,到底什么原因,要说是看到不该看的,又没杀他,还给吃的给喝的?甚至连药也舍得给。 曾经高房价要了多少老百姓的命,等老百姓死得差不多了,房子丢那也没人要了。 张恕随便找了个地方,门窗完好的就可以,防盗笼、防盗门,就是变异丧尸也整不开。 打坐一晚,张恕给碎金梅和灵火坠都注了不少灵气,甚至连丹田里的,也剥了两道出来,分到法器里,以防万一。 张恕锁了门,看到有丧尸摇摇晃晃地朝这里来,隔着门告诉里边的古青华:“外面有丧尸,别开门。” 古青华好像在里边骂了一句,张恕无所谓地走出楼,刻意漏过周围的丧尸,骑车走了一截,把摩托藏好,才背着满包的饼干、矿泉水徒步向水泥厂大门走去。 走了一会,捡了一根铁棍,装成侥幸逃生的幸存者。 晚上围着水泥厂的丧尸在白天少了一半多,还有一些衰弱得好像已经无能为力去躲藏,或蹲或躺在周围小片的阴影里,动作迟钝。 张恕顺着路中间走,走到离水泥厂大门还有一个篮球场那么远的地方,有人喊着问:“哪的?” “H镇!” “哪个厂?” “村里的。” “被咬过抓过吗?” “没有。” 对方在迟疑,有一会没说话,几杆枪指着张恕,旁边草坡下有两个丧尸朝他走过来,他故意慌慌张张地喊:“有丧尸过来了!!” “包里有什么?有吃的吗?” “有!” “进来!” 大门上的小门打开,放张恕进去后立即关上,张恕还没来得及数门里有几个人,身上的背包就被人抢了过去,里边放着的饼干、矿泉水之类一下子被抢得一干二净。 至于碎金梅,被他揣在裤兜里。 有丧尸追过来,把门拍得“轰轰轰”乱响,这几个看着很魁梧彪悍的汉子居然一齐露出害怕的神色。 难道…… 张恕看到一个人背的枪上有个熊头,明白过来:原来都是玩具。 他们难不成以为背着枪,开着灯,就可以吓走丧尸!?还是给他们自己壮胆用的? 张恕不像来求救的,倒像来救难的。 这一群人,是来Y省旅游的游客,不知道有多少游客能赶上他们的运气,走在路上,导游变成了丧尸。 一车四十几个人跑出来九个,慌不择路地逃了几天,才找到水泥厂这么一个可以隔离的“安全岛”,吃空了水泥厂里食堂的变质饭菜后,又喝了好几天的稀粥。 刚刚问张恕的人是水泥厂原来的职工,厂里工人组织转移,他没赶上。 张恕一数:只有五个,还有五个呢? 一问才知道这里也有变异丧尸,那五个有一个被吃了,有四个在外面阴影里,成了丧尸。 变异丧尸可能在别处吃过枪子,所以他们身上片刻不离地背着玩具枪,虽然虚有其表,但也让变异丧尸不敢来攻击他们,惧怕在黑暗中被偷袭,即使发电的油不多了,他们也不敢关灯。 张恕一看个个眼里布满血丝,心里沉甸甸的——像这样活在生死边缘的人,以后恐怕不会少见,即便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活下去,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留在这里是等死,H镇仪表厂里有人在收容幸存者,他们能提供最低的安全保障……或许还有吃的,现在就走的话,傍晚就能到,白天丧尸少,靠路中间走。” 五个人愣愣地看着张恕往水泥厂里边去,张恕想了想,回头说:“我来的时候没问题,所以你们小心点应该也能到。” 水泥厂那人问:“你为什么不去?” 张恕说:“不想给他们做长工!” 他能帮的,也就只有这样了,王立和庞五极其势力,可是那两个人却能够确确实实地给这些每天在死亡阴影下挣扎的幸存者提供一个喘息之地。 张恕想:对这五个人而言,他比王立和庞五更自私。 不知道那五个人信不信他,会不会去H镇。张恕在水泥厂里转了一大圈,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下水道井盖下去找路,看到一个挖开的土坑,坑底有一个天然的洞穴入口,被沙土掩埋了一半,原来在这里。 上次的矿井已经够奇怪了,要真在下水道里,张恕就要怀疑是不是云鸠故意放进去的了。 挖开沙土,戴上头灯,把变轻了好多的背包背好,张恕先用神识探查了一下。 斜下方,有不少于一百个丧尸,还有张恕没见过的另一种灵气,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时有时无,在十几个这种灵气游走的中心,是法器恒稳的灵光,但是它也和碎金梅的灵光不一样,中间好像包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张恕先用神识靠近明灭不定的一些灵气,差不多都在一个固定范围内感觉到危险,这些……竟然全是魔物!十几个魔物!! 虽然没有上次矿井里那个厉害,但数量也太多了。 它们一直游走在法器周围,张恕没办法查看法器是什么东西,抬起头长长地呼吸了几次清爽的空气,躬身钻进了洞穴。 这个地下洞穴应该是地下河的河道,有些地方还积着一潭一潭的水,有的很浅,有的在头灯照射下看不到底。 张恕小心地爬过深不见底的水潭,忍不住担心他要取的法器别是在水底,他可不会潜水,而且身上也没有潜水用具。 不过走不多远,洞穴往下倾斜的弧度越大,看样子不用担心潜水问题。 但随之而来另外的问题:水流把石头表面冲刷得异常湿滑,饶是张恕这样身手敏捷的人,也免不了一脚踩滑滚上一把。 膝盖手肘流血后,神识里靠得近点的丧尸和魔物都向他这里过来,而张恕背后七十多度的斜坡,不知道回去的时候爬不爬得上去。 死在里边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回去的路了。 自嘲地笑笑,张恕靠到一个凹进去的石穴里,关上头灯,自身不动的话,用神识来看更清楚。 第二十五章 明灭的灵气越过丧尸的淡烟,速度很快! 扑簌簌的声音响起,张恕心里有数了:这里面的魔物是蝙蝠类的。 它一到离张恕十米内,张恕就放出了碎金梅,后面还有几个在快速接近这里,要是不能尽快逐个击杀,就要面临被围攻的不利境况。 蝙蝠比变异丧尸还灵敏,高速飞动中都可以避开障碍物,如果按张恕前一天对碎金梅的控制,想到击杀蝙蝠无疑非常困难。 云鸠曾说矿洞里的蛇魔修为不行,早早的进入冬眠,要是妖魔也有动物的习性,就好对付多了。 把这些魔物当成会主动攻击人的动物,心理负担会大幅减轻。 平时,碎金梅的攻击速度张恕能驱使多快,就有多快,可是现在,碎金梅就像一只不小心闯进洞穴的小鸟,虽然不慢,比起平时反而显得迟钝了很多。 蝠魔也把它当成了一只带灵气的鸟,直扑而上—— 两团灵气碰撞时,张恕手掌一转,碎金梅飞快旋转起来,将没有防备的蝠魔一切两半! 血腥气更重了。 方法奏效,张恕按照这个套路把前来的蝠魔一一解决,至于这些妖魔的元神,好像击杀的时候没有直接连接,就不会被侵入气海,张恕除了用碎金梅攻击,发现无效,不知道怎么杀灭元神,只能放它们逃走。 黑暗里的丧尸尽管行动力很强,对比妖魔,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 快把蝠魔杀光的时候,张恕发现他认为的法器居然动了起来! 难道因为神识用的经验太浅,判断有误? 他这时候进入洞穴已经足足好几百米深,明光珠和望远镜里看到的,全都一片死寂。 进入视野的丧尸眼睛反射出幽绿的淡光,跟张恕气海里养蓄的颜色很像,可从感觉上来看,前者带着森然的死气,后者没有任何明显偏向。 将最后一个丧尸放倒,洞里仅剩的灵光也离张恕不远了。 张恕止不住涌起怪异的感觉:云鸠说碎金梅算是一品的法器,张恕能够发挥的也只不过十分之一的威力,三品的法器?他能用得出效果? 更何况这件法器越来越给他气势汹汹的感觉,难不成…… 感觉不对,张恕急忙往外退,退到滚下来的那抬头一看,上面站着一个人。 古青华!? 张恕还没喊出口,这个“古青华”张开嘴,吐出蛇信: “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墨虺!!” 墨虺居高临下,看神情,再也不会犯上次轻敌的错误,头一摆,颈子拉长,像从肩上扯出来一样,脑袋绕着身体上空“呼”地一转,身上穿戴整齐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散成片片,烟一样消失不见,眨眼功夫,变成一条比张恕大腿还粗的黑蛇! 比矿井里的黑蛇大了不知多少倍! 张恕急忙转身往里跑,墨虺头一伸,化成一道黑光急追而上。 这个地下洞穴张恕也只比墨虺早进来不久,但前面几十米的路他比墨虺多走了一遍,这一遍,不利用一下说不过去。 但是墨虺速度太快,张恕还没跑到拐点,听身后风声墨虺已经追上来了,只好匆忙踏上侧面钟乳石壁,身体腾空瞬间看到墨虺已经扑到! 墨虺上次就知道张恕跟其他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不同,这一扑,应变也快,看到张恕手里银光一闪,照它身体中段切下来,避也不避,蛇头一昂,朝半空无处借力的张恕咬过去! 红光亮起,灵火坠起效了。 张恕一喜,下面碎金梅已经切到墨虺身上,眼看就要割开黑色蛇鳞,忽然一个绿环把银光套住。 碎金梅飞旋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这一慢,墨虺好几米长的蛇身犹如故意一般,慢条斯理地盘曲起来。 张恕落到洞穴外侧,本想把墨虺引到拐弯处,让墨虺和那团不明的灵光撞上,寻机逃走,但墨虺速度太快,张恕没办法在墨虺纠缠下跑那么远,只好折中。 这下位置一换,洞里出来的那个东西会先撞上墨虺,只不过张恕还得拖延一会。 有灵火坠,倒也不是一时片刻都撑不下去。 刚这么想完,张恕忽然脚上一痛,墨虺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扫过来,虽然有灵火坠的防护,可张恕还是感觉到不比直接打上身少多少的痛。 骑自行车被脚踏板撞了小腿前头跟这差不多,墨虺这么大一条蛇,可想而知力量有多大! 就这么两下,张恕灵火坠里的灵气少了近一半! 而张恕唯一的攻击法器还被曾经的法器灵光戒困得死死的,不论张恕怎么驱使,都只能在绿光里左冲右突,没法破出绿光。 墨虺不停,尾巴抽完嘴巴又上,张恕勉强在不利的环境下闪躲,尽量让灵火坠保留下一点灵气。 妖魔毕竟是妖魔,手段不少。 连续三次没有再打到张恕,墨虺低下蛇头,喷出黑气。 这次离得近,张恕立即闻到一股冰凉刺鼻的味道,灵火坠居然不管用了!任凭黑气侵入张恕鼻腔。 张恕只能退让开,退的同时忙向灵火坠里注入更多灵气。 云鸠说灵火坠和灵光戒差不多,这样子还叫差不多!?差太多了吧! 墨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再急着直接扑张恕,持续不断地喷出浓如墨汁的气体,看样子,它很明白在这种狭窄的洞穴里,这招相当占便宜,张恕可不敢钻进去试试黑气的毒性如何,只能步步后退,眼看就被逼到七十度的陡坡下面。 手脚并用的话,肯定能爬出去,但墨虺肯定不会让他这么从从容容爬出去。 更多刺鼻的气味冲进气管,张恕尽量闭起时才发现灵火坠并非完全抵抗不了墨虺的黑气,红光形成一层半掌厚的薄罩,十分勉强地抗拒着黑气的侵蚀,可是随着“滋滋”声不停响起,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侵蚀出的孔洞钻进罩子里。 张恕发狠,把丹田里的青气扯出几缕——他能扯出来的所有一股脑地注入到灵火坠里,乘着红光形成的防护罩陡然大盛的机会,以神识为眼,改退为进。 哥就不信了!蛇皮扛得住瑞士军刀!!! 卖那么刁的价格,连蛇皮都对付不了!? 张恕主动靠近,墨虺也不客气,蛇身横滚,身为一条蛇,居然很无耻地学斗牛,把张恕给滚平在地,然后就施展起森蚺的功夫,把张恕狠狠地裹起来——隔着灵火坠的罩子。 张恕更加觉得灵火坠不如灵光戒,灵光戒可攻可守,而灵火坠只能守不说,充其量形成个蛋壳把他包在里边,张恕试图把它像灵光戒一样用,可惜毫无反应。 墨虺眼看张恕逃不掉了,顿时大为高兴,忽然身躯上锐痛! 这下换张恕高兴了,瑞士军刀果然好东西!就是刀子部分太短,墨虺蛇身粗大,即使破开鳞片,也没办法一切两段。 墨虺吃了小亏,立即放开身躯,想靠黑气慢慢毒死张恕。 张恕知道厉害,怎么会让它重新拉开距离?刀子短,一刀不见效那就把它捅成筛子! 黑气中,一个扭,一个按着就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只蝙蝠悄无声息地飞进黑气中…… 张恕不知道捅了几下,尽管有灵火坠保护,他还是被墨虺巨大的力量撞得全身都像要散架一样,嘴里满是血腥味,就连眼睛都被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刺得几乎睁不开。 上次遭遇墨虺还不会用神识,单知道妖怪不好惹,这次跟墨虺玩命,除了出于习惯老把眼睛睁开看,其他时候都用神识为眼,才知道墨虺有多强。 矿井里的蛇魔水管那么粗点,在神识里就差点让张恕缴械投降,墨虺的灵气不同于张恕见过的其他东西,它的灵气像活的!一缕一缕跳动的火焰一样,不断地向上涌动,灵光足足放射出好几米,用神识看时,也像火一样灼烧着张恕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神识。 墨虺强到超出张恕想象。 如此地步,张恕也只有拼命了,可他还是远远的处在下风。 军刀再犀利,几厘米长,充其量每次能给墨虺带来点痛苦,但明知如此,张恕也没有其他办法可用,心里渐渐绝望。 忽然墨虺发疯地一甩,红光罩几乎已经消失的张恕被甩出去撞在石壁上,灵火坠灵气彻底告罄,手里捏的军刀也飞了。 张恕抹掉眼前的血,知道死期到了。 哪想到墨虺的黑气像被吹风机吹开一样,越来越淡,墨虺长长的黑影在黑气里翻滚不停,不一会,在明光珠照耀下,张恕才看到它和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蝙蝠对上了。 还不乘机跑的是傻子! 墨虺跟蝙蝠魔似乎不相上下,连拘束了碎金梅的绿光也收回了。 张恕尽管很想用碎金梅给墨虺落井下石,但灵火坠里的灵气已经用光,他本人更是不知伤了多少地方,就算真能侥幸杀了墨虺,剩下那只蝙蝠看来也不是他能对付的东西。 匆匆收回碎金梅,张恕连滚带爬地朝外面逃。 墨虺要是还有余力,绝对不会轻易让张恕逃了,但它显然已经顾不上张恕了。 被其他妖魔入侵了地盘的蝙蝠哪里分得出是谁杀了它一堆小喽啰,墨虺明显是它大敌,而张恕这个具有点微弱灵气的人,蝙蝠压根儿就没在意。 两只魔物争斗起来,张恕借机一身血地逃出洞穴,不敢在附近多停留,唯恐晚点墨虺还来找他继续,一口气逃回古青华藏身的房子里。 路上遭遇的丧尸不值一提,只是他一路留下的血迹恐怕会在晚上引来丧尸群。 但是关了门就只剩坐倒在地猛喘的张恕没办法去考虑了。 古青华一脸吃惊地看着张恕。 被张恕救下来一天多,他亲眼看到张恕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几百个丧尸,其中还有一个变异的,除了枪,他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张恕,可张恕眼下的状况,活像车祸现场爬出来的伤者,整个一个“惨”字。 张恕找了一间房间,关上门隔开古青华的视线,坐下来打坐。 全身骨头没断,伤口虽然多,没什么要命的。 如果墨虺真的找来,张恕此刻即使包扎了伤口有什么用,还不如争取时间补充灵火坠里的灵气,灵火坠烂是烂了点,张恕除了它没有别的法器可以抵御,也只好在这上面用功。 一入定,没想到气海里多了好几道黑气,宛如一条条活着的小黑蛇,尽情地在张恕体内进行破坏。 张恕先前忙着逃命,这时候才发现不好。 气流流动被这几条黑蛇搅乱,连带着下丹田里的青气也缓慢下来,张恕试着用气流冲击它们,能把它们冲开,但冲不散,一扭头又到其他地方肆虐。 张恕折腾了好半天,精疲力竭,突然想起上次在矿井里被黑蛇元神入侵,丹田里的青气自动将其消灭的事,立即全神贯注,将散乱的气流汇聚于一处,盯着一道黑气,一次、两次、三次,一直推到把黑气推进下丹田。 这道黑气跟上次的元神比,差了好多,它刚进入丹田,青气团中射出光芒,立即把它吞噬得干干净净! 看到有用,张恕长出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气海里的其他黑气一一推到下丹田,让青气团把它们吞噬一尽。 完成这件工作后,恢复气海里的秩序变得十分轻松,张恕一动念,气流归江入河,速度竟然比他之前控制的快了好多,接近云鸠为他推动时的状态。 张恕给灵火坠重新灌注满灵气后才退出来,用神识一看,大吃一惊! 不知道是不是消灭墨虺入侵的“毒蛇”获得了突破,原来飘渺如虚空的神识里,居然能看到薄薄的墙壁,墙壁外,带着淡淡灵气的丧尸也显出朦胧的面目。 张恕刚开始不敢相信,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越近冬,天黑得越快,外面围着的丧尸在明光珠光照下,跟他用神识看的,除了清晰度不同,竟然完全一样! 第二十六章 妖魔的灵气比丧尸身上的强出不止一星半点,如果丧尸身上的灵气是一杯水的话,张恕杀死的妖魔可以用“缸”来比喻。 到晚上约莫九、十点,云鸠现身,墨虺也没有找来。 ——遇到墨虺了? 没有声音,可张恕平白无故地觉得云鸠今天无精打采的,似乎很疲惫。 他把前前后后如何逃生向云鸠说了一遍,话刚说完,灵火坠发热,云鸠已替他将灵火坠注满灵气。 云鸠的气灰白,一直是张恕觉得奇怪的地方。 打坐炼气吸入的是白色的,丧尸及魔物得来,是青色的,灵气还有颜色之分? ——墨虺这次吃了大亏,想必又有一阵子不能来寻你了,你正可多加修炼,待有小成时,我即招你。 (招我?) 又去那个“蜀山”的世界干什么? 今天云鸠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连平时见到张恕必然要问的头等大事都像想不起来了,提都不提。 正巧张恕什么都没弄到,更不会主动提起。 他身上吃的、喝的都光了,刚想跟云鸠换点食物,三颗丹药出现在手里。 ——黄的为辟谷丸,你和古青华一人一颗,白色的乃是清灵丹,予你疗伤用。 (云鸠……) …… 并不是错觉,云鸠今天真的和平时不同,话一说完人就没了,不知道怎么了? 张恕突然有点懊悔,怎么没想起来找点东西给云鸠,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恕自己都奇怪了,为什么会想哄云鸠高兴?不过云鸠要是真高兴了,总会给点好东西,当然应该哄着点。 张恕把心情不好归结到这个结论上,不再多想。 把辟谷丸和清灵丹吃了,张恕又坐了一会,等所有蝙蝠魔那得来的灵气全都归进丹田,才打开门走出去。 古青华坐在窗边椅子上,看到张恕出来,把茶几上的半包饼干和半瓶水推过来:“你包里没有吃的了吧?” 出去的时候是满包,回来的时候却扁扁的,一看就知道,古青华还以为张恕被抢了。 张恕走前留给他的,他不知道张恕多久能回来,或者回不回得来,没敢吃完,这时候见张恕出来,难得的,居然舍得拿出来。 张恕一愣,古青华又说:“要是你饿死了,我也死定了。” 不讨喜的人! 张恕把辟谷丸丢给他:“吃了。” 这么小小一颗,吃下去不知道管多久,反正张恕几分钟前还饥肠辘辘的,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古青华一整天就吃了几块饼干,想也知道饱不了。 “这什么东西?” 张恕看到墙上有面镜子,提着头灯走过去照头上的伤,把血擦掉一看,哪里有伤?满头的血都像是别人身上沾来,吃惊下,张恕掀起裤子看腿。 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热流顺着腿淌,不可能没有伤,结果找了块毛巾擦掉血痂一看,完好无损。 张恕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云鸠给的清灵丹简直是神药级的! 照这么说,小临德身上的病怕也不成问题了,想起那个招人疼的小豆子,张恕笑了笑,古青华捏着药丸琢磨,突然看到张恕笑,吓一跳,忙捡起白药丸吞下去——天知道他是不是以为张恕在威胁他? 张恕擦头上血污时,古青华没话找话说: “你……是学生?” “嗯。” “高几?” “大一。” “啊?”隔一会:“现在大学生那么厉害?” 看都被看见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张恕无所谓地说:“我高三之前上的武校。” 古青华满脸奇怪的表情,不太相信。 “我知道的武校毕业的学生,好像都不考大学。” “我师父去世了,家里要我回来读普通大学,考个文凭,将来好找工作。” 古青华更加不信了:“不是有很多当明星的,你的样子,当演员足够了,怎么还?” 张恕笑笑:“爸妈觉得当演员不正经,好好的读完大学,用文凭找个稳稳当当的工作才有前途。” 古青华沉默了会,忽然嘀咕:“读武校也不会用飞碟吧?” 张恕又愣,然后明白过来——碎金梅飞起来的时候看不清花瓣,倒确实像个小飞碟。 古青华说:“以后,再有人像我这么问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那就什么都别说,就这么几句话,我知道你不少事了,你呢?你还是不知道我。” 张恕扭头看过去,古青华双手扶着小腿,慢慢地动,明光珠没有温度的白光下,他的侧脸冷峻异常,更加让这句话意义不明。 但张恕还是听出一丝关切,不管古青华说这话为的什么,他还是说了声“谢谢,我记住了”。 二师兄告诫张恕时,口气也是这样生冷僵硬。 古青华比起师兄年轻了好多岁,怎么会在这样一个陌生人身上看到师兄的影子? 张恕摇摇头,率先走出去,外面几十个丧尸不费什么力就搞定了,骑回摩托,张恕在单元门口喊:“古青华,走了!” 古青华单腿跳,贼兮兮地出来,到外面看到一地的尸体,眉毛跳了跳,没说什么,爬到张恕背后坐好,张恕带着他回了水泥厂。 云鸠能断定的事,张恕根本不会怀疑,既然墨虺走了,他想再进洞里去,舍不得那把瑞士军刀,得找回来。 白天张恕逃出来时水泥厂里几个人都走了,到了晚上,没有人再打开灯,铁丝网外面也只有不多几个徘徊的丧尸。 张恕在大坑边上停下车:“如果看到丧尸,喊。” “啊?”古青华还没整明白,张恕下了车,几下就钻得不见人影,车钥匙张恕拿走了,古青华一个人坐在车上,四周黑漆漆的,勉强能看个大概,风一吹,草木皆兵,顿时把张恕恨得牙痒痒,打定主意,真有丧尸就自己搞定,绝对不像女人一样大吼大叫,要靠别人来救。 过没五分钟,夜风一吹,黑影重重,古青华蛋腚不了了—— 张恕已经可以不用明光珠照明,神识能分辨出模糊的地形,虽然比不上有光亮照着那么清楚,可是张恕知道神识是可以锻炼增长的,又能看到远处的灵气,怎么会愿意放过锻炼的机会,一路都用神识“看”路。 找到军刀后,张恕朝洞里唯一的一团灵光看了一会,犹豫。 这次的法器怎么会是只蝙蝠? 而且跟墨虺有得拼,都很厉害! 恒稳的灵光内,还有一层红色的闪烁光芒,比和墨虺刚刚争斗起来的时候黯淡了好多,如果说受伤的不止墨虺…… 张恕最终决定进去看看——一品的碎金梅已经超好用,三品的,随便想都很有吸引力。 他想好了,如果这只蝙蝠还能给他气势汹汹的危险感觉,那就赶紧退走。 洞穴又向斜下方延伸了几百米,一直走到离蝙蝠只有不到十米的地方,张恕都没感觉到丝毫危险,更加确定这只蝙蝠也被墨虺搞得半死不活了。 找了一个最狭窄的地方,张恕散出灵火坠光罩,放出碎金梅,用神识控制着它向里边飞去。 没几秒钟,里边传来尖锐的叫声,几个小时前凶悍得不得了的蝙蝠大概没想到——那个它看不上眼的凡人居然在它负伤的时候摸回来暗算它,被飞转的碎金梅追得狼狈不已地扑出来,撞在灵火坠上。 果然,能挡住墨虺的灵火坠也同样把蝙蝠挡了下来。 一击不成,还要躲着如影随形的碎金梅,蝙蝠魔气急败坏,两只小小的眼珠子红光大放! 张恕从背包里掏了一摞厚报纸出来,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报纸。 既然蛇魔会冬眠,那蝙蝠魔想必也怕火和烟。 “叽——” 被烟一熏,这只个子比普通蝙蝠大了好几倍的蝠魔更加疯狂了,往里飞一段,诡异地转了几次方向,再次往出口撞过来。 张恕神识里看到它一只爪子猛然变大,活像一把亮晃晃的钉耙!撞到光罩上三齿一撕,灵火坠不负不入品的等级,直接被撕出三条破洞,吓得张恕急忙运气把破洞补上。 就这样张恕不断运气,蝙蝠不断撕撞灵罩,僵持了十几分钟,碎金梅终于得手,割开了蝙蝠的一边翅膀,它撞上洞壁,掉在地上,好像死了。 要不是神识里看得到红光仍旧一闪一闪的,张恕肯定会上当。 这些妖魔奸诈得丝毫不输于人,还会装死! 那就让你真死好了。 张恕压根儿没打算走近,碎金梅兜了个小圈,画出道光弧切下去,蝙蝠发现奸计不能得逞,半飞半扑地,居然冲张恕“跪”下了! 它的腿张恕看不见,不过它翅膀上的爪子老老实实缩小,贴在地上,长得好像猪的脸做出求饶的样子连连向地面砸。 张恕一点没觉得有意思,他汗毛抖了几下,碎金梅把蝙蝠的脑袋切飞。 太恐怖了! 受伤不轻,都让张恕折腾了这么会才收拾掉,即使现在示弱,等恢复起来,张恕一定会变成它的盘中餐。 看来除了动物习性,还要给妖魔加上奸诈这个词。 张恕找来找去,没找到什么“法器”,纳闷下只好提着蝙蝠翅膀,把这只魔的尸体拿出来,等问了云鸠再处理。 走出来,就听古青华“啊啊啊!!!”惨叫。 第二十七章 张恕急忙加快速度跑出洞穴,越跑越奇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什么声? 活像被丧尸生撕活咬一样!? 等钻出洞,张恕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死。 古青华没在摩托车上坐着,断了一条腿还怪有能耐的,居然爬到旁边的一架梯子上面去了,下面围着一大群丧尸,个个伸长了手够他,只是离古青华的脚丫最少也有两、三米,这位大哥单腿跨在梯子上,正引吭高歌! 张恕喊:“喂!这附近有变异的!”变异丧尸的弹跳力,区区几米不在话下。 古青华立即哑了。 围着古青华的丧尸听到声音,外面的一群摇摇晃晃地朝张恕小跑过来,低沉的咆哮如同野兽发出的,个个张着散发出恶臭的嘴巴。 张恕就像没看见一样,从摩托车兜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把蝙蝠装进去扎紧,扔进兜里,上车插了钥匙,打开车灯,照着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丧尸群。 “你下不下来?” “当然……要下来的……”古青华心头的滋味纠结得成了疙瘩。 张恕那样子,十六岁有没有啊?身份证有没有啊?牛逼得跟老大似的,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靠个孩子才活得下去。 张恕说:“啊!那就下来吧!” 三句话的时间,周围丧尸没有一个能再次复活了。 杀了个受伤的小BOSS蝙蝠魔,碎金梅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百分之二十! 古青华似乎也看出来了,坐到张恕背后有点讨好地说:“小恕哥……我看见水泥厂那边墙外面有家摩托修理店,我们弄两个备胎吧?” 这声“小恕哥”叫得张恕哭笑不得。 五分钟后,摩托车从修理店里呼啸而出,驶向南方,古青华脖子上套着两个轮胎,脸色十分难看。 丧尸或者变异的丧尸已经不能对张恕造成威胁,张恕决定去K市,爸妈、还有好多亲戚,不管还有没有人活着,只要没看到尸体他就不想放弃寻找的希望。 而古青华因为墨虺受伤,又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不用带着到处跑,张恕想顺道把古青华送回山洞去。 回到HY村,张恕先找了之前那幢小楼,客厅里边变异丧尸的尸体还在,发出惊人的臭味,但相对安全,让古青华暂时容身,张恕回洞里——他说的,要带人回去得大家都同意,怎么好自己破例,再说古青华伤残一个,等他去了K市,还要谢高文和张娟照顾古青华。 谢高文和张娟对张恕带人回来完全没有意见,张恕跟他们说好了,才出来接了古青华回去。 乘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张恕打了会坐,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挎着背包从他的洞屋出来,才七点左右,谢高文和张娟已经起来了,两人坐在锅灶边低声说话,火光映在他们带笑的脸上,出奇地暖人。 看到张恕,张娟站起来招手:“给你煮了韭菜饺子,快来吃。” 张恕意外:“韭菜饺子?” 谢高文抬了一个热腾腾的大碗过来,张恕接了一看,里边真是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喜出望外。 张娟说:“坐着吃,吃饱了再出去。” 这两天,谢高文在山谷林子里开出几块地,把外面田里找的一些菜苗种了下去,韭菜最好长,移回来才一天,就拔高了一截,张娟用韭菜混香菇做了馅,和面包了饺子,还用菠菜下了汤,绿茵茵的汤色,白团团的饺子,看得张恕胃口大开,即使不觉得饿,还是吃了一整碗,连汤都喝光了。 张娟形容过K市的状况,只怕说出想去K市的话遭到他们反对,张恕索性不提,只说要走远点看看,出来以后找了一家加油站,给摩托车加满油,顺着高速就往K市去。 从A市到K市有两条高速,一条早些年修的,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跑得路面状况相当不好;新修好没几年的一条有十几公里跨湖路段,Y省的山水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景色早晚不同,美不胜收。 张恕这次去,哪里有心情看什么景色,反而选了另外一条路。 那一条不经过H镇,避免碰到王立、庞五的人。 这条老路穿过CB林区的一部分,两边是几十年的松树、云杉、橄榄树等,松树和云杉墨绿,橄榄树的叶子上有一层蜡层,看着像有个银白的壳套在绿叶外,三种树,两种颜色交杂,层层叠叠的簇拥着林区挺有名的一座山。 其实应该用“条”来形容这座山,它环绕了K市,然后一头扑进林区深处,山脉如脊,蜿蜒起伏几百公里长,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满山的石头,长不出什么树,在整个林区里十分显眼,如果坐飞机来K市的话,可以从半空看到这条“蛇”的大部分躯干,而它的名字就叫蛇山。 仪表厂的山洞就在蛇山一处分支山体里。 张恕一路飞驰,顺着蛇山走,想了一大堆。 以前很喜欢这座山,纯因为好玩,现在莫名其妙惹到个蛇魔,旁边匍匐的白色山体就不那么让他舒服了。 至今遇到三个厉害的魔,有两个就是蛇,难不成这附近真是蛇窝吗? 半道有一个很大的加油站,离着还有一公里多,路上就被各种各样的汽车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张恕要不是骑的摩托,开个面包都别想挤过去。 零星几个丧尸顶着太阳摇晃在路上,张恕顺手杀了,进到加油站。 这里的超市和餐厅玻璃已经荡然无存,到处都有血迹,飞溅的,一滩一滩的,大部分都干涸凝固成黑色,但在餐厅门把上的血迹还保持着红色,往下滴着血。 张恕顺着血滴看到餐厅里边,餐厅很大,原来的塑料桌椅乱七八糟地散布在各处,食品柜里空空如也,更里边写着“厨房重地”的门扇下也有一滩红色的血。 也许有人活着。 张恕脱了头盔,拔掉钥匙下车走进去。 “有人吗?” 话音刚落,一个人的脑袋出现在厨房门里,但这个人不是站着歪出头来看,他的头离地面只有一尺不到,看姿势,就像蹲在里边,然后伸长脖子再向左转九十度。 诡异的姿势,可是脸上没有呈现出死后的青灰色,也没有腐烂的斑驳孔洞,眼瞳算得上黑白分明。 被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看,张恕“嗖”一下从脚底凉上头顶,很怪异的,碎金梅没有飞出来,灵火坠的红色光罩也没有出现,同时,张恕全身灵气停滞不动,整个人好像被定了身一样,冷汗从毛孔透出来,除此之外,身体还一动不能动。 妖魔! 看到张恕不能动,这张脸上露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但只是嘴皮子弯起来,眼睛眯成缝,好像学习笑脸没学成功,它就带着这种表情伸出头,露出后面蜥蜴一样的身子,足足有两米长,从从容容地迈着前后腿,朝张恕爬过来。 张恕心里急得要死:白天,下意识忽略了危险,竟然忘记用神识先探查周围环境,才遭遇到这种危险,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爬行类特有的腥臭味先一步到来,张恕猛地想起第一次用神识查看矿井里的蛇魔,当时云鸠怎么说的? 不管他怎么说的!神识也是一种攻击手段! 在身体不能动,灵气也僵死的时候,张恕只能想到这一个可用的办法。 这个时候才不管对方神识比不比自己强大,张恕闭上眼,狠狠地用神识撞过去—— 神识,其实和灵识一样,属人最高,万物次之。 修成妖魔的神识虽然会随着修为增长,但先天短缺,修为不高的妖魔并不怎么会用神识,更多的,还是倚仗强横的肉体。 比如鹰,鹰眼能看很远很远,成了魔,具备神识后,除非渡过天劫,否则神识绝对没有它双眼看得范围大,而且妖魔修炼发自本性,根本没有可供指导的教科书,神识的用处,对它们来说充其量就像人的第六感一样,早生危兆而已。 这只蜥蜴哪里知道张恕被它定住以后还有攻击能力,大意之下,被张恕破开神识,人面一皱,痛得满地打滚,撞烂了无数塑料桌椅。 一击得手,张恕立即发现重新夺回身体和灵气的控制权,哪里敢犹豫,碎金梅倾注全力飞射而出,连光弧都快到要看不见的地步,一下子洞穿了蜥蜴的脖子。 如此重击,这只魔居然只是受伤,看情况不妙,甩开四条腿,跑得跟张恕的摩托车一样快,瞬间已经跑出餐厅落地窗,马上就要被路上的车辆挡住身形。 张恕咬牙,再次提升碎金梅的速度,同时用神识追上去再给它一下! 蜥蜴垂死时疯狂地翻滚了两圈,庞大的身躯把撞到的车辆撞开,玻璃碎裂,铁门凹陷,等张恕赶到,它终于力竭断气,本来堵满的路面硬是被撞出一个直径五米的空地,被它怪力撞开的车辆活像遭遇了重大车祸,全都变形了。 张恕一看,后怕得又出一身汗。 要是玩肉搏,十个他都不是这只蜥蜴的对手。 一道黑气从蜥蜴打回原形的嘴里飞出来,就要逃走。 神识无形,说不定有用,张恕化神为刺,神识的速度,只要动意,瞬间即至,蜥蜴的元神能逃多快,一见被追上立即穷凶极恶地反扑过来,撞在神识刺上,尖叫一声化为乌有。 张恕脑子一疼,眼前黑了过去,坐倒在地。 看来,他的神识不比蜥蜴强多少,所以也受了伤,身上发寒,脑子里还一阵一阵地痛,看来在恢复之前别想再用神识看东西了。 第二十八章 ——不错,竟自悟出神识功法。 (云鸠!) ——你修为上了一阶。 张恕刚想内视,看看云鸠说的上了一阶是什么效果,哪知脑子里如同被针扎一样疼,差点痛昏过去。 ——近段时间万勿再用神识,以免伤上加伤,此魔物修为在你之上,你虽从它身上得了不少好处,神识受伤也不轻,需好好补养,除了补养,没有任何方法能治疗。 张恕强撑着站起来,掐着脑袋朝餐厅门口去。 不能用神识,去K市太危险,只能再往后推了,这种状况,先回洞里,确保周围安全为上。 (你说好处?没觉得,这些灵气杀几百个僵尸就有。) ——你灭了此魔元神,只要养好神识便知我所言真假,对了,有寻到什么新的物件么? 张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修为增加的原因,让云鸠心情好起来,居然想起问他关心的了。 (还说,你说的法器我都没找到。) ——咦?明明放在…… (云鸠!!!) ——许是被那个魔物吞了,你…… (云鸠!果然是你故意放进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里面!!!) ——你到它腹中找找。 (云鸠!) ——如果真的没有了,你命不好。 张恕差点没气到灵魂出窍,国产NPC!!! 就知道不会那么好!但凡国产NPC全世界最抠门!!! 幸好,蝙蝠的尸体他拿出来了,真的好无奈。 张恕在摩托上坐了几分钟,问了云鸠一些炼气的问题,等头没那么疼了,到旁边超市里转了转。 吃的用的有人抢,玩的?这年月哪还有人要。 果然,被他翻到泡泡糖、塑胶的蛇和蜘蛛,还有一包标签上写的“吹不灭的蜡烛”,哪知云鸠大感兴趣的却是地上的碎玻璃。 ——地上亮的何物? (玻璃。) ——玻璃? (琉璃。) ——没有颜色? (嗯,透明玻璃,你要有颜色的?) ——就要这个,找得到大些的么? (我试试。) 张恕先把其他东西给了云鸠,然后骑车回去,HY村有做窗户和防盗笼的店,那家店里就找出过焊枪来,也只有那有大块的玻璃。 云鸠见到相当高兴,张恕用手一碰墙上靠的玻璃,不管多大,瞬间就没了。 (拿点管用的种子来。) 云鸠给了他三粒跟上次一样的,张恕不满,上次种下去好像也没什么,而且一粒一粒的给,要多久才可以当饭吃啊? ——不要我收回。 靠…… 云鸠好像很闲,居然在张恕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离开,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张恕讲解神识的奥妙。 据他说他的神识已和双眼一样,远近几十里内,念动即至不算,看到的东西犹如放在眼前,纤毫毕现,听得张恕羡慕得要死,这不就是千里眼吗? 小时候看葫芦娃,七个葫芦娃的特异功能羡慕得小张恕口水滴答的,没想到有一天真能实现! 看在这个面子上,张恕决定对云鸠既往不咎,实际上,他也没办法追究。 回到山洞前,张恕把蝙蝠剖了,真从肚子里找出一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珠子,神识不能用,云鸠更是拒绝告诉张恕用法,张恕只有先把这颗珠子放起来,等以后再看有什么用。 张恕去而复返,谢高文和张娟反而松了口气,张恕在外面,他们始终心里悬着,即使张恕脸色很差地坐在洞口水边上发呆,他们也没意见,提水浇菜,开垦林子里新的田地,忙得热火朝天。 张恕盯着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水,准确的说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听云鸠讲话。 这是灵泉。 尽管他们几个拿这个水煮饭洗菜洗衣服洗澡,但云鸠说了,这是灵泉,张恕运气不错,新的洞府外居然有一股灵泉,而且灵气浓郁,张恕必须从云鸠那赊欠一套阵旗,做一个禁制阵法,把灵泉的“冲天”灵气遮掩起来,要不然会不断有妖魔找上门来抢夺。 云鸠说什么张恕都信,可为什么给他阵旗要用赊欠的方式? 他已经知道修炼很好,要修炼才能保命,不用云鸠再激励也会出去杀丧尸,赊欠? ——万一你惰性又起,我好以此促你勤奋。 好吧……赊就赊,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了这个说法,云鸠以后就可以免费从他这里拿整人的玩意。 夜里回来晚,早上走得早,现在张恕才看到水边他开的那小块地长出了一棵青翠欲滴的秧苗,半尺高,跟周围杂草比,一看就很高档,让张恕稍稍有点期待起来。 把其他三粒也种在周围,张恕干脆拿出单人帐篷,扎在水边。 云鸠说:靠着灵泉炼气,事半功倍。 反正多得是高级昙花被,铺了气垫后又加铺了两床昙花被,就算下雪,在里边也绝对冷不了。 只是惹了小临德,闹着要跟“树哥哥”一起睡,晚上张恕陪他玩了好一会,哄睡着了才让张娟抱进洞里去。 这一天里,古青华老老实实呆在洞里,视线坚决不跟张恕碰上一碰,张恕也懒得理他。 等所有人都睡了,张恕拿出“赊欠”来的阵旗,按照云鸠说的方法,一一安放到洞口附近,有的要插到山上的石头缝里,有的要放到树上去,张恕没少想办法固定它们。 等摆放妥当,站到位置请来“大仙”云鸠,云鸠控制张恕的身体打出一连串繁复到眼花缭乱的手势,告诉张恕:——记得,你赊欠的! 他不提醒张恕也不会忘记的,真是。 很奇怪,在云鸠做完以后,所有阵旗都消失不见了。 一整个晚上,张恕回想着云鸠控制他身体时做的一系列手势,试图从中琢磨出法阵的门道,可惜,即便他对身体动作过目不忘,却还是不能原模原样把那些手势再重现出来,只能暂时放弃。 时间越久,从云鸠那里学来的东西越多,越令他好奇,莫非仙侠的世界真的存在? 虽然一直把云鸠当做不可思议的黑心NPC,但张恕心里其实很明白一件事:没有云鸠,他很难活那么久,能够回报的只有一件事,尽量做到云鸠的要求。 之后的一个月,张恕白天和谢高文要么出去捡破烂,要么种地,晚上在泉水边打坐炼气。 他们把山上挖来的仙人掌围着山谷种了一圈,只要过上一年,仙人掌就能长得比人还高,到时候即使有人走到外面,不要说进不来,看也看不出是人为修建的围墙。 谢高文种地很有一套办法,虽然林子里都是坡地,树还多,但他把田地开成一条一条的,种了不少东西,茄子、辣椒、葱蒜、白菜、青菜、韭菜、土豆、红薯、山药,有些怕冷的,他还扎了暖棚。 小临德每天拿着谢高文给他编的草篮子满山坡找鸡蛋,以前病恹恹的样子彻底没有了。 而云鸠给的种子在这段时间里,终于显示出高身价的价值来。 短短一个月,结穗成熟,每一棵结了二十八粒谷子,一共一百一十二颗。 张恕拿给谢高文,全部种下去,选的是离水边最近,也最平的一块坡地,杂草和石头全部清理干净,土地培松,一粒一粒小心地种下。 要是往后它们也一个月一熟,吃饭问题就真的解决了。 张恕惊喜之下再也不敢怀疑云鸠给的东西,态度比以前好得多,可惜云鸠那烂脾气,要是没有好东西给,照样可以一气好几天不出现。 这一个月,张恕没有走离山洞太远,杀的丧尸有限,但是从妖魔身上得到的灵气也足足让他炼了一个月,才全部归入丹田。 已经到了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Y省冬季经常万里晴空,可是今年进了十二月以后,几乎就没有再见到蓝天,云层阴霾不散,气温直跌到零度以下。 洞里湿寒,几乎滴水成冰,尤其是房间里,因为全是泥土,地气加上湿气,基本不能再住进去。 眼看这场灾难短时间内不可能过去,他们每做一件事就得考虑将来长期的,像是帐篷那些短期可以对付一下,但不能长久的,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专门找来。 张恕知道水泥厂的位置,去那的时候见到里面堆着很多水泥砖,但麻烦的是越野车装不了多少东西,他们得先找辆货车,否则用越野拉,不知道要跑多少趟,吃掉多少汽油。 HY村里没剩下车辆,早在村里人离开时就全部开走了。 张恕的神识恢复得差不多,再者,不太可能在同一个地方遭遇两次魔物,就叫了谢高文一起往他杀蜥蜴那个大型加油站去。 还没到加油站,高速路上就挤满了无主的汽车。 上次是路过,张恕没在意,这次特意来找可以用的车,竟然在里边发现好几部身价过百万的豪车,只可惜这些车对他们一无用处,只能放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慢慢的变成废铁。 对张恕他们而言,一辆东风大卡比这些豪车有价值得多。 第二十九章 路上倒是有不少货车,还有几辆拉集装箱的,但是这些庞然大物挤在堵塞的车辆中,怎么搬得出来? 谢高文拿着一个锤子到处敲玻璃,见到有钥匙的车就钻进去,想先顺一条道出来。 有些车连车门都开着,还有的甚至有死尸在里边。 张恕在周围转悠,见到丧尸就给它一下,逐渐扩大范围。 神识用起来还有点凝滞的感觉,倒是已经没有了痛觉,大概算是在康复期,伤已经没问题了,正该多用用。 云鸠说的好处,张恕也已经感觉到了。 原本很模糊的物体形状清晰了不少,最大的好处应该是他不再需要闭上眼睛,特意去想才能放出神识。 用眼睛的时候,谁也不会专门“想”——用眼睛,眼睛才会去看。 现在张恕的神识已经到了和眼睛一样的地步,就像有两个屏幕,一上一下,眼睛看的是下面那个,而在眉心之上一寸,神识“看”着另一个屏幕,尽管还离纤毫毕现有不小的距离,能探查的范围也仅限一千米以内,但可以透视任何障碍物一条,就比肉眼强太多太多。 一千米以内的所有丧尸位置都一清二楚,曾经毛骨悚然的行尸如今也只是可以不费力得到灵气的“怪”,灵气少是少了点,聊胜于无,张恕走在血迹斑驳的公路上,显示出颓败死亡气息的车辆间,犹如闲庭信步。 谢高文偶然看到张恕悠然从容的步子,一脸呆愣,直到张恕的身影被一辆大巴车挡住,他才回过神。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张恕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到了现在,有些谢高文说不清楚的变化慢慢地呈现出来。 要不是知道张恕心思简单,为人不坏,那些解释不清的存在还真叫人恐惧。 谢高文一边想,一边试着发动车子,忽然听见张恕喊:“老谢!快来看!!” 谢高文跳下车,提着锤子跑了几十米,一转,惊慌的表情马上变成了惊喜——张恕爬在一辆货车车兜边上,一手掀开帆布篷,露出车厢里载的汽油桶。 两人爬到车兜里,随便打开几桶看,全是满满的汽油,这一车装了二十几个桶! 任何一桶,两人搬起来都很吃力,看来只有把这辆卡车直接开回去,但这辆货车车门锁着,撬开后里边也没找到钥匙。 要是谁会偷车倒简单了,但问题一个学生,一个农民,天知道车壳里的电线哪两根能碰出火花…… 谢高文说:“不行我们慢慢搬,一天搬一点。” 张恕想了一会:“跨湖高速上只有到K市外才堵起来,我上次过这里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车塞在这里,离K市和A市不远不近的,这儿的车有上万辆,人都哪去了?” 谢高文没什么主意,看着张恕,过了会,张恕说:“你别走远,我到前面看看。” 张恕骑摩托往前走时谢高文伸出头喊了声:“小心点!” 张恕冲他笑笑,风一样往加油站南面驰去。 谢高文在的那一段丧尸已经死光了,张恕才敢放心让谢高文一个人留下,他想搞清楚为什么有那么多车堆在这,弄明白原因的话,说不定就知道车主去了哪,那辆货车上有“AY运输”字样,这个运输公司的车经常在附近跑,张恕知道这家公司的司机都穿统一制服,如果能找到人,即使变成丧尸说不定还带着车钥匙,把车开回去就简单了。 上万辆车,连着上次见到的,数来数去只有几百个丧尸,其他人去哪了? 离加油站还有几百米,张恕把车停了下来,一脸奇怪地看着前方。 有几个身影围在上次蜥蜴死的地方,但他们身上没有丝毫灵气,只有或灰或白的淡光虚影笼罩在身体之外。 这个样子,不是丧尸,是活人。 张恕的神识还无法分辨他们手里拿的什么武器,只能模糊看出是五个男的,有一个个头很高大,比谢高文还要高壮一些,两米多的样子。 本来没打算在这里碰到人,所以张恕一下子迟疑起来,到底要不要过去。 距离远,风在山林里呼啸而过,倒是遮盖了摩托车的声音,那五个人还没发觉有人就在附近,兀自围着路面一具腐败得露出骨架的东西议论——正正的就是张恕杀死的蜥蜴尸体。 “这么大!鳄鱼吧?” 一个瘦小的说:“动物园没人管了,鳄鱼也跑出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是赶紧找其他车,今天只找出这么点东西,太少了。” “有什么好奇怪?”另一个大冬天还只穿着一件花衬衣的壮汉说:“A市没有动物园,K市动物园在市中心,就算真是鳄鱼,能爬几十公里爬到这里死掉?你爬给我看看!” 瘦小那个“咔”一声,用手里枪对着这个壮汉,壮汉也不示弱,立即也用手里的枪指着对方,两人立即剑拔弩张。 五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中年人“哼”一声:“都给我放下!你们就看见骨架大,怎么没看见这玩意怎么死的!?” 被中年人一吼,两个人才互相敌视地放下枪,重新看回地上的尸体。 反而是个子最高那个最先发现,闷声说:“脖子上被洞穿了,头也被电锯一样的东西切开。” 听到他这么说,另外三个才变了脸色,中年人说:“这附近应该只有我们这群人,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杀了它,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且已经烂成这样,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叫你们每天把路上也看看,竟跟我瞎扯!要是被人发现,要不要命了!?” 瘦小那个说:“金哥,你也太小心了,周围就没收容区,从路被我们堵了以后根本没见着部队、警察过,我估计都死差不多了,谁还管得了咱们。” 中年人冷笑:“其他监狱的都被条子枪决了,要不是我小心,你们要么早就吃了枪子,要么跟监狱里那几千个丧尸一样,嫌我小心,你上别处混去!早TM给我滚蛋!我还省一人份的粮食!” 瘦小的男人立即讨好地笑起来:“别!金哥,你说怎么就怎么,路上有丧尸,咱们子弹不够,都要省着用,平时要不是我和老成,就是庄子和大高,每次两个人,谁敢到路上来?” 壮汉帮了一句:“金哥,这玩意不是枪打死的,枪打的咱们肯定能听见,既然没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顶多是几个侥幸活着的路过这,用电锯弄死了这玩意,尸体都烂了,人早走了。” 那个叫“金哥”的中年人这才松了脸色,哼一声。 “都给我小心点!当兵的没有了约束,比我们这些身上背了人命的还狠,要是发现路障是我们弄的,绝对不会再放我们在这拦人打劫。” 几个人应了声,离开蜥蜴尸体往别处走。 他们走远以后,张恕从一辆小车后站起身,黑黑的眼睛把几个人变小的背影看了会,又转向路左侧林子里。 葱茏的林木中露出两个灰色的塔顶,隐约还能看见下面的铁丝网,那是BP监狱,据说关的都是重刑犯,仪表厂旁边的村子里出过一个杀人犯,好像就被关到这来了。 张恕就读了一年普通高中,高三,春游秋游从来没参加过,不过听班里同学说过,有一次春游到林区的一个人工湖,就路过BP监狱,隔着高墙,当然什么都没看见,有个同学大着胆子往里扔了块石头,十分自豪地炫耀过好几次“事迹”。 听刚刚那五个人说的话,莫非他们是里边的囚犯?路障又是怎么回事? 张恕脑子不算聪明,但也隐约觉得跟路上这么多车辆被抛掷有关,才早上九点多,他决定到监狱去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张恕贴在一棵树后,看见金哥和其他四个人各自背着几个大包来到监狱大门外。 “大高!庄子!开门!!” “来了来了!” 大铁门上的小门打开,走出来两个人,帮外面的接了两个包,七个人进到里边,门也锁上了。 张恕已经大概弄清楚了,疫潮爆发后,这几个被关在BP监狱的囚犯抢了枪,占了监狱,让他惊讶的是在监狱的第二道门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不知有几千?甚至可能上万! 回到路上走了一圈,张恕终于知道原因了。 就在加油站往K市那方两公里多的地方,上次他没去到所以不知道,路上横着木头和铁丝制的栅栏,上面挂着牌子,画了箭头指向BP监狱,写的“BP收容区(免费提供一顿饭)”。 不管要去哪,路被断了,看到收容区字样,有几个老百姓会怀疑?于是下车,翻过路边栏杆去BP监狱,落到几个杀人犯手里。 一想明白,张恕倒吸了一口气:抢光了东西,然后就把人丢到丧尸堆里去,那里边密密麻麻的丧尸就是这么来的!难怪几个人那么怕招惹到部队的人。 第三十章 从来没想到就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群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张恕根本没往“杀人”上面想,小跑到摩托边,骑了车就打算回去招呼谢高文赶紧离开这里。 上万的车辆里虽然一定能找出很多可用的东西来,但他一丁点也不想遇上这群人。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可以躲开的。 张恕把这片的丧尸杀了不少,BP监狱的那群犯人在塔上虽然没看见他和谢高文,但留守监狱的另外两个人发现这天路上的丧尸几乎全都不见了,跟“大高”和“庄子”说了一声,两个就往这边来了,想找点东西回去。 张恕都没料到这附近有人,谢高文更想不到,被两人发现,按在路上,通身搜光以后正在用枪吓唬取乐。 “一枪嘣了!你不来我来!” 一人二十出头,不比张恕大几岁,笑眯眯地抱着枪坐在一辆轿车顶上,看着谢高文背后的一个胖子。 胖子拉枪栓,见谢高文吓得一抖,脸上的肉膘抖开大笑:“老子以前杀人都用刀,还没用过枪,今天开荤——” 车顶上那个只看见一道银光闪过,胖子丢下枪,双手捂住脖子,红红的血从指缝里喷溅出来,他两只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笑容还没下去,满眼的惊愕倒在地上,两只肥手一松,露出还在冒血的脖子。 顶多两秒,断气了。 二十多岁这个“呯”地放出一枪,脸色惨白——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割开了胖子的喉咙,更没看到是什么人动的手,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在他背后,飞出去的银光一闪,转回来,在他放出第二枪前割断了他的脖子。 直到尸体从车上滚到谢高文身边,谢高文才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茫然四顾。 张恕骑着摩托车,这时候人才到三百米外。 要不是神识探查的范围足有一千米,他如今体内的灵气充足,足够让碎金梅飞遁如此之远,说不定等他赶到,谢高文已经死了。 “老谢!你没事吧!?” 还有几十米,张恕焦急地问出来,谢高文恐惧紧张掺杂的表情猛地一松,抹了一把冷汗说:“没事,幸好你回来了。” 张恕再厉害,整个人心肝跟透明的一样,放着什么瞒不了人,现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谢高文怎么会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两个活人被杀死在面前,放在以前,这叫杀人不眨眼,叫凶残,可眼下,要不是为了救他,他相信凭张恕的性子,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就算真打劫他们,可只要不害性命,张恕也绝对不会动手杀人。 杀了人,张恕的心情可想而知,望着地下两具尸体,神色复杂。 谢高文拍拍张恕肩头:“世道变了啊!” 张恕深吸了一口气,指着BP监狱:“那里边还有他们同伙,好像全是以前关监狱里的杀人犯,现在占了那,我刚刚去看过,最少还有七个人在里边。” 谢高文脸色更白了。 如果刚刚不迟疑就好了,可惜杀了胖子后迟疑了几秒,被二十多岁那个放了一枪,枪声那么响,监狱里的其他几个肯定听得见。 张恕一时拿不定主意。 谢高文爬进驾驶室,张恕这才发现车子是发动的。 谢高文说:“我们走吧!我看美国大片里边都这么弄,真的管用!” 原来张恕走以后,他挪开了一些车辆,又回到载着汽油桶的货车驾驶室里,捣鼓了一个小时,居然真的把车子发动起来了! 路上只有一辆小车没办法挪开,但靠货车的体积,硬冲开并不难。 张恕点头:“你走前面。” 谢高文掰了一下后视镜,先把旁边的一辆价值不下百万的跑车顶开,然后调头,开出去的路上把唯一挪不开的一辆小车推到边上,再一打方向盘开出堵塞的地段,张恕一直骑着摩托跟在后面。 走了几百米后,张恕追上前: “老谢,你先回去。” 谢高文放慢了车速,犹豫了一会说:“不管你要干嘛,记得平平安安回来。” 张恕冲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停下摩托,看着货车加速驶离。 这里实在离HY村太近了,山谷外的仙人掌墙还需要一年的功夫才能长到一米多高,他们最近一直在土路上进出,如果BP监狱这群人有心找,要把他们找出来不会太难。 张恕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像躲开王立和庞五一样继续躲这群人,这群人也比王立和庞五更加没人性。 有这样的隐患存在山洞旁,简直让人坐卧不宁。 如果他们追来,就杀;不来,再说。 打定主意,张恕找到个缺口,把摩托骑出去藏在灌木后面,自己则顺着路边的林子慢慢走回去—— 十几个小时后,张恕坐在一个水塘边,过去养鱼人搭的棚子已经垮塌了,空剩几面破烂的渔网挂在水面。 一入夜,气温急剧下降,零下,可张恕就像感觉不出寒冷一样,定定地坐在水边。 云鸠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这次,是感觉到张恕有了明显的修为进步,才现身的。 ——咦?竟努力起来了。 …… ——发生何事? …… 只穿着一件薄棉衣的张恕打出一个喷嚏,低下头,在袖子上蹭蹭鼻尖,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水面一言不发。 ——我允你的坤袋不会忘了的,拿着。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布袋凭空出现在张恕垂着的手里。 ——还不速速回洞府炼气?如此多灵气,不经炼化亦会慢慢散出,归于虚无。 (知道了。) 张恕回应了这句,就没有再说话。 他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画面,恐怕云鸠也看到了,那些没有变成丧尸的人,即使手里有枪,子弹可不会拐弯,如何能够跟靠神识视物,引导碎金梅满天横飞的张恕比? 就只有叫“金哥”的中年人死前见到了张恕的样子,其他人根本连人影都没瞧见,就已经被杀了。 七个人,没有一个善良之辈,他们出来找到两个同伙尸体后,只有两个害怕,想龟缩回去,有五个主张找出对手,听着他们计划怎么找自己,然后要怎么打掩护,怎么出气,金哥是个很厉害的人,看出两个同伙跟他们误以为的“鳄鱼”死于一样的痕迹,甚至猜出张恕就住在附近。 当金哥嘴里说出“HY村”时,张恕最终决定动手。 张恕自己都想不到,原来他也可以被人逼到如此疯狂的地步,杀完七人,当时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担心还有漏网的凶徒,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进了监狱,BP监狱里没有活人,第二道高墙内的丧尸数也数不清,几乎把张恕灵力耗光,才全部……清除。 此时此刻,BP监狱里已经成了一个“尸坑”。 张恕骑车漫无目的的乱走,看到这个水塘,才停下来。 很想吐,把弥漫到喉咙深处的恶臭全部吐出来,但他努力了半天,除了干呕一丁点东西也吐不出来。 盯着漆黑的水面,似乎心里才好过了点,当时就像疯了一样,机械化地想着:要做,该做,所有的感觉退离身体。但在离开了BP监狱,离开了老高速路后,张恕开始后怕,不止是那几个死在他手里的凶徒,也不只是监狱里满满的丧尸,让他最后怕的……是从容冷静地做下这些事情的自己。 一道淡淡的虚影出现在身旁,张恕看到飘渺如烟的衣裾,从臂弯里侧头看过去。 云鸠的身影从黑寂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他,如画的眉目含着清冷的雨气,衣带和阔袖无风自动,缓缓的,透过张恕的腿。 他只能将虚影送到张恕身边,无法真正出现。 “天地自有法则,无规矩,不成方圆,从混沌初开时起,世间便有天地、阴阳、善恶,你欲求存于世,如何能脱离天道纲常?” 清朗悦耳的声音,仿佛刺骨的夜风都被勾缠得放慢了步子。 张恕全身都被笼罩在云鸠散发出的淡淡光芒中,脑子里不断回放的画面一空,心里澄净下来。 “规矩吗……” 云鸠一笑,口气忽然一转:“其实我分外讨厌有人用规矩约束我,我行事只自问,对不对?对,既然是对的,再也不想;不对,做亦做了,想了做甚?” 张恕愕然地看着云鸠满不在乎的笑容,问:“你几岁了?” 云鸠居然想了一会才说:“好像十六吧,何事?” 张恕默默地想:果然是最讨嫌的年纪,也只有这个年纪的人做事这么没责任感! “啊!” 没带避雷针,被硬劈了一记。 云鸠嘀咕:“又耗我灵石……” 话没说完,光芒渐渐黯淡,直至完全消失在黑夜里。 (你的修为似乎也不怎么样啊!这么会就呆不住了。) ——闭嘴! 张恕站起来,夜风更大了,全身都冻僵了,回去吧! 还得赶紧把灵气炼化成自身的灵力,等神识完全恢复好,就去K市! 第三十一章 张恕带回去十几支枪,还有小半箱子弹。 不知道早上就回来的谢高文有没有对张娟说什么,总之张恕把枪递给他们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没问。 张娟想去给张恕下碗面条,张恕摇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去了。 足足用了两天多,张恕才又出现在几个人面前,如果他们懂得神识,就会看出前后两天张恕周身散发出的灵光比以前充盈了好几倍,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唯一能发觉的不同之处,就只有小临德喊出来的那句——“树哥哥走路没有声音!” 不是没有声音,但如果不特意去听,根本不知道张恕走近,而他的呼吸更是轻浅到了几乎完全无声的地步。 张恕炼气的两天里,洞里洞外也有了其他变化。 洞厅一角堆着几根松树枝干,围出的一小方地上铺了厚厚的松针、苔藓、木屑等东西,一朵朵小小的香菇长在里面。 张恕蹲下来看的时候,小临德像个小尾巴跟过来,也蹲在旁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摸摸香菇的朵,唱:“三只香菇,三只香菇,长的快、长的快……” 张恕摸摸他的头,他说:“蟹叔叔说了,香菇长在树哥哥的脚上。” 背后传来声音,小临德一回头,喊着:“菇菇!”跑过去。 张恕回头,古青华拄着一根拐杖从他房间里出来,看到张恕,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一听小临德喊的,张恕就知道他们几个在这孩子眼里的存在有多奇怪,心里想得好笑,神情上也放松了很多,竟回了古青华一个微笑,再起身朝洞外走。 洞口右边搭了一个棚屋,几十桶汽油已经从货车上搬下来放到棚屋里。 谢高文手里提着一颗绿色的东西从长满草的土路上走回来,肩上背着一把枪,远远见到张恕,抬起手臂摇了摇。 小临德“咚咚”地跑过张恕,接谢高文去了。 古青华从后面赶上张恕,也许因为张恕那个微笑让他有了勇气来搭话。 “呃……小恕哥。” “你可以直接叫我张恕,需要什么药不妨告诉我。” “我就想问一句话。” 张恕看他一眼:“嗯?” 古青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我想留在这里,你同意吗?” “你不该问我一个人,这里的事情大家一起决定。” “可是……”古青华一脸古怪,“张娟和谢高文都让我问你的意思,你同意他们没意见。” 张恕一愣,没马上回答古青华。 古青华以为张恕不愿意他留下,唯恐腿伤好了以后被撵走,有点急切地说:“以前没告诉你实话是我不对,不过那时候才认识,我也不敢随随便便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话说到这,古青华看到张恕莫名其妙的表情,才明白过来——张恕竟然真的相信了他以前的说辞,一下子尴尬得不得了。 “你……你真的信啊……” 什么研究所的搞研究的,那是古青华怕他自己没有了价值,又断了腿,被丢下无法生存才编出来的,没想到张恕虽然一直对他抱有敌意,但从来没怀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要不是亲眼见识过张恕的“凶残”,古青华简直要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头小绵羊了。 他根本就是十区管制局的一份子,原K市FH空军基地的中尉,所属的部队前身在建国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空中战队,最早有外籍飞行员的空军。 二次疫潮后建立的十区,其管制局由三支不同的部队军人构成,因分配不均导致最终散伙,古青华的部队在地面的装备可远远比不上另两个部队,于是携带了部分资源脱离十区,想到A市去再建收容区,结果被另两个部队围追堵截,逃出来的除了他一人,被全歼在高速路上。 “……十区眼下应该在X山附近开辟农场,除了十区,K市再也没有收容区了,只有往东一百多公里的YZ海温泉岛听说还有一个。” 古青华的话,让张恕怔忪了好一会,但他仍旧选择相信,因为看得出来,古青华确确实实想要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活下去。 古青华的军衔不高,远远没达到王立那样具备“官威”的地步,而他亲身经历了两次疫潮,很清楚人越多,越有可能再次激发疫潮。 张恕身上无法解释的种种,反倒是促成古青华下定决心的原因,枪支弹药在现在的世界根本不是万能的了,张恕手里那道银光就远比普通枪支厉害。 再加上山洞附近环境得天独厚,面湖背山,有一座山谷做天然屏障,出去五公里多就是高速路,既相对闭塞,又四通八达,这是地利;谢高文、张娟甚至是张恕,都是很好相处,本性不错的人,有什么大家一起商量一起做,得到的东西也都均分,十分满足于现状,还齐心协力,像这样的一群人,是古青华在疫潮之后仅见;最重要的,就是张恕了—— 子弹打得死丧尸,但没人知道七十亿的人类有多少变成了怪物,更没人知道为什么?既然连丧尸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东西,那么不如寄望于同样有很多难以解释谜团的张恕。 现代科学把大脑解析成一个一个的神经突触、一道一道的电子脉冲,但把难以计数,如同银河一样浩瀚的这些“部件”组合成一个人,进而产生思维的力量,即灵魂,科学只能证明它的存在,却解释不了它。 难以解释的事情就指为迷信,拒绝承认的态度一度是这个国家的宗旨,但当做信仰的科学逐步发展,反而证明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切的解释都变成了笑话。 与其拒绝承认超越认知的东西,不如承认人类本身还很渺小,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想通了这一层,再来看待张恕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了。 只要能够活下去,没必要执着于过去的身份。 谢高文牵着小临德,和刚从山坡上浇完菜地的张娟一起回到洞口,就听张恕对古青华说:“你想留下,那第一件事情就是教会他们用枪,你们要是都会用枪,我不在的时候,即使有丧尸或者不怀好意的人找到这里,你们也有能力自保。” 古青华笑着说:“没问题!” 谢高文第一个高兴起来,他出去挖了一棵人家家里养的橘子树回来,给小临德补充维C,他一个人背杆枪壮胆用,要是真遇到丧尸,能不能打出子弹都是问题,听到他们说的,当然高兴。 张娟说:“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我去做饭,你们把管子接好!下午还要搬水泥砖回来,动作快点咱们晚上就能冲上热水澡!” 张恕傻眼:“啊?”热水澡?没做梦吧? 这一傻眼,刚刚跟古青华说话时的“思考”样顿时没了,还原成半大小子的挫样,张娟和谢高文互看一眼,会心一笑,看出他们笑的什么,连着古青华都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小临德指着门洞墙边新开的一条排水沟给张恕看:“蟹叔叔挖的!妈妈讲用水泥砖搭个小房子就可以洗澡澡了!” 张恕想起来,他们有热水器、发电机,现在汽油也有了,当然就可以洗上热水澡了。 张娟做饭的时候,张恕和谢高文钉支架,古青华很自觉地拿了焊枪焊接水管,三个人一起,还真在吃饭前把水管弄好了。 如果不在乎肉食,饭菜算是很丰盛。 吃完饭古青华还想跟着张恕和谢高文出去,但张恕让他先把张娟教会用枪,他自己的腿也还没康复为由拒绝了。 谢高文把货车停在谷外林子里,没开进来。 走出去时跟张恕说,他觉得车子不开进来的话,土路上的灌木和野草就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即使有人跟着轮胎印找到车子,也很难找进山谷里去,这想法一说,张恕小小吃了一惊: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了,连憨实的谢高文都长心眼了。 到了水泥厂,张恕同样的,先不忙搬水泥砖,站定了用神识查看周围,防止出意外。 忽然“咦”一声。 谢高文问:“怎么?”满脸紧张看着张恕。 张恕说:“没什么,我去转一圈。” 谢高文当然知道张恕的能力,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关切十足。 张恕点头,往水泥厂里边步行进去——在上次的地下洞穴口,散放出一道灵光,青黑色,显然有魔物在那。 对方的灵光比张恕的稍逊一筹,从这个上面来说,倒是有可能斗一斗,如果能成,即使只是这样的一个魔物能给张恕的灵气也足够上百普通丧尸的总和。 碎金梅和灵火坠里的灵气都满得不能再满,张恕又检查了一遍,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威胁,慢慢地靠过去。 那魔物就在洞穴入口里,离洞口几步之遥。 张恕已经走近十米范围内,神识却还是不能把洞里情形看得太清楚,只能从灵光团形似半圆倒扣在洞内地面来判断这个魔物趴在地上,但不管他怎么集中神识扫描,愣是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存在。 第三十二章 或许又是蛇或者蜥蜴一类,个头小一点的,他看不出来倒也不奇怪。 反正要杀,张恕也不客气,放出碎金梅,对着那一片地方的地面一顿乱切,他自己更是拿着把铁铲站在洞外侧面严阵以待,防着魔物飞窜出来。 好一会,估计碎金梅已经把五平米内的地面全部“犁”了一遍,不仅没有魔物逃出来,连灵光也没有减少,依旧好端端的倒扣在地面,一动不动。 张恕忽然想:难道是法器?虽然他到此为止得到的法器都是云鸠恶劣地故意放的,但难保地球上本来就有法器存在。 不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现身可不行,张恕让碎金梅飞回身前,打开灵火坠的“防护罩”,丢了一个明光珠进洞,然后飞快地伸出头朝里看了看,再很快地缩回来。 还是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石头和黄色的泥土地面,交错着密密麻麻的碎金梅切割的痕迹……不!不对! 碎金梅飞旋切割的力量连BP监狱的钢铁门锁都挡不住,刚刚一窥之下,石头和泥土都被切出道道来,唯独一个地方! 难以确定,张恕再次轻轻地探头看,地上有块黑色石头很不对劲,有很多道割槽贯穿它周围,但它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黑黝黝的,完整、完好。 张恕盯着这块黑色石头看了足足十几分钟,它都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张恕小心翼翼走进去,走近了以后才发现这货确实是魔物,之所以没看出来,是因为它是只不管用眼睛怎么看,都跟石头超级像的乌龟,只有张恕的巴掌那么大点,龟壳呈黑色,上面图案模糊,不像麻将龟壳上一块一块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壳还真硬,居然连碎金梅都没法在上面弄出丝毫痕迹来。 就在张恕盯着这只乌龟琢磨怎么下手的时候,乌龟动了动,准确点的说,应该是抖了抖,一个声音传到张恕脑子里:我对你没有威胁的!放过我吧!呜呜呜…… “咳!” 张恕差点岔气,继会磕头的蝙蝠之后,他又遇到了会求饶的乌龟…… 云鸠不在,没人可以给他一个理由,张恕一时还不敢放下防备,站在两米外犯愁。 这么个杀不了的东西,又不敢轻易相信,该怎么处理? 他这一迟疑,小乌龟战战兢兢抖得更厉害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根本不会任何攻击招数的!呜呜呜! 那副龟壳仿佛真的抖了起来,瑟瑟的。 如果张恕趴到地上看的话,就能看见龟壳下有一对小眼睛定定地跟着四下乱转的碎金梅,一错不敢错的样子。 “嗯!对了!” 魔物是动物修炼来的,那么乌龟魔也就是还不能脱离乌龟的特性,张恕决定好,突然走近飞起一脚,就听细细的一声“哇……”,石头一样的小乌龟往洞穴深处飞进去,同时,张恕听到它嚎叫:人家爬了一个月才爬到洞口的!!! 洞里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这个洞穴本来就是个越往里越倾斜向下的地下河道,张恕那一脚不仅让小乌龟远远的飞进去,听声音还顺着斜坡不断往下滚动。 这下放心了,张恕踮踮脚,脚趾头很疼,穿的虽然是厚实的登山鞋,那龟壳还真是硬! 这一天里,张恕一直用神识盯着洞穴,他和谢高文搬了几百块水泥砖到车上,还弄了几十袋水泥,从早上一直搬到下午五点多钟,午饭就吃了两袋饼干充数,而这几个小时里,小乌龟只在洞穴深处挪动了两米的距离。 张恕刚觉得好笑,云鸠来了。 ——何事好笑? (我见到个乌龟魔,它说它爬了一个月爬出来,被我一脚踢回去了。) ——何种乌龟? 张恕回忆了一下那只石头样的乌龟,谢高文发动车子,伸头喊张恕上车。 张恕应了一声,拍着满身的水泥灰走向另一边车门。 ——去把它弄出来。 (啊?为什么?) ——又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别暴躁。) ——去弄出来!对你有好处! 就算真有好处,云鸠不说清楚的话,张恕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听话。 ——它的龟壳坚硬无比,可用之炼器,乌龟修炼成魔的,非千年以上难以具备伤人神通,你尽可放心取之。 张恕微笑:早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不是他谨慎,云鸠有前科。 ——前科? 张恕没回答云鸠,对谢高文说:“等我会,马上回来。” 谢高文一脸奇怪,但什么都没问。 半小时后,天色擦黑,张恕小跑回来,跳上车。 水泥厂往HY村的路不太好,有一半路程从林区过,还有一半的路上两边虽然分布着不少小厂和居民区,也没几盏路灯,走了半小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谢高文只好打开大灯照着路面,车外时不时能听到呜呜响的风声。 谢高文朝张恕看了看,张恕闭着眼睛,像是累坏了。 其实张恕在跟两个谢高文听不到的声音同时交谈。 小乌龟的灵识过人,张恕找到它后还没动手,云鸠发现这只乌龟不太一样,叽里咕噜的求饶不算,话还特别多,立即就改了主意,传授张恕收取灵兽的方法。 小乌龟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一听比它厉害的张恕都是另外一个的“灵兽”,哪里还敢说不,这根本没它说话的地方。 至于张恕,一听把小乌龟变成自己的灵兽以后,它的壳子也可以给身为主人的自己提供防御,当然更没有意见了。 收取灵物本来应该先把对方打服帖,然后再布下法阵强制封印,法阵极端复杂,根本不是张恕能弄清楚的,不过话是云鸠说的,当然干活的也是他了。 张恕:我记得,你没有把我打服帖吧?我怎么就成你的灵兽了? 云鸠:你需要打吗? 张恕:……不。 云鸠:那还问! 张恕: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云鸠:真想知道? 张恕:算了。 云鸠:好吧,告诉你,我从一个魔头那换到了天域神木,以此木为阵眼,将封兽阵重叠四四一十六个,并以我本身精血引导,化一十六个封兽阵的封印之力为一,便可瞬息破界封印灵兽。 张恕:完全没听懂。 云鸠:所以才告诉你。 小乌龟:都不是好人! 张恕、云鸠:闭嘴! 小乌龟:呜呜呜呜…… 云鸠:以此法,本该捕捉到一头不错的魔物做灵兽,惜乎…… 张恕:你破错界! 云鸠:不,我想……是你所在的凡间界和魔域不知何故重叠所致,哎,我的天域神木…… 张恕:这么说,以前这世界挺正常的,既没有什么妖魔,也没有僵尸,就像一夜之间,大部分人变成了僵尸。 云鸠:这事我会查查,嗯,七天后过来。 张恕:干什么? 小乌龟:你问题真的好多。 张恕:闭嘴!! 云鸠:哈哈哈! 之后,云鸠那边弄好了阵法,叫张恕破指滴血,把小乌龟变成了张恕的灵兽。 本来灵兽不会有自己的灵兽,但张恕是个人,云鸠这一试,居然真的成功,连他自己也很高兴。 小乌龟:请主人赐名。 云鸠:看! 张恕:看什么? 云鸠:比你识相! 张恕:……我有名字了,不用你取,谢谢! 云鸠:叫声主人,给你一颗种子。 张恕:不稀罕,你留着吧! 云鸠:靠! 张恕:说了不要学脏话! 云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张恕:听着,就叫石蛋吧! 云鸠:靠靠靠…… 小乌龟:主人~您不能把对您主人的气发到我这儿来~呜呜呜…… 云鸠:靠啊靠啊靠啊靠…… 张恕:就这么定了。 张恕背包里的石蛋用很奇异的声音哭起来,吓得谢高文差点把车开下路面。 石蛋这名字不完全是张恕撒气来的,石蛋自己说了,它跟死在张恕手里的蝙蝠是对头,所以蝙蝠活着的时候,它隐匿在深处,用它正格的“龟息大法”,躲得过大部分神识搜查,蝙蝠死后,它才得到机会往外爬,爬啊爬,爬了一个月,眼看出口在即一下子没注意隐藏,被神识范围比它大的张恕发现。 要不是云鸠出现及时,必然要再爬一个月。 山洞再加住户一个,石蛋,但因为它不是人,张恕就没去问其他三个人的意见。 水泥砖和水泥倒是够用了,可就算他们当晚把浴室的墙壁修起来,水泥也不能瞬干,得等干透了才能用。 这天晚上张恕做一晚上的恶梦,全是云鸠没完没了地在耳朵边念“靠”的声音,那个憋闷,等憋到透不过气来睁眼一看,石蛋缩着头缩着脚睡在他肚子上。 张恕愤怒地把死沉死沉的石蛋扔出屋,后半夜终于好好的睡了会。 起来以后检查了一下神识,还稍微有点迟滞,但已经没有多大影响,张恕决定不再等下去。 石蛋没有撒谎,它灵识不错,但它只会防御和隐匿气息的法术,纯天然自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成了灵兽后,它的法术也可以一起作用在身为主人的张恕身上,在它目前的灵力范围内,能够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黑光罩子,因为本身就是擅长龟缩的厚壳动物,这个光罩可比张恕的灵火坠还要管用得多。 有了石蛋,张恕对K市之行更加迫切起来。 第三十三章 五点多钟,留下纸条,张恕就给摩托加满油,带着石蛋出山洞,向K市去。 时间还早,所以他干脆选了路程更短,路上也没有多少障碍的跨湖高速,原来担心碰到王立和庞五的人,这么早,应该不会遇到。 九、十公里的路程,在全速下也就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高速的右面现出H镇模糊的黑影,在H镇的高速入口处,有几个拿着枪的人蜷缩在路边的小房子里打牌,房子外发电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吵人,等他们听到路桥上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声跑出来看时,张恕已经去远了。 几个人议论了一会,又赶紧缩回房子里去,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H镇虽然还没有出现变异丧尸的迹象,但夜色里即使普通的丧尸也很多,一个不小心就要没命,即使有枪,他们也不敢在外面多呆。 这幢房子外围拉了一圈铁丝网,从房子里映出的微微光线下可以看见有上百个丧尸围在周围,到天亮以后,它们才会慢慢散开,可是越靠近年底,太阳越少,最近几天甚至一丁点蓝天也没有出现过,导致白天也能看到零星的丧尸在路上徘徊。 张恕花了点时间通过拥堵的K市高速入口,等他进入K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不管是环线还是市区普通街道,都有不少车辆被随意丢弃,不时能看到缓慢的身影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 只要没挡在他前行的路上,张恕就没去管,在入口那的一个多小时,他至少杀了两千多丧尸,密集程度远远超过H镇。 市区里的情况,随便一想都知道有多糟糕,他可不敢在路上过多浪费灵力。 不是没想过先找个地方等灵力恢复一下,再给碎金梅注满灵气,而是沿路走下来,就没看到一个能够妥善藏身的地方。 K市不算大,跟首都或者沿海发达城市比,算十分小的,但因为旅游业兴盛,外来务工人员同样不少,还有很多外地人看中这里的环境和气候,定居到K市,所以从九十年代开始,人口数量翻了无数倍,早已超过百万。 在疫潮爆发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涌入,到底有多少人,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连王立那样的政府官员也回答不出来。 乐观点假设有十分之一的人活下来,那么K市也最少有九十万的丧尸,这还是最好的想法,事实如何,根本没人知道。 张恕的老爸住在省人民医院,具体什么科室张恕不知道,他去了北方老爸突然病情恶化进的医院,不管怎么样,先到省人民医院,把整个医院找一遍,就算找不到人,好歹也应该有点线索。 张恕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但他根本没想到他连人民医院都进不去。 K市里省人民医院的位置在市中心步行街一头,过去是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高楼大厦林立,街边布满广告灯箱,离医院还有几百米,张恕就差点一头冲进尸海里。 大白天,纵然天气阴寒,怎么会有那么多丧尸拥挤在街上游荡?难不成丧尸也会逛步行街!? 石蛋开了防护,张恕用碎金梅开道,勉强往里再走了一百多米,从两边的大楼里不断的涌出越来越多的丧尸,成千上万双灰白或者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令人作呕的恶臭冲天,这些都可以忍受,可惜在走进了这一百多米后,张恕赫然发现人民医院的大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本来二十几层的医院主楼,现在只剩下一堵不到五层楼高的墙壁和足足有三层楼那么厚的瓦砾。 还有无数丧尸密密麻麻拥挤在周围……甚至废墟里。 这种“盛况”,是张恕怎么都没料到的,随即就明白过来,当九十多万人变成了丧尸以后,丧尸可不会上班上学呆家里,全都在外面找活人来吃,可不就跟过年前大家挤着买年货一样吗? 石蛋喊:主人!再进去一会我的灵力不够撑到我们出来了!! 张恕自己也绝对没有能力杀掉他看见的这些丧尸——要是里边还藏着一、两个有理智懂掩藏的变异丧尸,今天他绝对要交代在这里。 碎金梅横飞了几个圈,稍微清出一片地方,张恕掉头,乘着杀进来的时候开出来的“道”还没被堵满,赶紧一趟飞驰出去。 他试图从其他方向再靠近医院,但连小胡同里都有密密麻麻的丧尸,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尝试了几次后,张恕只得放弃——像这样,整个市中心不可能有活人。 但他还是抱着希望去了K市几个亲戚家,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失望下去。 最后,在姑妈家大门上看到透明胶贴的一张作业纸,表弟的笔迹写着:我去收容区了——张业。 纸上蒙着一层灰,看不出是多久前贴上去的。 张恕从排水管爬到阳台外,打碎玻璃进到里边,姑妈家里家具完好,基本没少什么东西,张业房间里还是乱哄哄的,跟以前一样。 张恕在姑妈家里没见到血,一再绝望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也许张业和其他长辈一起去了收容区,现在K市就一个收容区,十区。 尽管很想立即到十区去看看,但古青华说过的收容区现状让张恕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再去。 没有食物和水,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收容区不会白白接纳幸存者。 像张恕这样个头不高,体格不壮,看着瘦鸡仔一样的,连干体力活都没人要,除了要弄点东西带着当通行证,这大半天折腾下来,石蛋的灵力耗光,需要休息,他自己也急需恢复。 即便这一天所杀的丧尸比过去所有都多,但不经炼化成自身的灵力,根本用不了。 前一晚张恕已经跟云鸠换了一颗辟谷丸,吃下去后能管七、八天,这期间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很方便。 张恕检查了门窗,把他进来时候打碎的窗户用柜子挡住,就在张业的房间里开始打坐,石蛋挨着他的腿,它有它的修炼方式,只露出一截尖尖的尾巴在龟壳外,一样的一动不动了。 夜里十一点,张业家客厅墙上的挂钟报了时,过了一会,张恕觉得什么东西在不停扒他的腿。 神识一看,石蛋难得伸出脑袋,一个爪子拼命在他腿边上划拉个不停。 石蛋:主人,外面来了几个东西! 张恕放出神识,顿时意外——有好几团散开的灵气在周围,这样薄薄的模样,明明是变异丧尸,还一下子来了五个之多! 起先张恕还以为它们只是恰巧在周围游荡,等听到阳台玻璃碎裂的声音,五个灰影都聚集在阳台外面后才知道这几个变异丧尸的目的就是他! 不知道它们用什么办法知道自己所在,难道还知道他不好对付,纠集同伙一起上门的? 张业家在一个学校的住宅区里,只有四幢住宅楼,过去人就很少,现在在张恕神识里看到的普通丧尸也不过几十,怎么就会有五个变异的存在!? 张恕可不敢想它们是偶然发现他的,莫非白天就一路跟着他了? 越想越有可能,张恕轻轻地从床上下了地,黑暗中,碎金梅已经静静地浮在身前。 云鸠却在这时候冒出来: ——有这几道灵气,你也差不多了。 (什么?) 石蛋:主人的主人!主人他又问为什么了!我就不喜欢问问题,该知道的我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也问不出来,问出来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 两个人静了会,于无声中决定晚点再谈,一来五个变异的,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二来,老有个打岔的话唠,关键这话唠还有个壳。 有两个变异丧尸进到屋里,还有三个在外面。 张恕的呼吸和脚步声都很轻,这时候就显出好处来了,他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手握在门锁上,屋里的两个变异丧尸还没能确定他的位置,一个顺着阳台,往卫生间那边去,一个贴着墙壁进入客厅。 外面的三个丧尸像是有配合,一个守在阳台下,一个攀上了厨房的窗户,还有一个,就站在两间卧室并排的窗户下面,除了客厅大门那个方向——楼道里被一个大的皮沙发挡住了,它们把张恕包围了起来。 张恕很慢地拧动门锁,试图打开门先放出碎金梅解决客厅里的那个,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应该不会惊动背后窗下的变异丧尸,形成夹击。 可是门锁转到底时,很轻的“嗒”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来说,已经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声音了。 听到这一声,张恕知道糟糕,立即放出碎金梅,但客厅里的丧尸反应力惊人,瞬间往对面墙上一跳,庞大的黑影重重蹬在墙壁上,反扑向这道门! 碎金梅打空,张恕被隔着门扇撞倒向后,身后的玻璃窗也在这时发出被撞碎的轰然巨响! 第三十四章 张恕借着往后倒的力量缩身就地一滚,灵火坠的红色光罩陡然出现,在淡淡的红光下,从客厅冲进来的变异丧尸和窗外闯进来那个撞在一起,蛮横至极的力量碰撞下各自嚎叫弹开。 从张恕开门发出声音到现在不过两秒时间,要是再过两秒,卫生间那边的那个丧尸也赶过来,张恕就只能靠灵火坠的防护跟它们硬拼了! 而硬拼的做法,对现在才恢复了一点点灵力的张恕来说,无疑是下下策。 电光火石间看到丧尸撞在墙壁上,把张业贴在上面的海报等等揉烂,张恕抓住它停顿的瞬间,念力一指,银光穿过墙壁切开了这个丧尸的脑袋。 房间里另外一个却乘着空间狭小的便利,扑撞到灵火坠的光罩上,它一脸吃惊地发现它抓不到张恕,顿时发出尖利的嘶叫,高高举起双手,看样子想要凭蛮力捶打。 张恕贴着地面翻身,左脚为基,右膝提起,收起光罩的刹那膝盖撞在变异丧尸的下巴上——这一击当然杀不了它,从它嘴里喷出几滴恶臭的液体,没有了头发的脑袋往上冲,就在这时,银光恰到好处的闪过,丧尸沉重的身体向后翻倒,眼睛以上的部分被齐齐切落。 还是没有魔物那么厉害,顶多行动力强悍。 张恕虽然在几秒内就杀了两个,但丝毫不敢大意,还有三个! 他才刚刚站起来,到了房门外的丧尸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然后它扭头就跑,撞破阳台窗户,竟然想逃走! 碎金梅里灵气不足,速度不够,张恕不得已以神识给了它一下,然后乘它倒在地上的时候驱使碎金梅追上去—— 很奇怪,另外两个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离,莫非死掉这个的古怪叫声是什么通知? 它们既然会纠集同伙,张恕怎么敢放它们逃走,冲到阳台,单手在残余的窗台上一撑,腾身落下。 张业家在二楼,这点高度对张恕来说不算什么,落地后飞快地跳上摩托,摩托钥匙他根本没拔下来,这时候脚后跟一蹬,马达声“轰”地响起,碎金梅追逐向一边,而他自己则追向另一边。 此时的碎金梅速度如光,一闪即逝,根本就不是张恕能做到的,刚刚跳下楼之前,张恕和云鸠有短短的片刻交流,云鸠接手了碎金梅的控制,而张恕则盯住另一个,不能让它跑了。 有外挂就是不一样,何况还是收费外挂。 张恕横穿过球场中间时,碎金梅从左边的看台上斜飞回来,张恕一怔——这么快! 他这一怔,云鸠得意了。 ——对你说过,以你之修为仅能发挥其十不及一的效用,也罢,我且让你看看此物的全力一击有何等威能。 话是这么说,前方的丧尸用两条腿飞奔,居然比张恕还快上一点,翻过学校墙头,顺着电线杆爬上房屋外墙,在学校外面几幢三、四层高的楼顶飞逃。 张恕的神识虽然不至于让它跑丢,但以他神识的“近视”程度,云鸠想要让他看清的话,他最少得先追近一些。 所以云鸠没立即动手,不停催张恕再快点。 大半夜的,在满是丧尸的街巷里追逐一个变异丧尸,会不会太猖狂了点?张恕的腹诽云鸠明明能听到,但拒绝理会。 幸好,这个丧尸没打算一直狂奔下去,一头撞进了一幢跟周围不太一样的建筑之后,就没有再往远处跑,反而向地下去。 没有月光,张恕杀了周围的丧尸后借车灯四下打量,认出这个地方。 这是省博物馆,雕花的铁栏已经倒了,博物馆大门上还挂着“十大神秘墓葬随葬品展”的红色横幅,门两边的巨幅海报烂了一幅,左边海报上面是一个青铜鼎,写着“殷商……”下面的字被黑红色早已凝固的血污了,而另一幅只挂了一个角在上面,看不到什么。 张恕无心在意这个展览,人类都快灭绝了,等所有人都死掉的一天,历史还有什么意义? 博物馆里只有几个丧尸,往地下的三层,就只有那一个变异的。 张恕一捏油门,直接骑车冲进博物馆大厅,看到楼梯后才下车灭了灯,徒步向下追。 一进入地下一层,一层淡淡的蓝光突然出现在神识里,蓝光像一个罩子,把整个博物馆的地下建筑都纳在里面。 张恕吃惊之下站住脚,没敢鲁莽地闯进蓝光里去。 怎么回事? ——咦?这…… (云鸠?) ——等下。 就在张恕和云鸠惊疑不定探查这层古怪的蓝光时,博物馆大门口,夜风吹开了垂落的另一幅海报,脏污的画布上是一把发出湛蓝光晕的古剑照片,那湛蓝如水的光晕完全不像人工照明或者闪光灯的效果,反而像是月光在水面反射出的,带着粼粼波纹,十分奇异。 (像有水在里面……) 蓝光罩内,有一条一条的光影流动不息,怎么看都像水里的涟漪,从里边某个地方散播出来,一直到碰到蓝光罩,才消弭无形。 云鸠看了好一会才说:这不是防护法阵,倒像是敛息之用。 石蛋:里边也是只乌龟吗?公的母的?我还小,没有双修道侣! ——张恕,进去。 进去?张恕觉得很诡异,二话不说捞出石蛋,手一扬,把喋喋不休的石蛋扔进去。 石蛋又尖又细地叫起来。 “咚!嗵嗵嗵嗵……” 石蛋的弹性一直不错的样子。 张恕听到石蛋还有力气惨叫,稍微放下心,一步一步蹭进蓝光里去。 ——难得聪明啊! (谢谢。) 石蛋在楼梯过道上撞了一下,连滚了两层才停住,不敢再说话了。 张恕循着波纹散放的轨迹,找到地下二层的一个木箱前,柜子里不断涌出蓝色的波纹,层层叠叠飘荡出去。 拥挤的地下室里放满了这种方便托运的木箱,地上还有一堆一堆的泡沫,这个地方好像在准备把物品打包送去机场,定格在忙乱的时刻。 蓝色波纹能够穿透大部分的箱子,但在几个箱柜前,如同遇到水中礁石一样,反漾出小一些的光丝。 箱盖没钉死,张恕翻开盖子,一只一米多长的玻璃柜躺在塑料泡沫里,丝绸面料的垫子上横放着一把玉柄青铜剑,玉柄部分完好,但青铜剑身已经敷了厚厚一层铜斑,黄绿相间。 这种样子,一看就是国宝级的文物,如果不是有神识,张恕根本不知道它的神秘之处。 变异丧尸从博物馆的维修管线逃走,如果真想追,凭云鸠驱使碎金梅的速度完全没问题,但不管张恕还是云鸠,此时都顾不上那个逃走的丧尸了。 云鸠沉默良久,叹气:你怎会有如此际遇? (好东西?) ——法宝。 (啊!?) 灵光戒、灵火坠、碎金梅都才只是法器,从来没见过法宝的张恕很土地盯着古剑上沾着泥巴的铜锈,难以置信。 ——我初时不能断定,可有此水灵之气,再加上其柄乃是货真价实的万古玄冰,除了这把剑,再也没有了…… (麻烦把话说完。) ——这是把飞剑法宝。 (继续。) ——名叫沉渊。 (然后?) ——三千多年前,封神大战时,九重天修仙者随同众仙参与大战,无一生还。天地秩序重列之后的一千多年,九重天才又有了修仙者,可是与封神大战前的上古修者完全不同,虽有前人典籍碑刻,但修习功法脉络已断,而上古修者所用法宝也都遗失不见,沉渊就是其中之一,我在典籍上见过其形,亦知其性,不想竟能亲见。 (你敢肯定?) ——此剑原主已逝,锈迹足有数千年之久,灵性残存仍强烈至此,绝不会错! (这么说,我捡到宝了?) ——你想换什么? (我自己用不行吗?) ——凭你? (怎么?) ——下辈子吧! (小看人……) ——你现在不仅用不了,还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不怕被杀人夺宝,就留着吧! 张恕倒也不是真想用,碎金梅挺好的,这把剑的灵气看起来牛掰,但用起来什么样他可不知道,不过出于对“飞剑”的好奇,故意跟云鸠抬杠。 用碎金梅切开防弹玻璃,张恕一脸紧张,结果很轻松地就把剑拿出来了。 也是,要是能自主杀人什么的,考古掘墓那些人早死了。 拿在手里,云鸠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张恕就这个意思。 ——放你坤袋内! (你不是想要吗?) ——过来时给我,我若此时取之,怕惊动天地之力引起异变。 (哦,那正好你多准备点我可以用的,这么好的剑,东西差了不换。) ——靠靠靠!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张恕笑起来,小孩子都缺心眼。 石蛋:没有乌龟? …… ——你来时,我带你去市井。 (让我随便买,你付账?) ——灵石不多,我记得你有些金银之物,也可随身带来,俗物可用金银购买。 张恕意外地笑起来,没想到在矿井里得到的金银真能有用,真是太好了!幸好他出来前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塞到坤袋里了。 第三十五章 张恕用了两个小时,把博物馆里存在灵气的文物和金银、玉器、宝石类值钱的全部搜刮到坤袋里。 坤袋挺神奇的,张恕只要拿在手里的东西,除了石蛋这样的活的东西,其他无论大小一概可以收进去,要取出来只要想一想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手里。 放进去的东西已经相当多了,可是坤袋还是扁扁的,明显还有很大空间。 张恕把坤袋系了绳子挂在脖子上,藏衣服里,背包里就只放石蛋。 折腾半夜,离天亮不久了,他干脆也不另外找地方了,把追进博物馆的丧尸杀光,关上地面二楼的防盗门,在楼上展厅里继续打坐。 变异丧尸的数量不少,只有五个盯上他,算运气不错了。 要是能把昨天得到的灵气全部转换为灵力,在市区里走动才更有把握,上次BP监狱里杀了几千个丧尸,就让张恕足足花了两天才全部炼化入体,如果想把前一天得到的灵气全换下来,只怕要个三、四天,别说环境不允许,心里挂着张业,张恕也没法花那么多时间在炼气上。 ——若连修炼都不舍得花费时日,还有何事可惜? 留下这句,云鸠就离开了。 张恕坐下炼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急躁的影响,连平时的平静也找不到了,别说从外面吸纳,就是气海内的流动也阻滞起来,这样折腾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把心静下来,专注在下丹田的气团上。 他体内的气流虽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强了很多,但还是涓涓细流,远远达不到江河的感觉,以溪流的速度把体内散乱的灵气纳进丹田无疑十分缓慢,要是直接推动气团呢? 气团的颜色隐隐生光,青烟在气海内漫卷,比大周天运转的气流强壮无数倍,如果能直接推动下丹田的小周天,反过来带动大周天,再进而把散乱的灵气送进小周天,应该也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张恕将内视关注在青色的气团上,致力于直接推动它的运转。 不知多久后,忽然发现在青气盘绕的稀少间隙里,有一道更加强烈的白光从更里边透出来。 白光出现得很少,张恕一连看到三次,才注意到。 以前蛇魔元神侵入气海,就是被丹田里骤然爆发的光芒消弭掉的,他不觉得凭他自己的修为可以做到,这时候一仔细想,更觉得奇怪,在收束的灵气里,有什么? 叮嘱石蛋留神外界,张恕就把所有神识收回体内,全部集中到下丹田里去。 一边炼气,一边试图一层层的深入。 整个过程漫长得好像在虚空飞行了无尽的时间一样,阻力之大,前所未见! 张恕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来,但他自己浑然未觉,仍然强顶着阻力,凭着一股韧性越来越接近中心。 青气凝结的中心,并不是颜色更纯更浓厚的所在,反而露出一个白气氤氲有若实质的球体。 如果用肉眼看,就只有豆子那么大点,但在张恕神识里,就像看着天上的太阳,只不过颜色不一样而已,带给他的视觉冲击甚至还超过见到太阳的时候。 这个东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在张恕的气海里——下丹田里——灵气核心中! 所有的青色灵气都围绕着它旋转,半点不能逼近。 张恕又惊又疑地看了一会,根本想不出来这东西是什么玩意,怎么进到他身体里的? 张恕要是聪明点,其实猜出个大概不算难,从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气海发展至今,他就只有被云鸠破界召到另外一个世界时陷入无知无觉的境地,也只有云鸠可以随意地进入他的气海为所欲为。 但张恕尽管算不得太笨,离聪明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颗云鸠找来的妖丹要是灰白色,张恕可能会联想到云鸠身上去,但它是白色的,一株百余年化妖藤萝的妖丹,颜色不一样了,张恕压根儿就没想往云鸠那边靠,反而很苦恼地猜到结石上去。 他师父很纠结不懂的人把内丹当成结石的看法,也给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张恕这会脑子一打结,满心怀疑是不是有了结石…… 云鸠要是在,不知道会不会气到吐血。 在气海里,张恕能调动的也只有气流和灵气,气流被隔绝在外,唯有用青气试探。 张恕最开始先拨动一丝灵气,可是完全没办法稍稍贴近紫色球体,似乎是不够多,他又增加了几道,还是没办法。 狠劲被逼了出来,张恕怒从心起,呆在哥气海里,还不让哥靠近! 顿时所有灵气被拨动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向里压缩。 用神识靠近就已经很艰难,更何况借助灵气,这个过程的艰难程度就不细说了,张恕拿出练武的耐心与韧性,硬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内收缩灵气团,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全心全意扑在这项艰巨的工程上面。 两天后,青气与白色球体相触,一股巨力从球体里涌出来,一下子把青气逼退开。 本来疲倦的神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一击,狠劲又起,比之前还要旺盛,更多的灵气从气海涌向下丹田,竟然不竭力一样,气势汹汹地又一次向内收缩。 石蛋听到张恕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一道细细的血丝从他嘴角沁出来,石蛋伸头看了看,抖了抖圆墩墩的身子,小眼睛战战兢兢地瞄了会,缩回脖子不动了。 一次比一次凶悍的抵抗,一次比一次顽强的反扑,就像一场拉锯战,在张恕的气海里拼斗了不知多少次。 最终,所有灵气在张恕一再的调动下,全部归结到下丹田里,最里面,青气、白气已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当青气的旋转推动得球体也滚动起来后,张恕忽然一下子有豁然而开的感觉。 就像是一棵渺小的草芽,在不断吸收稀薄的水汽,以生长对抗身上层叠的巨石,最终撑开重压,匍一触到阳光,一切阻力消散一空,充沛的灵力彷如湿润的雨水和阳光,滚滚而来!舒服得差点让张恕呻吟出来。 只是,隐隐的有股燥热。 没去探究,张恕记起时间,内视打坐时间过得飞快,但这次却无比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 慢慢恢复身体感知,从打坐状态退出来。 张恕:从我打坐开始,过了多久了? 石蛋:五天。 张恕一惊——五天! 鼻子一吸气,一股有别于丧尸的恶臭冲进鼻腔,差点把他熏昏过去。 睁眼一看,是白天,而低头看到身上,张恕呆了过去。 他什么时候搞了一身黑泥?满身的臭味就是黑泥散发出来的,最奇怪的是衣服表面没有,越贴里边越粘腻。 以前来过博物馆,张恕知道卫生间的位置,找过去拧开水龙头,幸好,自来水还没断,水管里呜呜地响了一阵后,流出微微发黄的水,张恕将就着洗了洗手和脸,一掀衣服,惨不忍睹,活像到泥泞里滚出来的,臭不可闻。 身上的衣服再也穿不下去,张恕没办法,只好先回到姑妈家,找出张业的衣服后脱得精光,先把散发出臭味的衣服从窗户丢下楼,然后接了冷水擦洗。 神识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饱满状态带来全新的感受,一边擦洗,张恕一边用神识扫描整个学校的环境,自然没有丧尸能够随便靠近。 虽然是冬天,但很奇怪的根本不觉得水冰,张恕一连倒掉好几盆污水,浴液都用了三次,才觉得洗干净了,擦干了身上的水,用毛巾包着脑袋,张恕想起来一件事:没有短裤。 于是,张恕光着身子又走进还放着尸体的张业的房间里,试图找出条新的来。 张业是个败家子,眼镜一配都要配三副,短裤肯定有没用过的。 张恕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反正没有其他人看见,十分坦然地弯腰、躬身,张业衣柜里没有镜子,张恕也就无从看到身后的情景,而神识,被他放到房子外面去了。 石蛋趴在地上,伸出一爪,刚要碰到张恕,张恕站开,石蛋挠了个空,龟脸对着张恕背后某处扯出个讨好的笑容。 张恕把衣柜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翻出一包,原来是三条一包的包装,拆开了,还有两条在里边,张恕高兴坏了,刚掏出来准备穿上,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嘀咕—— “该死的下品灵石……” 张恕一回头,一道淡去的白影消失在房间里…… 云鸠? 来了多久? 为什么没说话? 不对!为什么现形? 张恕后知后觉捂住屁屁,满脸胀得通红! 云鸠之后也没有传来灵识,张恕即便想问也无从问起,等把衣服穿好,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云鸠肯定有事才来,都是男的,看他还不如脱了衣服看自己——在张恕看来,不论云鸠长相,就是浑身上下那股子如谪仙般的飘渺,都比他中看多了。 这么一想,张恕坦然了。 想着和云鸠约定的时间临近,急忙出门。 被扔进背包的石蛋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反正它有壳,厚出天分。 第三十六章 在学校另一边,教学楼对着的墙那边,是一个高档小区,五幢六层楼房围着十几幢别墅,张恕之所以选择这里的房子“捡破烂”,不去大商场、大超市,是因为觉得在市区人口密集的地方,商场、银行之类放钱放吃的地方,肯定早就被搜掳一空了,就像H镇中心街上的商店,早八百年就连根老鼠毛都剩不下。 反倒是这些有钱人家,平时就囤放着点,等到危机的时候,却不一定来得及拿走。 而控制收容区的是军方,有强大火力的情况下,不一定会浪费弹药来找城里的住宅区,他们的目标肯定都是粮油、医药公司这些大的地方。 张恕判断的不错,花了半天时间,找出不少东西,他把金银首饰和巧克力、奶粉等等好东西全部放到坤袋里,还找到几瓶五粮液、茅台,开都没开过,人家放在客厅玻璃柜里当脸面用的好酒,都便宜了张恕。 最后除了绑在车后的两大袋杂粮,背包里还装着半条烟,各式肉罐头十几个和两罐啤酒,挤得石蛋都只能扒一半在拉链外面。 张恕往X山下第十收容区的路上,一过转弯,石蛋怕被甩飞走,只好伸头咬着张恕衣领,每次都把整个身子不甩向左边就甩向右边,唬得四个腿凌空乱蹬,尾巴都转出猪尾巴的灵巧来了。 十区位置选得好,X山下火力发电厂这一侧的一大片地方,跟市区隔着河道,只有两座桥相连。 X山是蛇山环绕K市这一段山岭的叫法,也是最险峻的一段,一半多是垂直的悬崖,崖上有明清时开凿的山道,是K市的著名风景区,登上崖壁山道,能把大半个烟波浩渺的湖景看到眼里。 H镇是入海口,K市则是出海口,出海口分为两条河道贯穿K市,过去曾是这座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的明丽风景,但从改革开放后,污染加剧,成了两条污水河。 从两千年开始治理,十年之功相当微弱,勉强恢复了河水的清澈程度,没有再散发出恶臭而已,但想完全恢复成解放前两岸芦苇映着碧波,水鸟群飞于天水之间的景致,那是完全不可能了。 进入十区有三条路线,有两条要经过前后相距四公里的公路桥,那一片虽然工厂很多,但城中村也不少,以前就很热闹,想必现在丧尸也够多。要是走这一边的两条路线,很难在不使用碎金梅的情况下安全通过。 大白天的用碎金梅开道,万一被十区的人看见可不妙,张恕排除了这两条较近的路,就只能走上X山风景区的那一条了。 那条路线顺三环出市区,然后,进入林区,沿着盘山道越过山岭,再一头向X山风景区,一头向下,进入现在十区的范围。 王立和庞五在H镇的高速出入口设卡,那十区的卡应该设在两座桥和山岭垭口这三个地方。 张恕本想走三环出市区,但三环上车辆堵塞远远超过城外高速,还有的路段竟然车辆叠着车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特大车祸才累出来的效果,三环不能走,只好在城里走。 一路都是杀过来的,看到路边X山风景区的路牌,张恕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恐怕又有变异丧尸偷偷摸摸跟上他了,凭它们的速度,绝对的。 路上还有废弃车辆,但丧尸大幅度减少,很可能十区的人时常从这边出入,经常清理的效果。 张恕把碎金梅收进坤袋,速度放慢,朝山垭路口驰去。 十区果然在山垭路口设了卡,焊接的钢铁大门上还缠了高压电网,门两边各有一个高高的哨卡,双层防盗笼里伸出几管黑黑的枪管,严丝合缝的铁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恕在路边停下摩托,要不是神识里看到五、六个人呆在哨卡,门背后还有几十个人,一般人恐怕会直接冲到铁门下面去。 看那森严戒备的样子,天知道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吃枪子。 正在张恕犹豫的时候,从旁边林子里的土路上开出一辆小货车,车头上架着一挺机枪,一个头脸都包起来的人站在车厢里,他比驾驶员还要早一步看到张恕,货车转上公路,他手里的机枪一直冲着张恕,倒是没有贸然开枪。 张恕骑在摩托上面,丧尸可不会干这事,另外,张恕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灰蓝色牛仔裤,白T恤,黑色羽绒服,别说污血,连污渍都没有,白皙的双手一直放在摩托车把上,神情戒备谨慎地盯着车上的人。 小货车驾驶员在张恕身旁停下,推开焊了铁丝网的车门看张恕:“小子,哪来的?” 张恕把目光从机枪手脸上挪下来,看着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驾驶员说:“JD后山镇,你们是十区的?” 车上的人啐了一口:“从后山过来,你本事不小!” 听声音很年轻,口气也很冲。 倒是驾驶员客气得多:“你要想进去就跟后面,其实你要是有办法自个在外面活——我看你还能弄到汽油,有两把刷子,何必来十区挤?” 张恕说:“找家里人。” “那就跟来吧!能不能进去看你带的东西够不够了。” 张恕背后的中巴车里爬下来一个丧尸,没等张恕摸到腰带后头的刀,车上的机枪手甩出一刀,正钉在丧尸眉心位置,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之后,挑衅地看了看张恕。 驾驶员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张恕没理会机枪手的挑衅,落下几米跟在后面。 果然像古青华说的一样,十区在X山背后开了农场,这辆小货车车兜里装着几大筐蔬菜,都是青菜、白菜、萝卜一类。 靠近铁门一百米内,两个哨卡里的枪管就整整齐齐地指向张恕。 显然先前小货车驾驶员停车和张恕说话,这边看到了,铁门“轰轰”打开后,小货车一路向下开进去,张恕则被拦了下来。 门里一边停着一排军车,另一边搭了一溜军用帐篷,远远的几百米弯道处,还有沙土袋垒到一人高的又一个卡,路上有不少三三两两扛着枪穿着军装的人来去,算得上戒备森严了。 张恕的摩托一骑进门,附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太干净、太整齐了,也太瘦小了点。 不是没有单枪匹马选择独自活下去的人,只是那样的人都对体格极端自信,要么魁梧健壮,要么够狠辣彪悍,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干净清秀得像个中学生。 张恕此时也发觉不对,但他抢时间,从内视里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洗澡换衣服,找物资,再赶来十区,哪里还有时间去进行伪装,再过一会,天就该黑了,天黑以后从市区冲来更惹人怀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帐篷门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张恕:“哪来的?” “JD后山镇。” “受过伤吗?” “没。” “来这干嘛?” “找家里人。” “什么人?疫潮前住哪的?” “我爸在省人民医院住院,我妈也在医院。” 军官死板的面孔听到这一句稍稍有了点还算是人类的表情,口气稍微缓了缓:“省人民医院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是最早出变异丧尸的地方,你知道变异丧尸吗?” 张恕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脸色还是白了一截,点点头说:“听过,我姑妈家是DZ学校的,我弟弟说来了收容区……” “所以你来看看。” 军官看到摩托上两个大袋子,问:“你要交了东西的话,就算是十区的了,要分配工作,如果你只是想找人,这有名单。” 张恕想了想说:“我想先看看名单。” 军官一指背后帐篷,张恕下了摩托,拔掉钥匙捏着,跟他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帐篷里有好几台电脑,张恕意外后明白过来,十区选择火电厂这片地方不止因为环境,还因为火电厂能提供电力。 电脑前坐着两个女的,很年轻,也很漂亮,看年纪,似乎都跟张恕差不多。 张恕说了张业的名字,有十几个叫这名字的,不过一看后面的学校或者单位,张恕立即就把表弟找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军官在帐篷外问:“找着了?” 然后说:“今天黑了,给他看看他家里人分配了住哪的,他带的东西住一晚够了。” 张恕还以为他们只是拿走了车上的东西,结果出去一看,有个当兵的坐在他车上,还管他要钥匙。 张恕立即扭头问军官:“住一晚一辆摩托车?叫我弟弟出来,我不住了。” 刚刚才还一脸公事公办的军官斜眼说:“你以为查名字不收费的?叫你弟弟出来,带人走也要拿物资换,你有吗?有就不扣你的摩托。” 车上的当兵的说:“排长,他不住就不住嘛!让他出去!” 旁边一群笑起来,天马上就黑了,就算手里有枪,也没有谁敢独自呆在外面黑夜里,张恕这样顶多运气不错,身上连枪都不可能有。 第三十七章 张恕身上的背包里倒是还有烟和肉罐头这些好东西,但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这里的价格是随便涨的,贸然拿出来什么都剩不下。 这群人已经扣下摩托,空有钥匙没什么意义,只要找到张业,先见到家里人,等离开了这里,满大街的交通工具,就算找不出一滴汽油,弄自行车也回得去! 拿定了主意,张恕把钥匙丢了过去,几个人看他识相,注意力转到别处去了。 军官笑着说:“好了,小陈,咱们也别太欺负人,你把他送进去,让人家团聚!” 那当兵的发动摩托,应了声叫张恕上车,摩托车后座的两袋杂粮早被拿走了。 从山垭下去走了两、三公里,昏暗的天光里,张恕看到靠河的房子都被铲成了平地,顺河道架了铁丝网和机枪位,离河边一百米,才有房子,红漆刷了号。 收容区的人很明显分成两类,一类穿着军装背着枪,神态悠闲;另一类就是老百姓了,脚步匆匆,有些抬着沉重的货箱,有些排着长队,不知道在干嘛。 这些老百姓看到当兵的带着个学生样的从山上下来,知道是外面来的,好些人从房子里冲出来,睁大眼睛看张恕,随即满脸失望地折回去。 有几个追着摩托跑,问“我是JM的,你是不是JM来的?JM还有人活着吗?”,“我儿子叫钟??你认不认识?听过吗……”之类。 张恕一路不停地看着这一张张疲惫的,却还带着希望的脸,听着他们喊的话,想起爸妈,心里绵绵密密地疼起来。 外头的,不是曾经认识的家人、朋友,是没有了灵魂的怪物。 直到写着第一百七十七号的仓库前,摩托才停下,这个当兵的说:“你自己进去找吧!就这。” 然后调头骑走了。 张恕抬头把仓库看看,大门开着,有两个女的在门口沟里洗东西,看到他,连忙站起来,一脸殷切地问:“你才来的?” 张恕说:“麻烦你们,我找张业,我是他表哥,你们认识他吗?” 有个女的指指远去的当兵的,对张恕说:“住这的不会都知道名字,不过他们说在这就是在,外面怎么样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张恕应付着她们的问题,走了进去,大冬天了,这个仓库的玻璃窗就没几扇窗户还有玻璃,一盏大灯掉在顶上,不是太亮,有些昏暗,照出仓库里用床单、衣服挂着隔出来的一间间“房间”。 有一个女的很热心,走到张恕前头,对着仓库里面高喊:“张业!张业出来!你表哥从外面来找你了!!你表哥来了啊!!” 很多人从床单和衣服后面伸出头看,里面有个男孩的声音叫起来:“谁喊我?” 这女的又喊了两嗓子,张恕已经向着男孩那方向跑过去,是张业的声音!张业还活着!! 顺中间留出来的一米多宽的过道跑了一半多,有两个比张恕还高点的男孩从里边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和周围人一样,他们身上也脏兮兮的,身上气味和仓库里霉汗的味道一样,很熏人,但在认出弟弟的身影后,张恕丝毫感觉不到这里面有什么气味,平地都差点跑摔倒,等凑近了一把就把张业抱住,把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滚了下来,脸上却带着笑,一面四下看,一面问:“我爸妈呢?姑妈姑父呢?还有小兰兰家,咱家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业爆发出的嚎啕大哭声里打住,张业哭到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哥、哥啊!就只有我……只有我!都没了……哥啊……全都没了!!!” 张恕僵住,周围围过来看的人有不少也忍不住抹了眼泪,好一会才散开。 慢慢地控制住情绪,张恕粗鲁地擦了眼睛,揉揉张业的头发:“还有你,比我想的最糟的情况好,还有你……” 心里抽痛的时候,一股极端燥热的感觉顺着五脏六腑扩散出来,但这个时候,张恕根本没心情关注。 另一个男孩等张恕和张业心情平静点了,自我介绍说:“我是张业的男朋友,叫霍狄。” 张恕差点没傻过去——他谁?张业的男朋友!? 看向张业时,张业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红着眼睛鼻子,把张恕往他的“房间”拉。 霍狄后面也没插什么话,不过不时地打量张恕。 哥俩各自把分别之后的事情说了说,就说到半夜去,张恕经常不睡,这一天也没费什么力气,毫无睡意,张业也不想睡,亢奋的。 两块床单和几件破衣服围出来不到八平米的一小个地方,床是旧棉絮直接铺在水泥地上,被子只有两床毛毯。 张业想让张恕坐床上,可是有霍狄在,张恕觉得挺别扭的,把他们的一只铁桶倒放,当凳子坐着说话。 张业有表,九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仓库里,外面开始戒严。 “出去乱晃的,不管死的活的一枪爆头,第二天用车拉到外面烧掉。” 绝对统治权啊!难怪古青华那方空军基地的脱离出去会遭到疯狂追杀。 高速路上那么多子弹,甚至还有火箭炮,不用来打丧尸,拿来打活人,还都是军人——张恕完全理解不了。 张业运气不错,家里方便面吃完,霍狄有车,接了他到了早先的收容区,第二次疫潮,两人跟着一队兵逃了出来,被安排到十区,每天在火电厂里轮班工作换食物和水,虽然一点自由也没有,但比起外面变成丧尸的那些人,无疑幸运得多。 说着话,张业和霍狄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可两人没一个提吃的,看来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 顶上的灯泡白天才关,算是难得的好处,张恕还想等黑了再摸吃的出来给张业,结果一听不熄灯的,只好拉开拉链。 山路颠簸,背包里居然颠出空,让石蛋滑掉进去,跟一堆罐头一起,卡得死死的,壳里一对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恕。 张恕想拿罐头,使足了劲都拿不出来,只好捏着石蛋磨几下,先把它拿出来搁地上。 张业一看到石蛋,居然说:“真好,哥你还带了王八进来,明天弄点水煮。” 说着话,口水咽得巨响。 霍狄也吞了口口水。 石蛋抖了,连忙爬到张恕脚边,伸爪抱腿。 张恕两个午餐肉罐头递给张业,他一动,石蛋被掀翻,四脚朝天,蹬几下看张恕不理它,装死不动了。 张业差点欢呼,霍狄一把捂住张业的嘴,示意悄悄的。 看他们明明饿着,不打开来吃反而塞到褥子下面去,张恕奇怪了,低声说:“吃啊!我这还有。” 霍狄开口说:“还有的你好好留着,在这干一天活就一碗饭,有时候给两个馒头,只有蔬菜汤,肉星子都见不着,不留着以后可难过了。” 军方明明有那么强的火力,居然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你放心,这儿不许偷抢别人的东西,只要你带进来了,当兵的也不会硬抢走,当然最好别让人看见,罐头……太稀罕了。”霍狄又补了一句。 憋了半天,张恕实在憋不下去,问他们:“你们……” 霍狄笑着握住张业的手,张业也反握住霍狄的手,低声说:“哥,我是GAY……没有霍狄我活不下来。” 张恕侧目—— 张业以前很虚浮,话多,不踏实,可现在完全变了个样,性子沉稳多了,他如此慎重地说出这句话来,无疑的,想得到张恕认可。 彼此是唯一的亲人,这个认可变得尤其重要。 看出张业的忐忑,张恕叹了口气:“我来,是想带你离开这,以后跟我一起,我有地方,看起来比这里的条件好些,能吃饱,也不会挨冻……” 霍狄起身说:“我去厕所。”走了出去。 根本不是去厕所,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张家兄弟看不见的位置,默默地站住,望着破烂玻璃窗外黑沉沉的夜空。 等霍狄走了以后张业说:“哥……我想跟他一起。” 两个男的,说一起?好吧!GAY,还有了生死交集——霍狄如果不带张业到收容区,张业早死了。 张业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恕很清楚,娇生惯养,家里宠得跟小祖宗一样,没有霍狄,张业死几百次都有可能,只算救了张业的恩,张恕就不能丢下霍狄只带张业走,山洞虽然比以前小,可再多容纳十几二十个人不在话下,何况只这两个。 但霍狄偏偏跟张业是张恕有点不能理解的关系…… 张恕的沉默,在张业眼里成了另外的意思。 “哥,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吃不饱,也饿不死人。”话里意思,竟然是指张恕如果不方便带他们两个一起走,那么他宁愿留下和霍狄一起。 张恕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当兵的说要带人出去也要用东西换,我在发愁这个。” 张业“哦”一声,一脸轻松地说:“没问题的,这儿的人一生病,他们就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了,咱们要出去只要冷风吹一会,感冒发烧的就行了。” 仓库里明明能听到时不时的咳嗽声,没等张恕问,张业说:“怕被扔出去的,硬憋着。” 穿堂风不断,温度在零度以下,还没有足够的保暖用品,甚至于食物,还不许人生病? 这哪是什么收容区,根本就是一个集中营。 第三十八章 ——准备下,我需要你过来。 突然,云鸠说话了。 张恕低低地说了声:“一会霍狄回来,你把罐头开了,跟他一人先吃一个,我包里还有,不够你们自己拿。” 他把背包放在张业面前,站了起来。 张业忙拉他:“别出去!出去的不问话直接打死!” “我不是要现在出去……”还真不好找理由。 ——石蛋留下。 石蛋:不要我了!呜呜呜…… ——你们毕竟是两头灵兽,我无法弄两个过来! 石蛋:哦,那我跟主人的弟弟一起等主人回来,主人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你! 张恕状似不经意地踩了石蛋一脚,对张业说:“这只乌龟不是吃的,是我的……宠物,你照看好。” ——快点! 张恕乘着张业盯着石蛋这只“宠物”脑袋当机的功夫,掀开床单走出来,贴墙边一路小跑。 ——行了!没人看着就行了!别动! (别!我找地方!) 来不及了,法阵的光芒从张恕脚下放出,短短的瞬间,张恕就从原地消失了。 追出来的张业正好看到这一幕,脑袋才从当机里恢复,立即死机…… 潮湿的霉味、浓重的汗味被扑面的清风一吹而散,张恕还没把面前的云鸠看清楚,云鸠就把他拉向别处。 这是一片谷地,并非云鸠的洞府,巨石参差,峭壁冲天,周围还弥漫着一道道挥之不散的白雾。 云鸠一挥手,地上布阵用的灵石和阵旗纷纷一闪,没入他的阔袖里,在法阵中心位置,有一棵朱红的草,只有三片叶子,叶片下挂着一个墨黑的果实。 张恕被云鸠拉着走,回头看时正好看到这颗核桃大的果实炸开一条缝,几点红色喷溢出来。 “那是什么?” “一千年的蔽神果,也叫咒血果。” 被石头挡住视线,云鸠跳上一块石头,放开了张恕的手,回头说:“快!果实一成熟,很快就会有人找来!” 张恕手一撑,轻巧地跳了上去,云鸠耸耸眉毛,不再停下来等,径直往前走。 几乎没有路,全是边缘锋利,形状奇怪的巨石,云鸠还是一身白衣,衣裾飘飘,却丝毫无碍,他越走越快,张恕刚开始还能四下打量,后来为了跟上去,只能专注在脚下。 有的地方缝隙深险,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卡住,小的缝隙一步可以跨过,大的需要助力跑几步才能越过,大部分路段更是忽上忽下,要么爬几米,要么得往下跳几米,云鸠每每身形一闪,人就到了另一边,张恕为了追上他不得不越来越快,气息都赶得越来越急,身体不一会就开始出汗,浑身燥热。 前头一道五米多宽的石缝,张恕冲到跟前才发觉被落差欺骗了视觉,很悬地在边缘定住,差点扑下去。 抬头一看,云鸠消失在前方一块大石背后,刚想喊,头顶云雾里一道白光“呼”地闪过,跟着又是几道白光。 还听得见远远的声音说: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血气好重!” “再降下去点找。” 好几个声音答“是”。 这些白光就是云鸠说的很快找来的人吧? 张恕不敢出声了,贴到一块石头底下,谷里云雾弥漫成了藏身的有利条件,要不然被人发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等天上几道白光往他来时方向走远,张恕才站出来。 云鸠不知是不是没发现他落下,好像已经走远了,张恕伸脖子看了看,更远处也见不到那道白色的身影。 只能自己想办法过去了。 张恕往旁边找路,看一圈,竟然没有。 他只好后退几步,拉紧衣领上的拉链,算好了步数,脚掌发力,疾冲到边缘重重一脚踏出,跳到最高的时候全身缩紧翻了个跟头,视线在旋转中是模糊的,等踩到石面才松口气,过来了! 下意识回头一看,张恕瞪眼,何止过来了!他刚刚那么一跳,不止跳过了五米的大缝,还多出三、四米,好大一段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问题的时候,张恕匆匆往前,幸好,走了一截后,云鸠站在一块石头上等着他,也许他们已经走出足够远,后面的路云鸠放慢了很多,两人还能边说话边走。 “你身怀异宝,纵然沉渊本身有一定禁制,灵气波动不会太远,但封神大战时的法宝威力绝非而今法宝可比,万一破界而来时禁制失效,别说你,就是我也保不住它,说不得还有杀身之祸,有这株蔽神果,方能保证破界时不会被人察觉。” “蔽神果有禁制的作用?” “嗯,”云鸠心情不错的时候,耐心也不错,详细地给张恕解说。 “此木乃修仙者亡时残念所成,吸纳天地灵气一千年方结一果,结果时周围灵气会被压制在一个自成禁制内,外界难以察觉,但它结果之后成熟极快,只有短短数息,数息一过,果实成熟炸开,血气冲天而起,灵气亦激荡出数百里,反会将几百里内的人都引来,我在它周围布阵召你,便是借它果实成熟前的禁制一用,将沉渊破界可能引发的灵气隐藏起来,如今事成,坤袋内的禁制已足够遮掩沉渊的灵气。” 张恕吃惊——云鸠好大的胆子! 刚刚他们要是慢上一点,咒血果成熟,引来人不算,沉渊也被一起发现,两个人真是死铁铁的了! “这么多人找来,你不怕被人发现?” “在咒血果强大灵压下,我们只要不动灵力,他们在天上往来,怎么知道我们就在下面?” 可张恕还是疑惑:“一千年才结果,你找到它,难道不是想要这颗咒血果?”这么牛!应该是很好的东西吧! 云鸠回头一笑,差点把张恕眼睛闪瞎,他自己完全不觉得在这种地形险恶的地方闪人很不妥,还叮嘱张恕:“别想入神了,仔细脚下。” “……”张恕又想起找短裤的时候,那时候云鸠到底想干什么? 按说他心里想的,云鸠应该知道,但云鸠接着先前话题。 “咒血果当然好,入了丹药可助瓶颈期突破,算得极品灵药,我原本找它也是为了给你用的,所以推算了它成熟的时间与你约定七天,不过和你之后找到的沉渊一比,怎么能比得了?修为瓶颈可以再想办法,而封神大战时的法宝,几千年来无数修仙者寻觅不断,却从未找出任何一把,知道它的价值了吧?” 原来用咒血果换了沉渊!听起来还是挺划算的,不过一想沉渊的外形,那厚厚一层锈,张恕很短见地觉得不那么划算了。 而且,这把剑还不是他能用的。 一路说一路走,大半天以后才走出谷,在此期间,不知道有多少道光越过他们头顶飞进咒血果所在的山谷,两个人从树林里穿出去后来到一条山道边。 云鸠丢给张恕一个坤袋,跟张恕身上的差不多外形,很不起眼的小布袋。 “这里边有几十块灵石,还有一身衣服,把你的坤袋给我,我们在此分手,你且记得,你只有两个时辰可用,前方就是市集,要换什么就快换,时辰一到,你就会被强制送回去。” 张恕一听,忙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五粮液、茅台和金银、玉器等,改放到新的坤袋里,把老的递给云鸠:“法器用灵石换?” 云鸠点头,身形一动,像是想走了,忽然停下来看定张恕:“市集里人流拥挤,什么人都有,不要跟人去偏僻所在,买任何东西都找店家,不要在摊贩上逗留。” 张恕一头汗:“我不是小孩了。” 云鸠又笑,薄唇上像有一层薄薄的水汽。 “你是不小了,可就是有些笨。” 张恕来气:“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了!!” 云鸠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袖子一挥,一把白色飞剑浮在半空,也没见他抬腿,衣影一拂,人就站到了飞剑上,化成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张恕看得眼热:什么时候他才能这么牛掰? 一股热气吹进耳朵里:“听我的话,很快就可以了。” 张恕浑身一抖,本来就走得浑身冒汗,现在就像烧起来一样,从耳朵一路烧遍全身,站在原地成了一只红皮虾子。 过了会,张恕在林子里换了衣服走出来,及膝的青布衫,灰布裤子,麻靴上带着绑腿的布带,这样的衣服穿得很不习惯,不过跟云鸠的比起来已经很精干了,想必云鸠也是考虑到张恕的习惯问题,特意找的这种衣服。 除了头发短点,其他的已经没什么不一样,张恕抬脚往云鸠说的市集去。 顺着山路走了十几分钟,一座崔巍的城廓出现在山外,跟张恕想象中的山村市集天差地别! 还以为草棚子、地摊什么的,结果是这么大的城市! 从远处看,城墙并不显得多高,可是对比一下墙外比蚂蚁还小的人,就知道它有多高大了!每一块青石都比马车还大,这座城的城墙全是这般大的青石砖砌成。 原本高飞天外的鸟群,在这里从城堞之间穿过,城门之上的城楼几乎擦到天上云彩! 张恕走的是一条山间小路,另外有大道进出城门,路上黄土铺路,行人络绎不绝,有地上走的,还有天上飞的…… 这里的人好像见惯了修仙者,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 张恕吃惊之后,忍着四下张望的冲动走上大道,跟着进城的人通过城门,热闹繁华得好像拍电影一样的街道场景出现在眼前,站十字路口一看,每一条街都一样热闹,店铺挨着店铺,摊贩挨着摊贩,纵横难以看见尽头! 走在其中的行人从宫装妇人到一身毛皮的壮汉,什么打扮的都有,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擦一把汗,张恕选了一个方向,望着店铺外伸出的旗帜找。 这就跟古代差不多,不过是个凡人和仙人(?)共存的世界。 看到“当”的字样,张恕忙走了进去,果然是当铺! 他身上有不少金、银、玉、宝石类的,大多是从高档小区里找出来的,进了当铺一问伙计,这些东西都收,他就全部拿了出来。 连着以前在矿井里找到的,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白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堆满了伙计放到他面前的一只盘子,还滚出两个出来。 张恕一把一把地放,伙计的眼睛越瞪越大!等张恕说“好了”的时候,伙计竟然情不自禁松了口气,不急着鉴别,先向里边喊:“掌柜!” 看样子,当大宗生意上门。 一样一样地鉴别还价,张恕可没那个时间,见到掌柜的面,直说急着赶路,还要采买东西,大概估计一下就可以了。 他这么一说,掌柜以为有假货在里边,叫来整间当铺的伙计,分别鉴别,一一给价。 虽然他们鉴别得很仔细,但人一多,速度也快了。 有不少东西伙计都给不出价来,拿给掌柜判断,这个掌柜应该还算见多识广的,可是手里很多饰品外形独特别致,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本来想打听一下,张恕怕有遗漏,提着坤袋检查里边,掌柜一看修仙者才能用的坤袋,很精明地把所有怀疑和问题忍了下去。 在修仙者眼睛,这些俗世值钱的贵重物品只不过是消遣才用得到的,还不如钱币来的方便,这么看来,倒是不会有假,因为修仙者不屑在这些东西上作假。 张恕不知道他无意中检查坤袋,居然让掌柜放下心,后面的很多饰品没有再仔细检查,只是快快过了一遍,半个时辰后,掌柜点出一叠银票交给张恕。 张恕拿着银票,想必店家占了大便宜,不过反正他是白拿的,又赶时间,没法去计较亏了多少。 张恕在当铺里问好米店、法器店等等位置,他不计较当的钱数,当铺的掌柜和伙计笑都笑死了,指路分外热情。 从当铺出来,张恕就直奔地方。 手里有一摞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而一袋几百斤的米只要一两二钱,简直太便宜了! 云鸠给的谷种虽然一个月就能熟,但至少也得半年以后才吃得上,洞里的粮食根本撑不了半年那么久,现在能买当然要买。 张恕就像个财主一样,把人家米仓都买空了,也才花了几张银票,心里很舒坦,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要不是坤袋里装了几百袋米之后没剩下多少地方,他恐怕还要再找一家买空才甘心。 从米店出来,就有几个人远远跟在张恕背后,张恕知道,不过只剩一个时辰多点,只要别去偏僻的地方,哪里怕人惦记?于是一脸坦然地继续大采购。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样子就像某些修仙的门派派出来采买日常用品的弟子,那一脸单纯的新奇和满足,还有花钱不还价的势头,明显在门派里修为不怎么样,才被派出来做杂事。 这样的修仙弟子,一般都不怎么能打,但身怀巨资,只要敢冒险,打劫一次就可以歇业好久。 只要不伤性命,一般也没有修仙门派有那个闲功夫出来揖盗捉贼。 张恕浑然不觉自己在身后几个人眼里,就像一只移动的不带锁的ATM,兀自大肆采购,农具一买几十把,种子一买几十袋,而且还都品种齐全一样不落。 看着他大把大把的花钱,人还以为他身上还有很多。 其实等把跟吃饭有关的东西买齐,银票也花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去法器店了。 第三十九章 当铺的掌柜说法器店有专门一条街,在内坊,从现在在的外坊到内坊,步行要走一个时辰,不想走可以雇车。 张恕按照掌柜指的,往牌坊下面去找车,走到最近的牌坊下后,却没看到什么车。 刚打算徒步,就从另外一边跑来一辆一匹马拉的木头车,尽管是马车,可是速度不慢,像是也有什么法术加在上面的样子。 赶车的是个满脸凶恶模样的汉子,看到张恕后把马一勒,马车骤然停下。 “去哪?” 把问句问得跟打劫一样,不知道这个人以前怎么邀揽客人的!? “内坊法器店。” “三十文!上来!” 张恕摸出先前买了东西找补来的散钱,给了车资,刚要上车,一个声音喊:“等等!” 随即,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点的男孩几步窜上车,好像没看到张恕,转头对后面喊:“你倒是给我快点啊!!慢腾腾的!耽误事!” “来了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瘸着一条腿,一步一晃地从街边屋檐下走出来,看样子跟跳上车的男孩是祖孙两,脸颊都往下塌着,下巴上还有一模一样的一条沟槽,长得很是……丑陋。 满脸凶恶的汉子说:“内坊,一人三十文!” 男孩指着张恕怪叫:“钱不是他给了吗?反正你都要去内坊,怎么还收!?” 汉子说:“人多跑得慢!不给钱就滚下去!!” 男孩高叫:“没钱!有本事把我赶下去!” 汉子掳了袖子,真的要来赶人,张恕看看一步一蹭的老太太,出声道:“他们的钱我出了。” 说着,走了几步,扶着老太太,一直把她扶上车,然后付了这两人的车资。 这祖孙两坐在车里也不说话,连谢都没谢一下。 到了内坊,张恕坐得最靠外,跳下车后仍旧把老太太扶下车,而那个孙子样的男孩已经跑出好大一截,根本没有照顾下老人的意思。 而老太太也一脸张恕就该如此的表情,等张恕松开手后,目不斜视地走了。 张恕也没把这事放心里,看着一整条街的店铺震撼得无与伦比——每一间店铺都有一团比店铺本身还要高出一倍的灵光,颜色各异,深浅不一,从神识里看,整条街就像处在彩虹里一样,玄幻得十分不真实。 马车驶离,驾车的汉子忽然对张恕说了声:“你这孩子,不错。”说这话时,连凶恶的神情都温和了很多。 张恕看过去时,马车很快地拐过街角不见了。 表象凶恶丑陋的,不一定是坏人,外表美丽的,不一定其心也善——师父说过这样的话,果然也是对的。 张恕不懂做事问心不问欲的道理,本性如此,做事也就如此而已。 仰头看着各色招牌旗帜的张恕可不知道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会影响到之后的整个人生。 天道循环,因果相生,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独立的,有起必有落,有生必有死,条条脉络中最影响关键的那一丝,谁能看透? 话说回来,这些法器店的店面看着跟普通的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店里放东西的货架高高低低,隔出好几道,上面摆放的物品也各式各样的。 张恕用神识一看,每件东西上都放出团团灵光,果然都是法器。 店里只有稀稀拉拉三个客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和一对男女,那对男女一边看一边眉来眼去,容不下旁人在侧,而那个年轻男子很随意地逛着,不像是要买东西,伙计一看到张恕,就丢下这三个客人朝张恕热情地迎过来。 “客官想买什么法器?” 张恕想了想,还是抵御不了飞剑的诱惑,问伙计:“有飞剑吗?” 这话一问出来,店里三个客人都看了看张恕,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难道飞剑买不到的?张恕很忐忑,幸好伙计高兴地说:“当然有,飞剑在里边,请客官跟我来。” 张恕跟着伙计走到店铺里进,有三个架子,架上各自放着几把长剑,有的古朴,有的华丽,有的简单却胜在剑身流畅,不过张恕不是来买外形的,用神识同时打量着这些飞剑,一看就明白为什么放到里边来,它们每一把的灵光都比外面的铜镜、铃铛、扇子等强了好几倍! 只怕价格也不便宜。 张恕决定先问问,找了一把灵光最淡的问伙计:“这把怎么卖?” 伙计说:“五十块中品灵石。” 张恕一下愣了,灵石分品,怎么分?云鸠给他的是哪一品的?怕出丑,他只好装作看不上,随意再看了两把,从店里走出来,然后摸出一块灵石捏在手里看——这是什么品的? 店里闲逛那个年轻人跟出来,站张恕背后说:“飞剑类,一般都去打造,店里卖的品级不高,却卖得很贵,不如打造的合用。” 原来因为不知道这个常识才引来别人奇怪,张恕回头,对这人说:“谢谢,我不懂。” 年轻人笑着问:“才踏入修仙的?你若要打一口飞剑,城里有许多家都做,前方就有,若只要二、三品的,十块中品灵石就够了。” 张恕顺着他指的看,果然看到一家旗帜上画着把剑的,摇头说:“我时间不够,打不了,请问,灵石分品怎么分的?” 说着把手里灵石递过去。 年轻人咧嘴一笑:“你这是下品灵石,围棋棋子大小,光泽也差些,灵石分上中下三品,中品灵石象棋棋子大小,光泽映出一尺,若是上品的,大小倒是和中品差不多,不过光泽一丈有余,十分好认,三种灵石一百换一,和俗世金银铜币一样。” 张恕这回知道怎么分灵石了,可云鸠这小气鬼才给他几十块下品灵石,能买什么!? 年轻人好像看出张恕窘迫,口气温和地说:“看来你真是第一次来,法器、法宝都用中品灵石买,下品灵石只能买灵谷或是灵草种子。” 一个月一熟的,肯定是灵谷没错!难怪云鸠哄抬价格,倒是张恕错怪了,听到可以买灵草种子,张恕有兴趣了:“请问,哪里有卖灵草种子?” 年轻人笑容加深,眨了眨眼,张恕不解,然后年轻人一指对面,张恕一看,法器店对面就是一家挂着“灵草、灵谷种子”牌子的店铺,差点囧死。 “谢谢……呵呵……”好囧! 抹一把汗,张恕忙走到店里去。 等看清楚每一种种子下边的说明,张恕更囧——灵谷是生长快速的稻谷没错,但灵草种子却不是菜,全是一些他根本没听过名字的东西,什么菖蒲花、白檀草、幻生果,不过看说明,作用很不错,要么治伤,要么治病,还有帮助凝神静气的,解毒的,不下百种。 张恕不懂哪些合用,干脆一样少买一点,一样一小袋,每一样都买了点,把云鸠给的灵石全部败光。 走出店来,头一阵发晕,太阳好像过分炙热了,三伏天一样。 张恕拉开点衣襟扇风,还是很热,奇怪的是周围的行人好像都不觉得热,只有他这么觉得一样。 也许是累的,走了大半天出谷的原因? 张恕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顶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回去了。 那个给张恕好心说明灵石品阶的年轻人又出现在面前,微笑着问:“你看起来很热。” 对方一再出现,张恕怀疑其居心不良,说声“我没事”,往别处走。 这人也怪,就这么跟着他,要说别有用心,跟这么近?长得分明不像地头蛇,打劫什么的怎么这么猖狂? 张恕加快脚步,想把人甩掉。 可是越走,越喘不上气,浑身上下热得汗水一颗接一颗不停地涌出来。 年轻人在后说:“你夺丹筑基不得法,再不找个修为高深的长辈为你行气,今日必死。” “少危言耸听。” 张恕不信,但一回想,从融合了丹田里的那个球以后,就开始有燥热的感觉,果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和云鸠一起的时候云鸠都没看出来,这人凭什么知道的? 在张恕心里,能御剑飞天的云鸠才是厉害的修仙者,有什么当然先问云鸠,当下在心里喊:云鸠!云鸠! ——做甚? (有个人说我夺丹筑基不得法,今天要死。) ——什么!? (我觉得不太好,头晕,身上很热很热。) ——早你怎么不说!? (早先没觉得……话说,你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 (什么?) …… (云鸠?) …… 不会吧!同处一个世界还会断开信号的?张恕抬起头,眼昏昏地看了看周围,发射塔在哪? (云鸠……) 太热、非常热,从身体里边热出来的,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云鸠,在路上吗?你再不来,我怕是真的要死了……) 云鸠再也没有回音,张恕顺着阴影走,头晕晕的走到一条偏僻的胡同里,远远跟着他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冲来打劫,紧跟着张恕的年轻人伸手在张恕脖子后面一按,张恕仰面倒下,被这人抱住。 这人低低一叹:“云鸠啊云鸠。” 袖子一甩,带着张恕原地消失。 那几个人一看,忙散开走了。 第四十章 云鸠在路上?倒不如说是被人堵住了。 好几个跟云鸠打扮一样的人站在云鸠前方,几人都凌空站着,全是修仙者。 “小师弟,师父禁制未撤,你何来法力御剑!?莫非又背着师门跟魔物来往了!?还敢私自下山,跑到离山门百多里远的地方来!” 云鸠担心张恕,半点耐心也没有,殓眉道:“众位师兄要么回去告状!要么直接擒我回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不敢的话速速让开!!” “你!”几个人大怒,可是一时间没有人敢跳出来抢先出手,只敢放狠话:“别以为师父对你另眼相看,我们就不敢拿你!你一再违抗师父,纵然天赋奇高又如何!?等大师兄练成青冥剑,看看师父还会不会纵容你!!!” 云鸠袖子一动,三道剑光呈品字形向前飞出,完全没心情再做口舌之争。 三道剑光速度不快,可是威压远远放出,还在几十丈外就已经吹起了几个人的衣袍和头发,几人纷纷变了脸色,正在犹豫是躲开还是硬头皮一起上,一道青光从远天飞来,截住云鸠的剑光,随后才传来声音:“云鸠,怎么向同门师兄动手了?” 那几个人大喜——大师兄季离来了,季离不仅有资格,更有实力压制云鸠。 云鸠咬了下牙,收了剑光,没一会,季离飞到,看到两边剑拔弩张的样子,先笑了笑:“晨风你们有事,先去吧!” 有他在,当然不怕云鸠出幺蛾子,几人对季离拱了手,化成几道白光离开。 季离的目光一转回来,云鸠道:“大师兄,我有朋友遇到事情,要赶去帮忙,等没事了我自回师门领罚。” 季离说:“你不该破了师父禁制,即使能御剑,我看你也没完全恢复,罢了,你既然要去帮朋友,我跟你同去,免得你在外受伤,我还要跟师父认错,只是完事后,你必得乖乖跟我回山。” 云鸠薄长的睫羽闪闪,看季离不愿离开,只得点头,当先往张恕所在地飞,季离紧紧跟在后面。 飞了一截,下面全是山野,过了这片深山荒野就到地方了,云鸠拇指掐在中指上,算着张恕位置,刚刚皱眉,不料紧跟在后面的季离忽然甩出一把清幽幽带着雷电光芒的飞剑,飞快地袭向他背心! 云鸠感觉到剑气时身子猛地向下一沉,被削了一缕头发,大惊回头。 “大师兄!?” 季离一脸不善:“苍昆上人上次来蜀山,就是为了你!” 云鸠莫名其妙:“什么为了我?上人不是来找师父,欲寻魔太子的吗!?与我有何干系!?” 季离道:“休要再装下去!九重天八十一山,现在人人皆知魔太子托胎入界,藏在我蜀山,你那一身修为,说是天赋异禀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一十六岁便结成金丹,不要说蜀山之前没有弟子像你一般,就是整个九重天都没有这样的!” 云鸠气道:“你嫉妒就嫉妒,凭什么指我为魔!!我若是魔,师父岂能看不出来!?” “师父当然知道!”季离冷冷地说:“你是师父抱上山的,说不定正是因为师父知道你原本是什么,所以才带你回蜀山,放在眼前监视,免得你为祸四方!如今其他山门找来,师父即便仁善得没有原则,也保不住你!与其把你交出去让其他山门的人斩杀,丢我蜀山的脸面,不如我代师父清理门户!也好叫其他山门知晓我蜀山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 云鸠漂亮过分的眼睛瞪得溜圆,等季离说完这番话,看着季离:“靠!上次那人是你!” 季离不答话,捏起剑诀:“受死吧!” 季离身为蜀山大师兄,一身修为即使是天赋绝高的云鸠也比不上的,何况云鸠没敢把身上禁制全部破除,从他布阵还需要灵石来看,他现在的灵力十有其三而已。 一看季离放出青虹,想先把他困死,云鸠没再做无用功去尝试飞遁出青虹的圈子,反而凝眉收手垂在袖子里,乘着季离布局时的短短时间,继续破除沉渊上的禁制。 把张恕送到城外后,云鸠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琢磨这把上古法宝飞剑,原先还担心破界时沉渊本身的禁制消失,结果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剑上附着的禁制很顽固,而且是好几个禁制叠加而成。 他试着解开了最外面的一层禁制,这把剑不看外形和灵光的话,顶多像是一品飞剑,张恕刚找到时,他还以为过去了几千年,灵力残余不多,可才解开一层,它就一下子跃升到了三品! 剑身上还剩下五个禁制,如果完全解开,必定惊天动地! 怕再解下去会被感知,云鸠解到即将把第二层禁制打开便停了手,准备等回到洞府找出能够遮蔽灵气的可靠法子再进行。 此刻他就是在把没完成的第二层禁制解开——季离是蜀山嫡传弟子中的第一人,即便几位师叔的实力,恐怕也跟季离不相伯仲,季离的杀意,云鸠是第一次感觉到,却也瞬间就明白了。 逃,他没季离快。 打,全盛的时候还有几分胜算,现在半分都没有! 唯有张恕找到的沉渊是个变数,就算解开禁制会引来觊觎,此刻命都要没了,哪还管其他? 青虹连成圆环之时,季离笑了:“还以为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怎么准备乖乖受死了?” 凌空虚踏一步,季离脚下飞剑升到手边,一道道金青色的灵力从季离手里飞出,缠绕到他的飞剑上面,飞剑雪白的剑刃越来越锐利,尖端的寒光几乎刺眼。 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是因为云鸠太过出名的鬼点子,同样的聚灵阵法,他改几个小地方,看着是一样的,等坐进去打坐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充沛的灵气,而是灰尘、水汽、花粉甚至莫名其妙招来的肉虫,变成聚尘阵、聚水阵、聚粉阵、聚虫阵…… 天知道有什么用,整人倒是一等一的强,也不知道云鸠到底是真的兴趣迥异于常人还是就爱好整人? 总之在蜀山掌门的纵容下,除了几个长老和季离这样行事端正严谨一丝不苟的弟子,上下几千人几乎都吃过云鸠的亏。 要杀云鸠,季离自然先把陷阱和防御做足,没想到他自以为准备完全的时候,一股冲天灵压骤然从云鸠身上爆发出来,激荡得周围云层轰然四散,现出朗朗青天。 “六品法宝!?哼!” 季离还以为又是云鸠从师父那里要到的,仗着修为深厚,根本不放在眼里,寒光一闪,一道如山剑气轰向静立不动的云鸠。 越是危险,云鸠的心念就越是转得飞快。 而在能够一剑斩杀他的强大剑气下,陡然间,有一丝熟悉异常的感觉滑过,只是时机不对,只能放过。 他心里就像放着一个魔方,错乱的花色小方块就是沉渊上的重重禁制,看起来毫不相干,颜色也各自分离,可是玩熟了魔方之后,就能知道魔方不是一块一块地归位,而是有一道扭曲的线,迷宫一般,但有一条线最短,最通畅,只要找出这些线上的点,挨个转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魔方的四面还原,沉渊上的禁制在这刹那,变得和魔方一样。 不过季离不会给他解开禁制的时间,一切布置完毕,剩下的,就是最快速度杀死他。 云鸠放出师父给他的所有法宝,所有的! 修为不够,法宝弥补;灵力不足,便思取巧。 这个观点在蜀山可以算是悖逆的了,蜀山只认剑,只认坚韧的修炼之途,万法同宗在蜀山全都是邪魔外道,唯剑,唯剑修! 云鸠的胡乱打法一下子让季离差点疯了,可以小看云鸠,却不能小看法宝,何况还都是师父给的! 季离眼里凶光一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将一直酝压的飞剑本体放出,一时间青天白日硬是凭空生出电闪雷鸣的震撼感,飞剑仿佛从厚厚的乌云之中飞出来,闪电一般劈出!! 云鸠脸色一白,所有法宝被雷电击中飞射出去,全部失去了控制! 眼看剑光到了身前,他只能拿出沉渊,迎着季离的飞剑架上去。 未经炼化,不能脱手控制,只能握在手里。 仿佛能灭杀神元的剑光下,云鸠忽然明白过来,即使有沉渊,他今日也逃不了了,心里一动,沉渊剑身微微一斜,魔方上开启的第一块转到了剑气最狠戾的位置。 沉闷地一声,像是金属切入泥土,几块铜锈从剑身上剥裂,化成飞灰消散,云鸠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几丈才勉强站稳。 季离朝他手里的剑看了看,被白皙的手掌和飞扬的阔袖挡住大半,看不出是把什么样的剑,冷声道:“竟能挡下我全力一击,果然是不错的法宝,不过,青冥剑遇强则强,你且试试,能挡到二十四剑的第几剑!?” 手臂抡了一个圈,季离高喝一声:“斩!” 蜀山入门弟子都要修习的青冥剑剑诀,唯有季离能施展出全部剑招,但他离修炼成也还差着最后两式,才不过一剑之威,云鸠就已经受伤,十剑之内,季离相信一定可以斩杀云鸠! 第四十一章 云鸠此时连调动护体灵力都很艰难,只能捏紧了沉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第二道剑光凌厉更胜,果然比上一剑又强了几分,夹裹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上扑下,青色、蓝色剑气又一次相交,又是一声沉闷的钝响。 几不可见的碎屑纷飞四散,云鸠手里的剑像是承受不住在损毁中,却也像在剥离层层尘垢,还原出本来的原貌。 云鸠以灵力和身体硬扛,压抑不住,闷哼一声,嘴边流出的血更多。 季离冷冷看着,变换了手势,吐出同一个字:“斩!” 第三剑! 两剑相撞,隐隐有金属之声,来不及高兴的云鸠立即又看到第四剑落下,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青光盛气凌人,可有这样的威压,却是因为云鸠脏腑已经受伤,元神遭创的后果。 五剑之后,云鸠已经不能再保持凌空站立的姿态,身子向着下方斜坠下去。 季离仍旧未停,青虹和人一起,死死咬住云鸠,第六剑!第七剑!!第八剑!!! 每一剑临头,云鸠都竭力使剑光最利的地方和沉渊相碰,连接线的点逐一被剑气蛮横震开。 从来没有想过,张恕那么笨的一个人,居然能找到上古法宝,他居然还要靠这把法宝飞剑才能一次次地苟延残喘。 “斩!!” 催命的声音模糊了,云鸠心海里浮出的却是张恕气鼓鼓地说:“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了!”的样子。 竟要真的走了…… “斩!!!” 血滴从云鸠周身毛孔里被震溢出来,整个人笼罩在血雾里,眼神已清明不再,只剩下最后一丝神念,在第九道剑光落下时,倾尽最后的力量,把手里沉渊剑尖正对。 纵使死,也不叫你称心如意! “当——” 一声龙吟般的啸声冲霄而起,沉渊的重重禁制在这一声里全部破除,几千年前封神大战中,足以和星宿群仙并肩而战的磅礴灵力化为实质,一波波海潮自天而生,以剑身为中心,直冲向四野八方! 整个天地仿佛突然沉入了汪洋大海,万物都随着潮汐震荡。 季离脸色一变,掉头飞遁,可是瞬间便被巨浪扑身,像一颗小小的石头被狠狠砸向山峰,他身上灵光乱闪,不断地试图护住自身,可是却毫无作用,最终被狠狠推撞在崖壁上,喷出一大口血,不知碎了多少筋骨,此刻像个凡人一样跌落下去,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 地面草木倒伏,视野无碍,因而季离看到云鸠浑身是血地躺在一片杂草丛里,只有云鸠身周三丈范围内的草木安然无恙。 一把白柄——剑身幽蓝如深海的飞剑静静凝立在离云鸠一丈高的空中,潮水般的剑气虽然没有了刚刚瞬间毁天灭地的威能,但仍旧不断地涌出来,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季离当然知道云鸠手里的剑不是什么六品的飞剑,它远远超过了现在修仙者对法宝的划分等阶,这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神兵,怎么会落到云鸠手里? 后悔也来不及了,季离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四肢骨骼尽碎,体内灵力散乱无序,只能徒劳地看着天上无数道光芒向此处飞来。 而云鸠漂亮的眼睫下,原本叫人一看就会失神的眸子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一片混沌的黑暗,全身上下,也只有沾了血,被潮息抚弄的衣摆和头发还在轻轻地荡漾,如同沉在深海海底,了无生机。 这里离蜀山不过一百余里,不出多时,蜀山众弟子就来了几百个,甚至有两位蜀山长老赶到。 封神大战的上古法宝再令人眼红心动,有了蜀山这等势力,也没有别派修仙者敢舍命夺宝,沉渊如云鸠预料,被长老带回蜀山,一同被带回去的还有半死不活的季离以及……云鸠的尸身。 “啊!!!” 张恕一坐起来,就伸手捂住腰际。 好痛!就像有人把那的皮生生地撕下来一样!! 掀开衣服一摸,张恕摸了一手血:“怎么回事!?” 旁边响起一个声音:“终究还是不能够……罢了,罢了,留不住的终要去了,去了……” 张恕偏头一看,他在市集碰到的年轻人就坐在旁边,二十多岁的面孔,声音也很年轻,可是眼底透出来的,却像是目睹了数千年日升月落那样沧桑、疲惫。 “你……” 蓝光一闪,一把飞剑静静地浮在年轻人盘坐的膝头,尽管剑身上的铜锈全部没有了,但张恕还是一眼就把它认出来。 “沉渊!?” 随即:“云鸠呢!?沉渊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云鸠怎么了!?” “果然,沉渊是你从凡间带来的。” 年轻人悠悠地喟叹一声,手一动,沉渊消失不见,但那位置凭空出现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他一手虚推,珠子向张恕飞过来。 张恕下意识接住,听他说:“你在我的洞天化境之中,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我会助你融合妖丹,结成你自身的金丹。” 说了这句,他静静地看着张恕。 张恕所有修炼全是照着云鸠的指示来做,云鸠叫他干嘛他就干嘛,云鸠从来没告诉他修炼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等,他又从哪里知道这“金丹”的说法代表着什么意义。 一万个凡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具备灵根,具备灵根才可以踏上修仙之途,而进入修仙之途的修仙者,要是靠自己体悟,一万个里边或许会出一、两个能筑基的。 而结成金丹,对无门无户的散修来说,根本就是毕生最大的追求,没有机缘,单凭苦修绝不可能达到。 张恕在面前人眼里就是一介散修,虽然体内灵力比同等的筑基者强了数倍,仍旧是一介散修,想要结成金丹,同样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妖丹虽然经过云鸠炼化才给了张恕,但张恕修为不够就勉强去融合它,即便融合成功,也遭了妖丹反噬,如果不立即压制妖丹,进而彻底把它转化成张恕自身之物,张恕必死无疑。 一旦转化成功,张恕相当于不经过修炼有了金丹,直接进入结丹期。 年轻人向张恕说的帮助,对别的散修来说就是莫大的机缘,不知积攒了多少世的福报才换得来,可张恕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多稀奇,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年轻人看到他清透的目光,恍惚自嘲一笑:“参不破,看不透,妄念来时无踪,去时无影……你助人不求回报,我却还指望着你的感谢,我的心性,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过了会,理清了思绪才道:“我是云鸠的朋友,他而今就在你手中的这颗养元珠里,你若想见他,或救他出来,得先将修为提升至结丹,方得门径。” 张恕一脸惊恐,捧着珠子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生气道:“你为什么害他!?” “我分明是救他!”年轻人暴怒,然后再次发觉情绪失控,压抑了心情苦笑道:“对,你说的也对,我是害了他,下禁制,还禁足,仍不能助他渡劫……不过,你若不听我之言,今日小命休矣,又如何能救他?想救他,你要先能活下去,进而结丹,明白了吗?” 张恕的脑子哪能明白过来,跳起身就想离开这里,随即发现四周全是虚空,茫茫无边无际,他和这个奇怪的人都在一个虚浮于空中的岛屿之上,说是岛屿,下面又没有水,别说水,云都没有一丝儿。 岛上有座坟冢,墓碑无字,此外什么都没有。 张恕越看越觉得不真实,这是做梦还是幻觉? 走了几步后,燥热感再次从丹田里冲出来,皮肉像被放在火上烤,呲呲啦啦地疼,张恕一个不稳跪倒在地。 “你……你把云鸠怎么了!?放我出去!!沉渊给你,我不要了!你既然已经拿到……拿到了,放了云鸠!!” 年轻人也不解释并非他杀人夺宝,走到张恕旁边,一手虚抬,张恕就像被人扶着一样直起身。 “云鸠是如何教你炼气的?你且照旧炼气,勿生念,勿生欲,宁——清——静——松——” 最后四个字每个字都缓缓吐出,悠长回转,绵力不歇,把张恕抗拒的意识推进了他自身的气海内,身体不由自主随着“松”这个音节放松下来。 …… 难得晴天,阳光斜斜地从没有玻璃的窗框外落进来,仓库里浓重的汗臭味都被驱散了点,尽管天上的乌云还很多,但这几缕漏下的阳光却还是让人觉出暖和的感觉。 看这样子,到了一月份肯定会下雪。 几个人站在仓库门口跺着脚,抓住这一点点机会晒晒久违的太阳。 “你说,咱们没多少吃的,丧尸也没多少肉,咱们会饿死,丧尸会吗?” “死过了怎么还会死!” “说的也是……真没盼头。” “明年等农场有收成了,情况就会好起来的。” 一阵枪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几个人很稀松平常地向发出枪声的桥那边看看:“又来了啊!” “变异丧尸跑得再快,总打得死,可你们记得不,前阵子河道里过去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哎!这年月,出水鬼我都信!” “还前阵子!昨晚不是从外面来了一个吗?身上干干净净的,来找人的,没见出去,人没了!要我说收容区里肯定有变异的了,到晚上就悄悄把人拖走!” “吓!” “快别扯了!没见那孩子眉清目秀的吗?长得好,晚上肯定被领别处去了。” 几个人眼神互相撞撞,看到两个当兵的走过,忙散开了点。 就在这时,没有几个人的仓库里光芒一闪,谁都没注意到这道光从什么地方来的,比阴霾的云层里落下的阳光还要明亮些,一闪即逝,本来空空的墙边过道上出现了一个人,正好就是才被谈起过的,张业的哥哥,张恕。 第四十二章 张恕就那么一脸茫然地站在那,火电厂里飞扬的灰尘从窗外涌进来,很快就在他头发和衣服上落了一层。 “咳!” 所有神思从恍如长眠的迷茫里惊醒,张恕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向四下一扫。 仓库!张业!还有…… 手指先于眼睛,在握紧的珠子上捏了捏。 张恕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养元珠,一股百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个人肯用修为帮他结丹,应该不会欺骗他,云鸠死了,他身上的封印也随之消失,没有了云鸠,那个世界他再也过不去了,而云鸠的元神—— 或者说是灵魂,就在他手里的这颗养元珠里,是无知无觉的呢?还是暴躁地骂着他笨呢? 结丹之后怎么救云鸠,那人没说,只说沉渊不是云鸠的机缘,他张恕才是云鸠的机缘。 一个人怎么会是另一个人的机缘? 即便真是,也该云鸠是张恕的机缘才对。 要怎么救云鸠? 那人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救?反而让他把云鸠带到这边来? 很多很多问题,不管怎么样,要救云鸠也要先离开这里,带张业和霍狄回山洞去。 山洞外有灵泉,灵气充足,这里远不能比。 做下决定,张恕把暗红色的养元珠极轻地握了握,放到贴身的口袋里。 张业的帐篷还在,那人洞天化境里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才不过是四个小时后,当然还在。华张恕掀开床单,地上一块石头蛋又尖又细地叫起来:回!回来了!!! “以为我回不来?” 石蛋伸出头,示弱:我就知道主人要回来了,所以出来接您!! “接?” 石蛋翘起尾巴,指着床边一个破布窝,一只脚跺跺——爬那么远,它容易么? 张恕倒扣了铁桶,坐上去,叹口气。 他也会这样沧桑地叹气了。 石蛋:您弟弟找母乌龟去了,不!干活去了! 张恕忍着把养元珠拿出来看的冲动,打开坤袋。 回来之前已经换回了这边的衣服,那个人还给了张恕几件东西,一把飞剑和几本法诀。 心念一动,飞剑横放在手里,不知什么材质,不太像是金属,剑身青绿,剑柄上还挂着一串黄色的木头珠子,看起来很不怎么样,但散发出的青色灵光比张恕在法器店里见到的飞剑强烈了很多倍。 最关键是以张恕的修为能够驱使得动。 碎金梅、灵火坠都被那人搜走了,理由是:有剑足矣,旁物分神反乱心志。 攻守皆用剑,意存一径,心取一道,听起来简单,可真要做到,不知有多难? 那人说要御剑,分三步: 一、听取剑意。 二、分神认剑。 三、养剑入体。 仓库里没有几个人,看阳光从东方照进来,还是早上,等张业回来的时间,不如先试试。 把床单拉拽得能够完全挡住他,只要不是张业和霍狄回来,从旁边走过的人根本看不出来,然后叫石蛋放哨,张恕双手持剑,盘膝入定。 沉心静气对他来说本就不难,几乎在入定的瞬间便感觉到草木的清香入鼻,清凉的雨气从剑身上弥漫开。 这把剑名叫桑竹籽剑,跟它的气息倒是很配。 能做飞剑的,剑中有灵,不是有个剑的形状就可以做飞剑,这第一步就是要跟剑灵沟通,然后分出神识放到剑里,接着把剑炼化为自身法宝,成了之后,飞剑在不用的时候就呆在气海里,时时刻刻用灵气滋养着,威力就会越来越大。 虽然飞剑的威力不是无极限的增加下去,受限于材质和剑灵,但比起碎金梅那些法器,自然好得多,难怪位列各种法宝榜首。 张恕性子中正平和,木属性的飞剑跟他的品性如出一辙,第一步只用了两个小时,无奈第二步没有那么简单,一直到太阳西斜,才勉强分出一缕神识注入剑身,和剑灵融合,算是达到第二步。 第三步养剑入体暂时没有办法,只有留到以后。 坤袋里还有两本剑诀,一本《闻风品露诀》是炼气培丹的方法,还有一本《青冥剑诀》,是御使飞剑伤敌的剑招法诀,两本法诀对于什么都摸不清的张恕来说,无疑十分有用。 张恕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一小时来用,可惜随着太阳落山,很多人从工作地点回来,脚步声、说话声来来去区,没有办法再好好用功。 只能放下法诀,把桑竹籽剑悬于面前一尺空中,练习驱使。 碎金梅是个圆盘,旋转着飞,攻击也靠直接的物理攻击,比飞剑简单多了,张恕单是让剑尖在前,剑柄在后,就差点弄出一身汗。 它不能转着飞,不能横着飞,更不能斜着飞,它就得笔直的朝前,技术活! 所有神识贯注在飞剑剑尖那不及一寸的地方,这样才能保持剑尖朝前,而剑身的平衡也不怎么容易,张恕试了几次,剑柄就像狗尾巴一样甩来甩去,速度大受影响不说,这剑气都晃没了。 看来,他还真像那人说的,空有一身修为,用不出来。 有人掀开床单,张恕忙把桑竹籽剑收回坤袋,一抬头,张业瞪着双眼睛看他。 “哥,你……从哪回来的?” 没说出来的话是:去哪个星球遛弯回来了? 张恕问:“霍狄呢?准备走了。” 张业说着“天刚黑,怎么走?”让出位置,霍狄站进来,原来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的。 张恕根本不想在收容区里久呆,碎金梅虽然没有了,但有石蛋在,他的神识更能提前看到丧尸位置,只要不往市区去,走山路也能回去。 要求稳妥的话,明早一早再走最好不过,可是随着光线越来越昏暗,张恕隐约有很不好的感觉。 要是以前,大概会觉得是心理作祟,但现在身体对外界的感知力远胜从前,平白无故不会生出不妥的感觉,所以张恕坚持。“ “今晚走。” 张业奇怪:“咱们没病没痛怎么出去?” 张恕犹豫了一秒,然后就放开了——他的事,张业和霍狄迟早会知道。 还没说出口,张业已经问出来:“你昨天……我看见你一下子就没了。” 张业没避开霍狄,那就是把看到的景象已经告诉霍狄了。 这下,更没什么好隐瞒的,张恕压低声音说:“你们玩过玄幻修真类的游戏吗?” 张业和霍狄一起傻掉——之前他们讨论时,都认为张恕跟“外星人绑架事件”那种有关,怎么背景不是美国式思考方式? 为防吓到他们,张恕低头,用脚尖碰碰一直在努力抱他腿的石蛋:“石蛋,尖叫。” 张业和霍狄低头,就见这只不大的乌龟伸长脖子“叽”一声开始尖叫…… 两人凌乱了。 然后张恕凭空把铁桶变没了,又突然从空气里把铁桶拿出来。 张业神经错乱地笑:“魔术!哈哈,好高明!” 霍狄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张恕想了想,手一抬,灵力浓郁到一定地步,就如同有了实质,能够被看见,当初墨虺第一次找上他时,墨虺的灵力就被谢高文看见了,灵光戒、灵火坠那些等阶太低,灵力微薄,所以不可见,此时他把灵力往手里一逼,青色灵力化作火焰一样在他手心里跳动。 在那两个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张恕轻声说:“具体的说来话长,你们就这么理解吧!丧尸会变异,人也会,我就变异了。” 要是云鸠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一片寂静,外面很热闹,来去的,说话的,几百个人的声音,但这小小的空间里很静很静。 收了灵力,张恕等着他们理解。 没一会,张业蹦出一句:“哥你怎么跟我一样高了……” 脑神经搭错线的后果。 不过在洞天化境里外界时间虽然不变,张恕还在长身体,修仙在一开始时确实有洗髓伐筋的效果,何况他从筑基直接进阶到结丹,长高也是必然,要不是用飞剑割短了头发,修过指甲,张恕跟野人绝对很像。 现代人的接受能力很强,都是被地沟油、添加剂锻炼的,连惊乍的神经都比古人发达,轻易不会触动。 张恕用了半个小时让他们相信,晚上跟着他离开收容区是安全的。 然后就当着他们面掏出几大个酒瓶,连着他们剩下的几个罐头一起放在背包里,准备出去的时候当做通行证用。 那两个又用了几分钟跟帮助过他们的人告别,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谢天谢地。 九点还没到,不少人还在外面,不过这天是有点不太一样,雨点一样的枪声隔上几分钟就会响起,不仅是河道那边,连山上也有。 他们才从仓库出来,几辆货车装着士兵往山垭那边呼啸而去,还有两个当兵的拿着枪站在路上,看到离开仓库的人就喊:“回去回去!!变异丧尸来了!不想死的快回去!!!” 张业和霍狄立即变了脸色,张恕问了句:“山上也有?” 有个当兵的说:“就是来山上了!桥这边什么时候都有!哪时候空过?” 霍狄说:“我们还是等白天再走吧?” 张业也看着张恕,张恕一想桑竹籽剑连飞都还飞不稳,无比怀念碎金梅,没办法,只得点头,折回仓库里。 有他在,张业和霍狄靠坐着睡觉,除了紧张,气氛也有点怪。 十点多钟,两人白天干得很辛苦,熬不住睡着了,仓库里的人好像大部分都习惯了这种状况,有不少睡着的,还有人静静地听外面枪声。 第四十三章 张恕现在知道洞天化境的好处了,在那样一个不用担心时间和外界环境的地方,可以一心一意专注于一件事情。 他不习惯枪声,根本睡不着,打坐也不能放放心心的打坐,只好拿出青冥剑诀,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天快亮。 这一晚上枪声就没断过,仓库里的人也不知道能睡着几个。 十区只有不到五万人,有枪的士兵只有几千,外面却有几十万丧尸,也不知道能撑多少天。 不过十区管制局既然不愿意到城外重建收容区,想必有足够的理由才敢这么决定。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张恕慢慢放下心来,管制局的火力保障下,看来收容区是安全的。 才这么想,就有几声枪声在仓库外响起,随即探照灯的光柱掠过仓库的一排窗户,伴随着喇叭喊的:“睡着的都醒醒!睡着的人快起来!!!到外面集合!!!” 不停地重复着,很多睡着的人也都没睡死过去,像是习惯了这种状况,睁开眼睛后套一下衣服,迷迷瞪瞪地就往外跑。 张业和霍狄也这样,不过他们记得把张恕拉上了。 各个仓库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在几辆架着机枪的装甲车保护下,匆匆地集中到一起,列出几道长队往X山脚下去。 挤在队列里,除了探照灯打过来时能看到前后的人,其他时候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推推搡搡,不是踩到前面的人,就是被后面的撞了。 张恕和张业、霍狄走在一起,霍狄把背包背在身前,一路上不停地说“别慌,没事”,这样的话,虽然没实际用处,倒是让他们这一群挨得近的人走得最平稳。 “经常这样?” 听到张恕问,张业说:“之前有过两次,有变异丧尸突破进来,管制局就把我们转移进防空洞。” “为什么不干脆住里面?” “哥……”张业差点笑出来:“才多大点地方?怎么住?几万人呢!” 张恕一想明白了,连仪表厂的山洞都只能在战时容纳一万人以下,几万人,像仪表厂山洞那样的都容不下,别说只是防空洞。 不过光学仪器厂和仪器厂两家都比仪表厂要大,也都是军工工厂,都有自己的山洞,几个大厂的工人和设备都转移走了,为什么市区的部队从来没想过去H镇的几个军工厂山洞? 难道因为废置太久,没有多少人认得? 旁边有人嘀咕:“变异丧尸越来越会躲了,要是穿上衣服跟我们混在一起,黑漆漆的,谁认得出来?” “别吓唬人啊!别说了!” “不会吧……” 心里被触动,张恕放出神识,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身后十几米外,一堵墙后面,站着一个和其他人的浅淡光圈不同的东西,薄薄一层,但那形状又跟他见过的变异丧尸不同。 硬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就是这一个没有人形! 张恕扭头看过去,探照灯的光柱之外完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当兵的把灯转来转去,找不准位置,反倒弄得视线更加混乱。 这么近,要是它冲进人群里,不开枪会被它咬死咬伤一片,一开枪也绝对要打死一片。 “赶紧走啊!” 张恕一站住,后头的人撞到他,两个人都差点跌倒。 就在这么一会儿,那东西速度很快地躲开探照灯,更近了! 张业拉张恕:“哥?” 张恕说:“你跟着霍狄走,别管我。”石蛋在背包里,只要霍狄好好背着背包,没什么丧尸或者魔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伤害他们,而他自己索性钻出队列,乘着四下黑,当兵的也看不见他溜出来。 用眼睛看什么都看不到,用神识反倒一清二楚,水沟、卡沟里的垃圾桶、倒下的电线杆等等,结丹之后神识就像带上了眼镜,陡然把视力提升到了1.5。 那东西就在电线杆后面,匆匆的人流,有的人就从它旁边一米不到的位置走过去,茫然不知跟死神擦肩而过。 张恕看到它向前挪动了一点,似乎想抓住下一个靠近它的人。 “啪”军刀打开,就在这时候,那东西忽然顿住,向张恕这个方向转过来,张恕看到了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 它竟然能感觉到神识?或是具备异常灵敏的第六感!? 一条黑色的东西闪电一样射到张恕面前,张恕往后一退,那东西又一下子缩了回去,空气里留下一股浓浓的腥臭味。 有人说:“好臭啊!哪来的死鱼味。” “哥?” 张业和霍狄竟然没跟着队列往防空洞去,两人都站了出来,在后面几米的地方叫张恕。 看不太清楚张恕的位置,他们一时没敢靠过来,但看样子不会离开。 纷沓的脚步声里,张恕听到一阵喉咙深处的古怪声音,那东西在电线杆后面左右看,死死地盯着他。 神识里,那对眼珠子上无数血红的线替代了原本的瞳仁,充满了嗜血的饥饿感。 军刀太短,周围又没有什么可用的武器,办法还没想出来,忽然一个当兵的看见他站着不动,电筒照到他,枪口也转过来:“你干什么?快走!!” 张恕的眼睛一下子被手电筒的光刺得闭上,就听“啊”一声惨叫,那东西似乎知道他有威胁,在他注意力被分散时抓住机会把一个人拖出了队列。 探照灯立即照了过去,一溜子弹打在路边水泥管道外,所有人都只见到一个人被拖走的半截身子,至于拖走他的东西,根本没人看见。 鲜血飚溅到旁边几人身上,以这几人为中心,惊惧的情绪瞬间传播出去,所有人都大喊大叫起来,纷纷推开挡住自己的人,想冲到防空洞里边去。 有个军官吼了几声“别乱”没人听后,指派了一队士兵留在外围,其他人下了装甲,抬着枪往管道口靠拢,乱跑的百姓把不少士兵的路挡住,一时间乱得不可开交。 张业一把拉住张恕:“哥!快到洞里去!” 那个变异丧尸很快地朝别处逃走了,这里的士兵还在慢腾腾地围堵管道。 张业又喊:“哥!” 张恕放弃了,要是还有碎金梅,倒是可以躲着用用,看来得赶紧把桑竹籽剑控制到犹如自身手臂一样,要不丧尸越来越厉害,最后会变异出什么样的真不好说。 进防空洞的时候,有一队士兵护送着一个军官走在他们前面,看那群士兵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个军官应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张恕暗暗记下那军官的模样,防空洞里很小,不到三米宽,进来的人全部都只能蹲着或者站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亮起来,盖住了洞里的灯光,外面的枪声也随之减少。 到了八点多钟,有个当兵的从外面跑进来,找到那个被重重保护的军官。 “报告!收容区里警戒解除!” 这军官吐出口气,站起来,他周围的也跟着站起来,眼看他们就要出去了,忽然一个人挡在前面:“请问,我们几个想离开收容区,要交什么东西才能走?” 有个当兵的吼:“干什么!?滚开!!” 军官皱眉:“你们要出去?” 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当然就是张恕,这会张业和霍狄也站到他背后。 军官把他们三个人看看,无所谓地说:“要走就走,不需要交什么东西,你们要出去送死,没人能拦着。” 张恕一愣——不需要交东西?军官在往外走,他忙扬声问:“那进来呢?” 军官头也不回地说:“只要没被感染,都可以来。” 张恕明白了,外面看门那的人自作主张扣押物品,看这人军衔不低,他追两步说:“我来找我弟弟,山垭关卡上的人把我带的东西和摩托都扣了,还说不收?” 那军官站住,回头看张恕的目光有点吃惊:“你从外面来的?” 张恕点头:“如果可以,我想拿回我的摩托车。” 军官问:“你从哪来的?” 张恕把JD后山村一说,军官想了想,从那边过来有很多小路,确实可以走,才相信了,指派了一个人跟他们到关卡,让张恕可以拿回摩托。 不过张恕之所以特意找这个军官,可不只是为了拿回摩托和出去,乘着人还没走,接着说:“我想换辆车,加满油的。” 这军官的脾气比关卡那的可是好了不少,饶有兴趣地问:“你拿什么换?” 霍狄早把石蛋拿出来塞到衣服里,张恕从霍狄手里接过背包,走近军官拉开拉链问:“可以换吗?” 几瓶好酒,几罐肉罐头,别说换辆遍地都是的车,就是换枪估计都能换到一把,那军官看了看,笑笑:“你还挺有准备的,从哪听说的十区收东西的话?” 张恕刚要张嘴,霍狄站出来说:“这是他沿路找的,要不是没车回不去,谁想拿出来!” 军官笑着说:“运气不错嘛!找到的全是好东西!” 张恕已经明白过来霍狄的意思,说:“这是我随身带的,不好的全在门口被扣了。” 军官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JD后山村有自建收容区?” 这个问题倒难不住张恕,早就想好了。 “我家在坝岛上。” 那地方有个小湖,湖里有个十几亩大的小岛,有几户人家。 军官点头,让人拿了背包,仍叫先前那个当兵的找辆车给他们,然后就走了。 之后很顺利,拿到车还有摩托,本来油箱都是空的,跟着他们那个兵一脸不客气地看着门口负责的军官,连话都不用说,油就给加满了。 果然跟张恕想的一样,小鬼比阎王还刁。 没给他们什么有用的车,给的一辆桑塔纳轿车,霍狄开车带着张业,张恕仍骑着摩托。 离开关卡铁门走了一截后,霍狄扬声问张恕:“往哪走?” 经过市区可以上跨湖高速,但战斗力大降的张恕可没把握把道路清出来,只有绕往矿区,兜一个大圈回去。 “去矿区!” 霍狄下巴一点前方岔路口喊:“这条土路就可以到,我们走这!” 张恕喊:“你走前面!” 霍狄把车开得飞快,不断从后视镜往后看,还招呼张恕:“快点!怕门口那个当官的不甘心!” 张恕一怔,跟着加快速度。 在大官面前说话的时候他就差点说漏嘴,十区是二次疫潮后建立的,是K市目前唯一的收容区,恐怕从建立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十区——除了古青华所在的空军基地的,那时候要不是霍狄站出来插过话,他不管说从哪里听说的要收东西的规矩,必定都跟空军基地的人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才真是自找麻烦走不了了。 看关卡的军官不是什么好人,等那个指派的士兵一走,倒真有可能追出来报复。 没走几公里,真来了! 后面的林子里滚起两道土烟,要是在笔直的公路上,这个距离子弹都能飞到了。 霍狄伸头问:“到公路上我们分头走不?去哪碰头!?” 张恕说:“到了矿区往KA高速走,到那一段我有办法甩掉他们!” 土路上,轿车吃了很大亏,但好在霍狄技术不错,居然一直没被路况难倒,一个小时后顺利冲到矿区公路上,车头一甩,带起几米高的黄土向西飞驰。 要车的时候头盔没能要回来,张恕被弄了一头一脸的灰,连路面都看不见,还好他有神识。 十区追来的是两辆吉普,霍狄技术虽然不错,但距离还是被拉近了,隔着一百米不到,要不是山路蜿蜒崎岖,他们早挨机枪扫了。 第四十四章 走上公路,两边的房子多了起来,霍狄是个精明人,伸手对张恕比了一个“S”形,后视镜里看到张恕点头后,立即转进路旁,用一幢幢房屋做掩护,两辆吉普冲上公路后,枪声立即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 追了一个小时没得手,对方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了。 矿区这一段路张恕走过,这段路上有几个丧尸很多的地方,其中就有一个是一片用木头和铁丝拉起来的隔离区,最早的幸存者在里边扎了帐篷,没能活到最后,通通变成了丧尸,张恕还曾经被门里挤得密密麻麻的丧尸吓到过,那道门上只有一根铁链而已。 霍狄前面一过,张恕手里捏着桑竹籽剑,蕴足了灵力,在经过那道门前时看准铁链一剑挥下去。 他一过,两扇大门一下子洞开,从里边涌出几百个丧尸,有些想追他,更多的,却看到后面跟来的两辆吉普,挥舞着双手迎了上去,几乎把路堵死。 前面的车追得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撞倒了五、六个丧尸以后被迫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全部掏出枪对着车外射击,没坚持上五秒,整辆车就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咀嚼声伴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后面那一辆及时刹车,倒了一截,射杀了一片丧尸后换了方向,疯了一样还想追上他们。 几颗子弹呼啸着掠过张恕头顶,没等他回头,忽然后面传来“轰”地巨响! 后视镜里一看,张恕愕然停下车,一只脚撑着车身转了半圈,看着后面。 前面霍狄也停下车,和张业一起十分吃惊地看向张恕背后。 那辆紧追而来的吉普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整辆车前盖凹进去一大块,挡风玻璃迸裂飞溅,这还不算惊人。 一条黑色的东西闪电般从路边窜进车里,车里的人扣动了扳机,却没能挽回性命,两声撕裂的惨叫后归于寂静。 张业声音发抖:“哥!咱们快走吧!那是什么东西!?” 张恕没动,车里钻出一道黑气,盘绕几圈后触地散开,显出一个人的身影。 古青华的面孔,不过这是墨虺。 结丹应该是足够吓唬低级妖魔的修为,虽说用不出来,但张恕放开手,桑竹籽剑稳稳地悬停在他身前。 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一飞出去,桑竹籽剑不像飞剑,倒像鱼,摇头摆尾…… 但愿能吓走墨虺。 霍狄和张业早被看到的吓得说不出话来,墨虺朝他们里看了看,脸微侧,向张恕说:“我想跟你谈谈。” 张恕殓眉不语,桑竹籽剑上灵光如焰,灼烧了一尺多高。 墨虺后退一步,一脸戒备:“前两次袭击你,是奉了主人之命,不得不为之,我本已受伤,不过昨日主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封印暂时失去了作用,于是我来找你,你我共处一界,主人亦同样是九重虚天的,主人之间的仇怨与我们无关,我并不想杀你。” 张恕一听这话,墨虺搞什么?来示好?罢手言和? “你主人不知仇人是谁,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主人是谁,但有个条件,我想恢复自由身,请你主人杀了我主人,他现在必定重伤昏迷中,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他一死,我自由了,你也免了我的骚扰,你主人更是去了心头大患,如何?” 墨虺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张恕心里一阵苦涩。 云鸠只剩下元神……还怎么去杀人?说不定就是墨虺的主人干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巧,在云鸠死时那人重伤。 没等到张恕回答,墨虺挑眉问:“怎么?” 张恕苦笑:“你那个主人……已经得手了,我身上封印没了。” 墨虺一直挺深沉的脸也忍不住露出吃惊的样子来,隔一会说:“这么说来,以后也不会叫我来杀你了,不过,我想恢复自由也是不能了……恭喜你。” 说完恭喜,墨虺才发现张恕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得回自由的愉快模样,一愣之后问:“难道那个人对你不错吗?” 张恕笑不下去,叹口气:“谢谢你出手,可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转身发动摩托,对霍狄打个手势,重新上路。 墨虺怔怔地站在路上,张恕骑出一截忽然掉头回来,这次,只离着墨虺几米远:“你为什么用这副模样?” 张恕的问题一问,墨虺忽然一脸窘迫地看天、看地、看四方,就是不看张恕,末了挤出几个字:“跟你无关。” 张恕看着他越来越觉得奇怪,憋不下去,说:“我见过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还以为是你,结果是个普通人。” 墨虺忽然变了脸色:“你!你杀了他!?” 张恕摇头,墨虺脸色又变:“他在哪!?” 张恕问:“想吃他?” 墨虺昂头:“我从来不随便吃人!” 那口气,跟说“我从来不吃街边摊”一样,一脸不屑。 弄不清古青华跟墨虺到底是敌是友,张恕一时开不了口了,他这一安静,墨虺惴惴不安起来——妖魔不会掩饰心情?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人在哪?我找了很久了。” 张恕把墨虺表情研究了十几秒,好吧!他笨,看不出墨虺演戏,于是说:“我是知道他在哪,不过我要理由,你为什么找一个‘凡人’?” 墨虺一脸恼怒,看样子想动手,可是又忌惮张恕莫名提升后强过他的修为,蛇信吞吐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化成一团黑云跑了。 而今神识能看方圆五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也不怕这条蛇偷摸跟着,张恕赶上把车开得慢悠悠,一直提心吊胆的霍狄,跟张业说了声没事,他们听了虽然表示理解,但脸色一时半会正常不下来。 张恕想:跟他在一起,迟早会习惯的。 到了离高速路桥还有几公里的地方,张恕听了霍狄的建议,三人都下了车,丢在路边房子背后,然后顺着河道走到桥下,过桥后再走田埂,花了三个多小时弯弯绕绕地走回去。 高速路断了,就算有幸存者路过,也只能绕过这一带往别处走,张恕前阵子的努力很有效果,走到HY村,神识都没发现一个丧尸,整个一大片地方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满地无人打扫的纸、棉絮、塑料品提醒这是末世,几乎要以为回到了过去。 让张业和霍狄等在谷口,张恕先回去——即使谢高文、张娟和古青华一听他找到家人,还附带个男朋友,谁也没反对,还跟着他一起出来接人,张恕也没觉得多此一举。 从今往后都要生活在一起,互相尊重是个良好开端。 也好叫霍狄和张业知道,他张恕再特殊,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 他们互相介绍着走回山洞,小临德站在门口脆生生地说:“树哥哥!妈妈也会用枪了,以后我看家!” 一群人笑出来,生疏感顿时烟消云散。 出去一个星期,洞里又有了变化,谢高文盖起了一间独立的浴室,石棉瓦的顶,里边墙壁上弄了个铁丝小网兜,放着颗明光珠,旁边挂着80L的热水器,省着点用的话,一次可以洗两个人,相当的奢侈。 张恕看浴室的时候,谢高文一脸强忍的笑容,憨厚地得意着,等张恕张着嘴巴走出来,他终于咧开嘴笑起来。 古青华说:“老谢一个人弄的,不让我帮忙,哎!” 明着叹气,实际上也觉得谢高文这个人真的很不错。 谢高文、古青华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显然已经享受过热水澡,张娟更是,穿着一件毛边羽绒服,牛仔裤和过膝长筒靴,很精神漂亮,站她旁边都能闻到一股香味,何止洗澡,看样子还费了一番心思在几大箱衣服里找出合适她的,甚至护肤品都用了。 如此赏心悦目,自然谁也不反对,将来要是捡得到化妆品,也必定留给她的。 在这三个洞穴居民的对比下,张恕还好,张业跟霍狄就像垃圾堆翻出来的,几个月以来头一次觉得脏到这地步很丢人。 张娟把他们上下一看,笑着说:“行!我现在就给你们烧水,一会你们洗出来差不多吃晚饭!你们来了,我多做几个菜!老谢泡的豆芽发了,香菇也冒了一片,昨天想吃不敢做多了,怕浪费,你们来了正好!” 她才只是说,张业和霍狄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在收容区的日子本来不觉得糟糕,一对比,差远了! 张娟乐颠颠的就要去放水,张恕拉住她:“姐,先让他们脏一会没关系。” 张业叫:“哥!你不脏不知道难受是不是?” “哈哈……”张恕踢开弟弟:“我在K市找着些好东西,咱们不吃肉,怕营养跟不上,大人没关系,小临德不行,我先把东西给你。” 背包已经在十区里就给出去了,他们身上再也没什么可以放东西的大口袋,张娟一脸好奇。 第四十五章 张恕手一翻,一罐奶粉出现在手里,张娟惊喜地尖叫了一声,刚接过来,张恕手里又有一罐:“放你房间里吧!” 张娟再叫一声,拿着两罐奶粉跑上楼梯,指着她那间:“你找了多少啊?快老实交代!” 张恕笑:“不多,几十罐吧!” 张娟叫不动了,关上嘴巴看着张恕一罐一罐地凭空拿出来,好几种牌子的奶粉,都是国外的,以前卖价在几百上千,现在更不知道价值多高了。 张恕把奶粉全都摞在张娟当桌子用的木箱上,放完了一回头,门外五个大脑袋一个小脑袋,扎在一堆看着。 “干嘛?” 张业说:“看你变魔术。” 小临德说:“树哥哥长奶粉!” “噗——”其余人发出的。 张恕走出来,站到墙角边说:“还长米哦!”翻手就是一袋米放到地上,跟着一袋一袋又一袋,把二层台子上堆到只剩下房间门口的走道,他扔不上去,谢高文和霍狄爬上米堆,在上面接,这样堆放了一个多小时,坤袋里的米才全部放出来,足足好几吨! 等张恕说:“好了,你们下来吧!”的时候,古青华把一直昂着的头低下来,脖子拧了。 这下子,完全可以放放心心的吃到灵谷有产量的时候。 然后张恕又拿出了一大堆农具、菜籽,有好多连谢高文都没见过,把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晚上六点多,张业和霍狄洗得一身舒舒服服的,还换了干净的新衣服,蹲在张恕旁边,一人捧一个大瓷碗吃饭。 就只有张娟经常洗衣服洗菜要用凳子,古青华腿没好也需要,谢高文实心眼,出去就找了两根凳子回来,张娟和古青华坐着,其他四个蹲了个半圈,围着几盆子菜开动。 小临德觉得好玩,不要张娟抱,也跑来挨着张恕蹲着吃饭。 张娟“咳嗯”一声:“蹲着吃长不高。” 张恕、张业和小临德都站了起来,差点没把已经成年的几个人笑死。 张业有一米七八,张恕本来只有一米七五,现在站在一比,差不多高。 张业臭屁地说:“我比你小一岁,能比你多长一年,以后还是我高!”气焰嚣张。 张恕说了四个字,把张业一巴掌拍死,那四个字是:“我有外挂。” 吃饱饭生了火堆,张娟和小临德唱着儿歌在一边洗碗,几个男的开讨论会。 菜籽很多,山谷里的地少种不下,还要另外开出菜地,以后灵谷长多了,也需要田地。 “如果种到HY村,就怕有人看到。” 有了BP监狱和十区管制局的“教育”,张恕现在反而更忌惮活人,胜过忌惮丧尸。 古青华说:“我这几天锻炼腿上肌肉在周围山上转了转,有个想法,你们看怎么样?” 他找了根烧了半截的木棍在水泥地上画简略图。 谷口出去,绕过一片林子,往东是HY村,往西靠湖,全是卵石滩,在这片卵石滩的南端有一大片礁石隔断滩涂。 “咱们洞口外,左边山坡翻过去就有一片挺平整的野地,从HY村过来有礁石隔着,走不通,这片野地再往南,山势很陡,那一头也进不来,除了湖面等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有二、三十亩大,没什么大石头,应该能开出来种田,关键是这片野地靠着湖,浇灌很方便。” 谢高文点头:“就是杂草太多,灌木很高,要开出来不容易。”看来他也注意过那一片野地。 霍狄说:“林子里的地暂时够用,我们可以慢慢开,又不急着一下子全部弄出来,等开春有个几亩,先把稻谷种下,其他菜籽可以往后放。” 三个人说完都去看张恕,张恕有些心不在焉的,竟没发现他们都看着他。 古青华干咳:“张恕,你呢?觉得怎么样?” 张恕回过神,尴尬一笑:“你们都比我有经验,我跟着干就行了。” 古青华打趣:“是了,我们是生产人员,你是战斗人员,反正现在有吃有住,干脆种地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把你自己事情先弄好,大家的安全第一。” 张业嘀咕:“我干我哥那份,让他开挂打怪去。” 谢高文没玩过游戏听不懂,霍狄挺赞成的:“菇菇说得对,小恕就一心一意当兵蚁吧,大家的安全都在你身上,分量可不轻。” 古青华:“谁是菇菇!?” 旁边几个一齐指着他:“你。” 古青华狞笑:“霍狄、张业,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哼哼!” 按小临德的理解,没几天这两个也会有绰号的。 从这会开始,话题越歪越远,从丧尸扯到电影,再从电影扯到明星,张业和霍狄心理上的放松反映在他们的健谈和风趣上。 张娟不知从哪弄来毛线,织着毛衣,她是最见多识广的,说得高兴了就唱上一段,有她在,连谢高文一边钉着饭桌一边也能插上话。 张恕笑着坐了会,一来他知道的东西实在不多,二来心里挂着事,坐不住,到了八点就一个人离开火堆边,出了洞,站在泉水旁边,摸出养元珠握在手里。 没有云鸠,一切都不会有,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来? 这一晚,张恕仍旧把帐篷搭在水边,养剑入体时也把养元珠捧在手心里,周天运转,灵气便也会进入到养元珠里去。 他试过用神识进入养元珠,可是养元珠内部却像有一道上了锁的门,明知云鸠就在里边的什么地方,只要打开这道门就能见到,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进不去。 喊云鸠时,也得不到丝毫回应,虽然很失望,可也知道这是云鸠元神稳定的兆头,稍微放下心。 一晚上打坐得来的天地灵气全被张恕送进养元珠里,要不是体内转化成灵力的部分没有办法送进去,他恐怕连金丹都舍得拿出来。 有了青冥剑诀,打坐到早上五点,张恕就钻出帐篷。 零下的温度,天上连星光都没有一点,又黑还有寒风,但到了结丹期的张恕哪还会觉得冷,一件T恤就够了,乘着洞里其他人起床之前,先熟悉一下青冥剑诀的招数。 这套剑招总共八十一式,比张恕以前学的任何一套剑、枪、棍、刀、拳招数都要多,要是武校那些,基本看上两遍他就能打出来,虽然谈不上圆融,但记住是没问题的,可这套青冥剑前前后后背了十遍,才把所有动作给记下来。 他先用以前的习惯,既靠动作姿势来巩固记忆,第一遍做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无比艰涩,不单每招之间的连接,连同一招的分节动作都很不顺,打一遍下来很少会乱的呼吸都或长或短难以调匀,不仅没帮助记忆,反而把记得的都忘了。 张恕坐回帐篷里重新翻看了一遍,出来一做,还是一样的,就像编舞的老师没把舞蹈动作编顺畅,一会民族一会国际,怎么打怎么难受。 张恕迟钝的脑子在出了一身大汗后才想到:要是把灵力调动起来,在体内大周天之外,把剑也融进去,当成身体的一部分…… 想到就做,调匀呼吸后,张恕想象桑竹籽剑是手臂的延伸,气海里灵气与剑体灵气连融为一,第一式“乾”很顺利自然地就使了出来,接第二式“坤”,也异常流畅,不止动作流畅,连灵气也生出潮涌的感觉,就像一汪清泉,清风带起涟漪,由静而动,收发随心。 找到窍门,张恕一式接一式,一招连一招地打下去,到了十一式“泰”之后,风起微澜,水波推着水波,感觉水面之上的烟岚也被遵循了不可见的天地法则的力量,被带动着升腾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自身已经不存在了,除了水和烟,什么都是虚的,从第一式的清风慢慢的,循序渐进,到浪头叠着浪头,碧浪翻涌,青烟漫入天空,直至第六十四式 “未济”,根本不需要再去回想下一招是什么,上一招做到一半,下一招已起,如风起云涌,每一招都形成一个自成周天,一环扣着一环。 被风带着越升越高,搅动云气如海潮生生不息,恍如遨游于云霞的忘我之境…… 六十四式“未济”,冲出云层,山川渺茫,一股四顾苍茫,惶惶无措的感觉忽然湮灭了之前所有的畅快豪情,周天一断,张恕“醒”了过来—— 张恕还从来没有在并非打坐的时候进入忘我的境界,这哪是剑诀,根本就是炼气的法诀,只不过独辟蹊径,以动换静,独自练就是炼气养剑,对敌时则是攻击法诀,所以介入一个个周天内的敌人都是“杂质”,要圆融流畅,便要清除杂质。 也可以说,青冥剑诀是一种对敌时也在修炼的法诀。 这种顿悟一样的感受让张恕一时间舒畅得几乎忘了外部环境,一回过神来,忽然看到桑竹籽剑浮在身前,并没有捏在手里! 一惊之下,灵力中断,桑竹籽剑掉了下去—— 跟着,张恕也掉了下去。 在地上坐起来顾不上揉下摔疼的屁股,大笑。 无意之中竟然有了突破,离御剑飞行还远吗? 他后头又试,虽然再也进入不了那种风起云涌的无我境界,但这只是因为还不熟悉,只要多加练习,巩固之后肯定还可以重现。 离开剑诀,再去御使桑竹籽剑,他就发现飞剑动起来变得平稳了,它一平稳下来,比碎金梅优越的地方就显现了出来,那就是速度。 天蒙蒙亮,张恕往周围看了一圈,记下四个显眼的地方,然后桑竹籽剑化成一道青虹,只听到连续的四下,它回到张恕手边,张恕一一走过去看,树枝、石头、草藤和衣服都被割开或穿了个洞…… 衣服? 衣服! 张娟洗的衣服被他戳了个洞!!! 第四十六章 张恕站在衣服面前思想斗争了一会,把衣服收下来,抱到外面丢了。 毁尸灭迹的路上又试了试御空,能凌空走几步,因为还没掌握平衡技巧,几步后就掉下来,但运足灵力一跳之下,可以跳过很长一段距离。 高兴之下,张恕就在进出山谷的路上练习,忘了时间。 谢高文是除张恕外起最早的人,一出山洞,就看见张恕不断地蹦进蹦出,像只猴子一样闹腾。 摇摇头,谢高文心里感叹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无所谓地走到一边,开始日常的提水浇菜。 开垦农田之前,得先把洞里几间房间的地板和墙壁问题解决。 要不然里边温度太低、湿度太大,虫子也多。 他们利用有限的水泥,掺着湖边卵石滩捡回来的卵石一起铺砌,卵石里大块平整的,就铺到地面,小块凹凸的,就嵌到墙壁上,省了不少水泥,墙壁也很好看。 十几天功夫,一排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都弄好了。 至于天花板,HY村里有店做防盗笼,就地取材,把防盗笼拿回来以后焊接成合适的大小,房间上面先用水泥和沙土搅拌后敷了一层,然后再把从家具上锯下来的木板钉到防盗笼上,做成像以前老房子那种尖顶,这样就有两层,还有中空层做隔离。 张娟以前住的是别墅,带欧式壁炉那种,他们现在有数之不尽的木柴可用,所以在她要求下,认领入住的房间里都砌了一个半圆的拱形小壁炉,烟囱从门上面开一个洞出来,接上金属管子,一直接到洞外。 才修好没两天,下雪了,几个人把准备好的木柴搬到炉子里一烧,房间里暖和多了。 喜欢热闹的可以在洞厅里火堆边聊天,喜欢独处的也可以呆在自己屋里,翻翻过时的杂志、报纸。 张恕也从外面搬进洞里来,因为那股灵泉冻起来了,坐在水边上打坐,跟弄一盆水到屋里放着的效果一样。 古青华他们虽然说了他只要负责周边安全就可以,但白天的时候,张恕还是尽他所能地一起干活,一点没把他自己当成被大家依靠着的大人物。 只是每个夜晚他都呆在自己房间里,把防盗笼加木板做的门一关,一整夜一整夜地抱着养元珠打坐、养剑。 已经是结丹期,再来做本该炼气期做的功夫,自然事半功倍,,短短时间内,已经把桑竹籽剑控制得如同自身手指一样灵活,或疾或徐、或轻或重、或利或钝,全在意念中,既可以缓缓地从树冠上切下一片树叶而不惊动旁边叶子,也可以电闪间飞出破石。 闻风品露诀炼气十分温和,清风雨露一般,修习以后张恕才知道这个法诀是配合着青冥剑诀的辅助法诀,青冥剑诀把体内体外的气融为一体,用以伤敌,而闻风品露诀就是慢慢地开拓筋脉,以让更多的灵力通行。 两个法诀相辅相成,等闻风品露诀达到第五层以后,青冥剑诀也就跟着威力大涨,以后闻风品露诀每提高一层,青冥剑诀威力都会翻倍。 一起修习的话,不知道最后会变成如何惊天动地的威力! 平时打坐,张恕就用闻风品露诀,吸纳的灵气每一分都用在开拓筋脉,然后滋养养元珠上面,但即使结丹期,加上有了法诀打坐炼气,还是没有杀丧尸得到的灵气更纯粹、更快。 养元珠会吸收灵气,这就是说他没有做白工,肯定是有用的,能够控制桑竹籽剑后,张恕迫不及待的就想到外面去,弄更多灵气给养元珠。 青冥剑诀还是只能施展到第六十四式,不管他怎么练都突破不了,看来只有出去,说不定还有意外可以突破。 再者,总是自己单练,青冥剑诀到底怎么样他还不知道。 所谓熟能生巧,要想青冥剑诀超越以前碎金梅的威力,必须得到外面去,实际地磨练才能出效果。 雪下得很大,张恕把要出去的话对洞里其他人说了。 他每天都在天亮前到外面练剑,大家虽然没看到,但偶然早起到外面上厕所,一个人知道了,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 大雪里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不感冒不发烧,天气对他的影响如何,他们也都心里有了谱,所以只叮嘱小心,跟着就告诉他各自要带的东西。 一熟了就不客气了,张恕哭笑不得地接过张娟写好的条子,上面写满了他们要的物品,什么儿童画册、字典,小临德认字用的;化肥、除草剂,这是谢高文要的;老棉裤……古青华说腿上冻得疼,非老棉裤不顶事;找得到的话,带几包烟,霍狄是烟鬼。 最离谱的是张业,他要PSP和电池!张恕直接打得他满天找星星,哥哥的威严就是这种时候用的! 这些东西,最近的能有的地方就是H镇,镇子上丧尸没有K市多,正好方便他试招。 至于可能会碰到认识的人,张恕也想到了,那群人在这种天气肯定躲在山洞里不愿意出来,只要不是带头那几个,其他人也没见过多少。 而且他想看看H镇的收容区搞得怎么样了,如果王立他们真弄起来了,以后产出多的粮食可以拿来换其他有用的东西,比如弹药、汽油。 两边都有枪,武力对等的话应该可以做交易。 十区的大官不错,看门小鬼凶恶,不考虑;ZY村收容区同样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如果H镇不行,接下来才考虑ZY村收容区。 汽油冻起来了,把剩下的唯一一辆摩托弄到洞里放了几个小时,终于发动起来,结果到中午张恕才离开山洞。 张恕走的不是高速,二级路不太好,但路口多,到了H镇外,他选了光学仪器厂后门进去。 光学仪器厂效益比其他两个厂好得多,厂子大,工人多,住宅区也新,不过张恕没打算去翻这些住宅楼。 工人是有计划撤离的,能带走的肯定不会留,但在厂区里开店的人可没有车来接,只能尽自己所能,好像仪表厂里那几个商店一样,工人一走,店主也匆匆跑了,周围人走光了后,店里的东西反而能保留下来,不比大街上,一早被洗劫光了。 张恕把摩托藏在一家门诊里,两道门,运气好的话等他回来还能发动得起来,要是放外面,汽油全成冰坨子。 门诊对面是幼儿园的院墙,里边有两架铁架子的秋千和一个十字翘翘板,风吹得一大,这些死去的东西就发出唧唧咯咯的声音,沾着铁管的雪化了一小片,锈蚀了铁管表面,淌下来的痕迹血一样红。 早上下很大的雪这时候停了,天色白亮得刺眼。 张恕拍掉身上的雪,本想把手套和帽子留在摩托车上,往空落落的幼儿园里看了看,最终没脱掉。 冷的不是温度,是心底,哪怕他穿得比在洞里时多,也无济于事。 一步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跟丧尸撕扯筋肉血管的声音很像,要是在以前,这么厚的积雪必定引得这个地方的人兴高采烈才对,K市少雪,偶然下一场也是落地就化,不会积起来。 张恕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贴着动物和星星的门开了一半,一道爬行的痕迹蜿蜒向里,有个丧尸在幼儿园楼上。 莫名的,张恕想看看它。 王老太太变成丧尸后还会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门,这些只懂得吃人,整天饥饿的怪物还有没有一丁点曾经的人性? “哐——” 玻璃门上的玻璃松了,被他推开时在墙上碰出松动的声音,地上有一大滩血,左手边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喷溅的血迹,有具尸体躺在另一边,头上有两个弹孔,看来留下这么多血迹的不是它。 木头栏杆上厚厚一层灰,包的彩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圈一圈地顺着栏杆往上绕。 他轻轻走上二楼,顺着走廊看到最尽头一间房间。 房间窗帘拉着,但因为外面太亮,屋里不是特别黑,有个穿着针织裙的女人站在一张小床前,她的头发长长地垂着,没有光泽,还打着结,身上还算干净,但在张恕看不清的那一只手臂上,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她慢慢地摇晃着身体,垂着头,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仿佛唱着儿歌。 张恕向她走了几步,侧头看到小床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若非杀过上万的丧尸,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让他怀疑它的灵魂还在,不过不管是经验,还是神识,都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死而复活的东西,连动物都有的灵魂,它已经没有了,也许是因为大脑里对某些事情有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使人已经死了,这具身体还会遵照指令,重复地来做。 一个会动的东西,却没有灵魂。 第四十七章 它转过身,看见张恕,两只手臂慢慢地举起来,有一只只剩下一小截臂骨,上面的肉好像被撕扯咀嚼过,连着皮晃荡,在它那一侧的腹部,三根肋骨突出体外,腹腔里空空的。 “为什么?” 张恕的声音很轻,没有人回答,丧尸一步一拖地朝他走过来,就在它手指碰到张恕前一秒,一道青光闪过,“咚”一声。 过了一会,张恕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几本画册和一个毛茸茸的小熊。 检查过没有血和其他什么,他把这些东西收进坤袋里。 回头看时,止不住的觉得冷。 远处有人向这里来,张恕加快几步穿过街道,在一扇坏了的窗下踮脚一跳,身体轻巧一转,落进了商店里。 商店的卷帘门是好的,里边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整整齐齐地放着,显然还没被人光顾过。 张恕不紧不慢地找着可以用的东西,外面街上来了四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另外两个居然是小孩子! 说来也巧,就在他觉得不敢相信的时候,这几个人站到了商店门前屋檐下,他们当然不知道锁着的门里有人,看到周围没有丧尸,就站在这里说话。 男的说:“猪猪,跟你说过不许再偷东西!怎么就是不听!?” 一个孩子“哇”地哭起来,但声音压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女的蹲下身,给这孩子擦眼泪鼻涕:“猪猪才几岁!?喜欢就拿,哪能叫偷!?我们到这里之前,他要拿什么有谁说过他了?现在那帮混蛋骂他,你也跟着骂!!” 男的转过身,踢了一脚消防栓,口气缓下来:“好了,是我不对,猪猪别哭,你要什么我们出来找给你,哎!你们看!” 他指着幼儿园:“幼儿园!有秋千!还有翘翘板!走!不哭了,我们玩够了再回去。” 两个孩子要往幼儿园里跑,被女的一手一个拉住,她冲男的说:“又马虎,你先进去看看。” 男的“嘿嘿”一笑,把背上的枪握到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进幼儿园。 张恕一边留意着这几个人,一边运气,哪怕双脚离地面只有半米高,也可以当做练习。 这家店不算很小,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两进还带阁楼,吃的喝的以及药品都没了,但卷筒纸和女士用的……很多,张恕以大扫荡的风范把这些纸全扫进坤袋里,拿到胳膊累的时候忽然想……为什么不连着货架装呢?连上百袋米都能装下的坤袋难道装不了货架? 把手放在货架上,心念一动,面前空了,张恕忍不住咧开嘴——真不错。 早知道坤袋这么狠,在十区时换什么车啊?直接放一辆进去,等出了门拿出来不就完了。 哎……他还真被云鸠说中了,笨得可以。 随即又想干嘛不把摩托随身带着呢?坤袋里总不会结冰吧! 立即加快动作,把房子里没跟墙壁天花板连在一起的所有东西,通通席卷得一干二净。 那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在幼儿园里玩,怕被他们看到,张恕干脆用桑竹籽剑在墙上打了一个洞——很简单,刺进墙壁后凝神一震,剑光一闪,豆腐渣墙被震成粉末,落下时连声音都没有,轻轻松松,张恕就钻到了隔壁糖果店里。 童话里有糖果做的屋子,小孩子没有不爱的,张恕即使快要二十了,忽然看到满满一屋子的各色糖果,也有一种这就是童年的梦啊……这种怪怪的心情。 收款机里的钱拿空了,一屋子的糖却都留下了,不知道店主怎么想的。 老实说张恕其实挺喜欢糖的,尤其是棒棒糖,但小时候没有这种糖果店,武校在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全是村子,哪里有这种高级糖果店。 放假回家时,和张业或者其他人一起玩,即便有女孩同行,被拉进糖果店里,也没好意思给自己买过,每次都很眼馋地忍了。 结果,居然有这样一天…… 张恕更加不客气地把国产的、进口的,棒棒的、盒子的各色糖果,连着货架和地上装糖果的大竹筐,还有小玻璃展柜等等,全部收走,只剩下一个收款机和柜台,这才又进入下一家。 不知道闹蝗灾的时候,蝗虫有没有他厉害? 下一家是杂货铺,稀奇古怪的零食没有拿的必要,要是云鸠还在,张恕可能会挑几个给他,但现在,叹一口气,张恕只拿了文具和本子。 再下一家是卖炸土豆的,看看两大桶疑似地沟油的油桶,张恕什么都没在这一家拿,果断进入下一家。 餐馆有什么?地沟油和添加剂还是算了,桌椅碗筷倒是可以拿。 如果店主能活着回来,一打开门恐怕会想:这贼歇斯底里了,连桌椅都搬空! 零零碎碎的,张娟要的画册有了,霍狄要的烟牌子不统一,也凑了几包,至于谢高文和古青华要的东西,这里找不出来,要换地方了。 张恕原路返回,绕后面进了诊所,刚想离开,听见幼儿园里的男人说:“庞五那狗东西!我真是不想忍了!猪猪他们能吃多少?二十二个孩子全算成大人的份,叫老焦他们每天都干得累死累活才不短这一口饭!!他要是真敢收我们枪,不如跟他拼了!省得没有了枪再被他们赶出去!!” 二十二个孩子? 张恕一听就上心了,收了摩托以后也没急着去找其他东西,就呆在诊所里等着。 天寒地冻的,两个小孩玩了一会,过了会瘾以后玩不动了,这一男一女领着他们往别处去。 只要没别的人看见,这四个人沿路还没碰上的丧尸张恕全都提前出手解决了。 丧尸身上的血早已凝成浆,早几天死的还是才死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对男女虽然很奇怪一路上都没碰到丧尸,不过H镇的丧尸本来就不算多,也就没往心里去,根本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还帮他们清道。 到了厂区外大街上,有辆车在他们面前急刹车停下,一个矮个壮实的男人伸头出来说:“快上车!李头跟庞五干起来了!MD,一天比一天欺人太甚!桃子已经把娃娃们全带到山上去了,今天不跟群瘪三分个青红皂白,当我们傻X!!” 车里有人打开车门,女的先把两个孩子抱起来递上车,男的在一边问:“庞五想干啥!?” 车里人说:“王行想拉桃子进山洞,李头发现了,要不拦着,桃子今天就被废了!庞五看见李头打王行,TMD拔枪!!赶紧上车!!!” “等等,”那女的忽然说:“庞五手里有步话机,他肯定要叫其他人回去,李头的本事用不着我们帮忙,不如在路上截他手下!!” 连躲在旁边屋后的张恕都觉得这女人好厉害,车上车下的几个也这么认为,商量了一会,他们就分配好人手,把车开到张恕旁边的巷子里,叮嘱两个孩子不要下车,各自散开,有上屋顶的,有躲到屋里的,设下了伏。 张恕看他们也不像是军人或者警察,做事却都干脆利落,找好位置后子弹上膛,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要不是他有神识,又跟过来,肯定当这里没人,贸然过来的话连他都没信心躲得过子弹。 静了一小会,车里两个孩子贴在玻璃上朝外看,没看到大人,慌起来,打开了车门想跑出来找大人。 张恕把围巾拉起来挡住脸,站出半截身子对两个孩子摇手。 “坐回去,别出来。” 两个都瞪着眼睛看他,一脸的好奇。 灰色的高领毛衣,黑色风衣和牛仔裤,中筒靴子,还有棕色的露指手套、黑帽子和白围巾,太干净,连他们身边的大人都没有这个人这样干净,而且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里满是温和的神色,一丁点也不让人害怕。 有个孩子想开口,张恕“嘘”一声,手里把两根大大的棒棒糖轻轻一推,棒棒糖飘到孩子跟前,被他们捏在手里。 “千万别出来,要听话。” 两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看见了魔法师一样,充满了单纯的喜悦,小脑袋点点,乖乖地关上车门。 张恕竖起一根指头,他们会意,带着怀揣小秘密一样的笑容也把手指头放到嘴边:“嘘!” 不知道是所有的孩子都这么可爱,还是经历过残酷的生活,才让他们变得如此乖巧听话? 没过几分钟,枪声响了起来,庞五的手下是警察,可这几个“李头”的手下也不是菜鸟,仗着打埋伏,一开始就打死了两个庞五的手下,剩下的想倒车退走,出主意那女的一枪打爆了轮胎,五分钟后,这一伙从高速路口撤回来支援庞五的人就死光了。 两伙人火拼,张恕没想插手,他只想知道这些孩子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家伙听到枪声也不慌,就在车里舔棒棒糖,已经很习惯枪声的陪伴了。 看战斗结束,张恕走出一截,拿出摩托车,仗着熟悉地形离开了那。 他在高高低低的房屋之间穿行,想绕到仪表厂后门附近,再用神识查探一下洞里的情况,飞驰中,一道黑影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并行在他身旁,速度跟摩托车不相上下。 张恕侧头:“墨虺?”怎么又来了? 墨虺说:“妖魔有很多隐藏气息灵光的手段,我想害你多得是下手机会。” 张恕心里松了松:“你来干嘛?” 墨虺以蛇形在离地一米的距离爬/飞(?)行,知道张恕见过那个人的样子,连人形都懒得变了,一条大黑蛇的外形,蛇首眉心还有一块白斑。 听到张恕问,没好气地说:“那个人到底在哪?” “哦……我明白了。”张恕忽然刹车,跟着腿一甩,风衣掀起来,衣摆还没落下摩托车已经收进了坤袋,然后改步行,顺着一道几百米长的石阶往下走。 墨虺冲出去一截才转回来,为了表示诚意,它也不飞了,肚皮贴在雪地上,爬行在张恕旁边,不过因为它太大,蛇头一昂,比张恕腰还高,几乎要到肩膀,不看尾巴,还挺雄的。 既然不是死敌,要跟就跟,张恕无所谓。 “你不说你跟那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别想我告诉你他在哪。” 墨虺龇牙,桑竹籽剑立即对准了它的嘴巴,硬的来不了,它只好来软的——话说它本来就是软的。 “你告诉我,我把我找到的灵草位置告诉你作为交换,如何?” 收回飞剑,张恕抖掉不知墨虺故意还是无意的扭动中溅到他靴子上的雪,接着往下走。 墨虺吐下蛇信,再接再厉!追上去说:“方圆百里内,灵气虽足,但想找出上百年的灵草,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比如一百年的陀螺果……” 张恕连陀螺果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虽然听出墨虺诱惑的意思,但不知道的东西他就是想装出感兴趣的样子都装不出来。 “两百年的天砂藤,吃了可以生出鳞片。”这可是墨虺受伤的时候都没舍得吃的灵草! 不过…… 张恕很正直地问它:“我长鳞片干什么?” “三百年的杨柳木,你可以再做一把飞剑。” 张恕摇头:“一把够了。”一把他都没玩熟,还想再弄一把?吃多了。 而且看墨虺十分忌惮桑竹籽剑的样子,这把剑所能施展出的威能恐怕他现在用得出的也十不及一吧! 墨虺蛇信子左吞右吐,想起听人类说过的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破釜沉舟了! “五百年的少阳紫官草!你就算元神受损,也可以用它恢复!” 恢复元神? 尽管不知道云鸠的元神怎么样,但张恕动心了,就算云鸠的元神没受伤,有了这个什么紫官草,也许就能唤醒他?云鸠自己肯定知道要怎么做才可以最快最有效,好过他这么瞎猫碰死耗子的碰下去。 但把古青华的下落告诉墨虺,万一这两个是仇敌,那不等于害了古青华? 墨虺看出张恕动心,顿时不急了,扭扭扭地爬在旁边,等着张恕自己张嘴要。 可过了会,张恕拿定了主意,说:“还是那句话,你不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 五百年的灵草一定灵气很足,既然墨虺说了在百里之内,他就不信自己去找找不出来。 墨虺“PIA”一下,蛇脑袋摔雪地里,等半天等出这么句老话,真无力。 第四十八章 仪表厂里有好几千人,看来王立和庞五的收容区真的弄起来了。 厂区墙上拉了双层铁丝网,门口还垒了沙包,架着机枪,看起来防范严密,可要是来个变异丧尸,这些东西根本就起不了用,只让张恕看得好笑。 不过H镇丧尸少,有变异丧尸的可能性也降低了,对付普通的,这样子倒也足够。 他在仪表厂大门口旁边的一幢八层楼顶层,不用神识就可以把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两群人在门口僵持,想来就是庞五一边,李头一边,李头这拨人是张恕跟庞五和王立分开之后才来的,所以他没见过,看李头手下用枪很熟练,来了以后想必庞五和王立接纳是接纳下来了,但肯定把这群后来的当威胁,时不时找茬找麻烦,到了今天,两边终于彻底翻脸。 大门口这谁敢冒头就是一串子弹扫过去,厂区里的人也分了两派打游击,没武器的都躲在屋子里。 双方的人都想攻占大门接应从外面找回来的自己人,互相阻拦之下谁也走不到大门口去。 后门附近的围墙被拆了,洞口的几十亩田地和靠仪器厂那边的田地连成了一大片,用简易的铁丝围墙围起来,这片田地里,现在也成了战场,时不时有人打冷枪。 张恕盘膝而坐,离地一尺,神识锁定山顶水塔下的一群孩子,就再也不动了。 先看看这两边会打出什么结果来再说。 墨虺盘在旁边,无精打采地看着下面情形。 过了几个小时,天黑下来,冲突却越演越烈,庞五手下火力猛,但李头这边的人枪法普遍很准,双方在这几个小时里各自死了几个人。 还是白天出主意拦截的女人,和她同伴分开后,她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偷偷摸摸地绕到厂区西边,顺着田地和墙之间的水沟悄悄摸到山下。 两人身手不错,竟然没路找路地爬上山顶,跟上面的人汇合后,有两个堵着那条夹壁山道,不让庞五的人攻上去,而那一边,两个女人和少年慢慢地,几乎是完全用接力的方式把几十个孩子抱下石头山。 庞五的人就在土路上来去,但没有一个发现山顶被困住的人已经把小孩子们弄下来了。 这些小孩也乖,擦破了皮嗑青了脚都没出一声。 下到平地后,仍然顺着墙边的水沟,个个都匍匐在沟里用爬的,硬是爬过一千多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两个女的拿着枪保护着孩子,那少年跑回厂区大门口,然后在门口的李头的人发射了一个信号弹,里外的加大火力,骤然突破了庞五的包围圈,匆匆碰头后,几辆车向十字路口开过去。 某处楼顶,张恕睁开眼睛向西看。 李头这边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办?离开了仪表厂,又是夜里,这群人要去哪容身? 原本这些人死活不关他的事,但从一开始,李头的手下就一直在保护孩子,他们保护的孩子小的跟小临德差不多,大的也才十岁左右,而且是几十个,不是一个两个,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还有坚持? 连逃走,都要带着孩子们一起逃,因为庞五和王立不是会留下孩子白养着的人。 张恕自问他做不到这样的坚持,出于一种难言的佩服,怎么也要帮一下才能对自己有个交代。 站起来要跟,墨虺搭在水泥台子上的脑袋一昂:“你要干什么?” 张恕说:“我要跟着他们。” 墨虺忽然把他一卷:“你走楼梯太慢了!我带你。” 偏偏因为石蛋这两天一动不动的,叫也不应声,张恕出门就没带它,这下被墨虺往腰间一卷,桑竹籽剑才放出来,墨虺往楼外一滑,带着张恕凌空飞遁。 看它确实没有其他意思,张恕才收起桑竹籽剑,抬手挡住眼睛前面扑面而来的凉风。 墨虺的速度很快,比车队还早一步赶到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房子不多,只有一排店铺,倒是有不少树。 墨虺窜到树上,把张恕放在最粗的一根树枝上,自己绕着树干,盘在上面,嘴一张,树下一个丧尸的灵气飞进它嘴里,看得张恕一愣:还以为墨虺吃田鼠的…… 原来修仙的蛇也吃灵气。 它动作很轻,树上落下不多点雪沫,等在路上的两个女人和几十个孩子都没发觉旁边树上多了一个人和一条蛇。 没一会,由大巴、吉普改装的六辆车组成的车队到了,让孩子们上大巴车的时候,几个带头管事的赶紧交换意见:“我们去哪?” “我听王立说仪器厂也有一个山洞,应该比这边的大,H镇丧尸少,我们冲出去很难走,不如去仪器厂找找那个山洞的位置!” “你听得确实吗?” “没错,他无意中说的,我听到就记下来了,李头!晚上丧尸越来越多,他们不敢追太远,我们要是进了仪器厂,应该能甩掉他们!天黑了,别处丧尸多,咱们弹药不够啊!” “好吧!都是军工厂,应该不会错,大斧,你跟我这两车走最后,让桃子她们走前面!!” “好嘞!” 载着小孩子的大巴车往前走,李头和大斧的两辆吉普等其他车都走了以后,跟后面追来的庞五手下对射了一会,压制得来人退回去了,才匆匆去赶前面的车。 他们走的那个方向往前几公里,就是仪器厂,这几公里路山形崎岖,道路蜿蜒,树也多,不必太担心后面追的放冷枪。 张恕本来想跟在他们后面,但追来的一辆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他认得。 王立的儿子王行的声音。 这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自以为是太子,相当的跋扈。 张恕还记得一起去找收割机的时候,王行在高速路上望着K市喊的“再走八公里,地狱欢迎你”,从李头的人嘴里,张恕知道拉桃子的也是他,桃子这种名字,一听就是女的,王行拉个女的能让李头愤怒到动手打他,除了QJ还有什么?果然不是王行这样的干不出这种事。 王行坐在车里,叼着一根烟:“行了,到这就别追了!他们活不到明天!” 那口气笃定得十分让人怀疑,难道前面有问题? 张恕等了一会,又追来几辆车,都被王行拦下来,一伙人用车设了路障,散乱地射击丧尸,却没有一个提为什么不追?为什么李头那边的人活不到明天? 看王行和几个人砸开路边的商店,翻出家具点燃取暖,还从后备箱抱出一箱啤酒来,张恕等不下去了,他只能想出追上李头那几辆车,跟紧他们从旁保护这一个办法。 一扭头想从背面跳下树,墨虺忽然把硕大的蛇脑袋凑到他眼前:“你认识吗?不认识让我吃了吧!” 张恕低声问它:“你不是吃灵气的吗?” 墨虺说:“灵气为的修炼,吃人是填肚子。” 张恕又问:“很饿?” 墨虺蛇信子一伸,望着树下王行那群人:“有点。” 张恕说:“你别忘了我也是人。”轻轻跳下树,几个纵跳已经到了百米之外,然后丢出摩托骑上去一阵风地朝东去。 王行他们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纷纷跳上车看,见离得远,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李头的人回来,有个胖子说:“我们过去几个看看。” 话才落口,旁边树上射出一条黑色的东西,一对红色的眼睛把他们看了看,随后也向西去了。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一头冷汗地说:“那、那是什么……” 就那一瞬间,这几个人好像都被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盯上一样,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汗毛直立! “妈呀!”王行喊出来,丢下才打开的啤酒瓶,窜到车上,发动之后没命地跑了。 其他几个也不慢,没一会就走得干干净净。 仪器厂的山洞比仪表厂的好找多了,仪器厂工人上万,厂区是仪表厂好几倍,整个厂区围着从林区延伸出来的一座山,山上怪石嶙峋,以前就是一个公园,叫石城,最高处有个亭子挂着铃铛,平时整个厂区都听得见清脆的“当、当“声。 公园门在山脚下,过了石城公园大门走到湖边,一转,就是山洞洞口。 不像仪表厂山洞夹在厂区和省建之间,路都不舍得铺,仪器厂的山洞外路面早就铺好了,两边还有花圃,不过厂里穷困以后,工人把花圃改成了菜地,能种菜的地方虽然小,也可以省点葱蒜、辣椒的钱。 张恕耽误了一会,等他追进仪器厂的时候,李头那群人已经找到山洞外,正在想办法弄开铁门。 第一道门是滚轮的,几枪打烂门锁,一推就开了,但里面那道和仪表厂的山洞二门一样,要切开整一条线才进得去。 他们手里有焊枪,有两个在洞里切开铁门,一群孩子都还在大巴车里坐着,有几个守着孩子们,其他人都拿着枪站在外围,见到被声音引来的丧尸,就一枪一个地解决。 看起来,这群人自保能力不错,只要等门打开,全部退进去这一晚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可是张恕的神识一见到洞里情形时,立即吓出了一头冷汗! 第四十九章 门里不是空的!在他能看到的山洞隧道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丧尸!不知道是不是钢铁大门的隔音效果太好,拿着焊枪切割铁门的两个人居然什么都没听到!! 张恕忽然想到王行会不会就是知道李头他们会跑来这里,而且还知道洞里全是丧尸,所以故意不追来的? 王立和庞五占了仪表厂山洞两个月了,如果找过另外两个厂的山洞,知道洞里情况也不奇怪。 张恕把前后听来的内容连起来一想,莫非……王立是故意在李头的人面前装作“无意中”说出仪器厂也有山洞的事,等两边撕破脸,李头无处可去,就会带人来这里自己送死! 要真是这样,王立!庞五!还有王行,这几个人简直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几个孩子送死!不,应该说,他们竟然能对孩子下手。 一面想,张恕一面驰得飞快,但因为仪器厂很大,一下子赶不到,怕李头等人在他到之前打开铁门,不得已,张恕只好向一直跟着他的墨虺求援。 “能不能请你先去,或者再带我一程?” 墨虺顿时扬头:“告诉我那人在哪?” “算了……” 还没试过把桑竹籽剑放那么远出去,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青光一闪,桑竹籽剑发出破空的声音消失在张恕身前,墨虺暗中凛然——短短时间内,张恕修为胜过它,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法器、法宝,果然主人不一样!它就没这么好命摊上个好主人,羡慕嫉妒恨啊! 桑竹籽剑剑身狭长,本就利于飞行,单独飞行的速度在张恕结丹期的灵力控制下,堪比音速,眨眼功夫就到了山洞口。 可就在外围射杀丧尸的人看到青光的时候,洞里的人喊:“打开了——啊啊啊!!!” 沉重的铁门被无数双手挤开,丧尸一个挤着一个地从洞里涌出来,门口那两个人瞬间就被拉进尸堆里,惨叫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已经变成了无数被咀嚼在丧尸口中的碎肉残浆。 外围的人跟洞口隔着车辆,突然看到这一变故,个个脸色发白,叫李头的矮个男人喊了声:“上车!快上车!!桃子!开车!!带孩子们走!!” 他扛着枪带头冲向洞口,没上车的人大部分都放弃了往车上逃的机会,冲到车辆和丧尸之间,发疯地射击。 他们是想用他们的命,换车上的人活下去的机会。 祸不单行,有几道比普通丧尸快得多的黑影从洞里冲出来——变异丧尸!! 看到黑影的时候,这群人全都绝望了,逃不了了,他们一个都逃不了了!连车上的孩子也都不可能逃过这次了,即使车开出去,变异丧尸也追得上;即使车外有加固的钢条,变异丧尸的力气也撕得开——他们完了!! 子弹咆哮的火焰中,那道青色光芒被遗忘在脑后,但就在最快的一团黑影即将扑到李头身上时,青光大盛!变成一个硕大的光团,隐约能看出光芒中心是一把冷兵器时代长剑样的东西,它“嗡”地一声低鸣,李头身前空中的黑影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惨嚎,爆成好几块飞溅开。 这一下变起突然,以为死定了的李头反应相当快,没去管那青光是什么,抓住后面几道黑影被吓退的时机,大吼:“开枪!!!开枪!!!” 不再计算弹药消耗,不再节约体力,被刚刚一幕惊呆的其余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几十条枪管里喷出愤怒惊惧的火舌,一下子把冲出来的丧尸死死压制住! 洞口范围有限,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洞口扫射,拿着枪的人却都看着空中倏忽来去,轨迹不明的青光。 它盯着丧尸堆里的变异体,只要有一个敢冲出来,立即被这道光诡异地穿透,落到地上时,变异丧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还只是开始,过了两分钟,青光开始追杀丧尸堆里的变异体,渐渐往洞里去。 李头他们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它毫无疑问地在帮助他们,原本绝望的心情稳定下来,打退了一拨丧尸后,大家开始慢慢往车上退。 即使变异丧尸不用他们对付,普通的丧尸也太多了!他们不可能杀得完,还是乘着这会赶紧逃走的好。 眼看就要能离开了,有人的枪口哑了,慌张大喊:“我没子弹了!!”丧尸的数量令他们不能再靠精准的点射,子弹的消耗问题立即就显现出来。 李头喊:“上车!” 陆陆续续的,各人手里并不多的弹药用完,没有了子弹的人只能提着枪跑上车,六辆车都发动了,车下只有李头、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和张恕白天见过的那个女人还在射击。 少了好几管枪,跑出洞的丧尸越来越多,这三个人要么赶紧上车,但肯定会有丧尸追到车子,要么就这么不顾生命地阻拦下去,让其他人逃走,两个选择,不管哪一个都有人要付出生命做代价。 车上有人喊:“李头!大斧!英姐!!” 李头打倒了冲到女人面前的一个丧尸,后退一步喊:“你们快走!别管我们了!袁学!以后你带队!!!” 女人也喊:“别啰嗦!都TM走!别都死这儿!!” 车上的人不愿意丢下他们,显然这群人一直相依为命,互相之间感情早已经亲如一家人一样,谁也不愿意丢下任何人逃走。 正当万急,忽然一道灯光从远处驶来,几秒内就驰过几百米来到车前,是一辆摩托。 车灯照射下,车内的人惊愕地看到摩托车凭空消失不见,车手往前一翻,站到了李头等三个人背后,大声喊他们:“上车!” 枪声太震,李头没听清楚。 “上车!!” 李头这才看到出现在身后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声音还很嫩,不是他的人,想干嘛? 一愣之下,短暂的空隙里好几个丧尸跑近他们,只有几步远! 张恕本想等这些人走了再动手,哪知道情况不如预料,只得立即动手。 桑竹籽剑破空飞回,青光的范围比先前又盛了几分,纯粹因为就在主人身旁的缘故,其实剑身里储存的灵气已经消耗了部分,要不是青冥剑诀正好可以解决边打边炼的问题,桑竹籽剑也会面临和以前碎金梅一样的困境,等储存的灵气一用完就变成废品。 为了救人,也为了补充桑竹籽剑的灵气,张恕手腕抬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青冥剑诀了。 乾——风乍起! 坤——微澜生。 青冥剑诀一经施展,张恕体内的灵力便和桑竹籽剑连成一气,开始周天循环,人和剑虽然没有直接相连,但手腕带动手臂一抬,足背一勾,或起或伏,漂浮在青光中的桑竹籽剑比先前更加灵活倍增地起落回旋,逼近的几个丧尸立即就被斩杀在地! 屯、蒙两式——水色苍苍,雾气生云。 张恕一腿踢过头顶,围巾落地,有人把惊疑的目光投向他的脸,但他身体如藤萝枝蔓,柔韧而饱含力度地旋转了半圈,落足展臂,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武术,却没有动作或招式的节奏感,同样也没有片刻间隔中断。 人在动,却给人静谧无声之感。 但这些动作并不快,好像事先做足了准备,水到渠成一样地从容进行着。 宽大的风衣衣摆飘开,开始时看不见,没一会,淡淡的流光从张恕身上“流淌”出来,周围的人才看到是这种光展开了他的衣摆,一道道,一缕缕,如烟如雾,依照冥冥中的序脉脉而动。 张恕整个人就像站在水中、云里一样,以他为中心,搅起波澜,带动云涌,桑竹籽剑顺着水流、云涛翻飞上下,所有被触及的丧尸全都变回死物落地不动。 枪声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没有人还想得起招呼伙伴逃命,几十个人,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洞里冲出来,但都被拦在李头他们身前几米处,再靠近一步,毫无例外的,每个丧尸都倒在地上,尸体压着尸体,越堆越高。 李头拍了大斧和英姐,三人默默地退到车边。 张恕脑海里一片空明,这是他在第一次感悟之后,唯一一次再进入到这种境界,十几天闻风品露诀的温养开拓,灵力游走之下已从过去的一股细流变成了一条水龙,奔走起来气势汹汹、威压渐生,所带来的畅快感觉也比上一次明显得多,让他胸臆中满是空阔的感觉,剑光开阖的范围亦步步扩大。 到了第二十五式“无妄”,剑气纵横,几有飞上云霄的感觉,恰恰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奇怪的非人形变异体冲出山洞,长着诡异触须的脸把张恕和张恕背后的人看了一看,血红带斑的眼睛一转,它在丧失群背后纵跳向侧面,想绕过张恕攻击后面的李头等人。 与忘我的境界相对的,是对身周环境细微到空气的每一丝流动都精确掌握的神识,所以这个变异丧尸一动,张恕就知道它打算干什么。 密密麻麻的普通丧尸一刻都不能没有剑光的阻挡,它们无知无觉不怕死,桑竹籽剑只要一挪向别处,它们立即就能把张恕淹没。 可是李头他们的眼睛在夜里灯光下看不清变异丧尸的动静,拿起枪都不知道朝哪里打。 张恕忽然心里一动,二十五式“无妄”的后半招接二十六式上半招,拍向虚空的一掌并起两指捏出剑诀,桑竹籽剑忽然一分为二,分出来的剑光随着他落腿沉身的动作,飞向侧面高处,从高处像一道落雷贯穿了变异丧尸—— 不要说围观的目瞪口呆,就是张恕自己都差点惊呆过去——剑光可以分化!! 他之前以一人之力就做到了刚刚几十个人才做到的事,把所有丧尸截杀在洞口前空地上,现在飞剑分光,威力不减,效果加倍,两把桑竹籽剑起落配合,进退相叠,像两只结伴的飞鸟穿行在波浪和云海之间,迎击潮头、破浪穿空的肆意和激情,让看的人都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手里拿着枪的这些人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绝对不会相信冷兵器居然可以带给人如此火热的感受! 没有人再记得逃走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 张恕退,李头则让车队跟着退,但他们没有远离,直到最后一个丧尸抬着的手骨落下,黑夜沉寂,再也没有动静,才有人发觉他们已经退到公园门口来了,而这几百米的路上全部堆积着一米多高的恶臭的尸体。 尸体虽然恶心,但生存在末世的哪里还会介意这个?会动的丧尸和不会动的尸体,还用选? 从第二道剑光出现后,外围围过来的丧尸也都不必他们出手,总有一道剑光比他们的子弹快。 看着车灯照出来的路面全是丧尸尸体,悚然发觉小命保住的人们看回那个穿着黑风衣的人,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个人……是什么人!? 张恕连着两公里内的丧尸都解决了,青冥剑诀也才打到第四十五式“萃”,有点……不太爽地收式,桑竹籽剑随着收式回到手边,两道剑光合二为一,收回气海。 灵力一收,先前被灵力隔开的冷风扑面,他猛然想起围巾丢了。 “唰”一下把领子立起来,将拉链拉到差点磨到鼻子,张恕才落了地。 曾经觉得剑招很怪,原来它就是用灵力控制飞剑的法诀,当然跟以前学的不一样,真要飘在空中打以前学的剑术什么的,保准摔个倒栽葱。 转过身面对李头等人,怎么说还没想好,一团黑云落地,墨虺恬不知耻地变成古青华的样子现身,两只手还分别提着两个人。 这两人一看见李头他们立即惊叫起来:“李头!英姐!!” 英姐喊了声:“老杜!小杜!” 墨虺撒手,这两人连滚带爬冲回自己人堆里,看样子,怎么会被墨虺弄来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的。 墨虺对张恕说:“头,我把他们被困住的人救来了。”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张恕懵了会,然后傻出一句:“谢谢。”不明白墨虺在演戏。 墨虺急出汗来:“不客气,你是我的头,听你吩咐本来就是应该的。” 张恕要是再不明白,一口吃了他!!! 幸好,张恕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露外面的圆眼睛眨巴两下,终于回过味来这是墨虺在给他锦上添花,感觉怪怪的冲墨虺点点头,接不出台词。 墨虺眨眼看他,他也看着墨虺,可就是整不出香港黑社会电影里老大的对白,两个傻傻对望。 半晌后张恕放弃了,眼睛看向李头:“你好。” …… 李头现在百分之百的敢断言站在面前疑似非人类的这一位绝对还是个孩子,这么大显神通杀了上万个丧尸之后,居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对他说“你好”! 五秒后,反应算是很快的李头才挤出回答:“你,也好。” …… 墨虺身为一条蛇魔,都觉得气氛很怪异,何况李头背后的人。 僵硬,就是用来说这种状况的。 大人没注意下,一个孩子从大巴车上跑下来,那车门一直就没关——原来想让李头他们赶上来了好跳上去逃命。 这孩子一头就扑到张恕面前,被张恕一把接住,然后,耍帅的黑风衣被擦了一片亮晃晃的鼻涕。 英姐着急,叫这孩子:“猪猪!回来!” 明明很瘦小,被叫成猪猪的孩子扯着张恕说:“大哥哥!还有没有糖?你变的糖很好吃,我吃光了!” 张恕拉开猪猪的棉衣口袋,手往里掏了一下,这个口袋鼓了起来,塞了满满的棒棒糖,还有一根掉出来。 猪猪捡起地上的,从衣兜里又掉出一根,于是一手捡一根跑回车上去,一颠一颠的,沿路掉着糖,他还不知道。 英姐对张恕说:“小孩子不懂道谢,谢谢你。” 李头跟着说:“谢谢!” 话不多,但张恕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一动,说:“仪器厂山洞里没有多少丧尸了,如果你们能清理一下,其实留在这里比外面强。” 李头没一下子回答,面有难色,这个倒不难猜。 王立、庞五就在几公里外的仪表厂山洞,弹药比他们充足,要是发现他们留在这里,说不定容不下去还要打过来。 他们在这一天冲突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伙伴,想起来都心情压抑,再发生冲突的话,还要死人。 看出问题所在,张恕说:“弹药的话,倒是有。” 他来之前还抱着以后用粮食跟王立、庞五换弹药的想法,可是等到了仪器厂才转过脑子来。 还换什么?仪器厂不就是生产枪炮的吗?怎么会没有弹药呢? 第五十章 九十年代的时候仪器厂因为发不出工资,把做枪炮的钢材拿来生产自行车,因为钢材质量比其他牌子好得多,摔都摔不烂,骑几年也不会坏,自行车销量一度空前,但被上面领导知道后,马上禁止了,跟着,这个厂就和仪表厂一样,半死不活地拖了这么些年,工人全靠政府时不时想起来给一点的福利活着。 那些“福利”说起来可笑,比如中秋节一过,滞销卖不出去的月饼,带着精美的包装一车一车地拉到H镇来,按三个军工厂的工人人头一家发个几盒,看价值,一发好几十万上百万,其实还不如实打实地每家发一袋五公斤的米。 可总是有领导热爱做这种面子活,新闻上一播,说的都是盒子上的标价,就是不说盒子里连一顿饱饭都赶不上的几小块高档面饼。 还有什么检疫不达标的猪肉,查封的陈米…… 张恕只知道仪器厂有堆积如山的枪炮,在饿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工人们拿着菜刀、斧头围着厂长家,要求发产品给他们,他们自己卖了养活自己! 怎么可能发产品? 不过这样一闹,惊动到上面去,总算是把工厂改组、换名什么的,让人有口饭吃了。 工厂转移,设备和产品应该也转移走了才对,但张恕抱着侥幸心理用神识查看了一下,就在山洞里有好几“座”码起来的木箱山,随意看了几箱,差点让他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箱子里是什么?还能有什么? 仪器厂的产品! 可是一想为什么山洞里有这么多丧尸,还有如此大批量没运走的产品,背后的可能性叫人十分心寒。 李头问:“你有弹药!?” 张恕说:“不是我的,在洞里。” 他已经很“神奇”了,知道一个满是丧尸的洞里有枪支弹药也很正常,李头这边没有一个人怀疑,全都相信了。 张恕不好意思说一直跟着他们,匆匆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来找弹药的,才碰、碰到你们。” 没出息的,在正直的人面前说谎都带结巴,墨虺忽然觉得就这么站下去,这家伙还会接着丢人,问: “说完了?” 张恕:“?” 墨虺周身散出黑气,在黑气隐蔽下变回原形,十分不客气地把张恕一卷,直冲进洞去,几息后把人放到装着枪支弹药的木箱前,然后盘到一只木箱上说:“刚刚在那些人面前,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把他们困在山顶的人也救来了不说,还叫你头,你威风够了是不是该告诉我那个人的下落了?” 张恕囧了,墨虺还真是一条执着的蛇啊! 不过!他也很固执! “不告诉我你找他的原因,别想我告诉你他在哪!” 一人一蛇怒目相对,蛇信吞吐——墨虺不怀好意,青光一闪——桑竹籽剑剑光迫人,墨虺顿时气跑。 看着墨虺“咻”地一下飞出洞去,张恕突然又想起云鸠来了,一个是条蛇,一个跟仙一样,一气都会跑! 伸手摸摸衣服下的养元珠,张恕决定拿点弹药就跟李头他们告别,赶紧去找少阳紫官草。 张恕连CS也没打过,怎么认得什么枪好什么枪不好? 一看顺着主隧道最靠里的五个洞里都放着,不管他能拿走多少,剩下的都够李头等人用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开始“捡破烂”。 可惜他只有一个坤袋,装了二十箱就再也放不进去了,张恕把坤袋里挺占地方的货架丢了,只留着货架上的东西,又勉强塞进去十几箱,到顶了,坤袋鼓得口都豁开了,实在是不能装了,这才装了一个洞里很小的一部分…… 看看剩下的箱子,张恕幸灾乐祸地觉得王立和庞五混到头了,有了这么多弹药,李头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过了会,张恕把洞里其余丧尸解决完,李头等人才打着手电走进洞。 震惊过后有了一段缓冲的时间,再见到张恕,很多人毫不吝啬地表达他们的感谢和……好奇。 张恕要是冷酷点,具备点无形气场什么的,就能把人吓得不敢靠近,可惜气场、气势这些东西跟他绝缘,他的话再少,还是被围着说了好一会,最后是英姐看出张恕浑身不自在,把人拉开,张恕又和李头单独谈了一阵,半夜时离开了这群人。 从谈话里得知,英姐是李头——李振雄的女朋友,英姐以前是个户外探险俱乐部的领队,而李头是Y省一个边防哨所里的小班长,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恶劣的环境锻炼得比普通人强悍,那个哨所里没有一个兵变成丧尸。 英姐的朋友桃子是小学老师,秋游时因为封锁被困在风景区,英姐知道以后带着俱乐部的其他领队走小路进入风景区的茫茫大山,把桃子学校的老师学生,以及好几家同样被困住的散客救了出来。 回到所在城市已经进不去了,他们通知得到的家长陆陆续续来领走了自家孩子,还有好些孩子联络不上家长,只好就这么一直带着。 几个老师和几个搞户外的,带着一大群孩子连枪都没有,一路找车找食物和水,躲着丧尸,好不容易才跟李头和他手下几个兵汇合,有了军人和枪,总算有了自保能力,他们长途跋涉了上千公里,到处找可以活下去的地方,却到处都有丧尸,颠簸了一个多月,成员一天天减少,最后才来到H镇。 王立和庞五不是善人,但这里是李头、英姐沿路走下来丧尸最少的地方,环境更得天独厚,所以才宁愿忍着气也要留下来,少不得,还是为了孩子们考虑。 张恕想之前庞五的人就杀了不少丧尸,这一晚上他杀的更是不知有几万,镇子里就只剩零星的丧尸,再也不会构成威胁,而且李头还有如山的枪支弹药库存,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那群孩子也都可以安定下来了。 按照张恕自己的思维方式来想,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但他没想到他这横插一脚,会改变整个这片地区的格局。 无论如何,现在他心里就只放着少阳紫官草。 不认识那草长什么样,没关系,把有灵气的草都弄来,总有一棵是! 笨有笨办法,习武长大的张恕从来不缺毅力和恒心。 CB林区很大,占地接近一万公顷,囊括蛇山从X山段起的四分之三部分,附属山脉也有上百座,山脊连着山脊,山巅眺望着山巅,平地稀少,谷地众多,人工种植带只占了林区百分之三十几的面积,其中油橄榄是最主要产业林,只有二百多亩。 林区百分之六十几属于天然林,Y省属于落后省份,解放前大部分地区处于蛮荒状态,城镇之间点线相连,不像外省城市乡村交杂,少有人到不了的地方,2000年后,在Y省多得是人迹罕至之地,林区深处别说土路,只怕山间羊肠小道都找不出一条。 以前张恕进山,要不是跟姨父穿过仪表厂山洞,要不就是走林场宿舍那边。 不过这两处能到的都是人工林区,墨虺说少阳紫官草有五百年,不用说,一定在林区最深处。 神识辨物无碍,张恕连夜视望远镜都不用带,半夜就摸进了山。 没有路,摩托不能用,仗着一身修为,张恕全靠灵力在山里行走,速度倒也不慢,只是地形复杂,灵草的灵气都被山体挡住,他必须每一处都走到,要不错过都不知道。 之前和李头说话时,被李头绕几下,张恕就交代了要连夜进山找东西的事情,还好李头不是坏人,要不然…… 李头给了张恕一个手机,电池是满的,带GPS,如今天上卫星怕是也罢工了,但地图还可以用。 张恕傻得GPS都不会用,李头硬是丢开需要他管的一堆事,先教会张恕。 现在张恕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地图就是一格一格做好标记的,顺着标号一片区域一片区域的找,既不会迷路,也不会遗漏。 开始时树林还不算太密,但也非常不好走,野橄榄树下草低,但松柏树下刺藤多,有时候看着只有半米高的草丛,一落下去把张恕大半截都给埋了,积雪下面草藤子上小刺丛生,一陷进去,隔着牛仔裤也不顶用,进山两小时,张恕腿上就又痒又疼起来,恐怕带刺的不少植物还有毒性。 有一次落足点看着平整无比,还以为是石头,结果是一根中空的大树树干横倒在地,张恕一脚踏碎木头,断的地方从裤脚边戳到小腿上,要不是感觉不对立即运力浮起,难免骨折。 张恕在旁边找到块石头坐下,掀起裤脚看,小腿上的口子有十几厘米长,用灵力倒是可以止血,但伤口两边的肉往外翻出来,疼得张恕一阵龇牙咧嘴,眼看是走不动了。 以为有了修为,就不需要急救包,坤袋里只有两个创可贴。 第五十一章 张恕丢了一个明光珠在旁边,卷起裤腿,忍着痛把翻开的肉捏在一起,再用牙齿扯掉创可贴上的塑料纸,把创可贴当针线,先把口子拢起来。 两块创可贴都贴上去后,再用门诊里得到的纱布把小腿裹起来,外头拿胶布一绑,他只能暂时像这样处理。 在野外,没有石蛋,张恕即便打坐炼气,也得放出几百米的神识,以防有妖魔靠近不知道。 闻风品露诀很系统,修炼起来比以前单一的周天炼气有效得多,坐到早上天亮,张恕就炼化了体内三分之一的灵气,腿上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于是起来拍掉一夜间落在身上的厚厚一层雪,接着走下去。 以他的速度,一天能找五、六平方公里的范围,开头两天可能因为搜寻的地方在外围,偶尔还能见到践踏出的山路,树木花草年份不久,一无所获。 到第三天,张恕找到一棵长得很奇怪的“蛇果”。 这种草并不太少见,过去到林区玩就曾经见过几次,据说蛇很喜欢吃,几片如同兰草的叶片拱卫着一只独茎,茎端结果,肥厚的单叶里包着好像玉米棒子这样的一堆果实,但颗粒是红色的,晶莹剔透很漂亮。 这颗蛇果不一样,它被埋在雪下面灵气还散出十几米,红色的灵光下,沾着雪的果实比平时还要漂亮几分,看得张恕都忍不住嘴馋。 但这个东西还真没人告诉他能吃。 长在山区的人都知道,山里植物,越是颜色漂亮的越有可能带毒性,不仅仅是蘑菇,包括很多树和藤蔓之类,像蛇果这么好看的,八成有毒。 所以忍了忍,张恕没挖它,把它留在原地就走了。 他走之后没几分钟,好几条花蛇循着蛇果香味找过来,为了争夺谁吃它还打了一场,最后是一条暗黄色三角头的蛇赢了,它刚游走到蛇果旁边准备美餐一顿,头顶树下突然落下一条黑色的大蛇,尾巴还缠在树上,脑袋悬在上方看了它一眼。 暗黄色三角头的毒蛇立即就吓跑了,唯恐跑得慢,跑了一截钻到雪下面去了。 墨虺挂那,把这株难得有了灵气的蛇果欣赏了一会,慢条斯理十分享受地吃了下去。 张恕想要少阳紫官草,但又不想告诉他那个人的行踪,那就只有自己来找,墨虺很怀疑在这种天气,这么大一片山林里他能把少阳紫官草找出来,好奇之下就悄悄跟在远处,没想到还能被张恕找出这么好的餐点,意外之喜! 但是之后两天,张恕又一无所获了,叫跟着还想吃蛇果的墨虺无比失望。 墨虺有多饿张恕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肚子饿了。 辟谷丸的效果也就几天,一过了那几天,该饿还得饿,一点不像书里写的可以断食。 幸好,每天在林子里钻来钻去,被他翻到了几个野红薯,还有不合季的地瓜,没有干燥的木柴,只能生吃。 野红薯和地瓜,下着统一冰红茶还不错,只是会把肚子吃得凉飕飕的,每次都要用闻风品露诀养一会气才暖得回来。 山里没有丧尸,但是有妖魔,不过不管张恕能够用出来的灵力有多微薄,至少一看他结丹期的修为,基本小妖小魔老远就逃走了。 餐风露宿,一边不断地修习闻风品露诀,一边慢慢深入林区。 一个星期后,野红薯和地瓜早已经吃完了,只剩下坤袋里的巧克力和糖果,还好糖分能够补充热量,张恕靠着这些东西仍旧没有回去的念头,饿得狠了就翻一点他认识的草根来吃,勉强塞到不会眼睛发昏就行了。 那一晚在仪器厂得到的灵气炼化完后,他的闻风品露诀悄无声息地突破了第二层。 不像之前青冥剑诀得施展到第二十五式“无妄”才能分出剑光,闻风品露诀到达第二层后,只要进行到第十一式“泰”就可以分化出剑光来,一下子就快了一半! 高兴之余,却没有人可以分享,张恕只能摸着养元珠,轻轻在心里说:我一定会找到少阳紫官草,早一天唤醒你! 雪停了两天,林子里比有积雪的时候还难走,到处都是潮湿的,不少地方用了灵力都蹦不过去,得用桑竹籽剑斩断杂草灌木开道。 这天,应该是进山后的第九天,手机里第二块电池还剩两格,等这块电池一用完,他将失去方向。 在山里走路根本没有办法走直路,往往还没察觉,就已经偏离了方向。 而且山多但不高,很难找一个标志点出来。 看着那两格电量,张恕第一次生出要不要先回去,等找到替换电池再进来继续的念头。 但是有个问题,他已经走到林区深处,即使现在就开始往外走,也要花四到五天时间才能出去,这两格电量明显撑不到他走出去。 要是晴天,看得见太阳角度还好,可即便不下雪了,天也阴沉沉的,别说太阳,连早上哪一边先亮起来都不知道。 张恕坐在枯死的树干上,想了一会想出一个办法:抓一个妖魔,妖魔生长在这片地方,应该很熟悉环境,这样有了妖魔带路,就可以继续找下去。 麻烦的是小妖小魔老远的发现他一趟风地就逃走了,他只有一把桑竹籽剑,放出去怎么活捉?而不是一剑杀掉……不! 想起来了! 被云鸠召去异界的时候,有一个东西因为他不知道用途,所以没带在身上,当时留在洞里放着,前阵子“装修”房间,那东西就被收到坤袋里了,后来也没想起来拿出来! 手一翻,一颗珠子飘在张恕手心上几厘米空中,正是那颗被云鸠放到水泥厂地下洞穴里的珠子,还被蝙蝠魔吃下去过,后来剖开蝙蝠肚子才拿出来的。 以前灵力不足,不敢随便浪费,每一点灵力都要用在碎金梅和灵火坠上,而他从炼化了全身灵气后,保持灵力充足的状态已经有几天了,不如试试这个珠子有什么用。 就算没有桑竹籽剑好,云鸠也说过它是三品的,碎金梅才是一品,三品的法器说什么也该有点了不得的神通吧! 张恕立即把灵力缓缓注入这颗珠子里…… ——两个时辰还没拿到,笨蛋! 久违的……云鸠的灵识出现在脑海里,张恕一惊,心跳都加快了一倍! (云鸠!) …… (云鸠!!) …… 再也没有丝毫回应,张恕忙拿出养元珠,试图再次沟通,可是养元珠还是那样子,不给半点回应。 张恕连续试了无数次,最后才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恐怕是云鸠将这个珠子放进洞穴深处时故意留在上面的神识,要是他在两个小时内拿到,自然听不到这句“笨蛋”,但那天不止有蝙蝠,还有墨虺来搅合,用了不知多久,而拿到后又一直没研究怎么用,就一直没听到这句云鸠特意留下的话。 想通之后,张恕不禁苦笑,还以为是云鸠醒了…… 好好收起养元珠,张恕沉心静气,再次把灵力注入进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周围地上、草尖上、树叶上的水一滴滴地向他手里的珠子飞过来,然后渗入珠子表面,消失不见。 它就像块磁铁,把方圆几十米内的水全部拉扯进去,明明只有核桃大小,吸进去的水没一会就超过了它的体积,但它还在吸取水滴,完全没有停的样子。 除非张恕停止注入灵力,那么它立即就停了,但只要张恕一注入灵力,它就又开始吸收周围水汽。 密集如雨的水滴脱离原本的位置,从四面八方涌到珠子上,场面十分奇异。 张恕有很充沛的灵力,就想看看这珠子能吸收多少水进去,于是耐心地一直为它注入灵力,一个多小时后,他周围几十米的树木和野草,甚至地面都干了,就像从来没下过雪的样子。 张恕索性坐到一大蓬长草上面,在他右手边有一个陡坡,坡下有道溪流汇聚成潭。 周围的水吸收差不多后,这颗珠子没有再继续吸取泥土下面和树干里边的水分,而是完全从溪流里吸收。 张恕更加好奇,就这么下去,难道它能吸干下面几米宽的水潭里的水? 几个小时后,它真的办到了! 张恕忙把它收起来,他体内一半的灵力都没有了,为安全考虑得留着点。 以后回到湖边再试,要是能把整个湖吸没了,那才真叫可怕! 张恕看着干干的潭底想象几百平方公里的湖被吸干的模样,咋舌! 有一个簸箕大的半圆扣在潭底,开始以为是石头,后来仔细一看,怎么跟石蛋背上的花纹那么像! 张恕跳下去,落地前用灵力一缓,轻轻落下。 近看,更像了,只是这一个龟壳比石蛋的大得多,上面花纹也清晰,不像麻将龟花纹规则,这个图案完全混乱,好像有无数条线揉成乱麻。 张恕看了会,用树枝撬起来——可惜了,不是母乌龟,就是个空壳,石蛋要是知道该哭了…… 就在张恕把龟壳撬开后,龟壳下禁闭的小小空间里生长的一株小草展露在张恕面前。 第五十二章 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含羞草这种植物,这棵小草的外观就很像含羞草,只不过它比张恕见过的含羞草还小了无数倍,分三茎,每一茎上各有五片小小的叶子,每一片叶子就像含羞草一样各自分为小小的细条,看起来精致异常,加上颜色翠绿得仿佛透明,跟翡翠雕出来的一样。 外形如何,不是张恕关心的,最叫人惊异的是龟壳一翻开,浓郁的碧绿灵气马上冲上半空,竟然浓郁到接近实质,带起一阵狂风,以它为中心刮出山谷,吹得无数树叶、草叶往外倒。 足足三秒,这阵灵气引发的狂风才停下来。 莫非……这就是少阳紫官草!? 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天黄子!” 一道黑影随着声音卷向这株草,张恕认定这就是少阳紫官草,反应都比平时快了几倍,桑竹籽剑瞬息而出,灵力振出清鸣,一下子截断了对方前路! 黑影一顿,现出粗大的蛇形——墨虺。 张恕手捏剑诀:“墨虺,现在走开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墨虺蛇首左晃右晃,忌惮着桑竹籽剑威力,却又很不舍得这株灵草,咝咝说道:“朋友?你曾把我当朋友吗?我几次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那人在哪里,这是什么朋友?” 要是平时说这话,说不定张恕还会窘迫,可是事关云鸠,寸步不能让! “我怎么知道你找他干什么?你一直不说,肯定有问题!要是我说了,害死他怎么办!?” 墨虺一愣:“你以为我要害他?” 张恕生气:“不然呢!?”墨虺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说人的魂魄是美味,他可没忘! 墨虺也生气了:“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害一个凡人!!!” 张恕吼回去:“我怎么知道!!总之!少阳紫官草是我的!你休想!!” 墨虺发疯,尾巴乱拍,拍得泥块到处乱飞: “这不是少阳紫官草!!!这是天黄子!!!还有!我从来没想过害那个人!!!” 张恕把前方用剑光封得死死的,咬牙说:“别想骗我!!总之,你想拿走这株草,先问问我的剑!!” 墨虺快气死了,嚷嚷:“你先把龟壳盖上,要不然一会方圆百里的妖魔都来了!我们谁也得不到!” 这话对,见过修仙者对咒血果趋之若鹜的景象,张恕明白这道理,脚后跟一勾,大龟壳重新盖回原位,所有灵气顿时全部被隐藏起来,周围一下子恢复原状,好像从来没有过丝毫不对劲的样子。 石蛋这一类的,居然死了壳都管用。 实在很想要这株草,墨虺只好退步,劝说张恕:“这真的不是少阳紫官草,我可以带你找到那棵五百年的少阳紫官草,但作为交换,我要天黄子。” 张恕摇头:“不信!” 墨虺气爆的临界点又一次被挑战并进化到新的高度,拿脑袋拍烂了好几块大石头,终于冷静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来!你既然如此急需少阳紫官草,身上该带着个受伤的元神吧?等我拿来,你自己看哪一种草管用!”说完这句,墨虺恶狠狠地龇牙道:“你如果敢乘我离开时把天黄子挖走,我就告诉周围妖魔你手里有天黄子,看是你修为高,还是群魔厉害!?” 张恕看墨虺如此笃定,心里也有点怀疑,万一真不是少阳紫官草,拿到也对云鸠没用的话,不值得为了一棵没用的灵草招惹麻烦。 既然墨虺想要他背后这株草,肯定不会叫别的妖魔来帮忙,倒是可以等等看。 于是点头:“好。” 墨虺立即化成一团黑气飞走。 张恕就在龟壳边坐下,一边修习闻风品露诀,一边等。 几个小时后,墨虺真的叼着一株草飞回来。 它把这棵带着点紫色的草放到张恕身前两米,桑竹籽剑如同人手,轻柔地贴近地面,把这株草托起来,带到张恕面前。 张恕看了看,问墨虺:“要怎么用?” 墨虺怒冲冲地说:“你不是结丹了吗?连怎么用灵草都不知道?” 张恕把草翻来翻去的看,想琢磨出个门道,过了会,墨虺心急,只好说:“把灵气吸到气海里,然后转给元神依附之物,不过要是元神受损太重,这株少阳紫官草只有五百年,起不了什么用,非得上千年的不可。” 言下之意用都用了,不能因为没效果就耍赖。 张恕点头,把草拿到手里,将其中紫烟一样的灵气一点点吸到气海里。 他多了个心眼,怕这灵草的灵气有问题,只吸细细一丝,这样的话即使有问题也可以对付得了。 那细细的紫气通过他的身体送进养元珠里,养元珠还是那样,没反应。 张恕试着进入神识,也还是被阻隔在外。 试过紫气无害,加大吸收量,持续了片刻后,灵草上的紫气已经少了一半,但养元珠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云鸠元神受伤过重? 墨虺在旁边不耐烦地说:“你已经吸收了一半了,应该知道我没骗你!天黄子对你没用,赶紧让开!” 张恕站开,不免好奇:“天黄子干什么的?” 墨虺不太愿意说,但它对张恕的固执也有一定程度了解,犹豫了没几秒就说了。 原来妖魔化形成人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时时刻刻保持人形,人形虽然没有了妖魔本体某些身体长处,但好在保持人形就可以逐渐开灵识,灵识一增长,对修炼当然很有帮助,天黄子就是可以让妖魔化形成人的时间大大延长的灵草,长在水底,相当罕有。 墨虺之前只找到过一株,还只有一茎一叶,都把它化形的时间延长了一倍,如果吃下这一株三茎十五片叶子的,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回到原形,一直保持人形了,灵识的增长必定十分可观,修炼进度也会比现在快得多。 张恕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原来还是会说的。” 墨虺正在用尾巴卷起龟壳,被这话一气差点把里面的天黄子捣烂,吓得要死,打开以后一口就吞下肚子,也没功夫跟张恕生气了,反倒难得低声下气一把,请张恕帮它护法,它要最快时间把灵气炼化。 墨虺元神没有问题,还把他找的这株草吃了,那就真的证明龟壳下的确实不是少阳紫官草,张恕想:就信墨虺一次。 正好他也想把少阳紫官草里的灵气全部弄进养元珠里,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答应了。 离着十几米,一人一蛇分头静坐下来。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动,少阳紫官草的紫色灵气慢慢地全部进入到养元珠里,确定手里灵草已经没有了丝毫灵气,张恕不敢抱希望地再次用神识进入养元珠。 白茫茫的云雾似乎比之前稀薄了很多,他试着走进去,居然穿过了! 张恕更加集中注意力,把神识推向深处。 云雾之后,竟然是一间雕梁画栋,很老式的厅堂,厅堂里还有几十个穿着古代衣袍的人席地而坐,居中站着一个老者,雪白的胡须长到腰间,头上白发盘了一个发髻,别着一根黑色簪子。 张恕骤然来到这些人之中,差点吓得不知所措:“你们!你们怎么会在养元珠里!?” 他的话说出来以后,好像没有人听得见,居中老者说:“如今妖魔又起,横行世间,眼看就要打开九重天的门径,等到妖魔来了的时候再来联合对敌,岂非太晚?早一日凝聚力量,待到妖魔兵临城下,仙界援助之前,我们或可挡住妖魔大军,这样,仙人下来,亦会褒奖,各位也都会有机缘造化。” 开始时,周围老老少少还都面有难色,听到仙人会褒奖,个个眼神闪动,动心不已。 张恕只能不由自主地看着老者,想转向其他地方也不可能,随即才想到他恐怕不是凭空走进这群人里,而是直接走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所以这个人看哪,他也只能看哪。 有人问:“冲虚真人,请问仙界之人真会因我们阻挡住妖魔大军而褒奖我们吗?阻挡妖魔大军可不是容易的事,少不得,各山门人都要精锐尽出,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几成,封神大战时,九重天的修仙者就曾经被全灭过一次,可见妖魔如何气势汹汹,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 老者捋着胡子说:“正因为妖魔气势汹汹,仙界才需借助我们修仙者的力量,否则何需我们动手?助战之事已经发生过,只是当时没有修仙者活下来,所以仙界没有办法赐下仙器予人,如今我们只要能活下来,必定能结下仙缘。” “说是如此说,”有人怀疑:“封神大战前修仙者修为据说逼近仙界神将,都被妖魔尽皆杀戮一空,以我们如今修为,差了上古修仙者不知多少,如何能够活下来?仙缘虽好,也要有命拿。” “此言差异。” 老者巧舌如簧:“上古修者一人即为一派,纵使神通广大,也只有那寥寥几个,而到了我们这时,九重天八十一山,门派数十,门人众多,单个或许很渺小,但若是门人尽出,水聚沧海,想必妖魔也要忌惮一二!” 大部分人都很犹豫,死伤一大半的代价,不是那么容易付出的。 老者淡淡地说:“门下门人和你我仙缘,各位自己知晓轻重的,我就不多言了。” 别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好处,自私点的,只怕会选后者。 果然不一会,就纷纷表示愿意协力抵挡妖魔,说得无比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出卖无辜者性命的卑鄙约定! 张恕附身的这个人犹豫的时间最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一屋子的修仙者,在张恕眼中个个丑陋无比! 第五十三章 这件事情商定后,老者又提出一件事。 “各处散修也请来一起,到时候妖魔来了,助力也更多些。” 除了门人,不相干的也要拉来替他们换好处! 可惜,还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做很没良心,都点头同意了。 老者说:“散修也是明理之人,如今九重天危亡之际,想必除了个别,其他都会加入的。” 有人会意,问:“冲虚真人,请问您担心谁不会来?” 冲虚真人一脸慈悲悯世的神情,长叹一声,等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好像十分不愿意地说:“青城。”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青城!九重天唯一一个散修元婴!!” 冲虚真人点头:“我曾数次请青城论道,可惜他不曾来过一次,只怕这一次……仍旧不会来。” 有个二十几岁,在众人中显得最为年轻的人,为了将来能得到仙界法宝,站出来说:“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我们一起去问,看他来是不来!!” “哎!”冲虚真人摇头:“妖魔未至,我们就先对付起同道来了,没有这个道理,我先下帖相请,他若不来再做理会,最好他能来,我们便可多一个元婴之力,胜算更大几分,也可以带动其他散修加入。” “说的是,青城要是有冲虚真人的慈悲心肠,这次说什么也该现身的。” “有谁见过青城?” “没有吧!此人行踪诡秘,飘忽不定,行事又颇无法无天,便是友人也没有一个。” “哼!莫不是行魔道修炼的,所以避不见人!” …… 张恕从养元珠里退了出来,一来弄不清为什么在养元珠里看到一群不相干的人“开会”,二来环境不允许,墨虺在一边发抖,浑身鳞片都像被外力翻得翘起来一样,显然正在炼化药力最关键的时候,他还要防着周围有其他妖魔出现。 又过一会,墨虺身上鳞片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掉,还带着表皮血肉。 张恕惊疑不定地看着,不知道是吃下灵草本身就会这样还是墨虺出了问题,想出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他一直担心的妖魔来了,还一来就来了一群。 蛤蟆、四脚蛇、泥鳅……还有两个怪模怪样张恕认不得是什么东西,这一群离得远,在下面溪流里,离着几百米就不敢靠近了。 麻烦的是其他方向也有妖魔靠近,一共十几只。 墨虺身上的鳞片才开始掉,要是被其他妖魔靠近,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张恕干脆放出桑竹籽剑,自己留在墨虺旁边。 就见青光飞遁,发出破空的啸声巡游过谷地,外围实力弱些的魔物立即望风而逃,但也有觊觎天黄子舍不得离开的。 墨虺蜕了半身鳞片,流下的血几乎在它身下形成水洼,看着不像吃过灵草进补,倒像是九死一生。 张恕留意着没有走的魔物,索性不去看墨虺,它自己吃下的,有什么后果应该清楚。 远远的,又有魔物来了,这次,挺不一样,跟墨虺差不多,已经有了人形,但是看它灵光是只鹰。 周围没舍得离开的魔物一看来了个厉害的,不着急逃命,反而一点一点地靠过来,似乎想浑水摸鱼。 张恕就一把桑竹籽剑,还得用到第十一式才能分光伤敌,唯恐被魔物乘虚而入影响墨虺,干脆招呼也不打,直接选中最厉害的那只鹰,桑竹籽剑一闪,就飞出了几百米。 那鹰发现危险,立即顿住,不料对方毫不客气,青光扑面而来,竟然是一把飞剑! 要是知道对方手里有飞剑做法宝,说什么也不会来,但来都来了,而且对方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它只有拼命一搏了。 这鹰的应变很快,桑竹籽剑还没飞近它,它已经化回原形,尖锐地啼叫一声,翅膀一并,箭一样迎着桑竹籽剑冲下来,想拼着嘴壳和爪子厉害一把抓住对方飞剑。 张恕本打算让桑竹籽剑靠近后再用招数,这下距离瞬间缩短,他还客气什么?手势一起,半空中的桑竹籽剑刹时改变轨迹,那只鹰却因为拼了全力一下子避不开,“唰”一下自己送上门,被切飞了脑袋,洒出一蓬血从天上落下、张恕一击得手,反而愣了,脑海里浮出一个字——笨。 “灭它元神,快!” “哦……” 桑竹籽剑追上逃遁的元神一绞,此魔元神也被灭了,其他妖魔一看连化形的都被一交手杀掉,这下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纷纷逃散。 张恕回头,一个皮肤麦色,个头跟他差不多高,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泥地上,浑身一丝不挂。 “墨虺?” “谢谢,这鹰是我死对头,要是刚刚我炼化未完被它乘虚袭击,今日死定了。”墨虺一脸感激地说“谢谢你为我护法!这才是我化形的摸样……以人的眼光看,好看吗?” 张恕一脸汗地上下扫墨虺清洁溜溜的身体:“好看,不过要是不穿衣服长得再好看也会被打。” 墨虺猛低下头,看到他自己的鸟,小麦色的皮肤颜色一下子加深,它想用法术变化出衣服来,但灵力耗尽,只好用双手捂住下面对张恕说:“有、有衣服吗?借我穿一下。” 张恕笑出来,一翻坤袋,就只有云鸠给他的那身好像古人的衣服,不太舍得,犹豫了一下。只是一身衣服而已,这么一想,还是拿出来递给墨虺。 墨虺穿衣服时,张恕背过身去,话说墨虺要是个女的,那他自然应该回避,但是墨虺是“公”的,他还这么做,难道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感觉奇怪…… 乱七八糟的正想,墨虺忽然说:“你帮了我大忙,算了。” “什么算了?” 墨虺接着说:“妖魔达到化形会有天劫,乌云汇聚,雷光万道,修为差一点的很可能会死于天劫。我修为不差,但也算不得太好,渡劫到了最后时差点过不了,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分明是个凡人,却出现在天上,他用的法器也很奇怪,像一只银色的大鸟,将本该落在我身上的最后几道雷光吸引过去……” 张恕忍不下去,没法忍,古青华开飞机碰上墨虺渡劫,一个倒大霉,一个走大运…… 墨虺问:“你笑什么!?” 张恕忍着:“你继续说,你找他干什么?” 墨虺悻悻道:“他既助我渡劫,理当感谢,而且那天他的法器也毁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就此不闻不问于理不合。” “所以找他?”张恕嘴角翘着,显然还在忍,古青华作为一个空军,翱翔长空时有没有想自己会被雷劈? 不过命挺大的,被雷劈还没劈死,被十区管制局追杀也逃过一命,真不知道该替他高兴他命大呢?还是替他感叹人生多舛? 以后见到古青华自然要问,但现在既然知道墨虺没想吃古青华,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我住在山洞里,他和我住在一起。” “啊!”墨虺有一会儿奇怪地僵硬着,然后才问:“他还好吗?” “不用躲避丧尸,有饭吃,应该算好。” 墨虺说:“你洞外有禁制,我靠近不了,我想去见见他。” 张恕挠挠头:“我不会法阵,是以前……主人做的法阵,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要么等我回去,我带他出来让你见。” 墨虺不太愿意,但看张恕没骗它的意思,只好点头:“也只有这样了,除了少阳紫官草,你还要找什么?” 张恕问:“这附近还有对元神有好处的灵草吗?” 墨虺摇头:“我的记忆来自祖辈传承,只有三种灵草对元神有好处,其他两种一种生长在终年冰雪不化之地,一种生长在沙漠。” 张恕微微失望,不过能够进入养元珠已经不算白走这一趟,回去以后再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虺问:“要回去吗?” 张恕点头,墨虺建议:“你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恢复灵力送你回去。” 张恕一想等墨虺恢复再走也不迟,连衣服都弄不出来,要是遇到其他来得慢的魔物,还真不好办,不如就多等一会。 他哪知道这方圆百里就两个化形的妖魔,其中一个还被他杀了,其他的妖魔见到墨虺有了人的外形,只有胆战心惊的份,哪敢下手? 墨虺打坐时,张恕捡起地上龟壳,心想这东西不错,这么大的灵气都藏得死死的,先收起来再说。 坤袋里的糖果和巧克力消耗了一点,衣服也给了墨虺,正好可以把龟壳塞进去。 收回桑竹籽剑时,心里一动,那鹰都化形了,身体会不会不太一样,于是驱使飞剑把鹰的尸体带回来。 这只鹰本身隐约成形的气丹早就到了张恕体内,只差炼化,可用神识一看,鹰嘴和鹰爪上还闪着淡淡灵光,竟然成了法器。 张恕把鹰嘴和鹰爪切下来塞进坤袋,剩下的就没什么好拿的了。 第五十四章 两个小时后,墨虺恢复了七八成,变回原形一口吃掉张恕没要的鹰头和身子,再把张恕一卷,天黑不久,就回到了HY村。 墨虺把张恕放在地上:“我只能再前进十余丈,你自己进去吧!” 张恕一听法阵范围那么大,心里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就只有洞口那几十米地方。 “我要是带他出来,上哪找你?” 墨虺向周围HY村一幢幢小楼看,说:“我以后不变回去了,这里房子多,我找一处住下来,你出来我会知道的。” 张恕点头,随即傻笑:“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墨虺“嘿嘿”一笑:“算!” 张恕冲他一扬手:“拜拜。”转身朝山谷走去,墨虺站后面想了半天,“拜拜”是啥意思?结拜么?又不像…… 因为附近丧尸都被张恕清光了,洞里每天到八、九点才锁门,张恕一身烂泥草屑,像个难民一样出现的时候,谢高文正打算用铁链锁外面的门,看到张恕这幅样子,嘴巴一下子张开。 在他心里,只怕当张恕天下无敌了,居然搞成这样,围巾丢了,风衣破了,裤子上还有血,根本想象不出来张恕干什么去了。 张恕冲他笑笑,闪进门,没料到古青华和张娟也没睡,在火边说话,一看到他张娟蹦起来:“弟弟回来了!哇!你搞什么搞成这样?我给你烧水洗澡!” 张恕在外面不敢睡觉,全靠灵力提神,身体早就乏了。 不会来还不觉得,一进洞,看到暖暖的火光直香睡觉,刚想说不用了,张娟已经在“轰轰”地放水进水箱,想到干干净净的床,还是洗洗再睡,要不张娟要洗一大堆东西。 古青华语带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次不顺利?” 张恕看到他就想起外头墨虺,忍不住嘴巴一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 古青华莫名其妙:“我什么?”摸摸脸上,没有炭灰啊? 张恕走到火边,找了个木墩坐下,把腿一伸,缓过一口气,才问:“你开飞机的时候是不是掉下来过?” 古青华一脸怪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基地的人都死了,就他一个活着的,张恕从哪里知道的? 难不成这小子能未卜先知? 张恕忍着笑:“能问问怎么回事吗?” 古青华说:“没什么好瞒的,你想知道我就说,九月二十八号,执行任务返回基地的时候出的事,说来奇怪,那天天气很晴,早上出任务的时候万里无云,也没有接到预警,结果中午十二点多突然一下子天就黑了,一个劲打雷,我正好返航……我说你笑什么!?” 张恕忙干咳,忍住! “坠机还能活下来?你命大!” 古青华哂道:“我跳伞了!这种天气问题属于不可抗力,又不是我技术不行,你到底在笑什么?” 张恕问:“后来呢?” 古青华被笑得浑身不爽,总觉得不对劲,十分不耐烦:“还能怎么样,落在林区最里边,过了几天才跟搜救队碰上……别告诉我你见到飞机残骸了?” 张恕摇头,古青华不信。 “你就是见到残骸了!看你这身泥和草,还有这个粘粘果!”他从张恕毛衣上找到个林区里特有的果子,很小,粘上就不容易扯掉,“你绝对进林区了!不止进了!还看到我飞机的残骸了,当时没爆炸,驾驶舱里东西都在,好像我有个证掉里边了,好啊!不老实说还来套我话!” 谢高文锁好门进来,听到问:“在说啥?” 古青华马上说:“没什么!” 张恕也摇头:“有什么吃的?现成的。” 谢高文说:“面片,下午面团没吃完,你吃不?” 他连着几天就靠糖和巧克力维持体力,满嘴酸味,想盐巴想得要死。 谢高文去切面片,张恕跟过去帮忙,看到一边放的一把葱,正打算蹲下捡葱,被坤袋顶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坤袋塞滚了,还得先把东西放出来,要不圆滚滚的蹲都蹲不下去。 二层还有三个房间空着,只用水泥混砂石敷了一下墙顶和地板,以后要是加人再腾出来,弹药很危险,张恕不敢放在外头,万一沾点火星,这么多箱够把他们几个全轰上天了。 找了最里面的一间,张恕一箱一箱放出来,古青华撑着拐杖上来看,一看箱子上的标示,脸都绿了。 “你上哪弄来的?”这么多!把管制局抢了!? 张恕拍怕箱子:“仪表厂旁边仪器厂的产品,没运走,我拿回来点。” 古青华点着数说:“看不出来,你这人挺冷幽默的,这叫拿回来点,你要是去抢劫,肯定连裤衩都不剩!” 张恕一锤手心,“啊”一声说:“没找到你要的老棉裤!” 然后为了弥补,塞一堆东西给古青华:“糖你吃不吃?” 古青华黑线:“没找着老棉裤,弄一堆糖来哄我?” 张恕摊手:“不要还我!” 古青华抱着一包糖转身就走:“下次记得啊!老棉裤。” 张恕哭笑不得:“嗯,对了,有个人想见你。” 古青华吃惊:“我认识的都死了,还有活下来的?嗯……莫非是复活的?” “丧尸不认识你的。”张恕不好直说是条蛇,只好说:“你坠机那天他见过你。” 霍狄和张业本来睡了,听到声音又都起来看,两个站房间外面。 张业一脸高兴:“哥你回来了!” 霍狄点下头当打招呼。 张恕对古青华说:“信不信由你,那人就在外面村子里,信呢?明天跟我出去,见了就知道了。”跟着招呼霍狄和张业:“进来帮我把箱子码起来。” 两人不知道箱子里的是什么,掳了袖子进来,古青华让地方,一脸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装弹药的箱子很沉,不过三个人一起也就不算太重了,顺着墙一箱一箱码上去,能放三层,房间小了点,重叠着放才勉强放下这三十几箱弹药,就给进门的地方空出来一个位置。 全都放好了以后,张恕翻开一箱的盖子,把刨花拨开给霍狄和张业看,两人一看咋舌。 “全部都是!?” 张恕点头,走最后把房间门带上,正好古青华刚从他房间里放了糖出来,张恕喊他:“菇菇,你给这间房间加把锁,钥匙你管,他们不懂枪,就你一个懂,要用什么样的你也有数。” 古青华点头:“让我当国防部长没问题,把称号换换。” 张业不给面子地大笑,霍狄很卖力地叫了好几声“菇菇”,要不是谢高文的面片煮出来,叫张恕下去吃,张恕也会多叫几声。 小临德对某些字发音就是发不准,其实大部分很准,张业和霍狄的名字简单,小临德记得在,一个“业哥哥”,一个“狄哥哥”叫得无比清晰,洞里有了“菇菇”这样昵称的,只有古青华,让古青华倍加怨念。 堂堂一米八五的空军中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绰号“菇菇”,乍一听,跟姑姑一样…… 张恕吃饱肚子歇了会,再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在浴室里拆腿上纱布时他还特别小心,怕纱布跟疤结在一起,谁知道纱布上几乎都是血痂,一撕开腿上丁点痕迹都没有,好像根本没被拉过口子。 或许是修仙的好处,就跟长高了一样。 洗完澡,张恕换了身干净衣服,把快长到肩的头发擦得半干,往枕头上一靠立即就睡着了。 洞里其他住户这时却看着他关上的房门放低了声音讨论:“要不要告诉他?” “还是别说了,看他这次出去也吃了不少苦头,有什么从来不要我们操心,我们几个想办法吧!” “说的也是,张恕还是个孩子,能确保周围没有丧尸,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比外面的人不知幸运了多少倍,不能有事就找他,我看他最近心里有事,我们还是别让他再负担更多的好。” “不过他有事也该跟我们说一声。” “我看他的事我们帮不上忙。” “就算帮不上也不能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张业,明天你问问,看能问出来不?别让他有事不说,什么都憋着,要是我们能帮忙,一定得说!” “嗯……但是我哥就这脾气,我试试吧。” 和刚刚张恕看到他们时,个个脸上轻松的表情不同,这时候都锁着眉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为难。 张恕一觉睡到早上五点才醒,被窝很热乎,可是手一摸到养元珠,他再也睡不住了,坐起来盘腿,双手握着养元珠,将神识再次侵入。 (云鸠!) 张恕试着在进入时喊云鸠的名字,但无人回应。 迷雾之后,景色一变,火海连天,遍地白骨! 第五十五章 天上有数道遁光,匆匆向后方逃逸,好像万道流星划过天际。 前方石谷里站着一个百多米高的庞然巨物,头生双角,目有三睛,长得凶恶异常!它脚边翻腾跳跃或者腾飞着无数个模样奇怪——有的半人半妖,有的还是兽形,还有个看起来像人但身上妖气冲天,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万! 被簇拥的巨兽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它的武器是两把双刀,看那大小,单刀身就有三、四十米长,除此外,此兽还浑身冒出火,一脚踏下去,无数人类骸骨化成飞灰,一圈圈火焰随着它的脚步扩散! 它抬起手臂,浓烟滚滚,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暗淡无光,手里的刀一落,气浪像大潮扑面而来,张恕只觉得头重脚轻,人飞了出去。 本能反应中,他就想驱使身体打个转,用脚代替脊背落地,同时更可以缓冲冲力,但跟上次进来一样,身体由不得他控制,只能看着不能动。 视野翻滚之后,附身的这个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手边金光一闪,半空里突然冒出一个铜铃,兜头把人吸进去。 “玲玲铃——” 铜铃震响,荡出几圈扭曲的空气,带着这人向背山处躲避,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张恕仔细一听,就是上次在厅堂里主持会议的那个老者,冲虚真人。 “七玄!将它往南引!!” 张恕附身的人问:“南?” 冲虚真人说:“就是南!快!!我们已死伤大半,尚能战者不足十人!若就此逃散,谁也逃不出这畜生的手掌心!眼下除我和通灵子,只剩青城这一个元婴,我和通灵子都已负伤,不把魔君带往青城那,还往何处求生机!?” 铜铃里的人一时没接口,此人脑海里回忆的画面一幅幅出现在张恕眼前:这一代魔王叫做弋渊,本身是修炼一千余年的黑牛妖,虽然能撕开界域率妖魔大军杀进九重天,可它并不像上古时的魔神那么厉害,只要有两位元婴联手,就足够拦住它。 妖魔大军刚刚冲进九重天时,冲虚真人、通灵子和另外一个叫栖霞仙子的元婴,三个元婴轮流出手,倒也曾把魔王和众多妖魔全都堵截下来,寸步不能进,但是过了月余,久等不见上仙来援,三人舍不得继续耗费修为抵挡妖魔,以盟主命令把小门小派送往前方,跟着是散修,然后是他们门下最低等的门人,逐一派去送死。 牺牲无数弱小之后,这三个元婴不仅没有认识到错误,还互相指责推诿,进而生出嫌隙,各自为战,结果魔君发动突袭,三人匆匆联手却已经大势难挽,就连栖霞仙子都被魔王生食了元婴,元神溃散。 栖霞仙子临死时拼尽修为,以九灵真火焚烧魔王,元婴期修仙者的全力一击同样具备毁天灭地的效果,魔王虽然抵挡下来,但也已经受伤,只要冲虚真人和通灵子能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把妖魔大军击退,但这个时候,冲虚真人却叫七玄把魔王引到一直不肯出战的青城那去。 冲虚真人和通灵子一定是怕把自己葬送进去,他们号召的修仙者联军,如今死得十之八九,一败涂地,却不敢拼死一战,反要把火引到别人身上。 周围逃得只剩下七玄、冲虚真人和通灵子这三人,冲虚真人说完话,通灵子一招手,一片旗幡遮挡在他和冲虚真人头顶,两个人立即消失无踪。 看到这一幕的魔王跺足狂叫:“吼——尔等蝼蚁,还不受死!?” 那百多米高的魔王一声狂叫,七玄的铜铃壁上出现丝丝裂纹,七玄这人原本应该耻于再听冲虚真人的命令,但魔王看不到那两个人,就只剩下他,只好离地飞逃。 张恕看他不断强行提升修为,放出一件件法宝、法器,可始终甩不掉背后魔王,而且距离还在不断拉进。 铜铃下的山川河流飞逝而过,速度已经达到张恕不可想象的地步,七玄也数次吐出鲜血,但还是甩不掉身后强大的追兵。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他为求保住自身性命,折头向南,把魔王引向青城洞府所在。 一路飞逃,脑子里也乱哄哄地想个不停,张恕也从他这里得知了更多青城的事情。 传闻青城和妖魔来往,道法神通跟其他修仙者大不一样,被人质问,青城还厚颜无耻地说“不同族类,亦可同道,魔有善时,人亦有恶时。” 张恕想这叫什么厚颜无耻?说的很对啊!警察里也有坏人好人,囚犯也能改过自新,人类自己都很复杂,怎么能把其他物种以偏概全加以敌对? 打狗的城管被狗咬了,那是狗坏吗? 但显然这种道理在他进入的这个世界里行不通,他只隐约觉得九重天帮助他结成金丹的那个人跟这个七玄莫名地相似…… 幸好他和墨虺都没活在这种变态的世界,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朋友?可能性为零!话说这些修仙者哪来的苦大仇深深似海!?要是都跟青城一样想法,至于打到这地步吗? 几百里转眼就过,似乎还没到地方,但七玄已经支持不下去了,速度渐渐慢下来,心里也全是绝望的念头。 巨兽一样的魔王好像一座飞上天的火焰山,一路烧开云层逼近。 张恕只是看,就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想把神识退出养元珠去。 只要一退,如山的压力就会荡然无存,但只要一想到云鸠在这里,在养元珠里,错过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放一遍,万一,就在他逃避出去的时候云鸠出现了,被他错过怎么办? 魔王又逼近了几百米,巨大的身体朝外冒出乱窜的火焰,火舌像能直接舔到张恕身上,他觉得皮被烫出泡,泡再炸开,一片火辣的疼痛,下面的肉也滋滋地蒸发出水分。 这时候的张恕敢断定,如果他还留在这里,一定会被活活烤成肉干! 忍着不断涌起的逃走的想法,张恕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的,只是神识,最糟糕也只是神识受伤,一段时间用不了而已。 但铜铃内滚烫得起了波纹的空气和脚下掩盖了大地的火云真实得过分,他和七玄就像烤箱里旋转的烤鸭,水分滋滋地从身体里挥发出去,口干舌燥,连眼球也因为丧失水分而导致视线模糊,胸口仿佛压了巨石,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烫越来越少…… 铜钟内部的雕花以可见的速度融化,温度太高了,太高了! 直行路线上,铜铃外部忽然被一股巨力横撞,变软的铜铃被撞得彻底变形,滚到下方山上,七玄及时逃出即将融化的铜铃,连滚带爬地扑到草坡上。 半空里火焰包裹的魔王突然不再继续追击七玄,反而站在空中举起手里双刀,好像要攻击前方什么地方。 七玄眯起眼,在滚动的空气里极勉强地看见魔王身前虚空中站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跟穿入云中的魔王比,这身影渺小得像一粒灰尘,可是魔王却一脸凝重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把两把刀轮流斩向这道灰色身影—— 被惊惧的惨叫声一震,张恕的神识不得已地从养元珠里退了出来,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哪里来的女人的惨叫声,瞬息后才心里一跳——张娟! 洞里出事了! 方圆两公里内绝对没有一个丧尸存在!张恕时不时的用神识扫过整片地方,睡觉之前同样也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安心入睡,怎么会出事? 匆匆穿着衣服时,再次放出神识,这次,他把范围放到神识能看的最远处,足足五公里! 洞外停着一辆张恕没见过的面包车,此刻车门开着,谢高文受了伤,张业扶着浑身是血的谢高文站在门口,张娟正在手忙脚乱地翻钥匙打开最外面一道栅栏门,把张恕从养元珠里叫出来的,就是她刚刚才看到谢高文这副样子发出的尖叫。 而在离洞口三公里多的地方,张恕看到古青华和霍狄时更加吃惊! 古青华腿都没好,怎么跑出去了!? 还跑到三公里之外!张恕看到他趴在一个湖湾的山隘口上,旁边是霍狄,他们背后几米处,停着洞里用的小货车,难道他们半夜出去捡破烂!? 两人正在朝湖湾里的某个地方射击,张恕再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一条轮船搁浅在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石滩上,从那条船上缓缓地,正在向外爬的那是什么!? 无数颗人头堆挤在无数的腿和手中间,那外形乍一看跟蜈蚣一样,但整个长长的身体全都是人的肢体和头组成的! 就算刚刚在养元珠里见识到了魔王,那位叫弋渊的魔王也绝对没有这个东西恐怖!! 最让他着急上火的是,那“蜈蚣”动作很慢,似乎因为身体过于冗长,从轮船里爬出来很困难,这样的东西,古青华他们干什么要去主动招惹!?还选的晚上去!? 要算账也要把人平安弄回来才能算! 第五十六章 张娟好容易打开门,冲出去扶地上的谢高文,一道青光从她头顶飞过,刹那消失在洞外的树影后,没过几秒,张恕骑着摩托冲出洞门,路过他们时喊了一声:“我去接人!” 张业喊:“救他们!哥!你自己也小心!有怪物!!” 张娟叫:“你们都得给我回来!!说了不要去不要去!天啊……” 张恕没办法停下来安慰她,还在土路上摩托车速就飚上了八十。 要是留个神把神识放到最远处看过,要是没睡那么死,要是一醒过来就把洞里人数点一点…… 全是他的错! 不管被抓还是被咬都会变成丧尸,正是因为这些错误…… 张恕甩甩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张业、霍狄、古青华!一个都不能出事!!!把他们都弄回来了才能去问老谢怎么受的伤,现在想这些,只会乱上加乱。 如果说云鸠出事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那么至少,至少得在这里!保住这些人!!! 积雪被刮向两边,几乎飞起两米高,要是有人看到也看不清过去的是什么,只是这世界早已陷入沉寂,就算张恕严重超速,也不再有警察来追他开罚单。 就连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个夜里,都显得孤寂万分。 神识能够看五公里远,但对桑竹籽剑的把握只有一公里多。 张恕走了一半路,“蜈蚣”从轮船里爬行出来,一只只人脚来回来回地奔跑起来,向着一直在朝它射击的人类靠近,一只只手臂群魔乱舞一样动起来,比日本恐怖电影里的蜘蛛人还要恶心,叫人头皮发麻。 这时候,霍狄和古青华才发觉“蜈蚣”的速度不慢,两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霍狄去发动车子,古青华单腿跳,拿枪当拐棍使。 桑竹籽剑比张恕先一步赶到,尽管离得远不能用剑诀,威力只有用出青冥剑诀时的三分之一,但也比他们射出的子弹管用,倏忽一闪就把其中一个人头切飞了。 “蜈蚣”的思考能力比起常见的变异丧尸又要高了一等,立即放弃追上山口,只只胳膊挥舞着抵挡飞剑。 因为距离远,桑竹籽剑的速度不算快,第二次飞下斩击时,被拍中,斜飞出去好大一截。 张恕暗暗吃惊:好快的动作! 霍狄和古青华坐到车上后,正准备调头看到雪地反光照出的这一幕,两人一齐松了口气:谢高文和张业把张恕叫来了。 这东西从船里边爬出来的时候很慢,可能因为身体太长,盘曲在船舱里的原因,但它刚刚一全部爬出来,表现出的灵活性和速度就叫他们感到绝望。 真的在路上跑起来,他们绝对没有这东西快! 张恕这次出去的第三天,他们发现的这条船,船身上刷着红十字会的标志,还写着“医疗救援船”字样,当时是白天,看不到有丧尸也没敢上船去看,但如果真是遇难的或者人去楼空的救援船,船上就会有他们最稀缺的药品。 为了药品,几个男人不管不顾张娟的反对决定在今晚先到船周围来,丧尸到了晚上会离开藏身地寻觅活人,如果船上有丧尸,肯定会出来。 他们带上了充足的弹药,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把离开船的丧尸杀光,即使不杀光,等白天上船拿药的时候,危险也会降低很多。 所以,他们其实是故意晚上来的。 观察了半天,夜视望远镜里也没出现任何活动的东西,几个人决定靠近点看看。 谢高文的枪法最差,于是霍狄、张业和古青华在高处负责射击,谢高文下去看,这一看,就看出大祸来。 谢高文走到离船舷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船舱舱门那伸出来一个人头,被古青华一枪打中额头,但是跟着又伸出一个来,跟着就一个一个地涌出来,长长的躯干上有上百个人头整齐地连成一线,足是上百对人腿,爪是上百对人手…… 谢高文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回来,爬上山时惊吓过度,滚了下去,胳膊和头上都弄伤了,流得一身的血,还是张业冲下去把他拖了上来,其间霍狄和古青华一直在射击。 那怪物开始时被打得缩了一会头,然后就学会了,用它不怕疼的腐烂的一条条胳膊挡着子弹,慢慢地爬出来。 张业送谢高文回去,霍狄和古青华却想到这里离山洞只有三公里远,如果能杀就绝不能让它活着! 哪里想得到爬出来的怪物立即变得灵活快速起来! 两人这才想到跑,如果张恕不来,不知道能跑多远? 过了一分多钟,张恕的摩托和小货车擦肩而过,古青华拍霍狄:“转头!我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对付怪物!” 霍狄脸色发青:“你脑子没坏吧?还回去!?” 古青华振振有词:“万一张恕有危险呢?好歹多我们两条枪!” “……” 两人争辩时,车窗外的树影里一道黑影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等两人争出结果,决定回头时,这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腾空朝张恕那方跟过去。 谁呢?墨虺。 看着湖湾里石滩上和桑竹籽剑针锋相对的丧尸,张恕轻易不敢靠近,站在古青华先前射击的位置想办法。 这么个东西,得把头全部切下来吧?漏了一个都死不了,桑竹籽剑已经切掉了很多肢体,但它流出的液体有些沾染在剑身上,犹如跗骨之蛆甩之不去,还会一点点的腐蚀剑身上的灵气。 如果有分化出的第二道剑光攻击,应该就不必怕这种有毒的血液了。 张恕召回飞剑,身旁墨虺落地,打个招呼说:“找到什么了?” 张恕一指下面湖湾里的“蜈蚣”,不料墨虺顺着一看,忽然背一弓,整个人弹了两米多高,倒纵向后,落地时“PIA”地一声,化成蛇形闪电一样窜到附近山石之后,只留半截脑袋“咝咝”地对着湖湾方向示威…… 作为一个妖魔,作为一个化形的妖魔,它还会怕蜈蚣,天性还真是不可抗力啊。 张恕不厚道地“哈”一声笑出来,墨虺的反应让他想起来,蜈蚣似乎是蛇的克星,比鹰那种天敌还要更惧怕几分。 墨虺反应挺快,就是有点胆寒——那可是比它大了无数倍的蜈蚣! “蜈蚣!!!” “不是蜈蚣,是变异丧尸!” “真的?” 张恕点头,墨虺游出来,身子盘在张恕背后,脑袋横伸,两颗尖尖的獠牙龇着,这回看仔细了,放下心。 “长得也太像了,只怕其中有因由,可能还有毒性,你小心。” 说这话时,墨虺又变回人形,脸色苍白,不打算帮忙。 “嗯。” 墨虺是妖魔,对丧尸虽然没研究过,但还真被它说中了一点,毒性。 这条形如蜈蚣的变异丧尸和其他普通丧尸,甚至张恕杀过无数次的变异丧尸比,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它的血液带腐蚀性,即使桑竹籽剑不是常见材料,但还是在切断手臂、头时沾染得到血液,即使每次都能顺利切下一个头,每次也只沾上一滴、两滴,把那一百多的脑袋弄下来的时候,桑竹籽剑也废了。 用剑光倒是无碍,可是要施展到第十一式才能分化剑光出来,对桑竹籽剑格外爱护的张恕哪舍得让桑竹籽剑再被腐蚀,乘着“蜈蚣”冲上来之前的片刻想对策。 以前学的武术是艺术,表演性很强,但少数时候也会对练,有的事先编排,有的则一时兴起,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打破套路,重组招式,青冥剑诀也是一套剑招,同理之下应该可以拆分重组。 这么一想,张恕意外地发现第一式的中段跟第十一式的起手相同,简直就像是为了解决他眼前的困境而存在的! 从青冥剑诀的第一式直接跨过其他十式,进行到第十一式“泰”,一试之下就成功了,剑光分出,桑竹籽剑留在张恕身边,而剑光直奔湖湾里的丧尸。 剑光无形,因为和张恕的灵力相连,被腐蚀了灵力也可以立即补回来,这条蜈蚣的腐蚀血液立即迎刃而解。 它的体型吓人,但过于冗长,整体灵活性有限,跟剑光一比简直算得上迟钝,场面变成了张恕单方面的屠戮。 似乎是不短的时间,但张恕思考的过程也只有短短几秒,一直活在生命没有保障的末世,身体的某些地方也在不知不觉地改变,让他可以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 霍狄和古青华到的时候,张恕已经结束战斗,两人不好追问怎么杀的丧尸,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张恕身边多出来的人身上。 “这位是……” 张恕从裤兜里扯了块餐巾纸,擦桑竹籽剑上的血迹,头也不抬地说:“他叫墨虺,菇菇,我跟你说过看到你坠机的就是他。” 古青华一脸怪异,而墨虺纳闷地问张恕:“我几时看到他追鸡了?” 张恕:“……” 气氛诡异化。 第五十七章 餐巾纸擦不掉血,张恕没心情理会墨虺和古青华怎么进行第一次的“认识”,手比比墨虺:“这是墨虺。” 再比比古青华:“这是古青华,你们聊。” 说完这句,不管更加僵滞的气氛,张恕爬到小货车车兜里,拉上衣服帽子挡雪,狠劲地擦他的宝贝飞剑。 霍狄察觉诡异,忙钻上车,在驾驶室里专心抽烟,两耳不稳窗外事。 古青华和墨虺对看了半天,以古青华暴走结束,古青华杵着拐棍走到车边拍车兜:“我说张恕!你这么一副做媒的口气把我跟墨虺介绍认识了,不当灯泡赶紧闪人的架势是怎么回事!?丧尸呢!?我记得这里在打丧尸,不是在办同性相亲会吧!?” 张恕抬头,扫他一眼,不满:“丧尸我杀了,墨虺想要认识你啊!难道还要我陪你们说话?” 古青华头也不回指着背后墨虺方向:“他要认识我?他为什么要认识我?他又不是丧尸惦记我的肉!” 黑影一闪,古青华说了话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话很不客气,于是回头道歉,草地空空,哪里还有人? 天上?没有。 周围?没有。 古青华很呆地问张恕:“那人呢?” 张恕抬头看看,无所谓地说:“哦!走了吧!”墨虺大概害羞了。 古青华:“走了?” 哪只眼睛看到人“走”掉的!? 张恕点头,很认真地问古青华:“回不回去?还是你要去找墨虺?” 古青华飚了:“我干什么要找墨虺!?” 张恕拍驾驶室后玻璃:“霍狄,回去了。” 霍狄忙发动车子,很明智地不出声。 古青华站在车边的摸样就像被抢了骨头的狗,掀起一边嘴皮子,露出侧面一颗牙,喉咙里出声:“呜……” 可惜不管他怎么示威,撑着拐棍的伤残形象没啥威慑力,张恕一直迟钝地埋头擦他的剑,压根没看古青华一眼。 最后古青华只好爬回驾驶室,把一肚子邪火自己扑灭。 谈到天亮,张恕才把几人半夜跑去惹“蜈蚣”的前因后果弄清楚,谢高文既然不是被抓被咬的,等伤好了自然就没事了,有他在,所以等谢高文昏昏沉沉睡过去,几个人又开车来到湖湾。 丧尸都杀了,肉体肯定要拿的。 古青华建议下,他们带来两大桶汽油,天气太冷,汽油表面一层薄冰,不过烧尸体不影响。 放了火,几个人就把车开到背山的地方,等完事了再过去,要不那恶臭连口罩都不顶用。 烧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河滩上的烟才淡了。 看痕迹就像死了几百个丧尸在这,其实就一个。 轮船上除了这个丧尸,也不再有其他的丧尸存在,除了得忍受船舱里的恶臭和血腥肮脏,拿药的过程顺利无比。 不过,一切都很正常,随处可见的血和肢体,凌乱的物品,破坏的楼梯、墙壁等,非常常见,不知道为什么会形成“蜈蚣”一样的丧尸。 古青华算他们之中最有见识的,连他都拿不出个说法,张恕更想不出原因来。 难不成,因为相对封闭的环境,没有食物,丧尸出丧尸,演变出了不可思议的物种? 如果真是这样,太叫人不寒而栗了。 不去追究问题的话,这次算的上丰收,从常见的药品到处方药,还有各种各样的针剂和医疗用品,甚至还有一间挺不错的手术室。 古青华和霍狄站在手术室门口,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眼里闪烁着叫“贪婪”的光芒,要是能把这间手术室带回去就好了。 霍狄轻叹:“要是能把整条船弄回去,多好。” 古青华说:“来!” 霍狄问:“干什么?” 古青华往船前部走:“看看还能开不。” 霍狄吃惊:“你会开船?你不是开灰机的吗?” 古青华得意:“除了灰机,我还会开好多东西!” 一检查,巨大的好消息!船是好的!就是搁浅了! 张恕皱眉蹲在船下,看着嵌进石滩的船底——这要怎么弄出来? 张业踢了船两下,发出“咣咣”的铁皮声,手插裤兜里说:“要是夏天水多,淹到我站这,倒一下就可以出去了吧?要不我们等夏天再来弄它?” “你说什么?” 张业看眼张恕,脚尖指着石滩上一层干水草铺的线:“水位,今年冬天倒是不旱,可水位还是褪了几米。” 张恕顺着看,夏天的水位线比现在的近了八、九米,轮船不大,八、九米就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船体长度了,要是水位涨起来,马达就会前部泡进水里,能拉动船身退回湖里。 不是不能等到夏天,但这么大一艘印着红十字的船搁浅在湖边,对岸看得一清二楚,万一有别的幸存者发现,到时候归属可是个大问题。 张恕心里一动,手一翻,一颗珠子托在掌心——云鸠给的那颗会吸水的珠子。 注入灵气会吸收水分,这些水分还能再发出来吗? 张恕把神识进入这珠子里,顿时就像站在一个古怪的空间里,一滴水都没有,只有一道道流动的光,以奇怪的轨迹在他周围运行。 张恕隐约地想到,这就和法阵一样,珠子里面有一个可以吸水的法阵,他注入灵气后触动了法阵,于是法阵开始工作,要放出水,如何逆转? 张恕一动不动地坐在船边,做了十几分钟,突然脸色一变,兴奋地跳起来,跑到正对着船头的地方,双手一托,珠子漂浮起来。霍狄和古青华在船上,就只有张业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最好站开一点,急忙往后跑了一截,猛听到“轰”一声,就像大浪拍击在岩石上,张业回头,真的是大浪!三米多高的浪头凭空出现,撞在船头上,船身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往后面湖里退,船上霍狄和古青华怪叫。 船身顺利地被推进水里,霍狄先冲出来,伸头一看:“啊!啊啊!!”太吃惊,不会说话了。 古青华从后面跟出来,一看船底离开了石滩,还有一圈水浪向外扩散,忙冲岸上张恕大吼:“张恕,你干什么了?” 想出办法也不提个醒!这小子真愁人。 张恕喊:“你不是能开吗?我推下水了,接下来看你的。” 古青华扔个大白眼上岸,然后钻进驾驶室——这船在被丧尸占领前经过精心改装,船身长二十几米,甲板下有层船舱,手术室就在下去的楼梯旁,整个船舱里被改成一个临时大病房,以前的房间墙壁都被拆了,方便医生护士来往,现在么……堆满了恶臭的残骸;甲板上有一层半,第一层是驾驶室,后面带着一个小房间,可以睡人;最上面的半层带着卫星信号接收器,房间里还保持着以前的豪华舒适装修,三面是玻璃,环形沙发加水床,甚至还放着面包机、果汁机、笔记本平板电脑等电器,只是以前三面落地窗外加装了铁条焊接的“面罩”,连下面的驾驶舱也罩在里面。 曾经的豪华游船,在被改成湖面装甲医院后,最终成为变异丧尸的温床,叫人唏嘘。 除了臭和恶心,性能没有任何问题,连油也足够开回山洞外的。 张业还想上船去,内陆省份没坐过船的孩子很新鲜,但是张恕说:“你等船上尸体、血液弄干净再去坐不好?” 张业:“好……” 于是兄弟俩开车回去,张业注定是个考不到驾照的司机,要不是觉得自己骑摩托回去太伤弟弟的心,张恕一点都不想坐张业的车。 张业死赶活赶,弄得张恕脸色比纸还白,还是没船快,回到谷外那片石滩,船已经停到了HY村过去的小码头上 ,三个人站在船边说话。 除了霍狄和古青华,还有墨虺。 霍狄走过来以后,古青华不知跟墨虺说什么?老向他们这边看。 张恕问霍狄和张业:“不走?站这里看菇菇干嘛?” 霍狄和张业一起摇头:“不走,我们走了,菇菇要吃亏。” “哈?” 霍狄深沉道:“身为一个一,我很清楚墨虺眼里的意思。” 张恕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业进一步解释:“禽兽的目光!” “墨虺本来就是……”忍住,张恕改口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要看就看吧。” 张业问:“你知道墨虺是禽兽还介绍给菇菇?” 张恕无法回答,装酷,在满天飞雪里留个背影,渐渐走远。 除非昨晚那样的特殊情况,否则车辆不开到洞口,进山谷那段土路都得步行。 他连自己都很难保持稳定的空中飞行,不要说站在剑身上御剑飞行,再说,桑竹籽剑宝贝成那样,哪舍得睬它。 转进树林前,回头看了一眼在车边的张业和霍狄,霍狄捧着张业的手呵气,张业笑得十分张扬,两人竟像一幅悦目的景色。 张恕低下头看着脚下白雪,眼里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落寞。 第五十八章 洞口灵泉是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落到塘子里时已经流过了四米多高,张恕从侧面爬上去,找到一个被水冲击出来的凹槽,形如石碗,然后把云鸠给的珠子放进去。 珠子质地很沉,一下子就沉到底,刚好整个地淹没在水里。 它吸灵气还吸水分,如果是两者兼备的灵泉,又会如何? 珠子一进到水里,张恕立即注入一丝灵气,开启其中法阵,从凹槽往下流的泉水立即细了几分,但没有断流,与此同时,灵泉里带的白色灵气跟着被吸的水流进入到珠子里。 有灵气,则会一直吸下去,这些吸进去的水还是灵泉。 张恕一看可行,就放它在这里自己吸纳灵泉,甩手不管了,省得上次耗掉他一半的灵力吸来的水,为了把船冲下湖,一下子全都用光了。 以后出去还可以带上,那么在外面打坐炼气也可以放出部分灵泉来辅助,炼气就跟在洞里一样事半功倍。 养元珠总是贴身放着,每次拿到手里都是温温的。 张恕用双掌掌心交叠握住养元珠,回到自己房间里就开始炼气,前一晚变异丧尸提供了很浓的一道灵气,看似只有一道,可是量却是平时数千普通丧尸才能给的,还有在林区杀的鹰魔的灵气,比变异丧尸给的还多,两个一加,不比在仪器厂得到的少。 张恕一坐就是三天,青色的灵气在下丹田炼化后从他手臂涌入养元珠,一点也不留。 至今他已经送进里面不知多少灵气,上次被打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着看,或者又是其他场景其他事情? 他觉得他的耐心不算差,一打坐可以坐好几天,从最开始学着炼气到现在,炼气一直是一件极度枯燥的事情,一直也都坚持下来了,可是没有反应的养元珠让他开始觉得烦躁。 究竟是云鸠的元神出了问题?还是在洞天化境的人欺骗了他? 如此多的灵气,一点用也不起,连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回忆?也是托了少阳紫官草的福,即使有了少阳紫官草,他还是没能在里面找到云鸠,丝毫线索都没有,如果能再有一棵少阳紫官草的话也许会有眉目。 但是灵草稀少,上哪再找一棵来? 心里急躁,让气海保持炼气和输入的过程,张恕没等炼化完最后的灵气就直接进了养元珠。 迷雾一散,又是一个新的地方,周围草木茂盛,更远处有大片长满了树的山岭。 他站在一个谷口,身后是迷雾,脚下却有一条青石板小路延伸进山谷。 天上被迷雾笼罩,看不到日月星辰,但山谷里却冒着团团白光,把景物照得分明,还不刺眼。 这次,张恕一想,脚下就动了起来,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山谷里走。 路边的树几乎每一棵都要好几个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枝干虬结粗壮,树冠崔巍庞大,在树根周围长满了各色花草,无人打理,丛丛拥挤,簇簇争艳,缤纷而热闹。 小路两旁全是堆积的树叶等,但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有些树上盘着藤萝类的植物,挂满果实,不时有熟透的果实落下来,却在半空就被无形之力抛向别处,“啪“地一声摔烂在路边,溢出浓浓的甜香。 高大的树林和藤萝,本该有几分阴森的景象,但看在张恕眼里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悦目。 青石板路来回折,先朝坡下走了一段,然后从一道瀑布旁经过,再折向下,瀑布势头很大,宽有十几米,尤其走到下面,树叶间能看到整个山谷里有不下五、六个瀑布,但四野静悄悄的,一点轰鸣声也没有。 张恕走到青石板小路尽头,看到一座木桥,桥下白浪翻飞,桥那头是一大片巨石横叠而成的山坡,有些像榕树的高大树种用根系包裹着巨石站立其中,几条瀑布冲到边缘石头上,水花一层一层地顺着石面落下,经常被水冲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形如圆盘的凹槽,大得能让人进跳进去游一圈,小的如碗,大大小小摞着叠着不下百数,偏偏又有树生长在其中,显得层层荡漾的水色晶莹得仿佛人间难有。 木桥那头是根根胳膊粗细的圆木做的路,张恕顺着看,它一路向上攀爬,消失在林中,看来不走到尽头不知道通向哪里。 举步往前一走,忽然有微微的凝滞感,再往前走,这感觉不见了。 张恕只当一时错觉,没怎么在意,踩着木桥走了进去。 他背后的空气微微扭曲,好像本身有禁制,但不知什么原因放他通过了。 路尽头是一片山壁,山壁上开出一个人工的洞穴,里边发出微光,看得出通道有几十米深,更里边有宽大的厅堂。 走进去时,张恕忽然想起云鸠的洞府,跟这一个很像,这么一想,本来不疾不徐的步子一下子加快了。 莫非云鸠就在里边? 刚走进这处洞府,空气又一次有凝滞感,但同样也没有阻拦张恕,虚空一阵波动就让他进入了,随即空气恢复原状,什么都看不出来。 张恕匆匆跑过通道,进入一间很宽的洞厅,连着四间房间,房间门开得很大,可以看出每间房间里都是空的,倒是洞厅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池塘,池塘边有几块冒出白汽的大石头,把洞厅中间熏染得雾气弥漫。 张恕一进洞厅就看到有一个人用斜卧的姿势躺在水面上,那模样不像是躺在水上,倒像靠着靠枕,一只手臂撑在额头上,十分惬意轻松的姿态,腰身遒劲,肩似寒峰,长过腰的细软乌发和灰色的宽大衣袖铺展在水面上,衣摆下露出一只赤足,色如白玉,肌骨匀称,张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水面的这个人,只有背影就形成一幅极美的图画。 云鸠! 不……不太一样。 张恕往这人面对的方向走,想看清楚是不是云鸠,从衣服和披落的头发看,不像,但他只见过云鸠绾发白衣的模样,换个打扮就认不出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刚刚走到对面,一片白雾遮掩,张恕挥手驱赶的时候忽然听到很大的声音,神识情不自禁退了出来。 再次,被外界打断。 一想到可能再进养元珠,也不能再找到刚刚那个地方,张恕心里就压抑非常! 即使刚刚那个水面的人就是云鸠,他一下子也没办法确认了。 洞里其他住户在外面大笑,张恕暗暗叹了口气,睁眼看了看门——如果换一道隔音的门,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平时他不出来,大家倒也自觉,干什么都不去打扰他,说话也都尽量压着声音,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他们想叫上张恕一起,音量就放开了。 没过几秒,张业拍响张恕的房门:“哥!墨虺把船洗干净了,你跟我们一块去游湖吧!” 吃得饱,穿得暖,安全也有一定保障,大家都想在沉重的末世氛围下尽可能透一口气,南方罕见的大雪,加上新得到的轮船又弄干净了,都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 于是墨虺主动揽活用冥火烧光了船上不洁之物,再引水里里外外洗得一干二净,邀古青华游湖的建议就变成了集体游湖的大团体活动…… 张业的声音很高兴,张恕想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要是大家都死气沉沉的,以后还怎么活?这么一想,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张恕应声。 灵气还有点没炼化完,张恕戴毛线编织手套时就把养元珠塞到手套里,捏在掌心,尽管没打坐时快,估计半小时左右就可以炼完。 不这么做,好像心里的烦躁就压不下去。 除了张恕和小临德,其他人都拿着枪,这年月即使游湖,也最好有武装保护。 虽说有张恕同行,大家都知道他的武器比枪还好使,但像张娟出来的机会不多,正好可以练练枪法。 张恕走在最后牵着小临德的手,小临德比以前有活力多了,拉着他的手一步一跳,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雪窝,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小孩子的崇拜很直白,大家都说树哥哥厉害,得到机会,他就连他妈妈都不要了,缠着张恕。 张恕出去的时候不少,回来了也经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孩子知道不能去吵,就只好捡着不多的时候要张恕牵他、抱他。 雪已经积起三十多公分厚,小临德穿的是毛茸茸的棕色棉衣,沾一屁股的雪,看着就像只小熊,手里还提着张恕带回来的小熊,一大一小一起跳起来一起落下去,张恕看着他跳,心里慢慢地松了下来。 凡事操之过急就会出岔子,只要养元珠还吸灵气,那他就再多弄灵气来供,总有一天它会饱和的,那个时候,自然能再见到云鸠。 刚刚把心态放平和的张恕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认为还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起效,半点征兆没有的,养元珠就有了动静。 第五十九章 当时正在湖面上,靠岸边的有些水静的地方结了冰,靠岸走也不太安全,古青华把船开到湖中停下,旁边有一排浮标,他就用这些浮标当靶子,指导其他人射击。 谢高文受伤留在洞里没出来,他要是来了,最后一名就是他,可他没来,墨虺被古青华塞了一把枪,当仁不让的做了倒数第一,连张娟都比他强。 张恕呢?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需要会用枪,学用枪对他来说是浪费时间,他就一直靠在边上给他们记位置算分数。 墨虺又一次垫底,大丢面子,正好看到张恕在笑,一把把枪塞给张恕:“拿着!我就不信你会!” 提升修为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动辄打坐很多天不中断,想要提高实力,下苦功是必须的,这样一来就没有太多其他精力能浪费。 张恕修为提升得飞快,肯定一心一意修炼,枪这东西,张恕一定不会! 张恕一脸自如地把枪丢回给墨虺:“嗯,我是不会。” 墨虺顿时抽了,如此坦然的承认……要么是脸皮太厚,要么就是不屑,感觉张恕居于两者之间。 “试都不试?枪的威力是小了点,不过速度不错,不如来试试,看是子弹先到还是飞剑先到?” 墨虺的提议张恕没兴趣,平时尽管没刻意地避免在旁人眼前拿出桑竹籽剑,但当众拿出来表演,不习惯,于是摇头。 不过急于在古青华面前找回面子的墨虺才不管那么多。 “那不比速度,就比威力,看你我谁厉害?” 张恕看向墨虺指着的浮标,刚想再拒绝,墨虺不等他,黑光一闪,不知道是什么攻击方式,浮标“呯”一声炸成粉末。 刚刚笑墨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古青华在内。 墨虺是有点不一样,但他们没想到墨虺跟张恕是“一类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张恕也很意外,要是一开始墨虺见到他就来这么一下子,他早八百年成肉沫了,疑惑中站到墨虺旁边:“你曾经手下留情?” 墨虺轻声回答:“没,那时候想吃了你。” 张恕抬高眉毛看过去,墨虺不太自然地说:“没吃过人。” 张恕的眉毛抬得更高,没吃过人还装得跟吃过一样…… 墨虺恼火:“你以为我只有这点实力?要不是因为冬天,我才不怕你的剑!” “冬天?” 张恕不明白。 墨虺不解释,指着另一个浮标:“该你了。” 张恕看着那个浮标,手一抬,桑竹籽剑飞在肩旁,旁边张娟、霍狄、张业和古青华都是第一次看到它处于静态悬浮中,也是第一次看清这把剑的模样。 张娟吃惊:“看着像木头做的!?” 小临德拍手:“有小一巴!”尾巴的尾字还是发不出来,成了一巴。 其他人瞪着眼,看得都很仔细,越看越难以相信这么一把木头剑杀了无数丧尸。 不过就凭它飞在张恕手心之上来说,它就已经比很多科技的玩意厉害了。 张恕“咦”一声,不放出桑竹籽剑,反而低头看向手掌心。 毛线手套的掌心位置鼓鼓的,养元珠在那,一直在接受张恕源源传入的灵气,可当桑竹籽剑的剑光碰到之后,养元珠的温度忽然升高了! 同时,有一丝白色灵气从毛线下面飘飘荡荡的钻出来,越升越高,几乎达到张恕眼睛的高度。 灵气要足够浓郁普通人才看得见,周围只有墨虺看到了这一幕,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张恕为什么一脸诧异,还带着点激动的表情看着手心。 墨虺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凝形的神识丝……” “凝形的神识丝?”张恕一错不敢错地盯着,又一根白色丝线钻出来,轻轻碰到他的脸颊后荡向另外的方向。 墨虺没解释,对古青华做了个噤声,大家退开点地方的手势。 古青华会意,张恕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不影响他这一点了。 然后,墨虺也退开了。 张恕专注地看着养元珠,同时也用神识观察它的变化,体内的灵气不再无休止地向养元珠里涌去,要是知道它这么快就达到饱和,先前也不会那么烦躁。 第二根灵气丝线后,是第三根,接着是第四根,它的里边就像有什么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触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些丝线就是它的六感。 湖面上风不小,风跟灵气本来是两种介质,但无论哪里的空气,都会罕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在内,当空气流动时,灵气也就自然来往,张恕看到丝线被吹动时,心里一急,身体周围忽然浮出一层微薄的青光,他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可是旁观的几个人都看到了。 在张恕周围,风避过了,养元珠里探出的丝线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地步,白茫茫地,散发出微光,无数根纤细的丝线组成一个光团,中心在张恕的掌心。 空阔寂静的湖面,有些破败锈蚀的甲板上,捧着这个光团的张恕全心沉浸在喜悦里。 云鸠、云鸠要出来了么? 因为他太弱,所以没能帮上忙,只剩下元神的云鸠…… 张恕忽然一愣!云鸠只剩下元神!那身体呢?身体要怎么办? 刚想到这,仿佛有一声“呯”地声音,所有丝线散成光点,在甲板上十几米范围内形成一团光点组成的雾气,雾气浮游旋转,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这个人是由光点组成的影像,全身都是白的,不带其他任何颜色,但当飘飞的衣裾“流淌”一般翻开,把他的脸呈现出来后,张恕下意识地顿住呼吸:一片苍白,但也美如谪仙,不带烟火气。 眉眼是凌厉的,肩是锋锐的,下巴和脖子有不容人忽视的有力角度,极其阳刚,极其华美。 但只有短短不足一秒,让张恕看到他的模样,他似乎也向张恕看了一眼,然后光点瞬间汇聚成不比养元珠大的小小一团,向着某个方向飞出去,快如闪电! 不是云鸠,这是谁? 没有时间想,养元珠还在张恕手里,但那光团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内。 “等等!” 墨虺还没动,一直漂浮着的桑竹籽剑飞出船去,张恕在甲板上跑了几步,脚在栏杆上一点,人往前一窜,另一脚踏上桑竹籽剑,开始时摇摇晃晃几乎掉到水里,跟着就平稳下来,追着光团掠过湖面,向远处飞走。 墨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神识凝丝他还听说过,元神凝形,根本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神通,对方的元神像是带伤,灵息微弱,但能够做到以上两点,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妖魔和修仙者一向水火不容,墨虺不敢轻易追上去探个究竟。 忽然脊背一麻,陡然生出危险的感觉,墨虺向后一看,几个人类全都狠狠盯着他,目光里满是质问:你怎么还不去!? 古青华一脸阴沉,抬起手臂,食指“啪”弹出,指向张恕已经消失的方向,墨虺不敢迟疑,瞬间飚了出去,除了速度,只怕还飚出不少泪来。 为什么他要被凡人指使!?咝咝咝咝!!!什么世道!?咝咝咝咝!!!! 仪器厂的山洞里,李头坐在一个木箱上,英姐站在旁边的一张简易钢丝床床头,床那边的女人拿着一个听诊器,叹气后对他们摇头。 “太晚了,大斧砍掉她手也来不及了,她还是会……” 变成丧尸。 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灰的女人,皮肤表层的灰色下,无数毛细血管炸开,让她的脸色诡异地透出红色,只要一摸,四十二度以上的高温,这就是病变的症状。 这是早上刚刚逃来H镇的一家人中的一个,男的把老婆和孩子送到这,趴在方向盘上就断了呼吸,他没被咬,是因为营养不良……简单来说,生生饿死的。 女人号啕大哭,引来了漏网的丧尸,大斧和李头没来得及击毙丧尸,丧尸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肉。 当时大斧果断得可怕,抽出裤腰带里别的斧子一斧子就把女人手臂砍断,可惜,还是没能救她一命。 英姐拿出枪抵在女人额头上,侧头看向别处,扣动扳机。 有其他人来收拾尸体,他们三个向别处走。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女人说:“只怕这夫妻俩的孩子也保不住,太小了,我们的药品和营养品严重不足,他还有点发热。” 李头一惊:“发热?” 英姐不重地捶李头一拳:“感冒发烧,不是变丧尸,不过我们手里没药没营养品,感冒发烧也能要这孩子的命。” 李头问:“真的没办法了?孩子爸妈都死了,就只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一个愿望,我们……” 英姐摇头:“K市和A市有,镇上,周围村子里,我们差不多都找过来了,药、营养品,哪怕三鹿的奶粉都找不到一包。” 第六十章 李头骂了句脏话,两个女人听习惯了,也不怪他。 连她们都想骂,又怎么会怪他? 就在他们走到的地方,三个炭火炉子围着一个木箱,木箱里垫了很多层棉布,软软的,躺着一个连哭都不太出得来声音的一岁多小孩,营养不足,本该圆鼓鼓的脸颊陷了下去,头显得特别大,身子瘦得露出根根肋骨,手脚更是吓人,柴棍一样的。 瘦弱成这样,即使只是感冒,也绝对可以要他的命,偏偏李头手里一片药都没有,懊恼愧疚得这个大男人都要哭出来了。 他伸了一只手进去,小东西刚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还会抓紧他的手指,现在,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了,哭是无声的,可喘得却越来越大声,撕扯着旁边几个大人的心脏。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问:“我还有糖,分给小弟弟,他就会好吧?” 他们回头,猪猪捧着吃剩下的所有几颗糖眼巴巴地站在那,单纯地以为他手里的糖果可以让木箱里的小弟弟健康起来。 英姐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可以看起来无所谓地开枪打死快变成丧尸的女人,但看到猪猪时,英姐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滚了下来。 她摸着猪猪的头,拉着猪猪走开。 那孩子顶多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了,英姐不想让一个孩子目睹另一个孩子死亡的过程。 在她看来,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们太弱,连感冒药、奶粉都弄不到。 英姐擦掉眼泪,手才放开,忽然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她还以为是眼花,不料猪猪叫了一声,挣脱开她的手转身跑回去。 “猪猪?” 李头也在这时发出一声吃惊的叫声。 他长年在边防哨所执勤,就是在晚上的森林里也很少会眼花,打毒贩一打一个准,眼力极好。 就见一团白光没入孩子胸口,几乎是瞬间,这孩子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平稳下来,手指头屈伸了几下。 连着扑回来的英姐和猪猪,一圈脑袋全都盯着箱子里的孩子。 眼珠子先滚了两滚,然后张开眼睫,透明透亮,又黑又大的眼瞳看了一圈,清清小嗓子,清晰无比地说:“你们是何人?滚开!” …… 张恕追到时,李头几个人处在世界崩塌,宇宙爆炸,土狗上树的混乱状况下。 洞外、洞里拿着枪的人都是李头初到仪器厂那天晚上的原班人马,新来的他们不敢马上就发枪,幸好是这样,张恕没头没脑地冲进洞来,没见过的吓得尖叫逃窜,倒是李头的人认出这道青光,这是救了他们命的人,谁还会开枪? 张恕追得很快,半分钟后就到了,看到认识的李头和英姐,随口打个招呼:“李头、英姐。” 落地,收剑,快步走到箱子边,俯身查看。 浑然没注意李头和英姐的目光已经从孩子转移到他身上来。 而他摆明已经忘记上次小心翼翼不让人看清脸的初衷。 青色光团,飞行而来,如此叫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可不是那么容易混淆的,而且还很快地叫出名字,那声音也不会错。 认出张恕,李头本来暗中放到手枪上的手拿开了。 状况不明,但李头这里的唯一一个医生见张恕想要抱起孩子,很尽职地开口:“最好别动他,他在发烧,营养严重不良,身体非常虚弱。” 医生想:刚刚叫他们滚开的孩子,是幻觉吧!一定是! 箱子里的孩子无情打破她这一自我催眠,两只小柴棍冲张恕一伸,口气依旧拽到死:“磨磨蹭蹭!快点!” 李头和英姐,还有女医生的世界观、人生观、无产阶级观崩溃了。 张恕把孩子抱起来,李头这里才起步,连电都没有,洞里又黑又冷,张恕手一动,手里多了一件毛披肩——张娟看中他坤袋,女人出门麻烦多,所有东西都塞给张恕放着。这件披肩茸茸的,又很大,正好把孩子包起来,连脑袋一起。 准备要走了,才想起来问:“李头,这孩子我可以带走吗?” 李头一肚子问题,但他一下子判断出关键,抛开所有疑惑,当即点头:“没问题!” 留在他们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张恕既然如此谨慎小心地对待这孩子,一定有办法让他活下去。 张恕也知道今天的事情需要给李头一个理由,但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踏上飞剑说:“谢谢!过几天我再来。” 话一说完,化作遁光激射出洞,快得没人看得清光里是个人。 出洞后遇到墨虺,张恕心急,要先回山洞,墨虺把张恕怀里抱着的毛球看了看,分外吃惊,似乎想问什么。 别说是墨虺,只怕船上的几个家伙也都想问个清楚。 不过墨虺看出张恕急切,主动回船上去通知其他人,免得担心之下,把船开到仪器厂湖边去。 张恕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回到洞口,谢高文没起来过,大门上的铁链用的挂锁锁的,超市里找到时,锁上就有两把原配的钥匙,一把在张恕手里,一把在洞里,谁要外出谁拿。 不得不说这时方便了张恕,叮呤当啷地打开了门,张恕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翻开毛披肩一角看。 不管是曾经云鸠那般云气飘渺的模样,还是先前船上那惊鸿一瞥的容颜,跟现在脑袋大大,嘴皮干到爆皮,小脸面黄肌瘦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恕的心情,有愧疚……都是因为他没想到给云鸠找个躯体,才会如此手忙脚乱没准备;还有慌乱:这是云鸠吗?不是又是谁会用一样的口气跟他说话?接回来以后呢?他自己都没满二十岁,离做爸爸的年纪还早,要怎么照顾这么大点的孩子? 躺在他臂弯里,像只猫,呼吸微弱的小东西——是云鸠!?!? 连跟汗毛都搭不上关系!!! 张恕做贼一样地轻轻喊了声:“云鸠?” 几根细到可怜地步的指头抠着他衣服上的拉链,吓得他连走路都放轻了,生怕扯到衣服,拉链的金属齿就会割破它们。 似乎没多少力气,眼睛紧紧闭着,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张恕低头,把耳朵凑到小嘴巴边,勉强听清半句话:“我肉身在此界,无法夺舍,只有找个魂魄将去的躯体暂居,我名青城……”亦是云鸠。 只是声音太微弱,最后这句张恕没听到。 然后,云鸠脑袋一点,陷入昏睡。 元神带伤,就是这个临时的小小身体也极端虚弱,要不是张恕这个笨蛋急躁,他绝对不会那么快离开养元珠。 把命交给别人,从来不是青城/云鸠的习惯。 但是张恕一天天升起的急躁情绪无端端地让他做出了这个草率的决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只听到半句话的张恕更加云里雾里。 不是云鸠!? 怎么会是在两个场景里被冲虚真人提到的青城??? 在洞天化境里,不肯告诉名字的那人说过,修仙分几个阶段: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所以张恕知道,元婴已经是逆天级,寿命上千年,神通广大无匹的存在。 而他现在怀抱的随时有可能死掉的孩子身体里,就有一个元婴的元神! 丢开?免得以后被屠杀满门? 还好,这念头一闪就过去了,不管元神怎么逆天,青城现在就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急需旁人照料。 何况青城说话的口气,和云鸠一模一样。 张恕没回他的房间,小临德经常起夜,张娟的房门只装了一个插销,现在母子俩还在船上,房门开着。 上次回来,张恕带回来的奶粉都在张娟这。 一进门,门里暖烘烘的,张娟的炉子还没灭。 张恕把张娟的单人沙发拖到炉子边,轻轻放下青城,手忙脚乱地去烧水冲奶粉,刚把水烧上,突然想起女医生说的孩子在发烧,药! 最后一间房间里放的枪支弹药,旁边一间放满了从船上搬下来的药和医疗用品。 张恕乒乒乓乓翻箱倒柜,找到他认识的感冒药“康泰克”,拿着就想冲回去,眼睛扫过一盒儿童的健胃消食片,心里一激灵:小孩子吃的跟大人的不一样! 悬而又悬地,云鸠从“康泰克”下逃出一命! 又一顿翻箱倒柜,幸好,医疗船上药品储备很全,被他找到“好娃娃”感冒冲剂,一整箱地抱着就跑。 要是张恕顾得上看下自己的状况,八成发现手脚都有些抖。 紧张度直逼第一次杀丧尸,这说明照顾小孩跟没开外挂杀丧尸难度相似。 奶粉罐子上有说明,按说明冲泡出来,试了温度,张恕一手杯子一手勺子,想叫醒青城:“青城、青城。” 没反应。 等他睡醒? 不行吧? 怎么办? 张恕现在的脑子转动速度比他过去参加比赛或者考试还要转得快,都快搅成浆糊了! 舀了一勺直接喂,没几颗牙的小嘴巴倒是好撬开,就是“咳咳咳”几声,差点吓死张恕。 要坐起来! 把杯子放在小桌上,张恕把云鸠抱起来,再喂。 还好,虽然流了一半多在衣服上,可还是咽下去了点,一杯奶,张恕喂了快半小时,中途凉了又跑出来重新冲。 接下来又喂药…… 第六十一章 张业跑在最前面,看到山洞大门开着,没一个人在门口,心跳先快了起来。 因为他跑最快,所以霍狄把钥匙给他了,这时候张业一推门,发现锁眼里还插着另一把钥匙。 张业心跳得更快了,这是张恕的那一把,可张恕怎么会忘记拔钥匙?这在张业的认知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跑进洞,靠墙边放的灶上火开着,水壶里的水开了老半天,一股子蒸汽味,壶里的水几乎快烧干了。 张娟平时把洞里收拾得很干净,张业一看,水泥地面丢着个圆形盖子,还洒了一溜白色粉末……张恕发毒瘾了!? 几时吸上的? 不……想哪去了! 张业喊了声:“哥!” 张恕在二层应声,张业忙跑上去,张恕的屋子挨着空屋,几个人中最靠里的一间,可是走了半道,张恕在张娟屋里叫他,张业退两步,歪头一看—— 明光珠白光下,暖烘烘的小炉子边,张恕半蹲半跪在沙发边,用卫生纸往一堆衣服包上吸水? “哥你怎么跑娟姐屋里了?” “嘘!小声点!” “呃?” 走进屋,张业发觉他以为的衣服包其实是个跟非洲难民有得拼的皮包骨头小孩,胸口衣服上全是湿的,张恕用纸吸的就是小孩衣服上的水。 张业震惊了:“你……”哪次出去搞的?就生出来了!? 不!不对!一岁多了,时间不对,张业改口:“你从哪捡回来的?这么瘦!能养活吗?” 张恕一听,这口气!怎么跟张业看见小表妹买了个小鸡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摆手撵张业:“帮不上忙你就出去!对了,我记得还有些童装在箱子里,去!找几件暖和的拿来。” “哦。”张业眼睛滴溜溜转,一边脑补一边去找小孩衣服。 过了会,其他人回来了,挨个来围观了一下张恕跟他抱回来的孩子,张娟一看见张恕用卫生纸吸水,一把抽走张恕手里的纸。 “弄湿了还穿?还不赶紧换了!!去找衣服来!我记得有一箱全是童装的。” 看张娟很熟练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张恕松了口气,刚要跑,张娟又说:“哎你干脆把箱子拿过来!” 张业抱着纸箱站在门口:“拿来了!果然我聪明!” 张恕接过箱子放地上,打开来就找,居然不搭理张业! 张娟和张业目光碰碰,都有些意外:看来真不是外面随便捡的,紧张到这个地步了! 在船上时,他们都只看到白光现出的人形,身形是不错的,可除了张恕,谁也没看到长什么样。 当时张恕的表现如果不叫紧张,也没有其他词形容了,现在又如此关切一个不知从哪抱回来的孩子,任谁都能猜到船上那一身从头白到脚的人跟这孩子绝对脱不了关系! 政府再唯物,身为炎黄子孙,有几个真敢拍着胸脯说不相信有灵魂存在? 瞎猜猜,事情就八 九不离十了。 他们眼下最好奇的,不是灵魂附体的真实性,而是张恕和这个人的关系。 张恕对谁都不差,对谁都挺温和,可即使是张业,张恕也从来没对他提过身上那些令人费解的事。 他倒像是用温和的态度,把周围人和他隔离开。 一个让张恕紧张成这样的人……连张业都醋了。 换衣服也是件技术活! 张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找好,包括尿不湿,递给张恕,自己在旁边做指导,让张恕自己来。 跟她想的一样,张恕一点没嫌麻烦,不厌其烦地问清楚了,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换,还一直把热水袋放在那颗小脑袋下面,连很脏的小屁股,很多年轻父母都会嫌的,张恕也眉头不皱一下地慢慢擦洗干净。 要是张娟主动要接手,恐怕还会被无情地拒绝。 直到一切妥当,张恕先回自己屋里燃了炉子,又找了个新的热水袋灌了开水,用毛巾包了两层,自己试过一直接触也不会温度过高烫伤皮肤,才把云鸠抱回屋去,从头到尾根本没打算让张娟替代他做这些事。 连被吵醒出来看热闹的谢高文在内,山洞住户的下巴全部被张恕吓掉了下来。 小临德“哇”地哭起来:“小排骨把树哥哥抢走了!妈妈!!哇哇!!!” 张业比张娟动作还快,一把抱起小临德:“呜呜呜!” 一大一小抱头痛哭,周围人哭笑不得。 …… 云鸠足足昏睡了两天多。 张恕把床垫加厚,换了羽绒被,房间里的小炉子更是二十四小时从不熄灭,张娟送到房间里来的饭菜,张恕一口没动,倒是奶粉、菜粥、蛋羹隔上几个小时就往那张小嘴里一点一点喂进去,大家一直舍不得浪费汽油,电热毯的包装一直没拆过,也被张恕拆了一床,拉了接线板接到房间里。 除了保暖、饮食,药也遵照说明严格按照时间喂下去,每隔一个小时,张恕还把手洗干净了伸进被子里去,贴着小屁股摸摸尿不湿里边是不是干燥的。 张娟经常过来看,但张恕连更换尿不湿,擦洗都绝不假他人之手。 他这样心无旁贷,其他人即便想问什么,也不好在这时候问出来,只有等孩子烧退以后再说。 一岁多的孩子,要是高烧不退,很可能一命呜呼。 好在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或许是营养得到补充,高热终于退了下来。 看到温度计上显示的三十六度半,张恕狠狠地松了口气,他半蹲在床边,现在这张床已经让给这个新住户了,一来他不觉得困,二来他是大人,拿根椅子就能对付着睡觉。 床上的小东西侧身躺着,有一只手露出几根指头抠着被子边,张恕试着塞到被子里去,不行,没两分钟又拿出来了,还好房间里的室温显示的二十三度,露出来也不会再受凉,就只好这样了。 脸颊瘦瘦的,显得睫毛尤其长,鼻子、嘴巴尤其小,退了烧,小嘴巴不再爆皮,嫩嫩地嘟着,脸上的肉一下子长不回来,不过相信只要过上个把月,凹下去的地方都会鼓起来。 张娟打开条门缝问:“怎么样?退烧了吗?” 张恕回头笑:“三十六度半。” 张娟也很高兴:“还好退下来了,要不然得扎针输液了。” “嗯,”张恕拨拨小脑袋上的黄毛,把松开的睡帽拉好:“我在医院见过小孩打针,扎头,真可怕。” 张娟笑笑:“血管太细了,对了,让他睡着,饭好了,你出来吃饭吧!” 张恕想,也是时候坦白了,要不让他们跟着担心,于是点头站起来。 洞里就这么几个人,没谁搞特殊单开小灶,谁有空谁出去摘菜,洗菜淘米也总是两个人一起,不过到了切菜、炒菜,就只有谢高文和张娟能干。 古青华是当兵的,在部队吃食堂,出了部队下馆子,认得的菜都不多。 霍狄是个小老板,只会西红柿炒鸡蛋和下面,张业更牛,只会泡面,跟张恕半斤八两。 外面大雪,拾荒行动也终止了,收音机里只有杂音,旧报纸、旧杂志翻了无数遍,睡觉也睡不久,大家基本都在厅里呆着,研究研究废品,天南海北聊聊天,顺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楼梯对着墙边的地方用水泥砖垒了个火塘,蜂窝煤加木柴,没有火,但发出红亮亮的光,张恕出来时,就看到几个人都坐在火塘边,连小临德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小草墩上等着开饭。 张娟走下楼梯笑:“退烧了!好了,开饭吧!” 古青华问:“退下来了?张恕这小子居然还有做保姆的潜力,我以前没看出来呢!” 张恕咳嗽,古青华一回头看见他,眉头一耸:“想起给你自己填饭了?” 张恕心里放松,笑着问往旁边木桌上布菜的谢高文:“今天吃什么?” 张业站起来添饭,抢着回答:“娟姐做了干锅茶树菇!还有我拔的萝卜烧的汤,霍狄刮的土豆焖的红烧土豆、小临德捡的香菇,香菇芹菜煲,还有盘青椒鸡蛋和苦菜红豆,嗯!老谢煮的饭!哥,看出来谁偷懒了吧?” 被检举揭发的古青华烟头一指张恕:“你弟弟反了,说你偷懒!” 张恕接过张业添的饭,一碗递给霍狄,一碗递给古青华:“他说的不是你吗?” 古青华端着饭碗伸出另一只手:“菜呢?筷子呢?服务不到家!” 霍狄抢了古青华那碗,站起来夹菜,张恕才愣过神,古青华腿还没好完,只给他一碗饭是不太对。 张业酸溜溜地说:“菇菇,你缩回一岁,再发点烧,也许我哥就会对你用心了。” 古青华把夹在指缝里的烟头弹到火塘里:“谢谢,张业,你缩吧!” 霍狄帮张业出头:“你才缩!” 这话一说,几个男人诡异狞笑,张娟把砂锅一盖:“想不想吃饭了!?在宝宝面前说这些啊!” 古青华跟霍狄忙认错,张娟才打开盖子让霍狄夹菜,茶树菇的香气散开,一下子引得几个人口水乱流。 菜全用大锅装,反正他们锅多,除了张娟和小临德,又都是很能吃的家伙。 个个都夹了菜围坐到火塘边,暖暖的边吃边说话。 张恕一边夹菜一边想要怎么说好一点,总不能一开口就告诉大家那孩子身体里有另一个世界来的灵魂,是个很牛逼的家伙……反差这么大,说了有人信么? 就算找借口,捡来的?以后长期相处,肯定会被发现不正常的地方,外形是小孩,可是说话的调调和脾气却是个大人,灵魂附体什么的又会不会吓到他们? 张业拉好凳子叫张恕:“哥?” “来了。” 张恕舀了点菜,盖上盖子,刚要走过去坐下,忽然听见二层传来一声脆脆嫩嫩地惨叫:“张恕——” 第六十二章 张恕就像被踩中开关,丢下饭碗一阵风地冲回房间,从听到声音到整个人消失不见,用时不足两秒! 火塘边的人下巴整齐地掉进碗里。 云鸠坐在被窝里,掀着绒衣,眼睛瞪大大地盯着屁股上包的东西:这是何物!?加厚裤衩!? 张恕一进门就忙把屋门关上,唯恐风吹进来,走近床边说:“小心凉到肚子,青、青城。” 云鸠抬头,眼睛又扩大了点,瞳仁像猫一样黑黑大大的,一脸费解:“你因何叫我青城?” 张恕蹲下来,好平视那对眼睛。 “你说你叫青城。” “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养元珠中有青城破损的元婴,青城的记忆便是留在元婴内的,莫非因为不惯,所以不再叫我云鸠?” 小小的眉心很不满地皱着——他是青城没错,可过去的时光漫长无比,那些记忆早已淡漠得像是不相干的人,不论七玄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分离了他的记忆和元神,为他塑身收做弟子,这十六年的记忆可比千年前的“青城”来得强烈得多。 而且听惯了张恕叫他“云鸠”,一下子改口,一个字形容,就是——靠! 张恕一时间呆了,定定看着云鸠,脑子里不断重复一句话:青城就是云鸠!青城就是云鸠!!青城他就是云鸠…… 云鸠回来了!!! 张恕鼻子红了,手臂一抬,就想把云鸠抱到怀里。 云鸠早防着他,伸出一只小手,指头一点,张恕好像撞到一堵透明墙上,一个倒跌坐地上。 云鸠不客气地捞着衣服,指着包住他小屁股的尿不湿,危险地眯眼:这种奇怪的裤衩,别是张恕发明的吧? 张恕一看,会错意,手忙脚乱从床下拿了一片新的出来,然后“唰”一扯,拉开云鸠屁股上的尿不湿。 云鸠大惊!喝了一嗓子:“你要作甚!?” 天上一道雷光窜进洞厅,路过端着碗吃饭的众人,直劈到张恕头上! “噼——” 然后,忘记身体和元神都很虚弱的云鸠耗光灵力,眼睛一翻,直厥厥地一挺肚皮,晕在被窝里。 被劈得头发冒烟的张恕再次扑过去,拉开尿不湿一看:哎?干净的?不是拉了? “云鸠!” 云鸠那四仰八叉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耗尽全身灵力就为了劈他一记闪电,还真够歇斯底里的。 狂躁出境界的,绝对是云鸠不会是别人,这次,张恕的心脏终于落下来了。 可惜,他根本没去想一个大人穿着尿不湿会有什么心情。 安置好云鸠,握着小手送过去不少丹田灵气,听呼吸平稳了,张恕才想起来去吃饭。 张娟把装菜装饭的锅全放在火塘内侧,不管张恕多久出来,都可以吃到热的,她果然没准备错,过了快两小时,张恕才出来。 大家一看他,傻了。 钻炉子里去了?怎么头发、眉毛、毛衣上都有烧焦卷曲的痕迹? 联想到两小时前的雷电,大家都默了。 张恕不会劈他自己,那就是小排骨干的。 一岁多点,就呼风唤雨了,人人凌乱,个个颤抖。 发现别人的目光,张恕尴尬地笑笑,坐下来三下五除二扒了一碗饭,抱着杯水开始说他的奇遇。 从云鸠误把他当魔物收做宠物开始修炼,到在十区带回养元珠,张恕没有提修炼方式,说的都是事情经过。 那人说过,具有灵根能够踏上修仙之路的人万中才有一,想来要不是他有灵根,云鸠也不会误收了他,他这一身本事放在修仙者眼里不怎么样,但放在普通人眼里,末世里,足以让很多人为了这种力量铤而走险。 无关藏私,要是云鸠哪天指着他们中的一个,也要教给一样的修炼方法,张恕绝不反对,能够修炼的人越多,这里就越安全,之所以不提,是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能力去教别人,连他自己都是个让云鸠十分不满的“学生”,有什么资格教人? 何况这条修炼之路不是打坐炼气就可以的,很多时候要出去杀丧尸,他算是学有所长,正好能用,都还一路千难万险,在云鸠的“外挂”保护下走过来,别人?没有武术底子,古青华可能好点,但即使是墨虺也远逊于云鸠,又怎么保证得了修炼过程中不出意外? 所以张恕从来没考虑过把方法告诉别人,那不是帮助,而是害人。 修仙之途,确实叫人眼红,但看出张恕有意回避,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众人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有顾虑。 既然张恕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强求是求不来的,与其强求张恕,不如去问那个把张恕教出来的云鸠。 另一个世界的人,还是鼎鼎大名的“蜀山”弟子,比张恕靠谱得多! 看到大家目光闪动,张恕心里知道说这番话的目的达到了。 想要问修炼的事,别找他,要找找云鸠去。 当他不在洞里的时候——云鸠现在身体太小,大冬天的,不能带着到处跑。 尽管他会尽量争取少出去,万一不在,也不用担心云鸠没人照顾,这几个一定会抢着去。 张恕暗暗高兴,随即觉得自己居然长脑子了,这算是被逼的吗? 应该算吧…… 早上七点多,张恕还在打坐,云鸠醒了。 夜里三点多,张恕给他喂了杯牛奶,四个小时过去,云鸠饿醒的。 饥饿的感觉很是新鲜,七玄用千年芝草做成云鸠的肉身,所以云鸠一出生就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记忆里就没有饿过。 原来饿起来是这样的,肚子里空空的感觉。 云鸠还在研究他“咕咕”叫的肚子,张恕已经侧头看过来:“早,我去拿粥。” 云鸠两眼放光:“粥?” “嗯。”张恕问:“甜的还是咸的?” 张娟煮了两种,一种大枣花生莲子的,一种蛋黄蔬菜的,整晚都小火炖着,之前她也有煮,但没那么好,可见张恕那番话的作用开始生效了。 云鸠眼睛闪闪:“都要!” 不会饥饿,吃东西就是为了解馋,但馋嘴是七情六欲,应该摒除,所以云鸠吃过的东西很少,一般都是他能弄到的东西,天上的鸟,山里的果实,渊里的鱼,别看是修仙者,跟野孩子差不多,偷嘴还要防着被人发现告诉七玄。 张恕开门,云鸠在背后补一句:“像秽物的不要拿来!” 张恕:“……那是巧克力!” “哼!” 张恕真想看看云鸠见到印度咖喱有什么表情,会用尽全身灵力把咖喱炸成分子结构吗…… 跟咖喱同归于尽,很牛!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张恕浑然不觉在云鸠压迫下,渐渐的有黑化的趋势。 炖了整整一夜,米粒全都烂了,张恕舀了一勺枣子看,张娟很细心的把枣核去掉了,可以就这么给云鸠吃。 虽说云鸠醒了,不会傻到孩子那地步,分不出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但张恕翻他嘴皮子看过,一共就长了十一颗牙,除了门口四颗很长脸的长出来了,还挺整齐,可除了这四颗,东一颗西一颗,长得那叫一个随兴! 而且用手指摸上去也不是很硬,估计只能咬软一点的东西,要是枣核那样的,搞不好咬一下崩坏一颗。 两种粥一样盛了小半碗,灶旁有张娟早就准备好的塑料小勺,张恕端着回去时一直在想云鸠恐怕不会再让他喂。 果然,云鸠连碗都不让张恕替他端着,可他又抬不动,张恕只好用纸箱垫了个小桌放床上。 云鸠捏着勺子,先皱眉看了一阵他的手指,然后凑到碗边,不是太稳,有时会洒一点出来,但他完全拒绝张恕代劳,坚持自己把两小碗粥吃了下去。 照理说张恕省事了,可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像被云鸠推开一样。 吃完,云鸠很满意:“好吃!” 似乎还想再来点,但是纤细的小身子上肚皮已经很显眼地滚了,再吃下去,保不定有撑破的危险,只好算了。 等张恕放了碗回来,云鸠问起张恕结丹的经过,听到张恕说那人有洞天化境,脸皮子抽搐。 “那是蜀山掌门,七玄真人,元婴,他服过增元灵丹,寿命比其他元婴多出数百年,按照青城的记忆来看,至少有一千四、五百岁,须发皆白,竟在你面前用幻术伪装年纪,个老不羞!” 对青城来说,七玄是小辈,但对云鸠来说,七玄是师父,就这么一点心理障碍没有的说骂就骂,张恕深深的觉得云鸠对自己还算客气的。 两人关系因为云鸠肉身死亡而解除,张恕的OS云鸠也听不到了,张恕才敢随便乱想。 “杀你的人,是不是墨虺的主人?” 虽说人家在他去不了的世界,但张恕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万一对方通过墨虺发现云鸠换了个世界复活了,会不会让墨虺动手?又或者会不会想出其他办法? 张恕自觉对付丧尸还凑合,变异的丧尸都够呛,要是比墨虺厉害的妖魔找上门来,该怎么保护云鸠? 云鸠靠着被子,一手斜撑着下巴,小小的身体做出他习惯的动作,没有不协调感,反而别样可爱,可还是让张恕的愧疚感加重。 “这么说,你和那蛇还做了朋友?”有点慵懒,有点随意的小模样,即使瘦,小孩子特有的圆形还是有的。 要是过去的身体,必然是一副极美的姿态,还有云气缠卷不去。 “嗯,墨虺……”张恕借着搅奶粉的动作,望着杯子,避开视线相碰。 “他说可以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那时候你已经出事了,他又开得有条件,我就没问,跟杀你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同一个,蜀山大弟子季离。” 张恕一听,心想季离总不可能跟云鸠一样魂跑这边来,放心了些,可不料云鸠下一句话,惊得他一下子转过头去,难以置信。 “也是魔太子季离。” 第六十三章 张恕张大眼睛,没说不相信,但表情写着。 云鸠小刁、地叹口气,一根细指头慢慢地刮着脸,似乎在想怎么说明,可张恕等了至少十分钟,云鸠还是那模样,而且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像要睡着了。 “云鸠?” 云鸠眼一瞪,清醒过来。 张恕问:“魔太子为什么针对你?”你做了什么搞到人家非得把你往死里整啊?还叫墨虺来杀云鸠的……“宠物”,杀人全家到了连宠物都不放过的地步!这是有多苦大仇深! 曾经被墨虺弄得胆战心惊的张恕决定跟云鸠好好谈下这个问题。 其实他有满肚子问题,比如:你们蜀山怎么会收魔太子做大弟子?这是开了后门还是收了红包?同是蜀山弟子,不相亲相爱反而相砍相杀,你们师父干嘛去了?不管的?魔太子已经杀过一次,消气没?还要不要一直杀啊杀下去? “知道你问题多,难得你忍住,所以,”云鸠瞟张恕一眼:“我在想要怎么说才能让你听得懂。” “……” 为难的不是要不要说,而是对着笨蛋怎样表达才清楚。 张恕把奶杯递给云鸠:“你可以慢慢说。” 云鸠拿到看也不看,品茶一样呷了一口,“噗”地喷出来。 “你给我喝人奶!?” “牛奶……” “哦,”云鸠淡定地擦擦嘴角,喝一口咂咂嘴:“不错。” 话题继续。 “也许,我从封神大战说起,你才会懂,周亡商,故有封神之战,那时上仙多有下凡,干预凡间诸事,两朝之战,便是两派仙人之战,那一战,搅得五界动荡,生灵涂炭,周虽夺得天下,可是因其以杀戮而止杀戮,即便战后大肆封神,广纳星君,但气数已然注定……” 云鸠的声音奶味很重,屋子里也飘着一股子奶味,在声音和气氛的环绕下,张恕很难投入到畅想三千年前大战的心情里去。 封神榜最后,姜子牙把不论什么阿猫阿狗都封了神,还每一个都很具体,如果本来真有其事,后来的修仙者整理成文,当做小说散布,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张恕走了会神,幸好他虽然不认真,可云鸠说得很认真,没发现听众走神,依旧奶声奶气地讲述着。 “九重天原本不叫九重天,而是凡间聚集修仙者的九座山,蜀山、华山、武当、昆仑、嵘山、三清、齐云、龙虎,可惜上古修仙者尽皆死于封神大战,而后过了千年才有了传承,但外道入国,又有凡俗位高权重者利用道义统治,每逢帝位更迭或改朝换代,不问俗世的修仙者难免被波及,到了异族统治时,修道者连清修之地都保不住,当时有一位修道成仙的前辈将凡间灾劫求告天庭,于是上仙托山而起,在凡间和仙界之间成九重天。” 张恕打断云鸠:“不对!你说的山现在还能找到,没飞上天!” 云鸠暴怒:“我说是就是!留下的不过是过去山脉边缘的旁支,最雄伟的山峰全部都上去了!老实听我说!不许打岔!!” 张恕心里补充:你青城那个名字还跟四川一个山一样呢!为了不让云鸠再次厥过去,还是忍着不说的好。 话说那青城山还以“天下幽”而闻名,同一个名字,怎么人就这么躁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云鸠说了一大堆,张恕整理为一一九重天出现时,想成仙的妖魔自以为发现了成仙的捷径,想通过九重天到达天界,张恕在养元珠里见到的七玄故意留下的记忆片段,就发生在那时候。 张恕因为被突发事件打断,没能看完,正好错过青城和魔王弋渊的一战。 青城以一人之力杀死魔王弋渊,身负重伤,元神也受了很重的创伤,弋渊之后还有几个魔将跟随而至,青城见难逃劫难,无奈下舍弃肉身,元婴脱体而逃。 那时候有多险,张恕没见到,险到青城差点连元婴都保不住,幸好,七玄还算有良知,冒险把青城救下带走。 当年七玄修为只是结丹,即使有心想让青城恢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明知冲虚等人想杀青城,更加不敢向人求助,后来上仙赐下法宝,不知是不是洞察天机,给了七玄这颗养元珠,青城元婴便就此长居其中。 七玄用了数百年跨越瓶颈达到元婴,立即开宗立派,成“蜀山”,广收门徒积攒灵草灵药,到十六年前,才终于让青城的元婴和元神分离,元神得以离开养元珠,这就有了云鸠。 至于七玄为什么要把青城的记忆留在珠子里,让云鸠像个新生命一样进入蜀山……搞不好就是那老头玩的猫腻了,动机不明。 发现天意不让留下云鸠,七玄只好放手让张恕带走云鸠和养元珠。 开始是云鸠说,后来张恕加入讨论猜测不出来七玄的想法,张恕怎么猜得出来? 张恕好一会才抓回重点:“你还没说,不过他IQ不怎么样,加入没加入都一样,云鸠都猜你怎么知道你大师兄就是魔太子?他干什么针对你? 云鸠很深沉地用大大黑黑的瞳仁看着张恕:“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张恕生气:“你什么时候说清楚了!?” “哎!”云鸠打个哈欠,小嘴弹性不错,参差不齐的牙床都露出来了。 “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听清楚,一,我有过两个肉身,青城和云鸠,云鸠已死;二,季离针对我,已下过几次手,最后一次诬指我为魔太子,杀死我肉身,但幸而有你找到的沉渊,我才能把元神藏进剑身躲过元神被灭的结局;三,我随你重返凡间,却无法夺舍。” 想了想,云鸠补充了一句:“当初围玫青城的魔将之一,是现在的魔王,这是第四点,为什么季离针对我?季离针对我也就说明了他魔太子的身份。” 最后,云鸠十分故意地问:“懂了?” 张恕两眼茫然,雾煞煞的…… 可惜云鸠话说到此,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说了这么半天,这副小身子吃不消,很快就困倦地睡过去。 想得一脑袋浆糊的张恕发现后,忍不住笑了下一一灵魂再强大,身体可是很弱小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云鸠的身体养壮点、胖点,不要吹个冷风就玩出生命危险,不用敌人上门自己就玩完了。 云鸠一睡着,跟其他一岁多小孩睡着时一样,只要不是打针,基本不会弄醒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克制力强,从烧退以后,云鸠就没有再弄脏尿不湿,可是一片用久了,捂出汗也不好,所以张恕乘着云鸠睡着时更换,免得又挨雷劈。 看云鸠一时半会不会醒,张恕出洞来找墨虺,有问题问云鸠,绝对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早上十点,没下雪,天还是阴的,古青华居然比他还早出来,H}村的主干道上,墨虺走在前面,倒着走,古青华拿着拐棍,走两步扶一下。 看到这一幕,张恕忽然有冒出来会打扰他们的感觉,可惜还没转身,墨虺已经发现他,扬声冲这边喊:“张恕!早!” 学会问早安的墨虺很缺筋。 张恕只有走过去,古青华立即不坚持锻炼了,半个身子倚着拐棍问张恕: “你家云鸠睡觉了?” 张恕不理他,他自己“哈哈”一笑:“张娟煮的蛋黄蔬菜粥不错啊!” 张恕一愣,来气:“你偷云鸠的粥吃!!” 古青华点烟,吸一口才说:“你又没说不许吃,叫什么偷?” 张恕骂声:“坏菇菇。” 不理古青华,走去问墨迪:“你主人是不是叫季离?” 墨虺点头。 “魔太子?“ 墨虺又点头。 “为什么找云鸠麻烦?” 墨虺不点头了,改摇头:“我不知道。” 没想到墨虺也不知道,张恕想了会,看古青华拉着墨迪问“你有主人?”、“什么魔太子?“,“你们说什么?”…… 看来古青华问题也挺多!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张娟提过,洞里虽然不缺奶粉、大米、蔬菜,可是每天鸡下的蛋有限,以前能够小临德一个的,云鸠一来,蛋白补充就成了问题,何况云鸠比小临德更不能缺蛋白。 H镇上有一家安利公司,安利的产品里有蛋白粉,张娟说还不错,张恕想去碰碰运气。 上次抱走云鸠,也跟李头说过过几天再去的话,一起办了。 跟墨迪和古青华打个招呼,张恕摩托也不骑了,被云鸠逼得桑竹籽剑踩都踩了,不需要路也能走,很方便很实用,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那就继续踩下去吧! 尽管踩上去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疼,武器当踏板,总觉得很造孽。 云鸠逼出来的好处还有一个,只要一想,张恕身体周围就有一层淡淡的青光罩,像个蛋壳,能挡风,还有没有其他作用暂时没试验不知道。 张恕在湖面一掠而过,速度很快,某一带水面下似乎有一团黑影,不过湖水本来就污染严重,早几年治理前纯黑!有黑的根本不奇怪,张恕出于谨慎拐过去看了看,什么都看不清,也没见到妖魔的灵气,就没有过多停留,直奔仪器厂去了。 不过他在心里记下:要告诉古青华,不要把船开到这一片水面来。 会潜踪匿迹的妖魔不少,比如墨虺和石蛋,只要它们有心隐藏,用他的神识根本发现不了,说不定水面下就有一样擅长隐匿行踪的妖魔。 第六十四章 上一次为追云鸠,已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御使过飞剑。 这次,张恕也就不矫情了,早点办完事回去,免得云鸠醒了找不到他。 离仪器厂山洞还有几公里,张恕就发现山洞上面的公园里几个至高点都架起了机枪位,每个点也都有两个人把守,不管从湖面还是厂区靠近山洞,都将经过这些人眼前。 似乎上次还没有,这才隔了几天,山洞外已经建起了一道防护网。 张恕不知道机枪射程有多远,不想因为贸然进去被打成筛子,,只好越过靠湖的山岭,在离仪器厂一道侧门几百米的地方落下去,步行进去。 HY村小,但十分富裕,一个村子就有它自己的商业街,每十家商店里就有七家是服装店。 张恕的年纪本来就是服饰商最主要的销售年龄段,合他穿的,不管什么样的衣服都有好几箱可选,不过他喜欢的比起张业单一得多,颜色越少越好,式样越简单越好,不见得有品味,牛仔裤、毛衣、风衣的搭配,不是上次穿的,不过……差不多样子,干净整齐。 这年月想要干净整齐起来可不容易,见到他的第一个人一愣之后,立即掏出一把手枪指着他。 “你是什么人!?” 一看对方眼睛往他身上瞄,张恕就知道这人想干嘛了。 没看到背包之类的东西,这个二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向张恕走来的方向看,怀疑张恕把车停在厂区外。 张恕忍着心里陡升的厌恶感,张口问:“李头在吗?我找你们李头。” 小胡子用枪不客气地点点张恕:“你睡你!?李头是你能见的!?” 小胡子跟十区管制局的某个看大门的军官倒是很像,以前为了找亲人,军官还能从张恕手里得点好处,现在嘛—— 张恕淡淡看了小胡子一眼,抬脚往里走。 小胡子立即高叫:“站住!不站住我开枪了!!” 没想到李头手下也有这样的人,张恕自顾自往前走。 古青华教霍狄他们用枪,他是没学,不过在边上看也看过,枪屁股后面的栓不扒下去打不出子弹,小胡子手里的枪就没扒下枪栓。 张恕走,小胡子跟着追,张恕心里更烦,灵力往脚下运,一步出去十几米,几步就把小胡子远远甩开。 “你TM给我站住!!” 小胡子爆喝之后拉下枪栓,一声枪响,子弹撞在刹那浮现在张恕身周的青光上,这层青光像凝胶,把子弹完整地嵌在上面。 张恕侧头一看,也许是枪法不准,也许是没打中,小胡子射出的子弹按轨迹会擦过他肩膀外侧。 体内躁动的桑竹籽剑因这一发现立即安静下来,张恕烦躁的心情也得到冷却。 刚刚差一点他就放出桑竹籽剑了。 杀丧尸杀得不少,桑竹籽剑在神识的控制下很少会做多余攻击砍手卸脚,对丧尸来说都不能一击毙命,所以飞剑一出,目标只有头。 要不是险险忍住,小胡子已经成了尸体,不过见到张恕身体外的青光连子弹都挡下来,小胡子立即明白他碰到了“那个人”,腿一软,坐倒在雪地里,口鼻喷出一团一团的白汽,说不出话。 青光消失,子弹无声地落在雪上。 张恕连头都没回一次,不比刚刚快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正遇到听见枪声跑过来的英姐。 “张恕!” 张恕还在纠缠烦躁心情的由来,慢一拍看到英姐,扬起笑脸:“英姐。” 英姐匆匆向张恕背后几十米的小胡子看看,问张恕:“你没事吧?詹镜明是从仪表厂过来的,有些习气不好!” 张恕意外:“仪表厂?庞五的人?” “你认识庞五?” 张恕摇头:“不熟,只知道他是流氓,挺土匪的。” “那就是个流氓!”英姐在张恕面前没什么顾忌,知道张恕性子单纯,她自己的脾气像男人一样喜欢直来直去,说话也就懒得绕弯,“詹镜明不算庞五的人,庞五跟王立两个王八蛋只认他们那一伙的,上次你忙,就没告诉你,有了弹药,我们跟庞五干了一次,仪表厂收容区的现在都到我们洞里来了,庞五跟王立在田里拉了封锁线,守着那几十亩地和山洞,李哥说只要他们敢出来,揍死他们!” 想必庞五和王立日子不好过了,张恕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他们弹药没我们多,枪法又烂,谁怕谁啊!现在他们那边人全过来了,李哥选了两队出来,轮班盯着他们动静,我觉得吧!只要堵死他们,庞五准跟王立窝里斗,俩都不是好东西!” 英姐的想法,居然跟张恕一样。 她噼里啪啦地说话,走到石城公园门口才小心翼翼地问张恕:“那孩子怎么样?” 张恕扫了眼前方的路面,曾经堆积的尸体早已经被处理了,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处理的?路面干干净净的,连积雪也扫到路边,方便车辆进出,还有些人抬着东西在周围忙碌。 听到英姐问,张恕收回视线。 云鸠八成还在睡,早上说了那么说话,小肚子又吃饱了不会被饿醒,应该能睡到下午。 想起云鸠那副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的模样,张恕忍不住笑着说:“烧退了,早上还吃了一整碗粥。” 英姐高兴地说:“太好了!” 但是说完这句话,她露出为难的样子,头也低了下去,鞋跟在雪地上蹭蹭,不好意思地说:“张恕……你那还有药吗?小孩吃的……我们把仪器厂和周围村子找过来,就只找到几片大人的天气糟糕得很,小家伙们挨个生病……” 张恕还没借口,她又说:“没有就算了,你已经救过我们命,这种小事我不该提的,你当我没说吧!有子弹走远点总能找到!” 要是其他人,张恕也许会犹豫,但英姐和李头的忙,能帮他一定会帮,直接说:“有,大人的也有,不多,不过等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应该可以拿一部分给你。” 英姐喜出望外,不是没有办法了她也不会向张恕提出来,李头这天不在,就是带着人往远处找药去了,但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多,心里有底。 末世降临的开始阶段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现在?幸存者为了活下去,全部撬门砸窗搜寻了一遍又一遍,能找到药的希望越来越小。 高兴之后,英姐注意到张恕话里的“他们”这个词——他们!是跟张恕一样的人吗?不止张恕一个! 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实力,这样的人还有! 要是跟张恕一样,心肠不坏那可是大好事!但要是在这个“他们”中,有像庞五那样的…… 张恕没看出来英姐眼里的隐忧,从英姐嘴里知道H镇上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搜空,李头也不在后,立即告辞。 英姐见他要走,说:“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一定帮得到你,不过要是我跟李哥能做点什么,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知道了!” 英姐体贴地没问张恕云鸠的更多事情,让张恕的心情轻松不少,笑着约定几天后的周二早上再来,化成一道青光消失。 还有时间,既然H镇没有,那就到A市去看看。 选择A市是因为HY村的位置离A市更近,K市被管制局翻过,A市也许比K市状况好点。 过去A市是K市的附属县,温泉旅游业发展得好,市政建设上来后建了市,城市虽小,城里小区全是高档小区,城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别墅区,整个城市绿树环抱,花园成片,常住人口只有二十万上下。 张恕仍旧从湖上走,再次路过发现阴影的区域,停下来用神识扫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放弃。 经过山洞,离着几公里,不过神识能看得到。 谢高文不肯躺着养伤,坐在洞口改装家具,霍狄和张业满山窜,不知道是在浇水摘菜还是清除菜棚上的积雪,张娟在灶边,似乎又煲上了粥。 而云鸠跟他想的一样,侧身睡着,一只小手伸出来抠着被子边。 养元珠的效果很神奇,用神识看云鸠,跟普通人完全一样,体内空空的,只有体外一层淡淡的微光,别说想看出他的元婴,连灵气都见不到一丝。 元婴是什么样呢?跟金丹一样球一样的? 不着边际地想着,张恕加快了速度,二十几分钟后,他到了A市的河道口。 很意外,这里有一个没听说过的收容所,和十区一样,利用山形和河道形成隔离带,不过来回巡逻的人没有一个穿着军装,看样子,这个收容区掌握在老百姓手里。 张恕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落地,离他几十米外的林区公路上,时不时有车辆来往,竟然显现出一派鲜活的热闹气氛。 若非车上的人最少有一个带着枪,感觉就像一下子回到过去,末世尚未降临一样。 可张恕越发的觉得不安——从十月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通讯中断,信息闭塞,到处是丧尸,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没贸然闯进去,虽然关卡好像不怎么拦人,但张恕还是决定先仔细观察一下再说。 站在一大蓬枯死的竹林里,觉得足够隐蔽后,张恕放出神识。 第六十五章 很快,他就发现往收容区去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体内都带着一到五条灵气不等,灵气呈青色,很淡,杀一个普通丧尸就会得到这种样子的一条灵气,也就是说收容区进的这些人基本都杀过丧尸,但出来的人体内没带任何灵气。 这是一个很怪的发现。普通人连灵气都看不见,没有灵根不会炼气,杀掉丧尸的几天内,身体里的灵气即使得到,也会散空。 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有人主动杀丧尸?还是那么多人! 出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有一辆外壳布满血污的车正往收容区里走,被人拦在路边。 张恕心里一动,伏低身子,轻轻靠过去,贴在路边的树后。 拦车的老头有个超大油肚,看着就像孕妇的肚子,他满身油污,指着车里人说:“不洗干净不许进去!” 车里有三个男的。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有一个别着枪,还有一个腿上放着本笔记本电脑,听到老头声音,三个人都看向车窗外。 几扇车窗的玻璃外都加了铁丝网,但连里边的玻璃上也有血,铁丝上还挂着肉沫。 开车的人问:“还是一块洗一次?” 老头说:“对!我不多收的!” 车里人抱怨太贵,可是三人低声商量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老头吹了个口哨,路那边的小房里有个年轻人拉着水管跑过来,说是洗,其实就是开足水龙头,把整辆车冲一遍。 张恕很纳闷他们说的“块”是什么,钱?一块钱洗车怎么听都很便宜,可车里的人还嫌贵?除非“一块”指的不是钱。 车里的人很谨慎地摸出一个口袋,拿出一块圆形额白色小石头,石头表面并不光滑,有几道奇怪的裂纹,正是这几道裂纹把它跟卵石区别开。 老头拿到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检查后才让开路,看来,这就是他们呢说的“一块”——一块石头,用石头做货币,真够奇怪的。 要不是有几道裂纹,石头看起来跟湖边的卵石差不多,张恕莫名的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远处的一条水沟边,有几辆车排队冲洗,那是舍不得花“石头”,自己解决的,水沟的水通过下水管道流进河里,在进入湖中——这是K市上游。 湖水九成九的可能已经污染了。 张恕正在想,前车走了,路上两车错过,车里的人互相认识,打招呼:“老朱,你们怎么样?” “MD!差点撞到变异的!幸好是个A1,没发现我们,随便打了几个就回来了。你们呢?这次换了几块?” “两个人八块,加上上次的五块,全换了物资,希望这次回来可以再多几块。” “小心变异的!” “好!” 张恕听了好一会,月份奇怪,这些人杀丧尸到收容区换石头?然后就可以用石头兑换需要的东西? 收容区的人怎么计算这些人杀死的丧尸数量?如果要确保不会错,那就是说得有人跟他一样,看得见他们体内携带的灵气数量,以这个数量为准,才不会出错。 甚至于,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收容区里似乎有一个和他一样需要灵气的人,这就像是对方的手段,自己不需要出来杀丧尸,只要有物资,让其他人去杀,然后,用灵气换石头——一方得到灵气,一方得到需要的物资。 神识能看的范围有限,而且如果里面有同样的人,贸然用神识扫到对方身上,很可能遭遇反扑。 张恕把神识收敛到只在自己周围几百米范围内,从听得到消息看来,这里进出没有什么限制,除了不许带沾了丧尸血的车辆,刀具等,没其他要求。 他需要给云鸠换一些营养品,即使他没有“石头”可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比如摩托车。 谢高文和霍狄他们出洞需要结伴而行,摩托车既不方便两个人以上乘坐,能携带的东西也很有限,对张恕来说,每次御剑飞行感觉都很棒,而且还可以增加平衡感和熟练,摩托车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要是能换点蛋白粉,麦乳精之类的,还能发挥点最后的作用。 他跟在一群舍不得花“石头”洗车,步行进收容区的人后面,用围巾挡住眼睛以下。 尽管有人注意到他,但以为他是某个“团队”做后勤的,不需要杀丧尸,身上自然会很干净,看几眼后就挪开了,没特意关注。 到收容区里面,一群别墅区的宽阔花园路两边扎的全是帐篷,有写着救灾字样的,还有户外用的,更有用毯子,毛巾,床单自己拼出来的,看人流量,比十区的规模只大不小! 别墅里住了人,大概是“石头”比较多的人,从站在门口的人别着枪就能看出来——张恕在收容区门外见到的带灵气的人,大多没有好武器,有枪的只是极少数,更多的和他以前一样,自己用刀具改装。 张恕直奔先前神识看到的交易区,就在过去的一个星级宾馆停车场里,地下三层全是形形色色的摊位,以“石头”购买交易,但是大部分也可以以物易物。 蛋白粉那样的高级货,出现的几率太小。 张娟也有考虑过张恕找不到蛋白粉能用什么代替,写了一个小纸条给他,上面列出了含有高蛋白的东西。 黄豆最高,其他豆类、豆制品其次,然后就是禽肉、蛋类,还有核桃、瓜子、松子里也含高蛋白。 张恕发挥神识的作用,人刚走进去,就把三层自由市场全看了个遍,有人买袋装豆腐干,可惜是加了过多调料、添加剂的零食,蛋白被破坏,对身体反而有害,张恕根本不考虑。 还有一家放着几袋子的核桃,乏人问津,不管是干的还是长虫的,好歹是天然的,张恕很快就站到这个摊子前。 “你这两袋核桃要换什么?” 卖主是个女人,三十多岁,面黄肌瘦,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冲瞌睡。 张恕问第二遍,她才听见,抬起头看了看张恕,用裂口的手指拨拨麻袋里的核桃:“汽油、面包、米、面,都换。” 张恕琢磨除了摩托车,坤袋里有什么东西她接受,她看张恕没走开,眼里怀着希望地说开了。 “我男人一群开厂的,做核桃粉啊!去年这时候好多人买了送礼,现在连核桃都没有人要了……可是营养真高!核桃是好东西啊!” 张恕问:“有核桃粉?” 女人摇头,神经质地拨着一颗颗核桃:“只剩下核桃,还没加工的核桃,你要吗?我还有半车。” 张恕即使要也要不了那么多,看着她虽然可怜,但现在有几个人不可怜?他带的有用的东西也不多,摩托车她应该不要,坤袋里还有龟壳、绳子、明光珠……明光珠倒是好,不他哪里敢给出手。 这么默默一想,居然连换核桃的东西都没带就跑来了。 张恕悻悻地,盘算先回去一趟,搬几袋米来换。 一转身,女人看的唯一来问核桃的人要走,站起来说:“其他也换!锤子!刀!锯子、扳手也行!” 她是想不管什么东西,都比吃不饱肚子的核桃好,敢冒险的话,有了刀就可以出去杀丧尸,能换到吃的,所以连这些也换了。 张恕犹豫了一下,问:“我有辆摩托车,换吗?” K市遍地的废弃车辆,而这里,连烂车壳也有人收拾了当住房,应该能行。 女人一听,先问:“好的?” “可以骑,还有半箱油。” 女人眼睛亮起来:“车在哪?换!”说这话,她提起两袋核桃,凳子和地上的布都不管了,居然就想立即跟着张恕去拿摩托车。 没想到摩托车能管用,张恕对亏或者不亏的问题没个计较,在他看来,能给云鸠补点蛋白的核桃是这个自由市场最好的东西。 女人坚持跟着,怕他反悔不换? 她还坚持她自己提着那两袋沉重的核桃,张恕等走出地下停车场,乘着女人追上来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摩托车从坤袋拿出来。 女人拿到车钥匙,插进锁眼里一试,车当然是好的,她高兴地连连谢张恕,然后推着车走了。 张恕收了核桃,估计云鸠差不多要醒了,连收容区的物资兑换处也没去看,直接出收容区回去了。 要不是这样,他很可能回不去—— 云鸠好睡没醒,张恕伸手碰碰云鸠抠着被子的手指,冰得云鸠把手缩进去,张恕才发现他自己不觉得冷但房间里温度高,对比之下刚从外面回来的他,手确实很冷。 张恕不敢再碰云鸠了,半蹲在床边看了会,傻兮兮地笑了会,走出来找张娟。 “姐,这些核桃怎么做?” 张娟翻翻核桃:“干核桃啊……先敲出来吧!然后用搅拌机打碎磨粉,早晚给他调半碗,我看看,哟!这还是S山的核桃,就是有点干了,不知道去年今年的?” 张恕囧:“我没问。” “算了!”张娟拍他肩头:“去敲核桃,先敲两碗出来,我记得还有袋芝麻糊,一会云鸠醒了就先给他混了吃一碗。” “嗯。” 张恕脱了风衣,老老实实坐在火塘边,用小锤子砸核桃。 核桃壳很脆,挺好剥的,但仁外头的皮干在上面弄不下来,但愿这么点苦味云鸠尝不出来。 他砸核桃砸得太忘情,居然直到听见云鸠散发出浓浓奶味的笑声才知道云鸠醒了。 张娟盛了碗菜粥,还倒了杯温开水一起递给张恕,推他:“快去!先给他喝点水润润喉咙再喝粥,别噎着!我马上把核桃磨出来。” 张恕对她笑笑,抬着杯子和碗到楼上,一推开门,就看见石蛋被翻了个四脚朝天,云鸠两手抓着床栏杆,小脚伸地下蹬石蛋的肚壳。 什么时候醒的?还玩上了! 第六十六章 “云鸠!” 张恕两步赶过去,放下手里东西,先把云鸠塞回被子里去:“你醒了就叫我,光着腿小心感冒!” “感冒?”云鸠眨眨眼:“何为感冒?” “呃……受寒?风寒。” 云鸠蹬开被子:“被中极热。” 不热才怪,电热毯一直开着的。 房间墙壁上挂的温度计显示室温二十四度,张恕把电热毯关了,拿过床边放的绒绒衣服给云鸠穿。 石蛋“克啷克啷”地在地上晃,想翻过来,张恕问它:“你前几天怎么回事?” 石蛋哭:人家冬眠!!! 张恕又问:“冬眠?那不是要春天才醒得过来吗?” 石蛋嚎啕大哭:温度一高人家就醒了!!呜呜呜!!! 下雪的时候它因为修为不足难以抗拒天性进入冬眠,张恕把它扔在床底下一个角落里,正常情况它会到“惊蛰”前后才醒,但张恕抱了云鸠回来,把室温弄得很高,石蛋的冬眠被迫结束,一醒过来爬出来找吃的,不料立即被翻了个底朝天。 张恕踢它一下,帮它翻过来,云鸠这会忙着看张恕给他穿的“古怪”衣服,顾不上玩石蛋,小嘴咂两下:“地球的衣服真丑!” 开裆裤……怎么不丑? 不过云鸠很快就发现张恕穿的裤子带裤裆,立即不满:“因何给我穿此种裤子!?拿不破的来!” 张恕很耿直地说:“穿着开裆裤才好换尿不湿,不然不好换。” 云鸠小脸一绷,他是不懂什么叫尿不湿,不过听起来跟尿布差不多样,神情不善地问:“尿不湿?开裆裤?” 张恕提着裤子准备往云鸠两条小腿上套,指指云鸠穿着的东西说:“年纪太小,大小便控制不住就要穿这……” 云鸠明白了,上下嘴皮分别向外翻,可惜里头牙齿不得劲,一个豁挨一个豁的漏风,没半点威势。 “你!你给我穿尿布!!穿开裆裤!!!” “要不你穿什么?” 张恕直觉危险,但还是没转过来究竟哪里危险,抓住云鸠一只小脚丫子往裤腿里塞…… “轰——” 整个山洞晃了晃,张娟和谢高文望着掉土渣的洞顶,地震了? 猛听见张恕惊慌失措的声音:“云鸠!云鸠!!!” 两人冲去看,云鸠挺在床上,小眼翻白,张恕拍着云鸠的小胸脯哀叹:“你脾气需要改……” 人林妹妹是每天病晕过去,这里有一个每天“爆”晕过去的,不知道谁更悲剧? 如此想的张恕根本没设身处地为云鸠的自尊考虑,他再是蜀山的“不良少年”、“问题少年”,少年和幼儿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让一个十六岁的穿尿布和开裆裤,没羞愤而死算不错了。 这次云鸠爆发张恕有了准备,青光轻而易举化解了云鸠的攻击,屁事没有,不过善后工作还得他来做。 尿不湿——收回囤放东西的房间,开裆裤——塞回箱子里去。 两小时后,云鸠穿着不开裆的小棉裤,里头尿不湿换了裤衩,一身棉滚滚的坐在火塘边,一边小口小口地塞芝麻核桃糊,一边恶狠狠瞪张恕,那样子就像跟张恕有不共戴天之仇。 脸蛋太瘦,勺子塞哪边哪边鼓起来,亏得云鸠还觉得张恕被他吓唬得时不时发抖,哪知道张恕已经忍笑忍到内伤了。 小临德坐在火塘另一边,两只小拳头托着下巴,云鸠瞪张恕,他就瞪云鸠,可惜云鸠对张恕之外的人,一概无视。 云鸠吃完芝麻糊把碗一推,咕嘟咕嘟喝几口奶,刚要说话,张恕递来纸,指指嘴边,云鸠会意,擦过嘴巴随手把纸甩进火塘,清清嗓子:“你不是出去了吗?怎的一个僵尸都没杀?” 洞里就他们和小临德在,其他人都到湖边开荒去了。 谢高文说要是等雪化了再开,赶不上下种,要不是守着云鸠,张恕肯定也去帮忙了。 小临德听到也无所谓,张恕就把A市收容区用灵气换“石头”的事情告诉了云鸠,云鸠一听石头上有裂痕,指头在小饭桌上敲敲,一脸疑惑。 “听你所言,倒像是用过的灵石,灵石中灵气用尽,便会出现裂纹。” “啊!”张恕一捶掌心:“我就觉得很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对!除了没有灵光和有裂痕,跟灵石一样,比湖边的卵石表面光滑。” 云鸠一脸凝重:“我布法阵收灵兽,把你收了,或许有人同我一样,误收了凡人做灵兽,两界之事混淆不清,真真匪夷所思。” 云鸠可以泛泛而谈,但对张恕而言,就只有张业侥幸逃出一命,家里其他人,爸妈、姨妈、姨父、姑妈、姑父、叔叔、表妹……全都没有了,原来的大家庭一下子只剩下他和张业。 古青华、霍狄家里更是一个不剩,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这种幸存者来说,不叫匪夷所思,叫灾难。 要是二零一二年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么现在还活着的这些人,是不是也活不过今年? 云鸠陷入沉思,盯着火塘里红亮的木炭一言不发,瘦小的脸蛋上,唯有一双眼睛于安静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张恕看了云鸠一会,忽然问:“为什么七玄将养元珠交给我,说我是你的机缘?你还能回九重天吗?假如……地球真的会毁灭。” 云鸠眼睛斜过来,眨一下,火塘里的木炭发出脆响,崩溅出几点火星,好像他眨眼睛也有声音一样,能够让人听见:“七玄说话神神叨叨,不必理他,九重天看似崇高,不过是上仙增设的一道门槛,在九重天的全都是仙界看门狗,远不如这里自在,请我回去我还不愿,怎么?你想去?” 张恕急忙摇头——心里那点憧憬被云鸠一句“看门狗”拍得影子都没了。 云鸠盯着张恕看了看,问:“他没有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张恕愕然:“奇怪的东西?没有没有!他给的东西很好!一把飞剑,还有两个法诀。” 云鸠两眼一瞪,喷着奶星子吼:“什么!?还说没有!!!过来!手伸给我!!!” 小临德“哇”一声,缩缩脖子——小排骨好可怕! 张恕其实就坐在云鸠身旁,但云鸠手短,张恕能够到的距离云鸠够不着,张恕手一伸,云鸠一把握住他的手……上的一根指头,闭上眼睛说:“以闻风品露诀行气。” 临近突破第三层的闻风品露诀,已经不必特意打坐才能依法运行气海,张恕连眼睛都没闭,侧头看着云鸠一脸的凝重,十分纳闷。 过了几秒,云鸠黑着小脸睁开眼睛:“剑诀是蜀山的青冥剑诀吧?” 张恕点头:“七玄给我的是蜀山弟子才能学的法诀?” 如果不是云鸠脸色不好,张恕其实很想欢呼——那是蜀山弟子才能学的!!!天上掉馅饼!!!“咚”砸中他!!! 那是蜀山!蜀山!!!蜀—— 就算没挂到脸上,云鸠还是看出来了,冷冷道:“你以为很好么?对敌只有一种方法!一旦被克制死期便到!修仙问道可以只取一法,只求一径,但你所在凡间已成魔域,保命神通只得一种,哼!” “可是……” 张恕试着争辩:“青冥剑诀威力很大!我现在只能练到六十四招,就已经很厉害了!相信只要不断努力,提高修为,把后面的十七招学会,前后融会贯通……” 云鸠打断他:“六十四?后面十七招?” 张恕点头,脑子灵光起来:“难道蜀山的青冥剑诀不是八十一招的?” 云鸠说:“只有二十四招,我从来没听说过八十一招的青冥剑诀,把剑诀给我。” 张恕忙把取出剑诀,放到小饭桌上。 云鸠推开奶杯,翻开纸业,先大概翻了一遍,然后脸色又一变,认认真真盘腿坐正,伸着小脖子从头仔细翻看。 张恕等了一会,云鸠看得入神,他没事干了,翻出一堆核桃,开始“嗒、嗒、嗒”地敲核桃,偶尔有一两颗核桃肉水分比较多的,就分成两边,一半给小临德,一半塞到云鸠嘴里。 云鸠无意识地从嘴巴左边嚼到右边,上下牙没几颗能磨碎核桃,只有门口的管用,就用门牙嚼核桃仁。 张恕怕他嫌苦,找来袋饼干,手指饼,一个小孩给一块,小临德拿着饼干跑去点香菇的名,蹲一边“大菇菇、中菇菇、小菇菇”的点。 张恕怕小临德玩水,看了会才回过头看回云鸠,一看就失笑。 这个不是小孩的小孩比那个真的小孩还可爱,两只手捏着手指饼,慢慢送到门牙间咬,脆脆地咬碎了吃下去,跟某种短尾巴耗子出奇神似! 张恕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云鸠看剑诀看得很投入,毫无所觉。 张恕发现后就一根一根地把手指饼放到云鸠手里去…… 过了会,云鸠合上剑诀,想说话,却突然打个嗝,两只手上还沾了不少饼干屑。 第六十七章 张恕装傻敲核桃,云鸠不以为意拍掉手上渣子说:“七玄痴迷修剑,蜀山弟子所学青冥剑诀是他三百余年前创出来的,你手里这套青冥剑诀比之精深得多,想是他增进修为后创的,舍得给你,倒也值当沉渊,我要看你飞剑。” 张恕忙把桑竹籽剑放小饭桌上,他学的比蜀山弟子学到的青冥剑诀更好,本该让他高兴得要死了,可是这会心里全在偷笑,什么青冥剑诀,听听就过了。 一整袋手指饼,不知不觉的全塞给云鸠吃下去了,小肚子都吃圆了~\(≧▽≦)/~云鸠还当张恕脸上奇怪的红光是因为青冥剑诀而起,修为越高的,历经了无数载修行,专心起来越发一心一意,摒除所有杂念,云鸠就是这样。 七玄这套新的青冥剑诀少了旧剑诀的刚猛无匹,却多了包容力,隐含五行相生的契机在内,即使以青城的眼光来看,新的青冥剑诀也是顶级法诀,如果用心修习,把生克变化之道融入其中,剑诀随使用者而产生变化,单以威力而言,比老剑诀优胜明显,不过五行之道变化万端,想借用五行之力,凭张恕…… 云鸠叹气:七玄知道他不爱修剑,十余年没少煞费苦心想把他“拧”回正道上去。 这次,故意在他无法干预的情况下传授张恕辅佐青冥剑诀的闻风品露诀,还给了新剑诀,不用说目的何在。 本来按云鸠的安排,一直不引导张恕筑基,一直让张恕积攒体内灵力,就是想要张恕走炼体的路——即用灵力淬炼筋骨进而筑基,不走法道。 炼体者到了结丹期,已经是刀剑难伤,一拳抵万斤之力,对身处魔域的张恕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七玄横插这一脚,云鸠现在才发现,张恕修习又十分用功,竟然已经快突破闻风品露诀第三层,闻风品露诀只要达到二层,筋脉的重塑已经开始,不止不可能停下换别的法诀,从今往后就只能走剑修一条路。 没错,张恕以为十分温和的闻风品露诀,其实是一门极端霸道的法诀,它不仅引导灵力淬炼飞剑,还把修习者体内筋脉全都改得只能用剑了。 要是闻风品露诀还没突破二层,云鸠还有办法可想,现在已然迟了。 连他也只能承认,中了七玄的招,张恕往后只有走剑修一条道。 少不得还要他引导张恕提高剑修修为。 口气颇无奈,云鸠问:“张恕,你懂八卦么?” 张恕差点想到八卦杂志上去,幸好看出云鸠很严肃,先摇头,又点头。 “我学过太极拳,算不算懂?” 云鸠摆手:“拳?打来看!” 张恕不敢大意,忙站起来,调整了几个呼吸后,双臂缓缓抬起,两腿虚蹲,哪知道动作才起,云鸠说:“行转炼气!” 太极拳,云鸠不懂,可是太极拳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对“气”,曾经达到元婴,对天地万物体悟已近返璞归真的云鸠绝对是宗师级的。 张恕动作一起,他就看出动势里的气劲,索性提醒张恕把灵力带入。 张恕学的招数不少,可是把“气”带入的,只有太极拳,云鸠一提示,他立即遵照着行气,第一式“抱元守一”不过是起式,两手却划出一个淡青色的圆圈。 张恕一惊,云鸠喝声:“心无旁贷!” 将散的青光在第二式“开太极”下弥合融圆,第三式“拨云见日”,圆中阴阳鱼浮现! 云鸠勾起嘴角,小手拄着下巴——修仙者系出凡人,便是他也看轻了凡间积厚之财。 第四式“怀中抱月”,一个完整的太极图出现在张恕周围,张恕打了那么多年太极拳,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惊异下以神识内视,观察体内灵力流动,这才真正专心下来。 “推窗望月”、“丹凤朝阳”……“醉卧瑶池”、“斜飞搂步”…… 每一式,成一个小太极,每三式,三个小太极汇成一个大太极,到了最后几式,重重叠叠的太极幻化生光,以张恕为中心,生出一朵以太极图为莲瓣的青莲,只可惜张恕主修的不是太极拳,这朵青莲刚具雏形,光影便淡去。 洞外天已经黑了下来,其他住户一排地站在门口,看懵了。 张恕沉浸在似乎抓到什么,却失之毫厘的体悟里,呆呆地站着。 云鸠冷哼:“看来还真不懂,我还当你谦虚!打成这般模样,丢人。” 太极拳不错,很不错!张恕明显没有掌握太极拳的精髓,本来连绵不息,被张恕刻意放慢动作,变成了死气沉沉,每一点不对,都由“气”告诉了云鸠,云鸠当然知道张恕打出来的太极拳很不像话。 张恕自己知道自己事,倒是没被打击到,可是看门口那几个的脸色,云鸠这话,把他们打击惨了。 张恕叫丢人的话,他们……不是人? 张恕想着以前看过的太极剑——那个也许更适合他,一回头,看到那几个,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了?咦!天黑了!” 没有一个人理他,走到墙边放锄头,默默地,集体开始收拾做饭。 云鸠响亮地打个喷嚏。 那几个不理张恕的突然全部被打开了开关。 谢高文取下墙上挂的钥匙赶去关门,张娟说:“气温下降了!弟,别坐外面了,回房间去!”扑去灶边看粥。 霍狄抱起几根柴,张业用火钳翻翻云鸠身前的木炭,火塘边温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古青华更干脆,连瘸腿都不瘸了,一把提起云鸠坐的小靠背椅,连人带椅放到背风的一边。 反应最迟钝的,居然成了张恕。 他应了张娟一声,然后发觉两道门已经关上了,火塘里的火“呼呼”烧了起来,半个洞厅的温度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提上来,古青华堵在云鸠外头,他想抱云鸠还得先把古青华扔开。 “……” 你们想干嘛? 小临德欢呼,扑过来想抱张恕大腿:小排骨给别人,树哥哥是他的! 这当口,张恕看见古青华很“怪蜀黍”地笑着朝云鸠凑过去,提醒还没出口,就看云鸠抬手,指头一点,古青华撞上光壁,倒翻出去。 云鸠跳下椅子,左右摆动幅度在六十度以上向张恕跑,还伸出两只小胳膊。 他贴着火塘边跑过来! 张恕这时快如闪电,一步迈过两人之间的几米距离,一弯腰,把云鸠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这个不是你以前的身体!慢点!!” 滚进火塘里怎么办!? 想吓死他啊!? 后怕的张恕拍着云鸠小小的脊背,不知道是要安慰云鸠还是安慰他自己,连拍了好几下心跳才缓过来。 云鸠扒在张恕肩头,对着慢一步没抢到人的小临德笑出他满嘴十一颗牙。 他云鸠可是为了张恕下界的,岂能让旁人得手? 哼哼!跟元婴抢!不自量力!!! 一点没觉得丢人的云鸠十分坦然地抓紧张恕不撒手,张恕只好空出只手,提了一根凳子到背风那块,抱着云鸠坐下来。 小临德扁着嘴去找张娟,古青华坐到云鸠先前坐的小椅子上,这回没敢凑太近,一脸“正直”地对张恕怀里的云鸠拱手说:“剑仙大侠,在下古青华,见面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教我两手怎么样?” 霍狄和张业在旁边嘴皮子动,无声地骂“无耻”,其实他们也想这么干。 就算不为牛逼,为了生命保障,也要抱紧那小孩的腿啊! 全身窝在张恕怀里,心情不错的云鸠十分宽宏大量地决定不计较面前人叫他最讨厌的“剑仙”,软软道:“手伸过来,若是没有灵根,我亦无法帮你。” 古青华高兴到眉飞色舞,忙把两只手一起递过来,被云鸠不客气地拍开一只,还连声道谢。 洞厅里所有人都聚拢过来,看着云鸠把一只小手搭到古青华手上,几乎只碰了一碰,立即说:“你不具灵根,无法修仙。” 别说古青华,就是张恕都感到一阵失望,恰恰云鸠一回头看到,眼睛一眨,抓住本来已经放开的古青华的手:“有灵根者,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你们为的求生,即便不修仙,我也有法子助你们炼气强身……咦?” 强身健体虽然也不错,比起修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古青华的失望可想而知,云鸠说的炼气强身他根本没兴趣,倒是那个“咦”一下子让古青华失落的心情瞬间回升。 古青华连呼吸都停了,生怕云鸠说出更让人绝望的话,一看张恕,也是一脸紧张。 几息后,云鸠放开手:“不具灵根,丹田却能存住灵气?你的丹田好生奇怪!” 古青华不敢随便插话,老老实实听着,不料张恕“啊”一声,把云鸠递给他说:“我知道了!” 云鸠没反应过来,就被古青华抱过去了。 张恕跑去翻了一个碗,然后取了钥匙开门跑出去。 云鸠嘴角一歪,几道细小的电光窜过古青华全身,古青华的头发根根直立,颤抖着把云鸠放在地上,脚还一抽一抽的。 有了古青华言传身教,张娟、张业他们都记住了,云鸠只让张恕碰,如果想抱云鸠,最好穿一身绝缘服再抱。 第六十八章 看云鸠笨拙地爬上凳子,没有一个敢去帮忙。 古青华还在抽,张恕端着碗回来了,半碗水,里边一颗珠子,他把碗放在火塘边缘,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抱起云鸠坐下来。 “这是你给的珠子,我注入灵气后它会自己吸水,我就把它放在灵泉里,应该已经吸了不少灵泉了,你看看,我们平时喝的就是它,会不会是水的关系,改变了体质?” 云鸠指指珠子,张恕把珠子从水里拿出来 ,擦干,再用手捂到不冰的程度才给云鸠。 云鸠捏着珠子说:“这是璃珠,五行天成属水之物,我在其中置法阵,你竟懂得让它自行取水,很不错。” 张恕得到夸奖,傻乎乎地满脸高兴。 可是云鸠分辨了一会说:“灵泉不具改变体质之效,其它人也过来,我且一一看过再做分辨。” 小临德小声问张娟:“妈妈,为什么小排骨这样说话?” 张娟忙捂住小临德的嘴,悄悄告诉他:“不许叫他小排骨。” “那要叫什么?”小孩子不明白了,其它人他都可以随便乱叫,怎么小排骨不可以? 张娟只好使出大人的无赖招:“不可以就是就不可以!” 母子俩的功夫,其它人都让云鸠看过了,等把张娟和小临德也看了看,云鸠摇头,尽管他也不想让张恕失望,可事实不是他能改变的。 “你们都不具灵根,古青华丹田之怪,只他一人,非饮水之效。” 谢高文最有自知之明,虽然萌生过希望,不过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足了,听完之后最快恢复过来,笑着说:“我煮饭,都饿了。” 他这句话一下子给霍狄和张业找到事干,两人也跟去帮忙。 张娟抱着小临德回房间去了,她对她自己可能没抱什么希望,但对小临德,无疑很希望儿子像张恕一样,非但能自保,还能保护一群人。 心情调整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只有她自己想开。 古青华没离开火塘边,丹田不一样,又不能修仙,是什么意思? 云鸠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灵根指自身灵力可通过修炼增长,你虽没有灵根,可你的丹田能存下灵气,我这么说吧!你不能筑基,但你可以炼气,修为也只能保持在炼气期,不过只要肯下功夫,简单的神通和法器你都能用。” 张恕还担心古青华听不懂,没料到古青华马上说:“真的!?能炼气能用神通就很好了!你肯教我吗?谢谢!!!” 云鸠说:“张恕为你导气便可,你依他导气之法行气,便可将灵气积攒入丹田,待相宜时机,我再教你几种神通,至于法器……你平日用的什么武器?” 古青华摸出手枪,特意在张恕威胁目光下卸了弹夹,递给云鸠。 云鸠玩了会,小手一伸:“那一个也给我。” 哪一个?弹夹。 古青华看张恕,张恕被云鸠仰头爆瞪了一眼,试图说服:“枪不是玩的……” 云鸠鄙视:“谁说我取来玩?不解构造我要如何改做法器?” 张恕不死心:“很危险!” 云鸠抖抖手:“拿来!” 张恕还没屈服,古青华屈服了,赶紧把弹夹贡上,怕云鸠不会,还要了整把枪,拆给云鸠看,拆了装,装了拆,搞到张业来喊吃饭才罢手。 从房里出来的张娟眼睛有点红,她自己笑着说刚刚弄炉子进了灰揉的,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说什么,照旧围坐在火塘边。 张恕想把云鸠抱回房间去,他总算长心眼了:云鸠根本没把他自己当小孩,问题身体就那么大, 不当小孩还是小孩!不是说不当就可以不当的,万一看见吃的不一样又发火怎么办? 才站起来,云鸠的小鼻子耸耸,来不及了,闻到了—— “我要吃!” 张恕犹豫了几秒:直接告诉云鸠你咬不动,还是让他自己尝试了放弃? 前者很可能激怒云鸠,只好选后者。 张恕把古青华从小靠背椅上撵走,让云鸠自己坐着,夹菜时特意挑着软的夹。 张娟站在他旁边,胳膊拐拐他:“粥锅上的蒸笼里有蒸的蛋羹,我加了枸杞,很香的,去拿给云鸠。” “姐……” 张娟笑笑,照顾小临德吃饭去了。 张恕满心感激,但修仙上面……他确实没办法帮忙,只有在别的地方回报她。 冒着热气的一小碗蛋羹,天气要是还好的时候不稀罕,那群鸡一天能下两到三个,现在太冷了,鸡笼虽然挪进洞里,可两三天才下一个,一碗蛋羹就是一个鸡蛋,给了云鸠,这几天小临德都吃不到了。 云鸠身体急需营养,张恕也只有自私一把,不去想小临德,把蛋羹端到云鸠面前。 但是,蛋羹不够吸引力,云鸠不可遏制地对张恕碗里东西感兴趣。 张恕只有让他先尝一遍,还好,牙齿条件不足,馋也馋得有限,云鸠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吃蛋羹喝粥,不过他咬得动的土豆泥和红烧萝卜也吃了好多。 从饭量上可以预见要不了一个月,那小身骨头上就能包一圈肉了。 后一天,云鸠画了一个符篆出来,要张恕运了灵力刻到古青华的手枪枪柄上。 看起来像一个字,外边带门框,顶上有云,里面还有虫蛇,甲骨文都没那么复杂。 张恕先用纸笔画了几遍,然后才找了刀运力刻到枪柄上。 叫来古青华一试,石头上打了个弹孔,没什么不同,可是换到张恕手里,打歪的一枪把一棵一尺粗的树拦腰轰倒,要是打到丧尸头上,整个脑袋都能轰没了! 古青华前一晚才开始炼气,暂时还达不到这种效果,不过还是让他美坏了,从此后每天都要灌很多碗水下去,指望短期内有成效。 了了古青华的事情,云鸠就开始给张恕讲八卦,从《周易?系辞》讲起,青冥剑诀的前六十四式招数名称就是八卦六十四卦的卦名,八卦很艰涩,但云鸠从他理解的五行层面来讲,张恕又习练了青冥剑诀,可以对照印证,倒也不是完全听不懂。 青冥剑诀包含了五行在内,桑竹籽剑属性为木,仅仅能发出木的效力,如果想把前六十四招全部施展到最大威力,只有这一把剑看来是完全不可行的。 云鸠似乎什么都懂,连炼制法器法宝看起来也并不为难。 张恕过界的时候,把他认识不认识的灵种全部买了,云鸠翻看后小嘴咧开,要张恕另外再开一个洞府来种植…… 开玩笑!山洞是说挖就能挖出来的!? 但是上有恶监工,下有需求,不可能也要变成可能! 张恕只好想办法,抱着侥幸心理跑去问了问墨虺,结果还真问出办法来! 墨虺在林区里的容身之所就是一个洞穴,但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一窝鼹鼠挖的,还是窝以人类修仙者的标准衡量,有炼气期修为的鼹鼠! 修为虽然不高,但据墨虺说这窝鼹鼠打洞速度超级快,一间洞室,它们只要一天就挖得出来。 张恕回去跟云鸠请假,准备去抓鼹鼠,结果云鸠一听,打开法阵叫墨虺进洞说话,顺道教会了张恕怎么只放要放的妖魔进来。 控制法阵其实很简单,结合八卦方位,和以前布阵的方位,推算出同一时间的“生门”所在,一丁点灵气就可以在法阵的结界上开出一道通道。 墨虺第一次进到山洞里来,他来的事情张恕没跟别人提,一来不是让墨虺住进来,二来大家都认识他,专门去通知,墨虺要来了!好像很奇怪。 墨虺一进来,看见火塘边坐的古青华,张恕听见“咝”的一声,这蛇没节操地就奔过去了。 古青华看见墨虺反应冷淡得多,抬手比了比:“来了?”就没有表示了。 看墨虺的样子,隐忍地亢奋着,根本不觉得失望。 张恕走到楼梯上喊了一声,墨虺才记起正事,跟上来。 房间的炉子前地上,张恕铺了几条毛毯,晚上气垫加睡袋就是他的床,白天气垫和睡袋一收,是云鸠的活动空间。 他们进屋时,云鸠背后靠着个抱枕,盘着两条小腿在玩手机。 发电机的电压稳定,电器都可以用,这只手机还是李头给张恕的那只,张恕把电池冲好,根本不需要他教云鸠怎么用,云鸠自己拿着捣鼓了一会,玩出来的东西比张恕还多。 张恕出去找墨虺时云鸠还在听歌,现在端着手机玩照相。 墨虺一进屋就不敢动了,好像连话也不敢说,张恕瞧着他一身绷紧的样子莫名其妙。 修仙者和妖魔一向水火不容,墨虺看不出云鸠修为,这就表示云鸠的修为远非他能比,这样的修仙者,举手就能灭了他,尽管知道找他是有事,不会要他的命,也难免紧张。 云鸠斜眼墨虺,奶声奶气地问:“你主人是季离?” 墨虺眼睛看地下,多一个字都不敢地回答:“是。” “勿需担心,我同其它修仙者不同,对妖魔没有成见,你想摆脱季离的事张恕已经告知我了,我有办法助你,你修炼上有何不解,也可来问我。”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打中墨虺,他倒精明,知道没有白得的好事,躬身行了一礼,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云鸠笑着看看张恕——这个笨死的还好有得救! “你既知晓那群妖魔所在,去将它们带来予我,若还有事用得着你,我自会叫张恕去唤你来。” “是!” 随后,墨虺问了个他修炼上的问题,云鸠想也不想,随口就答出来,墨虺听了之后满脸高兴地出洞干活,他们的对答张恕压根没听懂,差点没自卑死,还被云鸠狠狠鄙视一通。 第六十九章 两小时后,墨虺把一窝老老小小的鼹鼠全弄来了。 六只鼹鼠,最大的“爸爸”有十几厘米长,体型也最圆,肚子下面可疑地拖着“油肚”,最小的“宝宝”只有半只巴掌大,灰色的毛毛茸茸软软的,不仔细看就是一个毛球,得找找才能找到它的鼻子、眼睛、嘴巴。一家子通了灵,能听懂人话。 云鸠把开洞府的要求告诉它们,洞里住户们跑来围观,围观后躲起来说:长得真像,张恕下巴上一小团肉,跟这群小东西下巴上那团肉很神似!而云鸠一张嘴,上下牙一看跟鼹鼠们一模一样,两个人和鼹鼠一比较,有一种奇妙的相似感…… 张恕只看到他们几个在火塘边笑,笑的什么不告诉他。 有了鼹鼠——六只成精的鼹鼠不吃虫子和植物,它们吃土。到处都是土,有灵泉在侧,鼹鼠们十分乐意遵守纪律住下来,说完话后,一家子按照云鸠给出的方位开始打洞。 可不能乱挖,钢铁大门那一边是山洞的其他区域,门下面有电缆,不过山洞本身只占了山体的很小部分,可以挖的地方很多,云鸠会看风水,直接指出灵泉在山体里的分支,叫鼹鼠们从张恕的房间向里挖。 三天后,它们就挖到了灵泉的一股分支,水流跟水管里流出来的差不多,不算大,不过刚好能满足云鸠种植灵种的要求。 挖到灵泉后,云鸠指使鼹鼠们开辟了一间几百平大的洞室出来,用挖出来的它们不吃的石头铺砌出田埂道路,分成一片片田地,把每一种灵草的种子分别种下去。 当然了,活是张恕干的,云鸠只是穿得棉滚滚地坐在布垫子上挥挥胳膊动动嘴。 别看鼹鼠们体型都不大,这么几天每一只吃了不下几吨土,肚容量很是让张恕感到惊奇! 妖魔就是妖魔,哪怕没化形之前它们还是鼹鼠圆滚滚傻兮兮的样子,可表现出来的挖洞实力比工程队还恐怖! 种植室完工后,鼹鼠们按照云鸠说的,为了征得洞里其他住户们接受它们,很卖力地又做了几件事。 谢高文在农村时村子里搞过沼气池,他懂结构,很简单,就是在洞口到洞厅之间的一侧洞壁下面挖出一个五米直径的圆形池子,内壁等以后抹上水泥,在洞外空出口,口上用水泥板加盖拱顶,洞里有管道相连,加装阀门,出气口用水泥砖垒出灶台,将来收割下来的秸秆放进沼气池自然发酵后,产生的沼气就能替代煤气用来烧水做饭。 一直在洞外的卫生间也改到了洞里,结构就不详述了。 本来放东西的房间太小,也扩大了好几倍,还分出内外两间,靠里放隐私,靠外放生活用品。 鼹鼠们很忙,人也很忙,铺管道砌墙壁忙得热火朝天。 新的仓库可以使用的那天,人忙着订架子放物品,鼹鼠们跟着窜进窜出,它们兴奋以后可以正式入住,至于为什么小临德也跟着它们欢天喜地的跑,就只有小临德自己知道了。 小孩子的兴奋点不一样。 灵谷第三次成熟,十分叫人高兴地收下来整整一袋,天气还是很糟糕,但是它仍然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和笑容。 到了和英姐约定的时间,张恕决定去一趟K市。 云鸠把璃珠贴身放着,他有办法吸取璃珠里灵泉的灵气,和养元珠一起,作用虽小,聊胜于无。 张恕听云鸠讲了这么多天的“八卦”,记得尤其认真——云鸠不催,他也知道云鸠急需大量灵气,元婴需要多少多少灵气才能恢复?张恕不清楚,肯定是很惊人的数字,这些灵气对云鸠的元婴来说,就像营养对他的身体一样重要。 不能一下子体会到青冥剑诀的精妙处,但把云鸠说过的话都记下来,慢慢的想,总有一天能全部想明白。 云鸠脸蛋上长出肉了,身上也长了,显得脑袋不是那么大了,虽然个头还是比不上同阶段的小孩,但至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他和张恕一样,习惯了规律的生活,吃饭睡觉的时间很固定,容易照顾。 张恕的意思让张娟、张业照顾云鸠几天,他一个人去K市。 但是遭到云鸠反对,理由是“想去”,直接得连借口都懒得找,想去就是想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本大爷一定要去! 张恕好说歹说说服不了,只好带着云鸠一起走。 他们先去了一趟仪器厂,说好的时间,李头特意等着没走,而且这一次英姐跟门口和山上机枪点的人都交代过,张恕直接到的仪器厂洞口。 仪器厂变化很大,李头接手了以前庞五和王立收容的人,手下人力充足。 张恕还没落地就看到了几台挖掘机、推土机在拆以前的居民楼。 李头就在洞口,没等人跑去通知,自己就走了过来,隔着一截对张恕笑开了:“张恕!我跟英子还担心你不会来,我让人叫她去,马上就到!” 张恕不懂怎么跟人客套,把抱着的云鸠放到地上,地面扫得很干净,雪都堆到山脚沟里去了,要不是地面微微的暗红色,根本想不起一个多月前曾经布满了尸体。 看向李头,张恕说:“答应英姐的药我带来了,不多,拿给你或者英姐都行,不用叫她。” “你来不叫她,回头她跟我生气,这就是那个孩子?”李头指着一落地,就跑到一边去看拆房子的云鸠问:“还是我看错了?” 张恕点头:“就是他,这个……他不爱跟人说话,让他自己玩就行了。” 李头一时间有点动容,失控地一连说了好几遍“活着就好”,等回过神看到张恕带笑的目光,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恕带来两箱药和绷带等等,还有二十袋大米,李头一直道谢,还坚持记下来,说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还给张恕。 说得张恕都快羞愧了——仪器厂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人,这点药和米,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乘着李头叫人扛米的时候走到看得津津有味的云鸠身旁,把想法跟云鸠商量了下。 云鸠听完后说:“你比我清楚实情,你自行决定便好。” 正好英姐被人叫回来,又一通道谢,张恕好容易找到机会插进话,直接说:“我要去K市,你们要是需要,可以跟我一起去。” 做为一个省会城市,虽然比不上沿海发达城市的规模,可是K市里的物资一定很充足,过去的收容区也好,现在的十区也好,部队人数和弹药有限,能获得的物资也有限,绝对有相当大的富余物资散落在城市各处。 与其拿不多的东西来帮忙,不如让李头带着人跟在他后面。 张恕最需要的是杀丧尸,好给云鸠提供灵气,想必他们不会抢丧尸的。还需要少量物资,要的量也不多。 为了以上目的,带不带人张恕都要进K市去,如果李头他们敢跟着去,收获一定比在周围农村捡漏来得多得多。 李头和英姐一下子愣住了。 张恕说:“我需要的物资不多,我带他在厂区走走,你们商量了再告诉我。” 云鸠对大型机械感兴趣得很,张恕抱着他在厂区走了一圈,让他看个过瘾。 “地球的炼器术很厉害啊!” 隔一会又叹气:“可惜不懂增强自身实力,竟沦为魔域,可惜!” 张恕听得心里一动:“普通人身体里没有灵气,为什么正常人变成活死人以后体内反而有了灵气,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变成活死人?” 云鸠说:“必定有此因由,魔域灵气中有魔气,很多人极有可能因魔气入体而从活人变成了僵尸,所以体内才有纯粹的灵气。” 张恕问:“魔气是什么?” 云鸠说:“以神识看是紫色的,你曾见过吗?我来后还从未见到魔气,如果真是因此,那么魔气已经全部被人吸收一空,见不到也就不奇怪了。” “少阳紫官草的灵气就是紫色的,是魔气?” “不一样,”云鸠解释:“草木灵气和魔气不同,以后你见到自然就知道了。” 紫色的气体?从张恕会用神识的那一天起,除了少阳紫官草还从来没见过其他紫色的气体。 如果真的是两个平行世界重叠,魔域的魔气把大部分人变成了丧尸,为什么还有第一次疫潮第二次疫潮?被丧尸咬的人也会变成丧尸,又是为什么?魔气传递?还是魔气变成了一种病菌,会传染? 没想多久,李头和英姐就找来了。 张恕抱着云鸠看挖掘机什么的,而周围的人围观这一大一小——最开始见过张恕杀丧尸的人就有几十个,李头也没想让大家瞒着,新来的也都从老人嘴里听说过,加上张恕前后两次来这里,看到的几个目击者一印证,他就成了围观对象。 李头只要看大家往哪围,就知道张恕在哪。 走到张恕面前,李头抱着赌一把的心情说:“去!我带几个人开几辆车,几分钟就能出发!” 第七十章 这里物资太匮乏,哪怕上次冲突把庞五手里的粮抢过来大半,几千幸存者也跟着粮食过来了,就算顿顿喝稀粥,也只够半个月的,而且气温一天比一天低,防寒的棉被、衣服不够,感冒发烧的药不够,几次大范围搜索,不多的药物也只能先满足孩子们,有些人生怕被赶走,病了也硬撑着,直到昏倒——英姐先前就是去查看晕倒的人了。 唯一不缺的就是枪弹,但仪器厂是老兵工厂,产品也都是过时的武器,威力最大的就是几门钢炮,还是以前逢年过节放礼花用的那种。 普通枪弹,扫荡一下周围村镇可以,去K市?找死! 想进K市,至少要有火箭炮、燃烧弹这些能大范围杀伤的武器,否则以变异丧尸的速度,从眼睛传递到脑子,再传递到手指,任你是神枪手都打不中它,除非你有超人的反射神经。 李头和他的人走了不少地方,变异的也碰到过几次,每次都有人死在变异丧尸手里,深知变异丧尸的可怕,所以没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器,K市连想都不敢想。 可以说,周围已经被他们刮地三尺了,连加油站的汽油都抽空了,但是能开动大型工程机械不代表就能让这么多人活下去。 为了取暖,洞里的人已经到了把灯泡当成暖炉用的地步。 因此看起来热火朝天,洞里也照得灯火通明,其实情况已经严重到了李头不得不赌一把的地步。 带上足够的弹药,最重要的是他对张恕的信任,张恕很单纯,如果没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不会发出这个邀请,这是一个机会,所有这几千人活下去的机会。 跟张恕一起走一趟K市,不止李头,他手下大斧、老杜等人也都愿意赌这一把,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英姐被留下来坐镇。 李头手里有三辆车改装过,一辆越野和两辆卡车,所谓改装,其实就是往车头加了撞板,车窗外钉了铁条,车厢用铁板焊成相对密封的舱室,安置了机枪位——如此而已。 为了商量路线,张恕坐到了李头的车里,李头还给了他一个步话机。 他们坐在后排,前排司机和副驾位置一个叫“壮壮”的十七岁少年,一个在最近跑熟悉了K市外路况,一个是K市过去飞车党。 司机小杜和他爸老杜还是被墨虺从仪表厂山洞头上救下来的,父子俩枪法都很不错,这次一起来了,进K市哪条路最好走,小杜最清楚。 壮壮很高很胖,以前家里很有钱,玩儿车的人,经常晚上跟“车吧”的人满城飙车,躲警察钻小胡同,连哪处河沟、哪处烂厂房能走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了小杜和壮壮,李头和张恕商量路线时方便得多,这两人比GPS靠谱。 一上车,云鸠就对前排斜对的司机小杜大感兴趣——应该说是对他开车感兴趣。 晶亮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杜,眼神明亮到了让小杜汗流浃背的程度。 要是手脚够长,说不定云鸠更愿意亲自试试开车的感觉。 不过现在,把两个云鸠摞一块也不够长,只好乖乖呆在张恕怀里,暂时满足于观看。 整个H镇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丧尸了,街道上空空的,只剩下被风吹着滚动的塑料袋和纸片,积雪和灰尘把看到的地方染上了苍凉的颜色,看着车窗外,过去热闹的景象就像一场梦,令人怀疑这里从来没有繁荣过,一直就是这样冰冷而空洞的。 路过仪表厂大门口时,张恕特意向厂区里看了看,白茫茫一片,没有丧尸,也没有人影,高高矮矮的房屋后,过去浓绿茂密的竹林被雪覆盖了,看起来挺美的,只不过没有人有心观赏。 李头说:“雪再这么下下去,逃进山里的幸存者恐怕活不下几个了。” 张恕问:“有人往山里逃?” “嗯,”李头抽出一根烟,看了张恕抱着的云鸠一眼,没点燃,指头夹着烟说:“我从边境上过来的路上,遇见过不少不愿意进收容区,往山里逃的人,他们说人越少越安全,也许吧!南边和西边几个州比K市周围山多、人少,往那几个州山里去的人不少,那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去山里,但是你知道,我这有孩子,大人凑合凑合能活下去的地方,孩子不行,当时没想过雪灾,其实早几年南方就出过雪灾,忘了提醒一下……” 李头叹了口气,不知是出于懊悔,还是为那些人可惜。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路面雪厚,没什么车轮印,也就没有压出冰凌。 高速路口早被车辆堵满了,走不通,小杜在M山出口下了高速,经过农用机器卖场,拐往湖滨路进入K市。 到湖滨路上,零星的丧尸开始出现。 张恕让车队停了一下,李头问他“干什么”,张恕把车门开条缝,放出桑竹籽剑——窗户外的铁条钉得太密集,剑放不出去。 前方几公里的丧尸还没有多到需要用青冥剑诀的地步,不需要他下车,让桑竹籽剑在周围游弋就可以解决,等进入市区再下车不迟。 张恕正想关上车门叫继续开,云鸠“咦”一声,小手指着路左面问:“那塔是什么地方?” 张恕一看,说:“电视台的塔,怎么了?” 云鸠眯起眼:“那有个大家伙!” 电视塔在张恕的神识范围外,看不到,不过云鸠既然这样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云鸠的神识有多强大张恕不知道,他只知道神识是一套单独的系统,即使身体受了重伤,也影响不到神识,同样的,云鸠的元婴受损,神识也有可能是好的。 假如神识受伤,云鸠能看的范围或许还是比张恕要广大。 一看云鸠的样子,张恕就知道躲是躲不掉的,只好说:“先找物资,然后我带你去。” 大家伙——估计不是妖魔就是变异上了档次的丧尸,不能把李头拖着一块去冒险。 至于他自己,这一阵,每天听云鸠说八卦中含的术数之学,他也有些小心得,青冥剑诀是五行剑诀,将五行术数用在剑诀上,肯定有不一样的效果,尽管还没实践,不过这次出来把石蛋也带来了,石蛋能保护云鸠,真打不过了抱上云鸠就跑,只要丧尸还没飞起来,他就是最快的。 云鸠嘴皮子半笑半不笑地扯了一下,似乎猜到张恕想法,又鄙视上了。 李头对云鸠的疑问,张恕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解释。 反正李头没问。 往年来K市过冬的候鸟,这一年一只都没有出现,湖滨路上只有被雪覆盖的死透的尸体和不愿死去的尸体。 张恕坐的是第二辆车,第一辆越野车顶上加了一个钢铁笼子,机枪手架着机枪在里面,还有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人。 货车跟在两辆越野之后,车兜后部也架设了一挺机枪。 看起来很有电影里夸张出的彪悍架势,可谁都知道要是遇到变异丧尸,所有装备跟纸糊的一样。 从湖滨路拐上机场路时,车身颠簸了一下,张恕往窗外地面看,一具尸体的半截身躯被车轮碾得翘了起来,是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肌肉和皮肤萎缩了,紧贴在骨头上,他身上雪掀起老高,落下时重新把他掩埋住这是个死的,可能有活的藏在雪下。 李头对着步话机说:“准备开火。” 张恕收回目光:“别开枪,枪声太大,城里变异丧尸不少。” 一面说,飞向车前的桑竹籽剑划出一道道弧线,几乎没出什么声,就把路上的丧尸清理了。 甚至树后,巷子里的,被切断了脖子倒出来,车队里的枪手才发现那些地方藏着。 李头安下心,重新下令:“别开枪。” 车速慢下来,有雪太厚的原因,同时也不敢贸然突进。 车速一慢,声音小了,车外的死寂越发清晰,车队按照壮壮指的路,缓缓地从一片老式居民区里穿过,头顶环城高速公路桥表明,他们已经进入K市市区。 眼睛能看到的丧尸很少,天是灰的,地上还比较亮些,有任何东西出现在路上都很容易看出来,可是张恕神识里,两公里内有几千个丧尸,实在算不上少,不如就在这里下车。 “云鸠,你留在车里?” 云鸠仰起脸,难得配合一次,很有乖宝宝态度地软软回答:“好。” 李头拍了下小杜的肩,小杜会意,停下车。 张恕把云鸠放到座位上,下车时还把云鸠头上的绒绒帽拉下来点,把小耳朵也包进去。 刚要关门,云鸠说:“伏羲图上一之上是为几?” 张恕被考了无数遍,条件反射地回答:“十六。” 云鸠又问:“十六之侧?” “十五。” 车里李头、小杜和壮壮都没听懂,不好问,但脸上表情挺怪的。 云鸠最后问:“五之数顶是为几?” “六十。” “很好,你硬记功夫不错,”云鸠摆摆小手:“去吧! 第七十一章 张恕一笑,对云鸠那边的李头说:“李头,帮我照看下。” 李头说:“放心,你自己小心点,我只有枪弹,比不上你,但是杀几个丧尸没问题!” “车队离我别超过一公里,接下来可能走得很慢,不过家乐福超市快到了。” 这是先前商量好的第一个目标,李头通过步话机要三辆车原地待命,张恕孤身朝前走,就在他走到十字路口时,四边大楼里的丧尸一下子涌了出来。 车上跟来的人大部分是李头最老的手下,也是最早见过张恕的人,看张恕一个人往前面去,个个屏住呼吸。 八卦中,从两仪到六十四卦,其排列方法相当于数学里的重复排列:二的平方为“四象”,二的三次方为“八卦”,二的六次方为“六十四卦”,初始的二则是天地、阴阳、乾坤,表示对立的一体化。 简单来说,八卦就是古人把世间万物数理化后按规律制成的一张表,错误的理解,八卦是迷信,可如果真的懂了,它是科学,是一门比现在的科学还要精深的科学。 本来很难理解,可云鸠是个中高手,张恕没上大学高数,但高中的数学也凑合,伏羲八卦排列的数字对称稳定,呈八横八纵,每一纵数字和为二百六十,比如刚刚云鸠问的一之上十六,再往上是十七、三十二、三十三、四十八、四十九、六十四;五到六十的纵列之间分别是十二、二十一、二十八、三十七、四十四、五十三。 数字本身就是很奇妙的,七玄又以六十四卦为青冥剑诀前六十四式,创剑诀时一定融入了他对八卦的理解运用,云鸠的意思,就是要张恕把纵列数字变成剑招,看看青冥剑诀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围上来的丧尸还不算多,但如果把被车声引来的,往车队去的也算进来,数量不少。 暂时没有变异丧尸来,这些脚步蹒跚的丧尸根本不算威胁。 张恕好整以暇地把数字和招式一一对应,确保不会出错,然后才慢慢平推出右掌,第六式“讼”,因为下接十一式“泰”能最快分出剑光,所以他选的六。 湖湾时杀“蜈蚣”,第一式中段动作能够接上十一式,但那只是动作相接,第一次以伏羲纵列来用青冥剑诀,别说张恕,就是车里的云鸠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从动作上看,第六式和第十一式接不起来,“讼”是踢腿勾足,一手剑指,而“泰”是坠腰压腿,单掌斜劈,两个动作完全搭不在一起,普通人要做出来的话,肯定手忙脚乱左右不分,张恕有武学底子,身体自然而然的习惯恰恰好弥补了动作转换间的隔断。 旋身踢腿勾足,右手剑指横眉,腿上收到最紧时左手成掌斜劈,左腿跟左臂动静完全一致,张恕的身体在这瞬间下压出两道平行弧线,半空的桑竹籽剑画出第三道弧线,弧线行到末梢剑光一闪,第二把剑凭空出现。 明明是两招,接得好,看起来一招就把剑光分出来了。 张恕手脚带起劲风,掌心对着的雪地“嘭”一下向外激射出雪沫,天上两道青光也在同时光芒闪动,窜出数道浮游的光点,好像突然来了几只青色的小鸟,分别围着两把飞剑飞快地旋转飞舞,它们跟着剑斜刺而下,剑把丧尸切开,而光点更进一步把还没倒下的尸体绞碎! 太快,李头、小杜他们看不到过程,只能看见两道青光落下的地方爆开黑红色的血雾——如果是敌人,这场面叫诡异,但张恕是自己人,这就该叫美丽。 充满了死亡和血腥气息的花朵,随着张恕的动作一朵朵盛开在车队前前后后。 强烈的颜色对比,浓重的色调,就像流行于万圣节的插画、海报,既让人惊艳,又令人不寒而栗。 张恕沉浸在不同以往的灵气流动轨迹中,从外表看,双眼像是被催眠一样,陷在一片茫然中,没有焦距。 可神识里,周围一丝一毫变化都在他掌握中—— 雪沫溅到墙上,落下,墙面的白霜挂住了一点粉末。 有一个丧尸在死亡降临的瞬间做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上唇外翻,浑浊的眼瞳变大…… 它像沙砾、粉尘做出来的,被青光一碰,从头到脚霎时间散开,衣服、肌肉和骨骼变成一粒粒、一滴滴的,飞扬四散,然后落地,染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看得到,却带不入丝毫情绪,张恕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无动于衷的电影。 最早,不是第一次用青冥剑诀救小孩的时候,而是在BP监狱,用碎金梅杀那几个丧失了人性的恶徒时,张恕有过这种平静得好似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感觉。 由衷来说,很可怕的感觉,但在面对丧尸或者其他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的对手时,这种感觉十分有用,它把所有影响判断的情绪摒除一空,只留下清晰的思路,绝对冷静的理智。 不到二十秒,周围百米内清除一空。 云鸠拍拍李头:“随意开几枪,为他引些来。” 李头差点冒冷汗——不够杀!丧尸不够杀!!! 有点僵硬地按下说话键,李头说:“开枪……拿喇叭,开到最大,喊话!” 出外搜寻物资时他们总会带上喇叭,每到一个地方先清理丧尸,然后就用喇叭喊话,试图找出更多幸存者。 第一次在明知周围很危险的情况下,提前用喇叭…… 货车上的人一下子愣了,直到李头又说了两遍,才抖着嗓子开始喊。 零星的枪声伴着“我们是H镇仪器厂山洞的幸存者队伍,如、如果你听到,请避开丧尸来和我们汇合!我们有安全的生活环境……”等等。 喊过无数遍,很快,声音平稳下来,一遍一遍的,可惜没有幸存者听到,来的都是丧尸,有普通的,也有几个不一样的。 张恕双脚离地一米多高,靠近他或者车队的丧尸少的时候,两道剑光足够对付,他自己则向前平移。 丧尸多,或者有变异的,要么用“乾”接“大有”或者“坎”接“震”,阴阳相对,太阳离中虚或少阴少阳,前者的两式搭配,攻击范围大;后者的两式,优点在速度快,飞剑本就是所有法宝里最快的,在这两式催动下,快如闪电,变异的又怎么样?有本事跑得比闪电快来看看! 张恕过去用出来的青冥剑诀,跟他现在懂了点八卦皮毛用出来的威力比,一下子就差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有二万五千里,不管是威力,还是灵活性、控制性,进步得很明显。 以八卦为核心的青冥剑诀的挖掘潜力可以无穷大,张恕的潜力也大,两相叠加,这才算真的让青冥剑诀初见成效。 不过最终能发挥到什么地步,全看张恕的理解和感悟力有多少。 云鸠盘着两条小腿,手却抄在袖筒里,怕冷。他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七玄那个老不羞有点真本事,倒不全是靠脑袋上的白毛撑脸面。 张恕练剑勉强算合适,但是被七玄阴了一把,云鸠还是不爽不爽的。 前座壮壮加入李头手下不久,第一次见到张恕“发飙”,吃惊得嚷出来:“My god!太厉害了!!” 猛听后座小孩奶声奶气地嗤笑他:“真没见识!” 壮壮悲剧了…… 到达家乐福超市后,李头让手下人停止打枪和喊话,从张恕那知道超市里没有危险后,三辆车留下一个看车的机枪手,其他人全部进到楼里翻找东西。 两层的超市营业区几乎连一张可用的手纸都没剩下,杂物不少,不是已经腐烂的,就是被老鼠做了窝的,不过搜到一楼车库时,找到几辆货兜锁好的车辆,一打开,好消息! 有一车装满了一箱箱方便面,另一车是“可口可乐”公司的,里面可乐、雪碧、芬达、果粒奶优……等等饮料,防腐剂起了作用,还可以吃。 最让李头高兴的,是最后打开的一车,整整一车兜的压缩饼干! 搬回小货车上很费时费力不说,开来的小货车放不下这些东西,幸好,壮壮撬车技术不错,把带来的油匀给三辆车,可以直接把车全开回去。 李头问张恕要多少——假如张恕要全部,难说他都会答应。 不过张恕很让一队人惊讶地,只要了一箱方便面一箱果粒奶优。 李头深觉不好意思,一再表示要张恕多拿,拿一半都没问题,害得张恕一再推让……好辛苦。 小孩子都喜欢吃方便面,喝饮料,他收进坤袋的两箱完全是给云鸠这个吃货准备的,留多了,不肯好好吃饭怎么办?这些东西里全是添加剂,根本没营养,由得云鸠吃还了得!? 可是理由讲不出口,云鸠踮着脚,正贴在几米外的一间房间窗玻璃上看里边,要是知道纸箱里装的是好吃的东西,李头还拿得回去一袋或者一瓶就奇怪了…… 吃货无敌。 第七十二章 “张恕!” 才腹诽了一下,张恕就被云鸠喊得心脏漏跳一拍。 云鸠“啪啪”拍窗户,劈张恕闪电或者打其他人舍得用灵力,这时候反而舍不得用,小巴掌没拍烂玻璃,张恕走到旁边一脚踢开门:“这边进。” “哦!” 小腿一阵摆,云鸠颠巴进房间,站到桌边上又一个老动作,踮脚。 但是这次眼睛没超过桌面,失败了,伸个爪子上去东摸摸西摸摸。 “那个!” “啊?” “那个!” 云鸠摸到个订书机,放眼前看看,觉得没意思,甩手丢开,继续踮脚伸爪摸,还抱怨张恕:“那个啊!最显眼的!为何你视而不见!?” 桌上很多东西,文件夹、笔记本电脑、鼠标、笔筒、鱼缸……云鸠要鱼缸? 鱼都死臭了,要来干什么? 想不通,不过张恕还是伸手把小鱼缸抱到云鸠面前。 云鸠眉毛一竖:“那个!不是这个!笨啊!!” 谁知道“那个”是什么啊…… 张恕只好一样一样拿,终于,笔记本电脑对了。 “这是何物?” “电脑。” “何物?” “机器做的脑子。” “用给我看!它如何思考?” “这里没电用不了,回山洞才用得了。” 云鸠在洞里住了一阵,好歹知道“电”是什么,没有继续提问下去。 “那应就带回去用给我看。” 张恕把笔记本电脑放进坤袋,还有电源、鼠标、鼠标垫,文件夹里夹着的碟片他也一股脑地拿了。 家乐福所在的这幢楼一楼临街有一排商铺,刚刚进来时好像有一家音像店,等回到前面一看,果然没记错。 没有张恕“开道”,谁也不敢轻易往别处走,不过时间还早,没什么好急的,李头和大斧在旁边书店里找书,大部分人都在多加了三辆车的车队旁边聊天和休息,等着张恕。 音像店卖MP3、MP4的柜台被砸烂并洗劫一空,但一排一排的DVD、CD、VCD,还有不少盗版碟没人动。 靠门口的货架被淋了雨,碟片看起来已经作废了,包装的塑料壳变形破损很严重里面的几排却是完好的,就是落了厚厚一层灰。 张恕取了几张,找了块悬挂的电影海报一擦,灰尘抖落出去,云鸠呛得咳嗽。 张恕忙说:“你到外面等我,我装好了出来。” 云鸠不听,抽了一片影碟在手里,不认识简体字,拍拍灰问:“你说此物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这一个说的什么?” 张恕低头一看,林正英的僵尸系列合集…… “打僵尸的。” “嗯?有人预见此事么?” “不是,是瞎编的故事,如果说预见的话,生化危机系列更准确点……在这!” 张恕把《生化危机》的DVD用袖子一擦,递给云鸠,云鸠一看封面上米拉?乔沃维奇的超性?感红裙打扮,眯起眼,用两根指头掂着盒子,很不屑地评价:“此女伤风败俗!” 张恕差点一头撞在货架上,怎么给忘了,云鸠可是个老古董~很灰,云鸠不愿出去再加上也不好叫李头他们久等,张恕不能慢慢挑,一摞一摞地收进坤袋里,等回去以后再慢慢挑出适合满足云鸠好奇心的,反正洞里那台民电机输出电压稳定,笔记本应该能用。 没用几分钟就出来了,结果李头舍不得书,叫人搬上车,反过来要张恕等。 张恕看看地图上的路线,把云鸠抱上车,从坤袋里摸出一袋饼干和一个保湿瓶,拜托李头一会帮云鸠倒点热牛奶出来,给他下饼干吃,自己顺路步行往前。 没走出五十米,突然远远的传来密集的枪声。 车顶拿着望远镜的人立即高喊:“电视塔的方向!打起来了!” 不是很清楚,有点沉闷的几声后,浓烟升起。 等张恕跑回车边,云鸠二话不提地做出安排:“让他们原路退回,到北方出城上桥的路口等,如果到下午仍等不到我们,立即回H镇不要停留,你带我去电视塔!马上!” 李头就在张恕身后,听到这个奶娃娃布置安排,还想问,张恕却毫不迟疑地抱起云鸠,顺手把放在车里的装着石蛋的背包一提,甩到一边肩上,回头看见李头,说:“原路退出是最安全的,就按他说的做!我要赶过去不能跟你们一起,你们留在市区太危险了,我尽量到高速路口跟你们碰头!” 话一说完,青光一起,抱着云鸠就这么向冒出浓烟的城区飞去。 李头一直觉得张恕这么看重一个小孩子很不一般,到这时候才知道那不叫很不一般,那叫超级不一般! 一岁多的小孩怎么可能如此有条理地安排事情!?还是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张恕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K市市电视台的高塔是模仿央视电视塔的产物,没有美感,够显摆。 电视台三幢大楼环绕着电视塔,外有花园式停车场,内有庭园景观,三幢楼大部分墙体为玻璃,看起来非常气派。 而且它还占据着一环里的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硬件设施跟五星级大酒店一苏,是K市的地标之一。 电视台周围,高楼林立,可以观察电视台内外的地方不少。 张恕随便选了一幢三十多层的楼房屋顶,他脚下的第十七层,有三个穿着军服的男人正在架设什么东西,看样子想对地面的两个小队进行支援。 在张恕左手边的水泥台下,有一队从高处看不比蚂蚁大多少的部队,约莫四十几人,集中在两辆装甲车后面,枪声下雨一样,连丝毫停顿都没有,不时还从右边的一条小巷里飞出火箭弹轰击电视台大门的位置。 不是在进攻,而是在撤退。 不用猜,一定是十区管制局,不知道电视台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竟然凑巧在这天向电视发动进攻。 只可惜他们没有云鸠这样的人,不知道电视台的塔里藏着一个“大家伙”,注定以失败收场。 那是个什么样的大家伙? 不是“亲眼”看到,张恕绝对不敢相信,它就像一滩烂泥、一坨牛粪,主体在电视塔的一、二、三层里,鼓鼓囊囊,稀烂的,从门窗和排风扇里掉出来的,全是挤出来的,没有骨骼,只有皮肤和肌肉,软哒哒地充斥在电视塔里。 它表面的颜色有人体皮肤的颜色,但还有腥红的颜色,就像一片火烧后的伤疤,还密布着青色的筋脉和血管。 子弹射进这东西的体表,也只能溅起一串浓浆,火箭泡带来的伤害大些,不过也不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过于庞大的家伙,可只要注意看,就能看到它从门、窗挤出来的肉以惊人的速度向受到攻击的方向蠕动,密集的子弹也只能稍微减缓这个速度。 更不要说这么大的动静,远近几公里内的普通丧尸、变异丧尸都上在朝这里聚拢。 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发现这么个庞然大物的第一时间立即快速撤离,为什么还在一刻不停地浪费弹药? 张恕再次扫过整个电视台,才发现除了外面两队,还有一队十几个人在电视台呈圆环形的三幢大楼里,大概是在发现塔里有问题之前,就已经上到楼上去了,导致被困在里面。 以十区管制局的作风来说,如果是普通士兵,外围的两队应该已经突围走了,他们没有走,只有一种可能——被困住的人里,有很重要的人物。 丢下这个人逃回去,结果可能跟留在这里拼命差不多危险。 楼里三个当兵的组装好了武器,很快,一溜炮弹超过外围大楼飞向电视塔,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三百多米高的电视塔发出让人心悸的悲鸣,缓缓地向着东方倾斜。 原来!地面的两个小队是在给楼上的这个人争取时间,电视塔一倒,里边那个东西很难活下来,看塔倾斜的方向,明显经过精心计算,正好向着东方,也就是正对面,如果成功,困在楼里的十几个人自然能逃出来。 但可惜的是塔身倾斜了几度之后就停止了,同时,还有十几个怪异的“人”像壁虎上一样贴在高楼外墙上,逼近了地面的两支队伍。 张恕对十区管制局没有丝毫好感,但此时此刻容不午他作壁上观。 云鸠也开了口了:“动手吧!” 那个大家伙暂时还能被管制局的压制着,双方一进一退,两分钟之内不会出现伤亡,张恕决定先对付那十几个奶飞檐走壁的变异丧尸。 他控制着飞剑从高空袭落时,云鸠蹲成小小一团,伸出一根手指在雪地上画东西。 冬天,五行为水,水掌五体中的骨骼,下面那玩意恰恰没有骨头,筋脉皮肉都有,也就是说“它”的五行偏偏失水,以水攻之,能出奇效,但张恕飞剑为木,用桑竹籽剑杀,能破皮肉和脉,同属木的筋却断不了。 不能断筋,这种东西必然死不了,和刚刚那些凡人想把塔轰倒的结果一样,杀不死的。 但是灵气浓郁得像胶质,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云鸠皱眉:难道要亲自出手? 云鸠伸手进棉衣里,冰凉的手把自己冻得打了个冷战——凡人脆弱的肉身,太不堪一击,不知道青城的肉身到底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终究要夺回来。 他摸出贴身放的璃珠,咬破指尖,以血在璃珠上画了几条形似蝌蚪的图案,低喝:“起!” 第七十三章 璃珠像被惊醒的小动物,在云鸠手里抖了几抖,“唰”地消失不见。 专心沉浸在心情没有一丝起伏的境界里,张恕根本没想到云鸠会以微薄的灵力直接挑战最恐怖的存在! 把十几个最接近管制局人员的丧尸清理了后,张恕侧过头问:“你做什么?” 每次施展青冥剑诀,周围情况全都一清二楚,当然也看见了云鸠咬破指头放出璃珠的经过,只不过那时候不好中断,告一段落时才来问。 云鸠紧闭着小嘴,又细又短的十根指头不断地施展出一个又一个张恕没见过的手势,他的手像小蛇一样,灵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看不出来骨节的限制,转动间一道道灰白的流光盘绕在十根指头上,显得莫名地神秘和精妙绝伦。 似乎……不是会回答张恕的时候,张恕静静看着云鸠做出这些手势,一个接着一个,绝不重复,一个比一个复杂,这是符咒?还是法阵? 一岁多的小孩身体,云鸠都能控制到如此地步,如果是他本来的身体呢?甚至不是张恕见过的云鸠,而是本来的——青城,那才是云鸠真真正正的肉身,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一朵灰白的莲花渐渐地在云鸠两只小巴掌中呈现出来,但张恕注意的不是莲花,而是云鸠越来越苍白的嘴唇。 凡人的身体,而且还是寄存其中,能够积攒下的灵力少得可怜,不管云鸠想做什么,恐怕都是不够的。 而看了云鸠的手势,张恕想他自己一定做不出来,可能正因为他做不出来,所以云鸠只得亲自来做。 哪怕看得越来越担心,不知道插手的时机和办法,张恕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云鸠咬破了嘴唇吐出一口气,手中的莲花一瞬间消失得影子都不剩。 一把抱起站在雪地上的云鸠,张恕心疼无比:“你在干什么?” “还不行。” 云鸠舔舔破掉的嘴唇,有点无力地靠着张恕:“别管塔里那个了,你杀不了它,它一时半会追不出来,尽可能多杀些其他的,然后离开。” “好。” 得到回答,云鸠闭上眼睛,假借休息平息暴躁的心火。 这么一个东西,他都杀不了—— 难得一次没有把脾气发泄出来,张恕却比以前更加担心云鸠,刚刚云鸠做了什么?为什么露出这么副隐忍的表情? 他见过满不在乎的云鸠,十分不耐烦的云鸠,还有自负的、发火的、入神的,就是没见过现在这样明明心里有事,一个字不肯多说,自己强忍下来的模样。 果然,还是因为他太弱了。 坤袋里有出发前在洞里就扎好的帐篷,帐篷里有气垫和睡袋,不是要带着云鸠,张恕不会准备下这些,也幸好做了准备,所以马上就能拿出来,让云鸠躺到避风的帐篷里,缩成小小一团睡在过大的睡袋里休息。 张恕心里有一股邪火需要发泄出来,使得桑竹籽剑的控制准确度降低了百分之十,但他心里的戾气也让剑光像水里游弋狩猎的鲨鱼一样危险。 十区管制局的人发觉头顶青光来去,把他们发现或者没发现的丧尸变成一团团炸开的血雾时,塔里的变异体已经有几分钟没有动静了。 管制局的设备比李头的完善得多,利用这段空隙,几十个燃烧弹被投到大门内外的“肉饼”之上,灼烧腐肉的恶臭随着浓黑的烟腾腾而起,楼里的小队人人捂住口鼻从门口冲了出来。 燃烧弹瞬间造成的伤害,即使是强大的变异体也一下子吃不消,铺在地面的肉带着火焰弹抽,眼看最后几个就要撤出大楼,忽然像不甘心让猎物就此逃走,摊开的肉里突出一根肉刺,忽地爆射向最后的几个人。 这几人拿的全是机枪,一看危险,子弹不当数地喷射而出,形成一条连变异体也有些畏惧的光带。 但变异体强大的地方不是体型,而是它们具备的思考能力! 几十米长的触手往回缩到楼里,就在人们以为打退了它的时候,另一根触手从忽略的方向飞快地绕过最后几个人,直扑跑在队伍中间的一人! 等前后的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触手拦腰卷起,飞向楼里。 开枪——很有可能误伤,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不开枪——眼睁睁的看着上级被丧尸吃了,回去后很难说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们。 呆滞的几秒后,人已经消失在楼里,逃出来的人只有继续跑下去。 十七层的三个人又打了几枚炮弹出去,电视塔或许是难得的非豆腐渣工程,角度又歪斜了几度,但它就是不倒。三人放弃了,匆匆拆了武器,分成几个部分背着向楼下跑,跟三只小队汇合,上百人向西面的大厦停车场出口狂奔,在那,停着改装得跟装甲车不相上下的几辆重卡。 他们头顶的青光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最后一个人跑几步,拉住车门跳上车,厚厚的档板一关,只有枪口留在外面。 一个丧尸扑到挡板上,红褐色的眼睛望着挡板缝隙里的人,把它的头凑到枪口上。 “呯”一声,半个脑袋被轰烂,丧尸倒在地面,车队提速,向着城市西边疯狂逃窜。 十区,就在西城区。 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了那个被变异体拖进大楼的上级。 但张恕没放弃,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被丧尸吃掉不管,绝对不是他能忍受的事。 脚下楼层里的丧尸不多,屋顶安全门被倒下的水箱堵住了,丧尸走楼梯上不来。 还有石蛋——张恕把石蛋放进帐篷,云鸠好像睡着了,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张恕:石蛋,保护好云鸠。 石蛋:主人小心!他说你杀不了,你一定杀不了! 张恕:我要救人。 没有再啰嗦,拉上帐篷拉链,张恕跑了两步,在大楼边缘水泥台子上踏了一步,人凌空跳过几十米,落到电视台的环形大楼楼顶。 桑竹籽剑早在他到之前切断了缠住那人的触手,但是断掉的部分立即融回整体,又生成新的触手,一再试图把掉了的人类重新卷起来。 变异体不再向楼外扩张,但是整个电视台大楼的范围内,到处可以见到它红白相间蠕动不停的肉,只除了一个地方。 不知道有人曾经注意过落到瓷缸水槽里的牙膏吗?牙膏一粘在瓷缸上,以牙膏为中心,水会空出一圈小小的“隔离带”。 情况类似,只是这个空白地带不是牙膏弄出来的,而是璃珠。 它落在电视塔和外围大楼之间的花园里,只有它在的几米范围内,没有被腐肉覆盖。 肉层在璃珠周围蠕动,但丝毫不会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界限,空出一个规规整整的圆形区域。 看到璃珠,张恕才明白了云鸠的心情。 他是想对付这个东西吧!却连法器也收不回去,可想而知有多沮丧—— 张恕在这边屋顶也只落了两次脚,越过后直接向下落,直奔璃珠。 变异体察觉到他,从电视塔里伸出四、五根触手,向着半空中的他扑来。 骤然一停,张恕立在十几层高的地方,灵力能够碰到璃珠,就没有再往下,地面的璃珠被他的灵力一扯,离地飞起来,飞升的速度很快,几根触手来不及躲开,被璃珠一碰,或者根本没碰到,只是太接近,纷纷像被黑洞吞噬了一样缺少了过近的部分,几大条残肉落下去。 塔里的变异体发出让耳膜极端难受的被挤压过后的嘶叫声,好像它能感觉到疼痛一样。 张恕本来只想取回璃珠,用璃珠的隔离效果把人救出去,却没料到一个意外,发现璃珠竟然对变异体有这么大的伤害! 桑竹籽剑在灵力全力催动下才能做到的,璃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他为了拿回璃珠,放出的灵力就那么细细一丝而已,这个对比,太强烈了! 如果用璃珠做武器,应该就能杀掉这个鬼东西! 知道这么个怪物活在附近,睡觉都睡不安生。 短短片刻,张恕做了决定,璃珠一到手,立即折身飞向被困住的人,没想到穿过几间办公室一见面,双方都吃了一惊——这个人,曾经见过。 张恕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在十区防空洞里见到的那个军官,当时用酒和肉罐头从对方手里换到了车,才顺利把霍狄和张业接回山洞,虽然那时候被门口的追杀,但绝对不是这个人下的命令,所以对这人印象还算不错。 而军官一时间没能够想起张恕是谁,只知道见过——对他来说,需要想的事情太多,换车的事太小了,之所以还记得张恕,只因为张恕长得不太普通,见过张恕之后很难忘记得了。 军官盯着张恕问:“你……我认识你!” 一道青光掠过张恕身边,这是桑竹籽剑本体,另一道青光破开了落地窗的玻璃,张恕踏上飞剑,一把拉住军官,多一秒也不曾耽误,拖着人飞出大楼,向对面楼顶去。 第七十四章 把人放下后,张恕说了句:“在这等!” 掉头又回电视台大楼里。 当然他也对石蛋留下一句不许让人靠近帐篷的话。 用璃珠攻击要怎么做?它不是碎金梅,也不是飞剑,只能用灵力控制,但因为它的内部不像碎金梅或者桑竹籽剑一样,能积攒张恕的灵力并形成牵引,璃珠一注气就吸水,要想让它远远的飞出,当做武器一般用法,还真不简单。 一般的东西,张恕只能在三十米左右距离取到,刚刚为了取回璃珠,就飞到离璃珠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拿才拿到了。 云鸠现在的灵力比不上张恕的,可是对灵力的控制上他比张恕强得多。 一想起云鸠人在那边楼顶,把璃珠放到几百米外的地方来——还是在身体条件这么差的情况下,张恕就感到十分汗颜。 远距离控制他做不到,靠近到三十米范围内变异体一定会发现他,到时候四面八方都是触手,怎么对付得了? 能不能把璃珠弄到桑竹籽剑上,用剑带着它,不就能远程控制了吗? 桑竹籽剑剑柄上有一串小珠子,张恕一直觉得很像一根藤上长出来的一串葫芦,虽然它们圆滚滚的,跟葫芦不太像,但一个串一个,可不就跟葫芦一样。 葫芦是可以掏空放东西的,而这些小珠子里不像璃珠具备法阵,倒好像只有装饰作用。 桑竹籽剑不怎么好看,加了这根尾巴也不见得好看得起来,云鸠虽然从不在嘴巴里尊敬七玄,不过在张恕眼里,七玄就像他的半个师父,从闻风品露诀——青冥剑诀——到桑竹籽剑,无一多余,闻风品露诀温养筋脉,青冥剑诀用以对敌,而桑竹籽剑是武器,由此推断,这根“尾巴”应该不是什么多余的东西。 平时用剑,小尾巴拖在后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 或许可以把璃珠绑在后面,试试看能不能发挥作用—— 一分钟以后,张恕放弃了,不行。 璃珠圆滚滚没有洞眼,如果手边有小袋子能装它,然后绑到剑上还差不多。 张恕叹气,捏着璃珠翻看,珠子本身有一定透明度,里面映出的水色像在流动…… 流动! 桑竹籽剑的控制,首要在剑尖,只要剑尖控制得准确,对整把剑的控制力就提升了。 璃珠里的水他只会单一的释放出来,如果用已经控制得很好的桑竹籽剑做璃珠的“眼睛”,引导璃珠进行攻击呢? 张恕把璃珠放在剑柄位置,以神识控制灵力逆转璃珠里的吸水法阵,一股灵泉从珠子表面涌了出来,灵泉本身带灵气,水和剑一碰,就像血脉相连一样,连成了整体! 张恕大喜,让泉水渐渐流遍剑身,形成遍布在剑身上的“毛细血管”,再来驱使桑竹籽剑,剑带着璃珠一起飞了出去。 他来来回回试了几次,发现不能太快,桑竹籽剑速度一快,璃珠的灵气就会被扯断掉落下来,不过下面的变异体有极其庞大的体型,速度慢一点也不会让它溜了。 找准了璃珠不会脱落下桑竹籽剑最快的速度,张恕嘴巴一咧:这回,搞定了! 云鸠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小嘴撇撇:笨有笨办法,水生木,璃珠和桑竹籽剑确实能放在一起用,这次,倒被张恕碰对了。 相克的东西,就好比自然界的天敌,桑竹籽剑本来不是变异体的天敌,加上璃珠,立即变成了百分之百的天敌。 说来,也是这个变异体变异的地方选的不好,不断地吞噬普通丧尸腐烂的身体,不断膨胀,却一直没有离开电视塔,演变成了好像漏网装乌贼的样子。 给它时间,它总能蠕动出去,不得不说还好张恕有一定危机意识,虽然不多,也知道越是厉害的对手,最好越早消灭,不懂五行不要紧,看过《动物世界》就好——连水母都有要害,变异体肯定也有。 驱使着桑竹籽剑只管往一、二、三层塔里绞,下面嘶叫得几幢大楼都打颤,张恕更加肯定,这玩意的“要害”一定在塔里! 当下六十四招青冥剑诀,只要他会的,就来一遍:人在楼顶上比划,剑在塔里横割直刺。 伏羲八卦的纵列一共八列,挨个再来一遍,要是不看簌簌往下掉玻璃的大楼,不听似兽似怪的嘶鸣惨叫,张恕的样子跟他平时早起锻炼差不多。 变异体了不起!这么大个的,K市估计就它一个,张恕也不客气,反正不用肉眼看,绞!绞个彻彻底底,让你累着云鸠!让你欺负小孩! 云鸠连嘴唇都咬破了,真是怎么想怎么让张恕戾气横生! 电视塔的样子,跟瘦长型的果汁机差不多,把它绞成浆,看它死是不死!! 一个小时后…… 帐篷里的云鸠“嘭”地倒在气垫上——他绝对看走眼了!张恕疯起来,比疯子还可怕!就连用神识看,云鸠都不敢朝那边看,怕吐出来。 绞肉算什么?张恕绞的是腐肉! 那边楼顶,张恕“哈~哈~哈~”粗喘不停,练武一个小时不成问题,带着灵力一块,连他也吃不消,收回桑竹籽剑和璃珠一看,两个东西都干干净净的,准备的卫生纸也不用了,张恕很开心。 喘上气以后“哈哈”地一笑,忽然听见钢筋弯折的声音,随即,地板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电视塔呻吟着,先前舍不得倒,这会终于不堪折磨,向东倾斜的越来越厉害,玻璃碎裂,钢管爆出,华丽表皮崩裂,下面的混凝土露了出来,大大小小的开裂掉落—— “噶噶噶……轰隆!!!” 半截塔身撞在东面的大楼上,砸出一块比篮球场还要大的缺口,大楼被撞烂了八、九层后,终于把半截塔身扛住…… 张恕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是他干的,他可赔不起! 四、五秒后,又一声巨响,塔顶的旋转餐厅整个从塔上断裂,落到大楼那边的街道上。 没记错的话,那边街道口是地铁线路的交汇处,全市最大的地铁站,带两层地下商场,张恕静静等着,果然,再几秒,地面持续的震动在猛烈一震之后完全停止了——地铁站里估计塌方了。 如果……将来要赔的话……卖器官都不够。 最后向电视塔看一眼,张恕准备赶紧跑路,忍不住做贼心虚了,但是这一眼一下子看到裂开的电视塔墙壁下堆积的东西,迈出的步子缩了回来。 之前一直忙着看丧尸,没往它头顶的楼层看,现在张恕明白了,为什么十区管制局的会派这么多人来电视台,原来电视塔里除了被丧尸占据的三层,其他楼层全都放满了物资! 张恕一下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懵了,口袋里放的步话机忽然心有灵犀地响了起来。 李头的声音:“张恕!张恕!发生什么事情?听得见吗?!壮壮!你不是说这是外国货,五公里内都可以通话吗!?张恕!塔怎么倒了?你怎么样!?说话……” 站在车外,心惊胆战的李头一说完话,听见张恕的笑声:“哈哈……你们在哪?我来接你们!路上再找几辆能装的货车!!哈哈哈……” 李头松了一口气后,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壮壮等人。 壮壮问:“头,你问问,小恕哥是不是被电视塔砸傻了?” …… 这一天回去的车辆数量上升到了二十二辆,也就是李头带去的人,每人都开着一辆车,要不是张恕不会开车,说不定就是二十三辆。 张恕不会开车,大家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有好几个明显不太相信,以为是他累了,不想开。 所有收获都该归功于张恕,所以不相信归不相信,没有人不满。 小杜的爸爸老杜高兴得太厉害,把假牙笑掉下来,幸好,是掉在车里,要是掉到外面地上,沾了血浆,以后吃饭问题大了! 还有一个不用开车的,不是云鸠,他现在只能算半个,谁也不会缺心眼到要个扯胳膊拉腿才一米长的来开车,和张恕并排坐在李头开的越野车后排座上,这是十区管制局的那位军官——张恕的俘虏。 俘虏还是客人?经过讨论,李头为慎重起见,建议张恕先把人当俘虏对待,免得出问题。 管制局威名赫赫,用脚底板猜也能猜到对方不是什么良民。 何况搬运物资装车,折腾到天擦黑,刚出市区,天就黑透了,即使想送这人回去十区,也可以改天。 特意绕路,张恕可没那个体力。 电视塔倒下后吸引来的丧尸根本不可能数得过来,他的灵力一直在消耗,得不到休息恢复,体内新得到的灵气又没有时间炼化,到了下午三点多,还得李头手下配合着他一起杀。 出城的路,周边送上门来的丧尸都杀不动了,只能清理前方路上的。 绕路送人,恐怕十区没到就得全军覆没在某个路段。 第七十五章 也因为体力、灵力透支得太严重,杀到出了市区,神识扫过,前方丧尸越来越少,车辆完全能冲过去后,张恕抱着云鸠靠在车窗上假寐,跟那个“俘虏”一句话都没说上。 对方在观察张恕,似乎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电视塔倒下后过了几分钟,张恕回到这边楼顶,云鸠缓过气来,仍让他抱着,背包一背,帐篷一收,分出一只手把正在琢磨帐篷去了哪的军官一拉,跟拖家带口一样赶往李头说的地点。 两边汇合,张恕和李头商量后,就搜走了军官身上的枪和刀,让他上车坐着,至今连名字也没问过。 从后视镜里看到张恕满脸疲惫地闭着眼睛,李头本想替张恕套套话,怕吵到张恕,没开口。 但云鸠开口了。 “你姓甚名谁?改日为你立碑好知道刻什么字。” 李头从后视镜看着云鸠,这孩子……说话的方式好奇怪。 那军官听了后笑起来:“小朋友,你哥哥还是你爸爸救了我了,暂时不需要给我立碑。” “被那东西裹挟,其阴气已进入你的身体,看似无恙,四、五日后死期必至。” 军官和李头都被吓了一跳,张恕也睁开了眼睛问云鸠:“云鸠,他……” “魔气入体,你不是问我魔气为何么?且看他便知。” 军官皱眉,不管是被恶意开玩笑还是真的,这种事情都让他侥幸逃得一命的心情落到谷底:“我检查过身上,没有伤口,没有伤口怎么会被传染?” 张恕一脸凝重,向军官看了看后,仍旧对着怀里的云鸠问:“很薄一层,那就是魔气?” 云鸠打个哈欠:“太薄,紫色不显。” “有救吗?” “有是有,因何要救?你救他,他谢过么?” “云鸠!” 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话,军官也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脸色一变再变,先白后红——对方脱离常识的能力让他忘记了感谢。 张恕还在试图跟云鸠这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年争辩救人问题,军官忽然双手抱拳说:“在下曾茂,多谢你救命之恩……” 李头呆了,张恕呆了,云鸠也呆了——三个人都看着这个曾茂。 曾茂大囧:听云鸠说了几句话,一开口!一开口就说成这样了!!! 云鸠小小声对张恕说:“他说话与你们不同!莫非同我一般来自他处?” 张恕脸皮子抽搐,问曾茂:“你……很喜欢看武侠吧?” 曾茂傻笑,本来文质彬彬的形象瞬间崩塌于无形。 曾茂是XN军区某师参谋部的参谋长,副师级,上校,比洞里那只菇菇高了好多级。 具体多少级,张恕不知道了。 几岁呢?三十九。 看着说他二八年华都有人信,居然三十九了! 三十五岁看着像四十多岁的李头内心非常不平衡,明明是个大哥级的,看着像他儿子。 曾茂看着小,但他不是娃娃脸,应该说学生气太足,要是把军装换一身校服,能装学生。 自我介绍到是给司令什么的出主意的职业,立即被张恕和云鸠鄙视得很彻底。 运筹帷幄的人不都IQ超高的,这个曾茂怎么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贸贸然地跑到怪物嘴边去了? 对此,曾茂没有多说,张恕关心的重点也在云鸠到底愿意不愿意救人上面,没纠缠不放。 连对自己的“灵兽”都很抠门的云鸠,被张恕烦得要死之后放话说:“救他可以!叫他拿好处来!!” 张恕:“……” 曾茂旁听了两个人的对话,早已经信了个八九不离十,既然还有救,高兴地说:“有!给我点时间,只要十区有的,你们需要什么我弄出来。” 云鸠忽然说:“回你十区?我救也是白救,救来作甚!?” 曾茂脸色一变,随即说:“所以我需要时间,只要给我时间……” 张恕傻乎乎问:“你们说什么?” 听不懂呢? 云鸠把脑袋朝他怀里拱拱,咕哝:“累了,闭嘴!” “哦……”张恕看向曾茂,曾茂叹气,看窗外,居然也不说。 张恕和李头的目光在镜子里碰了碰,两个人一下子有咱们才是同类的灵犀:傻就傻吧!要求不多,有组织就行了。 回到H镇高速路口的时候,英姐带着人刚要上高速,天都黑了,人一个也没回来,明知危险,但她和好几个都坐不下去了,幸好,在路口碰到了,要不一错过,后果不堪设想。 浩浩荡荡二十几辆车开回仪器厂,从进厂大门就有人兴高采烈地追着车跑,等在洞口停下来,本来休息下的人都被叫出来了,除了不能离开执勤岗位的,所有人都拥挤在洞口。 二十几车的物资!医药品、食品、应急设备……等等等等,全都是最需要的东西! 两辆越野车头上还绑着好几个空调机,有这几个家伙,大家集中在一个洞里睡觉的话,保暖问题也得到暂时解决了。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同志高兴得在车边载歌载舞,带动了好多人跟着一起唱唱跳跳的,一边跳舞,一边跟着车队慢慢驶进山洞。 云鸠觉得很新鲜,眼睛睁大大地到处看,他看的是人。 而曾茂看的是山洞。 张恕从来缺防备人的心眼,原来去十区就不明白十区为什么不来H镇,要在K市那么危险的地方,现在十区的第二把手就坐在身边,张嘴就问了。 “军方建立收容区为什么不建到H镇来?” 前排的司机早就换了人,李头下去跟他的上司英姐汇报工作情况去了…… 这个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张恕,想要说什么,但觉得没资格在张恕面前开口,忍了。 张恕没注意到司机的样子,曾茂倒是猜到了,于是说:“这洞能容纳多少人?二万?三万?十区的人太多,这里不行的。” 回答是这么回答,但心里也在想:这种明显为了应付战时的生产修建的山洞,简直就像是为了末世而准备的,早不知道有,早知道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即使洞里容纳不下,也可以依托山洞修建防御工事,比现在十区的地理位置强了不知多少倍! 张恕说:“H镇有三个这样的山洞,这个不是最大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我没进去过,不过以前光学仪器厂就是三个兵工厂里最大的,工人就有好几万,山洞的大小应该跟厂子一样,如果十区真的搬来,那个洞应该够大。” 再是习惯了不动声色,曾茂也大吃一惊:“你……”就这么说出来,无偿的!? 应该有什么条件吧? 张恕说:“我不知道位置,但是肯定在厂子附近,找找就能找到,在十区跟你换车的时候想过,但是……” 曾茂明白了:“司令的某些做法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对了,你就是那个用酒换车的!” “嗯,”张恕看向外面笑闹的人群,说:“幸存的人这么少,还要互相防备,等全都死了,还争什么?人类都灭亡了,我觉得,活下来不容易,要记得自己是人更不容易。” 曾茂好一阵没说话,下车的时候张恕才看见曾茂看他的目光包含着点什么。 “?” 曾茂低头:“司令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如果不是有曾茂,张恕本来打算回去,但是多了个曾茂,那就先在李头这边过一夜,等曾茂的事情解决了再回。 英姐整理了物资清单出来,拿着来要张恕取他需要的部分。 知道英姐跟李头一样,两个人都很直爽,张恕背着在空调面前“吹风”的云鸠,直说:“英姐,在城里装物资的时候我需要的我已经都装了,你这里要是有什么小孩子的玩具、零食,少给我点就行了,我那什么都不缺。” 其实还是有缺,缺汽油,缺煤气,但李头和英姐管着这么多人的生计,缺什么自己去找也不能管他们要。 英姐看出来:“我们能活下来全靠你,当你是自己人,你还跟我客气!难道以后你要去K市打怪升级,不让李哥跟了?” “只要你们需要,每次我都来叫!不是客气,我那吃的多,药也有,这次出来给云鸠找营养品,也弄到了……我姐让我找安利的蛋白粉,我没找到安利的,不过汤臣的弄到好几箱,给李头留了……” 张恕急急忙忙解释,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英姐笑着打断他:“汤臣的不错!我看到了,清单上都写了!说真的,我没当你是外人,需要什么,只要这里有,不要到别处去找了,你是有能力有本事,可是我听李哥说了,这次碰到了个大的变异体吧?时间越来越长,变异的丧尸好像越来越厉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就一个人,照应也没有,出了事怎么办?能少去找麻烦,就少去一点,我跟李哥本事不大,但我们年纪大,我装一回老辈告诉你的话,你别听听就忘了,知道吗?” 张恕被她说的出了一头汗,连忙点头,英姐罗嗦起来比张娟还罗嗦,不过她们都是关心,所以他没有丁点不耐烦,但最后,还是只拿了一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其他什么都没要。 第七十六章 其他英姐找来的玩具太简单,云鸠拿到只会发火,只有变形金刚还有点意思,可是一有意思云鸠就难免—— 云鸠果然被模型搞得狂躁症爆发,玩了两次变形后,变形金刚被拆成了一堆破烂…… “张恕!” “在……” “还不炼气!盯着我作甚!?” “哦……” 看都不让看了,有本事别长三头身。 用手机定了闹钟,张恕准备打坐:“你别乱跑,另外一个保温杯里还有粥,要是冷了别直接吃,喊我,我给你热过才能吃,冷的不能吃……” 云鸠的眉毛成倒八字,恶狠狠的,张恕忙打住,专心打坐炼气。 仪器厂的山洞比仪表厂的完善了很多,至少没完工的部分只占了整个山洞的百分之十,也就是说有一大片洞屋可以居住,不像仪表厂的只有两幢小楼和几个洞屋完工。 不过因为洞里温度太低,基本所有人都挤在装卸区睡觉,只有张恕为了方便打坐要了一间。 李头可能叫了人帮忙,答应下来后才几分钟就领张恕进了这,地面铺了旧棉絮,一床席梦思床垫充作床,上面放着一床半新半旧的棉被,屋角还有一只半米高的电暖炉。 全都是李头能找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张恕进来之前在人群聚集的洞厅外走过,空调虽然打开了,但是因为地方很大,貌似温度没提升多少,不少人用报纸铺在地上,互相靠坐着取暖。 如果只有他自己,这么“奢侈”的物品一定会拒绝——李头收容的人里,上年纪的人不少,但他不需要,云鸠需要。 跟着他折腾了一天,下车前打了好几个喷嚏,张恕的心脏都被吓抖了。 要是再弄得发烧了怎么办? 所以只好收下李头的好意,把电暖炉开到最大。 对了…… “云鸠。” “嗯?” “电暖炉小心别弄倒,会烧着棉絮的。” “嗯!” 也许不说这句还好,张恕说了以后几分钟,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睁眼一看,云鸠从棉絮里揪了棉花出来,搓成一条地伸到电暖炉的铁网后面去,点着了。 “云鸠!” 云鸠比张恕还生气,回头吼:“你烦不烦!好好打坐!!” 再坐下去,云鸠绝对会把整个房间烧了! 张恕果断起身,弄熄棉絮,把云鸠抱上床,抖开被子捂起来,杜绝隐患! 云鸠嚎:“冷!冷死了!!” 没有电热毯,被子跟冰过一样,摸上去扎人。 张恕没办法,只好脱了外衣钻到被子里,伸胳膊把云鸠抱着,云鸠活跳虾一样扭个不停,小嘴也嘀嘀咕咕的:“嘶……好冷。” “要不我们现在回去睡觉,明早你过来……” “我说话你敢不听!” “阿嚏!” 张恕坐起来,把贴身的衣服也脱了,这样他虽然不太舒服,但被子里热得快一点。 这回,云鸠终于安静了。 大概还是吹了冷风,小脸红红的。 过了会,还是这样。 张恕觉得不妥,李头这有医生,不如叫来给云鸠看看,要么再冲包药剂吃下去,这次出门,云鸠可能要用到的药他都带了。 一坐起来,云鸠眼睫眨眨,睁开问:“你做什么?”敢情还没睡着。 张恕说:“我去叫医生,你脸很红,呼吸还很烫,怕是又感冒了。” 被子里已经热乎了,倒是不怕他离开后云鸠被冻到。 可是云鸠一把拉住张恕的手——上的一根指头: “我没病,躺下吧!” 张恕把手放到云鸠额头上:“有点烫,还说没病?我马上就回来。” 云鸠忽然狂躁:“说了没病就是没病!躺下!!” 张恕不听,狂躁就狂躁,又不会咬人,怕你? 刚摸到床边的衣服,云鸠狂躁升级:“张恕!!!” “好了,马上就回来。”张恕失笑:这么黏人,不知道的还真当云鸠是小孩。 大意之下,被雷劈了。 …… 大约是昏的次数有点多了,云鸠已经学会在狂躁状态下怎么控制灵力,劈完张恕拄着小手呼哧呼哧喘:“你躺不躺下!?” 要是回答不,他想怎么样? 张恕犹豫了两秒,在叫医生和让云鸠自爆之间挣扎后决定,先哄云鸠睡着了再去叫医生,反正云鸠身体太小,睡着了就由不得他了。 看张恕回来睡下,云鸠抓抓张恕胳膊,明显是抓不动的,但张恕会意,好好抱着他,狂躁症患者终于恢复正常了。 张恕没想到的是白天太累,他居然也睡着过去,一直到早上五点才醒,醒过来急忙检查云鸠,云鸠脸色正常,好像也没有发烧。 但张恕还是轻手轻脚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找医生。 医生姓陶,其他人叫她桃子,李头这次带回来足够的药,所以这一晚她一直没睡觉地在给人诊病开药。 天气太反常,小的、老的很多人生病,看了一晚上也没看几个人,几条临时摆放的长椅上坐满了排队等候的人。 门一响,又来了一个,桃子抬头一看,呆住了。 张恕…… 几秒后,她蹦起来,小跑着到了在找位置准备排队的张恕面前:“张恕!你不舒服吗?” 一听到张恕的名字,屋子里打瞌睡的人全都清醒了,一双双眼睛落在张恕身上。 李头知道张恕脾气,进洞时让司机把越野开到他办事的地方,没在人多的位置停车,免得张恕被围。 不少人远远的见过张恕,只是远远的。 这么近地看,生得很好看的一个少年,个头挺高,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扛机枪恐怕都扛不动的样子,可就是这个人救了他们,是这个人带李头去K市,不仅一个人没少地安全回来,还带回来二十几车物资。 一阵混乱,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张恕一面回答:“我没病,我带的孩子有点感冒,你忙的话给我根温度计,我给他量量体温。”一面紧张地注意着周围。 都这么看着他,不紧张才怪。 桃子很热情地说:“我跟你去看吧!” 张恕笑笑:“这么多人等着看病,借我温度计就行了,要是病了我抱他过来。” 还有老人说:“桃子,你先看看去,一会回来了再给我们看。” 他们等了一整晚,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还居然有人附和:“是啊!那孩子才一岁多吧?年纪小病不起的哟!先看看去。” “我们都是老家伙了,等得起,快去吧!” …… 张恕十分明智地几步走到桃子桌边,温度计温度计……有了! 拿起温度计,张恕向门外“逃”: “桃子,你忙!我借用一会!” 桃子大笑:“你知道怎么用吗?小孩量体温放PP里哦!!” “啊!”张恕傻在门口:“放哪?” 桃子笑着说:“嘴巴里、胳膊底下要夹十分钟!PP里一分钟就好了!” “哦……” 张娟没说过,难道以前量的都不准? 回到屋里看着云鸠小嘴微张的睡脸,张恕想了会决定算了,云鸠睡着了很乖,基本一晚上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十分钟就十分钟,放下面别弄醒了才糟糕。 用手捂热了温度计,张恕把温度计插进云鸠的胳肢窝里,看好时间。 十分钟后取出来一看,没烧,那睡之前怎么会脸红成那样的? 看向电暖炉,张恕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归还温度计时又被桃子笑了一通,脸皮薄的人很无奈…… 不过以前在武校就老被同学笑话捉弄,桃子跟那些家伙比算很客气了。 张恕坐了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多,云鸠的小肚皮开始打鼓,张恕用电暖炉烘热了粥叫醒云鸠,给他吃饱了肚子,又给了不少才炼化的灵气,这才抱着出来找曾茂。 “你不回去?” 云鸠指导,张恕动手,用一个其实不算复杂的法阵帮曾茂驱除了体内的魔气,张恕还跟曾茂解释了一通,丧尸可能不是病菌变异,而是魔气入体引发的猜测。 说是猜测,但正因为有了曾茂的“活体试验”,证明这不是猜测,而是事实。 之后,曾茂就说他暂时不想回去十区。 曾茂说这话时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张恕怀里的云鸠,但张恕没注意到。 他以为曾茂惦记光学仪器厂的山洞,于是跟李头要了壮壮开车,到光学仪器厂周围转了一个早上,山洞位置很隐蔽,竟然不容易找到。 最后,多亏张恕想起来一件往事,才找到山洞洞口—— 九几年的时候,张恕才几岁,光学仪器厂厂区后的山上发生过火灾,当时烧了整整一天才扑灭,据说是上坟的农民引发的,后来那片山新植了树,平时不许人再上去。 过去一找,在某个不起眼的山坳的两片夹壁里,找到被埋得只剩下半米高,露出一条缝的洞口。 看来火灾过后,山上土石滑坡,把洞口堵住了,因为是很多年前,建国初期的工程,放到现在没什么用,光学仪器厂就没有再耗费精力把山洞挖出来,不看露出来的半米多水泥壁,很像山里的野洞。 第七十七章 壮壮比张恕和曾茂有行动力,张恕一确认里边空间很大,壮壮当时就从车后座找了一把铁锹出来开始挖,没一会挖出可以钻进去的大小,张恕把云鸠留在车上,跟着壮壮和曾茂进了洞。 云鸠的神识一定能看到山洞里的全部情况,所以连好奇心都没有,抱着充好电的笔记本电脑看张恕给他放的Discovery——动物星球。 刚进洞,张恕听到云鸠在外面车里发出的笑声,脆脆嫩嫩的,不知道看到什么动物这么高兴,很多时候,这人跟他的身体一样,似乎年纪很小的样子,脾气还很大,青城修出元婴,年纪应该不小才对,难道青城是个老顽童那一型的? 一个满脸白胡子的云鸠……张恕抖了一下,脚下差点踩错地方,忙转移了注意力。 壮壮带来的手电筒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造假的,但是亮了没两分钟就报销了。 壮壮在一片漆黑里抱怨:“我用的南孚电池,破玩意,糟蹋好电池!” 拧塑料盖的声音——看来壮壮打算取出电池把手电丢掉。 突然眼前一亮,亮光从曾茂的袖子袖扣上发出来。 曾茂说:“我有个小玩意能照路,走吧!” 继续往里,深入了大约三公里后,张恕神识里还是看不到山洞尽头——光学仪器厂的山洞真的比其他两家兵工厂的大得多! 而且从枝桠型散开的支洞看来,恐怕比另外两家的山洞加起来还大。 洞里的原住户——一些魔物在张恕到洞口时就开始往更深处逃窜,对于没有恶意的魔物,张恕完全没有要去赶尽杀绝的意思。 他不是什么正道门下,两个教他修仙的的人,一个云鸠从来不说什么斩妖除魔的话,一个七玄,相处的时间里也没有要求过张恕学会青冥剑诀后要怎么怎么样。 而张恕自己认为:妖魔就是动植物有了灵性而已,墨虺是蛇,也是朋友,石蛋还保持着冬眠的习惯,才认识不久的鼹鼠一家很讨人喜欢,有了这些良好代表建立的印象,张恕对妖魔的感觉比最开始还要好些。 那时候为了拿到云鸠给的法器,可以去拼命,现在为了法器,他绝对不会再不问是非对错以杀戮标榜自己。 十几年了,山洞里有妖魔居住并不奇怪,相反,带着人闯进来的他才是个外来者,假如以后这个山洞被人类用了,也只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赶走它们,又何必把坏事做尽。 会逃避,就不会发生冲突,已经很好了。 张恕叫住曾茂:“可以肯定能容纳十区的人,别进去了。” 曾茂还没说话,壮壮插一句:“小恕哥,是不是里边有什么怪玩意?” 张恕笑笑,诚实地说:“有,我还没恢复好。” 壮壮一惊一乍的:“那赶紧出去吧!越进来越冷,地上都是冻的冰壳子!!” 张恕看向曾茂,曾茂用袖扣手电往深处照,只能依稀看出两边的墙壁,但更里边的隧洞淹没在光线似乎难以穿透的黑暗中—— 张恕是个交谈几分钟就摸得清底子的人,既然张恕这么说了,那么今天就这样吧! 进洞的时候张恕走在最后,他总有些放心不下一个人呆着的云鸠。 到了神识快要看不到云鸠的地方,不愿往前走也是一个原因,但是出去的时候怕有行动快速的妖魔从后面来袭击,他仍然走在最后。 壮壮装作不怕,其实看得出很害怕,他走在最前面。 曾茂走了一截,故意落了几步,跟张恕并肩。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从小就开始……修炼了?” 张恕笑出来:“一般人。” “那是干什么的?” “学生,”没什么好瞒的,张恕这么说:“进大学,但一节课没上过的学生,我不像?” “不是。”曾茂解释:“你会的,不像一朝一夕速成的快餐,枪就是快餐,没营养。” 修仙炼气不好说,张恕就说练武。 “哦!我是武校出来的,河北永华武术学校,就是大学考的普通民办大学。” 曾茂奇怪:“怎么不考军校?你学武术,那是一技之长,再读完军校,一毕业就是中尉了。” 张恕直白地说:“我爸妈都是工人,没关系。” 曾茂哑了一会,低声说:“我爷爷去过新疆,算是关系吧……我觉得你很适合进军队做文职……呵呵,当然看过你的身手以后,就不这么想了,有一个更适合的职业。” “什么?” 张恕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不过曾茂想闲聊,那就聊下去。 曾茂说:“明星,吴京那样的打戏明星。” 张恕不自在地偏过头,从性格上说,他绝对不是开朗的人,专精武学的同时,接触的人不多,见过的事不多,小时候参加比赛,总是会被场外的闪光灯和人群搞得很紧张影响成绩,还好因为师父强,功底在,总能取得好成绩。后来,老师父教他专注自身,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面对人群和闪光灯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慢慢的一次次调整,才慢慢的习惯下来。 被人当面夸,在以前的学校是被尽量避免的事情,这会助长学生的轻浮之气,习武不是念书,错过了年华再想补救,是补救不回来的,所以张恕面对的机会不多,还不能习惯,只能回一句:“我很喜欢吴京,他打得很棒。” “我也喜欢他。” 曾茂察觉到张恕的不自然,接过话题转向别的方向。 聊了一阵明星,曾茂前一句还在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学偶像明星,早恋很厉害”,后一句突然问:“像你,居然就有孩子了。” 张恕一下子转不过弯,圆圆的眼睛一瞪,瞪着曾茂:“云、云鸠不是我的孩子!” “啊……我搞错了,看起来……” “他是上界来的,还没找到肉身……咳!总之,只是暂时这样而已。”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张恕连忙加快脚步,不敢再跟曾茂聊下去,赶到壮壮身后,说话会被壮壮听到的距离,才保持下来。 曾茂走在最后,对身处阴冷黑暗的洞穴丝毫不在意,走得反而越来越慢,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前一晚猪猪没能见到张恕,早上张恕出去的又太早,等他起来不干了。 不知道是因为喜欢张恕,还是喜欢张恕的糖,带头闹要找张恕。 H镇丧尸很少,有大人盯着孩子们也不会乱跑,桃子和大斧就开了辆中巴车载着一群孩子出来找张恕,至于盘踞在仪表厂山洞的庞五和王立,自然有专门的几个小队警戒,那伙人别想出来干坏事,出来就是找打的! 在H镇上活动的幸存者不少,问问路上碰到的,就知道张恕坐的车开去哪了。 找到车后,桃子往车里一看,只有云鸠孤零零坐在车里,敲了敲车窗,云鸠按下玻璃,坐在座位上仰起脸说:“他们三人入洞去了,若有事,稍待便可见到。” 说完就想把玻璃升起来:车外好冷!车里开着空调,比外面热乎多了。 桃子一把按住玻璃,饶有兴趣地盯着云鸠:“小可爱,你昨晚发烧了?大姐姐是医生哦!让大姐姐看看好不好?” 大人在孩子面前总有些自以为是,不等云鸠回答,桃子就把车门拉开了。 等张恕急急忙忙跑出来,悲剧已经发生了…… 悲剧的不是桃子和其他小孩,云鸠不多的涵养在面对女人和小孩的时候还算不错,所以悲剧的是云鸠。 有多悲剧? 被桃子扣了一顶有两只大大尖耳朵的喵喵帽,骑在一个十四岁的叫山姆的大孩子脖子上“骑马马肩”——被逼的。 一个小姑娘做老母鸡,背后一个拉一个衣服,扯了一串,山姆是老鹰。 本来被桃子骚扰完就很歹命了,结果十四的小孩一样不可理喻,看到云鸠像只小沙包坐在车里,很“大哥哥”范儿地跑过去,把云鸠甩到肩膀上,理由是:老母鸡有小鸡,凭什么老鹰不能带着小鹰教它捕猎? 于是……母鸡、小鸡们high了,老鹰也high了,当小鹰的云鸠很苦逼。 小脸扯得能赶上驴脸长,还得用腿和胳膊死死抱着“老鹰”的脖子和头,被带着颠来跑去,左晃右摇,眼神冷到把桃子和大斧冻惊悚的地步。 世上最可爱的和最不可理解的,是同一种生物。 终于被张恕“救”下来以后,云鸠一头扎在张恕怀里,差点嚎啕大哭! 就在他用委屈的小眼神看着张恕时,更悲剧的事情发生了。 山姆以为他的勇猛吓坏了小弟弟,为了弥补,没有一点征兆地突然从旁边塞了一样东西进云鸠嘴里…… 什么东西!? 软哒哒滴—— 鼻屎么…… 有的小孩喜欢吃鼻屎,不要问为什么,他们刚刚从外星来到地球。 云鸠吐出不明物,心底内牛,这次把脑袋扎到张恕怀里死也不拔出来了! 第七十八章 云鸠把嘴里东西吐了,这一行为深深地伤害了山姆的自尊心,这孩子把云鸠吐的不明物捡起来塞进他自己嘴里,一点不介意云鸠的口水。 桃子吼:“山姆!跟你说多少次!不许吃地上捡的!” 山姆没理桃子,对着张恕怀里的云鸠脾气很大地说:“拉米的小熊软糖你都不吃!吃奶吧你!!!” 云鸠埋着头,听到是糖不是鼻屎,好了那么点的心情被“吃奶”的话一下子激怒了! 不抬头,反手伸出胳膊对山姆一点—— 张恕吓了一大跳,急忙侧身避开山姆,云鸠的手一偏,山姆身旁的大斧只觉得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两步站稳,莫名其妙地看看云鸠,又看看张恕。 张恕不敢再留在人群里,忙抱着云鸠上了车,坐到车里开训:“云鸠!山姆还小!!” “很小么!?”云鸠扯着张恕衣领咆哮:“他这么大的,旧时已可娶妻生子了!!叫你回洞不回,现下办完事了,速速回去!” 跟小孩没法讲理,跟一个暴怒的更没法讲理,张恕只好妥协:“至少让我去跟李头说一声,打过招呼就回去好不好?” 云鸠“哼”一声:“如此甚好!” 说完云鸠朝车外瞥了一眼,张恕一回头,曾茂站在车门前。 张恕还没说话,云鸠十分不高兴地说:“此人便让他留在这里,你能帮的已经帮了,我不想帮的也已帮了,我们不是专做善事之人,休得带回去!” 曾茂的视线落在张恕脸上,似乎在确认什么,张恕却只顾着云鸠,把小屁股兜紧,拉好喵喵帽,准备就这么离开这几人身边,跟李头说一声马上就走。 钻到车外,飞剑还没放出来,曾茂忽然站到张恕身前,拦住说:“我有点事,想跟你们二位商量一下。” 张恕怕云鸠不耐烦,摇头:“以后还有见面机会,再见……” 哪知道云鸠竟然在同时回答:“你若连眼前的机会也不懂把握,我救你亦是白救了。” 曾茂看着云鸠一呆,随即苦笑:“原来我想的事情已经都在你眼里了,好吧!你救我一条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云鸠一抬小鼻子:“你说给我我便要么?且看你表现!” 曾茂苦笑得更加厉害——曾经很抢手的他,今天要把命给人,人家还看不上。 不过如果押对了,倒也值得。 曾茂说:“就当我话说早了,收回,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谈?” 过了几秒,张恕问:“你们……说什么?”敢不敢说地球话!!! 走,自然是走不了了。 壮壮被留下跟桃子、大斧和孩子们一起,曾茂开车——除了张恕,似乎是人就会开车的样子。 车子驶上跨湖高速,曾茂把车停下,先对满脸莫名的张恕笑笑,然后把云鸠猜到大概的事情详细地说出来。 他是参谋长,什么是参谋长?就算司令上了前线,都不一定上的那种职业,等同于古代军队中的军师级人物,而他是军师里的最高长官。 这次之所以会由他带队出现在电视台,背后的原因恐怕是他跟司令从十区建立之后一直逐步升级的矛盾导致的。 陈司令是个很有权欲的人,过去还好,没什么事情能够让曾茂和陈司令产生矛盾,但是到了现在,在末世,政府不存在了,掌握武力的人可以重建秩序,恢复君权制。 十区一成立,俨然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小王国,陈司令的野心再也没有遮掩的必要:集中物资统一分配,明明有可以供几万人吃两年的粮食,却只给收容区的百姓比基本线还低的口粮,这是曾茂第一次站在陈司令对立面。 曾茂提出训练老百姓用枪,全区军事化管理,全民皆兵。 陈司令用了军事化管理,但拒绝给老百姓训练并发武器。 一天天的,十区慢慢的越来越像奴隶社会,其实即使陈司令想做皇帝,曾茂也不会反对。他所想的,只是让老百姓过好一点,管你当王当帝,可是每次一开话头,陈司令听不进他劝说的话,认定他唱反调,根本不耐烦听。 矛盾也就一天天的加大了。 “外有强敌,自身很弱小,真做了皇帝又怎么样?等丧尸来一次两次大规模冲击,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我建议的,只是走一条稍微漫长一点的路,全民皆兵,才能最大保证活下来的人数,可是听不见!看不见!TMD臭当兵的,短见!只要不支持他,就是心怀二意!就是反对者!就TM该枪毙!!” 曾茂估计很少骂脏话,国骂很生涩,说完一脸解气的样子。 张恕问:“你没想到他会害你?” 曾茂说:“我没想到他已经疯了!还让一百多人给我陪葬,在他看来这样就算对得起我了吧!哎,电视台里藏着大批物资是我告诉他的,我一个朋友是其他部队的,人已经死了,死前告诉我政府在通告社会各界发现疫情前就募集了一大批物资囤放在市中心的几个地方,我估摸当政的本来想把城市和农村隔离,以为是动物携带的病菌变异产生,结果专家弄错,这些物资反而被放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大部分物资被早期几个管制局找出来瓜分了,但还有一批放在电视台没被动过,这批物资里有几套很重要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如果能得到,就可以跟外界取得联系,也就能制止他的行为,我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做事一急就被暗算了。” “早几天派过一队侦察,报告里说没有多少变异丧尸,整个小队人数一个都没少,就信了,以为靠火力完全能压制住丧尸,怎么都没想他们发现了最恐怖的丧尸!故意写一个假报告骗我亲自去。” 没有把话说完,曾茂心里想起那个跟他有着不同寻常关系的男人,就那么轻轻松松地说:“要么你亲自跑一趟,我们火力强,没什么危险,就当去散散步。”用两人之间好久不见的微笑,把他推进鬼门关。 被困住以后曾茂马上就明白了,所以警卫员建议分一个小队突围求援,被他拒绝了。 派出来跟着他的这些人,那个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对方眼里,这些人是给他陪葬的,即使活着回去也一定会死。 何况让他们活着,很快就会有人知道司令杀了参谋长,站在曾茂这边的士兵占了大部分,一旦哗变如何控制? 跟他出来的所有人都该死。 一切本该按照那人的预计,他死在市中心,就算有回去的人,也可以军法处置,杀人灭口。 但是张恕出现了,一个不恰当又十分恰当的时候,把曾茂救下来。 被唯物洗脑过的曾茂对张恕很惊讶,但最让他吃惊的是云鸠。 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在他只说了基本情况,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时,就说“回你十区?我救也是白救,救来作甚!?”摆明已经看出事情不对劲,进而推测出背后的阴谋。 这样高深莫测的小孩子,身边还有一个武力值爆表但个性单纯的“剑仙”,再加上彷佛避难所的山洞,能驱除刚刚受感染的“病菌”还是“魔气”,相当于有无限量丧尸病菌的解毒剂,所有因素集合起来,曾茂决定赌了! “你不要我的命,那我们就先做一笔生意,我的条件是把十区迁来光学仪器厂山洞,至于谁做司令还是皇帝,我无所谓,只要善待老百姓。” 曾茂看着眼前两个年级加起来都不如他大的孩子,恐怕生平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怕听到拒绝。 张恕很可靠,值得信任,但在两人中做主的是一岁多的云鸠,云鸠看起来暴躁易怒,性情很直,可是实际上他在想什么,曾茂根本看不透。 正在想,云鸠坐在张恕膝头摇摇腿,问:“怎么?故意叫你背着我和张恕进山洞,如此长时间,你没套出想知道的事情来?” 曾茂黑线了……又被云鸠料到了!他的IQ深受打击! 张恕黑线了……知道笨是一回事,被云鸠当面这么说出来,何止打击…… 张恕刚觉得难受,云鸠往后一靠,靠在他怀里,小脸一仰,眼睛倒过来看着他,睫毛扑扑扇两下:“若是心怀恶意的,我自当叫你防备,曾茂心内犹豫,难以定夺,故而我才给他机会,他不会对你有何恶意,上个小当何妨。” 张恕望着云鸠的眼睛,这么清亮,跟以前的那双眼睛没有多少区别,气闷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很多——云鸠是这样的,行事不拘一格,为了刺激他把法器放到危险的地方,但其实不会让他真的有生命危险。 被张恕揉了一下头,云鸠知道张恕没事了,小脑袋一歪,舒舒服服地窝在张恕怀里说:“曾茂,你亦猜到我有条件,那我告诉你,我的条件是十区所有人全都成为张恕的百姓,无论为王为帝,有没有称谓无所谓,你要做他的下属,他的命令你必须尊奉,你可答应?” 曾茂多少猜得到,不管是云鸠他自己还是张恕,性质一样,反倒是张恕异样吃惊。 “云鸠!?” 曾茂笑起来,就怕云鸠没有要求,有要求就是用得着他,用得着十区的人力,既然用得着,他们就会管,于是说:“那我的命就是张恕的了。” 云鸠叹气:“你命真不值钱,得到机会便急忙送出啊~” 曾茂再次被打击到,很有涵养地决定不跟小孩计较身价问题,发动引擎原地调头——没有车辆拥堵和交通规则的末世,亲自动手开车是件很爽的事。 张恕怨念:“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有没有人敢告诉他到底什么意思!? 第七十九章 一旦两人独处,没有第三双耳朵能听见,张恕立即对云鸠说:“云鸠,我当不了王。” 他是那种连收作业的小组长都当不好的人,做过最高的“官”是高三时进了普通高中,班主任一听他一堆闪死人的武术比赛冠亚军头衔,死活要他当体育委员,结果呢…… 一星期就一节的体育课,因为他这个体育委员搞得体育老师打乱了安排,体育课变成了老师的“忆往昔”和武侠座谈会……学校小,体育老师就一个,老师一乱套,所有学生的体育课全都乱套了。 张恕文化课没搞好,还要分精力做好“体育委员”,乱得一头都乱不好。 他做那两个星期的体育委员,是高中体育课的灾难,也是他的灾难。 没有表达能力,没有威猛的外表和气场,一句话:没有王八之气。 怎么当头? 云鸠倒也直白,赞同道:“我知道。” “那你还让曾茂……” “听我说完。”云鸠盘腿而坐,打坐习惯了,只要一坐下,他就喜欢这么坐,双手放在膝头,团成一小团。 “我肉身在魔王手中,想取回,岂是易事?此界炼器精妙无比,唯缺对灵力的掌握,为菇菇改枪时我便想,若能有一支手握改制枪械的军队,或有机会与魔王一战。” 张恕一下子懵了,云鸠一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太多:青城的肉身在魔王那?云鸠怎么知道的?给古青华改枪的时候云鸠想了那么多?即使他只有结丹期修为靠不住,云鸠自己恢复元婴也抢不回来?魔王到底有多厉害?魔王手下难道有妖魔组成的军队!? 等等……云鸠的意思是,魔太子季离为了杀他元神潜进蜀山,没有成功还会再找他下手,而现在地球和“魔域”重叠,本来两个世界的居民也共存在一个世界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和要杀云鸠的魔王、魔太子在同一个地方!!! 张恕喃喃地说:“他们……魔王、季离在找你……” 云鸠微笑,张恕终于开窍了,于是进一步解释: “准确的说,是在找你——张恕,他们不知我已随你下界,季离或者被七玄关押看管起来,或者已经回到此界,再想找到我,他们唯有通过你。” “不对!”张恕皱眉:“我跟你已经不是主人和灵兽的关系了!怎么通过我找你?” 云鸠说:“如果七玄为我重塑肉身,你我仍是主从。” 张恕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山洞去,不出来了! 云鸠心情不错,又说:“墨虺尚未脱离季离掌控,季离仍在蜀山七玄手中,但他必定有法子将消息送回来给他老子,所以正在到处找你的,是魔王。” 张恕怕了:“我们马上回去!” “之后?”云鸠还是笑,不太当回事的样子:“我给你的法阵是蜀山镇山之宝,午宫天门阵,不止能隔绝灵气,更是锁山大阵,你修为提升,它的威力亦会增长,在七玄手里,覆盖蜀山数百里山脉不在话下,就是元婴想要破阵进入,也非耗尽全身灵力不可!不过你只有结丹修为,若是被发现,我们断无生路,不若出来,一来提升你的修为,二来,若我元婴能恢复,到底比靠法阵苦守生机更大几分。” 张恕很无语——死小孩胆子太肥了!被人满世界通缉,还敢满世界跑! 还有,蜀山的镇山之宝被云鸠拿给自己了,蜀山拿什么镇山?七玄允许的? 七玄八成不知道吧…… 九重天,白胡子白头发的七玄刚刚才知道镇山之宝没有了,就剩个空盒子。 蜀山已经强盛了几百年,原本的护山法阵放在禁地里一直没动,还有不少好东西也在里面,云鸠跟青城本是同一人,自然很受七玄偏宠,连门派禁地也任云鸠随意进出,云鸠利用便利没少往外拿东西,七玄除了坚持要云鸠修剑,其他方面很是放纵云鸠,所以连护山法阵“午宫天门阵”被云鸠拿走了很久,都完全不知情。 到禁地一找,盒子里空空的! 七玄笑了,能不声不响拿走宝物而不惊动禁制的人,只有云鸠,七玄想找法阵出来也是要给云鸠的,被云鸠提前拿走了也是一样的。 把手里玉简翻了一遍,如果有别的元婴老怪看见,一定会吓一跳,只认剑修的七玄也会看其他法诀玉简!那玉简上记的,是如何收取灵兽的方法以及法阵图。 七玄布置了几个时辰,等法阵完全布置好后,拿出九颗上品灵石分别放到固定位置上,站在一旁用灵气注入法阵,法阵发出一阵七彩的光华,把整座山头包裹其中,引得蜀山无数门人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情遥遥观望,各自吃惊—— 那不是收取灵兽的雌元阵光芒吗?掌门怎么突然想起收灵兽了?难道大弟子是魔太子,最器重的小徒弟又死了,导致刺激太大!? 蜀山主峰的光芒闪耀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消失。 七玄面前的法阵里站着一个“人”,应该说是化形成人的妖魔,它正在上窜下跳,翻滚扑腾,想从困住它的法阵里逃出去。 七玄是元婴,元婴在修仙者中跟普通人里活出两百岁一样,岂是等闲? 一眼看出这妖魔的本体是一只七百多年的穿山甲,满身鳞甲发出乌金色,只怕金属都经不住它一钻,但这个样子还是让七玄略微失望。 云鸠洞府里留下收取灵兽时的方位星盘,那个就是张恕所在的位置,如果张恕没有跑太远,还在百里范围内,很快就会找到带着云鸠的张恕。 可是百里内,最高级的就是这只七百多年的穿山甲,只有七百余年,能够帮上的忙不多,不过为了早点找到云鸠,也只好这样了。 七玄手一挥,法阵外现出他脑海里张恕的模样:“小穿山甲,你叫什么?替我去寻这个人。” 穿山甲小眼睛都红了,它钻天钻地没有钻不透的东西,但今天栽了! 墙壁看不见,就是出不去! “老货!放我出去!!!” …… 七玄眉毛抽了——活了一千多年,从来没有人或妖敢叫他老货!!! 手指一弹,跟云鸠的动作如出一辙,穿山甲被打滚了,却是个硬骨头,被打了叫得更欢:“老货!!!放爷爷出去!!!” “老货……” 七玄慢慢地弹手指,穿山甲一下一下地挨揍,半天后,打服了。 “你叫什么?” “甲甬。” “去找这个少年。” “……怎么找?”看口型,前头“老货”两个字默念的。 “这是我留下的他的灵气,你速速找到他,找到时以此符唤我。” 一道灵气和一张符飞向甲甬,甲甬用鼻子吸入灵气,接住符问:“死的活的?” 七玄眉毛又一抽:“活的,不得伤害!三天后若是没有消息,自有惩戒。” 甲甬又高又尖的鼻子吸气出声:“……”估计还是那句老货。 七玄又一弹手,甲甬消失在法阵里,他缓步走出洞府大门,站在“朝天宫”字样的牌匾下看向远处。 希望能赶上……从季离身上得知这个消息,用的时间太长了。 一间空荡荡的仓库房里,张恕半蹲在地上,看着云鸠从指尖逼出一道形如剑光的灵气,以此在地面划出一个太极图,外套八卦。 曾茂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云鸠的动作。 云鸠说,有办法让没有修为的人也用上法器,他软糯糯地这么说的时候,还瞧着张恕笑:“莫看张恕笨,这法子还是他的主意。” 当时曾茂很中肯地说了一句:“张恕只是单纯,不懂人心复杂。” 云鸠说:“就是笨!”但他的表情,像在夸张恕,让张恕即使听了也生不出气来。 法阵一弄好,云鸠松了口气,要不是太复杂,就让张恕来了,他自己做还是很吃力。 小手往旁一甩,张恕很自觉地一把握住,将灵气源源不绝地送过来,一面问:“璃珠是你做出来的?” “嗯,”话题无关紧要,所以云鸠没避开曾茂:“我一共做得五颗珠子,一套名为五行珠,修炼五行时颇多助益,原想一颗一颗给了你,让你修习五行法诀,如今,你习了剑……” 云鸠若有所思,忽然说了一半不说话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了。 张恕问:“云鸠?” 云鸠回过神,接着说:“璃珠吸了灵泉,便成为灵气载体,若将你们的枪械内放入同样的法器,以简单法阵取用,便同子弹一样,收发自如。” 他把在K市让张恕收的一块拇指大的玉石挂坠放到法阵里,开始做跟璃珠一样能吸灵气的法器。 似乎只有这种玉石可以做成,要是放在过去,成本比枪支高了好多倍,不太现实,但是现在成堆成堆的金银玉器没有人动,廉价到不如一把米的地步,原材料一下子好找了很多,再加上Y省本来就是产玉石的大省,可以说,云鸠的想法完全有实现的基础。 第八十章 云鸠的手势复杂程度,即便是曾茂,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时间很短,但扪心自问,张恕和曾茂都做不出来。 如果他手里有笔,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画出来的,恐怕是一幅工笔描出的淡墨出水莲,莲瓣千重。 “张恕,往里注入灵气罢。” 云鸠随手一抛,把玉石丢给张恕,张恕接过来,一注气就明白了,这是璃珠的简易版,璃珠所能吸收的水分仿佛无穷无尽,能够吸取的灵气也就像个无底洞一样,而这一块云鸠匆匆弄出来的玉石,只注入了他气海内不到十分之一的灵气就已经满了。 和给古青华手枪上弄的符篆一样,曾茂的枪前一天就被收到张恕这里放着,张恕上次怕弄错,描画得很熟,牢记在脑海里,这次依样画葫芦,给曾茂枪柄上弄上符篆,再倒空弹夹,置入玉石递给曾茂:“你试试。” 曾茂刚接过枪时十分怀疑究竟管不管用——没有子弹的枪,谁用过? 云鸠做那个法阵极其复杂,每一把枪都要这样的一块经过法阵作用的玉石,要做一百块石头出来,云鸠莫非想累死他自己,理论上难度太大…… 云鸠的心肝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曾茂就那么拿着枪看了短短两秒,云鸠大致又猜出来,淡淡地说:“因你不同他人,张恕还需你的协助,我给你的自然威力不同。” 言下之意这是最复杂的处理方式,一般士兵用的一般处理,比这个简单多了。 张恕也很好奇,古青华可以自己炼气,云鸠只给古青华枪上刻了符篆,用的还是子弹,曾茂这一种纯靠灵气的,效果比不比得上子弹?忍不住催促曾茂:“你试试。” 原来搞这么复杂是加强版,因为曾茂已经算是张恕身边的“第一秘书”了。 曾茂一个怀疑下去了,跟着又不免猜疑云鸠和张恕怎么这么放心把武器给他,这两个人要么跟他一样觉得实验性太强,不一定能用,要么就是根本不畏惧这种“攻击”。 古青华用枪很随意,经常用的结果。 而曾茂,老实说摸枪的时候很少,两只手标准姿势握枪,站直了对着后方仓库墙壁扣下扳机,没有“呯”的震耳枪声,只有空机括的敲击声,仔细听的话,还有很轻的一声“呼”,衬着声音,枪管口红光一闪,墙壁上“嘭”爆开一片石灰混凝土渣子,一时烟尘弥漫,等灰落下后曾茂一看—— 我滴个神!墙壁上被开出一个可以容面包车通过的大洞! 如果打在人身上,还不炸成碎末! 曾茂脸色变了。 他很清楚,弹夹里只有一块玉石,没有一颗子弹,经过云鸠和张恕之手,一把普普通通的枪就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法器”,并且是从他手里打出来的,这件事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 云鸠有点累了,等张恕蹲下身后,小手绕过张恕的脖子,双脚离地,被张恕抱起来,斜一眼还在翻来覆去看枪的曾茂说:“只能打出一百次,不过你以前的枪对付不了的妖魔,这把枪可以将其击伤了,杀不杀得了,看你眼力和手法,妖魔的速度比你们说的变异体快得多。” 一百次!这可比弹夹好用!声音小,容量大,只是用完之后还要找张恕补充“弹药”…… 好东西是好东西,不过稍一琢磨十分耐人寻味。难说云鸠故意用“灵气”替代了子弹,等使用者用习惯后,对张恕的依赖性也就是不可抹煞的了。 云鸠的心思,只会比曾茂猜得到的更多几重,除了他猜到的,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在这样心肝玲珑七窍的人面前做心怀二意,无疑自寻死路。 曾茂收起枪,态度端正地问:“妖魔?”什么东西?这种能比上炮的手枪居然只能伤到妖魔,想杀死还有难度? 张恕抱着云鸠往门外走,云鸠从张恕肩上回过头说:“以后你自会见到。” 曾茂忙跟上去。 这里不是H镇,而是在十区外,河对岸的一片旧厂房里,丧尸相对来说不算多。 曾茂的警卫员跟曾茂久了,遇到事情也会多想想,那一天以为曾茂没救了,带着人回到西市区,但他们没有进十区。 从密集的丧失群里突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们很幸运,电视塔倒了。 整个市区路面都在震动,轰鸣声传出城外老远,一下子吸引走了丧尸的注意力。 这群人反应很快,立即停火,全都匍匐在车里不动,只有两个变异丧尸还盯着他们,其他的全都往市中心方向移动。 他们回到旧厂房附近,十区里的枪声把跟着的两个变异丧尸招走了,他们只损失了四个人,加上死在电视台里的,以及曾茂,死了不到十个,算得上非常有运气了。 曾茂拿到的假报告,他的警卫员赵宏春也看过,事实证明报告有问题,联系上最近一段时间曾茂和司令之间的恶劣关系,不难猜出事情原委。 回去是送死,但是不回去又能去哪? 赵宏春把推测一说,九十几个当兵的红了眼——既然手里还有武器弹药,在外面没活路,那就回去杀条活路出来! 几个带头的一合计,简单地订了一个作战计划,准备等到早上,经过一夜紧张战斗,十区里的人最松懈的时候下手。 结果到了早上摸到桥边一看,比过去多了两倍的人员放哨,机枪都加了好几挺!他们只好回到旧厂房里,打算耗两天等机会,如果没有机会冲进去,只有往城外转移找食物,好在他们有车有油,跑上几十公里不成问题。 到了第二天下午,桥那头的人仍然不见减少,负责侦查的人退回来的时候,居然“碰”到了曾茂,差点以为大白天见鬼。 曾茂活着,这群兵自然高兴坏了,但曾茂也说了,就这么回去十区大家一起死,想回去,不能这么回去。 曾茂一说,谁会反对?在曾茂出现之前他们打的主意性质差不多,不过有了曾茂的脑子,这件事会更有把握。 所以曾茂在安慰了一下大伙后,就跟着云鸠和张恕进了一间空的仓库,开始改他的枪。 为什么急着改?因为云鸠说了,张恕需要曾茂,他不能死。 这么大动静的一枪,仓库外面等候的几个带队的班长和赵宏春都冲了进来,见到库房后墙上的大洞纷纷吃惊,发现曾茂安然无事,手里的枪忙放下来。 “参谋长?” 曾茂说:“墙体朽了,我们出去吧!” 反正开枪没声音,一时半会不好解释,干脆不解释了。 “阿嚏!” 云鸠脆脆地打了个喷嚏,鼻尖立即红了起来,曾茂看他的时候,他把小脸往张恕衣领子下面挤,抓住张恕衣服的几根手指也急急忙忙缩回袖子里。 曾茂立即顾不过来下属们了,赶几步,赶在张恕之前打开车门,让张恕可以最快速度把云鸠塞回车里去。 空调一直开着,车里温度比外面高了二十度左右。 云鸠一挨着后座,舒服地叹了口气,把想跟着钻上车的张恕撵下去:“你听听曾茂如何安排,我自己呆着。” 张恕很想说不,一堆当兵的,他混里边干什么?就算混也混不进去吧! 但是云鸠小身子一扭,拍拍笔记本电脑,不鸟他了。 这叫赶鸭子上架吗? 张恕只好关上车门,抬手就想把衣领竖起来,先遮住半张脸再说。 曾茂好笑地拍拍他的肩:“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赵宏春,要是不做我的警卫,一定会进狙击队,他枪法很好,说起来,跟你一样,学过武术的……” 曾茂的布局能力如何还没见到,但说话技巧一下子突显了他的真实年龄,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拉近了张恕和赵宏春的距离,给他们找到共同话题。 张恕性子简单,其实只要稍微谈一会,谁都能看出他为人如何,他的脾气,其实很容易交朋友。 先不管云鸠要他如何如何,这和人交流的第一步,在曾茂帮助下,进行得很顺利。 当兵的人肠子直,或者换句话说,思想简单,尤其是小兵,例子是——李头。 有曾茂从中牵引,没过几分钟,张恕就能跟这几个人搭上话了,不止赵宏春,其他人跟张恕也有共同话题,末世。 所有人都活在末世,这个世道,这个环境,都是一样的,哪里会缺话题? 简简单单地熟悉了一会,曾茂开始安排: “赵宏春,晚上九点过五分,你带着柳金小队的人从两个冷却塔中间位置过河。” “参谋长,河面结冰是结冰了,就怕厚度承不住。” 赵宏春说完发现曾茂不自觉地朝越野车里的孩子看了一眼,随即说:“可以,你放心。” 曾茂又没有下到河道里走过,怎么知道能走过去?这话太不靠谱了,但既然是曾茂说的,他们必须照办。 第八十一章 “你们到了八排宿舍外,先跟周存刚取得联系,他负责今晚十点到午夜两点之间西桥的防卫,如果陈立民换了人,立即报告我,到时候会再做安排。” 有一个班长问:“参谋长,就算桥头还是周排长,我们想进去,还要杀几千几万个丧尸啊!每天晚上桥头堵的,人山人海了都。” 曾茂很坦然地拍拍张恕:“有他在,不是问题,现在离天黑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你们跟下面同志们说说,咱们今晚给十区尽可能和平交接过来,不许乱开枪制造混乱,都准备好行动。” 几个人轰然立正答:“是!参谋长!!” 赵宏春马上跑走,安排人去了,还有两个也飞快离开,给晚上行动做准备,但是有三个十分相信曾茂的,一点不着急,痞痞地拍马屁:“参谋长,你来之前我们也想冲进去,但我们选的是早上,想着里边打了一晚上,思想最松懈的时候好动手,你真跟我们不一样,你选的时间……” “正好是他们最警惕的时候!” “是啊!都防着丧尸,谁看河道里啊!避开探照灯,跟窜门似地,老容易进去了。” 曾茂笑:“有丧尸帮忙,干嘛不用?行了!都滚吧!!不能成,晚上吃枪子;成了,晚上吃火锅!!!” 三个人笑着跑走了。 曾茂回身对张恕说:“你的事,等今晚成了才好说,不然不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会显得太突然,估计很难接受。” 张恕琢磨着曾茂选择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心里暗暗佩服,一听这话立即不好意思地摇头:“如果我有什么比别人强,只有运气,被云鸠挑上了。” 曾茂看着张恕不会作伪的脸,突然明朗地笑起来,一贯的含蓄不见了,眼睛周围甚至笑出皱纹来。 云鸠选了张恕,是张恕的运气。 张恕救了他,是他的运气,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冥冥中注定,而看不见的吧! 张恕望着车里玩笔记本的云鸠,放低了声音:“他的愿望,我会尽全力去实现,只要能实现,站不站在人群之前没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曾茂也压低了声音:“历史上多得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但不适合你。” “……” 张恕很憋屈地看曾茂一眼,自然明白那是事实。 在武力值上,他已经远远走在人群之前,藏不了了。 云鸠说的对,在强敌面前,与其躲起来,不如抓紧时间变得更强大。 离行动开始还有几个小时,曾茂前一晚一直在考虑事情,没睡着片刻,借这一段时间养精蓄锐,歪在驾驶座睡觉。 哪怕会被人看到,张恕也顾不过来了,气海里还有积下未能炼化的灵气,他必须学会抓紧时间,以后能安安稳稳打坐的机会越来越少——灵气倒是很充足,反而是他的炼化跟不上。 石蛋趴在后车窗前,头和爪子、尾巴伸出来,一动不动的,没有冬眠,但看来脑子和身子都在半冬眠状态。 云鸠背靠着张恕的腿,带着过大的海绵耳机看Discovery军事纪录片——新时代武器,看得津津有味。 张恕担心被人看到,根本就是多余的,没过几分钟,车窗上就蒙了一层水雾,跟磨砂玻璃一样,把车里的人挡起来了。 偶然有人走过车边,知道曾茂在车上,没有要紧事根本不敢打搅,军靴踩着雪的脚步声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从云鸠耳机里传出来的爆破声,他的小身子随着纪录片里展现的各式各样美军新式武器摇摇晃晃,先前设置法阵把玉石做成“灵气弹”的疲劳似乎都被兴奋冲淡了。 片子里有一种枪,枪头带红外摄像功能,还会转折,达到了“子弹会转弯”的作用,这对于修仙后拥有了神识的人来说,很多余,但对于没有神识的人而言,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发明。 看到这种枪在片子里被倍加推崇,云鸠动起了脑筋:修仙者的神识,在只懂得一点皮毛神通的人,借此招摇撞骗的人嘴里,被叫做天眼。 天眼其实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以地球的理解来说,它是人的大脑里位于眼睛之后的一个微小器官,叫做松果体,医学上对它的作用了解不多,并没有系统的研究。 有的人一辈子,“天眼”都是开着的,但因为不能区分它“看到”的景象和幻想,混淆一体而不自知。 大部分人的“天眼”在幼年阶段丧失了作用,仅仅只是不再工作而已,就像锈蚀了,但绝对不会失去它,只要加以一定的诱导,给它上油,多使用,它就能重新恢复功能开始工作。 修仙者用气滋养,不止是上油,而是逐步地扩大它的应用范围,比如张恕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神识为武器攻击妖魔得逞,这就是神识的运用,用到丧尸身上,效果没有精神正常的妖魔或者人那么大,但只要用的好,可以混乱丧尸的视觉、听觉、嗅觉,甚至于行动能力。 修仙的感悟,是跨越每个阶段瓶颈的重要因素,也可以理解为对大脑的开发程度,有了新的感悟,就是突破了大脑的一个固定区域,进入一片新的领域,当然能够开发出大脑的更多功能。 Discovery里也这么认为,所谓的“特异功能”和神通,其实只是一些人突破了常规,比别人多开发了部分的结果。 具备灵根能够修仙的人很少很少,但神识不一定非要修仙者才能拥有,这是Discovery告诉云鸠的道理,如果他用气帮一个自身没有气的人运转松果体,那么按照合理的推测来说,这个人其实是可以看到墙壁那一边的东西的。 想到这里,云鸠怎么会不兴奋? 片子里提到的每一种武器,都可以带给他新的想法,他是修仙者中的凤毛麟角——高级技师,曾茂手下则有很多掌握了地球科技的人才,两相结合,可行性不低! 但前提是马上要开始的行动必须成功! 之后,还要解决张恕的飞剑攻击单一问题。 木属性的飞剑,遇到火行妖魔时,真的太好看了! 安静中,云鸠忽然说:“张恕,少时记得变卦。” 打坐的张恕静静点了下头,八卦的卦里之变,成为爻,所谓变,指卦象相反,比如坤为乾之变,离为坎之变,在八卦图里相对的两卦为一对,则成四个正卦和四个变卦,可不是平时说的改变主意的意思。 张恕才开始接触八卦,刚入门而已,云鸠不敢讲多了,免得他感悟跟不上适得其反,只给他讲过八种卦形——乾、坤、震、艮、离、坎、兑、巽的相对关系,张恕也只能分清楚这八种基本卦形的“变”,而其他五十六种卦变的卦象,他还只能记住名字——这是青冥剑诀对应的剑招。 云鸠叫张恕变卦的意思,就是指把伏羲八卦数列里的“乾”换成“坤”,或者“坤”换成“乾”,这两个最简单,第一列的一、十六、十七、三十二……换成二、十六、十七……同样,下一列的二、十五、十八、三十一……换成一、十五、十八。 只要把数字对应青冥剑诀剑招,对张恕这个学武出身的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但是! 一、二列简单,三、四列就难了。 ——祥见①注即使张恕强记硬背了整个数列图,这么一变,复杂难度陡然上升了好几倍! 他必须提前把数字顺序想清楚,再对应剑招,免得用起来产生气流凝滞,在丧尸堆里出问题,可是会死人的! 一想到这只是八个卦形里的变化,就已经生出“麻烦大了”感觉的张恕,对六十四式剑招的其他五十六招将来的“变卦”使用,有种杀了他他也不可能理解的想法。 曾经以为六十四招剑诀已经掌握的他,那时候多傻啊!果然是懂的越多,越明白自己无知。 至于青冥剑诀里的最后十七式,云鸠至今只字未提,张恕不觉得是云鸠理解不了,应该是现在提了也是白提,自己根本不可能明白的原因。 十七,一个不可能被二整除的奇数,在讲究二元论的八卦招式之后显得非常奇怪。 云鸠从拿到剑诀就没有再还给张恕,张恕只记得后十七式的动作全在上半身,似乎还配合着面部表情…… 回头一想,那些招式里的手势倒是跟云鸠用的手势很像,果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学的东西。 将要第一次用上“变卦”,接下来的战斗,连张恕都紧张起来。 十区外,长期围着用“铺天盖地”形容都毫不夸张的丧尸,到了夜晚,那状况,跟演唱会散场或者挤年货街一样,一个推着一个的往桥头堆。 每到白天,十区里就会开出推土机,把成堆的尸体推到清朝遗留的旧盐井里,倒上汽油焚烧。 第八十二章 关于那几十口成了焚尸井的盐井,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晚期,穿凿附会一向是某些文化人的爱好,真正开井取盐,史载是在明朝洪武年间,设正五品的盐课提举司,直隶于省。到了清朝,盐业达到鼎盛,这处盐井的盐税就占全省的百分之四十七,直至解放前,海盐才让昔日繁盛的盐井衰落下去。 曾经的古城成了现代化的钢筋水泥都市丛林,养育一方人民的盐井也成了枯井,甚至在末世降临后,变成了处理尸体的所在。 每天新的尸体被推进去时,前一天的烟还没灭,在井口活动的,全是不知道难受的丧尸。 这天夜里,加了选择这里为渡河地点的赵宏春一行人。 井里浓烟滚滚,带出来冲天的恶臭,闻一下就可以让人心翻呕吐。 可是没有口罩、氧气罩,人人都只能把冬天又高又厚的衣领竖起来,把口鼻稍微遮挡一下。 两个冷却塔上一边安装有一个探照灯,河这边的区域都在探照灯照耀范围内,但只要溜下河堤跑过一半的河面,那一边就有一片几十米大小的范围,是两个探照灯的死角。 十区通向城区的两座桥相隔三百多米,这一段河道是直的,远远的能互相看见。 管制局早已把两边的沿河栏杆加高拉了铁丝网,所以结冰的河面上没有什么东西,洁白一片,即使夜里,灰蒙蒙的,也不算太黑。 柳金的小队全是来自东北的兄弟,东北人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滑冰不叫技术,叫家常便饭,曾茂选他们,自然是因为这一队可以最快速度通过河面。 晚上丧尸多,两座桥头的警戒火力比较集中,变异体通常混在普通丧尸里,找机会接近桥头后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窜进十区吃人,但偶尔也有变异体用直接越过河面的方式。 所以,不要以为靠着探照灯的死角,就能潜进去。 冷却塔之后,是七十几米的空白地带,房子早就被拆了,要不是冷却塔很难爆破拆除,这两座塔也不会被留下来。 空白地带那一头的层层楼房里,有不少狙击手随时执勤,穿过冷却塔之后,就进入了狙击手的狙杀范围,曾茂安排的防御网,自然没有什么漏洞可找。 但云鸠保证过,有办法让狙击手失去作用,尽管通过。 曾茂决定相信:为什么不信?云鸠如果办不到,赵宏春和柳金班组的人连河都过不去,根本就进不了狙击手的射程。 如果云鸠能让河面的薄冰变厚,有了一个可能,再有第二个也不奇怪。 战略,很多时候是在险中求胜,曾茂身为参谋长,当然不缺冒险的勇气。 两个士兵用车上携带的老虎钳剪开铁丝网,柳金带头,赵宏春和其他几个人跟着依次溜下河堤,几秒后,他们像耗子一样飞快地通过冰面,去到对岸。 这一群人,表明今晚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离河岸不到一公里远的旧厂房里,曾茂弄起了一个临时的简陋指挥部,越野车已经开到房子里来了,车门打开着,云鸠正儿八经坐在里面,身边有一个比他还高几厘米的粉红兔……某个无聊的大兵在某个休息的仓库里捡到的,十分无聊地特意送过来给他。 云鸠懒得解释,曾茂不好解释,于是兔子就留下了,跟云鸠哥俩好一样排排坐。 铁门一响,张恕从门外走进来:“他们到了。” 恰好曾茂步话机里传来赵宏春的声音:“参谋长,我们要进入空白地段了。” 曾茂按下通话:“停下。” 他和张恕一起看向车里的云鸠。 云鸠闭上眼睛——河对岸隐蔽处的狙击手在神识里无所遁形,他的神识是张恕不可想象的,本来无形的神识,此刻在云鸠刻意控制下仿佛有了形态,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有点像是高温下引起的空气波动,七条透明气流从云鸠小小的身体里奔腾而出,瞬息穿越几百、上千米的距离,在同一时间击中毫无所觉的狙击手。 这些人的反应一致,在同一秒抱住头,发出惨叫声! 狙击手的位置有远有近,能达到同时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的目的,云鸠这种精确的神识掌控能力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张恕还在惊讶,云鸠睁开眼睛说:“好了。” 曾茂马上告诉赵宏春:“前进!” 云鸠说:“时间不多,以你们的计时方式只有二十几秒。” 二十几秒穿过七十几米的距离,不是小孩或者老人、残疾人,都可以办到,曾茂笑着说:“可以了。” 云鸠对张恕点头,张恕没有犹豫,连身上的雪都没拍一下,转身又走到门外漫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雪里。 能够帮云鸠的,就是战斗,那就战斗。 无论曾茂有什么样的计划,唯一不变的,都要张恕清空贴近十区管制局的西桥桥头。 建立威信的手段,最直接的就是展现绝对的武力! 乾是天,是龙,是敬,是畏,是不息。 当运转全身的灵力像血液一样奔腾起来,从身体里汹涌而出,张恕身周的雪片一层层地被灵力裹挟,上下旋转飞舞,不再落地。 仓库门口警戒的人最先发出惊叫,即使曾茂介绍过张恕,但也没提过张恕的不一般。 衣服无风自动,雪落不到他身上,却围绕着他,像鱼群一样流畅地悠游来去,脚跟慢慢离地,之后是脚尖,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慢慢向空中抬起,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成千上万片雪花在漆黑的半空中翻飞,形成一个直径数米的雪团,然后不急不忙地向着桥头飞去。 第一式就是“乾”,云鸠对“乾”的解释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阴阳不可分割,但在八卦中,有明显的偏好和赞赏,那就是阳刚之美,刚健笃实,辉光日新。 云鸠的面貌,要是放在末日之前的地球,附带上潮流影响的话,很中性,不分性别,但是张恕在云鸠身上看到的,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神态、眼神,无不带有纯粹的男性之美,绝不阴柔,这种强烈到了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味道,跟阳光、火焰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连一个多月的阴霾,没有了阳光,只有呆在云鸠身边张恕才能感到安定。 “乾”就是这样的一个字,至高无上—— 每次用青冥剑诀,张恕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这套剑诀,最重要的不是把招式和顺序记的有多牢,而是用心思考后得出的感悟。 死记硬背只能保证不出错,而感悟却可以让威力递增。 这一次,张恕先到仓库外的雪地上站了半个多小时,想清楚“乾”这一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的很多,但心里却越发的宁静空明。 过去一抬手就起式,今天,好像无比艰难,但是又比以前轻松,抬臂,五指虚张,桑竹籽剑没有立即飞出体外,而是在气海内嗡鸣,剑身慢慢平转起来。 张恕第一次从桑竹籽剑里感觉到躁动的情绪,随着他缓慢的动作,躁动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乾”式接十五式“谦”时达到顶点。 这是“变”卦,张恕把本来的坤改成了乾,从云鸠身上最能体会到什么是乾,所以用乾做起式,并且因为这一晚的胜利很重要,所以张恕决定,一起手就“变”。 桑竹籽剑“嗡——”一声浮现在张恕头顶,剑身一转,分出一道剑光,又一转,出现了第三道剑光! 张恕沉浸在感悟里,对此倒是激动不起来,只见桑竹籽剑一把接一把地出现,直到一排十六把飞剑呈扇形分布在他周围! 下方的丧尸不知道害怕地往宽阔的桥面上拥挤,而那一边桥头的枪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探照灯迟钝地在桥上来回晃动,仅仅只是控制的人出于习惯的动作,没有沦为丧尸的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里雪花和青光缭绕的中心处。 第十八式蛊——满天霜华,寒枝独立。 十六道剑光次第斩落,血浆爆起,剑光之后青焰闪动,残肢肉沫化成飞灰,飘飘荡荡。 几秒内,张恕正下方的地面清出一片篮球场大的空地,只剩一层灰烬。 第三十一式咸——无水之泽,满城烟沙。 飞剑带起的青光连绵,焰火星星点点弥漫,跟上一式截然不同的意境,看不到,却能让人感觉得到,白雪皑皑的景象陡然间变成了沙尘满天的古城残景…… 张恕静静地向前,他身后十六道剑光时而交错,时而合围,把普通的、变异的丧尸通通变成灰烬,桥那头的人一个个按着枪,不知道扳机的位置了。 曾茂从楼梯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自嘲地笑笑:“我做的安排,似乎多余了……” 云鸠轻轻地说了句:“张恕每次都在进步,我倦了……” 曾茂往车里看,云鸠缩着手脚靠在大兔子身上,眼皮子已经闭上了。 晚上九点多,小孩子睡觉的时间到了啊! 第八十三章 有张恕在,事情比曾茂想的简单。 曾茂的计划有三个目的:一是尽可能避免伤及平民,所以选择在宵禁的夜里九点之后;二是尽可能避免冲突扩大化,如果只在桥头打,不把全区搅进冲突里,就算很好了;三是活捉司令,这样才能保证双方各自的支持者在将来可以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他们共同的难关不是勾心斗角,而是怎么在这个被遗弃的世界活下去。 张恕不仅清出了桥头的安全地带,而且还震慑住了区里的人,这是曾茂没有料到的。 看来以后有必要多跟张恕进行沟通,至少,他得搞清楚上司的战斗指数有多高吧! 曾茂决定临时改变计划,命令下达后,他留下二十几个人保护仓库,带着四个大兵往桥头赶。 老远的看得到丧尸,曾茂身边的士兵小心翼翼准备开枪,被曾茂制止了,十分轻松地笑道:“不要开枪,张恕会接应我们。” 枪声会打破此时张恕布下的“魔法”,能够不对活着的人开一枪,就把事情解决,再好不过。 果然,两道青光从远处飞来,盘旋在曾茂这一群五个人身边,根本没有丧尸能够靠近他们二十米范围内。 现代士兵太依赖科技武器,依赖得过分了,作战的战术布局可以说已经没有了多少用武之地,因为一切都可以用科技解决,当对方的科技比己方更强,败局似乎就已经被注定了。 高科技武器就像神祇,站在高高的山巅俯瞰众生,横扫一切。 但是在末世,丧尸一再挑战并击败士兵们心里的神祇,枪支变回枪支,没有了不败的光环,努力的活着,一天天的绝望,因为靠科技,想要恢复曾经的世界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张恕出现得恰到好处—— 他用超越了现代科技理解范畴的武器和攻击方式,轻易地取代了曾经被信任的枪炮的位置。 曾茂察觉到从被两道剑光保护开始,身边的四个士兵一开始很惊慌,然后发现没有危险,这两道剑光是保护者,并且把他们保护得密不透风,很快,他们的步子就平稳下来了。 他们杀过的丧尸不少,但夜晚,在人类的安全活动范围之外孤军奋战,即使是这些大兵也很少经历,紧张在所难免。 现在即使出现一支装甲部队也不会比两道剑光带来的安全感更多。 虽然他们还是跟曾茂一起小跑着前进,但他们的眼睛不再很快地左右晃动,恢复了军人的从容镇定。 这是个好现象,曾茂想:张恕其实很适合做一个上位者。 即使有些不适合,也要把他“变”适合! 陈立民不会公开处决曾茂,因为曾茂的立场是大多数人的立场,所以当曾茂出现在桥那边的时候,这一头的大多数普通士兵放下了枪,还有人在排长下令前冲出障碍,十分敬业地把参谋长迎回来。 曾茂一进去,加上还在半空中静静立着的张恕带来的无形威压,陈立民特意安排的人只能缴械投降——谁都看得出来:半空里的的那一位是为了护送曾茂进十区而出现的。 而这时,赵宏春才报告说今晚执勤的换成了三排。 曾茂没让赵宏春和八排的人闲着,让他们摸清陈立民的位置。 原来安排在桥头附近楼上的突击小队也在一颗子弹没有射出的情况下顺利进入十区,接手了桥头防务。 不止是桥头,几乎曾茂每走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可以宣告占领。 毕竟他是十区管制局的二把手。 不管参与陈立民除掉曾茂计划的人有多少,曾茂见到的每一个军官,表现得都很一致,惊喜,行礼之后赶上来问候,一路向着陈立民所在的楼前进,曾茂身边的人越跟越多,浩浩荡荡好几百人。 曾茂并不担心身后的人里有居心叵测的,这么多双眼睛,任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对他开枪,何况还有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张恕。 出于一种不知什么心理,张恕正下方的路上空出一个“窗”,前方是曾茂和军官们,左右和后方全是自发跟来,今晚没有执勤任务的士兵,一边走,一边毫不掩饰敬畏情绪地打量着半空的张恕。 无形的力量卷起衣摆和发梢,明明在移动,但他就像漂浮在无重力的宇宙空间,全身上下轻若无物,好似悠闲,可是留在桥头附近的道道青光表明——他一直没停手。 半山上的一幢欧式楼房里,有人站在窗前看着路上的人流汇聚得越来越多,浮出青筋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手枪。 他背后的人建议:“离开十区!现在就走!” 窗前的人无动于衷。 “K市不算大,都有那么多人活下来!我们先到A市去!要不向东去Q市?凭现有火力,夜里也可以走……” “怎么走?” 窗前的人没有回头,异常低沉的嗓音好像受过伤,有些撕扯的暗哑:“你没听到报告?他带回来一个人……一个……不一样的人,甘霖报告前,我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 “司令!” “洞察一切,不止有我的安排,还有所有的……”看破了伪装,把所有肮脏的、不能见光的东西全都看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足足好几分钟,那几分钟里,他一动不能动,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曾茂大难不死,找到“后福”了啊! 有这样非人的力量在背后,曾茂怎么会允许他带着人马离开? 曾茂的想法有时候他能猜个大概,曾茂不喜欢动武,不喜欢死人,哪怕对他也是如此,他会被架空,然后慢慢的变成普通人,那个时候,曾茂会来问他后不后悔,也许他们还可以继续…… 身后的人还在催促:“司令!请快下令吧!要走现在就走!!” 权利巅峰的滋味美妙无比,一旦品尝过再也无法忘记,他站在巅峰过,却还想要他接受施舍? “哈哈哈哈哈!”陈立民粗哑地笑了一阵:“出去,等着参谋长来给他开门。” “司令!” “没听见?” “……是。” 脚后跟碰击的声音,然后警卫员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就在曾茂走到门前,门还没打开的时候,门里传出一声枪响,曾茂变了脸色,他周围好几个人冲进房间里,但他一步都没有再向前走—— 应该叫赵宏春带人先把这里拿下的,至少,也该把人控制起来,失策了!一个疏忽…… 一个疏忽…… 一个……疏忽…… 赵宏春跑进房间里,确认陈立民已经死了以后冲到门口说:“参谋长!司令……” 曾茂脸色苍白,一向十分注意外表的人,此时毫无形象地咧开嘴巴,露出脸上的皱纹,低头、弯腰、屈膝,很难看地蹲跪在地上,出不来声音地哭起来。 没有半点声音,连喧闹的士兵们也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参谋长就那么完全没有形象地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揪住胸前的军服,全身剧烈颤抖,却哭不出一丁点声音。 没有一个人敢去扶,曾茂的样子是他们所有人不曾见过的。 一个人悲伤到极致,就是这个模样吧? 十区和平交接,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因为陈立民自杀,全区士兵都沉浸在低沉的情绪里,只除了赵宏春和其他曾经被陈立民派去给曾茂陪葬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再去说明背后的阴谋,以及阴谋事败导致自杀的原委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曾茂也无心再去追究逝者的责任,对外,只说陈立民承受不了压力,至于军中中尉以上军官,有三分之二在过去就是支持曾茂的,只是碍于规定服从于陈立民,陈立民的“亲信”,更不需要去解释,恐怕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陈立民想杀曾茂,愿走愿留,曾茂给了他们选择。 可谁会走?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你有多少子弹?可以打多久?还有变异的呢? 有血性,也要在有命的时候才血性得起来。 何况陈立民是自杀的,曾茂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要杀陈立民的意思,他甚至连陈立民的房间都没有进,整件自杀事件,跟曾茂完全无关,纯粹是陈立民个人的决定,把罪责推到曾茂头上,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不管怎么样,陈立民一死,曾茂就是军区的最高长官。 对十区老百姓来说,这个晚上就是枪声比平时少了很多,让大部分人可以安安心心地多睡着一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姓一无所知。 曾茂找张恕说他接下来的安排时,除了脸色还没恢复,其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张恕一直盯着曾茂,以防他出意外,当然也就把曾茂当时的失控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痛似乎感同身受,只有至亲离开,才会叫人痛到如此地步。 张恕想安慰一下,可是曾茂有条不紊地“报告”着,他插不进话,直到曾茂问:“需要三天时间收拾,二十号一早,全区向北撤离K市,还有什么?” 八十四章 还有什么…… 当曾经最在意的人没有了以后,不到十个小时,曾茂恢复了常态,仿佛从来没发生过情绪失控的事情,一脸公事公办地问张恕他的计划里还有什么要特别注意,要改动的地方。 张恕双手放在风衣的衣兜里,想安慰曾茂,可是笑不太出来,沉默了一会说:“灵魂是不灭的。” 曾茂一怔,看着张恕沉默。 别人说这句话是安慰,但从张恕嘴里说出来…… 窗外雪还在下,落地有声,但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在安静里站了好几分钟。 张恕一直搜肠刮肚寻找更多可以安慰曾茂的话,但他实在贫于词汇,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跟安慰不沾边的话:“云鸠要醒了,刚刚赵宏春找了几包米粉,我去厨房看看煮好了没有……” 脚步飘着飘着的,人就走远了。 张恕的背影消息后,曾茂还看着那一处走廊拐角——他的肩背笔直,换过的陆军军服上没有一丝皱褶,彰显出正直刚健的军人风貌。可是空空的走廊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在意,以后也没有人检查他的军容,他眼里的神色跟没扣紧的窗缝里漏进来的风一样,静静地苍凉着。 …… 地球成了这个样子,去别的世界说不定更好,陈立民那样的人,总能混得很好。 有一个人走了,总要留一个人,才记得发生过的应该被记住的幸福。 几万个人的生命扛在他肩上,不挺直脊背,不打起精神怎么行? 他能做的就是不再回头,一直向前看—— 每个人都有感情细腻的一面,区别在于,有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像张恕这样什么都挂在脸上的,即使不特意表现,也能让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哪怕他表达能力不怎么样,也不用发愁对方明白不了他的真实意图,他只要往人面前一站,就很老实地把心情挂出来了。 于是,云鸠食不下咽…… “你是否在想,曾茂和司令关系太过亲厚?” 张恕囧:“你怎么知道?”主从关系不是解除了吗?云鸠难道听得见别人心里想什么? 云鸠抬起小胳膊,指张恕鼻尖:“你之所想,尽在此,我便不想看见也看见了。” 张恕默默垂头,他在意的问题是:曾茂和那个自杀的,跟张业和霍狄有什么不同?两个男的在一起,不止是心情问题吧? 繁殖怎么办?生育怎么办?繁殖和生育是一回事……话说他到底为什么会一直纠结这种问题,好像跟他无关,这么拼命的想是怎么回事? “呵呵……” 云鸠一正常笑的时候,声音就像紫砂茶具轻轻碰撞,带着童音特有的甜软以及他自身的韵味,成功的把张恕的目光拉到他身上。 “两情相悦,无分男女。”云鸠抬小勺点点张恕:“你又执着了。” 张恕苦恼:“我也不是反对张业和霍狄在一起,霍狄人品不错,要是给张业换一个依靠他的女的,两个人一起不靠谱,还不如跟霍狄一块,他需要人照顾……” 云鸠舀着米布:“你也需要。” “那是在你眼里!”张恕觉得他是很独立的人,哪里需要谁照顾他,不过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个问题上,他扯回原来的话题:“你修仙、学道,你就知道了,天、地,阴阳缺一不可不是吗?” 云鸠嘴巴很厉害,立即说:“修仙者超脱俗世,不生儿育女,不传宗接代,自起始便已脱出俗世伦常,又岂能将所思所想禁锢于伦常?修体而不修心,道何在?” 交手一回合,张恕被将了军。 云鸠笑眯眯地瞅了一眼张恕,塞了一大口牛奶米布,含含糊糊地说:“该明白的,以后自会明白,你既然想不清楚,便不要浪费精力了,把要做的事理一理,首一条,如此多灵气要炼化,需勤加打坐。” “嗯,”张恕背过身坐着,云鸠个头太小,说话没威压,听完了后,张恕继续冥思苦想阴阳问题,顺嘴还要加一句:“奶糖少吃点,对牙不好,哇!” 无端端的,刚刚才好像心情还很不错的云鸠就来气了,一道销魂的闪电让张恕立即改口:“我这就打坐!” 他怎么忘了,云鸠是个不定时的炸弹,想爆就爆! 张恕飞快地窜到房间里另一张床上,脱下鞋子盘腿而坐,开始打坐,不过…… “云鸠,有事叫我。” “坐你的!”越说越气,看张恕的样子,八成没细想他说的话,云鸠要气死了。 张恕还没唠叨完:“……要去厕所记得穿裤子。” 先前抬着牛奶米布进屋,就看云鸠光着小PP和两条腿站在卫生间里嘘嘘,也不怕被冻。 云鸠手心电闪雷鸣,宛如有一片小小的天空在他掌中变天:“你坐不坐!?” “坐……” 张恕想:修仙的人不修身养性的?云鸠到底怎么搞出元婴来的? “噼!” “……” 这次,张恕被劈了都不敢叫唤,只是默默地换了个方向,背对云鸠打坐,免得没管住脑子被看出来内心的想法。 张恕没坐多久,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塞到他放在膝头的手心里,刚想睁眼,云鸠说:“莫要断。”张恕忙继续炼气。 不气了?云鸠的脾气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啊…… 一道灵气从云鸠手里渡过来,先绕着气海转了两圈,然后带着张恕体内的灵气从前胸天突穴改变角度,直入中丹田,并在中丹田里裹出一个新的气丹。 张恕立即明白了,只靠下丹田里金丹的速度,炼化太慢,云鸠是要他在中丹田和上丹田也依样弄气丹出来,这样就可以把炼化速度加快三倍。 张恕自己分了灵气往上丹田里旋转,云鸠看他明白了,就放开让他自己做,但那只肉呼呼的小手仍然搁在张恕掌心。 张恕听见“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云鸠居然把笔记本也搬到这边床上来了,一边指导他炼气,一边还忙着玩—— 张恕的气乱了,云鸠小手一拍:“专注!” …… 捏着那只小手还想专心炼气,似乎不太可能,张恕只好一边听着耳机里传出的Discovery解说员的声音,一边跟体内的灵气做斗争。 三个丹田的同时运转,大大加快了炼化过程,这几天获得的灵气之多,远超张恕预计,几个小时后,炼化一完他就发现中丹田和上丹田的气丹足足有核桃大小——刚开始裹的时候可是比苹果还大的样子。 很干脆的,张恕用灵力把中丹田里的气丹顺着手臂推到掌心,过给云鸠。 云鸠看碟片看得正忘情,手心一热,抬手看看,把气丹收到体内养元珠里,然后说:“上丹田的留着,对你神识有益处。” 张恕嘴巴一动,云鸠又说:“眼下要在此耽搁三天,便多取些灵气罢,日后中丹田内练出的便给我。” 有了云鸠的话,张恕才放弃了把上丹田里气丹也一起给出的念头。 从云鸠来了以后,他就把得到的所有灵气都给了云鸠,这还是第一次留着自己用,心里那个别扭就别提了。 云鸠说:“我已叫曾茂收集玉石,阵图已留在那——啊啊!” 张恕被云鸠很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一看,云鸠一只小胳膊指着床上一张纸,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火箭点火升空…… 软软地赞叹:“真的上去了啊!!!” 张恕无语…… 死小孩不带这么吓人的! 拿过纸一看,云鸠画的是那天处理玉石设下的法阵,这是要他学会了他来做? “凭你还做不了,不过你可以先布置妥当我再动手。” “哦……”张恕有点受打击,原来能分出十六把剑的他还是“做不了”。 “果然是个球!”云鸠定定看着屏幕上宇航员拍下的地球,如此下结论:“好圆。” 张恕抓狂——这人是有多一心二用啊!!!! 他非常的有一种想揍小孩的冲动。 云鸠左右晃晃,往小屁股下面拖被角,张恕恶狠狠伸出手,把被角给他垫到PP下,然后,对自己感到深切地无奈。 全十区最闲的就是这两个人了,其他人都在忙。 不管曾茂当时有多失控,但他的恢复能力十分让人咋舌,如果让张恕或者云鸠来做,恐怕会乱套。 X山山坡上刚刚开始开垦耕种的农场只有放弃了,但放在农场的种子、农药和农具必须带走,这是以后的生存保证。 管制局囤放的物资不少,长远的看不算什么,但就这么从仓库搬出来,一车一车地装上,集装箱大卡从路这头一直排到路那头,壮观得好像过去大雪封山山道上的大堵塞,除了物资车,维修班组正在加班加点检查还可以使用的巴士,除了必要的维修,还要给窗户加上安全罩。 好的消息是因为搁置的时间短,报废车辆不多,找到足够全区人转移的车辆并不难。 坏消息是大雪没有停的迹象,路面雪太厚,等车队上路很可能把路面积雪碾压成冰,那么靠后的车辆行驶起来就太危险了,尤其高速路的三分之二都在湖面上,冲下路面可不是玩的。管制局手里食物、棉衣、帐篷、棉被、饮用水、汽油、弹药都很充足,但就是没有准备融雪剂。 有人提出机场一定有这类东西,但是去机场拿融雪剂,得穿过整个K市,而且一拿就要拿足够融化几十公里高速路的分量,这种任务,落谁头上都九死一生,除非张恕去。 一开始有人提出来时,曾茂叫人统计食盐数量,想用食盐达到融化积雪的目的。 但食盐只有不到三十吨,全区的人用来吃也只能吃一个季度,如果用在融雪上,以后吃什么? 不得已,曾茂只好来找张恕。 八十五章 结果曾茂进了屋,就看见张恕斜靠在墙上,手里拿着张纸,一根指头对着纸比比划划,两条腿直挺挺伸着,云鸠坐在张恕腿上——被子不够软和、不够热乎,大腿比较好。他还在没完没了地看Discovery。 曾茂一进去,张恕和云鸠都转过头来看他,差点让曾茂又蹦出一句武侠话——这两个都不是当兵的,打个报告都要重新想词。 “有事商量……” 曾茂才起个话头,张恕放在桌上的步话机嚷了起来:“张恕!张恕!” 张恕抬手,步话机飞到手里:“李头。” “哈哈哈!”李头粗厚的笑声清清楚楚传过来:“你进十区了吗?我在十区X山脚下的入口附近。” 这个大兵真有勇气,带着人又跑出H镇了。 曾茂失笑,折身走出房间,吩咐赵宏春派人去把李头接进收容区,张恕却习惯了有事自己动手,把云鸠团子抱开,下地穿鞋。 折回来的曾茂问:“你要出去?” 云鸠则因为“沙发”跑了大为光火:“回来!法阵学会了么!?” 张恕猛然醒悟:他是老板了!他手下有人了!!有事不需要他自己去跑腿了!!! 这感觉,好挫……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张恕问:“我不做什么王,做老板雇佣曾茂可以吗?” 云鸠吐气、歪倒,“咚”地倒在被子堆里,逼一只羊披上狼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曾茂眼睛弯弯,稍微笑了笑:“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一个称谓,叫什么都行,我没意见。” 张恕着急了:“我不是指称谓,我的意思是我们关系是平等的,我和云鸠提供改装武器,在以后需要时,你提供人力,这是平等的关系,只不过我们之间不是用钱来交易……” 曾茂看到云鸠在张恕背后对他点头,于是说:“好,老板,听你的。” 张恕还想解释,没想到曾茂这么干脆,一下子达到目的,总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回头看云鸠,云鸠看着电脑屏幕,大大的耳机又扣上了。 “曾茂,我们出去谈。” 张恕只觉得有问题,很有问题!那就背着云鸠。 走到外面问:“你……真明白了?” “我是参谋长,如果你担心我连你的话都不能理解,我可以降级去做小兵。” “不是,明白就好。” 曾茂一脸坦然:“那我叫人去接李头了,我来是因为区里没有融雪剂,全区走高速转移的话需要这东西,机场有。” 张恕愣愣的:“下午我去一趟。” “两点出发?” “可以。”还是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究竟是哪里? “我冒昧猜测,李头可能有事需要帮助,你还有要紧事。”曾茂用眼神示意屋里:“我先问问李头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到他,我就帮了,等你有空再见?” 张恕一想那个死难记的法阵图,头都大了:“好,不行的话还是叫我一声。” 有人代劳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舒舒坦坦地享受!这种悲哀……张恕自己都很无语。 可是他真的时间不够用,这几天出来,连学习也断了,学习一断就意味着停步不前,就有危险,怎么想怎么心慌慌。 曾茂说:“那好,我去办事了,老板。” “哦……” 等曾茂人都走没了,张恕才醒过味来:这就是换了个壳,里边还是一样的啊! 不过他觉悟了,在帮云鸠拿回身体之前,就这样吧!被叫成老板也很别扭,但是总比人对着他“汪汪”叫感觉好。 曾茂对事情的把握度很准,牵挂少了,也许人比以前还要冷静沉着——能够影响他判断的因素减少了。 云鸠没有交代,但既然云鸠的目的明确,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 曾茂想:云鸠看来也不是惯于处理杂事的人,对权力更是没有半点想法。 那么他这个“助理”的意义,应该等于“总理”,无论事情大小,全都要去考虑并处理,只有需要张恕或者云鸠亲自动手的时候,再去过问那两个的意思比较好,免得去问过了,说不定还会被怀疑办事能力不足。 他看得出来张恕时间不够用,云鸠则只对张恕有耐心,要是让其他人去耽误张恕时间,云鸠一定第一个给他脸色看。 另外,张恕无心,导致认识张恕的人或多或少,自觉不自觉的习惯性要他帮忙出力,以前可以,以后这样可不行。 张恕不懂的他得懂,他得替张恕把脸面撑回来。 所以在李头被人接进十区以后,曾茂让人带李头到他办公室来。 李头只是被周围人叫做头,才有了替代的名字,他本名叫李振雄,小班长一个,上士军衔。 过去的几个月里,部队里的规矩已经被环境抹杀了,但是这一天他和他手下的几个兵走进管制局大楼所在的院子,那些被忘记的规矩一条条地重新回到他们脑海里。 不管管制局做过多少不够人道的事情,整个大方向上,管制局奉行的仍旧是部队的最高宗旨——为人民服务。 军规,在管制局里从来没有被遗忘过,军容整齐肃穆,从一丝不苟的军装到整齐划一的宿舍,全都带着浓浓的军营风范。 有些方面,在热爱走形式的司令刻意约束下,比过去还要严格:比如,进入院子的每一个士兵的步伐都保持着紧张感,上一步和后一步迈出的距离几乎没有超过两厘米以上的落差。 比如,两个同行的,步子必定一致,像出操一样整齐。 又比如,很多要进大院的人,无论军官还是普通士兵,老远的就开始整理衣服,收起懒散的神态。 这让说说笑笑的李头和他小班集体的大兵情不自禁地住了口,开始整理衣服。 军服是能带来荣誉感的东西,所以他们还穿着军装,只是大棉衣上忘了系皮带,脚下的鞋子五花八门,什么鞋都有,这副打扮带来的后果是不管怎么整理,走进管制局大院时几个人浑身不自在,就跟没穿裤子一样觉得丢脸。 而进了楼里,带路的是一个少尉!尽管这个少尉面带微笑地解释说:“我叫赵宏春,特殊时期,参谋长的安全必须保证,所以我才成了他的警卫员,听参谋长说他见过你们……” 李头和他的人还是有被吓唬到的感觉,他们来找张恕,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另外,也想再出来找点物资,完全没想到张恕没见着,那位“阶下囚”的长官翻身了! 小杜没忍住,在电梯里问赵宏春:“我们来找张恕。”可不是来认家门的,怎么带他们去见曾茂呢? 赵宏春长得就很实在,被问了十分质朴地又笑一笑:“老板的事情,就是参谋长的事情,你们肯定有事才来,如果参谋长能办,就不麻烦老板了,如果参谋长办不了,会告诉老板的。” 小杜懵了:“老板是谁?” “张恕啊!你们不是来找他的?” 一群人懵了。 要说张恕被管制局关了,谁拦得住他跑?不!谁能把张恕关起来都是个问题!被骗?听口气这么尊敬,也不太像啊! 老板,那是个啥? 曾茂没有特意强调他的军衔,用不着。 赵宏春在办公室门口“啪”地一个立正:“报告参谋长!李振雄和其他几个同志到了。” 曾茂在屋里说:“请进。” 赵宏春让开门,传声筒一样重复了一遍:“请进!” 这点进门的小细节,就把曾茂曾经做了阶下囚的影响给抹平了。 曾茂的目的,就是让李头明白——他曾是张恕的阶下囚,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连他这样的一个高官,从今后也只是张恕身边的一个从属,任何想要利用张恕的人,最好先把态度放正,别以为张恕好欺负。 这次会面,幸好李头没什么坏心眼,否则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要被吓出一身冷汗的。 曾茂对算是张恕朋友的人表现出的也并非全是威吓。 十区集中了过去几个收容区的物资,但人口数量只有过去的四分之一不到,像棉被、棉服、暖水瓶这些东西,其实还有富余。过去陈立民不舍得发,曾茂怕给这三天的准备添麻烦,只让平民一人领了一件棉大衣,其他留到转移后再发放。 他一点也不吝啬地按照李头手下收容的平民数量给拨了一大批,并且当着李头的面就写了下来,拿着他的字,李头随时可以去领走这批物资。 至于让李头见张恕,曾茂安排到了后一天。 张恕下午要去机场,天知道穿城而过会不会招惹到又一个超级变异体,曾茂一点也不怀疑张恕能平安回来,但上次张恕困得在车里睡着,表明即使身怀异能,张恕也会累,也需要休息,所以他把见面排到后一天,看张恕明天的时间随时安排。 没有以部队过去的规定来压李头,要李头承认他这个上级并在以后服从命令,曾茂处理得算是相当的温和了。 八十六章 张恕忙着记下云鸠给的法阵,直到赵宏春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才想起来没见着李头。 “参谋长把见面安排在明天,老板从机场回来肯定要到晚上了,不如休息以后精神好点再见。”赵宏春不知道是不是跟曾茂久了,说话一板一眼的:“李头不急着回H镇仪器厂,看到咱们区里准备撤离,需要人手搬运物资,主动带着他的人帮忙,现在他们在仓库里。今天跟老板去机场的人,参谋长安排的是八排,排长周存刚是四川人,他个人及八排都出过好几次任务,技术过硬,也是参谋长最信任的人。因为要装运融雪剂,还有十个工人同行,车辆一共是两辆装甲车和四辆卡车,已经全部在东桥广场上待命出发。” “……” 说话还分一、二、三、四,尽管赵宏春“打报告”的时候看得出来很艰难地把开头用语吃了,但这么格式化的报告内容还是让张恕好一阵无语。 结果云鸠在床上说:“今日的军队,竟比过去我所见的好了不少。” 赵宏春好奇了:“过去是什么时候?”这么大点,还会说过去? 曾茂倒是交代过,说尽量替张恕多照顾一下这个孩子,但是尽可能不要太靠近,多想多做,东西交给张恕,别自己凑过去,保持距离。 但是一个孩子,这么大点…… 云鸠一脸思索:“隋大业八年,俗世皇帝名杨广。” 赵宏春错乱了,两个眼睛眼神不太对,像从疯人院墙里爬出来的。 张恕随便找了一句话问:“还在下雪?” 赵宏春呆呆地说:“停了,刚停一会,参谋长给了几条路线,让老板亲自选,他偏向走市中心BJ路,路程最短,只有二十四公里。” 张恕点头,哪里都有丧尸,哪里雪都厚,车辆开不快,那最好走最短的一条线。 过了几秒,赵宏春才想起来把GPS拿出来,给张恕看曾茂选的几条路线。 张恕只是随便看了看,曾茂选的一定比他好,他何必装样子费劲。 选好了路线,张恕眼睛一歪,看向赵宏春背着的大包:“你也要去?你还是留在曾茂身边吧!” 赵宏春终于恢复了正常眼神,把包放下拉开拉链:“我不去,这里边是儿童用品,参谋长叫我找的,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太好了!” 张恕拽着最顶上的东西一抽,一件军绿色的小棉衣,还做得跟军装一模一样,比比大小正好是云鸠可以穿的。 不止这一件,赵宏春又拿出军帽、裤子、军靴,居然是完整的一小套,只不过这身“军装”的肩章上是三颗小熊头。 别说张恕,云鸠也挺满意的,无视那三颗小熊头的肩章,其他都跟部队里的人穿得一模一样,他虽然身子小,元神可不小,老给他穿粉咚咚的,带着很傻的动物外形的衣服,那心情没法说,太难受了! 包里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像背包,但是又没有口袋,结构很奇怪。 张恕提在手里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赵宏春说:“这样用的……”说着看看云鸠,然后眼睛转向一边,几步走过去把大兔子拿了过来,接着动手把兔子塞到那个由几根带子和几片部件组成的东西里,还把兔子的两条腿从两个圈里拉出来。 摆弄好了兔子,其实张恕就明白了,这是个背孩子用的背袋,还十分的时尚。 但是赵宏春怕张恕不会用,弄好了兔子,提起来,把袋子往张恕身上系,一根带子扣在腰上,一根斜拉过肩头,稳稳地绑上去才说:“就是这样的,我特意问了用过的人,说用这个带孩子不会闷着,大人双手都可以空出来,很方便!仓库里有好多,一般孩子喜欢天线宝宝,我找了一个天线宝宝的,不喜欢就换。” 说完,他看着张恕,等着张恕说要不要换。 张恕:“……不用换了。” “噼啪!!!!!” 几秒后,赵宏春眼神超级不对劲地从房间里逃出来。 这是家宾馆的客房,有星没星不知道,被当成十区管制局军官宿舍,走廊里还有地毯。 赵宏春从房间里“翻滚”出来以后,撒蹄子空甩了好几圈才奔出去,地毯都被他蹬皱了。 其实他没挨雷劈,张恕替他挡了,但是雷电威力太恐怖了,他决定以后把老板请出来说话,请不出来他就站在外面打报告,坚决不靠近那孩子! 一直到最后,赵宏春也没有多事的告诉张恕——曾茂看他的面子拨了不少防寒物资给李头的事。 可见简单到张恕这种地步的人,绝对罕有。 多功能婴儿背袋由于云鸠的疯狂反对,没有被派上用场,尽管它确实是好东西。 几分钟后,换好了一身小军服的云鸠让张恕一只手抱着出现在东桥的广场上,要不是赵宏春现身说法地警告了任务队伍千万别靠近这小孩,不知道有多少大兵会忍不住凑过来捏捏脸蛋抓抓小手。 云鸠一脸严肃,眉毛还竖着,小脊背直挺挺的,搭上衣服,反而比笑眯眯的杀伤力大,惹得好几个人交头接耳叽咕了几句——想捏,很想捏。 这个车队人不多,车也不多,却吸引了远近所有人的目光。 两辆装甲都是管制局能拿出来的最好车型,有一辆由坦克改装成重型喷火坦克,三排喷射口组成的硕大“头部”极具压迫性,另外一辆则是水陆两用式,带智能低温启动器。而卡车的集装箱顶上加装了“碉堡”,四管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周围,虽然没有喷火坦克给人那么大的压迫感,但也被改装成了运载为主的移动碉堡,集装箱内加厚钢板,即使碰到变异丧尸,也能够防御一阵。 张恕把这六个大“家伙”看了看,毕竟是大孩子,有点兴奋了,没想到他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兴奋对象—— 一个小个子瘦叽叽的男人从坦克那一边小跑过来,跑到张恕面前一个立正:“老板儿!我是八排排长周存刚,第一次跟老板儿出任务,非常荣幸!” 张恕刚张嘴,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周存刚兴奋惨了,转身吼他的兄弟:“给老子站好!不晓得这次任务重要!?” 忽然,他又想起“老子”是粗口,急忙转过身朝张恕道歉:“对不起,老板儿,我讲老子讲习惯了,烂脾气,一直改不到起!” 四川话加普通话,还有Y省的一点方言发音,这个人说话独具一格,让张恕印象深刻。 而且周存刚一直很兴奋,其他大兵也很兴奋,跟去的工人同样很兴奋。 周存刚就没给张恕说话机会,一直在呱啦呱啦的,比石蛋还话唠,好的是他话唠归话唠,正事不耽误,五分钟后,所有人被他撵到分配好的车上,各自待命,他自己也钻进了坦克肚子里。 云鸠也对喷火坦克很有兴趣,所以,周存刚难得的,成了张恕之外第一个得到云鸠允许,抱他的人——不抱进去,靠云鸠自己估计连坦克的门在哪都找不着,更别说还要爬进去。 看云鸠有了安全、热乎的地方,张恕放心不少。 虽然他有自信可以不让一个丧尸靠近到车队十米以内,但就怕万一,即使云鸠还带着石蛋,但那只乌龟一会清醒一会没反应的,不靠谱。 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东桥外丧尸很多,大雪让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但是也给它们提供了伪装。 而且白雪反光,看得久了眼睛受不了。 而用红外线根本看不到丧尸,这时候,神识的用处被突显出来。 张恕根本没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一种物品叫做“墨镜”,看看等着他清道的车队,闭上眼睛:一来防止眼睛受伤,二来看不见周围围观人群的眼神,心才静得下来。 整个广场周围聚集了几千人,有士兵,也有没被派到活,看见大兵们在围观,不明真相也来围观的群众,几千双眼睛都落在张恕身上,鸦雀无声—— 三分钟后,张恕才进入到空明的境界,过去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怎么控制,只能碰,但前一晚云鸠告诉他,这是他初窥了天地大道才能感觉到的“无”之境: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 修仙一开始,洗髓伐筋,似乎已经得到大道,可是离真正得道还很远。 云鸠说洗心才算踏上成仙之路的第一步,张恕现在偶然的感受,就是开始洗心的表现。 洗心不能靠别人引导,更不能接受别人帮助,这是外力达不到的境界,非要自己把它悟出来。 但是在张恕已经自悟的情况下,他可以施加帮助,叫张恕留下上丹田的气丹也是为了让张恕更容易控制自身。 气丹之中,就是神识所在,神识的眼睛本来就空无一物,而控制的诀窍就在神识“内视”。 不是内视身体内的气海,而是以神识内视神识,用空无视空无。 老子说: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 张恕离得道的境界还早,只能先虚而静,以达到“动”的目的。 这三分钟看似很长的心理准备时间,其实很短。 八十七章 七玄创的这套青冥剑诀起点很高,那就是以动而静,所以张恕用剑诀时,动静之间总是融为一体,动的是形,静的是意。 张恕对剑诀的每一步感悟都建立在实战基础上,进步速度自然很快。 以第五十一市“震”为起手,震为雷、为帝、为出战。 张恕单手剑诀,翻腕抬臂指天,下接第五十六式“旅”,弓步侧踢摆掌。 是的,张恕又一次以变卦起手,把五十七式“巽”变为震。 每一次出手都是试验,因为他没有专门用来试验的时间,无所谓失败,即使失败,两把剑光也足够开辟出道路了。 弓步是个很帅的姿势,八几年靖哥哥在每一集“射雕英雄传”的片头曲最后都要摆弓步耍帅,可见这个动作有很高的帅气值。 青冥剑诀是法诀,以弓步横扫,广场周围人只觉得被一阵风刮过,纷纷眯眼,等再次看清张恕,就看一排的小号雷电飞过铁丝网和河道,扑进丧尸群里。 夹带雷电之力的飞剑威力更盛,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把一个个丧尸撕扯焚烧成粉末,这个过程被缩短到一秒不到的时间内,用肉眼看,就只能看到丧尸被变成了飞扬的炭灰,跟血腥一点边都沾不上。 真正的桑竹籽剑没有飞出去进行攻击,它轻轻一个盘旋来到张恕脚下,这样的话,到了丧尸少的路段,车队可以提速,张恕也能跟得上。 自己飞,他如今的速度比石蛋强不了多少,能急死人,还得靠剑才能加快。 他独自一人飞在车队之前空中,然后车队跟着他,用在雪地上能有的最大速度开出了人们的视野范围。 有不少大兵拿着望远镜跑上楼顶,恨不得多看一秒是一秒。 张恕要是回头看看,就知道周存刚为什么会激动成那样了。 除了桑竹籽剑本体,十五道剑光在翻飞上下中看起来何止十五的数量,仿佛一群兴高采烈的青鸟,乘风穿林,在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丛林里嬉闹。 张恕很多时间顶着一层青光站在飞剑上,站得笔直,迎面而来的风速根本不能影响到他的飞行,以至于在青光环绕下,他周围的空间好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充满了沉厚深远的宁静感。 偶尔,有变异丧尸出现在周围,飞剑一顿,张恕展开动作,远处的一个或者几个地方爆出灰幕,跟着缓下来的车队很快又提升速度,两个小时后,没出什么意外地到了机场。 周存刚从坦克里爬出来的时候,满脸做梦的表情——这次任务,比他末世里出过的任何一次任务都轻松,以前每次离开收容区总有踏进地狱的感觉,而这一次,倒像是享受。 前方张恕的身影带来的安全感比围绕在四周密实不透风的强化钢板还要多,多得多。 他需要做的就只有看着那个身影带着八分惬意,两分空灵地消灭接近他们的丧尸,这一路,周存刚生出一种名为“陶醉”的情绪。 这根本不像一次任务,搞得周存刚下了坦克愣了会才重新爬上去,也不进舱了,在外面用步话机下令:“憨包娃儿!把车队领来进站口整啥子!?现在还有航班吗!?你想飞克哪!?下去下去!找仓库!!” 明明不吭声说开去哪的人是他,他还骂驾驶“憨包娃儿”…… 不过把整个车队领到机场进站口还真是有点“憨”。 K市老机场挨着市区,新机场就远了,但是末世降临时新机场还没竣工,来不及投入使用,幸好幸好,省了事。 这个机场跟K市一样小,别看小,因为旅游业发达,所以居然还是个国际机场。 张恕清理完机场环境,到坦克旁边接了云鸠,一只手抱着,别人忙开的时候,这两个跟逛街一样在机场里慢腾腾地逛起来。 云鸠是好奇宝宝,什么他都要问。 “那是什么?” “机场的自助餐厅” 其实机场对张恕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的地方,穷人家的孩子坐不起飞机,他表弟张业在省内玩都飞来飞去的时候,张恕从北方回家还只能买火车硬座票,坐到双脚浮肿,脸蛋脱水地回来过假期。 飞机只见过在天上的,趴地上还没飞起来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那个是什么?” “肯德基……”张恕深感意外:“机场有肯德基!?一只以为机场跟学校一样有食堂……” “肯德基是什么?” 张恕想了想,直译:“啃的鸡肉,简化就叫肯德基了,卖鸡肉的。” 云鸠惊叹:“此处之人很有见地,如此直白的名字比旧时酒楼更引人食欲。” “……” “那是什么?” “雅蔻……” 这次云鸠指的是化妆品柜台,没等张恕说出化妆品,云鸠就自以为了解地说:“卖鸭子的。” “……” 走到一部电梯附近,电梯忽然动起来,步话机里周存刚骂人:“龟儿娃子!喊你们不要乱搞!快点关了!!” 电梯马上又不动了。 但是云鸠来兴趣了,拍张恕:“这是什么?” 张恕直接说:“自己动的扶梯,不用人走,它自己走,用电的。” 云鸠明白了,用电的东西都有开关,刚刚就是周存刚手下的人不小心打开了开关,所以动起来,小眉毛一挑,指步话机。 张恕很像云鸠肚子里的蛔虫,立即会意,认命地按下说话键:“周排长,请把电闸打开。” “是是!!是!开电闸!!!” 还有一声接近尖叫的“老板儿发话了!!!”,张恕选择性当没听见。 本来只是叫开电梯的电闸或者开关?那边兵荒马乱的,估计是在配电室里,于是所有还没有报废的东西全都通了电。 各式各样的灯亮了,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跳出过去的航班号和到达时间,广告牌闪烁起霓虹,把一张张明星海报翻滚起来,多层电梯上上下下,电动门合起来,碰到一个被丢在那好几个月的皮箱又急忙打开,跟着又关上——打开——关上…… 候机厅里没有轻柔的音乐或者电视节目的声音,机场里也没有温柔无比的女声播报到达的飞机和其他一些信息,一切电子设备在寂静里安静地继续着它们的服务,只是,除了站在电梯口的两个人,再也没有客人需要它们。 这一刻,张恕莫名地觉得,K市还活着,但是人死了,城市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走过电动门时,张恕把皮箱踢开,没想到箱子已经朽了,一下子飞出好几沓纸币。 云鸠问:“什么东西?” 张恕看了几秒后回答:“死人用的钱。”抱着云鸠走开。 落地窗大部分已经损坏了,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吹起纸币,它们就像其他垃圾一样,在机场空荡荡的大厅里到处乱飞。 被重新焕发出生机的电子设备或者电器惊吓的住户跑了出来,成群结队地贴着墙角穿行在通道、卫生间或者候机厅里,在积满了灰尘布满龟裂纹的沙发之间跑动。 看到这些占领了机场的老鼠,张恕反而觉得僵冷的心脏恢复了温暖。 人类的末世,是它们的春天,只要有生命在延续,世界就不会停止运转。 云鸠看上了一个自动清洁机器人,它像只盘子在地面跑来跑去,把灰尘、纸片等等它能收集起来的小型垃圾吸到它肚子里,忙碌得不得了。 云鸠玩心大起,下到地上跟着它跑,还为它制造了不少垃圾,玩得不亦乐乎。 张恕抽开一个座位上不知谁掉的大衣,坐下来等着云鸠玩够。 这是机场二楼某个候机厅,张恕旁边的落地窗居然还是好的,虽然冷风还是能从两边吹进来,但它还是挡住了直接吹到张恕身上的风。 隔着玻璃,能看见拐过去的一片库房,十区的六辆车停在那,有几个士兵在附近巡逻,并没有因为张恕在而放松警惕。 周存刚站在卡车的小“碉堡”头上,不是挥胳膊喊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很模糊,听不清说的什么。 张恕把步话机按了静音,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其实他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就只是静静地坐在这,远远地看着工人们从集装箱里拖出两条好像轨道的东西,把库房里的一个个大桶推进车厢。 他们工作效率很高,争分夺秒地装东西,但天还是很快地黑下来。 这个冬季已经罕见地严寒起来,连很少见到雪的K市也被连日大雪覆盖,天好像黑的也比往年同一时期要早。 张恕看了看手机,傍晚六点零七分,原来不是天黑得早,而是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再一会天就会完全黑下来,看样子不要几个小时是走不了的。 白天的气温已经在零下,夜里更低,一会找个地方热一下带出来的八宝粥,让云鸠吃了早点回车里,别冻到…… 第八十八章 侧头一看,张恕笑起来,这么一会功夫,云鸠就把那个小机器人拆成了一堆零件,没拆到关键部分,小机器人还在地上忙碌地跑来跑去捡垃圾,顶上圆盖已经被扔到旁边去了,云鸠边追它边拆,每取出一个东西就拿在手里歪头看看,然后随手一丢,丢得一地的零部件。 张恕站起来,向云鸠走过去,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落在地上的零件上有小块的红色痕迹,机器人本身是银灰和黑色的,没有红色。 再看云鸠的手,小巴掌边蜿蜒了一道红线。 张恕一惊:怎么把手玩破了! “云鸠!别玩了!” 机器的东西用手拆,是他大意了,不该想不到——不过云鸠好歹也是个十六的人了,怎么跟孩子一样玩起来没一点分寸…… 云鸠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的,好奇心相当严重。 张恕一把把不理会他的云鸠抱起来,云鸠“啊”一声,急急忙忙把指头按在另一手拿的一个螺帽上,一扬手甩出去,螺帽“叮叮”几声滚到自动售贩机旁边。 张恕看他不是随便玩,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云鸠没管破掉的手指,指着螺帽:“歪了!” 张恕看过去,那周围也没垃圾桶,哪丢歪了,然后忽然心里一动,回头看了看被云鸠扔了一地的零件:“云鸠,你……” 云鸠说:“来了!” 楼板突然隐隐震动起来,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的样子。 云鸠蹬几下腿喊:“放我下去!” 小短腿的悲哀…… 张恕放开他,手一伸,把装着石蛋的小背包拿到手里,追着“咚咚”跑向螺帽的云鸠,好让云鸠背上,起个防身作用。 地板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到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远处十区的人也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似乎只有这里发生了奇怪的状况。 云鸠把螺帽换了一个地方,张恕追上他,把小背包给他背好,同时叫醒了石蛋,石蛋迷迷糊糊应了声,张恕走开几步后,石蛋的防护罩打开,把云鸠护在里面。 张恕稍稍放心,用神识向脚下看。 一大团黑气从一楼的地板下渗出来,包裹着一个乌金色的大家伙,跟一辆小面包车差不多大小。 云鸠说:“切记,勿踏出法阵范围。” 张恕一看,云鸠躲在一张沙发椅后面,探出半个身子,说完话立即缩了回去。 有石蛋的保护和隐匿,连张恕的神识也看不到他,安心之下放出桑竹籽剑准备应敌。 那东西个头大,但行动不怎么快,应该是魔物,身上灵气比张恕见过的任何魔物都要浓郁充足得多,也代表着它将是张恕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棘手的妖魔。 张恕乘着它在一楼寻找路径上楼的功夫,把云鸠用清洁机器人布下的法阵大致看了看,弄清了范围后向远离云鸠的地方跑出一截。 魔物钻地板的本事很厉害,法阵别被它钻坏了得不偿失。 他刚跑出法阵五、六步,还来不及到达预定地点放出剑光,“砰”的一大声,魔物不知道是不是以为他要逃走,突然间失去了耐心,一个纵跳从一楼大厅直接顶穿了二楼的地板,跳上二楼来。 水泥块四射,张恕向前扑出,就地滚了两圈放出青光,险险挡住射向他的水泥块。 回头一看,一只巨型穿山甲匍匐在地,身后一个直径四米多的大洞——如果真让它从法阵那边钻上来,法阵一定会在起作用之前被破坏,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它就站在张恕和法阵之间,要想让它进到法阵里,还得绕一个圈。 张恕还在想,忽然看见一道很快的影子飞射过来,急忙再次向前一扑,人跳到空中,桑竹籽剑也乘机向身后一绞。 十分意外,桑竹籽剑居然没有绞到任何东西,而袭击的究竟是什么,张恕也没看清楚。 飞剑的速度已经很快,一击还落空,这让张恕一下子紧张起来,对方看起来行动不快,但攻击速度很快,看起来也可以拉远距离进行攻击,这可麻烦了。 站在高处,张恕扫过电梯,忽然有主意了,扭头就顺电梯冲下去一楼。 穿山甲四肢挥舞,甩着尾巴追过来,然后用两只短小的前肢把头一抱,尾巴一团,整个团成一团,竟然裹成球状往下面滚—— 张恕走的是向下的电梯,它追的是另一把,向上的。 本来个头大,碰到的估计也只是电梯扶手,可是团成团后,这只穿山甲为了灵敏,缩小了个头,一滚,撞在向上升的电梯梯子上,“碰”一声还伴随着“嗷”一声叫,这是第一下……它在电梯上乒乒乓乓地连撞了好几下,才滚下电梯,嗷嗷叫了好几声。 落地后忙展开身体恢复大小,怨毒地回头看了眼电梯,这才追着已经逃出一大截的张恕去了。 张恕穿过穿山甲之前撞出的二楼地板上大洞时,差点又被袭击了。 他的青光根本挡不住穿山甲的攻击,要不是桑竹籽剑能带给它威胁,搞不好他已经中招了。 一回到二楼,张恕急忙进入向法阵赶,身后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大理石地板再次被冲开一个大洞,张恕闪进法阵里时,穿山甲把它四根短短的腿抡得要飞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法阵。 云鸠缩在沙发背后,盘腿而坐,两手推了一个两仪图,法阵启动。 法阵里,张恕终于看清穿山甲的武器是什么——那是它的舌头,射出和收回几乎不到一秒,快得跟变色龙的舌头一样。 它虽然没有牙齿,可是连张恕的灵力都挡不住,可见这根舌头的厉害程度比子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围看似散乱的机器零件散发出微光,这是法阵启动的征兆,张恕乘着穿山甲观察周围零件的机会直接以“巽”的变卦“震”招出剑光,立即拉回穿山甲的注意力。 看来,修仙者的法宝是妖魔最忌讳的东西,而飞剑就像七玄说的,排在法宝之首。 将青冥剑诀以倒数的伏羲八卦第八列展开,十六道剑光穿梭在法阵所在的小小范围内,以各自不同的轨迹拖着电光上下纵横,看起来没有一处剑光到不了,可是,穿山甲的鳞片却十分坚厚,剑光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闪电灼烧的痕迹,根本深入不进去伤其肺腑。 这倒麻烦了。 张恕只有拖下去,反正有了剑光,穿山甲的舌头也放不出来了,云鸠的法阵能吸穿山甲体内的灵气,时间一长就可以生效。 不料除了舌头,这只穿山甲还有别的本事,靠着鳞片保护,把身子一拧,长尾巴飞击向张恕,张恕以四道剑光为盾,挡是挡住了,可是人也被余力打得往后疾速退了两步,剑诀一滞。 穿山甲一见,身子一扭,又将尾巴从另一面扫过来。 这次张恕学乖了,不再硬挡,踩着桑竹籽剑本体,靠飞剑飞遁的速度闪避,只是他不敢离开法阵范围,空间有限,闪避起来很艰难。 而且剑诀不能施展,穿山甲找到空隙一定会再次用上舌头,那根舌头八成能把张恕身上挖个洞出来,就算不这样,怕是要被卷到那张大嘴里去,做穿山甲的腹中餐。 张恕飞得高,几乎贴到天花板,穿山甲为了用尾巴扫到他,后腿一蹬,尾巴扬起来,张恕在回避的瞬间看见它肚皮底下是绒毛,没有覆盖在头、四肢、背部和尾巴上的鳞片保护,右手剑诀一捏一横,一道剑光贴着地板从穿山甲肚子下穿过,果然有用,一串飞溅的血滴后,穿山甲狂吼起来,立即用了老一招,两只短短的前腿抱头,裹成一团,把受了伤的肚子包住。 这个样子的话,它要怎么发动攻击? 张恕再次展开剑诀,一道道剑光盯着穿山甲团起来的身子缝隙里刺,没一会,法阵的吸灵作用显现出来,发觉体内灵气大失的穿山甲一看不好,高叫:“停手!我受人所托前来寻你,非是你的敌人!” 张恕没停,刚刚才这位魔物表现出来的可不是“友好”,只要他稍微一个失误,很可能已经被杀了! 但是云鸠软软糯糯的声音冒出来:“谁?” 穿山甲应声:“七玄!” 云鸠问:“七玄?你是他的灵兽?” “正是!他命我寻这个人。” 云鸠又问:“你的敌意因何而来?” 穿山甲支吾了:“我……打招呼。” 云鸠说:“杀了它!” 莫名其妙的心慈手软,跟云鸠从来不沾边。 张恕难得的,也是这个意思,即使真是七玄的灵兽,这只穿山甲可是一早表明了敌意的。 两个人难得统一意见,谁还会停手,吓得穿山甲更加抱紧了身子,可惜这个动作并不能阻止体内灵气流失,等灵气一空,接下来损失的可就是七百年的修为了,时间越磨越长,只会对它越来越不利。 于是,这只穿山甲不得不放出了七玄给他的符,一道红光闪逝。 一看见符咒发出的红光,云鸠立即喊张恕:“停手!” 张恕立即停下,回到云鸠近旁站着,好奇地四下看,什么也没有啊? 穿山甲一看剑光消失,而七玄也没有出现,立即张牙舞爪起来,尽管它没有牙齿,表情也够狰狞的了,正要往张恕这边扑过来,凭空出现一道闪电落在它头上。 张恕可算知道云鸠爱劈人的习惯跟谁学的了…… 这道闪电比元婴受伤的云鸠打出的可是狠多了,那声势,震得耳膜发疼;那动静,落下时最后几块没碎的玻璃全碎了;那雷光,闪死人不偿命啊! 穿山甲被劈得直接四个短腿朝天一翻,不会动了,浑身散发出阵阵肉香。 一个声音说:“甲甬,我已告诉你,不许伤害他,你若敢,自有惩戒。” 穿山甲抖了抖一个爪,具体表示什么意思,是它知道了,还是死不悔改这就不清楚了。 张恕惊喜:“七玄!” 跟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云鸠的一句:“老不羞!” “咳咳咳……”七玄岔气了。 然后声音从年轻人的声音变成了苍老的声音,悠长而缓慢地一字一字道:“晚辈心存二意,曾……对前辈不敬,但也是为了护前辈于危难,请前辈见谅,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鸠躲在沙发后不现身,不过就那声音,任谁都听得出他现在到底有多长。 “过去的事情,我无心追究,你既然召了灵兽来寻张恕,算是有心,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张恕听得呆了过去,七玄不是云鸠的师父吗?喊云鸠前辈!? 第八十九章 然后他才想起云鸠跟青城是同一个人的事,青城还是元婴的时候,七玄只不过是个结丹期小辈,七玄这是知道云鸠得回青城的记忆,所以改了称呼。 那边七玄听了云鸠的话后,马上十分恭敬地说:“多谢前辈既往不咎,以后这头灵兽就留在前辈身边,供前辈驱使,有事需知会我去办的,也可通过它寻我。” 云鸠奶声奶气又老气横秋地说:“知道了,为我找灵石送来,这是第一件事,你也太慢了,如此之久才想起这个法子,另外,张恕已学了青冥剑诀,算是你的弟子了,该有的,不许少。” “是,谨遵前辈吩咐,我这就为此魔物下禁制,免得它又心生不轨。” 云鸠“哼”一声,嘀咕:“学点禁制也学那么久,不会跟召唤一起学会!?” 七玄乱了下声息,那一边估计老脸已经撑不住了。 穿山甲装死,听到要被下禁制,一个骨碌站起来就跑,哪里能够从元婴手里逃脱,只见几道光追着进入它小山样的身体里,跟着一道符不知从哪飞出来,落到云鸠张开的手心。 云鸠两只小巴掌一拍,夹着符纸轻轻念了几句,符纸一闪不见了,他手心里多了一道形似蝌蚪的图案。 七玄说:“此魔物名甲甬,还有一事,季离,便是魔太子,我从他身上问出前辈所在界域因人心沦丧,是非颠倒,惹怒天庭,故将此界与魔域相融,最后相融的时期离今日只有一年。” 张恕怔住——天庭的人是不是闲得蛋疼!?跟上帝发飙一样,动不动就把人类灭绝,弄大水来淹淹…… 他刚想到大水,云鸠问:“有何祸事?” 七玄说:“这个季离也不清楚,此事数千年来还从未发生过,想必妖魔那方也只从仙人豢养的灵兽中探知消息,而不知其详。” “一年……”云鸠沉默了一会:“也可以做些准备了,只是动作要快些。” 七玄说:“晚辈倒是想,前辈可以用养元珠回来……” 张恕一惊,忙看向云鸠。 云鸠转眼看着他,一笑:“此事休提,我肉身落在妖魔手中已过千年,该取回了,就这样吧!有事我会通过甲甬找你。” “是,晚辈告辞”七玄换了语气,“张恕,你已是我蜀山弟子,修行之途务必用心,不得怠懒!” 话题转得也太神速了,张恕还没反应过来,七玄已经走了。 过了好一会张恕才想起来回:“好……” 就这么两分钟,太多信息要他消化,人都有点呆了。 不过看着一片狼藉的候机厅,倒是想起来一件事:“穿山甲跑了!” 云鸠又笑,小巴掌一拍,脆脆地喝一声:“甲甬,回来!” 钻到地底下的甲甬不可抗拒地再次打洞,回到两人身边,小眼睛都快冒出火了,七玄留下的禁制还真是很管用的东西。 平白无故的,就说地球人人心沦丧、颠倒是非,该灭绝? 这话跟谁说谁都不会信,社会是可怕了点,道德是败坏了点,但总有人在做温暖人心的事,哪怕少,那还是有的。 人心在变坏,气候在恶化,难道已经到了没救的地步? 张恕不信,古话说回头是岸,立地成佛,再坏的人,也有不坏的时候,没有谁是坏到纯粹“坏”的地步,他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太太很吝啬,从来不施舍,按照轮回下一世她会很惨,但是佛想帮她,就变成一只乌鸦,飞到她的簸箕里叼了一口米,要飞走的时候被她抓住,她把手指伸到乌鸦脖子里,将米抠出来,但是在乌鸦的嘴里剩下了点糠皮,于是,下一世她可以吃糠皮而不用饿肚子。 上天如果会因为人的一点点善意就给予希望,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那个天庭到底算什么玩意? 想不出个条理的张恕叹了口气,云鸠听到后说:“所谓仙人,不脱五行,得道不得道在乎心,不在乎体,你可明白?” 张恕想了想,点头,又摇头:“你是说即使成了仙,万寿无疆,心还跟凡人一样,那就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他们会做这种事?” 云鸠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你憎恶妖魔吗?妖魔坏吗?” 张恕看着蜷缩在一边检查肚皮上伤口的甲甬,摇头:“它们和人一样,有好有坏,不能以偏概全。” “那就是了,”云鸠笑:“变成魔域,也就并非全是坏事。” 张恕若有所觉,虽然抓不住划过脑海的那一丝关键,但云鸠的话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换个看法的话,也就是地球上多了“妖魔”这个住户而已,天都没塌,有什么好愁的。 甲甬一下一下地用长舌头舔肚皮上的血,伤口不深,不怎么要紧,听到云鸠和张恕说话,小眼睛向云鸠看了好一会。 张恕和云鸠没说两句,看到周存刚带着几个人往候机厅这边跑,先前这边动静太大,他们知道张恕的本事,一股脑的靠热血冲来帮忙,指不定还帮倒忙,这会看安静下来,急急忙忙赶过来。 张恕不想吓唬人,正为难甲甬的个头太大,不好藏,甲甬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扎着一撮黄毛,长发披肩的高大帅哥,高鼻深眼,跟混血儿一样不分中西的出色五官,就是满身还飘着股肉味挥之不去…… 张恕抱起云鸠的时候,云鸠背后背的小包里石蛋哀嚎:我也想化形!我也想化形!我也想化形!!! 没人/魔理它。 于是张恕在前,甲甬跟在后面,赶在周存刚和他的人冲进大楼看到地面大洞前,堵住了人。 张恕怕周存刚问,抢先说:“天黑了,叫他们把电断了,别引太多。” 周存刚对张恕惟命是从,满脑袋问题一下子排空,先下命令去了,等他交代下去,大楼里电一断,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恕又在往仓库那边走,他只好招呼了人赶紧跟上张恕,至于张恕身边多出来的那个男人,张恕也好,那个人也好,似乎谁都不想做下介绍,周存刚也就只好把人当做老板出门碰到的朋友。 虽然说环境奇怪了点,末世……满是丧尸没活人的城市里……碰到老朋友打个招呼说“一起喝一杯怎么样”的几率不大,但是既然老板没表示,他也决定就这么的。 曾茂交代过,以后十区管制局不存在了,改组改制是迟早的问题,一切听老板的。 其实,就算曾茂没交代,亲眼看了张恕的实力,周存刚也会把张恕当做地球轴心,绕着他开转。 过了会,周存刚忽然小小声地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阿哥去当边防军……” 天黑透了,一脚落下去一声压雪的渗牙的声音,寒风呼号,此情此景下,八排长唱开了。 “……十里相送难分手难分手,啊……我俩话儿没说够没说够……” 一直到车队跟前,其他人听到歌声纷纷看过来,周存刚才发现他脑神经搭错线了,一脸紧张地看向老板儿——张恕。 张恕一直忍着回头研究下周存刚的冲动,结果云鸠扒在他肩头,对后面周存刚说:“挺好听的。” 八排的几个大兵露出“完了”的表情,一个小时后,张恕彻底明白他们为什么露那个表情了。 从被云鸠夸后,周存刚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首接一首的军营歌曲大连唱,没完没了! 当兵的怎么唱歌的呢?嗓门大!调子是不要的,于是车队回十区的路上,张恕都能从随身携带的步话机里听到周存刚跑调的歌声。 云鸠八成已经后悔了,有时候夸人要慎重! 除了死难听的歌声,回程很顺利,甲甬坐在喷火坦克头上,拽得跟坦克是他坐骑一样,知道他老实了,有这货在,张恕倒是又轻松了不少。 保护云鸠的人,又多一个。 出去的时候曾茂没露面,但是进十区时曾茂亲自到广场来了,和张恕肩并肩边说边走,换了一辆车驶回宾馆,同样,曾茂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多余,这一件事也不是他有急事等不起,依然有用意在内。 十区里的军人没少出任务,以前轮到哪一个排哪一个班,都是苦差事,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张恕来了就不同了,八排出去多少人,回来还是多少人,工人也没有少一个、伤一个,其能力毋庸置疑,而陈立民死后,作为十区管制局第一把手的曾茂亲自出现迎接张恕,这就是一个对他手下全部军人的表态。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曾茂还有一层意思:如果不满意他的安排,那就现在请便,别到了新的地方生事,那个时候,他不会再讲旧情面。 还有两天,就是他给出的考虑期限,要么走,要么就死心塌地一起活下去。 只是,曾茂做的事,这一次恐怕云鸠也没品出味来,还在路上他就睡着了,难为他能把周存刚的“歌声”当催眠曲,真不容易、下车的时候倒是被弄醒了,可是瞳孔迷迷蒙蒙的,睁大了也没焦距,想必心里活动为零。 第九十章 进了宾馆房间,张恕先要了白药、碘酒之类,后来听曾茂说有医生,放弃了自己给云鸠包扎指头的想法,让医生来看,接着又给云鸠擦脸、洗脚、换衣服,塞进热被窝弄妥了,才想起来一直杵在房间里的甲甬。 见张恕终于注意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曾茂忙乘机问:“这位是?” 张恕说:“甲甬,妖魔。” “……”参谋长不淡定了,很想掏枪的样子。 张恕下一句说:“我不知道妖魔怎么睡觉,你给他安排一间房间,他受命来保护云鸠,不能离开云鸠身边。” 曾茂动了几次嘴皮,最后决定按张恕说的办——他办过无数事情,就是没办过妖魔的事! 看来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跟着张恕干活,以后还要学会跟妖魔打交道! 曾茂决定亲自带甲甬到隔壁房间,借机会问一问妖魔的事,比如:您的年纪怎么算的?有什么特殊注意事项和避讳之类的问题。 前头有人开了房门,让开地方,甲甬双手抄在裤兜里,就像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左摇右晃地走进去。 曾茂不打算跟进去,站在门外问:“你是张恕的朋友?” 甲甬:“哦”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曾茂心想是不是他态度不够好,所以甲甬这么回答,于是换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保护云鸠,我则为云鸠和张恕两人做事,你是保镖,我是助理,我们至少得相互认识一下,我叫曾茂。” “哦!” …… 说不想搭理曾茂,甲甬进去以后也没有把门带上,就在房间里东瞅瞅西看看,曾茂自嘲地说:“你叫甲甬,张恕告诉我了……” 转过身,他就想跟勤务一起离开,哪知道甲甬忽然说了句什么,曾茂以为听错了,站定,侧头看向房间里:“你说你饿了?” 甲甬不知钻到哪个角落,看不见人,曾茂犹豫了两秒,决定进去看看——那两人不过问事的,最好还是把他能办的都办了,不耽误他们比较好。 一走进去,一阵风扑过来,曾茂被扑倒在地板上,甲甬一脸狰狞地瞪着他,凑近说:“我说我饿了,你进来是来给我做食物的么?” 曾茂被撞了肩,疼得皱眉,眼一斜甲甬:“我没做食物的兴趣,麻烦你起来——” 一声清脆的“嗒”,顶着甲甬太阳穴的手枪保险打开了。 甲甬根本没把人类的武器当回事,手枪这种东西,他见的不少,就是对着他开上几百枪,他也可以屁事没有,莫名其妙被元婴弄成灵兽,又莫名其妙非得听命行事,甲甬需要出出心头恶气。 底下的人吃就吃了,既然隔壁的修仙者没有警惕心,那他还客气什么? 张开嘴巴正准备咬下去,突然之间危兆陡生,甲甬急忙抱团滚向一边,但还是晚了。 就听“轰隆”一声,房间的一面墙被“子弹”轰成了粉末!半张床不见了,棉絮满天飞,而甲甬脸上火辣辣地疼。 甲甬扭头一看曾茂,曾茂半跪在地上,两手握着手枪指着他。 什么手枪这么大威力!? 甲甬手臂上的鳞片在盛怒之下浮出淡淡一层,长舌吞吐,眼睛死死盯着曾茂手里的枪,却看不出有什么和其他枪不一样的地方。 云鸠的手脚做在弹夹和枪柄上,曾茂握着,怎么看得出来? “小小凡人……”居然敢伤他!? 曾茂没有丝毫怕的样子,冷哼一声:“吃人?谁做谁盘子里的肉可不一定。” 甲甬恶笑:“口气不小!我吃定你!!” “你要吃谁?” 随着这句问话,一道青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甲甬鼻子前方,青光里隐隐现出一把飞剑的模样,还有无数道呲呲啦啦地电光环绕其上。 正嚣张的甲甬顿时就泄气了。 刚刚那一枪还是曾茂除了试验外开的第一枪,一面墙不翼而飞,就算比不上手榴弹爆炸的声响,动静也够大的了,尤其,出状况的还是军官宿舍楼上,楼里楼外的人都被惊动了。 脱了外衣准备进浴室洗澡的张恕自然也发现了,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曾茂有能力自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见穿着薄衬衣的张恕站在门外,曾茂二话不说把枪收了起来,对从服务台赶来的赵宏春说:“没事。” 张恕走进门,赵宏春跟在后面,两个人进来一看,甲甬半颗头像被炸过,有一半的头发被烧焦了,还有半张脸黑红黑红的翻出几个血口子。 几乎没有距离的灵力攻击,即使他皮厚也扛不住,看着很喜人。 可是甲甬神情倨傲无比,还真让张恕头疼:这家伙可以退给七玄吗? 甲甬那样子,明显知道张恕为难,更加得意洋洋。 谁知一声奶娃娃的惨叫:“哇!!!!” 张恕眉头一松,曾茂和赵宏春互相看一眼,向远离甲甬的地方退了几步,跟着一通雷电不分颜色,不分大小,不分粗细地从天上云层里窜下来,对着洋洋得意的甲甬一顿狂劈—— 有个小孩脾气不好,到点就要睡觉,被吵醒了还要发火。 …… 甲甬自找的,宾馆房间睡不成了,被云鸠撵到车库。 跟面包车一样高,算上尾巴足足有十米长的身体挤在一堆各式各样的军用车辆里,对付了一夜。 每一拨换岗休息的士兵不忙着钻食堂钻被窝,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车库门外围观这只穿山甲。 “是不是被核辐射了?” “你觉得它像是日本偷渡过来的?有点常识好不好!穿山甲不会游泳!” “从俄罗斯过来的吧……你们还记得不,切尔诺贝利……” “不是说那儿的生态已经恢复了吗?” “搞不好真的是核辐射……” 一堆窃窃私语里,忽然加进来一个明亮的声音:“我是妖魔!滚!!!” 有人笑:“谁TM这么二!” “妖魔?哈哈哈,看小说看多了!不对……” …… “哇啊啊啊啊啊!!!!!” 围观人群轰然四散,甲甬把头“砸”到短短的前肢上,深沉地叹了口气:人!该死的人!!! 要不是冬天,他的修为大打折扣,绝对给这些人好看!! 张恕一打开房门,赵宏春就已经站在外面,一看到他问了声早,脚跟碰出声。 张恕忙把门关上,云鸠昨晚没睡好,平时不起夜的,居然还起来上了一次厕所,现在还睡着没醒。 “什么事?” 赵宏春憨实地笑:“早餐准备好了,按老板儿的吩咐,鸡蛋羹、面包和牛奶,现在要送上来吗?” 张恕摇头:“云鸠还没醒,帮我问问李头在哪,我去找他。” 赵宏春说:“我去叫来,老板儿不如到餐厅去,边吃边等,参谋长把他们安排在别处住,你找不着。” “好吧,”张恕有点奇怪:“我记得周存刚才叫我老板儿,怎么你也叫起来了?” 赵宏春特老实地回答:“八排长回来以后跟我们侃了一宿,整得我们都跟着他叫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改口。” “……算了,随你们,麻烦你去叫下李头,我到楼下餐厅等他。” “是!” 又是一声响亮的声音,外加脚后跟一碰,赵宏春小跑着走了。 张恕在门口站了会,时间不长,似乎有点习惯别人的态度了,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这种问题问不了云鸠,会被鄙视,倒是以后回去山洞,可以问问张娟,出来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在洞里怎么样? 这个冬天就像永远不会结束一样,走廊头的窗户外又飘起了雪花。 张恕到了餐厅,整个餐厅里在用餐的军官全部站起来,差点把他吓跑,镇定了一下心情,才装作平静地走进去,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来。 还好,他一坐下,周围人该干嘛的还干嘛,没有再出让他感觉难以对付的情况。 军营里的食堂和学校的有什么不一样,是自己去端还是像高档餐厅一样等人过来点,张恕搞不清,他已经连续数天没感觉到饿,索性坐在那,吃或不吃,都无关紧要,只一个劲地盯着被雾气覆盖了的玻璃看:要是真的一直冷下去,即使十区的燃料能源之类,恐怕也撑不住消耗,回头问问云鸠,云鸠主意多,也许有法子用其他方式供暖。 有人轻手轻脚地端了一盘东西过来,放在他面前桌上,他转回头,是个满脸写着“崇拜”的小兵,视线一碰,比他还腼腆几倍地红了脸,把一杯果茶往他手边推推:“暖棚里的,补点维生素,你、你吃。” 结结巴巴说完话,扭头就躲回厨房里去了,原来是厨师,难怪围着围裙。 张恕猜测着这个小兵的年纪,估计不会比他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的,柠檬茶,带果粒,还加了糖,算很稀奇的宝贝,第一次被陌生人如此用心地关心,感觉似乎也挺好的,张恕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李头和他的几个手下走进餐厅时,正好看见张恕一个人坐在寒冷的窗边,其他人都往靠里的地方坐——K市是南方城市,城里没有暖气,玻璃窗也都只有一层。如此冷,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张恕却露出十分满足的微笑,很奇怪,可是也很温暖。 第九十一章 要是以前,李头会直接走到张恕对面坐下来打招呼,但是现在,曾茂潜移默化的规则起了作用,在满餐厅都是军衔比他高的军官的情况下,李头放弃了扬声喊张恕的打算,先看了一圈,然后率先朝张恕在的位置走过去。 离桌边还有一截,张恕已经看见他们,年轻人特有的直率笑容毫不吝惜地露了出来,张恕站起来:“李头。” 李振雄抬起皮肤黑黑的脸,似乎在听到张恕招呼后,才抬得起头来:“张恕,早!怎么云鸠还没起来?” 张恕一脸宠溺:“他没睡好,还没醒,坐,你们吃过早点了吗?” 李头带了五个人,餐厅里全是小桌子,一桌只能坐四个,张恕一叫他们坐,小杜和那四个往旁边一桌去,还顺手拉了一根凳子过去,五个人很自然地挤在一起,也不坐到这一张。 对此,李头悻悻地笑:“不用管我们,我是放心不下才来看看,一切都好就好,本来……” 写着“厨房重地”字样的门“嘎吱”一声打开,还是那个端果茶给张恕的炊事兵,拿着一本菜单出来,往他们这边小跑过来,一看那菜单烫金的封皮,李头的话掐断了。 张恕同样,两个土包子被几个烫金的字震住…… 幸好里边的目录不是他们看不懂的西餐菜名,因为是早上,中餐还没开始供应,菜单上只有馒头、包子、面包、油条、豆浆、稀饭之类,让他们暗暗松了口气。 菜单上没有价格,本来张恕不懂,只要不吭声没人知道他土,一看没价格,他问“价钱呢?”…… 李头“哈哈”笑出来,小兵囧囧答:“老板儿,咱们这是部队餐厅,不给钱。” 张恕闹个大红脸,连忙坐下,等李头和其他几个点了早餐,急吼吼地问李头:“你刚刚说本来什么?H镇出什么事了?” 赶紧谈正事,不这样他连手脚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刚觉得开始习惯这个身份,顿时又发现离真正习惯还早。 他连有钱人都做不了,怎么做得了这么多人的头…… “没出事,”李头忍不住笑,“本来想找点防寒物资回去,昨天你忙,我们没见到你,跟曾参谋长见了一面,他一听下面镇上收容区缺物资,直接给拨了一批,据他说,防寒服和被褥还有多,不需要出去冒险,所以这件事情他给解决了,这事一解决,我们出来就没什么事了,不过……张恕,真要让十区搬到H镇去了,庞五跟王立那两个可得注意。” 张恕一愣,那两人他都快忘到天边去了,还好李头提了个醒,解决事情他理不出头绪,等回头告诉曾茂一声,应该不是问题。 那两人靠的就是手里几条枪,这个,如今还真不怕。 张恕跟李头闲坐了会,就有人来说有电话找他。 宾馆里的内线电话还可以用,赵宏春打的,说听见屋里有动静了,怕是云鸠醒了。 张恕很意外,赵宏春居然一直等在屋外?他不是曾茂的警卫员吗?怎么成他和云鸠的警卫员了? 赵宏春打报告很有条理,做事应该也很有条理,多一个人帮他看着点云鸠也好,云鸠那个脾气,说他小他应该算大人,可说他大,挫起来比小孩还能折腾人。 张恕不敢耽误,跟李头说了一声,管厨房要了给云鸠特备的早餐端着回楼上。 进了屋,跟他出去时一样,只有壁灯亮着,黑乎乎的,卫生间里呜噜噜的漱口声,云鸠在刷牙。 张恕把盘子放在床上,回到卫生间门口开灯一看,云鸠站在凳子上,一只小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牙刷,牙膏挤得台子上到处都是,正在很卖力的刷牙。 “刷牙别用力,牙都没长几颗还刷……” 镜子里云鸠赏了张恕一个白眼,张恕改口:“体验一下地球的牙刷也不错,早点我拿上来了。” 云鸠含着牙膏“唔”了一声,学着儿童教学光碟上的刷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把那几颗牙刷干净了,才接杯热水漱口吐掉,从凳子上爬下来,走过张恕到床边吃早点。 张恕把云鸠用灵力搬进卫生间的凳子抬出来,云鸠已经盘坐在床上,吸溜吸溜地吃起鸡蛋羹来。 “好吃!” 除了张娟做的,云鸠还是头一次开口说好吃。 门里,张恕在问:“够吗?不够我再拿点上来。” 门外,赵宏春跟壁虎一样贴门上,听完后掏笔掏本子记下来——今早给云鸠做早点的人以后调来专门服务老板儿。 张恕跟云鸠其实都知道赵宏春在外面,但是既然曾茂这么吩咐了赵宏春,对他们也没有影响,那就这样吧。 融雪剂的问题一解决,应该说就没有必须张恕去做的事了,前一天去机场得到的灵气同样不菲,可是在三倍于之前的炼化速度下,夜里几个小时就完成了炼化过程,乘着还在K市,不出去打怪升级貌似很浪费,于是张恕主动找曾茂,让他给安排外出的任务。 诺大一个收容区,好几万人要转移,事情全都赶着做,根本没有多余人手。 按过去规矩,八排才出过任务,应该有休息,但是前一天出奇顺利,所以连八排也都去搬运物资了。 曾茂到底想出可以让张恕做的事来,上一次去电视台无功而返,还差点丢了小命,那一套通信装置李头他们也不曾动,应该还在原地,通讯虽然现在不急需,将来却是必须的。 张恕一问大小,设备用坤袋足以装下,干脆就带着云鸠,等叫上甲甬,三个就这么出去反而方便。 宾馆房间里温度保持在二十二摄氏度左右,冬眠的石蛋迷迷糊糊地在地毯上爬,张恕见它醒着,就把它装在小包里给云鸠背着,到外面一冷,又睡着的话再说。 于是云鸠背着蜘蛛侠的小红背包,让张恕抱着,到车库“领”甲甬。 车库里人不少,来来往往,只有甲甬周围空出一个安全区,谁要是不小心踏进这个范围,甲甬就伸头伸尾巴做出一副吃人的样子吓唬人,没有人不怕它,太大了!就算猪长这么大,看起来也一样吓人,别说本来就长得像外星人的穿山甲。 谁都不知道这么个东西哪里来的,部队里规矩大,上面不说,也不许碰,需要进车库的大兵们也只有自叹倒霉,小心翼翼地取了车赶紧离开。 有个倒霉的,他要取的车正好停在甲甬旁边,穿山甲的尾巴还带个卷,正好把大半辆车纳在范围内。 第一次,某兵乘着穿山甲“睡着”,从车头方向靠近,被突然抬起头的穿山甲吓得“妈呀”一声倒窜回来。 第二次,某兵从车的那一面潜伏到车门边,试图跨过一根半米多高的尾巴打开车门,被穿山甲一个扫尾扫飞…… 百折不挠的某兵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木箱,被识破了;爬上横梁从空中下来,被弹飞了;声东击西,被击的还是某兵。 最后,某兵拿出炸碉堡的勇气,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去打开车门钻进车里,欢呼——傻眼,穿山甲轰隆隆地爬到车顶上,下巴、四个短腿和它的尾巴分别搭在车辆四边,尾巴太长,还拖一截在地面。 如果不是辆专用拖车,有一定负重能力,像面包车或者吉瑞QQ那些车壳跟纸板差不多的肯定已经被压扁了,拖车好一点,但也很危险,某兵如同受惊的小动物在车里四下张望,整辆车不断发出“唧唧嘎嘎”的憔悴呻吟。 张恕搭电梯下楼,,电梯门滑开—— 妖魔和普通人类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以十分奇怪的景象呈现在张恕和云鸠眼前。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云鸠把他缺很多位置的牙床亮出来大笑,张恕则是气急败坏一步闪过几十米地冲到甲甬硕大的脑袋面前狂吼:“甲甬!给我下来!!!!” 这只穿山甲真能找麻烦!!! …… 知道这就是妖魔后,某兵从此对妖魔很过敏,可是围观的人却反而觉得:妖魔也没什么可怕的哦,就是性格二了点。 “老板儿”身边有妖魔的消息在十区不胫而走,并且闻风见长:“咱们老板儿认识妖怪!” “好像他们还是很熟的朋友,以前咱们也见过些奇怪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啊……” “原来老板儿和妖怪一直在附近啊!H镇只有几十公里远!” “H镇是妖怪收容区?” “听说了吗!?参谋长决定带咱们投奔的,是个手下有很多妖怪的人!!!” “妖怪的……司令?” “太好了!我们以后安全了!!” …… 就这样,十区里的当兵的和老百姓,全都沉浸在不可思议的亢奋里。 当消息终于传到曾茂耳朵里时,曾茂囧了半天后喃喃自语:“算……算是好事吧……” 满世界的丧尸,就算外星人军队出现在大气层外,人类大概也会感到高兴——毕竟大家都是活的。 第九十二章 街道上空无一人,或者……应该说空无一尸,昔日秀丽的城市完全是一片冰封景象。 张恕回想起曾茂桌上的台历,红艳艳的梅花枝头下“一月”两个字印刷得很漂亮,但今天是一月的哪一天,他已经淡忘了,早就没有再去计算一天天的日期,只知道过去的世界一去不回。 云鸠一直用探索节目恶补各种知识,他活在凡间的时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人们还相信地是方的。 光碟里的人类世界繁荣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五光十色的欲望轻易就可以满足,难怪修仙的人越来越少,不过,在古代修仙者也属于凤毛麟角,多不起来的状态。 “呵……” 想到什么,云鸠呼出口气,连呼气的声息也带着孩子独有的软嫩嗓音。 张恕紧了紧手臂,侧头看把下巴放在他肩上的云鸠,只能看到护耳上的厚毛。 “怎么了?” 云鸠松开圈住张恕脖子的一只小胳膊,回过头,厚毛擦过张恕脸颊,连他暖暖的脸蛋也不经意地碰到了张恕,清亮的眼睛一抬,看着张恕:“我在想——凡人不再惧怕死亡,为生而生,为欲而活,仙界会消亡罢。” “世分阴阳、天地、乾坤,有明而无暗,明所不存……” 说到这里,云鸠仰起小下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也不管张恕听不听得懂,像桃花花瓣一样的嘴唇勾起一个讥刺的弧度:“一切回归混沌,重分清浊,可笑那群上仙枉自为仙,竟不知九天之重在乎人间,虚言威吓,呵呵!” 张恕一脸思索:“你的意思是……人类不相信神仙,所以上面不行了?” 云鸠瞪眼:“你听懂了!?” 张恕懒得跟小孩子计较(-_-#),继续问:“不是神仙惩罚凡人,而是神仙也控制不了的问题?” 云鸠没直接回答,小脑袋搁回张恕肩上:“别停下,电视台还没到。” 一直冰冰凉凉的小手乘着揽回原位的动作从张恕领口钻进去,冰得张恕想起一件事:忘了给云鸠准备一双小手套。 很冰,并不舒服,可是却莫名其妙地让张恕觉得很温暖,歪头蹭蹭云鸠的小脑袋说:“你不用抱那么紧,我会抱紧你的。” 云鸠“哼”一声,脸蛋上诡异地红了起来,像颗小番茄,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谁知道?凡事盛极而衰本是必然,天有天道,纵是神仙,得窥天道者又有几人?用地球的话来说,不同空间的居民罢了,眼下妖魔已然共存,我担心的是在一年后准备不足。” 要是能恢复元婴,拿回肉身,虽然不知道能加多少把握,总好过现在只有张恕这么一个只会用剑的剑仙撑着。 丧尸得来的灵气很充沛,甚至于比挤满修仙者的九重天灵气更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云鸠估算过,以张恕现在的速度,只要半年,就能使他元婴完全恢复如初,胜过七玄数百年之功,但是取回肉身得先知道肉身在哪。 也就是——魔王在哪。 贸然寻找,暴露自身肯定不明智,可是没有时间慢慢找下去,说不得,只有多找些妖魔,让它们分散出去寻觅。 但是那样一来,假如有妖魔出卖,死期就到了。 张恕飞得很快,楼房一幢幢闪向后方,甲甬没有墨虺的速度,又不会空遁,只好在街道、楼房之间弹跳奔跑,毕竟是妖魔,追得不快但力气不竭,只可惜被他蹬来借力的地方都像被炮弹打过,明明是只穿山甲,野蛮得跟牛魔王差不多。 不知道是真的为了追上来不得不横冲直撞,还是需要发泄戾气故意为之。 也许K市除了十区已经没有活人了,电视塔里的物资从上次动过后再也没有被动的痕迹,不久前这里盘踞着一个庞大的变异体,弄得连满世界横行的老鼠都在这里绝迹。 隔了这么些天回来,只多了一层雪。 张恕很快就找到曾茂形容的箱子,箱子里就是通讯设备一一收进坤袋后,他还找到好几箱电话机、线等等。 宾馆里的内线电话都可以用,那么只要把线路铺好,以后洞里也可以用上电话。 张恕不客气地全部收了,把小小的坤袋塞得口都拉不拢才满意。 时间还早,把顺道的事情先做完,就该正经打怪了。 甲甬也不闲着,张恕杀北边的,他就杀南边的,云鸠找到个喇叭,装上电池很高兴地当恶监工,玩GPS玩到脖子酸的时候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吆喝一声:“不许偷懒!哇啊!!”拧到小脖子。 那两个很无语。 气海就像个无底洞,至今不知道能放多少灵气,没有了炼化慢的顾虑,张恕非常的肆无忌惮,同时也把还不能完全熟练的八种基本卦形的变卦用熟,以伏羲八卦的纵横变卦和顺逆变卦翻来覆去地用。 张恕习武就是这样,以熟来生巧,用勤来补拙。 从早上十点多开始杀丧尸,就只有十二点准点手机闹钟响时,张恕休息了一会——为了让云鸠准点吃午餐。 云鸠一吃完,张恕继续打怪,一直到下午三点多不觉得累。 上、中、下三个丹田的带动,气海运转周天的速度恒稳不变,但流量却翻了三倍,青冥剑诀一用起来,灵力游走于身体内外,闻风品露诀其实也在同时奔行于筋脉里,两种法诀互相推动助长,使气海把新得到的灵气收束得规规矩矩,一丝不漏地进入丹田进行炼化。 以往张恕把用两种法诀的时间分开,就在这两天,闻风品露诀达到了第三层,他即使不刻意去用,法诀也生生不息,在青冥剑诀一用之下,竟然能够两种一起使用,并产生意外奇效。 张恕一发现,立即依循着这种新的方式运气,很快就摸出吸气——炼气——开拓筋脉,三序并进的方法,把所有修炼融为一体,互助互长。 节约不节约时间另说,闻风品露诀在使用灵力期间一直温养筋脉,哪里还会觉得累?甚至反而让张恕有神清气爽,身体越来越轻灵的感觉。 云鸠看起来一直拿着手机玩GPS,其实一直关注着张恕的状态,看到他自己摸索对了方法,小嘴巴软软地翘起来。 有师父指点固然好,但自行领悟所获更多,尤其于洗心上助益颇丰。 所以,云鸠是故意只给张恕部分甚至一点点提示,让他自己去摸索,如果像其他蜀山弟子一样,靠必成的功法修炼,遇到问题就问长辈,将来不管成神成仙,还是庸人一个。 青城之所以出类拔萃,其神通修为甚至堪比化神修仙者,正是因为每一步的修炼途径都是他自己吃尽苦头摸出来的,真的坐而论道,不管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九重天,找不出一个能和他眼界心境一样的人。 注重门派,注重法诀的九重天,即使在曾经失去青城记忆的云鸠眼里,也毫无半点值得留恋的地方,所以,在有了张恕,有了对地球的好奇后,他放弃九重天的世界放弃得十分果断。 记忆只是一个时间段里的感知,有没有,本性都不会改变。 曾经青城拒绝了大门派的利诱,现今云鸠丢开了蜀山的捷径,他相信的从来都是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张恕长得很好,可要是空有皮相,只会依赖他,不懂什么叫自强,云鸠绝对不会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修仙之途漫漫无终,独自一人,到底寂寞。 云鸠用两只小拳头才撑得住他的大脑袋,撑稳了,看着不远处张恕越发舒展自如的姿态,思春思得口水都流下来…… 要找回肉身啊!张恕的心思直成一根棍,就算云鸠换一个成年人的躯壳,问题也解决不了,必须!必定!一定要拿回自己的身体! 到时候,嘿嘿…… “哎!?” 想入非非的云鸠忽然发现十几公里外有几个不同寻常的妖魔,正在飞快地向这里靠近! 距离太远,张恕还没察觉,甲甬看起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云鸠眯眼看了会甲甬,扬声喊:“张恕!” 张恕一个旋身,从半空落下,单脚在屋顶边缘踩了一下,滑向云鸠,一脸关切:“怎么了?” 云鸠说:“有几个妖魔往这个方向来,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张恕顿时傻眼:“妖魔的神识那么厉害?” 云鸠伸出手指,隔空轻轻弹了下张恕的脑门:“笨!妖魔神识不如修仙者,可查探气息却是强项,你和甲甬灵力四散,动静如此大,何需特意寻找,上百里外查知此处动静也是不难。” “哦……”张恕很老实地问:“我们怎么办?” 对方速度很快,距离在不断缩短,但云鸠还是不急不忙地反问张恕:“你说,该如何?” 他只是问,不是要张恕决定,结果张恕会错意,以为他怕了,一把把他抱起来,然后敲小背包。 石蛋很悲催的没有睡着,正在背包里做运动,动动手、动动脚,防止退化…… 第九十三章 云鸠再问:“怎么?” 张恕说:“先跑,离十区越远越好,然后石蛋保护你,我……” 云鸠毫不留情否定张恕:“现在的你,或可与墨虺匹敌,连甲甬亦对付不了,来的这几个妖魔,皆已化形。” 张恕一下子傻了,能化形的妖魔,他对付一个都很吃力,来一群!? 云鸠露出门牙笑起来:“你修仙是晚了点,运道却很好,当初我叫你收了石蛋,岂是白叫的?” 说着得意洋洋的,跟吃饱了肚皮一个模样。 他背后的蜘蛛侠小背包拉链故意留一个口给石蛋透气,听到云鸠这话,石蛋立即把脖子伸到最长,把脑袋从那个口伸出来,一对小眼睛刚好能从云鸠的小肩膀上露出来,一样万分得意:“主人,我可是身怀龙血的赑屃一族!!!” “啊?”张恕看着近在眼前得意洋洋的两个,问:“鼻息?” 石蛋如果能爆出青筋的话,现在就是一脑门青筋了:“赑屃!!!” 还是云鸠明智:“总之,不是普通乌龟妖,你快收了剑,万勿使用灵力,我自有办法。” 十六道剑光瞬息合为一把桑竹籽剑,消失在张恕手边,那群妖魔的速度相当快,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出现在张恕的神识里。 甲甬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其他妖魔的强大气息,化成人形赶回两人身边:“有极强的妖魔来了!!!” 云鸠、张恕:“……”你可算知道了。 已经这么近,一下子隐藏起来,对方怎么能不怀疑?不翻找?修仙者和妖魔,从来都是死敌。 两、三分钟后,云鸠嘴里的几个——其实足有十九个之多的“人”出现在不久前张恕选择落脚的金泉大厦楼顶。 十九个人脚下有影影绰绰宛如流水浮冰一样透明的东西,看到对方有类似“法器”的交通工具,张恕自己也不知道缘由地松了口气。 这么一大群,每一个都达到化形的妖魔,速度还都十分快,那真是不可想象的敌人,连逃都逃不出去,但是看起来他们是借用了其中一个的神通,才能一起行动。 要是能把那一个善于飞遁的找出来,杀死,或许可以给云鸠创造逃生机会。 张恕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云鸠交代过,石蛋只能隐藏归于平静的灵气,一旦动用灵力,立即就会被妖魔察觉。 不管石蛋是有多稀少的种族,有多善于隐匿气息,张恕还是觉得很悬。 石蛋怎么被他发现的?灵气外放,据它说它没发现张恕的神识,所以没有防备,但是把性命押在这么只不靠谱的乌龟身上,张恕觉得很没谱,无关什么龙血不龙血的族群,纯粹个体问题。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一群妖魔来的速度比他飞行的速度快,他根本不会放弃带着云鸠逃走的念头。 此时,张恕盘膝坐在金泉大厦十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歪倒的立柜下面,怀里抱着云鸠,离他手臂几厘米外,是一扇玻璃碎得只剩一小半的窗户,从蒙着一层厚灰的玻璃裂缝里,能清楚看到外面空中的情形。 石蛋能隐匿气息,但在连面目都清晰可见的距离内,只要张恕和云鸠有一点动静,发出一丁点声音,这些妖魔一定能听见。 神识不能用,万一其中有神识敏锐的,立即就会暴露位置。张恕只能死死盯着这群妖魔,假如他们一旦有发现的迹象,他必须抢先出手,实力悬殊如此大!让张恕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 这几天略微有些自满的心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跟魔王对敌,他远远不够看,做这么多妖魔的王,恐怕对方伸出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他。 在张恕心里,生出的不是绝望,反而是隐隐沸腾的热血。 七玄给了张恕生存的倚仗,云鸠给的,却是能让张恕成长的信念。 贴着张恕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衣衣料,云鸠听得到张恕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和血液奔流喧嚣的声音——这小子,越来越值得他等待了。 忍不住,云鸠张开小嘴咬了一下,张恕险些发出声音,不是疼,那个位置……酥麻得要命! 云鸠想干嘛!? 低头一看贴在胸前的云鸠,小眉毛倒竖,软软的嘴唇含着衬衣布料,似乎对咬不住他的肉十分恼火。 张恕恍然大悟,低下头,嘴巴贴到云鸠耳朵边,用指头掀起护耳,轻如蚊呐:“饿了?稍微忍忍。” 云鸠的小脸“嘭”地变红,看神情,更恼火了。 张恕当他亦师亦友,体贴关怀里硬是想扯出点什么,都扯不出来,搞得云鸠简直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张恕轻轻拍拍他,他叼着咬住的衬衣扯了一下,小奶牙不给力,这一扯,连点布料都咬不紧,从嘴巴里滑出来,就见张恕胸前一片口水渍…… 恼羞成怒的某元婴转脸就是一口,咬住张恕放在他脸旁的手指——榆木疙瘩!咬他那是饿的?!他是人又不是妖!!! 发起狠来小奶牙还是顶点用的,眼角看到张恕眉心一跳,云鸠松开嘴,随即怒火升腾超过临界点,小脸一绷,埋头扎进张恕怀里,不动弹了。 怎么呢?张恕那根指头上留下的不止牙印,还有一层亮晶晶的口水。 张恕看云鸠消停了,松口气,重新看回天上,这可不是照顾云鸠情绪的时候。 那口水,天天看云鸠流,早习惯了。 云鸠巴掌大点的脸上,仔细看的话,脸色可以用铁青形容,他坚决不承认他连口水都控制不住,一定是因为这个身体太小,没有办法克制!一定是!!! 十九个妖魔,为首的三个,而这三个里很明显,有两个簇拥在其中之一身旁,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样子,其他妖魔都在这三个身后,跟班意味明显。 领头的是个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一双手比普通人大了两倍,不知道原形是什么,生得阔耳尖鼻,格外丑陋,眼睛斜向两边挑起,一看,有点像蝙蝠,又有点像狐狸。 张恕心里奇怪,他还以为妖魔化形可以很随意,所以墨虺和甲甬外形都是很帅的俊男,眼前带头这一个,修为应该远在墨虺和甲甬之上,怎么挑的这副尊容…… 阔耳男四下扫看,他左手边穿着件女式风衣的纤细少年嗲声问:“影将,那个修仙者的气息可曾找到?” 阔耳男一偏头,喝斥:“我要是找到,还要你问!?” 原来面目丑陋,名字不土,叫做影将。 被影将喝斥的少年脸型狭长,不过还算清秀,被喝斥也不怕,垂着头抬眼,对影将飞了个媚眼:“我是担心我们若再停留下去,那妖可是跑得太远了。” 这一眼,媚意入骨,无端端的显得娇美起来。张恕皱眉:是不是搞错性别了? 影将右边也是一个少年模样的妖魔,唇红如血,眼瞳的颜色比嘴唇还更艳上几分,红得好像随时会滴出血,苍白的面孔十分精致,可因为眼瞳,让人看了就想打冷战。这红瞳少年冷冷扫一眼左边的少年,嗤笑一声,并没说话。 影将见了媚眼,口气缓和不少: “不过一只七百年的穿山甲,能遁多快?我的耳朵、鼻子不是为了找点妖魔生的,先把那修仙的人找出来,看是不是陛下要找的人,如果是,早点交差大家都免得吃苦头!如果不是,岂能放任一个修仙者在我界猖狂!?自然要杀!” 媚眼少年连忙说好话:“影将大人说的是,我欠考虑了,那人会不会已经逃回人群里去了?我们不如去看看?” 张恕一看这少年指的北边十区方向,心里“咯噔”一下,气海里桑竹籽剑差点脱体而出,被一股涌入体内的灰色灵气险险压住。 云鸠反应很快,要不是及时压制了张恕的灵力,他们已经暴露了。 可就是压制及时,半空里的影将还是一下子把目光向十二楼投下来。 张恕捏一把冷汗屏住呼吸,手紧紧抱住云鸠,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云鸠的灵气全在养元珠里,用神识都看不出他是个修仙者,实在不行,就让石蛋掩盖住云鸠一个人,他把妖魔引向别处,反正这群妖魔是在发现了他的灵力波动后找来的,应该想不到还有一个人。 想定主意,张恕轻轻地把盘坐的腿抬起来,随时可以跳出飞遁。 云鸠看张恕动作,马上猜出他的打算,心里着急,却不能开口,小手抓紧衣服,只怕一错眼这愣头小子就要钻出去自我牺牲。 要是真被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脱身,不过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云鸠绝不想用! 两个人高度紧张中,影将忽然把视线转向甲甬逃走的方向,耳朵和鼻子都动了动,然后下令:“那修仙者和穿山甲在一起,追!” 群妖里有一个头发很长,麻色的女人抬起双臂,一层透明的粼光泛起,托着这群妖魔向甲甬的方向追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张恕视野里。 第九十四章 过了好一会,张恕才透出口气,低头看向云鸠,云鸠仰起小脸,一脸嘲讽笑道:“蝙蝠头小,脑容量不足啊!果然上当了。” 还真是蝙蝠妖,张恕黑线,然后突然想:也许影将认为他那个样子才叫帅,毕竟蝙蝠有蝙蝠的审美,不会跟人一样。 几乎只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步话机里响起影将的声音——张恕给了甲甬一个步话机,甲甬的土遁速度真不怎么样,还在步话机的有效范围内,让这边的两个人能够把几公里外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么清楚,杂音很少,还是要归功于曾茂给他们的是部队上最好的玩意,说不定里边还有高科技,步话机很小,只有一颗纽扣大小,甲甬贴在耳朵后面,他说话或者那群追上他的妖魔说话,都能听清。 只听影将说:“见到本将,不来拜见,还匆匆逃走!?” 甲甬:“我没见过世面,从来没见过比我厉害的妖魔,怎么知道你是谁?” “哈哈哈!”影将高声大笑。 媚眼少年替他介绍:“这是魔王座下东方将军的先锋大将,蝠影魔将!!!像你这样修为的妖魔,连给影将大人提鞋都不配!” 甲甬:“哦,不要我提鞋那我走了。” 影将咆哮:“站住!!!” 这边张恕瞪眼看了云鸠一秒,然后两人同时笑出来,甲甬的脾气让人头疼,让妖也挺头疼的。 “和你一起的修仙者呢!?你是妖魔,胆敢和修仙者勾结!?” 甲甬:“谁勾结人了?” 影将:“我分明在你身上嗅出修仙者的灵气!你还想狡辩!?” “哇!”甲甬大概吃了下苦头,忿忿地说:“我吃了!他在我肚子里你当然能从我身上闻出味来!!!” 影将不信:“吃了!?” 甲甬:“好不容易见到个带灵气的,不吃还养着?” 又是“哇”一声,他那嘴巴真是学不乖。 眉眼少年道:“影将,他嘴角有血,此血带灵气。” 有个陌生的少年声音说:“脸上的伤不轻啊!看来这个修仙者果真进了此魔的肚腹。” 曾茂那一枪还产生了意外效果,张恕忍着笑,有点担心甲甬不能脱身。 云鸠早笑起来,扭扭小身子,站在张恕腿上,小胳膊搂着张恕的脖子,凑上来“吧唧”一口,亲在张恕脸上。 张恕一下子惊得连步话机里的声音都顾不上听了,瞪着云鸠:“保温杯里还有八宝粥……” 云鸠竖眉,“吧唧”又一口,亲到张恕嘴唇上—— 张恕用刚刚风干了口水的手指捏云鸠脸颊,揪开:“你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光碟了!?” 云鸠一下子气爆:“你的脑袋能正常点不?” 张恕不听:“光碟上的东西不都是好的!要有选择性!别什么都看!!” “哇啊啊啊!!!”某小孩爆了,幸好还记得忍着没动灵力,嘴巴一张,跟吃豆游戏里边的大嘴豆一样,没头没脑地朝张恕咬过去,逮哪咬哪! 张恕两手一端,云鸠就被端开了,别说嘴,连胳膊都够不着张恕,蹬腿伸爪的,像个被提了耳朵的小兔子,闹腾个不停。 张恕皱眉:“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会妖魔很可能去而复返,他们只是暂时得到缓口气的功夫,云鸠闹什么? 步话机里传出声音,转移开张恕的注意力: “你吃的修仙者多大年纪?” “老头子。” “不是我们要找的……真的是老头!?” “吐骨头出来给你看?” “听着,你今日不敬先算了,以后若是见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修者,速来报知本将!” “哦……” “本将在离此地以北八百里的DJ山上落脚,记住了?” 媚眼少年说:“影将,这只穿山甲跑八百里只怕要用数月。” 一阵嘲笑的声音后,蝠影魔将说:“要是见到我说的修仙者,活捉来,本将有赏。” “哦……哇!” “记住!” “记住了……” 陌生少年出声道:“穿山甲皮厚经打,我看,要给他点教训他才记得住!” 媚眼少年说:“这等小妖仅能在几十里内横行,我们已经把这附近找了过来,没有其他修仙者的气息,我看,他也碰不上陛下要我们找的修仙者,从这里向西,山脉越来越多,找到修仙者的可能倒是越来越大,何必浪费时间。” 蝠影魔将声音犹豫:“这只穿山甲……” 大概又被送了一记媚眼,蝠影魔将改口说:“不要再耽搁了,要找的范围还很大,每天就只能走几百里,搜到什么时候?要是被别的魔将抢先找到,功劳可就没有了,不管是谁都吃不到陛下赐下的天材地宝!走!!” 一群妖魔嚣张地扬长而去,过了两分钟,甲甬说:“他们走远了。” 张恕长长地呼出口气,就这么一会,背后衬衣都快被冷汗打湿了,云鸠气鼓鼓的,小嘴嘟得能挂酱油瓶。 逃过一劫,张恕倒是心情不错,用指背刮刮云鸠小脸:“怎么了?突然生气?要吃粥吗?” 云鸠“哼”一声:“不吃!” 张恕笑起来:“还气?” 还用问…… 到晚上,云鸠还没消气。 张恕把通讯设备交给曾茂以后,又和曾茂说了一会话,回到房间一看,臭小孩连晚饭都没吃,放凉在茶几上,缩成小小一团拱在被子里。 “云鸠……” 成心让他心疼,居然不乖乖吃饭。 张恕看了眼餐盘,一个小瓦罐,还有瓷盅装的米粥,蒸制的春卷和番茄菜茸,营养搭配得很好,做得也有其精致,奶娃娃也可以很容易咽下去,结果被云鸠无视了。 云鸠一向馋嘴,除了巧克力,其他都挺喜欢吃,今天的菜比平时吃的还好,一点没动,看来是气狠了。 张恕无奈,在床边坐下来,先叫了几声,云鸠不理他。 没办法,继续哄,伏低身体,找到被子的边,钻一只手进去,爬爬爬的,摸到一只小肉腿,张恕笑了:“云鸠,再不出来我揪了啊!” 云鸠总算出声了:“你敢!!!” 敢不敢的,不就是动不动拿雷劈人吗?雷劈不动用火烧,他还真不怕,手下一用力,把臭小孩从被子卷里拖出来。 “身体不好就要按时吃饭,再发烧怎么办?你生气归生气,饭要吃。” 云鸠回头瞪一眼张恕,扫过茶几上的餐盘:“冷了!怎么吃!?” 张恕问他:“我端去热,热回来你要吃。” “哼!” “说好了。” “哼!” “云鸠!” 云鸠蹬腿,甩开张恕的手:今天的气,与其说气张恕不开窍,还不如说他是在对他自己生气,这么大点的身体,老实说,真不能怪张恕不往那边想,就算云鸠自己面对个这么大点的,估计也生不出任何歪心思来。 想清楚了,其实就没有那么气了,但是一直在琢磨怎么找回肉身,忘记了吃饭而已。 肚子早饿扁了。 所以张恕一说,云鸠顺水推舟:“还不快去热!要我饿到几时!?” 肚子饿,心也饿,这话说出来,委屈味儿浓得让人无法忽视,张恕捏捏他小手,折身端了餐盘,出门下楼,到餐厅厨房去,想找个微波炉热一下再给云鸠吃。 没想到当厨师的炊事兵要求很高,番茄和蔬菜是生的,加热以后味道变了营养也不好,坚持重新做,热过的不能吃,张恕只好听话地在餐厅里等了十分钟,等重新接过餐盘一看,全换了! 蒸的南瓜饼,玉米粒蛋丝粥,苹果肉小碗里盛着蔬菜色拉,只有小瓦罐没换。 张恕很想问先前那些吃的会不会被浪费,现在可是末世,这么奢侈浪费……很心痛。 忍了忍,没问,炊事兵应该会自己吃掉的——如此安慰自己,张恕回到楼上。 一开门,云鸠抱怨:“去如此久!!” 张恕解释:“厨房的师傅重新做的,嫌热过以后没有营养。” 一闻到食物的香味,云鸠没有意见了,自己跳下床,“咚咚”跑到茶几边,爬到凳子上坐着,小脖子很期待地伸着。 张恕心里暗暗叹气:臭小孩就是臭小孩,气得莫名其妙,一点吃的又能哄好。 瓦罐一打开盖,浓浓的肉香扑鼻,张恕还没说什么,云鸠皱眉:“蛋可吃,但修仙少吃荤腥,吃了身体浊重,影响炼气,于心境也无益。” 张恕这才发现从云鸠来以后,似乎真的从来没沾过肉食,难为人家特意炖了这么一瓦罐的鸡肉?鸽肉?看来是要浪费了。 云鸠对色拉感兴趣,把苹果做的小碗扒到面前,使着小勺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张恕看着他吃,明明好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还是生不出一点饥饿感,放弃了。 “浪费食物不好,我把肉拿给别人吃去。” “去吧!”云鸠用勺子点点张恕:“不许偷吃!” 张恕失笑:“我拿给曾茂。” 云鸠“嗯”一声,不置可否,张恕走出来,曾茂办公的地方就在大院里,两幢楼之间只隔着一排樱花树。 张恕走过树下时偶然一抬眼,路灯照着的树枝上一朵朵花苞顶着雪,不像樱花倒像梅花,大雪不停,都要到春天了,樱花都要开了,还不停,要下到什么时候完? 第九十五章 全区转移的这天,天气算不错,没下雪,天上的云层看着还变薄了些,没有平时厚重。 张恕站在十区外最高的一幢楼楼顶,低头看着下面车队路经的街道,神情有些茫然。 云鸠一连叫了张恕两声,张恕才听到,这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况。 一般来说,云鸠就是哼哼一下,张恕都会立即把视线投向他,让他叫两次,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出现。 “在想什么?” 张恕愣愣的,足足过了三秒似乎才听懂云鸠这句话问的什么。 “在想……十区附近没有多少丧尸了,我到底杀了多少?” 云鸠托着小下巴:“嗯?” 张恕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些……丧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人?有没有认识我的,我的高中老师、同学、邻居……爸妈,动手的时候,大部分我没有见到样子,神识看,不像眼睛,五官不好分辨,万一有……” “有又如何?”云鸠的记忆里、生命里,在过去从来没有什么人重要到会牵动他的心念,别的修仙者最难斩断的七情六欲,对云鸠来说,根本没有过阻碍,但是看着张恕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他心里也有了些名为“伤感”的情绪。 “认识你的,是灵魂,不是肉身,灵魂已走,肉身就不是那个人了。” “我明白。”张恕重新把视线投向远处:“明白是明白,可就是……” 灰白的楼房高低错落延展,湖水是灰黑色的,山岭是黑白色的,行驶在街道上的军车的绿色成了整个世界唯一还有人气的颜色,要再过一会,载着平民的各色车辆才会出现在街头。 此时此刻,世界褪色了,像预备关机的电脑桌面。 这种感觉,不太能形容得出来。 张恕看了看天空,放弃了向云鸠说清的念头,他张开嘴巴吸了两口冰凉的空气,打起精神:“你看了探索节目,应该知道地球以前有过冰封的时期,我在想会不会又来一次。” 云鸠用手顶顶脸颊两边渐渐凸出来的两团肉:“幸运的话,可能。” “幸运!?”冰河时期再度降临,人类就跟恐龙一样被灭绝光光,叫幸运? 云鸠猜出他想法,吸一下口水说:“恐龙有棉被吗?恐龙有棉衣吗?恐龙会用电吗?恐龙有中央空调吗?如果只是变成冰川,现在这些人冻不死的,我担心的是没那么简单。” “……”张恕觉得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的思想已经比云鸠落后了,这个话题越说越惊悚,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今晚我们回去看看?” 云鸠一听,忽然连眨两下眼,张恕似乎看见有什么光从云鸠眼睛里一闪而过,但是没能看清楚,云鸠说:“好,这次回去我要闭关一阵子。” 张恕一脸古怪:“闭关?” 云鸠伸出小肉爪,点点他:“你不许偷懒,我做个法盘给你,以后练级时把法盘安置在周围,就没妖魔能发现你的灵力了,你的神识已经强于大多妖魔,有了法盘封锁灵力,妖魔发现你之前,你已经早发现它们了。” 练级……张恕笑了笑,云鸠的用语开始变了,他懂的东西还真多,法阵、法盘、符篆,修仙之类,似乎都懂,想把云鸠会的都学过来,不知道要用多久? 有个美术老师曾经告诉张恕,画面越满,想象力越少,也许正是因为世界在褪色,所以张恕最近才有越来越多的感慨。 张恕心里还在漫无边际,云鸠说:“走吧!变异丧尸懂得审时度势,不会放过袭击车队尾巴的机会。” 张恕点头,正好曾茂乘坐的车经过楼下,他把云鸠送到车上,和曾茂一起,甲甬也化成人形坐在后一辆车上,张恕独自回到人越来越少的十区里,不管过去杀了多少,今后,他要杀的数量只会更多—— 上千辆车的转移,引来了无数丧尸,不止要防备K市市中心的方向,沿路也可能出状况。 所以前一天曾茂就找张恕商量过,张恕最后走,确保每一辆车,每一个人都能安全离开十区。 而H镇早已交给李头负责。光学仪器厂山洞洞口几乎被埋,这三天里,就是李头的人负责挖开洞口,并确保高速公路H镇出口附近的安全。 至于沿途,尽管曾茂有些怀疑甲甬的本事,但云鸠指派给甲甬,曾茂也只能听从。 张恕本来也挺怀疑,不是怀疑甲甬对付不了可能出现的变异丧尸,而是怀疑甲甬的速度,车队上千辆车,浩浩荡荡拉出一长队,万一在不同地段同时出事,甲甬那四条短腿奔断也不能抡飞起来吧? 张恕十分单纯善良地问了甲甬一句:“你行吗?” 结果……很出乎意料。 人家甲甬作为一只方圆几百公里内最高级的妖魔,有一大群小弟!这个就是地头蛇的势力。 云鸠依据常理猜测,一猜一个准,因为有禁制,甲甬根本无法反抗,可是能叫来多少帮忙的,还得看甲甬的心情。 张恕一句话,甲甬发飙了…… 他用类似“心电感应”的方式叫来小弟,于是十区这几万军民转移,有了一支人类历史上从来没那么壮观过的“妖魔护送队”全程护送! 部队的人有过“提醒”,所以在看到形形色色的动物出现在车队附近时,当兵的都很淡定,只有不明就里的老百姓在车里议论“好多动物”。 确实不少,尤其是连狗熊、豹子等大型肉食动物出现后,引起一阵不小的恐慌。 很快,当变异丧尸开始寻找下手机会,前所未见的战斗打响了。 狗熊站起来了——几爪挥出,逼近车队的丧尸被撕扯成了碎片。 豹子一吼,空气呈波浪状扭曲,丧尸的身体爆炸开。 还有把身体像炮弹一样射出攻击丧尸的老鼠群;站在大巴车顶上,猪那么大能射出尖刺的刺猬;桥下湖里一跳能跳几十米高的鱼群…… 甚至,还有几只不比直升机小多少的海鸥盘旋在云层里。 每一种动物,过去在动物园或者路边草丛里就能见到,但是这一天出现的每一种动物都超过了正常人的旧有认知,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具有特异功能的动物全部在保护人类! 有人兴奋如狂:老天爷终于可怜活下来的幸存者了。 有人绝望:人类曾经把很多动物杀到灭绝或者几乎灭绝的地步,那时候人类就在保护动物,而现在反过来了,人类要灭绝了,所以动物来保护人类了。 每一辆车上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由于有了这一支特殊的“护送队”,他们闲了下来,兴奋异常地谈论起“老板”和他的“妖魔手下”。 人在兴奋里,声音情不自禁地就会放大,行程不到一半,大部分老百姓要么听说了,要么打听到了:放弃农场是因为老板提供了安全的大型山洞,可以供几万人生活。 老板手下有很多“妖魔”,这些妖魔不吃人,只保护人的安全。 老板——就是前两天漂浮在半空,用闪电不费吹灰之力杀丧尸的那个人,那个年轻人…… 甲甬万万想不到他为了反驳张恕的“你行吗”召集来的手下,就这么传成了张恕的手下,把张恕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推举到了一个跟珠穆朗玛峰一样的高度! 要是知道结果成了这样,这只穿山甲怕不气吐血。 以后即使有人跟大家解释不是那么回事,也不会有相信,人总是乐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一旦认定,很难更改。 管制局虽然竭尽全力在保护幸存者,但经常无能为力,比如那些生病的人,或者变异丧尸突破封锁进到收容区里大肆杀戮。 百姓还会说:看!管制局的人出去都不一定能全部回来,总有伤亡,保护手无寸铁的平民肯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自从“老板”出现后,丧尸进不到收容区里了,管制局当兵的出去也都活着回来,这两天生病的人被集中到一起,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 所以老板就等于安全,等于活下去的希望。 当一个人等同于希望之后,所有好的事情都可以跟他拉上关系。 谣言越夸张,越被听众欢迎,膨胀变化的过程没有人能够控制…… 听到曾茂步话机里传来的声音后,云鸠始料未及,毕竟这方面他没有经验,倒是坐在旁边的曾茂一脸平静地说:“以后,不用担心分裂了。” 天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转变,才故意不保密,让士兵们把话传开。 云鸠试着想了下有人搞分裂的后果,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不错,很不错。 话说,还在十区打怪的张恕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地位陡然间水涨船高了。 有了妖魔护送,一切顺利。 当天,几万人全部进了H镇,十区管制局是两个部队合起来组成,虽然大部分人员损失了,但是工程兵基本得到保全,几万平民当中应该也能找出需要的各色人才,在人力和物资都相对充足的情况下,曾茂决定用一个星期把洞里的空气循环系统和供暖、供水系统进行基础建设,然后再全体搬进去。 所以这天,过去光学仪器厂的厂房和住宅区一下子被住满了,码头、高速路口和几条公路入口迅速被拉起封锁线。 全区转移,以前积攒下来的工程车辆全部都带到H镇来,推倒影响视野的房屋,增建高墙隔离带,在最高的山顶建起信号塔恢复这一地区的通讯,一切工作快速而井井有条地开始。 张恕飞遁进H镇后,看到到处忙碌的人群,差点生出时光倒流的错觉。 就算不是真的时光倒流,恢复了人气的H镇,看着还真不错。 第九十六章 曾茂和云鸠在H镇唯一的一家三星宾馆里,张恕在玻璃门外落下地时,正好看到云鸠把一只糖包塞进嘴里。 这头小猪…… 人人都那么忙,还要给他做吃的? 走进去,张恕更吃惊了,云鸠背后站着一个小兵,不是在厨房工作的炊事兵吗?曾茂调来照看云鸠了? 一见到张恕,小兵脸就红了,自动自觉地报告:“老板好!我叫雷翔,从今天开始担任您和云鸠小朋友的勤务兵!” 云鸠噎住,张恕赶两步端起温开水,帮着云鸠灌水,云鸠“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才把嗓子眼里堵的东西咽下去。 张恕笑着说:“身为小朋友,吃东西慢一点。” “哼!”云鸠接着吃,呜呜噜噜地说:“你心情不错。” 张恕看看外面来去不停的车辆和人,有些感慨:“过去H镇就是今天这样的,很多车,很多人,对面这条巷子进到底是幼儿园,只要到下午,就能看到很多人等在外面,等着接孩子,那家的糕点很好吃,想买的话得提前来买,要不等幼儿园一放,什么都卖光了,我还记得他家老婆饼里放了很多玫瑰糖,刚刚烤出来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雷翔吃惊:“老板您是……本地人?” 张恕点头:“我家就在镇上。” 雷翔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高兴,天知道他高兴什么? 云鸠嘀咕:“我想吃奶酪,看起来很好吃。” 雷翔接口:“我会做!” 张恕看到雷翔兴奋的目光,只好点头:“那麻烦你……” 雷翔一个立正,没让他把话说完就跑走了,等人走掉张恕才想起来一件事:这么惯着云鸠,会不会吃成个球? 云鸠的两只小爪子背上连肉窝窝都出来了,再这么下去,结局似乎显而易见…… 云鸠伸出手够笼屉里的银丝卷,手短够不着,张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取筷子夹了一个银丝卷放到云鸠面前的小碗里,云鸠满脸快乐两手并用拿起银丝卷“啊呜”咬上去,张恕对他自己无力了…… 张恕正照顾着云鸠大吃特吃,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张恕!张恕!!” 张恕一回头,有人推开玻璃门,一脸高兴地朝他走过来,竟然是王立的儿子王行。 李头不是派人盯着他们吗?王行怎么跑出来的? 张恕不怎么乐意见到这个人,但是跟对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脸上只露出点厌恶的模样,并没有叫宾馆里的其他人把王行赶出去。 楼梯旁几个大兵在说: “哎!老板在这吃饭,怎么门口没有站岗的!?” “参谋长被砸伤了脚,赵宏春忙去了,都给忘了……” “别找借口!赶紧!安排人站岗!幸好这个进来的是老板朋友,要是什么别有用心的,等着参谋长收拾你们!!” 张恕现在的耳朵,隔五十米都能听清楚,不过走到桌边很自觉地坐下来的王行可听不到。 这人一坐下,就咽了口口水:“原来你去十区了?听人说十区今天搬来H镇,我就出来转转,没想到十区挺有效率的,当兵的就是不一样,做事真快,今天才来,饭店就开业了!” 难不成……王行还以为这是十区管制局开的饭店,张恕是进来吃饭的? 也是,他和云鸠坐在桌边,桌上放着几样东西,连雷翔刚刚也跑进厨房做奶酪去了。 张恕没做回答,反问王行:“我也听说你们跟仪器厂的人不对劲,你出得来?” 王行完全无视张恕脸上的厌恶,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几样食物——仪表厂山洞里虽然不缺米面,可是连盐巴都断了,每天就只能填报肚子,连盐味都忘了,银丝卷、糖包、黑米稀饭,还有一只小碟子里放着去了皮的甜橙,薄薄的薄膜下粒粒果肉晶莹剔透,诱惑力十足。 如果是以前,王行恐怕过来打个招呼就动手把他盯上的东西送进嘴巴里了,可是溜出来不容易,他还负担着跟十区管制局联系上,借用管制局把李振雄的人逼走的重担,于是说话做事收敛了很多。 何况,王行自己觉得他还是很有眼色,很有运气的。 他中午一过就到镇子上了,逛了几个小时,问了无数个人,想找个管制局里的负责人,可是每个人都很忙,老百姓忙着打扫这几天暂住的房间——有避风的住宅和床可睡,这是几个月来最盼望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去领棉被、棉服、保温瓶,去登记处登记自己的职业、特长;而当兵的更忙,维持秩序,清理周边环境,排除隐患。没有一个闲人,每一个人都有事情忙,而且妖魔们离开不久,人们的兴奋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乘着心情好,做事也分外有干劲,王行不明就里,找到的人哪里有功夫理他? 所以他问了几个小时,没问出点顶用的来。 正不知所措,突然就在街对面看到宾馆里坐着的张恕,这当然算运气好了。 王行进门之前,隔着玻璃把张恕看了一会,心里有些奇怪:末世里,什么都得不到保障,怎么张恕看起来肤色比以前还好,活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甚至比他这个大少爷好得多? 头发长了,又黑又亮的,皮肤又白又细,难道还有护肤品用? 本来就不错的脸蛋更好看了,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毫无生活压力的优越感…… 是了,长得好是一个不错的条件。 看看,还能够坐在只有当兵的进出的宾馆里吃饭,不像别人都要做事。 自以为猜到了真相的王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能通过张恕见到张恕背后的那个人,李振雄那伙人就等着滚蛋吧! 有求于人,王行当然很客气:“你听说了?”还特意对张恕笑一笑。 十区的人刚来,下面的人是肯定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他更加断定张恕是某个管制局大官的枕边人,故作了解地放低声音说:“你混得不错啊!我爸还担心你,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我爸一定很高兴!” “是吗?”张恕把笼屉推到王行面前,云鸠再馋嘴,小肚子容量有限得很,银丝卷个头大,一个就足够填饱了,他自己又没有进食的欲望,干脆给王行,省的眼神渗人。 王行更高兴了,以为张恕这是示好的表现,也不想想,他爸过去是当官的,现在算个毛?需要人巴结示好么? 云鸠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打量着王行,王行看见后笑:“这孩子真好看,谁的?” 说着话,自以为随意地拿起一个银丝卷,一口就咬了一半。 张恕和云鸠一个都没有回答,王行的问题也只是随口一问,拉近点距离的目的,没几秒,一个银丝卷下肚,又拿一个,他自己有点尴尬了,于是没话找话说地说起他溜出来的办法。 “仪表厂山洞下面有一个天然的钟乳石洞,你知道吗?” 张恕摇头。 “我们开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还挺大的,比山洞大很多倍,我们现在也没探索多少地方,它有一个分支,出口就在光学仪器厂中学背后的山沟里,我从那出来李振雄的人怎么发现得了,哈哈哈!只是洞里很不好走,我爸我妈他们出不来,洞里现在日子真难过……” 张恕看眼云鸠,云鸠没吃完银丝卷,觉得没有糖包好吃,又抓了一个糖包,咬开以后糖馅流了出来,顺着小爪子流,他伸着小舌头舔,糖汁流到哪就跟着舔到哪,鼻尖上都蹭了糖,像只小花猫。 桌上放着热毛巾,张恕一边给云鸠收拾,一边想着王行的话。 张恕的笨,也只是在某些人面前,如果单纯善良就是笨的话,那他倒是真笨。 王行话里透露了几个意思出来,他们试着开过门,就是不知道那些铁门被他们打开了没?如果打开了,那么张娟、张业他们就有麻烦了,这倒是没想过的问题。 开门发现钟乳石洞……这开门的方式是用炸药炸的吧! 光学仪器厂中学背后的山沟,离十区要搬进去的洞口不远,难道那个钟乳石洞贯穿了这一片地区? 张恕想着听出来的几个问题,倒把王行真正要表达的意思给忽略了,毕竟人情世故张恕不擅长。 王行看张恕不表态,急了——两个银丝卷,他也吃得半饱了。 “张恕,你看,我们是老朋友了,能不能帮我找找关系,处理下李振雄的事?对十区来说,李振雄TM的算个什么东西,给句话我看他就不敢不听,怎么样?” 张恕皱眉,还没开口,云鸠张嘴了: “你想要李振雄离开H镇?” 王行怔了一下,再次自作聪明:“好聪明啊!你爸爸是部队里的大官是不是?菁英啊!哥哥那有PSP,回头送给你!” 云鸠黑线了:“不要。” 张恕也黑线了:“他不是……” 王行坚持:“我PSP上放了好多游戏,放心!好东西!小孩子肯定喜欢!对了,张恕,这孩子就是你那位的孩子吧?丢给你管啊?等李振雄滚了,让我妈帮他带,我妈最会带小孩了!我表姐、表妹也行,女的嘛!比我们带孩子强!” 张恕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王行的脑袋没被丧尸咬吧?还是被冻伤了? “你想见张恕的那位?”小花脸刚被擦干净的云鸠笑了,王行一听他问还真双眼放光的看了过来——只是他也不想想,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只见云鸠笑得更可爱,小白牙呲了出来,“我就是~~~” …… 第九十七章 王行一激动,滚到桌子下面去了,雷翔听见动静从厨房跑出来,扶起王行后对张恕说:“老板,牛奶准备上了,不过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变成奶酪,厨房里还有新鲜的胡萝卜,您什么都不想吃,那我给您打一杯胡萝卜汁吧!补充胡萝卜素!” 王行在不知缘由地干咳,张恕点头:“给云鸠也弄一杯,用微波炉热三十秒,温的就行了。” “是!”雷翔跟赵宏春一样,立正立得带声,然后小跑着回去厨房。 张恕的视线转回王行脸上,神情很明显:你不愧是你爸的儿子,除了龌龊,找不出其他来,什么东西!? 曾茂崴了脚,不算严重,到了宾馆里,让雷翔照顾着云鸠吃东西,他在楼上让医生给擦了点药酒。 工作上已经安排妥当,到了这里谁负责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需要他再下第二道命令。 等药酒一擦完,赵宏春在门外报告:“老板到了,在楼下和云鸠一起。” 曾茂试着活动了下脚腕,没有那么疼了,就当活血,站起来下楼找张恕。 王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搞不清为什么当兵的叫张恕“老板”,张恕要是进部队当官了,这称呼不对,如果真像他想的,张恕被人看上包养了,也不对,是个什么道理,王行理不出来,半尴不尬地杵在桌边,眼睛来回扫张恕和云鸠。 云鸠吃饱了,不像张恕要动念才能放出神识,他的神识运用得如同双眼一样,看到曾茂下楼,两只小胳膊冲张恕一伸,张恕把他抱起来问:“吃饱了?” 云鸠点头,看向楼梯口,曾茂刚好出现在那。 王行跟着他们的视线,一转,看到曾茂肩章,脸色变了变。 赵宏春在曾茂快到桌边时加紧两步,隔开王行,不怒而威的,一下子就让王行往后退了两步。 曾茂自己拉开凳子,坐下前先问一句:“老板来得真快。” 张恕微笑:“气温太低,丧尸不多,所以才快,你的脚没事吧?” 曾茂说:“我自己不小心崴了一下,不要紧,老板这几天有其他安排吗?我们要在这家宾馆里住一个星期,洞里的通风、供电、供排水系统需要重新铺排线路和管道,一下子住不进去。” 张恕说:“我要离开几天,过几天再回来。” 曾茂问:“什么时候?” 雷翔端着胡萝卜汁从厨房出来,到了桌边问曾茂:“参谋长,您也来一杯不?” 那一边的王行脸色又变了变。 曾茂摇头:“给我冲杯绿茶,云鸠吃饱了?” 云鸠身子小,不由自主的犯困,小脑袋往张恕怀里钻,听到曾茂问,迷迷糊糊地点头。 张恕站起来,想带云鸠上楼睡觉,曾茂也跟着站起来,落后张恕一步一起往楼梯走,回头对雷翔说了句:“云鸠吃剩下的,你拿上来就行了,别格外做了。” 给云鸠做的食物,材料选的最好的,师傅也是手艺最好的,所以吃云鸠的剩饭一点也不掉价。 雷翔答应了,回去厨房抬吃的,除了曾茂,谁都没注意到王行的脸色第三次改变——参谋长!好大的官!但是看这个参谋长和张恕相处的样子,张恕不像从属,反倒是这个大官像张恕的从属!这是怎么回事!? 发现曾茂在看王行,张恕不太情愿地介绍了一句:“他叫王行,认识的。” 曾茂什么心肝,一看张恕的模样和语气,心里就有底了,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地问了句:“这么巧?” 张恕上楼,无可无不可地说:“他想把李振雄赶出H镇。” 张恕对李振雄可不是这副样子,曾茂明白过来,这是把事情给他处理了,干脆停下来说:“云鸠要睡觉,那我就不上去吵他睡觉了,老板,你们的房间号是306,我就在楼下。” 张恕会意:“一会我下来找你。” 说着话,人拐上二楼看不见了。 曾茂回身,公式化地对王行说:“请,这边坐。” 雷翔抬着吃的和茶水出来,曾茂问王行:“用过饭吗?” 在曾茂面前,王行老实了,点头说:“你吃,我没什么事……” 曾茂哪是张恕那种好忽悠的,不容人拒绝地说:“坐下说。” 王行只好坐下来,他这样的少爷,嚣张惯了,老实说没什么本事,曾茂看似亲切地跟他谈了半个小时,不管王行再怎么遮掩,曾茂想知道的,都问出来了,心想难怪张恕主动把人推给他,原来以前坑过张恕。 张恕心好,就算讨厌王行和他爸这些人,恐怕也不会想把人往死路上逼,这也好办。 曾茂把情况掌握了,回头叫赵宏春:“一会你跑一趟,叫上周存刚,去跟李振雄说下,把盯梢的和狙击手撤了,既然王行和他爸都是老板的朋友,是自己人,用不着这样。” 王行顿时高兴起来,张恕一句话,人家管制局的参谋长亲自过问他的事情,还真给办成了! 这会想起张恕,他根本想不起来曾经怎么欺负人,把自己都给骗过了,好像跟张恕真是很要好的朋友一样,略微的还得意起来了。 曾茂看着眼前年轻人发光的脸,肚子里冷哼一声,接着对赵宏春说:“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你们开车去,把人都接过来做下身体检查,好让老板放心,吃住也安排一下。” 赵宏春跟了曾茂几个月,一听就明白了,“啪”地立正:“参谋长放心!我一定把事办漂亮!” 曾茂摆手:“快去,李振雄要是有话说,让他来找我。” “是!” 王行倒是听出“安排吃住”这句有点跟他想的不一样,但是赵宏春跑着走了,他只好问曾茂:“那个……吃住?” 曾茂吃饱了,喝口茶说:“你们那边人手不够,生活条件恐怕不太好,就搬过来吧!这边电站、供暖都要进行配套建设,人多,很快的事情,再说,有医生有餐厅,看病吃饭都有地方,是不是?” “但是……” 曾茂说:“对了,还要你带路。” 赵宏春上了门外的车,下了车窗在外面等着。 王行更急:“我爸不会同意……” 曾茂很有管制局风范地起身,手一比,逼得王行不得不站起来跟着他朝外走:“有事,等你爸过来了,我跟他见面谈,H镇丧尸少,也只是相对安全,天越来越晚,早去早回的安全系数高点。” “……” 王行就是有胆子反抗,哪里有他反抗的余地? 被曾茂忽悠上车,赵宏春拉着他,直接找周存刚带人抄窝去了,开始,王行还想坚强点不带路,可是等周存刚把装甲一开出来,这年轻人乖得跟兔子一样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坏事了! 张恕在楼上看见曾茂把王行弄上车,这才下楼找曾茂。 房间里空调开到20度,热得很快,但被子是才抱进来的,冰得很,他给云鸠捂热了被窝,让云鸠酣甜地睡过去了,也才是几分钟前的事。 等下楼一问曾茂,曾茂说:“他们几十个人,不算少,收下来当做人力资源,分配点体力活跟着干干,哪都有人盯着,偷不了懒,出不了事的。” 张恕忍住吃惊:就这么一会,曾茂不仅问明白了,还处理完了,王立、庞五再横,到了曾茂面前,还真不算什么东西。 这时候,张恕才体会到得到个超级管家的好处。 解决了王立和庞五的隐患,还有事药跟曾茂通气,张恕也干脆:“云鸠想先做一批法器出来,免得我们离开后出伤亡,我要抓紧时间找玉石回来,另外也要修炼,呆在这里,没有丧尸杀。” 曾茂这时才知道张恕的修炼方法不是钻屋里一动不动,而是杀丧尸,还真是别致而应景的方式…… 他没问,只说:“那给我一个回来的时间,还有,仪表厂山洞接收过来了,老板有什么安排吗?” 张恕想了想:“我没什么意见……仪表厂山洞位置靠里,物资要是够,能一起弄起来,那么老人、孩子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如果能安排住到里边去,安全得多,你看着办吧!” 曾茂点头:“我知道了。” “仪表厂山洞里的钥匙在我这,我还有点事暂时不方便给你,等我回来再说。”云鸠说要闭关三天,云鸠闭关期间出去,云鸠出来前回来,那么……张恕多算两天,跟曾茂说:“五天后,我回来。” 曾茂了解了后,也不多废话,两个人分头做自己的事。 张恕又一次感觉到好处——不用去管曾茂的心情和感受,不用拉家常,不用讲废话,这对不善交际的他来说,绝对是好处! 云鸠一睡着,雷打不动,这是小孩子的特性。 张恕担心洞里情况,跟曾茂说完话,不再停留,把云鸠包成小棉包,抱着出了宾馆,反正周围人都知道了,没意思遮着掩着的,直接丢出桑竹籽剑,脚下一抬,身体不见怎么动已飘然踏上飞剑,化成青光越过H镇上空,引得无数人仰头观望,这里边就有去往仪表厂路上的赵宏春、王行和周存刚一行人。 自从机场一行回来,周存刚就成了张恕的铁杆粉丝,跟赵宏春交换了情报,知道问题不大,也不钻车里边呆着,叼着根烟坐在装甲车外头,看到张恕标志性的青光光弧,“啊哈哈”一声大笑,指着喊:“老板儿又出去了!看看!快看!喊你们快点看,不会抬头整啥子!?看就抬起头看是了嘛!抬头不会吗!?憨包娃儿!!” 赵宏春从前面车里伸出手来,比了个转向的手势,装甲车里驾驶员被周存刚一骂,故意一个急转,周存刚差点被甩下来,一连串地骂出来:“龟儿娃子”、“小猴子”、“包儿当啥子兵”……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八排跟来的兵全在肚子里狂笑,他们排长是活宝,抬头抬慢点,也要被骂。 周存刚一天意见大得很,连曾茂这样外形不错,没明显短处的上司,跟周存刚关系还好,周存刚都要评价曾茂为“小女人一样”,张恕居然能让周存刚口服心服,还真不容易! 这一路去仪表厂的路上,周存刚就没停嘴,一边骂手下,一边用他的词汇歌颂老板儿,从他嘴里,王行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来从一开始,他和他爸,还有庞五就把张恕看错了! 那不是要依附于人的普通幸存者,根本就是一个力竭范畴外的强者,要不是张恕脾气好,他们早没命在了! 王行想偷空放冷枪的心思,就这样被打消了。 第九十八章 乘着回去顺路,张恕用神识把整个仪表厂山洞检查了一遍,看到第三区门前炸出来的洞,下面果然连着一个看不到究竟多大的钟乳石洞,张恕忍不住冒出“真滑稽”的念头。 王立和庞五够能的!炸门!结果门没炸开,炸出一个连挖洞时都没发现的天然洞窟,该说他们还是有点运气的,没把洞炸垮,还炸出一条通向外界的路。 抱着云鸠,张恕就没有跟着钟乳石洞的脉络飞下去,要做的事很多,先捡要紧的来。 他回到洞外时,正好碰到古青华和霍狄从外面回来,这个时候天才擦黑,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上,古青华的腿没事了,不过看到张恕身上不沾一点雪地飞来,酸唧唧地开口:“哟!大仙回来了!” 霍狄正直点,冲张恕笑笑:“这次去了好一阵,我们都在担心,回来了就好了。” 张恕点下头:“云鸠睡着了,我先进去了,一会说。” 说完立即越过树梢,几百米不过是眨几次眼睛的功夫,人就没了。 古青华哼唧:“敢不敢帮哥把包弄回去……” 霍狄拍他:“快了,就几百米了。” 古青华夸张地唉声叹气,其实不累,每天只到HY村里转转,找物资的任务交给墨虺了,墨虺收集到HY村,他们每天出来散步的时候就把物资带回山洞里去。 只是这一天的东西比平时多了点,张恕和云鸠不在,墨虺靠近不了山洞,霍狄一个人又拿不完,古青华不得不也背着一包。 张恕要是早点回来,就可以直接让墨虺送进洞,活着等他累死累活把东西背回去再回来,偏偏走到半路,张恕潇洒地飞过去了…… 古青华毫不介意让霍狄闻到他满肚子酸水味,一路抱怨不停,一点没发觉比先前走得慢多了。 “爬”了五分钟,才爬过一百多米,搞得霍狄很想丢下这厮自己先回去。 张恕回到洞里,跟其他住户打了招呼,然后点了房间里的炉子,再开好电热毯,把云鸠放到床上,一看,那两个还没回到,折身出来帮忙。 接过两人的包时,霍狄说:“刚刚菇菇抱怨……” “咳!”古青华干咳:“张恕,你那剑能坐几个人?” 霍狄笑起来,张恕不明所以:“我没带过除了云鸠以外的人,你不怕坠机就上来试试。” 古青华可是有坠机历史的,一听这个词就后怕,连忙摇头:“我、我还是走路吧!对了,你刚离开的头两天,墨虺说有不少妖魔在附近溜达,他打发了几个,后来莫名其妙又都不见了。” 张恕一想:八成是甲甬派小弟到处找他,后来找到了,这里当然就没有妖魔乱晃了。 护送任务一结束,甲甬回窝收拾行李去了。 以后甲甬要作为云鸠的长期保镖兼两界通讯装置,必须住到云鸠附近,张恕打算让他跟墨虺做邻居,等见面再问下,如果不是甲甬的小弟在附近晃,那还是小心点好。 法阵能遮蔽灵气,也能隐藏其他东西,把魔王在找他的话告诉住户们没什么好处,白白吓他们干什么?不过还是该提醒一下…… “以后尽量少出来,妖魔活动越来越频繁,能不出来别出来了。” 万一有那位魔王派来的妖魔,发现古青华身上炼气期的修为,追着古青华的踪迹发现这里有一个隐匿法阵,那可不是好消息! 就像云鸠说的,他的修为不行,布下的法阵威力有限,万一引来的是在K市见过的影将那一群妖魔,法阵恐怕撑不了多久。 看张恕说的严肃,连古青华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点头答应了。 洞里的粮食够吃了,山上暖棚种的蔬菜也够几个人吃的,大雪一直下个不停,靠湖边的山坡土地都冻结实了,本来还想早点开垦出来,等天气一暖和就种点新的作物,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等雪停以后再说。 墨虺帮他们找回来不少东西,这货很能跑,连汽油都弄回来一罐——不是罐头瓶,是油罐车的罐子。 那天全洞住户都出来帮忙,小货车马力不够,拖上油罐基本走不动了,墨虺又进不来树林,几个人想尽办法,费尽力气,才把油罐弄回来。 有了汽油,用电得到保障了,墨虺又搞了不少煤炭回来,以上种种,洞里生活基本就不缺什么了。 既然张恕这么说,必然有原因,那就不出来吧! 张恕不回洞里,反而往外飞,想着把甲甬要来的事情通知一下墨虺,免得这两个互相不知道,见面抢地盘。 他一飞走,霍狄问古青华:“不出来可以?你不想墨虺?不见面?” 古青华踩滑了一下,差点跌倒,稳住身体,没想就回答:“张恕和云鸠在,要见叫他进来……”然后,看到霍狄贼贼的笑脸,古青华才反应过来他怎么那么老实! “霍狄!你是不是太闲了!?” 霍狄反问:“你不闲?”地不开了,娱乐活动太少,只好互相八卦一下解解闷。 古青华气结,他自己都没察觉地回头看了看HY村方向,墨虺不怕冷,总是只穿着单件衣服,气温越低,看他精神越差,这一冬天没冬眠,困得不行了吧? 想远了,一回头,霍狄还在贼笑,古青华没好气:“等下次告诉墨虺麻将长什么样,让他找来,给你找点事干!” 霍狄说:“麻将桌上最适合谈谈感情问题了,我以前有几个朋友,媳妇就是麻将桌上谈来的。” 古青华不接招了,默默地摸枪,霍狄忙收声,赶着赶着往洞里逃命。 到了晚上八点来钟,某个肚皮空了的饿醒了。 一醒过来的时候先习惯性蹬蹬小腿,没踢着人,再睁开眼睛看——张恕呢? 一看房间摆设,回来了。 可是张恕破天荒地不在身边,云鸠的火顿时就上来了! 倍儿脆地嚎叫:“张恕!!!!!!!” 两秒后,张恕推开门,一脸惊恐:“云鸠!” 一看清云鸠屁事没有地坐在被窝里,张恕愣了:“你……”没事惨叫什么? 云鸠气呼呼问:“你在做什么?” 张恕朝下面洞厅里一个个望着这边的人看了一圈,然后说:“没干什么,在火边聊天。” 云鸠歪着一边眉毛:“屋里比外边暖。” 张恕说:“我不冷,好几天没回来了,跟他们说说话。” 云鸠突然神色一敛,似乎被触动了什么。 张恕:“?” 云鸠嘀咕:“我饿了。” 张恕笑:“娟姐给你做好了,我去拿。” 大门、二门都关了,洞厅里没有风,张恕就没关房门。 墨虺跟张恕说完话后跟着一起进山洞,此时也坐在火塘边上。 张恕一走回来,墨虺问:“云鸠没事吧?” 张恕摇头:“没事,睡醒了。” 张娟说:“我给你盛粥,一会你吹吹再给他吃,别烫着。” 小临德用铁钎子穿了一个土豆,不急着烤熟,用土豆打火炭,打得“啪啪”地说:“小排骨喜欢这么叫——‘张恕’!!”小孩声音很大,这一叫,几个大人耳膜都感震得慌。 张业用手塞着两边耳朵问张恕:“哥!你还没说完,机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古青华指着小临德的土豆问墨虺:“土豆你吃不吃?” 谢高文扒拉竹筐里的土豆说:“要不我全洗出来,谁想吃就丢进去烤,对了!要下酱才好吃,酱放在哪了……” 不多几个人,却乌嚷嚷的很嘈杂的样子,先前云鸠在睡觉,明知小孩睡觉雷打不动,可大家对他另眼相看,说话都压着声音,怕吵了他,这时候听张恕说他已经醒了,纷纷拉开嗓门。 张恕等着张娟盛粥,一边跟张业说话,场面闹哄哄的,就像以前过年的时候,几家亲戚聚在一起,老的小的一大堆,每个人都在说话,虽然很吵,可是也很快乐。 张恕一下子想起来问:“是不是要过春节了?” 所有说话声全部停了,都愣愣的——春节? 末世了,谁都不敢提过去的节日,全家团圆的日子,天南海北地都一定要聚在一起过这个春节,可是到了现在……都选择性地把这个最重要的节日忘记了。 古青华低低地说了句:“其实该过一下,活着,就该庆祝。” 张娟怕勾起伤感,笑着说:“哎!我记得就在这几天!都给忘了!一会我看看!米、面、菜都有,好好做一桌!春晚是看不到了,不过想看唱歌跳舞的,赶紧来讨好我!!” 张恕知道说错了话,不过张娟这么一说,大家脸上又轻松了下来,他微微松口气。 古青华捶一下手,看着墨虺说:“对了,你不是问我你找来的那一箱礼花是什么东西吗?正好!过年要放鞭炮礼花,这下也有了,你还真有先见之明!” 墨虺傻傻地:“啊?”完全听不懂。 谢高文不洗土豆了,急巴巴地要翻红纸,还拉着张恕问:“你写字好看不?没春联!谁写字好看!?对了,福字怎么剪的?” 小临德满地跑:“我会剪纸!老师教过剪纸!!” 张恕被搅得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云鸠还等着吃粥,等他抬着粥碗上去,云鸠沉着小脸坐在火炉边的毯子上,可想而知心情如何。 但是等张恕小心翼翼把粥碗放到他面前后,他居然没发火。 粥也没第一时间去动。 张恕正想找点话说,云鸠看也不看那粥碗,小手揉揉下丹田位置说:“我……不太舒服。” 张恕一下子急了:“怎么了?” 云鸠指指身体:“元婴似乎不太妥。” 张恕很自觉:“要我做什么?” 云鸠极其罕见地露出迟疑的神情:“若你元神能过来助我一臂之力,也许无碍。” 张恕不疑有他:“元神怎么过去?” 云鸠的眼底光芒一闪,然后双盘端坐,向张恕伸出手:“你依我指示慢慢来。” 第九十九章 张恕忙把房门扣上,回到云鸠面前老老实实坐下,拉住云鸠小手闭上眼,一步一步地,把元神过到云鸠小小的身子里。 云鸠的灵气全收在养元珠里,所以气海里跟普通人一样,除了静静漂浮的养元珠,空无一物。 张恕还在琢磨怎么帮忙,突然被养元珠里一股吸力一扯,不由自主地就进了珠子里边。 仿佛突然间落进一个虚空,上下左右各方全都没有任何着力点,虽说是元神状态,没有身体,可是习惯了有身体的状态,张恕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唯恐被深渊吞噬。 忽然后面传来光亮,一股暖融融让人安定的气息包裹住他,细小的光点从无到有,汇聚而成他的身体。 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在梦境里,身体的感觉朦朦胧胧,不是那么清晰,但是直达内心深处的暖意却比用自身身体感觉的更加透彻,有点像失去了眼耳口鼻和触觉,但是内在的某个部分却因为失去的更加敏锐了。 没有声音,但张恕“听”到云鸠的声音:别怕,凡人只有在转为纯阴时可见其魂魄,但修仙者得窥天途,脱离轮回,只要你专注,便可使元神也具形。 张恕一下子安定下来,云鸠只能引导他,真正的凝形还得靠他自己。 分布在周围的细小光点就是神识,把神识集中在中心,再顺从云鸠给的引导,张恕渐渐觉得他能“看”了。 然后,能说了。 “云鸠?” 也能听了。 “专注。” 忍着转过身看云鸠的冲动,张恕认认真真地把神之形凝结完成,直到看见自己的手脚如同外面的身体一样,反手一抓,抓到背后人的衣袖,这才忙不迭转身。 第一眼看到的是和淡淡白芒一起,烟一样缓缓荡开的头发和宽阔的衣裾。张恕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云鸠时,他闭着眼睛坐在身旁,也是有烟云缭绕不去,不像凡人。 最近一段时间三头身小宝宝的形象顿时就像散开的烟气一样无影无踪了。 熟悉感才让张恕的心情跃到高处,入眼的面孔却是个陌生人,张恕傻了—— “青城……” 淡墨晕染的眸子里泛出笑意,可是嗓音还是张恕熟悉的云鸠的声音:“我习惯听你叫我云鸠。” 知道是同一个人,可是眼睛不习惯看到的模样,再加上面前的男人有着超越性别,甚至超越种族的美,带来的冲击太大,张恕脑子一下子浆糊了。 “云鸠?” “嗯?” 笑意随着低沉的鼻音加重,修长如叶的眉毛歪挑起一边,有点小得意和臭美的模样。 张恕一下子回过神——青城的年纪看不出来,不过云鸠说过,年月太久,感觉很淡,充其量记得而已,所以一仔细观察,十六岁少年的讨嫌劲连完美的外表都遮不住,刺一样扎出来了…… 张恕的表情从迷惑一下子变成冷静,扁嘴问:“我没看出来你元神有不舒服的样子。” 云鸠一瞪眼,眉心一皱,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招时效这么短?狂躁症患者脸皮抽搐,看起来要发病。 这下好,张恕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不管是小屁孩、蜀山弟子,还是元婴,本质就是一点,也只有一点,那就是狂!躁!症!!! 养元珠是云鸠的地盘,没有身体,没有灵力的自己就是鱼肉,要小心某人发病。 云鸠还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错,就看张恕往后退了一大截,还一脸戒备盯着他,顿时火大:“你干什么?” 张恕惊叹:“还是要发作!” “什么?”云鸠贴过去,然后更加恼火地发现张恕继续退:“你退什么!?过来!!!”他还没抱够,怎么可以跑!? 张恕这次不退了,转过身朝远处飘:“今天的灵气还没炼化,炼化完给你,我看你也没事,那我出去了……怎么出去啊?” 云鸠扬手就想给张恕一下子,突然想:张恕莫非是在怕他? 扬起的手放下来,云鸠跟在后面追,满肚子苦水…… 七玄曾经苦口婆心地说过:“你要是肯耐心一点,压制一下脾气,实乃大幸也!” 他脾气很差吗?哪里差了? 尤其对张恕,耐心那是无尽无终,要多少有多少,脾气?从来没对张恕发过吧? 总之,不记得对张恕发过脾气。 怕他干什么?简直不识好歹!! 张恕一回头,正好看见云鸠一脸暴戾,原本淡墨色的漂亮眸子硬是变得阴沉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一瞬,把张恕吓得飘更快…… 云鸠脑门上青筋拧起个疙瘩:我忍——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题只有修仙,很单调是不是?那他在拼命地补充知识拉近距离了啊!嫌他找麻烦?要对付妖魔怕了?还要对付魔王,还要做不想做的BOSS,除了这些,也没有多麻烦嘛! 照顾小孩子是有点麻烦,这个他承认,怕张恕慢慢的失去耐心,所以才以元神相见,好像完全没有意料中的作用。 看着越飘越快的张恕,云鸠黑线了——何止没起作用,还起了反作用! 他长得像夜叉还是怎么的?逃这么快!? …… 云鸠绝对想不到张恕脑子里,过去蜀山弟子的模样跟脾气成反比,现在比例不变,外表往上翻了好几倍,这代表什么?这代表脾气往下翻了好几倍!!张恕敢惹么?不敢!所以没命跑。 直到云鸠在后头凉飕飕地来一句:“你还要露体多久?” 露体?什么意思?张恕迟钝地往身上一看,T_T#忘记凝衣服了…… 心里乱,专心不下来,衣服死活凝不出来。 云鸠这会不急着追上来了,像朵大水仙飘在几米外,看着张恕使劲。 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惜衣服的影子都没有,再看云鸠,侧身斜躺,手肘下一片薄云充作依托,一手撑着脸侧,眼神直勾勾地。 张恕捂着下头吼:“转过去!” 云鸠伸个懒腰,居然很听话地转过身,张恕出也出不去,只好拼命集中注意力。 云鸠勾起唇角:元神凝形不过是个习惯,元神本就无形,即使凝形,要看哪还需要把形体给搬过去才能看?笑话。 张恕先转过身,不行,又坐下,以打坐姿势,心才慢慢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身体外覆盖了一层东西,成了。 睁开眼睛一看,衬衣牛仔裤。 “呼——”长出一口气再擦一把汗,好久没这么累了! 云鸠手一挥,无尽的虚空忽然变了,张恕突然发现自己坐在草地上,前方一道飞瀑迸溅出几米高的水花,古榕的根茎盘曲虬结扎入泥土、石隙里,这里是—— 向四周一看,张恕认出来了,这是来过的那个山谷,那时候在最里边的山洞水面上见到了一个人。 张恕回头,瞄着仍旧背对他懒洋洋侧躺的云鸠——那就是云鸠的元神吧!还是青城的模样。 上次来时,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可是这一次,场景就像真的一样,稍远处水流冲击的轰鸣声,身旁有草叶尖尖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无一不真实。 张恕一直扭头看着云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云鸠本来就长这样?所以……元神才是这个样子的? 有静之幽,有雅之意,有乾之立,还有张扬不羁的狂傲,活脱脱就是一副云卷层峦的水墨画卷。 长成这样,真是祸水! 张恕的表情,绝对称不上赞赏。 留给张恕看似惬意的背影,云鸠其实满脸费解——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连张恕这么单纯的人他都看不懂了…… 一点没想到,因为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外表的吸引力几乎已经被降到负值。 两人背对背半天,张恕怀疑云鸠睡着,先妥协了。 “云鸠……” “嗯?” “你要我过来干什么?” “啊——”云鸠打着哈欠说:“怕你真的当我是小孩了。” “就是这样?” “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也不会真的把你当成小孩。”十六岁很大么?臭孩子! “嗯……” 不对劲,云鸠只能感觉到不对劲,焦躁地把身前的草地挖得坑坑洼洼的。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张恕过来了,云鸠忙一摆手,用袖子盖住那一片,随即想:我为什么啊?啊!? 张恕说:“放心吧!肉身一定会找回来的。” “嗯……”谁要说这个了? 云鸠一转身,张恕坐在他旁边,低头瞧着他:“我明白,就算长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肯定要拿回来。”何况长那么好,连他都为云鸠觉得可惜,一定要拿回来! 有时候话要说完,不要说半截。 云鸠快气爆了:什么叫做就算长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他长得这叫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啊!? “……嗯。”忍……一定要忍! 从来没有过的打击降临在云鸠身上,萎了。 自信扫地! 那么……换一种方式…… 漂亮的嘴角一咧,云鸠的牙齿闪闪发光! 第一百章 张恕还在想怎么让云鸠的心情好起来,云鸠坐起来,手搭上他肩头。 张恕有点意外。 除了在小孩子身体里时,他跟云鸠还没有过直接接触,之前凝形时应该不算,如果要算的话,那时候……云鸠抱着他? 那是在帮他吧…… 现在是…… 云鸠凑得很近,近到连他眼底宛如石斑叶脉的纹理张恕都能清楚看到的地步,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叹:同样是人,为什么云鸠的眼睛会这么漂亮? 男人留一头长头发,一直让张恕认为很“另类”,云鸠当然不在此列。 随着他凑近的动作,那些头发好像羽毛一样轻盈,受一点力,就拂送过来,擦到张恕脸上。 如此近,如此直入肺腑激荡心魂的美,哪怕同为男人,张恕也有心跳加快、血液加速的感觉。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据说每个人都有同性恋的倾向…… “……”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变成空白,云鸠发白的嘴唇贴上了他的。 张恕呆了过去。 云鸠没有乘机更进一步,碰一碰,似乎,还轻轻擦了一下,就立即后退,问:“可愿与我结伴?” 这个样子来亲,张恕再怎么样也不会误认为云鸠肚子饿了,再加上这句话。 亲吻和话分开的时候,也许张恕还会往别处想,但是当这两种表示放在一起后,他只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我……” “嗯?” “末世来了……” “哈?” “人类变成丧尸了……” “?” “妖魔满地跑……” 云鸠的眉心随着张恕说的话越皱越紧,即使是皱眉,眉间的几道浅浅皱褶也是美的。 张恕的视神经反映到更里边的时候,就是所有神经搭错线,持续短路—— “你、你你……你……” 云鸠有些装出来的满不在乎,生涩得好像从来没有向人告白:“我问你,可愿与我结伴?” 引他进入修仙路上的导师一样值得尊敬的人,能力很高,无所不知,又!这么的帅气美丽,向他告白? 虽然含蓄了点,但那跟说“我喜欢你”没有多大差别! 张恕没少被人告白,不过那些都是女的,要么写信,要么约到僻静的地方,要么找人转告,形形色色,有的比云鸠还含蓄,他应该不会搞错。 两个人之间差距那么大!为什么? 不,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要怎么回答? 张恕狠狠地掰着手指,好像在做准备活动一样,这是他紧张时的条件反射动作,以前只有比赛临场时会这么紧张,一紧张就做准备活动,捏手指转手腕等等,缓解心情的同时还可以让人看不出来他在紧张。 但是,此时此刻情境下这样做,像是在准备打人…… 云鸠脸一寒,张恕只看到他袖子一甩,一瞬间头晕目眩的,回到身体里了。 急急忙忙睁开眼睛一看,云鸠又是奶娃娃的样子,大头小身子,手指头细得好像经不住人一握。 张恕的脑神经还没搭对路,云鸠转身走回床边,踩着两根一高一低的凳子爬到床上,十分疲倦地说:“我累了,要闭关,这几天别来吵我。” “……”这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云鸠问:“还不出去?” 张恕默默地打开房门走出来,因为用的插销,在外面上不了锁,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锁紧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 不需要用神识,门没拉紧,门缝里能看见云鸠垂着脑袋坐在床上,无比沮丧的样子。 张恕轻轻把门拉拢,却没走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门。 曾经有个女孩写信给他,信末尾写着:如果你不答应,下课后就别到池塘边来。 那曾是让他觉得最不为难的一个女孩,后来两个人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还和以前一样是同学。 他还没回答,云鸠就赶他出来了…… 终于有一根神经搭对线,张恕一下子明白过来云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这是以为他不愿意,所以灰心失意了。 云鸠……这么在乎他的回答? 不、不,云鸠小他好几岁,只是天天跟他在一起,被他照顾着,接触不到其他人才有了错觉,喜欢一个人,还是个同性,怎么能轻率做决定? 即使他…… 还是算了,他配不上云鸠,一丁点都配不上。 保持现状,至少还可以做朋友,如果变成恋人关系,不久后,云鸠熟悉了这个世界,接触更多的人以后,一定会后悔,别到那个时候,就会成为连陌生人都不如的敌人。 张恕根本无法想象云鸠从他生活里彻底的离开,不管作为什么关系,都比易变的爱情来得长远。 碰着门的手垂了下来,张恕脚下无声地离开了门前。 把不要进房间去打搅云鸠的话一交代完,他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就在夜里出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云鸠应该就后悔今天的冲动了。 万一没有后悔,万一他再问一次—— 不,怎么可能? 云鸠没有随时随地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模样,可是他的骄傲根本不需要彰显,不管他自己怎么看,九重天是上界,他是从上界下来的,而且本身在上界也是高于大多数人的“元婴”级修仙者,一时冲动做了一次,还被这样“拒绝”了,想必再也不会问第二次。 张恕甚至想到云鸠会不会在一气之下回去九重天,但是转头一想,他要拿回肉身,不会走,这才稳定了一下心情,但是随后他又想起等云鸠拿回身体,会不会想走。 那个时候应该也走不了了吧。毕竟不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而是不同的世界。 心里很乱,张恕漫无目的的横穿过湖面,向ZY村收容区方向不快不慢地行进。 到了临近ZY村时,才愣过来找玉石不是往这个方向。 K市的南面有一个玉石市场,东南亚一带,还有Y省本省的玉石交易都在那个地方进行,算是西南地区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 他应该往南走,而不是向西。 ZY村收容区的广播,在最开始时还收到过,后来经常在外面跑,慢慢的没有时间摆弄收音机,就再也没有听过那边的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转了方向,用神识一看,张恕又是一愣:ZY村收容区里有人! 不,应该换个说法,ZY村是K市外一个规模很大的收容区,整个靠湖的山谷地带全是收容区范围,最开始接纳的人数恐怕比市区随便一个收容区都要多。 就张恕知道的,市区的几个收容区满了以后,剩下的人和进入K市的人都被拉到ZY村来。 当时回从学校回家乘坐的K???次列车就是直接从K市转向驶到ZY村,那趟列车上除了他和谢高文,可没看见同车其他人离开这里,如果市区容不下的人都被拉到这里来,可想而知人有多少,他就是因为看着人太多,太危险,才离开的。 看来这里果然没能从第二次疫潮爆发中幸免,山谷里几乎每一米土地上都有一个丧尸! 但让张恕惊讶的是在满坑满谷的丧尸包围里,居然有一小片地方还有活人! 第二次疫潮到现在,已经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这些人怎么活下来的!? 本该往南去找玉石市场,可是看到还有活人,张恕犹豫了。 最后他决定过去看看,如果不是BP监狱那种情况,就把人救出来,十区已经有几万人,不在乎多几个。 那是个过去的工厂,两个拱顶房的车间和一幢建国初期风格的灰黄色二层小楼就是几十个人仅有的生存场所。 一道三米多高的围墙是他们唯一的屏障,人在墙里,丧尸在墙外,怎么看怎么叫人替他们发毛。 地下倒是有一条通道,像是过去的防空洞,但是只延伸出去几十米就垮了,大部分隧洞被泥土塞得满满的。 张恕怀疑是炸垮的,因为围墙外有一道凹陷垮塌的深沟,看着发散状散开的形状,跟仪表厂洞里庞五、王立炸的那个几乎一样。 小楼顶上站着四个拿枪的人,一人盯一个方向,楼里一个挤一个的睡着大概二十几个女人、小孩和老人,门窗都用铁条加固过,很多门窗外面有抓挠的痕迹,看来曾经被变异丧尸攻击过,居然还能活下来,说明这些人里最少有一部分枪法很好。 同一个小院子里的另外两个车间里也睡着人,有一个里边全是男人,另一个只坐着几个醒着没睡的人,半个车间里放满了物资。 张恕很快就看了个大概,周围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变异丧尸不多,能让这些人离开的方法有好几种:最近的是码头,可是停泊的船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往西南方向,一个学校的操场上停着两架直升飞机,跟船一样,缺乏人维护,不清楚还能不能飞,而且假如没有驾驶员,能飞也不成;最后,就是火车和公路并行的隧洞了,有三道后来装上的钢板门,不是问题,可离得最远,大概有六公里多,如果找不到车,带着老人、孩子要走好几个小时。 雪倒是停了,可是风很大,顺着山谷越刮越急,比H镇那一边的风要大了很多。 张恕想了半天,下面楼顶上的四个人都没发现他。 现在还是夜里,约莫三点多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怕招惹丧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哨的人能看的范围也就很有限了。 一个人想毕竟有限,不如跟这些人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离开的办法……张恕猛想起,如果他就这么下去,恐怕招呼还没打先要挨枪子。 愁,怎么出现好…… 云鸠曾说过:行若端,气必正。 既然是抱着救人的目的,畏首畏尾的干什么? 云鸠…… 张恕叹气,手边一闪,桑竹籽剑离体而出—— 第一百零一章 云鸠没有入定,甚至没有打坐,所谓闭关,不过是不太方便当着张恕的面,有意支开。 甲甬还没来,他只能等着。 张恕猜测的晚了点,云鸠已经后悔了。 元婴没恢复,元神没恢复,一身修为比炼气期的修仙者还要逊色几分,动辄耗光全身灵力,加上这个托庇的身体之小,连日常生活也要依赖别人。 他本该耐心一点,等一切恢复完好,肉身也得回来的时候,再问张恕。 那时候,当有八成把握,可是一急,好了! “叽咕咕咕……” 小肚子一阵咆哮,云鸠歪头看看地上炉子前放着的粥,本来想怄气不吃,结果没三分钟,在越来越大声的“叽里咕噜”声音里,投降了。 钻出被子,一脚够着凳子,滑下床,走到炉子前盘腿坐下,伸手拿着碗里勺子搅搅,已经没有热气了。 他试着吃了一口,尽管房间里温度不低,可粥还是很冰,冰得一嘴奶牙怵怵的。 哎!张恕! 现在不知跑多远了…… 云鸠陡然一个激灵:法盘!说做给张恕的法盘被养元珠里一通闹,闹忘了! 魔王要找他们,必然不会只派出一队十九个妖魔,而张恕不管去哪,都要杀丧尸,他神识能看的范围只有那么点点大,到时候灵力一动,妖魔老远就能察觉到! 石蛋呢!? 云鸠跳起来,急着抓小背包,脚丫踢在碗上,碗翻了,粥全泼了出来,脚尖也疼得他连着抽气。 打开背包一看,石蛋在里边呼呼大睡,张恕没带它!!! 被妖魔发现,张恕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对方实力差,那还有一搏的机会,或者速度慢,那也还可以跑,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在明知他是元婴修仙者的情况下,魔王派出来找他们的妖魔怎么也不可能实力太低或者跑得慢! 都怪他太急躁!忘了做法盘给张恕,张恕现在一个人在外…… 云鸠不敢想了,光着小脚丫一跛一跛地跑出房间,手忙脚乱的,一出去就栽倒在地。 古青华和墨虺没睡,墨虺一整晚一直不提离开,古青华有点困,但也没有回房间去睡,两个人坐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云鸠一摔倒,古青华就觉得一阵风刮过去,墨虺不见了。 这条蛇速度很快,一把就把云鸠抱起来问:“摔着没?” 云鸠擦破了手,却一把抓住他叫:“可知张恕往何处去!?” 墨虺一想:“他没说。” 云鸠低声说:“糟糕!” 墨虺看他没穿鞋袜,把他抱往火塘边,古青华站在楼梯下面问:“云鸠不是要闭关吗?这么快就出关了?” 云鸠没说话,聚精会神地想张恕可能会去哪。 回H镇……不,H镇在云鸠的神识范围里,张恕没在那。 张恕曾经提过,A市那边有一个奇怪的收容区,他可能去那了。 还有……玉石,改装枪支需要大量玉石! 云鸠问:“菇菇,这附近哪里找得到大量玉石?” 古青华拉长了脸,跟马似的:“我不叫菇菇!” 云鸠发火:“快说!” 古青华吓坏:“K、K市外有一个玉石交易市场,你问这个干嘛?” 云鸠又不理他了,扯墨虺:“速速去A市收容区看看,如果张恕不在的话,到玉石交易市场去,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古青华说:“A市在北边,玉石市场在南边,两个方向。”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回来!否则大事不妙!”云鸠不知是疼的,还是心慌的,小手一直在发抖。 墨虺刚要放下他马上出去找人,他又想起一件事:“带着石蛋一起去!希望你到的时候还没有妖魔找到张恕……” 墨虺奇怪了:“找张恕?其他家伙找他干什么?” 云鸠说:“你乡下妖魔,说了也不懂,快去!” 被鄙视的墨虺没胆子发火,乖乖地闪进房间把好睡的石蛋提上,窜出来连“再见”都不敢跟古青华说,两人只来得及飞了个眼神,黑气倏忽出洞而去。 好一会,古青华才看到云鸠光着脚丫站在水泥地上,好吧!张恕这个不尽责的奶爸跑了,他只好兼职当一下奶爸了…… 墨虺先朝A市去,那离得近,要是没有了再往南去玉石交易市场。 他寻找的轨迹是一条正北正南的直线,他按照云鸠说的做,哪里想得到张恕出洞的时候心情乱七八糟的,偏偏不在按理该在的地方! 墨虺遁速快,但蛇类并不擅长寻踪探迹,即使张恕在湖那边灵力大开,他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此刻,云鸠的后悔叠加了无数倍——不该急躁,都已经到了张恕身旁形影不离了,急的什么!?怎么会忘了法盘这样重要的事情!?这个世界不是九重天,是处处都可能出生命危险的地球末世,居然怄气把张恕赶出去!!!最可恨的是,张恕走那一会他怎么就没看看张恕往哪边走的!? 张恕要是慢点,现在还可能在他的神识范围内,二十来公里的距离,但是有飞剑,早就出了这个范围。 云鸠气呼呼的,连带着桑竹籽剑和给张恕桑竹籽剑的七玄都迁怒上了。 不过现在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古青华忙着找碘酒,找鞋袜的时候,云鸠把本来就擦破的手放在火塘的水泥砖棱角上,狠狠一刮—— 古青华吓得喊出来:“死小孩你干什么自残!?” 把围在围墙周围的丧尸清理干净后,墙里的人也早已放下了枪,那四个人还叫醒了其他人,除了几个孩子和老人因为虚弱没办法喊醒,所有人都醒了。 张恕落地,为了消除里边人的戒心,没有越墙而入,走到锈蚀的铁门前敲门。 “你们好,我叫张恕,从H镇过来,无意中发现这里还有幸存者所以就来了,我是人类……活人。” 门里有人嘶哑着问:“H镇来的?” 张恕说:“嗯,H镇现在基本没有丧尸了,K市收容区转到H镇来了,有好几万人,我们那有武器,有军队,很安全,还有粮食。” 过了几秒,铁门里一阵铁链的响声,门“咯噶”一声打开了。 几张刻满了惊恐和疲惫的脸出现在张恕眼前。 不足一千平米的地方生活着一百零五个幸存者,还有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大雪覆盖着,温度在零下二十度以下。 张恕走进铁门后,铁门被迅速关了起来。 只有少数几个人敢朝外面看,大部分人连门外的光景都不敢看了。日日夜夜没有丝毫生命保障,外面的世界似乎除了吃人的丧尸再也没有其他。 人是群居动物,只要一群人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个领头的。 张恕跟着领头的一个男人往住人的车间房走,有女人从小楼开了条缝的门里看他,被男人压抑到像是喘息的低声吼:“回去!” 门关上了,可是很快又打开一条缝,另一张脸在门后看着他。 院子里站着的都是男人,有些躲得远远的,瑟瑟发着抖,有些跟在后面,张恕每次回头都看到有人大着胆子伸出手。 他背后的衣服不断的被脏污开裂的手碰到,都是轻轻的,一碰到就连忙缩回去,然后手的主人就露出吃惊和喜悦,还有想要痛苦的复杂表情。 张恕没有躲,让这些人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云鸠选了他,所以他从来没有像这些人一样,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 假如云鸠不是错误地把他当成了魔物,那他最好的,就是变成跟这些人一样,听到好消息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运气糟糕点的话,已经死了,像其余百分之九十多的人类一样,只剩下身体在茫然而饥饿地寻找着活人的血和肉。 领头的本来想单独和张恕谈,但是地方太小,房子里虽然也是零下,好歹比雪地里暖和一些,只好让其他人也进来。 张恕看着他们用铁链绕过门两边墙上钉的钢条,反复检查每一扣的铁环、螺钉、缝隙,然后忐忑不安地围成一圈,观察他,低声议论。 他们的弹药可能非常有限,所以采用的不是严防死守的方式。 张恕修仙之后眼睛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东西,这些人没有修仙,但他们在黑暗里丝毫不比张恕差,没有人撞到别人,也没有人踩到地上铺的一块块“床垫”——虽然用来睡觉,但其实没有一块是真正的床垫,张恕看到了轮胎、木板、报纸、纸箱、泡沫塑料、发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是没看到任何跟布有关的东西,所有的布料,哪怕一根破损的布条,也被围在人的脖子上。 急缺保暖物资…… 而且恐怕一直这样,没有电,没有除了喝以外的水,没有火。 每一个夜晚都在漫长的黑暗中度过,他们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在黑暗里视物。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怕被丧尸知道他们在里面,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想要发出正常的声音都不太可能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为了跟张恕说话,领头的男人特意开了一瓶矿泉水,小心地哑着脖子问张恕:“你……你喝吗?” 张恕摇头:“谢谢,我不渴。” 男人小口小口地泯了两口水,吞咽水的声音里,周围很多人露出渴望的表情。 张恕记起在门外看到的一排塑料桶,桶里装着雪,他们靠雪水解渴? 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你……” 也许对方看得见,也许看不见,张恕露出一个笑容:“我是人,活人。” “可你……” “还有人记得以前小说里的修仙的人吧?我就是那种人。” 有几个人低低地议论起来。 男人接着问:“你说……咳咳……你说H镇很安全,有吃的?” 张恕不加一点夸张地说:“是的,疫潮爆发了两次,现在H镇的收容区是第二次疫潮后建立的,前几天还在K市西市区火电厂那一片,今天全区搬到H镇,镇上的丧尸几乎很难见到了,经过清理,今天之后不会再有丧尸出现在H镇里,公路出口也在在修建防御工事,码头也一样,H镇过去有三个兵工厂,各自有山洞,很大,可以容纳几万人,目前在准备搬进去,但是洞里的设施不完善,需要几天时间,不过过几天就可以住到洞里去了——还想知道什么,问吧!” 男人跟旁边的好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很郑重地问张恕:“我们……这里的人,咳……都可以去吗?” 张恕点头,然后怕对方看不见,补充:“全都可以去,那有药、有医生,生病的也带过去。” 有人惊喜问:“一个都不留?” 压抑得太久,这样的声音一出来,调子都变了。 有人低声喝斥,更多的人竖起耳朵,等着张恕的回答。 张恕又笑:“一个都不留,只要你们愿意去。” 男人问:“怎么去?” 张恕说:“丧尸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但怎么过去H镇?我看过周围,码头结了薄冰,不过船不一定能用,学校操场上有直升机,汽油可能结冰了,还有驾驶员……” “驾驶员有!”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了力气:“我就是直升机!咳!我就是驾驶员,那两架直升机是以前巡查林区火情配备的,才进口投入使用不到一年时间!汽油就在学校体育室里!” 张恕一听:“只有你一个?” 一架直升机不知道能载几个人,不管要飞多少次,但总比让这些营养缺乏的人在雪地里步行到H镇好。 男人和其他人又商量了几句,然后把他知道的ZY村情况告诉张恕。 ZY村收容了近四十万人,第二次疫潮爆发前,为了便于管理,部队把整个地区分隔成了四个区域,他们这里是码头片区,直升机停放的是磷矿片区,往西再过去,是山阳片区,向北,则是ZY村中心区。 从这里到学校,有大约四公里路,也许ZY村在张恕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幸存者,但在五公里左右范围内,就只有这一百多个活人,而这一片是ZY村两个片区,二十万人。 一百人比二十万人,幸存者比例是百分之零点零五…… 码头片区最开始没被感染的有一千多,但是码头有变异丧尸,一次次往码头突围的冲突里,变异丧尸越来越少,而活人也从一千五锐减到只有三百。 约莫一个多月前,这三百人困守在这个厂所在的街道上,不再试图突围,但就算是固守,也不能保证生命安全。 几个变异丧尸,一夜之间,就杀了近半的人,没有办法之下,他们只能一退再退,退到现在的地方,不敢开灯,也没有电力可以供给电灯使用,必须压着声音说话。 还曾经有一个变异的不知道怎么跳了进来,不过是一次偶然,又是几十条人命。 他们手里枪倒是多,几十条,但是子弹只有十七发。 张恕不来,下一次变异丧尸进来的时候,或者粮食吃光的时候,这些人全都要死。 学校是磷矿的子弟学校,是磷矿片区的物资囤放点,在断开音讯之前,这个领头者最后一次离开那的时候,学校的围墙和铁丝网比这个小厂的可靠得多,还有大批物资。 现在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了。 很快,计划就拿出来了——先全部转移到学校去,驾驶员和机械师傅都有,只要能把直升机用起来,就可以先把重病的几个人最快送到H镇去。 如果以前放在学校里的弹药还在的话,留下的人在学校里也比在这里安全。 可惜的是还有一个驾驶员早就不见了,要不然也许能把两架直升机都用起来。 凌晨的时候气温虽然低,但却是一天里风最小的时候。 天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雪,所以也不再等到天亮,领头者叫何瀚,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立即叫人准备钢筋铁条和塑料绳等东西,没有一会,几个简易担架就做了出来。 把不能走的人放上担架,四人一组轮替着抬,孩子也都指定了男人背或者抱,每个人只带半瓶水和一袋饼干。 很简单,很决绝,就这么打开了铁门—— 张恕起手就是变卦,毫不客气地放出十六道剑光开路。 青光翻飞上下,保护着这一队十分难得的幸存者离开了小厂。 似乎有什么忘记了,张恕朝东看了看,也不知道云鸠闭关做什么,回去要是怄着气可不行,等他出来跟他好好谈谈。 这一闪神,下面人群里有人尖叫,一个丧尸离人群只有几米。 张恕忙专注心神驱使飞剑,没有去细想忘记的是什么。 即使不管丧尸,走得还是很慢。 积雪有半米深,队伍几乎是在慢慢蠕动前进,何况体力不足,很快就有人撑不住,手脚并用地开始爬行。 四公里多的距离,听起来不远,但在ZY村,这四公里全是上坡路,磷矿在山里,学校在半山上,沿路有村子、有厂,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学校。 H镇是依托着三个兵工厂兴盛起来的,而ZY村则是因为磷矿,除了一家国营,其余都是私人的小矿,滥挖滥采事故频发,跟H镇东边的煤矿矿区比起来,这里更加混乱。 煤矿国家近几年抓得严,情况相对好些。 随着往山里慢慢走,张恕能看到的私人矿井就有不下百数,地下简直密密匝匝蛛网一样密布着矿洞。 矿洞再乱,不关他的事,可是在一些矿洞里,却有一小群一小群的幸存者! 这就很让人头大了。 等把这群人弄到学校,跟直升机一起回H镇,让曾茂派一个车队过来,大范围的搜救,看能救出多少算多少。 四公里多点的路,用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连变异丧尸都只碰到三个,算是很顺利了。 学校的大门还是完好的,物资也基本都在,里边丧尸没几分钟就被张恕清理一空,但是围墙垮了一截,有五米多宽的一个豁口。 精疲力竭的众人又用了半个多小时,弄了两辆货车和碎砖头等杂物,把豁口堵起来。 直升机需要维修,就算有了汽油一时半会也飞不起来,所幸需要的零件学校里都有准备。 女人们收拾了食堂生火做饭,几个月来,这是这群人第一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哪怕只有米饭下罐头,但也比天天饼干强得多。 何瀚热情地邀请张恕和他们一起用餐,张恕拒绝了。 他只要了一瓶过期的矿泉水,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但毫无饥饿感。 云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没跟他讨论过,一切顺其自然。 即使是张娟做的饭菜,张恕也不想吃,何况还要坐在一大群狼吞虎咽的人里,分他们的食物。 七点多的时候,天边罕见地浮出了淡淡的朝霞,看来冬天还是会结束的。 张恕上到学校最高一幢楼的屋顶,把一块废铁板翻过来,就这么坐下,一边看着东边渐变的天空,拧开了矿泉水瓶子。 刚含了一口要咽,却因为水里一股子怪味“噗”地喷了出来。 拿起来仔细一看,水里很多沉淀物,天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下连水也没得喝了。 张恕无奈地把瓶子丢开,有点渴,可是看了看旁边堆积的雪,怎么也没勇气塞进嘴巴里去,只好算了。 云鸠说过,太阳出来时是最好的打坐时间,何瀚他们修好了直升机会喊他,那乘着等待的时候就把气炼了吧! 从前一天早上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几个小时没睡觉了,张恕撑着不断犯困的身体开始打坐炼气,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就睁开了眼睛。 妖魔! 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远!一大群妖魔!!! 张恕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一直觉得漏了的是什么——法盘! 身旁没有云鸠提前示警,没有石蛋遮蔽灵气,他完全忘记了魔王在找他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招摇过市一般使用灵力杀丧尸救人,怎么会不招来妖魔? 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三章 犹豫的时间不过一、两分钟,而这一、两分钟里,妖魔离他从五公里变成了两公里。 速度比他快得多! 跑是跑不过的,而且看数量,打的胜算也不大。 张恕万分抓狂,要是云鸠在,一定有办法解决,靠他自己的IQ,能想出来的,就只有跟上次一样的办法,可是没有甲甬或者墨虺在身边,没有人可以给他打掩护…… 等等! 也许可以伪装一下也说不定…… 张恕飞快掏出坤袋里的龟壳,这个东西是在林区深处找少阳紫官草的时候发现的,当时覆盖在天黄子上面,把冲天的灵气遮蔽得一干二净,不管多大的灵气,在这个东西下面只要不动灵力,妖魔发现不了! 正是因为它,那株天黄子才躲过妖魔,长了几百年,那时要不是偶然用璃珠吸干了水,他也绝对发现不了,可见龟壳不止能遮蔽灵气,还能隔绝神识。 来不及跟何瀚打招呼,也没有办法去打招呼,张恕丢出桑竹籽剑,一边不择方向地逃离——免得不小心波及无辜者,一边咬破指尖,驱使灵力在龟壳上画法阵。 他会的法阵就两种,一种是把储存的灵气转换成可攻击的“力”,云鸠给古青华改的手枪上就用了这个法阵。而另一种是储存灵气所用,曾茂手枪弹夹里的玉石就用了这一种,把普通的玉石变成一个法器。 后一种法阵也是张恕最近几天一直在学的,练习得已经十分熟练,这时候遁光不停,手下也不停,龟甲上的法阵慢慢成形—— 石蛋的防御可大可小,因为它是活的,而龟壳是死的,虽然看起来比石蛋的作用还大,但张恕不可能把自己缩得跟猫一样大,好让它扣住全身,一旦不能完全盖住,想必也就会被发现,只有把它当成玉石,注入更多灵气,使遮蔽范围扩大这一条路了。 能够作为法器改造的物品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俗物。比如玉石,云鸠说只有六种玉可以做法器,其他的都不行。 这个龟壳能不能起作用,张恕不知道,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搏一搏了。 什么叫做瞎猫撞上死耗子,就是张恕这种。 龟壳是和石蛋同族的妖魔留下的,妖魔死亡后,身体也会像普通动物一样腐烂,但其长期以灵气滋养的部分却可以不朽,这些不朽的部分就是修仙者眼中的天材地宝,是最好的炼器材料。 这种龟甲,本身已经相当于法器,不知道比还要经过重重炼制才能用的材料好了多少倍! 云鸠想到做法盘给张恕,就是因为知道张恕手里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好东西,以龟甲为阵心,把法阵做在上面,再辅之以阵旗,就可以把它的效果最大化,做成了一个蔽灵法盘,做成之后至少可以把几公里范围笼罩在内。 张恕不懂法盘,但他歪打正着的,居然想法走到了跟云鸠一样的路上,用他会的唯二的法阵,画到龟壳上,也许不能遮蔽流动碰撞的灵力,但肯定比玉石的效果好。 法阵一画好,背后的晨光里,一群小黑点已经在望。 张恕不敢再飞下去,一看,下方是磷矿,地下有无数像蛛网一样分布的矿洞,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方向一变,张恕斜飞向一处矿洞入口,刚要进洞,心里一动—— 山里的积雪比外面要厚得多,学校垮掉的墙里是一片树林,林子里积雪将近一米厚,当时要不是张恕帮忙,用桑竹籽剑带起的劲风吹开了一部分积雪,那短短一百多米恐怕就要走出半小时来。 而他匆匆选的这一处矿洞外就只在洞口附近建有一间简易房,仅容一辆车通行的土路被埋在雪下,洞口周围林木茂密,是一处私挖滥采的非法矿洞。 张恕御剑飞行,洞口雪地上自然没有留脚印,一低到树冠挡住了后面视线,他没有直接进洞,而是稍微一偏,钻到了树林里。 有一大丛索梅长在山石下面,冬天的时候自然没有结出果实,这种野生植物不耐寒,连叶片也掉光了,只剩下细长绵密的带刺藤条交错拱搭,雪落不到底,被藤条撑着形成了一个雪盖,乍一看那里根本没有这丛索梅,就是一块小山坡而已,但是在神识里雪下面的情况一清二楚。 藤子之下有一米左右的空间,张恕一看到就做了决定。 此刻恐怕是他会御剑以来最快的速度,离那还有几米远,也就是在洞口转向的瞬间,收剑——收敛灵力——顶壳——蜷缩身体,用惯性直冲进索梅藤子里。 不敢用灵力来缓冲,他只能并屈起双腿来做缓冲,整个人一头扎进雪下面,速度快到超过他预料,冲力之大也超过预计,双脚蹬到山石的刹那,剧痛从脚上传来,冲势不止,幸好运动神经发达,立即双臂抱头,两条手臂也狠狠地撞了一下,身体才彻底停了下来。 索梅藤子很有韧性,像细竹枝一样,张恕一钻到最下面,所有枝条全部弹回原处,山石上面的雪被震得滑下来,把张恕“制造”出来的空隙弥补满,从外面看,除了雪成片滑落的模样,没有丝毫人为留下的痕迹。 而滑落的雪痕在坡地的树林里随处可见。 从看到矿洞到匍匐在索梅藤子下,张恕只用了几秒的时间。 他唯一担心的是龟壳没起作用——不过很快就知道到底起没起作用了。 最多十几秒后,这一群妖魔就到了矿洞外。 出乎张恕估计,不是影将那一群,而是另一群——魔王竟然派出这么多妖魔来找他,应该说通过他找云鸠,为什么?为什么魔王一定要把云鸠的元神给灭了才肯罢休!? 云鸠料对了一点,即使季离被七玄控制了,还是有办法通知他爸,而且不止如此,这位魔太子还知道云鸠离开九重天,到下面来了。 否则张恕就算是个妖魔的死敌,也不该动用这么多妖魔大肆搜捕。 季离和他爸究竟是有多神通广大!?有多苦大仇深!? 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问问云鸠到底对人家干嘛了?难道杀的不是前魔王,而是现任魔王的情人么!!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还没完没了的要杀他!!! 难不成那个被青城杀的魔王弋渊是……女的!季离他妈,现任魔王他老婆! 张恕突然觉得刚刚那一撞把脑袋撞坏了,要不怎么会冒出这么古怪的想法来! 不过石蛋一天想找老婆,墨虺又死心眼的要泡古青华,妖魔像人一样有家庭也不奇怪…… 现在—— 好像不是乱想的时候。 这一群有十二个,为首的有两个,悬停在其他妖魔之前的空中,离地面二十几米,两个都一脸高傲地垂眼瞅着下方的矿洞洞口——他们没看张恕在的右侧,龟壳起作用了,可是张恕连松口气都不敢松,天知道这些妖魔里有没有耳朵特别灵光的,被听见可是完蛋了。 他把呼吸放到最低的程度,悠长得一分钟一次呼吸,比拂过枝头细雪的风还轻,如此的一次呼吸后,不止时间变得漫长了,连体温也降了下来。 打坐入定得比较深的时候,就是这样,整个人宛如沉入深海,外界的低温一点一点从体表沁入肺腑,减慢血液流速,降低心跳。 张恕入定很快,所以这种情况掌握得也快,身体在这种状态下感知不会降低,反而会变成更敏锐。 不能用神识,肉眼也看不到,只能用听的,却跟“看”到一样清楚。 有两个呼吸在其他十个之前,所以这两个就是为首的。 后面的十个里边有九个呼吸均匀,但有一个的呼吸比其他都要急、粗,似乎才费过力。 张恕一开始觉得奇怪,可很快明白过来,这一个就是带着整群妖魔飞行的“驾驶员”。 一个念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你!你,还有你!你们守在外头,余者随我进洞!” “等等!桑田,万一那修仙者并未进入此洞……” 张恕心一跳,他所在的地方可不难找。 “哼!”那个桑田却听不进去:“灵力到此地立即无影无踪,不正因为这洞里有古怪么?所以那修仙者发现我们之后拼命向这里逃,如此明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张恕刚想这个叫桑田,那个不会叫沧海吧!就听见桑田以听不进任何意见的口吻说:“既然沧海不明白,那不如沧海带他们两个在外面好好搜寻一番,我们进去!” 九个妖魔落了地,带着一群妖魔飞行的那一个可能擅长的就只有飞行,进到狭窄的矿洞里没有什么作用,所以跟沧海和另外一个留在了外面,正合张恕的意。 沧海喊:“桑田……” 率先进入矿洞的妖魔理都没理这声叫声,自顾自带着八个手下很快地就离开了矿洞口,往深处去。 张恕把牙齿咬得要出血,可还是不敢贸然出手,有心等进去的多走一会,把距离拉开。 第一百零四章 剩下的三个妖魔也落了地,张恕听到“砰”地一声,然后是树木折断倒落的声音,有个妖魔说:“沧海,你又何必生气,桑田一直这般脾气。” 张恕想:这个叫沧海的妖魔脾气也不小,一发火就打断一棵树,那个桑田恐怕脾气更大! 沧海说:“他迟早为此付出代价!” 跟着又说: “本该在这里兵分两路,一队入内,一队在外,修仙者何其狡诈!如果此处山洞乃是其藏身所用,有蔽灵之效,怎么桑田进去了我还能感觉到他?可见不是山洞有异……修仙者既有办法闭息敛神,为何到这里来才用?莫非里边有陷阱?我的话尚未说完!他——让他去死!!” “即便真有陷阱,那修仙者也不会是你和桑田的对手。” 吹捧沧海的妖魔很会拍马屁,沧海马上气顺多了。 那个妖魔见拍对了马屁,胆子大起来。 “陛下这次把八位上将军全都派了出来,不知这个修仙者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大动肝火?” 沧海冷哼:“做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你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说话那个被吓得声音都抖了:“小、小的知道了。” 沧海说:“翎,你在此歇息,今天极可能还要再向西行二百里,这个给你,服下可助你恢复之用,别气力不继耽误事。” 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说:“谢谢,沧海。” 沧海说:“走,我们周围看看。” 拍马屁的妖魔应了一句:“是。” 张恕顿时狂喜,这两个也会走开!只剩下“翎”这个负责飞遁的妖魔…… 他捏了捏手心,冷汗沁了出来——想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只要把这一个妖魔杀掉,其他妖魔别想追上他! A市收容区里可以用杀丧尸得来的灵气换物资,那里必然有其他修仙者,等杀了这个叫做“翎”的妖魔,可以往那个方向逃,虽然很可能给其他修仙者找麻烦,但他不能把危险带给云鸠,只有带给其他修仙者了。 沧海和另一个妖魔分别向两个方向搜索林子,慢慢地离矿洞口越来越远,而进去的九个也走了有十来分钟,走得够远了——张恕骤然出剑! 桑竹籽剑在离体的刹那化成一点青光——张恕把龟甲收进坤袋时手臂一转,“震”卦! 桑竹籽剑爆发到极速,灵光只一闪已飞到叫做“翎”的妖魔面前,翎一时躲避不开,虽然他最擅长的就是速度,但电光火石间也只来得及错开身体要害,一蓬红雾从他身体背后爆出来,青光滴溜溜一转,再次袭向这只妖魔! 受了伤的翎闪避迟钝,这一下是绝对闪不开了——眼看就要得手,张恕却陡然背后一寒,有危险! 顾不得再追杀翎,他脚下一蹬,身体向前扑出,看起来落点是在前方,但仗着闻风品露诀改善后身体的灵活程度大大提高,硬是在半道拧身折向左侧的大树。 一脚踢在树干上后,再次折转方向,张恕用普通人,甚至大部分修仙者达不到的速度和灵活一下子倒转而上,不向坡下,反而跳上了山坡高地! 在他落地时,刚刚借力踢的树发出一声巨响,比腰还粗的树干折断倒落,如果不是他再次转换了方向,很可能断的就是他的身体! 沧海这只妖的声音在坡下说:“你果然在!” 后一句,却是扬声问林子外的妖魔:“翎!怎么样!?” 翎十分虚弱地应了一声,这个妖魔没死让张恕十分恼火,但更恼火的是沧海居然料到他要对翎下手,明明已经飞远了,闭住气息悄悄绕回来,单等他主动现身! 张恕回头向坡下看,就在他先前站的位置后面几米,站着一个二十来岁人类模样的青年,跟影将那一群比起来,算是长得很不错的,比较像人类,不过如果丢到人堆里,就显得有些平凡了。 这样看似平凡的一个“人”,却是个很有心计,善于计算的妖魔! 硬碰硬,再加上对方有后援,张恕才不会那么傻。 立即就想御剑飞走的一忽儿,沧海微微一笑,张恕一惊:对方要动手!转过身把后背留给敌人,这是大忌,要是不逃,反而可以做点别的…… 现状已经够糟了。 云鸠的身体落在敌人手里不知下落,他们就两个人,云鸠还受着伤不能全力以赴,就算七玄收了甲甬做灵兽,给他们增加了一定砝码,但地球是和对方的世界重叠,这跟在人家国土上跟国王做对有什么区别? 本来只有一个有利条件,就是魔王不知道云鸠下界,结果现在这个有利条件也不存在了,凭什么他们非得处在这种前路不明的晦暗状态? 听了沧海和另外一个妖魔之前的对话,这个沧海应该就是魔王手下的“八个大将军”之一,桑田是另一个,既然身份地位这么高,也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张恕没有套人话的自信,但不妨碍他忽悠一下对方。 沧海已经伏低了身体,也许准备追上坡来,也许他是远程攻击,不过当张恕身形一顿,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转过来时,对张恕势在必得的沧海不急动手了。 都是优越感惹的祸。 张恕问:“你认识青城吗?” 沧海愣了,这人跟他打听人? “不认识。” “季离?” “不认识。”又打听? “咦?”张恕一脸纳闷:“他在魔域时不叫季离?” 沧海额头上有爆青筋的兆头:“谁?”拖延时间对修仙者不利,很不利,桑田他们正从洞里往外赶,没有他们,沧海也有自信靠他自己把张恕拿下来! 一个结丹期的修仙者,跟妖魔刚刚化形后的阶段差不多。 沧海的自信很足,哪怕张恕攻击翎的速度超过他的预料,根本来不及保护翎,可是魔王要他们抓捕的,就是面前这样的修仙者,二十岁上下,很年轻,短头发,打扮古怪…… 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这个一定是王要找的那一个。 目标就在眼前,到处找人的辛苦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加上抓住桑田自大犯错的机会,这让沧海的心情尤其的好。 张恕想:连云鸠这个正主儿都不知道魔王拿着他肉身干嘛用,如果眼前的妖魔真的知道什么,那至少能从对方的反应判断出点蛛丝马迹,比如……沧海会不会知道魔王要干什么?或者知道云鸠肉身在哪,是不是见过。 即使只是点蛛丝马迹,也值得他冒险探一探。 “两个人你都不认识那你抓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九重天的修仙者,跟妖魔是死敌!我一直就生活在这!” “你生活在这?不是九重天来的?” 好吧!沧海吃惊了,这一吃惊,就叫张恕真的看了点什么出来。 如果对方什么都知道,就该知道他过去的身份是云鸠的“灵兽”,看来魔太子和魔王也不是那么信任手下,这应该算是他的机会吧? “我比你们还熟悉这片土地!对了……难道!” 张恕不会作伪,但不代表他学不会说谎,老实人说起谎来,会比经常说谎的人更懂得伪装。 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飞剑收回手边旋转着,一副不再准备攻击的模样,还谈不上成熟的面孔明明白白的写着:有!内!情! 沧海突然有点兴奋:什么什么!?魔王跟这个修仙者有什么关系?那个命令本来就叫所有妖魔议论纷纷,必须最快找到!还不能杀死!找到之后更要第一时间送到魔宫去!为什么? 魔王的八卦咩! 沧海的眼睛闪闪发光,平凡的面孔忽然明亮起来! 张恕再接再厉:“你们的太子……殿下他还没回来吗?” 沧海的眼睛几乎要爆出激光射线,热切万分地望着张恕:“你认识太子?”要不怎么知道还没回来? 魔王——太子——这个修仙者,啊啊!三角关系! 沧海的眼球都要燃烧起来了,张恕又一次瞎猫撞到死耗子,好巧不巧踩中了这只妖的G点。 说起沧海—— 那是魔王手下除了四个用方向来称呼的将军之外的另外四个在妖魔里很出名的大将军之一。 沧海、桑田,这是一对兄弟,还有一对姐妹,叫六宫和粉黛。 八位大将军,他们的长相按照妖魔的上流社会标准看,就只有沧海桑田长得不行,其他都是天仙级的美人,像墨虺和甲甬这种乡下妖魔,自然长得很土很难看,不懂潮流~要知道,高等级的妖魔尽管都会化形成人,可是他们的审美没有经过“修炼”,还停留在兽形阶段。 沧海和桑田在妖魔里长得不怎么行,但是实力绝对强,桑田是大杀器,沧海则善于布局,所以这对兄弟才能如此显赫非凡。 不过再聪明,也有G……不,弱点,沧海的弱点就是太八卦,这里说的八卦不是两仪八卦,是各种绯闻、小道消息、幕后新闻的意思。 张恕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说话当然只能云里雾里的,没想到恰恰就踩到了沧海G点,毕竟半遮半掩的八卦比明明白白的事件更有可探讨性…… 瞎扯的张恕感叹了一句:“太子他原来不叫季离啊……” 张恕边说边抬起手,动作有点大,有点忧郁的缓慢,沧海的神经绷了起来,但张恕只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沧海心里嘀咕自己瞎紧张,看张恕嘴皮子动,全神贯注等着听更多八卦。 张恕打量山坡,身体一侧,看着像想从坡上滑下来,沧海后退,挪地方给张恕,满心期待有什么需要凑近了说的隐秘事情可听。 但是! 青光一闪,张恕一阵风地就溜了! 沧海:“……” 第一百零五章 沧海五指向天一抓,几道细小的龙卷风平地而生,快速地旋转着,每一转,就向前追出十几米,每一转,直径就加大一倍! 这只妖魔的自身速度是不快,但是在一里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逃过他的罡风! 他一时疏忽,被张恕一下子逃出去几百米,不过还不够快,还没能逃出他的攻击范围。 魔王要活人,不能杀,意思是可以伤! 等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看这个修仙者还敢玩什么花样?居然胆敢欺骗号称“魔域第一聪明”的沧海大将军!!! 张恕有一点绝对没看错,那就是沧海脾气烂。 罡风一起,人和飞剑被刮得摇摇欲坠,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卷进风柱里去。 张恕咬牙:他可不想被干洗。 五道龙卷风,这个躲过那个上来,每一个都在不断变大,张恕本来还心存侥幸,想仗着护体灵力硬冲过去,但是下面的树被龙卷风一卷而过,就只剩下半截撕烂的残枝,这份力量就不是张恕能抵挡的。 硬闯闯不过去,用剑打风跟打空气一个道理,没办法,桑竹籽剑用神识控制着飞回去砍那个沧海,张恕只有落地用跑的——他在地上跑的速度比他在天上飞的速度快。 于是如果这年月还有人在这片山上的话,就能看到张恕边一步十几米地往前窜,身体一腾空就跟武侠似的或腾或挪,或屈或展。 刚刚那一阵对话,虽然忽悠了沧海,但离沧海最近的“马屁精”几乎已经回到矿洞口,而进去的九个妖魔估计也快要出来了。 张恕只好一边逃窜一边跟沧海打,好让沧海分神对付桑竹籽剑,他才能跑得脱。 恐怕云鸠都想不到青冥剑诀可以这么用…… 实践果然很重要! 两个妖魔都没能亲自追上来,说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虽然翎没死,可是重伤下起不了作用目的倒也达成了。 有桑竹籽剑骚扰,沧海的龙卷风一下子降低了灵活性,让张恕可以边躲边远离,他不知道沧海的控制范围有多远,但总归是越远越对他有利,所以没命地往前跑。 但问题是如果能认认真真,而不是逃命状态下,张恕也许能跟沧海打一会,但是在他必须分出精力逃跑的时候,桑竹籽剑稳稳落在下风。 最终,被赶到沧海身边的桑田一把抓住,青光一闪,从剑身上消失,飞剑还原成一把既不华丽也不锋利的木剑。 沧海微笑:“没有了飞剑遁速的剑仙,能跑多远?” 桑田丢了面子,很恼火,同时也怕张恕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没法对魔王交代,脸色难看至极。 没有了飞剑骚扰,沧海控制着罡风围追上去,马上就要能活捉住人的时候——桑田一把捏碎了木剑。 沧海惊叫:“桑田!你!” “我?”桑田一脸不屑地扔掉成了破烂的桑竹籽剑。 沧海说:“你不知道飞剑对剑仙意味着什么?” “什么?”桑田依旧高傲,并用看不成器的废物的眼光看着受伤的翎,准备指派雪豹去追人。 沧海难以置信:“你居然不知道……飞剑跟剑仙一体,飞剑跟其他法宝不同,要炼飞剑,必须炼成本命法宝。” “?”桑田还是不解,而且他不打算再听下去。 沧海最后说了四个字,然后再也不想跟桑田说话了。 “剑毁,人亡。” 这群妖魔全都呆滞了—— 一分钟后,他们追到了灵力消失的地方,这次每一个妖魔都在心里希望那个修仙者只是像上次一样潜伏起来,找机会偷袭,但看样子这是个奢望,不可能成真。 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迹,血迹指向的是一个大型采石场,四层多的环形土路通向几十米深的巨大坑底,在底部的简易工棚和机械之间徘徊着密密麻麻人头僵硬涌动的丧尸,有一大群丧尸簇拥着一个地方,以妖魔的目力,也只能看到这些活死人撕扯着什么东西,鲜红鲜红的。 桑田强打起精神:“修仙者狡诈!八成是障眼法!” 沧海不说话,伸手指指脚下陡坡上的一丛荆棘。 有什么东西刚刚从这里滚落下去,滚进坑底,有雪没来得及覆盖的痕迹,还有血,以及…… 有一个妖魔跳下去,从荆棘上取回来的一只破掉的小布袋。 修仙者叫做“坤袋”的东西,随身携带,非死不离。 桑田的眼皮子跳了跳,强辩道:“就算这个真死了,陛下要找的也不一定就是他!” 沧海没什么精神地翻弄着坤袋,破了,袋子里的东西永远别想拿出来了。 翎用他好听的声音说:“这人知道太子还没归来的事。” 桑田的脸色彻底青了下去。 丧尸们啃噬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张恕。 桑竹籽剑被毁的瞬间,依闻风品露诀运行的灵气突然涌向张恕的金丹,将金丹上裂开的缝隙填满,使他躲过了剑毁人亡的结局。 蜀山是剑修大派,全蜀山上下除了云鸠,都是剑仙,如果飞剑一毁人就得死,那弱点也太明显了。 地球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九重天也不会保持原地踏步一沉不变,那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不符合人类的进步需求。 七玄给张恕的青冥剑诀是新的,闻风品露诀也是,它不仅能温养筋脉,更能在飞剑被毁的关键时刻保住主人一命。 只不过飞剑相当于剑仙的心腑,桑竹籽剑被毁,对张恕造成的伤害仍然相当严重。 那时候他正好跑到离大坑没几步的地方,一头不知什么动物就站在边缘,雪太厚躲不开,被失控的张恕一撞,两个一起滚下去。 下面全是丧尸。 生死一刹那,张恕有了应对—— 取出龟壳抱着,但坤袋却遗落了。 灵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不断进一步伤害受伤的器官,用不了灵力,从如此高的地方坠落,单是重力加速度就可以杀死张恕。 石蛋不止能屏蔽灵气,还有高防御的特点,张恕把命赌在龟壳上。 全身剧痛,口鼻溢血,外加在陡坡上擦撞的伤,连用最安全的姿势落地都做不到,只能勉强把龟壳垫在身下。 张恕的运气一向不错,这次上天还是眷顾着他,龟壳在冲击降临的瞬间起了作用,生成一层半透明的光罩,张恕狠狠地撞在光罩上,弹了两下才落地,砸死了一片围过来的丧尸。 更多的丧尸嘶吼着涌向他,他匆匆四下一看,没有地方可藏,简易工棚倒塌了一半,还有一半的门窗早已经不翼而飞,倒是那些庞大的工程车辆因为有钢铁外壳,还屹立不倒。 有一辆挖掘机就在离他只有两米多远的地方,挖掘机的两条履带中间,驾驶室下面有一个狭小的空间,那一头还被碎石堵住了。 不是理想的藏身地,高举在几米空中的钢爪兜或者更远处混凝土车的罐子里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张恕没得选,没有了飞剑,不能使用灵力,还站都站不稳,连普通丧尸都可以轻易杀死他。 一起落下来的动物也没死,好像是头饿醒的熊,它拼命地叫嚷滚动,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张恕就乘着这时候钻到了挖掘机下面,用碎石和龟壳把自己挡起来。 妖魔们来了以后捡到了坤袋,又看见丧尸撕扯的熊尸,以为那就是他。 也许是沧海,也许是桑田,也许是其他妖魔,在愤恨地发泄了一通,杀了不少丧尸,刮烂了不少地皮后,一群妖魔离开了这里。 张恕松口气,刚要撑不住昏过去,悉悉索索的声音朝着他藏身的地方过来了。 一只烂出踝骨的脚最先出现在履带旁,工装裤的边角已经霉烂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朽的布上面还粘着一块一块的东西,跟着另一只脚也出现了,还穿着鞋子,鞋子踩到被踏得很结实很脏的雪地上,发出的却是挤压水的声音,也许鞋子里的皮肉已经腐烂化脓了,所有的这些表明这是一个丧尸。 张恕开始还抱着幻想,以为它只是茫然中偶然走过这里,但它目的明确地一直走到两条履带中间,并且蹲了下来,从石头缝隙往里看。 明明不是变异的,却存在部分意识,知道张恕藏在里面。 从外面看里边是黑的,丧尸什么也看不见,但它有好几分钟就那么蹲在那,执着地朝里看着。 张恕忍着浑身上下的疼,半点声音不敢出,从他趴着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那只窥伺的眼睛上有犹如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的凹洞,黄白色的脓液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皮子上。 张恕慢慢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口袋,什么都没摸到——习惯性地把所有东西放在坤袋里,坤袋一丢,全都丢了,他连一把水果刀这样的武器都没有。 丧尸看了一会,尽管没看见张恕,但它还是开始动手搬石头,石头一动,久违的阳光正好斜照进来,落在张恕带血的脸上。 第一百零六章 看到张恕,这个丧尸生硬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它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极其嘶哑低沉的叫声,脸皮抽动,眉梢高抬,做出一个十分狰狞的喜悦表情。 它散发出恶臭的口腔里只有黑黄色的牙齿和仅仅剩下一、两厘米长的舌头,正因为没有了舌头,所以才叫得不是那么“引尸瞩目”。 它死命搬着石头,张恕没有武器——而灵力甚至是灵气他根本动不了分毫,一动就是昏天黑地的剧痛,从心肺到四肢,从骨骼到皮肉,无一不痛,如果不想在这时候昏过去,他只能暂时忘记他是个剑仙! 履带之间的位置很小,一抬头就会撞到上面的钢板,而长度也不够张恕把腿伸直,这么狭小的一个地方,连呼吸得大口一点似乎都会把空气用光。 丧尸不是变异体,真该谢天谢地,它只懂得把石头往另外一边拨,不会往它自己面前搬,也许往它自己面前搬开之后再捞里边的活人超过了它的思考范围,它一直把不小的石头往张恕脚的那一边用劲,张恕只要屈起腿,用膝盖把石头再顶回原位,只要没有其他丧尸再发现他,似乎暂时是安全了…… 可是直到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两小时后,这个丧尸还在执着地想搬开石头。 张恕的牛仔裤已经破了,膝盖上全是血,烂出不断加深的肉槽,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牛仔裤,还使得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兴奋。 说不定今天会死在这里。 张恕不想这么想,也控制着自己不要这么想,哪怕这条腿废了,还有一条腿,它进不来,它的变了颜色的牙齿休想咬上来,休想! 但是鬼知道这东西!这活死人!这丧尸在死亡了几个月以后,基本不进食,还有低温状态下怎么还有这么多用不完的力气!? 它的力气就像它本身一样不可理喻,找不出理由。 它的浑浊的眼睛从看到张恕的那时候起就没有一秒离开过张恕,如此浑浊,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它的“愿望”……如果死了的也可以有愿望的话,它的愿望是吃了张恕,抓住张恕反抗的手脚,然后不管是哪里,一口咬下来,咬破皮肤,咬烂肌肉和血管,吞咽下去—— 张恕一阵反胃,说不清是为了一阵阵扑鼻的恶臭,还是他自己的想象。 不想死,也许这世界让人绝望,但他从来没有绝望过。 在绝望的情绪滋生之前,云鸠就找到他了,给他指出另一条路,救他自己,也救别人。 张恕艰难地翻了个身,那个丧尸差点乘机把手伸进来,他用另一条腿把挪开的石头顶回去,石头的这一面上已经沾了一小片血,再这么下去,等力气用光或者这一条腿也废掉的时候…… 不!要回去!必须回去! 不回去的话,云鸠会走,会回九重天! 张恕现在是仰面躺着,风衣在坠落山坡的时候被石块尖角和灌木撕烂了,他渐渐迟钝的大脑直到现在才想出可以撕些布把膝盖裹起来的办法。 每一次石头被挪开,都必须立即顶回去,否则丧尸就能伸手进来把他拖出去。 他只能一次一点的把风衣从身体下面扯出来,再一点点地撕开,力气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失,侧过身绑膝盖的动作,都用了五……或者是十五分钟那么久。 还是白天,但张恕已经没办法准确的判断是什么时候。 妖魔已经走了,他们走之前折腾了好一会,再加上他藏到挖掘机下面的时间,如果不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他就必须和坑底的几十?或者是几百丧尸共度夜晚的黑暗时间。 一到夜里,山里温度会比白天降低十度以上,已经开始觉得手脚冰凉的他必须找一个比这里更暖和安全的地方,至少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必须在还能动,还有意识的时候离开这。 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主角从石隙里掉下深沟,手臂被活动的石头夹住,五天后,他割断了自己的手臂,才从深沟里爬出来求救成功。 这年月,就算能爬出去,也不可能找得到人求救。 只有满地等着吃人肉的怪物。 把两边膝盖就缠起来的张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感觉即使能够撑下去,最后也只有一个结局等着他。 他如今连面前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丧尸都杀不了,这个位置,离出坑的斜坡很远,有一百多米,即使在体力最好的状态下,没有灵力,他也毫无把握跑得过丧尸。雪可以限制丧尸的速度,一样也可以限制他的,何况体力不足。 跑出去之后呢?没有车,没有枪,怎么能回到安全的地方……回到山洞云鸠身边。 这次,推开的石头张恕没有力气再顶回去了,他摸到手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不无绝望地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呯——” 什么声音?枪!枪声!!! 有人在附近!!! 丧尸把石头扒开一个容它把头伸进来的空间,两只手抠着两边,竭力把头朝张恕伸过来,浓重的腐肉味道涌进张恕鼻腔、口腔里,但他陡然之间生出力气,一手抓着石头砸在丧尸脸上,冰凉的液体溅在脸上,丧尸嘶叫,继续把头往里伸,它没有痛觉,它只知道食物在眼前。 就那么一声枪声,之后的寂静就像那是一个幻觉——张恕好不容易忍住大声呼救的冲动。 只要他发出叫声,最先到的不会是活人,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免得来人走远。 丧尸的头已经伸到张恕面前,苍白无光的皮肤上有几块烂出下面肉的地方,下巴左侧被打得露出骨头和牙齿。 张恕顶住石头,猛地一蹬,石头挤向中间,把丧尸的头夹在履带中间,但这样还不够,它的两只手在外面乱扒,想把头拔出去,张恕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捏紧那块小石头,一下下地砸到它头上,直到砸出浆状的东西…… 它终于不再动弹了。 蹬开石头,张恕朝坑上方看,只能看到边缘伸出的盖雪树冠,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也许开枪的人早就走远了,也许那一声枪响根本是他的幻觉,但是放弃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云鸠还等着,他的答案都还没说,怎么能倒在这样的一个荒凉的地方? 张恕的眼睛落在丧尸身上—— 傍晚,久违的火烧云染红了山岭边缘,雪地反射着霞光,绝美的景色,张恕根本没力气回头去看。 他套着丧尸的衣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走出来了,而且还扛着一具尸体,硬是从几十米深的大坑里走出来。 这里离坑边也只有十几米远,尸体就扔在他背后几米,他蹒跚地往前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回去告诉云鸠,他不是想拒绝,只是怕感情变得太快,转眼就成了陌路…… 背向夕阳,就是向东,张恕身后留下的脚印不是一个一个那么清楚好认的,而是拖曳爬行出来的。 山林里丧尸少,少到人形的生物或者非生物似乎只剩下他一个。 不停的走,一直走,向东走,湖的那一边……就是家。 曾茂苦口婆心劝着云鸠:“请你留在这里,我们手里有两架直升机可以从空中搜索,能派出去的部队我也全部派出去了,何瀚说最后看到他时,他往西飞走了,我们就从磷矿子弟学校开始往西找,哪怕用光每一颗子弹,也一定要找到老板,你看不见他,那跟着出去也看不见,去了也帮不上忙!如果你也病了,我们以后靠谁?” “我不管你们靠谁!”云鸠勃然大怒:“找到他!给我找到他!找到他!!!” “好好!”曾茂换了个理由:“甲甬还没来,你需要留在这里等甲甬,这样甲甬到的时候才可以第一时间加入搜索,如果你不在,他来了找谁?他不会知道张恕不见了,更不知道该抓紧时间出去找人,云鸠,你理智点!” “不要教训我!!” 云鸠这么喊,但理智提醒他曾茂说的没错。 墨虺第二天才回来,一个人回来的,张恕没有去A市,墨虺说A市有很多妖魔,他找一个妖魔打听了一下,对方没听说什么修仙者,更不曾见过张恕,张恕也不在玉石交易市场,云鸠想不明白,为什么该去的地方张恕都没有去?他到底去哪里了? H镇吗…… 云鸠立即让墨虺带他到H镇,张恕没回H镇,但曾茂说前一天有几个人见过张恕,带头的叫何瀚,对何瀚的经历云鸠没兴趣知道,但是从何瀚嘴里他终于知道张恕的下落了——前一天早上的下落。 周存刚的装甲队和墨虺一起,这是地面的第一拨,何瀚匆匆吃了点东西,强撑着精神带着几个特种兵先回磷矿学校,其中有一个会开直升机的,何瀚知道直升机的状况,发誓说另外一架也可以飞,他果然没发错誓,那一架直升机一能上天,立即和这一架一起投入搜索。 第一百零七章 后边的部队也跟着往ZY村方向进发。 浩浩荡荡的武装部队不计代价的派出,只为救一个人,可是没有人有怨言。比如何瀚,云鸠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偷了医生的一个针头扎在手臂上,以此提神,因为曾茂的部队里也只有一个驾驶员,而多一架直升机,张恕回来的机会就要多一成。 这些人,会尽心竭力豁出性命帮他找张恕。 “……好,带他回来。”云鸠说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得像山,压着曾茂。 曾茂的脑子是无与伦比的,所以曾茂要亲自去,看看是否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对方向。 云鸠和张恕的处境,除了一个需要的时候找不到的甲甬,就属曾茂了解,他知道情况,可以根据种种痕迹做出推理,曾茂没用多久就被带到了采石场的大坑边。 张恕不在里面,但这一个搜索中心比上一个明确多了。 大风掩盖了足迹,但每隔一截就有一、两天的风吹不平的雪坑,地面搜索队顺着这一串将要消失的痕迹找过去,不久后传回消息,曾茂坐着直升机赶过去…… “参谋长,不是老板儿。” 曾茂往下看,下方的林间有一个人影,很慢地摇晃着前进,看那样子跟丧尸一般无二。 丧尸里,除了变异体具备思考能力,而行动力也会很强,这一个看起来是普通的,但普通的丧尸不会离开徘徊的地方,除非它追着活人。 赵宏春说:“参谋长,老板要是真的被袭击了……”可能已经进了丧尸的肚子,残余的肢体也可能被雪掩埋从而看不见,他不想放弃,但一路找下来的痕迹来看,十有是这个可能。 赵宏春说着话,眼圈就红了,手摸到腰带上别的枪,他万分想把这世界上的丧尸都打死!全都打死!! 曾茂叫何瀚:“下去!落下去看!” 直升机往下降,林子里摇晃爬行的人影更加清楚了,黑色、灰色等等颜色交杂的衣服,呆滞的动作,更加符合丧尸的模样。 赵宏春抽出枪:“参谋长……”非得把这个丧尸开膛破肚拿胃袋出来证实张恕被吃了吗? 比起直接而残酷的死亡,还不如让大家留着希望,张恕只是不见了,也许去了什么地方,将来什么时候可能会回来,不止赵宏春自己,跟听到噩耗相比,恐怕是个人都愿意相信失踪的说法,不管是从个人,还是从集体来考虑,最好都不要去琢磨这个丧尸怎么会走离采石坑几十公里。 追踪痕迹的地面小队还在山脊上,刚刚翻过来,直升机螺旋桨刮起的风吹着雪迷糊了视线,赵宏春准备开枪。 曾茂说:“如果是丧尸,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会看吧?” 他也拿不准,但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就藏不下去。 “降落。” 赵宏春只好收起手枪,五分钟后,何瀚找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停下来,曾茂和赵宏春,以及同机的四个大兵一起进去树林。 何瀚和赵宏春的想法一样,与其亲眼看到希望破灭,还不如让希望永远远离,那样至少还存在着…… “何瀚!何瀚!” 步话机里传来赵宏春的声音。 何瀚打起精神,努力眨了两下眼皮回:“我在!” “找到老板了!飞过来!!我们想办法……” 后面的话何瀚听不清楚了,他完全靠本能把直升机最快速度开起来,然后飞过去,在风里保持悬停是件很危险的事,但是这会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危险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心里这样想,但何瀚的手很稳,应该说恐怕从来没这么高技术含量过,风一阵一阵地呼啸过山岭,直升机机身摇摇晃晃,但一直保持着平衡。 下面林子里,曾茂和赵宏春一左一右地拉着先前误认为是丧尸的张恕,张恕的嘴巴、鼻子里都有血,有干掉的,还有又流出来的,身体冻僵了,嘴唇干裂乌紫,怎么看都在休克昏迷边缘,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再地从他们的手里挣脱出去,往前爬。 每个人都在喊“张恕”或者“老板”,张恕听不见,只会拼死挣扎。 拉扯了两分钟后,曾茂心里一动,对着张恕耳朵喊:“你不回去见云鸠!?啊!!!云鸠在等我把你找回去!!你回不回去!?” 张恕挣了几下,被赵宏春和另一个大兵死死抱住,忽然停下这场搏斗,扭头看着曾茂。 曾茂再接再厉:“云鸠啊!他在等你!!你听见没有!?云鸠!!!” 张恕嘴皮子一动,撕开了新的口子,殷红的血流到下巴下面挂着:“……” “老板!” “张恕!!” 张恕终于晕过去了。 几个手下手忙脚乱的时候,曾茂松了口气:“可算消停了你……”找到了,还活着,天知道他的心脏从哪里落回到胸腔里来了。 从离开山洞时算起,张恕在外面过了六十三个小时,从采石坑算起,他在雪地里步行了二十九公里——这是直线距离,不包括低温缺氧状态下大脑判断失误的路程。 带回去后云鸠怎样的又喜又怒,大发雷霆不必详述,张恕内脏受损的严重程度让医生下死亡通知,哪怕医生们并不想做此判断。 还好有云鸠,万幸有云鸠,他用的技术在现今科技之上,应该说远远凌驾。 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某个时刻,张恕无声无息睁开眼睛,把斜靠在床另一半的人看了好一阵,久到连熟睡的人都感觉到他的视线而醒过来。 “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有何想法?” 张恕哑着脖子问:“我还活着?” 云鸠勾唇微笑:“阎罗不收你。” 张恕沾染上的魔气已经被渐渐恢复的身体自行驱逐一净,云鸠替他调息理顺气海,受损的脏腑筋脉也在闻风品露诀生生不息的运转下飞快地好起来。 脸色还差了点,但张恕能醒过来,就表明无碍了。 曾茂说找到张恕时,张恕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居然认不得他们,只会拼命往前,还是说了他的名字,张恕才有了反应。 身体只要没死透,云鸠就有救活的把握,但要是张恕精神上受创,他毫无办法。 张恕还挺有韧性的,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就是…… 云鸠几不可闻地叹气,虚影消失,床那一边躺着的三头身大头宝宝翻身坐起来,想下床。 腿还没够几下,被一只手臂捞回去,张恕贴着他耳朵说:“再睡会。” “……好。” 一个小时过去了,云鸠挣扎几下,张恕不放:“让我抱会。” “……好。”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云鸠坐起来,张恕再次去抱人:“你要干嘛?” 云鸠恶狠狠看张恕一眼,吓得张恕缩手,他滑下床,一溜跑,跑进卫生间,嘘嘘去了。 憋死他了! 出来的时候张恕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按了按胸口,还有点隐痛,比起好像被千刀万剐的痛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知道已经活着回来,张恕却高兴不起来:“桑竹籽剑被毁了。”连飞剑都没有,以后他要怎么帮云鸠找回肉身? 云鸠伸手拿了茶几上的面包吃,吧唧吧唧嚼几口,看张恕的灰暗气场快把整个房间笼罩进去,满不在乎地说:“剑分两种,有形无形,有形在外,无形在心,你被毁的不过是身外之剑,又不是心中之剑。” 张恕抬头看着云鸠,可是云鸠不往下说了,只管啃他的面包。 张恕心想:臭小孩!! “云鸠,那我该怎么办?” 他都问了,云鸠还不说,掰开面包挖里边的豆沙馅,手指上一坨黑黑的,看着很恶心,但他不像讨厌巧克力那么讨厌豆沙,一脸愉快地塞进嘴里,吃掉以后还唆两口,十分意犹未尽。 张恕突然想起来:“你上卫生间出来洗手了吗?” 云鸠翻白眼:“我又不曾坐马桶!” 张恕疯了:“那你不拿手抓的?” 云鸠恼火:“抓过又怎的?不脏!” 张恕一下子掀开被子,冲过去抓起臭小孩吼:“蜀山不教你们讲卫生?上过厕所不洗手,还往嘴里塞!!” 云鸠手脚乱蹬,没剩多少灵力可用,也下不去手,于是只好干蹬:“张恕!放我下来!!!” 张恕把他提进卫生间,夹枕头一样用一只胳膊夹着云鸠,然后给他洗手。 “以后不洗手不许吃东西!” “七玄都不管我!你敢管我!!!” 张恕也吼:“他不教你讲卫生,我教你!尿尿完一定要洗手!!!” 云鸠面子受损,惨嚎:“洗不洗手有何关系!?你果然是好了!也不想想谁给你疗伤的!!!” 张恕放轻了动作——这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云鸠大怒:“全蜀山的人尿尿完都不洗手!你要怎么的!?” 七玄:“前辈,蜀山几时有此习惯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甲甬抱着肚子蹲在卫生间门外,七玄的虚影正正地站在门口,满脸一个“囧”字。 第一百零八章 张恕一转身,带着云鸠也看到了七玄,面对七玄的目光,云鸠特别淡定:“从我到蜀山时起。” 七玄用了一会把呆囧的心情缓冲过去,张恕抱着云鸠侧身挤过七玄身边,到房间里换衣服,云鸠丝毫没在意多了两双眼睛,照样抓了一个面包继续满足他的小肚子和小嘴巴。 张恕换着衣服的时候就在对七玄道歉,但看七玄的样子并不怎么在意——也是,云鸠现在的性格说不定就是受了他的影响,这么的不拘小节。 等张恕换好衣服,七玄说:“将手伸过来。” 张恕不明白:“?”虽说没提防七玄,可是跟七玄的关系颇为奇怪,有些别扭。 在K市机场七玄第一次通过甲甬“现声”的时候,说了句“你已是我蜀山弟子”的话,有了那句话在先,七玄算是认他这个徒弟了么?但是感觉上来说,云鸠才算是师父那种级别,七玄充其量就是个写教科书的…… 刚刚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张恕的某些心情、想法竟然不再直白地浮出来,只能看出他对这个行为本身不能理解,多的就没有了。 云鸠若有所觉,眼睫轻轻垂了一下,随即说:“张恕,七玄是你师父,按他说的做。” 张恕:“哦”一声,把手伸给七玄的虚影。 七玄笑道:“张恕,多少修仙者想要拜入蜀山门下,怎么,你不愿?” 云鸠使个眼色给张恕,张恕会意,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一下子不习惯,师、师父。” 七玄笑得更厉害,他以前见张恕时是个年轻人的模样,十分俊朗,这会白发白胡子,不计较年纪的话,也还是个老帅哥,太帅的结果就是不管怎么笑都笑不出慈祥的感觉,整得张恕越发忐忑。 结果七玄只是用手指轻轻搭在他手腕上,好像把脉一样——明明只是个虚影,还能把脉? 张恕还没奇怪完,七玄说:“根基未损,你倒也算用功。” 张恕忙点头,以前学武术的师父也会这么说话,背后意思是“很好”,只不过不会直接这么讲,跟着就要开始教训人了。 七玄脾气又不一样,接着不教训他,说:“这一瓶晴雨露每日子时服下,服下后即刻打坐,炼化药力,如此数日金丹无妨。” 云鸠又给个眼色,张恕忙说:“谢谢师父。” 七玄一摆手:“你且出去,我与前辈有话要谈。” 张恕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眼睛扫过云鸠光着的脚丫,落在某处。 云鸠心里一动:“让他在此吧!” 张恕性子温吞,可是那一瞬间有些过度紧张的样子,云鸠鼻子一抬:“你我之间说话,本不必避他。” 张恕的神情马上缓了下来,一声不吭站到窗户旁边,坚定表明他要留下,可以把他当个摆设。 “既然如此……”七玄来回看看两人,捋捋长过腰的胡须:“那就依前辈所言。” 听到谈话内容,张恕才知道七玄为什么要他出去,当谈判的两边把某某当成条件摆开来谈的时候,这个某某按常理是不该在场的。 七玄先给了云鸠一袋灵石,云鸠接过袋子的时候就打开来看,一看,不满:“如此少?” 七玄一点也不尴尬:“前辈,蜀山并不富有,您知道的。” “哦?”云鸠不干:“我单知道众弟子有不少出自大户,山中产业亦不少。” 张恕:“……”请无视他吧!千万别在意他混乱的表情,为什么蜀山掌门和云鸠,两个传说级的元婴跟买菜一样讨价还价?为什么? 那豆角多钱一斤? 三块。 这么贵! 山上拉下来的,自家地里的,没农药没化肥! 看着不像啊! 吃一回就知道…… “蜀山不似昆仑,以炼器为主,也不似崂山,以制符为业,蜀山只问道,只修剑,俗物够便够,不够亦不强求,自然少有富余。” 云鸠一听七玄这话,把那只坤袋倒过来,里边的灵石咚咚咚倒出来,大概只有个位数,灵石碰出的声音短得惊人。 张恕记得在机场的时候是七玄主动问云鸠要什么,当时那副有求必应的口气和现在个位数的灵石,对比要不要这么强!? 云鸠居然不发脾气,手指头拨拨那几块光泽很好的灵石——倒是上品灵石:“掌门既然把灵石看做俗物,又对俗物可有可无,那将蜀山的俗物都给我罢,我这个人最俗了。” 张恕不小心出声,忙扭头看向窗外,那两个元婴看看他,继续买菜。 七玄说:“灵石岂会是俗物,晚辈仅是用此打个比方,跟前辈实话说了,晚辈虽窃据掌门,实在是手头也不宽裕……” 云鸠咄咄逼人地说:“你已自称晚辈,我自然知晓你用意何在,不如直说了吧!” 七玄笑:“哪里哪里,晚辈只是尊敬前辈,前辈曾于我有救命之恩……” “你也救了我一命,一命抵一命,此事揭过不用再提。”云鸠头一歪,非常不给面子地直说:“你本来想救了我,让我成为蜀山另一元婴,九重天九个门派,昆仑已有两个元婴,大有压制蜀山的意思,可你门下弟子实力虽强,却无一人进境元婴,不料我坚持下界,此界一年后还不知有何浩劫,更不知我能否活过此劫,所以你不舍得了,干脆折中。” 七玄笑得很“闪亮”:“前辈高见,晚辈正是此意。” 张恕:“……”果然脸皮是随着年龄见长的,看七玄就知道了! 云鸠嗤笑一声:“我自有办法,否则何必送死!” 七玄顿时变了脸色,有些拿捏不定地犹豫神色。 云鸠踩着凳子爬上床,盘腿坐下后小手一伸,五指张开,养元珠静静悬立掌心,房间里的摆设和墙壁突然之间不见了,场景飞快变幻,突然之间变成了仪器厂山洞外,还是夜里! 张恕明明记得窗外有稀薄的阳光,是在H镇宾馆里曾经住过的同一间房间,楼下还能看到融化中的雪,沾满了泥泞和垃圾,被人清扫堆积到路边,对面的糕点店招牌都一清二楚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几公里外的仪器厂?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云鸠不是用了瞬移的技能,而是展现了过去的景象。 过去什么时候? 张恕第一次用青冥剑诀杀丧尸救李头的时候,那时候就是在夜里。 张恕看着过去的自己如何僵硬死板地用出青冥剑诀,只会按照顺序纹丝不乱地打下去…… 云鸠的解说就一句:“这是我从张恕记忆中得来,他第一次用‘蜀山’剑法。” 张恕下意识地摸了下脑袋——没被开颅吧? 云鸠看懂,好笑地对他眨眨眼。 场景又换,白天,K市荒冷的街道上,有车队跟在张恕后面,这是第一用伏羲八卦施展青冥剑诀,云鸠不再说话。 场景跟着变换,第一次用“变卦”,对“乾”的理解使用,以“震”引入雷光…… 所有看完,云鸠小手一翻,收起养元珠说:“在我教导下,张恕必成元婴。” 七玄呆过去—— 云鸠是谁?云鸠是青城,是那个以一人之力对付了上任魔王弋渊的人,在九重天的历史被刻意隐瞒篡改后他是不怎么出名,但亲眼目睹的七玄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份量? 七玄不知道云鸠为什么宁愿到一个即将毁灭的界域,也不愿意回去九重天,回去蜀山,活腻了?不像,那么难道说他真的有办法,或者洞察了天机知晓将来事…… 云鸠把养元珠放出来,七玄看到的不止是云鸠明面上给他看的,还有元婴。 一千多年的滋养修复,进境很慢,这才几个月,就产生了改变,那么再几个月,岂不是可以完全恢复? 以元婴拨山动地的力量,说不得真有把握。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张恕,本来七玄给张恕剑诀、法诀和桑竹籽剑只是出于对云鸠的考虑,这是一份重礼,好让云鸠不计较剥离元神和记忆的这一段,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张恕的金丹虽然是在他帮助下凝成的,但是修炼方面他一丁点也没有给过张恕帮助指导,无疑是云鸠代替他这个师父进行引导,而张恕在这么短——修仙者眼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几个月时间里,就能把他新创的青冥剑诀运用到这个地步! 蜀山没有一个弟子可以做到! 剑诀给了张恕后,七玄也把这套新剑诀给了蜀山表现最好、修炼最刻苦的一群弟子,不说对剑招的理解,只看威力,他们每两个加起来也不会是张恕的对手! 按这种修炼速度……张恕进境元婴期几乎是必然的。 云鸠和张恕——两个元婴,虽然不在九重天,但元婴和元神随时可以用养元珠一类法宝上界,在不在九重天,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加上他就是三个,三个元婴!昆仑死一边去!别再妄想觊觎蜀山的第一派位置! 七玄考虑了所有条件,最后把目光落在云鸠身上。 云鸠坐得端端正正,但是有些闲极无聊的掰脚趾头玩,完全不担心他会拒绝的样子。 …… 七玄叹息:“若长老能为蜀山尽心竭力,我这个掌门自然不会亏待。” 第一百零九章 张恕逃亡途中遗落了坤袋,坤袋可是好东西!携带方便,空间很大,丢了坤袋让他很是肉痛,没料到这种小袋子在九重天就像手机一样,是修仙者人手一个甚至几个的玩意,不算什么稀奇货。 七玄这种BOSS,有一堆手机一点也不奇怪。 七玄和云鸠达成共识,少不得先满足云鸠的种种条件,云鸠也不客气,狮子大开口,计量单位全是一整袋一整袋的算,七玄活像忘记了之前喊穷的人是谁,眉都不皱地一一答应下来。 云鸠要的是些什么东西,张恕不懂,他很高兴的是云鸠拨弄着那几颗灵石,随手就把坤袋丢给他了,那以后坤袋这种“外包装”,是不是都可以不还给七玄? 打开一看,张恕更高兴,不过也有点郁闷,这个坤袋比他过去用那个大了一倍不止,可以装更多东西——有大的不给,给一个小的,还只给一个,云鸠到底有多抠?不愧是七玄教出来的…… 直到七玄离开,云鸠也好,七玄这个师父也好,都没提到张恕的飞剑,张恕自己也不急。 云鸠提过无形的剑,怎么个无形法? 两个人都不提,反而更加证实这个“无形之剑”不是云鸠随口说说,一定会教给他,七玄也知道,所以就都不提,那还急什么,好好调养恢复为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恢复好了一切好说。 七玄一走,门外等候的甲甬进也不进来,听着脚步声“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张恕看见甲甬走到街上,街对面两个化形的妖魔迎上他,三个交谈了一句,一齐向张恕站的窗口看了一眼,然后甲甬咧开嘴,扯出个很流氓的笑容,跟那两个一起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 “云鸠,”张恕用神识看了下,H镇上有几百个妖魔,这个数量还真够吓人的,“甲甬如约带着他的手下搬过来了?” 云鸠没回答,张恕一回头,绷紧的脸皮子抽了一下。 云鸠翻倒在床上,头冲着他这边,小肚子圆滚滚地挺着,脑袋仰起来,倒着看他。 “云鸠……” 难为云鸠,这么着还能说话: “你无话对我说么?” 张恕傻笑:“我不是正在跟你说话吗?” 云鸠扁下嘴,躺平了说:“甲甬的手下,亦是你的手下,你若客气,他们可是会得寸进尺的,别把他们当好人看。” 张恕没反驳,虽然心里认为这些本身是各种动物,但开了灵识的跟人没什么区别。 云鸠又说:“甲甬比你聪明,你需小心他。” “……”哪看出来比他聪明? 云鸠打个滚,滚过去抱着枕头,床上的枕头是大人用的,他一抱,身子跟枕头一样长短,看得张恕想笑,可云鸠嘴里说的却是严肃无比的话题:“你去过的A市收容区就是甲甬搞的。” 张恕差点把端起来的杯子捏碎——什么!?用废灵石换物资的A市收容区是个妖魔搞的?一定是国际玩笑! “甲甬是穿山甲,在魔域时算一方地头蛇,手下数百妖魔,虽比不得魔王,倒也不容小觑,两界融合之始,他便摸清了周围环境,见凡人杀丧尸抢物资,生出坐享其成的主意来,他打洞很厉害,没有哪里的物资他搞不到,用唾手可得的物资换灵气,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这是妖吗?明明是个人精! 云鸠下一句话又是一个重磅炸弹:“何瀚他们已在养伤时接到此地来了,甲甬那方有近七万人,也要搬来。” “七万!”张恕愣了:“仪表厂山洞充其量就能放一万人不到,光学仪器厂的山洞容纳现在的人是够了,可是要加这七万恐怕加不进去,人来了要放哪?” 他能明白云鸠想要组建一支军队的心情,但是也要有地方有物资养活得起这些人才行。 云鸠不紧不慢地笑,软软糯糯地说:“洞中改造还需人力,曾茂连洞外镇上亦想进行同步建设,他的计划很好,李振雄已同意并入我们,把仪器厂山洞也归并一处,地方够,人力不够,等人来了体弱者可以留在镇上干活,换些温饱,有本事的出去杀丧尸,你且坐着收灵气就是了。” 张恕吭哧半天,才迟钝地挤出一句:“你要我学甲甬?” 云鸠笑着反问:“炼出无形之剑前,你有法子继续打怪么?” 这一句问倒张恕,他还真没办法在没有飞剑的情况下练级。 张恕人事不知这几天,云鸠做的事可不少,既说服李头靠到队伍里来,还用张恕身上的钥匙打开了仪表厂山洞的门,不过张娟、张业居住的第七区他没动,仍然让这几个人住里边,但背后洞外的“午宫天门阵”他取了。 曾茂把仪表厂山洞也算在改造范围里,两个山洞的供水系统是同步完成的,有了供水,张娟、张业他们就不用靠灵泉的水,云鸠叫鼹鼠一家直接改了灵泉走向,给引到下面钟乳石洞里去,为什么引去那?靠山体就能挡住灵气外泄,不必再浪费这个强大的法阵。 而钟乳石洞里有一股地下水,就是这一股水让曾茂的计划得以完美施行。 说起来还得感谢王立他们,要不是他们炸开溶洞,也发现不了这股地下水。 云鸠对溶洞很好奇,在凡间时他没见过这种洞穴,张恕回来前他没心情,张恕回来后他须臾不离,根本没有下去过,只听到赵宏春报告说洞穴很大很大。 张恕还需要调理,但身体行动没有什么影响,看云鸠十分想去看,干脆抱着他,等曾茂来了以后叫上几个人,一行人出宾馆,坐车五分钟就到了山洞洞口。 不知道是外面气温太低,还是洞里温度高,刚站到洞口,一股温热的风吹出来,十分舒服。 洞外铺了水泥板,暂时充作路,洞口下去的一部分斜坡也凿了梯级出来供人行走。 难得的是头顶倒悬的石笋上已经拉起了电线,装上电灯,走下去两百米还有照明,一点都不黑。 曾茂和张恕并排走着,边往下走边给张恕介绍情况。 说到探洞,曾茂提了李振雄的女朋友英姐——英姐是做户外的,洞穴勘探她也做过,以前曾经给Y省地理协会勘探过几次,李振雄靠过来后为了给他的人争取福利,一听地下有个钟乳石洞,主动提出和英姐一起下去,两人带着工具,用了六天时间回来,给曾茂画出了一张洞穴勘探图,上面很专业的标明了各种数据,对这片区域将来的规划使用起的作用毋庸置疑。 曾茂在平板电脑上放出那张图给张恕看,张恕一看洞穴全长二十四公里,除了主洞还有十几个支洞,比上面三个工厂的山洞加起来还大,心里就冒出一个想法来:“曾茂,你说……这下面经过建设,能不能让人住?” 曾茂难得笑笑,虽然一闪即逝:“老板,肯定能,地下河道只流经了主洞的侧面,支洞和主洞的大部分区域都适合人住,我擅自做主,给李振雄和他的手下设了基本生活保障,他们不干活也可以享受最低待遇,你看?” 张恕点头:“这样就好,以后可以给六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人都设一个最低生活保障。” 曾茂嘴里说“好的”,心里不以为然,物资紧缺,现在是物资还够,等过上一阵子,物资吃紧,从哪里设什么最低保障? 下了两百米后,再往里走就听得到水声轰鸣了,听起来水量还很大。 张恕以前无心过问他不懂的事,现在则—— “曾茂,这股地下水源头在哪?湖里的水被污染不能用的。” “老板放心。”曾茂见张恕问,如实一项一项地说出来:“水源在林区,经过检测可以直接饮用,还富含各种有益矿物质,水流量达到一百二十八立方米每秒,足够几十万人生产生活用的,而且洞里河道上下落差超过五百米,只要有一套水利发电机组,稍微建设一下就可以用来给全区供电。” 张恕停了一下步子,曾茂跟着站住,张恕不敢相信地说:“你的意思是……能源问题解决了?” 曾茂忍不住又笑了笑:“是的,而且这股水在洞里的上游是温泉水,外面冰天雪地也不会结冰断流。” 张恕看看云鸠,云鸠点头,这才相信是真的。 捡破烂捡习惯了,本来都计划着带部队去矿区捡煤来烧了,一下子告诉他不用捡了,这个心情真复杂。 亲眼看到地下河,清澈的,冒着白汽的河水奔涌向洞穴深处,张恕狠狠呼出口气,这条河对于外面的几万和将来的十几万老百姓来说,可真是救命河! 曾茂说着计划,心情也难得的好起来,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我本来考虑学北方城市铺设暖气管道给全洞供暖,现在看来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商场里多得是空调,只要把洞里当成一幢办公楼,统一安装上空调就可以了,排风系统原来就是修好的,很省力。” 张恕问:“既然都可以搬进来,为什么洞外还要建设?” 他这天过问的事情比过去所有都多,曾茂虽然奇怪,但他本来就把他自己放在助理位置,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倒是云鸠环抱着张恕的脖子若有所思。 第一百一十章 曾茂的解释简单清楚:世界变了,外面不再是和平的土地,人类至少有三种天敌——丧尸、妖魔、人类自身,仅靠山洞里的门户来隔绝危险是远远不够的,在洞里的生活圈外,还必须建立生产圈,比如供应农产品的农场,弹药制造工厂,这些都是必须的,有了这些不能搬到洞里的部分,在外围建立起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绝对必要。 H镇的地理环境算得上得天独厚,交通既相对便利,环境又相对闭塞,本身地处高原的高海拔大环境下,自然资源丰富、土壤肥沃,如果按早几年的气候恶化程度进行比较,算是恶化得比较不那么严重的地区,以此推论,连Y省都冻成这样,其他省份的雪灾只会翻倍。 “天气如果一直不好转,K市向南几百公里就是亚热带范围,等这里稳定下来派人去南边看看,但愿高速路还是好的,如果那边还能耕种的话,在南边开辟种植园地,沿途建立哨卡,只要能保障安全,一天就可以跑一个来回……” 曾茂解释了为什么要重建H镇后,进一步说到未来的计划,张恕和云鸠互相一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意外的神色。 张恕想的是:曾茂心里侧重的方向还是怎么让幸存者活下去为主,而非帮助云鸠夺回身体,曾茂提到妖魔也是敌人,但恐怕想不到要对敌的妖魔不是他见过的这种水平,是不是要提醒一下…… 云鸠想的又不同,等曾茂说完,赵宏春跑在前面去开车里空调,只有他们三个人时,云鸠才开口:“曾茂,食物你勿需担心,张恕手里有灵谷,一月可收,数月后便可供几万人吃用,蔬菜种子也有,去南方开辟种植园会浪费太多人力,这里可以作战者,我皆要用之,不能浪费。” 曾茂微笑的嘴角放了下来,嘴里说着“好”,也看不出来有不满,但是连张恕都明白,如果他和云鸠不能保证让这里的人吃饱,曾茂恐怕不会完全听从他们的命令。 车窗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张恕关心地问怀里的云鸠一句:“要不要下车散步回去?” 云鸠的好奇心,跟猫儿有得比。 哪知道云鸠说:“回去罢。”居然对施工的工程机械没什么兴趣。 回到宾馆,曾茂问了一下他们要不要住到已经可以住的洞里,两人都摇头——南方洞里潮湿阴冷,不像北方窑洞冬暖夏凉,宾馆可以住,那就不搬了,还省了麻烦。 说完后,曾茂就忙去了。 张恕关上门一回头,云鸠站在窗户边的单人沙发上,推开玻璃窗,吓得张恕一步闪过去,把小包子抱起来:“你要干什么?” 云鸠扁扁嘴:“你昏睡时不便开窗,屋里窒闷,我要透气。” 张恕说:“你要干什么跟我说,短手短脚的还要自己干,能干什么?” 云鸠忽然暴怒:“这又不是我的身体!!!” 小爪子在张恕手背上挠两下,张恕放开他,他一落地就去爬床开笔记本,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张恕没急着道歉,等云鸠放了一碟影碟开始看,抬根凳子坐到云鸠背后,一起看了会,慢慢的,下巴放到云鸠小小的肩上。 “这也正是为什么,这里的春天是最致命的季节……” 笔记本里富有磁性的声音徐徐解说着北极的春季,可是屏幕前的两人谁也无心去听了。 云鸠耐着性子,第二次问:“张恕,你有话跟我说么?” 张恕对以前不感兴趣的事情开始逐一过问,惯常无所谓的态度也变了,这是…… 温热的气息贴着云鸠耳边吹过: “曾茂想让大家活下去。” 云鸠挑眉,要是元神的模样,一个小小的神情就能轻易改变周围空气里的化学构成,可惜现在太小,眉毛再挑充其量就是包子皮上的皱换了换地方。 “就说这个?” 张恕从鼻子里出声:“嗯。” 他的肩膀太小,扛不住张恕的脑袋,张恕也不管,慢慢地往底下滑。 这样的张恕,别说云鸠没见过,恐怕张业都没见过。 “张恕,你想跟我说的话只有曾茂?” 张恕把脸砸在柔软的床垫上,也不知道气闷不气闷,一动不动。 云鸠伸手抓抓他不算很软的头发,难得现出沧桑地叹一口气,转回视线去看《冰冻星球》,良久,还没恢复多少的张恕就这么睡着过去,睡梦里把脸露出半边。 云鸠眼睛一侧,打量着越来越熟悉的面孔,轻轻地说:“由着你吧……难得我有耐心。” 话虽然这么说,可要是张恕睁开眼睛看看,这句话的真实性将会大打折扣,云鸠又鼓又嘟的脸上,明明白白放着一种名为“憋屈”的表情,眼睛里更是恨不得把张恕咬上一通的恶毒~有七玄这个外挂开发组成员在,灵谷?那不是随手一抓一把的东西么? 曾茂的惊讶还没收起来,云鸠解释灵谷不需要阳光,只需要少许灵气和水就可以生长,曾茂差点失态。 至于蔬菜种子,当初张恕在九重天买的可不够这几万人用,也是七玄新送来的,让张恕吃惊的是他以为只有前面带个“灵”字的才是灵种,结果云鸠告诉他九重天就不卖俗物,那里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灵气,自然也都跟俗物不一样。 比如,白萝卜是“灵”白萝卜,大白菜是“灵”大白菜,土豆也是“灵”土豆…… 灵谷的成熟期是最长的,一个月,而其他农作物种子成熟期最长的是冬瓜,十天,最短的是青菜、白菜之类,只要一天就从一颗小种子长成一大窝菜! 张恕这个时候才明白云鸠把灵泉水引到钟乳石洞里的原因,引过来以后,张娟、张业他们是没办法种植这些东西了,但能够供一大片灵性作物生长的灵泉,只为那几个人浇灌实在太浪费了。 何况这边靠着地下温泉河道在洞里种植,不用担心外面气候影响,等种出来分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云鸠和他要开始着手改造兵器,逐步逐步地完全取代现在人们手里拿的枪炮,势必要长住H镇,云鸠过去种在山洞后门里的灵草也要全部移种过来,一来免得两头跑照料灵草,二来减少出去暴露的危险。 曾茂亲眼看到早上他种下去的菜籽,晚上长得连花盆边都看不见,这才完全相信了。 云鸠只给了他一颗种子做试验,多的不给,在云鸠刚准备洗洗跟张恕滚被窝时,曾茂兴冲冲的来敲门。 张恕一开门,曾茂问:“这种种子还有多少?” 云鸠从卫生间门里伸个小脑袋出来,不满:“明天来问!” 曾茂一凛,没出息地后退了半步,张恕抱歉地对他笑:“他要睡了,给你看就是有,你别担心……” “张恕!!!!!!” 惨叫声毫无意外地响起,张恕忙关上门,怕把整幢楼里的当兵的惹来,不料让曾茂吃了人生头一次闭门羹。 曾茂盯着薄薄的木门:“……”很想打穿。 甲甬撇着外八字从楼下走上来,很规矩地“人模人样”,就是有点吊儿郎当。 正好看见曾茂吃了闭门羹,甲甬很坏地满脸高兴:“哟~~参谋长!被老板刮了一个耳刮子哟!” 曾茂往下扯一下军装,一脸淡定走过甲甬:“不知所云。” 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什么软软湿滑的东西在曾茂脸上蹭了一下,曾茂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掏出枪“轰”一声—— 第二家被打穿墙壁的宾馆诞生了。 甲甬才好了左半边脸,右半边脸又毁了,立即变身大穿山甲,挤烂过道灯具、墙壁地要跟曾茂算总账。 夜空算得晴朗,可是薄薄的云层里窜下一道雷光,窜过天空,窜过过道紧闭的窗户,直劈在大穿山甲的身上。 雷电闪坏了更多灯泡,震碎了周围几米半径内的所有玻璃,甲甬被打得翻滚,墙壁不保,门也烂了,震得连一楼都能看到天花板上掉灰。 曾茂淡定收枪,顺楼梯走下去。 隔了会,因为天花板裂开不敢再住下去的张恕抱着打哈欠打出眼泪的云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甲甬挺着厚实的肚皮翻在过道里装死,张恕比曾茂还淡定地抬起脚,从甲甬肚子上走出来,顺楼梯走下去。 大家都很忙,所以宾馆里的人不多,有几个冲上来,先看到曾茂,后看到张恕,都淡定得不得了,还以为没什么事,等上到那一层楼一看,大穿山甲也不变成人形,硬是把庞大的身体挤到过道头窗口,挤出去——掉下去,又是一震,接着“咚咚咚咚”一通响,在满街劳动人民的围观下焦黑着半张脸爬远。 楼上的几个大兵目送着甲甬“人生失意”的背影深深地同情。 做为一个妖魔,两次跟他们参谋长火拼都没讨到便宜,不失意不行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宾馆不能住了,镇上的住房早就已经分配出去,其他的房子,除了用来堆放物资和改建成防御工事的,都已经拆得清洁溜溜,没有了钉子户,以曾茂为首的拆迁办办事效率极高。 这下好了,张恕这个老板没有了住的地方。 赵宏春本想安排人腾出一套住房给张恕,张恕一想,离得不远,干脆回去仪表厂,谢绝了赵宏春的好意,只让雷翔开了辆车,把他和云鸠送过去。 H镇里已经没有丧尸,一面靠山,一面靠水,也不会有丧尸出没,所以即使在夜里,整个镇上也在加班加点干得热火朝天,即使张恕是老板,还是被拉废料的车堵了二十几分钟才爬进仪表厂厂区。 刚进厂区,就在过去的门诊外面,张恕见到了王立。 王立踉踉跄跄地扛着一袋水泥,走一步喘几口,明明还算壮硕或是肥硕?的身体仿佛弱不禁风,还在跟前后同样工作着的人不停的说着什么。 机械的声音太杂,张恕听不清。 正好有几辆拉土车从后面出来,仪表厂这样的小厂,路不分什么车道,一辆大货车就能把路堵死,连自行车都挤不过去。 雷翔没打算退,降下车玻璃对路边台阶上执勤的大兵说:“这是老板的车,让他们退进去!” 雷翔是一片好心,可人年轻不懂事,大吼大叫的,张恕忙用手捂住云鸠的耳朵,怕吵醒这个狂躁症,大家一起被收拾。 执勤士兵巴巴的跑过来,在窗外敬礼,跟着摆手让几辆货车倒进去,找宽点的地方让路。 张恕看云鸠半张着小嘴没有被吵到的迹象,伸手拉雷翔:“我们退到门外,让他们先走。” 雷翔傻乎乎地说:“哎?可是您是老板!” 张恕反问他:“老板就不能让车了?他们车那么大,除非退到学校里去才让得开,要退几百米,这我熟,我们退。” 雷翔不太甘心地答应了,又跟执勤的说了句,才倒车。 仪表厂大门口是个丁字路,几辆拉土车是往镇外去的,雷翔往来路退了几米,就让出路来了。 几辆货车从越野前驶过去的时候,开车的师傅都伸出头对这辆车有所表示,要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要么道谢,有一个人一直在一边看着,眼睛死死盯着越野车里边。 等拉土车走了,雷翔踩下油门,刚要转方向盘进门,张恕说:“等下。” 门里突然扑出来一个人,很响地撞在车上,看向车里时似乎愣了下——没料到车子怎么在被他撞上之前就刹了车,但他还是大叫一声滚倒在地上,扛的水泥包也被甩到一边。 有人冲过来扶这人,张恕却叫住想伸头看的雷翔:“现在可以走了。” “是。” 习惯了服从命令,所以即使雷翔没搞明白里面的问题在哪,还是转进大门,向厂区里驶进去。 如果滚在地上的是别人,张恕肯定不管是不是真的撞到对方,都会力所能及的帮一下,但那个人是王立,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后面有无知围观群众喊:“撞到人了!” 路边的几个大兵拦住想来追车的人:“喊什么!?他跳出来前老板就看见叫刹车了,车停着自己扑上去,是车撞人啊,还是人撞车啊!搞清楚再叫!” 这些大兵不少见过张恕怎么“动手”,知道他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又确实看到车子在王立扑过去前突然停下来,自动充当人证。 王立在地上嚎:“我的腿!!断了!!” 雷翔有点怕,从后视镜里看张恕,张恕对他微笑:“你们参谋长不是说了吗?监控全都装好了。” 雷翔想起来,顿时不怕了,咋咋呼呼地说:“刚刚您怎么知道有人……” 张恕:“嘘……”想挨雷劈? 雷翔忙压低声音:“我……没证的,没到年龄考不了,也没钱考,就是经常开,嘿嘿!其实我开车技术很好的!以前我部队在山上,上山下山都要跑几十个弯,从来没出过事,但是因为没证,特别怕人问。” …… 一路念到开出厂区后门,往土路上去,张恕赶紧插嘴:“路面很烂,慢点。” 雷翔话是很多,跟周存刚像一家子,小话唠一个,不过技术还真不错,坑坑洼洼的,车子左右摇晃,但就是没被擦底盘也没被搞熄火。 山洞外张恕的姨父几年都没能搬空的垃圾山不翼而飞,不过一想过去几个月住在这里的是王立、庞五那样的人,当官的怎么忍得了门口堆着垃圾山?没有了垃圾山,看到大铁门直接出现在眼前,张恕十分的不习惯。 曾茂听进了张恕的话,这个山洞小,但是可以改建后给老弱病残用,甚至可以把医院放到这里来,所以洞里的灯全都开着,工人还不少,焊接的、挖坑的、深处还传出各种发动机的声音。 没想到这里也干得红红火火……吵得翻天。 可是到都到了,再折头回去太闹腾,张恕还是让雷翔直接把车开到七区门口。 打开那道炸药都炸不穿的钢铁大门,张恕无比后悔叫开车来,应该自己飞回来的——住户们除了最小那个睡觉了,其他几个站成一排等着他。 这架势,跟准备群殴差不多。 镇上已经通电话了,看到门里边墙壁上的电话机,张恕觉悟了——一定是曾茂告诉他们他要回来。 让雷翔开车回去找赵宏春报告,再加放半天假,雷翔走后,张恕进门,关门,很老实地交出钥匙:“云鸠睡了。”放过他吧…… 古青华俨然黑老大一样接过钥匙说:“一会你下来,我们要跟你谈谈。” 张恕如芒在背地把云鸠送回房间,妥帖了之后又很老实地出来受审。 …… “你什么时候成了十区的老板?那个陈立民怎么死的?老子差点被他嘣了,还是你救我的,怎么你扭头就把他的人收了?” “瞒着我们哈!弟弟,那个曾茂说什么我们几个不一样,他不能管,什么意思?” “哥你太牛逼了!!!” “张业!大人说话你滚一边去!” “我不喜欢那头下等生物!” “我们跟张恕说正事,你这条蛇也滚一边去!” “菇菇……” “到那边跟张业一块呆着!” 照样乱哄哄闹嚷嚷,谢高文倍儿质朴地看着张恕:“吃了没?” 张恕笑起来,心里暖呼呼的,没暖两秒跟着就被古青华威胁:“快说!傻笑什么!?” 具体张恕怎么颠三倒四的讲事情经过,就不必详述了,曾茂是个明白人,早已表明他不插手这里,所以张恕很大方地给出两个选择:可以离开这里并入外面生活,但就要按区里规定换取生活物资和居住地;也可以留在这里,吃住都保持现状甚至更好,但不能因为和他的关系亲近就干涉区里的事。 大概说完后,古青华没个正经地盯着张恕看了几秒说:“长大了!会动脑子了!哈哈哈!” 谢高文让张娟代表他,他们习惯了七区的生活,能保持现状就很满足了。 霍狄和张业是GAY,自然不喜欢到外面去,只希望平平安安的,所以也要留在这个小特区里。 只有古青华装傻,含糊不清地嚷嚷要睡觉,张恕看墨虺也弄不清古青华的意思,只好改天再问一下。 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铁门,那一边的声音被减弱了很多,张娟说白天工人们会进来施工,七区也要进行配套建设,但一过晚上六点他们就会离开。 张恕想了想,干脆给曾茂打了个电话,先暂停七区的改建工作,他和云鸠需要清静点的地方,曾茂当然同意。 只是以后曾茂要当面谈事情,就必须跑到七区来,不过那到了足足好几吨的灵谷谷种、菜种等等,笑容多了些的参谋长大人哪里还会在乎跑几步路。 原来甲甬管着的A市收容区老百姓转移来H镇,张恕不方便动手以免又惹来麻烦,但那两天他还是亲自露了下面,其他时间全用在打坐恢复上,有七玄给的晴雨露,十几天后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而云鸠让曾茂按甲甬的方式施行的兑换制也跟十区管制局的改制一起出台。 曾茂手里的部队人数只有四千一百九十四,他本来计划到了H镇后推翻过去的编制,全部重新编,职位高低也按进入末世后的贡献来重新划分,但前提是建立在张恕不败的神话之上,所有的反弹才能控制下来。 张恕死里逃生是件幸事,不过有少部分人起了怀疑的念头,这种时候再来洗牌重发,恐怕会激起变乱——曾茂把他的顾虑告诉云鸠,没想到云鸠直接叫他按计划行事,理由是:没有鸡,杀什么给猴看。 而最近一段时间跟过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张恕,明明就在旁边听到这话,却一言不发,摆明同意云鸠的看法。 曾茂虽然从心里反对,不想再看到有人送命,但是什么都要靠着云鸠和张恕,他也只能服从。 而兑换制,就是给那些A市过来,手里有武器胆子又大,不愿意辛辛苦苦干活的人的第二个选择。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天,曾茂打来电话之前,云鸠正在给张恕讲青冥剑诀。 “大过何意也?君子以独立不惧,既是说处事应独立自主,不畏强权,不畏天命,不畏他人,”咕咕有声地喝了几口牛奶,云鸠忽然问:“第三十五式何解?” 张恕盘膝坐在雪地里,却满头汗水,回答的声音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君子以自昭明德,以身为天,幸及万物,正品行,昭天下……哎!” 被打了,张恕从气海的“搏斗”里睁眼一看,一个搪瓷小杯子掉在身旁,这就是云鸠的凶器。 云鸠叫:“叫你体会意思,你只会照搬我的话,记性不错,一字不差全还给我!我是要你死记硬背么!?” 张恕:“……”很委屈,六十四卦除了已经理解通透的八个,还剩五十六卦,云鸠过去一天还教不到一个,一般等他差不多了才教下一个,现在却一天教四到六个,还都要他理解,他哪有那么多细胞? 还没敢回嘴,云鸠又找着他不对的地方了: “叫你将心念专注于灵气,你睁眼干什么!?你刚刚专注了么?” 张恕不敢吭声,过去打坐炼气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但现在对他而言,比最初练马步还要辛苦得多。 云鸠要他以意为剑,至于这个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告诉他!~>_<~他只能盯着流动的气海看,或者盯着上中下三个丹田看,但是该看什么,茫然无知。 小临德跑到山洞大门口喊:“树哥哥!!!树哥哥!!!妈妈讲有电话找你!!!” 张恕站起来,因为炼气炼得乱七八糟,膝盖居然有点麻痹。 尽管他尽量走得四平八稳,可好像又被云鸠发觉,奶味很重地哼了一声:“回去换杯牛奶。” 张恕走到气垫+毛毯+猫爪垫的三重垫子旁,抱起云鸠,正想低声抱怨下不给方向让他怎么练,忽然摸到云鸠冷冰冰的小手,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这副孩子身体没有什么灵根,云鸠不可能把这个身体炼得跟修仙者的体质一样,所以断不了五谷杂粮,避不了寒热,却为了让他能更好的宁心静气,和他一起在外面雪地里一呆几个小时,手都冻成这样—— 拧开保温杯一看,因为冷,云鸠时不时打开倒热的,结果杯子里的牛奶也早就没有温度了。 “云鸠……” 云鸠缩着手脚,歪靠在他肩上:“意之一字,只能靠你自己悟,画中有意,则画有灵,字中有意,则字有灵,而时间万物皆有灵,灵便是意,不是我不教你,我可以教你拿笔,教你画技,无法教你怎么让你的画和字有意有灵。” 说完,云鸠咳嗽了一声,张恕这才发觉不对,忙低下头用脸贴在云鸠脸上一试,软软嫩嫩的小脸蛋像冰一样扎人,可脑门上却是烫的,云鸠发烧了! “云鸠!你不舒服怎么不说!?” 云鸠拍他:“走稳,晃得我头晕,你以为我们时间很多么?今日不努力,怎知死期何日?” 张恕放慢脚步,满心怨恨自己呆傻不争气和心疼云鸠的负面情绪,好一会才说:“等医生来,你不要出来了,我会努力!” 云鸠时常鼓励他,可这次云鸠十分直接地说:“悟不悟得出意,全看天分,你再努力十倍也无济于事……” 张恕脸上没露出什么,抱在云鸠后背的手慢慢地捏紧成拳。 一听云鸠发烧,曾茂急了,本来只打算在电话里说,改主意亲自过来,顺道把医生带来。 张娟在火边淘米,听到张恕说的,不等张恕挂电话就冲过来说:“云鸠又发烧了?你还抱着他接什么电话!赶紧回屋里去!我刚刚才添过炭,幸好火没灭,快去!我找温度计!” 谢高文说:“我去关门,风吹得进来!” 张业远远地伸脖子看了眼趴在张恕肩上闭着眼睛的云鸠,同样不满:“哥,你出去干嘛?你在洞里我们也都尽量不出声吵你,外面……” 霍狄说“张业,掐香菇去。” 张业闭嘴后才看见张恕的脸色已经十分的“好”了,忙逃去掐香菇。 午宫天门阵被云鸠撤了后,墨虺大半时间呆在洞里混日子,既不到处晃荡欺压小妖魔继续过去为非作歹的生活,也不到镇上去跟甲甬大眼瞪小眼,这时候也在,走过来跟张恕一块上楼梯,不错眼地看着云鸠。 张恕问:“看什么?没见过发烧?” 是个人都能听出张恕口气不太好,也就墨虺敢凑上去了。 墨虺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包纸巾,扯了一张纸递过来,云鸠立即用小手抓着包住鼻子:“呼~”吹鼻涕。 张恕:“……谢谢。” 墨虺说:“不用客气,菇菇说我不讲卫生,我改的不错吧?” 古青华在屋里吼:“墨虺!你要是蛇我不管你,你不是能变衣服吗?老抢我裤子干什么!?” 墨虺的人形没有蛇皮遮挡,脸皮子一瞬间比火烧云还红,一趟风闪出谢高文即将关闭的铁门,习性不改,又羞跑了。 谢高文动作顿一顿,很老实地后怕:“差点被我夹着。” 古青华又听见了,看来炼气又了效果,身体条件开始变好了,耳聪目明外加嚣张可恶:“老谢!尽管夹!墨虺皮上面还有层鳞片,夹不死!夹住了省得有事没事逃得比兔子还快!” 张恕正好路过古青华门口,门没关,张恕和云鸠都往屋里不小心看了一眼,古青华提着一条短裤,那模样很直白的告诉两个围观者那不是古青华自己的短裤…… 张恕苦逼的心情顿时就五花八门难以言表了,云鸠挂着一条没擦干净的鼻涕笑:“原来是小裤裤穿错了哦~” 张恕当机立断,闪电般闪回自己房间,闪电般扣上门,跟着听到古青华无处发泄的怪叫。 古青华这人言行不端,品德不正,反而是墨虺更君子点,君子遇到小人,好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真为墨虺担心。 过了半小时,曾茂才到,不用说,参谋长也被各种车辆堵了个半死。 张恕突然想起王立,那天晚上王立扑到车上,后来还躺在地上嚎叫腿断了,怎么后面就不闹腾了? 他都想好了,王立如果继续闹,就用监控录像来说话,结果王立不闹,这事就忘记了,感觉总像有麻烦的样子…… 还没想清楚,曾茂身后的人走了上来,是张恕见过的桃子。 “Hi,张恕!小孩在哪?我先看病!” 曾茂解释:“我手下都是军医,其他医生里只有这位姑娘是儿科大夫……” 桃子笑:“我不是儿科大夫,我是幼儿园老师,带着一堆小萝卜东逃西窜,不得已自学的。” 曾茂斜一眼赵宏春:“你怎么没问清楚!” 赵宏春低下头不敢说话,张恕忙说:“没关系,桃子我认识,她能照顾那一群小孩子,也能照顾云鸠。” 曾茂这才把目光从赵宏春身上挪开,几个人跟着一起到了屋里。 曾茂和赵宏春来过七区,早就知道张恕这里不是想象中的样子,第一次来的桃子一脸吃惊:“你……张恕……你……”这哪里像大杀四方的剑仙居所? 张恕忙把重点转移到已经连说话都没力气的云鸠身上:“他早上在雪地里坐了几个小时,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咳嗽不严重,鼻涕很多……” 话没说完,桃子很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干什么让这么小的小可爱坐在雪地里?你怎么照顾的?” 张恕哑口无言,退一步,把床边位置让开。 桃子用的温度计进化了,不是张恕认识的玻璃管水银温度计,而是支像笔的东西,等她一拿出来,张恕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急就问:“量、量哪?” 桃子很熟练地抄起云鸠放到腿上,伸手就去剥裤子:“当然量PP了!” 张恕OoO! 曾茂=_=! 赵宏春o(>﹏<)o不要啊!会量出人命的! 三个人一起惊恐万状地扑过去:“不行!!!量别处!!!” 桃子被吓得一愣,手里一停,云鸠忙拼出吃奶的力气把已经被扒下去的裤子提起来,跟着嚎啕大哭:“哇!!!!!!”从此,他恨上医生。 桃子大怒:“你们干什么!?把小可爱吓哭了!滚开!!!” 可惜,弱女子斗不过三个壮男,硬是被“请”出房间,张恕再三保证他会给云鸠量清楚,桃子才消气。 PP当然是不可能的,张恕让云鸠夹在小胳膊底下腋窝里,都花了不少口舌,本来还怕量得不准,结果一看烧到三十九度还多,硬是给张恕吓出一身汗! 云鸠为指点他修炼,片刻不离,他在哪云鸠就在哪,除了上次出事,还从来没有分开过,时间一长,再加上云鸠要强的脾气,张恕几乎忘了抛开他元神、元婴,这个身体才一岁半而已! 哪个一岁半的宝宝能这么折腾,天气还如此反常! 张恕这个时候才发觉兑换制的好处,至少可以让云鸠少吃很多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要别提量PP,云鸠很配合,连打针都不皱眉,让桃子很惊讶。 等云鸠挂着水睡着过去,桃子跟张娟扯上了话题,两个女人欢天喜地的边聊边煮饭去了,赵宏春则被小临德拉着去检阅香菇军队,一大一小给香菇们安排军衔,玩得不亦乐乎。 张恕带上门,曾茂立即问:“有话要跟我说?” “嗯,”张恕坐回床边,看着塑料管里的针水一滴滴往下滴,压低声音说:“有两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曾茂尽管坐在云鸠用来爬床的矮凳上,姿势还是很端正,不像古青华那个兵痞:“老板说。” 张恕琢磨了一下,不先说,先问:“我跟云鸠的状况,云鸠都告诉你了吧?” 曾茂点头:“这次出动找你,云鸠事前就跟我说清楚了。” “那就好,”张恕不再拐弯抹角:“找我的妖魔被我侥幸骗了过去,但是这件事情我始终觉得有点怪,在市区第一次碰到找我的妖魔时,还是什么东方将军手下的,第二次没隔几天,碰到的就是地位不低于第一次,甚至比第一次的更高的妖魔,这么短的时间,连续出现高级妖魔,魔王想找到我和云鸠的决心一定很大,但是直到现在,没有第三拨出现,看起来好像他们被我骗过了,以为我死了,可是即使我死的消息送回去,魔王应该会换其他妖魔来确认,连确认都不确认……” 曾茂接口:“看起来倒像他们确认了你没死,也确认了你的位置,所以没有了四处散布的搜索队。” 跟聪明人说话太省力了,张恕点头。 曾茂说:“有些话我不便说,既然老板已经怀疑了,那我还是说吧!” “你说。” “我不相信甲甬。” 张恕摇头:“甲甬身上有禁制,不能违反云鸠的命令。” 曾茂却坚持:“甲甬有手下,他自己不做,可以让手下做。” 张恕一怔——是啊!甲甬大可以让手下去给魔王通风报信,等魔王收拾了他和云鸠,七玄也就用不着甲甬了,七玄不像什么凶神恶煞,用不到后估计不会杀甲甬,反而会给甲甬自由…… 曾茂说:“甲甬的性格,靠压制怕是压不住。” 如果甲甬真的背地里通知了魔王,无疑他们的处境更加糟糕! 他的剑意还是影子都没有的事情,在那之前一点力量没有,而云鸠更需要时间恢复,眼下又病了,至于云鸠计划的把枪支改装成法器武装出一支军队,更是连准备都还没准备好的事——而魔王那边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曾茂看见张恕皱眉,转口安慰了一句:“甲甬不能违抗命令,这是很有用的一点,老板已经怀疑他,不如让你信得过的墨虺跟甲甬走近一点,这样有什么事立即就可以控制住甲甬,进而控制事态发展。” 张恕点头,想了一会说:“还有一件事,部队改制以后人员升降很大,你和云鸠都认为会有人不满,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曾茂一脸轻松:“大概哪些人有问题我知道,我已经盯着他们了,我看他们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没把握对付老板,别以为他们真的没动静,他们跟甲甬手下的几个妖魔走得很近。” 张恕一下子吓到:“如果他们跟甲甬联手!”别说过去有剑的他恐怕都会觉得棘手,现在没有悟出剑意,根本没有武器,他要怎么收拾这些人和妖? 曾茂笑着说:“云鸠说老板你对付不了的,是一群能变成人的妖魔,甲甬手下除了他就两个可以……化形的,等你恢复好,到时候我找借口让云鸠把这三个妖魔支出去,其他妖魔和人哪会是你的对手!” 张恕一听,明白过来云鸠没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曾茂,他飞剑被毁,相当于一个废物的事情曾茂就不知道,还想靠他来“杀鸡儆猴”。 为什么云鸠不说?难道说出来曾茂也会产生异心? 悟不出剑意,他就是个连普通士兵都不如的平凡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保护别人,曾茂和他之间的合作关系就不存在了…… 一想到曾茂可能也会有二心,张恕不敢说他是战斗力已经只剩五的渣,心里更加着急,幸好脸上多少能藏住。 曾茂走时说:“老板不用担心,赵宏春盯着他们,有什么事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现在,就等他们先动手,我们才有充足的理由。” 等曾茂走了,张恕叫来雷翔,让雷翔去找一个人——王立。 王立不是什么好人,王立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张恕也很清楚,但是现在,他需要王立帮他做件事。 很多过去不会想的事情,现在都不一样了,他会去想,去琢磨,然后就发现这和曾经认为的完全不一样。 谈不上多好的条件,但绿茵茵的蔬菜泛着油光装在白瓷碟子里,金黄散发出香味的煎蛋卷,还有完全是由各种新鲜食材制作的一大碗汤,以及一块张恕自己不会吃,专为招待王立让雷翔做的芝士牛排——尽管是冷冻过的牛肉,也比罐装肉类有更鲜亮的色泽和扑鼻的不掺各种防腐剂和香料的香味。 王立比他儿子王行定力强,面前一粒粒光亮散发热气的白米饭虽然也有诱惑力,可他的眼睛放在张恕身上——这个人很明白重点。 张恕不懂谈话技巧,干脆开门见山:“我知道你等着我找你来,你和王行,还有白霞,我可以替你们说句话,让你们日子过得轻松点。” 王立没有了过去的官威,像个这时候随处可见的饱受惊吓和饥饿折磨的人,眼睛慌乱地四下瞟,尽可能避开桌上的饭菜:“张……老板,过去的事情是我没说清楚,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把你和你姐赶到别处去,从来没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后来收容了不少人,我这个人没什么坏心肠……” 张恕打断他:“你扑到我车前面,不怕受伤?是想给白霞和王行换点保障吧?” 王立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没站稳!” 张恕摇头:“我以为你过后会闹,你没闹,就是等我想不通了叫你来吧!我叫你来不是想听你的官腔,你如果还要扯以前的事情,那就回去。” 王立眼睛转转,很快就明白过来张恕不再是以前那个好说话的人,他要的东西只要张恕一句话他就能得到,但如果靠骗靠赖,只会得不偿失。 “你要我做什么?一个月前白霞开始腰疼,现在她走路都站不直了,需要看医生,还需要治疗,还有……她的那一份饭和棉衣、棉被。” 张恕说:“没问题,我要你跟新来的人,A市那群人聊聊……” 在饭菜冷之前,张恕起身离开,王立在他走后默默地坐了几秒,然后才原形毕露地抓起碗和筷子,狂吃大嚼起来。 曾茂听雷翔报告说张恕心软,明明知道王立是故意的,还是不忍心,见了王立一面,给了一顿饭菜,还答应给王立的老婆看病。 张恕的性子就这样的,帮了人不会记在心里,欠了人会记很久(不管是不是真的欠了),所以曾茂根本没往心里去,给王立的老婆白霞的名字添到需要特护的名单里,这事情就过去了。 从改制后,十区就更名为D湖援助机构,张恕的老板,曾茂是执行总裁,更换了部分军官,但其实还是军队控制,不过不再打着过去国家订的“收容区”名头,相当于已经是一个独立体制机构,而部队的军人也就全部从国家军队转成了私人机构的雇佣军。 不适应现在的军规也跟着改了,更加严格。 包括普通老百姓,也都是D湖援助机构的一份子。 十几万人,从部队到普通老百姓,重新划分职能部门,制定当前工作要求和工作计划,订立近期和远期目标,就够得曾茂忙的。 张恕见了个不痛不痒的人,这种事情小得根本没能在参谋长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痕迹。 比起王立,张恕身边的谢高文和古青华都更能让曾茂关注。 谢高文有种植灵谷和蔬菜的经验,曾茂出于谨慎,还特意跟张恕把谢高文借出来,指导种植。 谢高文很质朴,明明只是要他来指导,他一看钟乳石洞里条件不好,泥土都要靠肩扛手提运进去,居然也做起了苦力,一背就是上百斤重的泥。 至于古青华,古青华认得曾茂,曾茂认不得古青华,曾茂注意这人的原因是他是差点被陈立民团灭的FH空军基地唯一一个幸存者,又跟张恕关系很亲近,放着优厚的条件不要,居然要来帮忙,是真心来帮忙,还是来给兄弟报仇的…… 尤其古青华背后还总跟着一个能化形的妖魔——墨虺。 冲着张恕的面子,曾茂必须给古青华安排个位置,张恕现在经常过问事情,假如给古青华安排了食堂总管、挖沟总管什么的位置,张恕肯定不干,曾茂很头疼。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曾茂头疼着,张恕也头疼,云鸠的烧一下子退不下来,连说话的精神都打不起来,张恕本想陪着他,没想到桃子比他还关心云鸠,每天一早就来,非要晚上戒严之前才会回去,张恕要么只能跟她一起守着云鸠,要么就得丢下云鸠到外面打坐。 明知张娟和桃子两个女人肯定比他照顾的仔细,但一离开云鸠身边,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停地冒出来:张娟和桃子会不会聊天聊得忘记云鸠针水滴完?电热毯开的时间太长,会不会短路烧起来?桃子的医药包里有巧克力,又会不会心血来潮给云鸠吃? 张恕说到外面打坐,桃子本来有点失落,结果没十分钟,张恕回来了,张娟忙给桃子打眼色,借口看粥留下两人“独处”。 一心放在云鸠身上的张恕根本就没往某个方向想,桃子说什么,他就“嗯”一声,这种态度,虽然可以理解为冷淡,但也可以理解为木讷,张恕更像后一种。 于是桃子越说越来劲,直到床上的云鸠发现“敌情”。 细得比不过蚊子叫的一声“张恕”,桃子根本没听见,张恕已经越过她,把手放在了云鸠额头上,还紧张万分地问:“想不想吃东西?还晕不?桃子,烧好像退下来了。” 桃子一愣,她说了半天,只有这时候张恕叫了她名字,算是主动说了句话。 桃子反应一慢,张恕自己拿过温度计,用手稍微捂了下,手伸到被子里,给云鸠量体温。桃子只好从床边让开,来回盯张恕和云鸠—— 云鸠爸妈都死了,如果不是知道实情,会以为张恕是爸爸。 桃子瞎猜了一会,张娟抬着粥进屋,把碗给张恕后说:“我再给你也盛点来,你吃点好不?” 张恕摇头:“姐,我不饿。” 张娟瞪他:“你都几天没吃饭了!从回来就没见你吃过饭!只看见你喝水!喝水能填肚子?” 张恕边给云鸠喂粥边说:“真的不饿。” 张娟拉长了脸:“嫌我做的难吃!” “不,”雷翔做的也不错,不过跟张娟比较的话,两个人厨艺半斤八两,张恕老实说:“这一个多月,我只有给云鸠试温度的时候吃了点东西下去,一直没饿过,你看我不是也好好的吗?” 云鸠一看到桃子脸上的惊讶,抓住机会说:“他在进阶,这才开始,若是长,数十、数百年不吃也属正常,福缘至的话,就此避除五谷,再也不用受诸般病苦。” 话一说完连咽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云鸠还是拼命伸出手,拽着张恕。 小手拉不住,倒不如说是张恕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你少说话,要不要牛奶?” 云鸠张嘴,意思是要,要粥要牛奶,什么都要,是他的谁也不许抢! 张恕忙着调奶粉,哪还有工夫去看别人。 桃子脸色苍白出了屋,张娟追出去,张恕只记得看一下门,怕她们没关门让风吹进来。 云鸠奶声奶气笑起来,张恕问:“笑什么?” 云鸠说:“没笑什么。” 张恕觉得古怪:“没事你笑什么?” 云鸠得意洋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与你相处日长,越来越傻,傻笑,不成么?” 张恕:“……刚刚量的温度好像不对,下次还是量PP吧!” 云鸠气冲牛斗:“你敢!!!” 张恕嚣张得要死地端着牛奶碗:“我敢!!!” 一道微小的闪电窜到桌上,把温度计打烂,云鸠小眼一翻,晕了。 张恕:“……” …… 把“第三者”赶走后,张恕终于可以在房间里打坐,可是云鸠说的“意”到底是什么?坐也是白坐,不管他怎么琢磨气海,那不就是流动的灵气吗?哪里有什么意? 坐了半天毫无头绪不说,到后来居然连入定都不能,张恕正在焦躁,云鸠在床上咳嗽一声,他一看,炉子里的火都要熄了,室温才十五度,忙走过去添炭。 屋里的炭没有了,外面只有劈好的柴,还要先烧一下才可以夹进去,要不烟很大。 张恕捡柴丢到火塘里,心浮气躁下觉得什么事都不顺,动做很大,用力也很大,结果一片木屑扎进手指,扎得挺深,拔掉后涌出血,他随手一甩,不料甩到不知谁放在火塘边的杯子里,只好拿起杯子准备倒掉被弄脏的水,可是一看到殷红的血滴在水里拖出一道轨迹沉入杯底,张恕忽地定住。 这些丝絮壮的痕迹,就像水墨画渲染开的墨迹,就像云鸠周身将散不散的云气…… 武术也有意,在动作招式之间,看不见摸不着。 过世的老师父说过如果一味追求动作,意就被丢了。 还有想签他的人说即使他拿不到金奖,也只想签他,因为他的招式既不咄咄逼人,又不散而无神,很有大家风范——所谓风范,不就是意吗? “哥!” 张恕回过神,张业站在旁边问:“你拿着我杯子干什么?” 要是刚刚来问,一定会被张恕训,火塘边是放瓷杯的地方吗?但是现在张恕一笑,把水泼到旁边地上,把杯子递给张业:“我不小心弄脏了,你冲一下再倒水喝。” 张业“嗯”一声,拿着杯子走开。 谢高文抬着一盆炭从洞外进来,看到张恕说:“炭烧光了?来拿。” 张恕奇怪:“你在外面烧?” 谢高文说:“里边烧烟大,外面风大,一吹就吹开了,不熏人,烧得快点。” 张恕用簸箕装了几块回屋,等屋里温度起来后,看云鸠睡得很安分,走出来帮谢高文烧剩下的柴。 风很大,烧出来的滚滚浓烟被吹开,下风处的林子里烟雾弥漫,阳光从枝桠间落下,笼罩在阳光下的烟雾像有灵识,翻卷波动,片刻不停。 柴堆上火不大,但是被风一吹,时不时有火苗窜出来,被风一扯,火焰拉长,就像剑一样。 伸手一触,即使张恕身体已经迥异于常人,还是被灼痛。 火苗总在熄灭边缘,可是风越大,蹿升出来的火苗越高,不止不熄灭,反而更加旺盛…… 顺其自然……以及坚定心念。 可惜,即使张恕找对了方法,一时片刻也不可能产生剑意,无数次不断的摸索尝试,无数次的失败,张恕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不擅长和人争抢,不计较微利得失,中正平和他可以做到,但他绝对做不到把心念雕琢成锋利无匹的剑! 遇到挫折就丧气不是张恕的习惯,左思右想后,倒是有件事给了他启发。 桑竹籽剑被毁后,被迫藏在挖掘机底部,一个最普通的丧尸就可以逼得他不断超越意志,如果再处于那种生命有危险的环境里—— …… 张恕找到雷翔:“你枪法怎么样?” 雷翔窘迫:“没、没摸过几次……” 张恕递过去一支枪:“今天开始练。” 雷翔兴奋得要死:“是!老板!您要我打什么!?” 张恕说:“变异丧尸。” 雷翔~\(≧▽≦)/~啥…… 张恕带上云鸠做好的龟甲,法阵一启动,龟甲缩成小小一个,就像指甲盖大小,可以随身佩戴。 只要不踏出六个分散在周围的阵旗范围,不管他怎么用灵力,法阵外的妖魔都发现不了他。 除了龟甲,还有一个走路都十分僵硬的雷翔和一辆小货车,车兜里临时加装了一个超强钢材打造的笼子。 张恕准备活捉一个变异丧尸回来。 曾茂死活要张恕带上一队保镖,才勉强同意了,搞得张恕这个老板很郁闷,到底谁是老板…… 抓变异丧尸可不是走出去就可以抓的,先得知道变异丧尸在哪。 为此,张恕跑了一趟兑换点。 说到兑换点,插话一句:云鸠的方式和甲甬不同,甲甬得坐在那,把每一个“猎人”体内的灵气动手吸到自己体内,一坐就得坐半天,跟上班一样,迟到早退工资就少。 云鸠把法阵玩得炉火纯青,在兑换点的屋子地板上刻了一个法阵,中间放置一个从七玄那敲诈来的纳灵戒,根本不用张恕亲自坐班,进到房间里的人无知无觉中就被法阵把灵气吸出送进纳灵戒里,张恕只要隔几天过去“取”戒指里的灵气就可以了。 这世道,强悍的人还真不少,兑换点居然排出长队,雷翔把车直接开到后院,让张恕从后门进去,要不还得找大兵把人撵开才进得去。 张恕先到用墙隔出的密室里拿了灵气,再走到过道上叫来执勤的大兵问话。 A市来的七万多人里,有六万多参加生产建设,登记了配枪配车进出镇子的人有三千多,这三千人基本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男人,也有少数几个女的,为了找丧尸,猎人们有时候会跑上百公里远,他们最清楚哪里丧尸多,哪里有变异丧尸,而每天跟他们接触的兑换点的大兵也就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很快,张恕就在GPS上确定了三个有变异丧尸出没的地方,假如一个地方没有,那还有两个后备,总不可能三个地方都碰不到。 他道谢出来,坐上小货车副驾,雷翔怕死地问:“老板……真去啊?” 张恕笑:“当然了!” 雷翔内心流泪,认命地开出院子,一出兑换点后院,来当保镖的周存刚带着两个弟兄,开着一辆装甲等在外面,于是装甲打头,小货车跟在后面出了镇子。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开始回暖,时不时还能见到太阳的边,可实际上的气温还是很低,雪化的时候总是比下雪的时候冷,大活人不戴手套的话,一会就能把双手冻得发紫,丧尸的行动力也被大打折扣,这可是杀丧尸的好机会。 所以才有三千多人放着安全的工作不要,宁可跑出来杀丧尸换物资,也许还有其他理由,不过气温过低一定是最重要的理由。 出了镇子,过路口时张恕看到进出的车辆络绎不绝,这些车辆虽然比不上正规军的装甲车,可是经过改装,也算得上有战斗力,车里的人还配着枪支,他忍不住皱起眉。 三千多人,一千八百多条枪,再加上曾茂说的那些部队里居心叵测的人,如果两边真的联合起来,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麻烦,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不是必须用曾茂的部队维持镇上的安定,他和云鸠又必须不断补充大量灵气,说什么也不该让百姓持有武器。 曾茂倒是提过,以后可以扩充部队,但在建设完工之前,哪有多余的人力来扩,而A市来这些猎人,在对他们放心之前,也不敢把他们跟部队混在一起。 一路上,张恕一直忧心忡忡。 丧尸再聪明,没有人聪明,张恕就曾经把变异丧尸骗到屋子里杀死,一个简简单单的陷阱就够了。 寻找和捕捉过程不必详述,有低温天气的帮助,变异丧尸又不会保暖保持活动力,五个小时后,两辆车就回来了。 路边的人见到小货车笼子里腐烂出大半个头骨的丧尸,这个丧尸懂得身处危境,不停地凶狠撞击笼子,笼子虽然是双层钢条焊成的,也被撞得变了形,还有一条钢条被啃咬拉扯得断裂开——这架势,变异丧尸! 镇上有一家造纸厂,房子被推平了,但是过去的处理污水系统还在,有一个深达五米的沉淀池。 张恕问曾茂要一个可以关变异丧尸的地方,曾茂就把这个池子交给张恕用。 小货车开到池子边上的时候,池子顶部已经加装上了一个只有巴掌大透气窗的厚铁盖,不用机械根本吊不起来,这是为了防范变异丧尸逃出来。 张恕看过环境,凑合能用,这才点头让大兵们用铁链把关着变异丧尸的铁笼子拖下小货车,往池边拖。 笼子里的变异丧尸仿佛感觉到危险逼近,比路上闹得还厉害,在笼子里左撞右顶,撞得腐肉脓汁飞溅,吼叫声让附近一带的人纷纷惊慌侧目。 周存刚大着胆子问张恕:“老板儿,你整这么个东西搞啥子?” 六个大兵把笼子拖到池边,可是池缘有一圈铁管拆剩下的铁桩子,眼看就要推进去大功告成,笼子的铁条卡在了桩子上。 “往左边拉!” 大兵们往左边拖,想绕过去,可惜卡得很死,又往右边试,还是不行。 硬拽的话,和铁桩子卡在一起的铁条发出撕扯的声音,笼子本来就被变异丧尸咬断了一根铁条,再断一根,这个危险性有多大谁都知道。 周存刚看得火起,以为张恕不理他就是因为手下太笨,骂着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卡得怎么样。 周存刚离笼子一米站住,还算经验足,知道有些变异丧尸的手脚可以拉长,等变异丧尸胳膊朝他伸出来,又后退半步,果然,变异丧尸的胳膊突然拉长了十几厘米,还是差那么点够不着,哈哈大笑:“再伸嘛!有本事再伸嘛!” 就在周存刚以为没事,弯腰蹲下查看的时候,周围大兵们叫喊起来,变异丧尸很听周存刚话地把胳膊又伸长了十几厘米! 周存刚抬起头,连腰都来不及站直,就看到丧尸吊着皮的手抓到脸前—— “砰!!!” 一声巨响带着张恕的命令:“松手!” 六个大兵一齐放手松开口,铁笼子翻滚倒向沉淀池,周存刚吓得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那只几乎抓到他鼻子的手迅速远离,丧尸嘶吼鬼叫,被笼子拖着一下子滚了下去。 张恕从容收腿,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里捏了把汗,虽然带着人去把变异丧尸抓回来,但究竟要不要把自己逼到绝路还拿不定主意。 一边很清楚,如果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这辈子都别想悟出剑意来! 一边顾虑重重,如果悟不出来,云鸠又在生病,很可能伸不出援手,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所以周存刚的话张恕才没心情回答,没想到周存刚居然跑过去,还差点被丧尸抓上一把。 逼出魔气的法阵只有云鸠会,而云鸠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要他来救人,就是让他指导张恕恐怕都做不到。 危险之下张恕只好赶过去一脚踢在笼子底部,直接踢断了铁桩子,才救下周存刚。 张恕如此直接的力量展示,让周围人目瞪口呆。 同时,张恕也下定决心:必须下去!必须做到!他根本没有退路! 铁笼砸落到沉淀池底部,焊接的铁条承受了张恕一脚,又在撞击底部过程中震断了两根,整个笼子彻底变形! 张恕深呼吸一次:“我下去以后立即盖上铁盖!没听到我叫打开的声音,谁也不许吊开!!” 周存刚突然明白过来张恕要干什么,惨叫:“老板儿……” 声音还没落,张恕脚一点,人向沉淀池里缓缓落下去,变异丧尸也在铁笼上撕开了一个容它钻出来的口,周存刚只能下令:“盖起!没听见老板儿说的!盖起!!” 厚重的铁盖一落下,工地和周存刚的声音全都被隔远了,尽管铁盖上有一个透气窗,但只能容细细的一道光柱落下,有半个操场大的沉淀池里漆黑一片,只剩下铁条脆弱的呻吟声和丧尸喉咙里咆哮的声音。 张恕盘膝悬坐在空中,五心向天,闭上眼睛,关闭神识,笼罩身外的青光浮现的同时插在沉淀池外的六支阵旗灵光一闪,纷纷在启动后消失在人们眼里。 撕裂的叫声中,走投无路凶性大发,又加上饿了不知多久的变异丧尸向张恕扑来—— 意,是什么? 云鸠手里的雷电是意,精确掌握的神识是意,有意、无意,就在一念之间。 内有隐患,外有强敌,只有自强不息,迎风破浪,才能拨云见日。 云鸠在这几天教给他的: 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 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 致命遂志,杀身成仁—— 云鸠明知凡间真实情况,义无反顾下界,又在明知不到一年后很可能天崩地裂世界崩溃后回绝了七玄回九重天,回蜀山的邀请,一再苦心付出,即使没有时时刻刻把心情挂在嘴边,张恕又怎么敢看轻了这一份付出? 云鸠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他能为云鸠做到哪一步? 是等着云鸠想办法,等着云鸠恢复,等着云鸠解决困境,还是站到云鸠身边,和云鸠一起——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张恕一进去,三天没有出来,隔着厚重的铁盖,周存刚和来了几趟的曾茂都只能听见变异丧尸的嘶吼咆哮,听不到张恕的声音。 如果不是红外线探测张恕还活着,恐怕连曾茂也乱了阵脚。 可是大规模搜救救回张恕留下的怀疑和张恕越来越少的露面次数,还是给了心怀叵测的人动手的信号。 二月二号这天晚上,密集的枪声拉开了叛乱序幕。 陈立民的余党,和A市私有枪支过百的几个人类大佬率领几百人从仪表厂后门侧面的山脚下摸向仪表厂山洞,给他们打掩护的人在镇子中心街上、仪器厂厂大门和码头,分点几处吸引曾茂手下的注意力,想让曾茂分散兵力找不到主力方向。 一开始,中心街上的战斗打响,跟着仪器厂方向和码头方向也传来枪声,确实让曾茂的手下没头没脑四处乱扑,但是很快曾茂就组织起了条理有序的应对措施。 中心街四通八达,小巷无数,曾茂派出一个整团的兵力把中心街上叛贼压往码头,目的明确,把两处火头推到一起歼灭。 仪器厂那边派出一个团增援和叛贼打游击的李振雄和驻地部队。 而仪表厂,似乎没有危险,也似乎被曾茂忽略了。 逼近仪表厂山洞的几百叛贼各自心里高兴,几个大佬和陈立民的死党更是以为奸计得逞,在一支支枪口对准了山洞门外的驻军守卫时,低声鼓舞士气:“只要抓住那小子的弱点,记住!只要抓住那个小娃娃!我们就赢了!以后这个镇子就是我们的基地!让曾茂和张恕这两个混蛋见鬼去!!!开枪!!!!!”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时间拉回几天前,王立饱饱地吃了一顿饭,连牛排盘子里的汁水都拌到饭里吃了,然后死皮赖脸跟雷翔要了两盒盒饭,虽然只是普通盒饭,远远赶不上他刚刚吃的那一顿,但这两盒盒饭也是免费的。 白霞的病是实情,这一点王立没有敢说谎,张恕只要叫人一查,什么都能弄清楚。 而且张恕对他们一家很客气,没有把他们撵到危机四伏的镇外去,还给了平等的工作机会,只是白霞一病,亲戚们能匀出来的食物很少,王立和王行父子俩又没有专长,只能靠最辛苦的体力活换盒饭,一天累下来就那么点饭,还要匀给白霞,常常饿得饥肠辘辘地干活。 如果只是这样,日子也能过下去,可白霞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吃不饱,再加上天气恶劣,再不想想办法给她看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当兵的倒是通知过,到三月会组织一次体检,可就怕白霞等不到那时候。 王立是个很自傲的官,哪怕是过去式,所以王行办砸了事情他也没有想找张恕低头,不过现在为了老婆,不得不放弃脸面来求张恕。 其实不算求,因为张恕要他做事,这就是报酬,不是乞求来的,这让王立暗暗高兴。 张恕要他做的事,比起扛水泥包、铲土这些工作来说,轻松得多,报酬也高得多,所以提着盒饭回去分配的住处找白霞时,王立心里有些感激张恕,去做事时也就难得的十分用心,他本来就是混迹官场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假一锅炖,最擅长拉关系,张恕要他做的事,还真找对了人。 A市收容区新来的人根本不知道妖魔就在他们身边,以前甲甬和他两个能化形的手下每次出现都用人类外表,不能化形的手下就不往人堆里带,所以甲甬是妖魔的事情,A市的人还是来了H镇才知道的。 H镇的人不怕妖魔,还说妖魔是张恕的手下,A市的人虽然搞不懂甲甬这个大佬中的大佬怎么突然成了妖魔,成了别人的手下,但是传闻听多了,妖魔不妖魔的,还不就是那样,有什么好怕的? 只有一点,张恕那样撑死不超过二十岁的半大孩子有什么本事当老大?传闻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咱们老板一个人就杀光了K市的丧尸!” “有时候你往天上一看,咻——老板飞过去了!” “他打起丧尸来,比游戏里技能还好看!全是光在闪!!” …… 这种话,怎么叫人觉得靠谱? 陈立民余党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跟A市的几个大佬一联系,两边王八对绿豆一下子对上眼。 甲甬的兑换制,看起来很公平,但只针对猎人们,不能杀丧尸的人连最低温饱都没有人给承诺,比如卖核桃给张恕的那个女人。 猎人中,也不算公平,比如过去手里掌握着枪支的人,杀丧尸杀得多,换的弹药多,杀的丧尸就更多,人少,可是却占着大批物资。 搬迁,并让部队控制枪支弹药,每两个猎人只允许有一把枪,每次也只允许带换五颗子弹,不仅把他们手里的枪支弹药强行收走了,还给杀不了丧尸的人用工作换取最低温饱的机会,这不等于拿这些人的物资给大部分手无寸铁的人白吃白用吗? 两边就这样一拍即合,但是动手的时机却一直不能确定。 陈立民的人见过张恕出手,当然知道不能跟张恕硬碰硬,张恕一受伤,这些人高兴了:原来他也不是神,也会受伤,会死,但靠手里的枪能不能杀死张恕是个问题。 部队里能接触张恕的人,全是曾茂的心腹,想摸清张恕的情况,只能从小特区的人下手,遗憾的是那一群宅男宅女很少爬出来活动,想下手都没有机会。 这一伙人正在一筹莫展,王立这个曾经近距离跟张恕接触过,听说得罪了张恕被赶出山洞的人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回到二月二号这天戒严后,镇上枪声密集,仪表厂山洞门口静悄悄的,干活的工人们撤走了,洞里两道铁门间只有一个排的士兵站岗执勤。 几个山洞的基础改建已经完成,住是都能住了,但是曾茂为了洞里交通方便,想把铁轨用起来,改小火车为电车,即可以节约越用越少的汽油、柴油,也可以大大降低洞里的噪音和气体污染,所以山洞里还没有正式完工住人。 王立趴在雪堆里,正瑟瑟发抖,一支枪口顶住他的脑门:“你要是敢骗我们,老子一枪嘣了你!” 王立吓得抖都抖不起来了,压低了声音,连声说:“不敢不敢!” 那人说:“再说一遍你知道的情况!” 这是想听听王立的话有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确保行动成功。 “进小特区要过三道门,三把钥匙我都拿给你们了,小特区在最里边,门上数字‘7’,进了第二道门后右手边就是控电室,顺铁轨走到底,再直走三、四百米……” “到底是三百米还是四百米?” “三、三百米!” “别给老子耍滑头,事情成了有你的好处!” 王立拍着胸脯表示:“我干什么坑你们?张恕那小子敢对不起我,自己也不掂量掂量,他那点把戏,就能骗骗你们参谋长,哪里有什么真本事?我来之前他跟他姐还得靠捡垃圾为生!” 那人很鄙夷地看王立一眼:“张恕是有点怪本事,只要他还是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吃了得拉的,我就不信子弹打不死!”说着话一挥手,“只要抓住那小子的弱点,记住!只要抓住那个小娃娃!我们就赢了!以后这个镇子就是我们的基地!让曾茂和张恕这两个混蛋见鬼去!!!开枪!!!!!”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向山洞冲过去,执勤士兵发现后胡乱开了两枪,一看他们人多势众,急急忙忙打开二门往里边躲,没料到他们竟然有钥匙,接连打开两道门,吓得逃进离洞口最近的一区。 带头的叛贼把一区的电闸拉了下去,阴险地笑:“困死你们!往里去!别浪费时间!给我把那个小娃娃找出来!!!” 王立跟着跑了几步,挺着个肥硕的油肚,笨手笨脚地被消防栓一绊,滚下路面,躺在铁轨上大叫起来。 跑过他身边的人很多,就是没有一个停下来拉他。 王立大喊:“你们别丢下我!还是我给你们的钥匙!!!” 几百人跑过他,只留下几声嗤笑,往洞里深处去了,王立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骂骂咧咧,等跑在最后的人离他有两百多米后,一咕噜站起来,哪里像受伤了?动作很灵敏地跑出山洞,叛贼留在山洞外面的人被按在地上拷了手铐,王立跑过这些人,一直跑到曾茂面前。 曾茂对他微笑:“王先生,没有受伤吧?” 王立也笑:“没事,老板他没来?” 曾茂说:“有你设陷阱,不需要老板动手。” 曾茂一点头,背后赵宏春掏出枪大吼:“同志们!关门打狗了!!!” …… 从一开始找王立,张恕就没打算瞒着曾茂,曾茂有他自己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玩不来阴谋,那就阳谋好了,曾茂跟甲甬的关系很僵,如果曾茂手下的人想生事,一定会找A市的人联手,所以张恕要王立做的事——接近A市新来的人打探消息,如果发现什么立即找雷翔转告曾茂,以此来侧面帮助曾茂稳定局面。 张恕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别人诚心对待,那自己先诚心对待别人。 当王立收获颇丰,通过雷翔联系上曾茂的时候,曾茂心里百味杂陈,还以为张恕变了,但其实张恕一直就没有变过。 这样的老板还不值得信赖,那要什么样的才值得? 尽管胜券在握,但叛贼纠集的力量不少,还是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才把火头全部扑灭,人员损失不可避免,不过杀成了鸡,猴子也就老实了。 早上阳光刚刚照进镇子,张恕出关了。 把自己跟一个变异丧尸关在一起三天多,这样的闭关方法,恐怕没有其他任何修仙者用过。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就只有曾茂、赵宏春、周存刚和几个大兵等候着,沉重的铁盖缓缓平移滑开,张恕放下虚抬的手臂,铁盖不动了,他满脸疲惫地飞出来,身后沉淀池里空无一物。 变异丧尸呢? 张恕问云鸠的情况,打断了曾茂的疑虑。 “云鸠退烧了,还在仪表厂山洞里,七点多我才见过他,喝着粥……不太高兴。” 曾茂好心提醒,张恕黑了黑脸:果然不跟云鸠商量一下很不应该,看来回去有好果子吃了。 张恕灵力用光,收了阵旗后连飞都飞不动了,只好坐车回去。 曾茂为了报告事情,又跟着回到仪器厂,听到王立居然主动设下圈套,帮了曾茂大忙,张恕用商量的语气问:“王立和他老婆,还有他儿子,你可以给他们基本生活保障吗?白霞病了,还要看病。” 曾茂很认真地看着张恕的眼睛说:“老板,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商量,让雷翔去办就行了,王立很有本事,可以给他更好的条件让他给我们做事,老板你看怎么样?” 张恕听出“给我们做事”后面的意思,露出牙齿傻乎乎地笑起来:“你觉得好就好,我这几天也想通了,修炼之外的事情我不懂,不懂还要插手,给我自己找麻烦也给你找麻烦,以后你做你的,我专心我的。” 曾茂点头:“好!” 当张恕笑的时候,还真的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曾茂想:活得坦率一点,对自己也是个好处,心情一放开,天都蓝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恕没有亲身经历前一晚的战斗,看到山洞墙壁上留下的弹孔和爆炸痕迹才惊觉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陈立民的党羽和A市新人作乱,本来就在意料之中,不过:“甲甬没参与?” 张恕的怀疑,也是曾茂担心的地方:“没有,他和他手下一个都不曾露面。” “我们怀疑错了?”张恕很傻很善良:“也许他根本没想过,毕竟是妖魔,我看他很有优越感,不屑于跟人类勾搭在一起。” 曾茂说:“优越感确实,不过老板想得太简单了,越有优越感,甲甬才越有可能生事,明明看不起人类,还不得不服从人类的命令,尤其他手下众多,本身就是妖魔里的地头蛇,只会更加不服,之所以没出手,我看是因为这次闹事的人类对他来说太弱了,根本不能当做联手对象,假如失败,他很可能送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张恕傻眼:“不、不会吧?”甲甬那么坏? 曾茂斩钉截铁:“一定是!老板你受伤了,但是伤情如何他不清楚,从你和云鸠回到这里面来,他就没见过你们的面,不知道你的情况,也不知道云鸠生病,所以才不敢贸然下手,以免无可挽回,还有可能……” 他们边说边走,刚刚走进小特区,古青华抱着云鸠从楼梯上下来,云鸠斜眼一瞟:“还有可能他已经找到更可靠、更强大的帮手,用不着心急坏事。” 曾茂继续:“对,其实昨晚他没有帮任何一边,躲着不现身就是最好的说明!” 云鸠问:“没现身帮你?” 曾茂摇头,张恕觉得有些不对,云鸠已经把疑问说出来了:“我若是他,暗地里跟魔王互通有无,胸有成竹,这次的事就会出手相帮,好使人不疑心我才是。” 张恕忙说:“他没有!” 云鸠没好气:“他是——还没有!甲甬不是墨虺,别把他想那么好!” 张恕忙收声,不敢随便说话了。 一直当背景幕布的古青华扭头冲一个方向喊:“墨虺!云鸠夸你!” 几个人朝那边看,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响——大清早的,墨虺在里边冲澡? 也许没听到古青华的话,墨虺没回答。 曾茂十分苦大仇深地追打甲甬,把话题拉回来:“云鸠,你不信甲甬为什么不约束他和他手下?他要是不能派出手下跟魔王联系,我们就能多出准备的时间!” 云鸠用两根肉嘟嘟的小指头刮着他一样肉嘟嘟的下巴,等古青华把他放到火塘边的椅子上坐下后才说:“第一次遇到蝠影魔将时墨虺在场,我记得那位影将还叮嘱墨虺有消息要通知他。” 曾茂忽然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惊喜万分地说:“我们还有时间!” 云鸠接下去:“不会太多,你把枪支弹药送一批过来,要抓紧了。” 曾茂:“好。” 答应了这一声,曾茂冲一脑袋问号的张恕点点头,转身出门,上车走了。 等目送走了曾茂,张恕一回头,跟云鸠冰凉的目光相撞,心里暗叫:糟糕! 古青华狡猾地哼着小调,相当二痞地上楼,碰到张业开门要出来,还很有落井下石嫌疑地告诉张业:“回屋!赶紧回屋!” …… 张恕扯起嘴角,傻笑:“剑意……”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等于把火星子甩到了云鸠这个炸药桶上—— “剑意!?剑意!?哈?你知道剑意对剑仙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蜀山弟子无数,有几个悟出剑意!?就是季离,在杀我的时候也未曾悟出剑意来!这是强求得来的东西么!我问你!我教你到现在,道是何物!?” 张恕理亏,头越垂越低,可是不管再怎么垂,云鸠那长短……除了暴怒的表情,还有头发稀疏的小脑瓜顶,全都映在张恕眼底。 “道……” “是什么!?” “坚守本心,守正抱一。” “一呢!?”云鸠气坏了,声音尖得像小鸡叫,而且是一群小鸡叫:“只会死记硬背,记得倒是一丝不差,有何用啊?把你自己跟变异丧尸扔一个坑里,拼个你死我活是什么法子?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张恕忍着缩脖子的冲动,耳朵里听到楼上几间房间里传出的几种笑声、惊讶声,嗫喏着说:“一是……” 云鸠把小奶杯扔过去,力气不足,砸到张恕裤子上,里边泼出来不是牛奶,是热水:“别给我名词解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是机缘不可强求懂不懂!!!道法自然事才可成,你单记得一个字一个字的顺序,有何用!?如此想当然!懂点皮毛便自创出一个办法来,上次夺丹筑基险些丢了小命,你却好,不吃教训!还来!!!还隐瞒于我,自己就去了!上次也是!张恕嗷嗷嗷!!!!” 这几天养病,张恕又不在,云鸠没有灵气进补,一点灵力也没有,气急败坏中只好到处抓东西扔张恕。 张娟摊在火塘边的核桃、香菇,谢高文没事编的小簸箕,几个住户牵线晒在火边的衣服…… 等云鸠一把揪到不知谁的小裤裤,扔不准扔进火里去后,楼上有人伤心有人笑,张恕直起脖子,壮起胆子说:“剑意我悟出来了!” 云鸠不信:“你瞎扯!以前还能专心致志,你看看你现在,连专心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简直!靠靠靠!!!” 他会的骂人最厉害的话就是“靠”,可见气到什么地步了! 张恕也急了:“那个你抬不动!”这么点人,还想搬压力锅打他! 果然云鸠搬不动,抄起旁边锅铲一扔,锅铲飞过来…… 还好菜刀放得高…… 张恕接住锅铲,这东西要是掉地上了,等云鸠骂完他,估计还有人来接班骂他。 “云鸠!云鸠!!你听我说!我真的悟出来了!” 云鸠满地跑,找凶器,小鸡仔叽叽喳喳地:“靠啊靠啊靠啊!!!” 通向山谷的铁门开了条缝透气,所以刚刚刮起风的时候云鸠还以为是外面吹进来的,可是等他发现风吹得空气扭曲出一道道弧线,弧线的中央是张恕后,他猛然停了下来,定定看着张恕。 整个洞厅里生出一道道暗风,张恕略微垂着眼睫,眼底的神色是他进入到洗心时才有的模样,澄空而平静。 人是静的,可是刚刚才还让人觉得温暖安心的洞厅、火塘,陡然间气氛逆转,空气里凌冽的全是锋锐无匹的杀意,风速不快,可裹挟的无形之剑迅如闪电来去,让人惊悸恐慌,连温煦的火苗都张扬暴烈起来,火舌弹跳不停。 这一瞬间,别说洞里住户们隔断了呼吸,生怕呼吸引来灭顶之灾,连隔着一道厚重的钢铁大门,那一边维修旧电车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张惶四顾。 那是……那是什么!? 只是为了证明给云鸠看,所以张恕一放即收。 在沉淀池里,从悟出“意”,以“意”凌驾,使变异丧尸畏惧得不能动弹,到以意为形,把它消灭,张恕用了一天,只说悟出“意”的话,一天前他就做到了。 从洗心境界里退出来,张恕带着点小得意:“我没骗你……云鸠!” 云鸠“噔噔噔”地朝他跑过来,被他一抱,脑袋埋起来,不说话了。 张恕难得的,明白云鸠在想什么,低下头,用脸颊蹭蹭小脑袋,心里涩涩地疼。 …… “砰!!!” 红着眼圈的云鸠和张恕一起扭头看过去,墨虺一身水地拍开浴室门,迈出一条腿大吼:“刚刚有什么路过!?” 太强了!压制得他连逃走都不敢,直到嗜血的暴虐感从心底深处喧嚣沸腾而出,这才跳出来准备拼命! “谁!?来跟本蛇干一架!!!” 云鸠和张恕:“……” 古青华是后一个喘过气来的,蹬开房间门指着墨虺身上某处:“臭蛇!你要果奔就给我套上蛇皮!!!!” 某蛇这才想起来他在洗澡,羞愤之下地化成一道黑烟,钻出铁门逃走了。 云鸠、张恕、古青华:“又跑了……” 怎么他们都说“又”呢? 被墨虺一搅合,先前的气氛荡然无存。 云鸠伸手,揪住张恕长长的鬓角:“以后再敢有事情瞒着我,擅自决定,给我想好后果!!” 张恕一边疼一边笑:“是是!我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哇!!!”又是一声高叫,这次是张业:“洞里龙卷风过境了?” 张恕一怔,再一看洞里——死了! 先不提地上云鸠扔的各种东西,墙壁和地面一道道剑痕,被毁坏的香菇田,切了顶的压力锅,“咯叽”一声,煤气灶两半了。 张恕( ⊙ o ⊙):“我、我、我错了!!” 云鸠弹一下指头,对洞里惨况视若无睹:“接下来,就是控制力了!哦咳?” “OK!”乘着大家还没出屋,张恕顶起青光,往洞外窜:“菇菇,我给你找墨虺回来!!!” 谢高文、张娟、霍狄、张业:“站住!” 古青华:“干我屁事,拿我当借口!”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雷翔赶着送了一套新锅灶过来,替张恕赔罪,张恕才回去了。 回到洞里老实认了错,云鸠叫来甲甬,要甲甬带他的人去找玉石,本来这是张恕的事,可是就算让张恕带着龟甲做的法阵,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张恕能少出去就少出去,至于灵气,还有两千多不到三千的猎人每天分散出去打丧尸,发现变异的,就回来报告,甲甬手下那么多妖魔,分几个专门处理变异丧尸,既可以减少猎人伤亡,也可以用这个借口把甲甬手里跑得最快的妖魔留在镇上。 这样一来,甲甬如果真要跟蝠影魔将来往联络,时间花得就多了。 况且有妖魔料理变异丧尸,猎人们也更大胆,每天都有差不多七、八千灵气的量,单独看不多,可是很稳定,一累积起来,比张恕自己跑出去折腾来的只多不少。 按理说魔王如果已经知道张恕在哪,怎么还会给出时间让张恕好好恢复,张恕死活想不明白,一问云鸠,又挨骂,要他少管闲事专心训练剑意的控制力,还有加深学习青冥剑诀,除了这两样,张恕敢问就得挨骂,只好装淡定,一边留神身边的事情,一边抓紧每一分钟地提升自己。 镇子下面那个钟乳石洞,用了几千工人没日没夜的背土运泥,终于填出一大片可以种植的田地。 建国初期K市因为可以耕种的平地少,还曾经干过围海造田的蠢事,把古代文人骚客赞誉有加的D湖围得只剩下一半。 现在要用泥,哪里的泥巴最好呢?当然是湖底下的淤泥,于是现在又挖D湖的泥来用。挖出来的淤泥经过两天的摊晒拉到山洞外,再用人力背下去,钟乳石洞里有弯弯绕绕,不能像上面人工山洞开路进车,但有几个天然的大洞窟,不知多少年形成的莲叶状石田密密麻麻连成一大片,就像出名的元Y梯田,放进了泥土,拉上水管就可以直接用来种植灵谷。 镇子上的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几万人,如果是普通的水稻,别说洞里,就是镇子周围的田地也喂不饱这么多张嘴,但是灵谷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一月一熟,相当变态,收成还极端稳定,每个穗子的谷粒都在二十五到三十颗之间,也就不必像普通的水稻一样种植那么大的面积,洞里的地方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用来种植和修建水电站是足够了。 乘着现在可用的物资多,曾茂组织了几次大型的“捡破烂”活动,要不再过上几个月,别说食物那些肯定要腐烂,药品、化学用品,甚至电器都会变成真正的垃圾。 远处肯定还有幸存下来的人们,但是在Y省首府K市几百公里内,只剩下他们这里。 天气一天天的渐渐好起来,曾茂还预备着再过一、两个月,把搜寻范围扩大。 现代人其实很有效率,尤其主事的部门只有一个的时候,众志成城,建设家园,速度快得连参与的人都瞠目结舌。 H镇上一天一个样,到了二月十四情人节这天,D湖援助机构的所有人正式搬进山洞居住。 尽管不允许放鞭炮,春风凌冽,却丝毫影响不到老百姓的好心情,人人笑逐颜开,处处欢声笑语。 镇上三个兵工厂的三个大山洞,到如今才真的算得上没有浪费国家曾经的投入。 曾茂本想安排剪彩活动,让张恕露个面,云鸠一口回绝。 李振雄和英姐带着一群孩子搬进仪表厂山洞,张恕自己想去帮帮忙,也被云鸠一口回绝了。 过去的七区,现在的小特区里谁有事也不能叫张恕,否则就等着吃闪电。 云鸠是铁了心要张恕一心一意炼出效果来才算,可到底怎么样才算有效果,张恕十分没把握。 剑意悟是悟出来了,控制……呃!有点难。 如果只是像以前用桑竹籽剑那么用剑意,张恕可以做到,但是云鸠阴沉沉的小眼神一瞟,管你什么境界的剑仙,屁都不算! 张恕开始取得点进步,还敢去说,想出去跑跑,后来就默默地,把这点进步不当进步,继续再继续。 七玄时常通过甲甬和云鸠联系,见到云鸠这么严格,这位蜀山掌门都被吓到了,看向张恕的目光颇为同情…… 有云鸠这样的“师父”盯着,张恕就是想慢也慢不下来,中丹田和上丹田里的气丹隐隐的冒出金光,竟然像是也要变成和下丹田的金丹一样的架势! 云鸠没有告诉张恕金丹只有一个,张恕也接触不到其他的修仙者,还以为都是这样的,除了下丹田炼出一个,另外两个丹田里有也不奇怪,根本不知道历来修仙者中进入结丹期的就只一个金丹,即使最后进阶元婴,也是在一个金丹的基础上进阶,根本没有人炼一堆金丹出来过。 张恕的金丹是夺丹筑基来的,即使有七玄这个元婴出手,云鸠也怕将来张恕根基不稳,与其留下隐患,不如让张恕稳扎稳打步步走稳。 其他修仙者只养一个金丹还有一个决定因素,就是天地间灵气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九重天算得上灵气充沛,可要是跟地球上携带了灵气的丧尸比,差距还是有的。 弥漫飘散在天地间的灵气,还要靠个人资质吸纳入体,可地球上的灵气,只要你杀一个丧尸,就一定能得到一个丧尸体内的灵气,每天有两千多人热火朝天地跑出去给张恕打丧尸,这些人每天就五颗子弹,即使有打偏浪费的,敢出去玩命的人,枪法都差不到哪里,这个浪费很有限,而且不断的战斗,枪法越练越好,只会增长不会减少。 张恕只管坐着炼气,比用上品灵石修炼的九重天各位掌门、长老、大弟子条件还优越,只炼一个丹会不会太浪费了? 云鸠本来就没什么修炼套路,墨守成规那种事情跟他不沾边,所以张恕的修炼完全被他控制着。 其实如果只算灵气积累,不算机缘的话,张恕已经可以有元婴了,但是机缘强求不来,有剑意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一再强求只怕适得其反。 张恕修仙才短短几个月,这个速度太吓人了,也跑得太快了,该缓缓,让张恕多静静心,毕竟洗心为上,要不做了元婴也是冲虚真人那种货色,连个妖魔也打不过,还要拉帮结伙打群架,还被打得差点丧命! 所以云鸠宁愿让张恕炼一堆金丹放着,也要压着他不进阶。 不止有长期的好处,上丹田这颗金丹带来的好处很明显,张恕的神识可见范围扩大到了七、八公里。 神识能跑多远,剑就能飞多远,对剑仙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处! 云鸠每天给他讲青冥剑诀,还加进了神识的锻炼,张恕算严师出高徒,有上丹田的金丹辅助,没几天就掌握了云鸠告诉他的关键,于是,小特区里“闹鬼”了—— 经常看到扫帚自己动起来扫地,那边水壶自己飞过去接了水坐到灶上,煤气打开,呼呼地开始烧开水,这种事情闹了几次,沉浸在修炼中的张恕才想起来解释一下,请大家不要大惊小怪,所有怪现象都是他在练习而已,个个黑了脸。 后来,连曾茂也接到报告,镇上闹鬼…… 抬木头抬钢管的工人抬着这一头,一边聊天一边干活,走了一大截回头问“哎你怎么不说话”,抬尾巴那头根本没人!差点把这工人吓得尿裤子。 还有晚上巡逻的看不清路,正在互相责怪没带手电筒,一队人亲眼看到一团青幽幽的光在前方亮起来,那一队哭爹喊娘四散逃命的凄惨…… 等查清楚怎么回事,曾茂的脸也黑了。 难怪古往今来成仙的都躲起来修,原来不躲起来这么能找事! “老板!你以后要练习,就拿甲甬的妖魔来练习!再练出闹鬼的事情!要我怎么跟下面人解释?” 张恕认错认得多了,脸皮也厚了,头一低,马上就说:“我错了,不会了。” 搞得曾茂反过来安慰:“算了,也不是大事,你别担心……” 张恕很缺筋地说:“有你在管,我不担心,云鸠,你说今天讲后面十七招,怎么就要睡觉了?” 曾茂:“……” 还真是被云鸠憋着心无旁贷了。 张恕满脑子都是修炼,越来越缺筋短魂,云鸠视若无睹,不,或许应该说就是他故意引导的。 既然只有一个话题,那就只谈一个话题,云鸠把张恕管得死死的,这样那样的阴险目的达成,很小人得志地瞧着洞里其他住户。 除了张恕自己一无所觉,不管是有了CP的霍狄和张业,还是暧昧不明中的墨虺和古青华,单身的谢高文、张娟、小临德,都自动拉开了和张恕的距离,各自心照不宣。 把核心成员和主要办公室搬到仪表厂山洞,经常能见到张恕的曾茂其实也看出怎么回事了,更加注意不要去踩老板背后“小”老板的警戒线。 周围人的距离一拉开,少有事情能吵到张恕,更是一心一意专注在神识和剑意掌控上,还要忙着理解八十一式青冥剑诀,忙得脑子没空。 这个时候,却来了一个自称魔王使者的妖魔。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仔细算的话,从张恕在湖对面侥幸逃过一命到现在再次见到外来的妖魔,这中间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张恕的伤养好了,剑意悟出来了——当然也有七玄和云鸠的帮助下,他才能速度惊人的原因,要是其他修仙者,按常理一个多月顶多就能养养伤,什么都干不了。 说短,长翅膀的妖魔能从K市飞到东部海边再打一个来回,甲甬手下正好就有几个长翅膀的。 正当张恕也生出对甲甬的疑心的时候,曾茂的第二个电话来了。 第一个电话说的当然是来了个妖魔,自称是魔王的使者。 不知道是那个妖魔说话分段空太久,还是传话的大兵没有把话一次说清楚,导致曾茂也打了两次电话来。 这次奇怪了,那妖魔说他要见这里妖魔的首领。 曾茂听了觉得奇怪,把接待的大兵叫到面前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才转述过来。 这个妖魔是下午两点左右来的,到了镇子口,因为没有身份牌,被拦下来,于是十分客气地说:“我是魔王派来的使者,请替我通传你们首领。” 先不说一个魔王的使者跑到路口来说这话的奇怪地方,到这里没后续的话,知情的都会想,一定是甲甬出卖了张恕和云鸠,魔王知道了他们藏身的地方,先派使者来试着招降之类的。 哪知道等曾茂兵荒马乱地通知了张恕和云鸠,那个魔王使者又搞出后续来。 给他领路的是人类,接待他的也是人类,镇子上倒是不避讳,时不时有妖魔大模大样地用原形招摇过市,人和妖魔完全共存。 到了接待处,这妖魔蹦出一句:“请找你们的妖魔首领来,我不懂怎么跟凡人相处,谢谢。” 他不是魔王的使者来找张恕和云鸠的吗?他不是来招降,来威胁,来下战书的吗?还有!那个“谢谢”是怎么回事!? 张恕的脑子搅浆糊,一手撑着电话旁边的墙壁,想不开了。 电话按了免提,曾茂的声音传出来:“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甲甬这只穿山甲没问题?” 云鸠闷了会说:“让甲甬去,你给他身上装一个窃听器,妖魔才从魔域来此界不久,不懂你们的玩意,看不出来的。” “是。” 曾茂通过在街边晒太阳的猫、狗妖找到甲甬,再把云鸠的话转达,逼着甲甬不情不愿地去接客,本来一件小事,折腾了两个小时,其中艰难先略过。 魔王的使者要见他?甲甬也莫名得很。 刚挖个洞准备睡懒觉,又被翻出来,十分没好气,一进屋,甲甬就不客气地说:“什么事!?” 躲在一间小黑屋里窃听的几个人类都觉得那位魔王使者肯定会发火,结果那只妖魔客客气气地说:“您就是此间的头领吗?我叫鹰四,是魔王陛下委派的特使,过去大海茫茫,飞鸟难渡,只有少数水族能来往,陛下有心想要与各方子民多多沟通也是不能,现在世间大变,大海也成了山岭,我就奉陛下旨意自魔都前来,与您这般地方上的头领相见,传达陛下善意。” 云鸠嘀咕:“这只妖还挺会说话的。” 张恕问:“他不是冲我们来的?” 云鸠伸手,把挂在张恕脖子上,像个链坠那么大的龟甲捏在手里,龟甲上流光闪动,法阵早就发动了,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来的,还是先藏着的好。 云鸠一扯,这东西挂在脖子上,张恕只好低下头,没想到云鸠不是要检查法阵,抓住龟甲又往下拽了拽——眼看就能够着嘴唇了,甲甬那个讨嫌的一开腔就把张恕的注意力拉走了。 云鸠磨磨不多几颗牙,一看就知道只有一半注意力放在正经事情上。 甲甬没什么坐姿地靠在沙发里,两条长腿甩到茶几玻璃面上,对面坐着的魔王使者鹰四情不自禁地朝甲甬的鞋子看了几眼。 那是凡人的鞋子,军靴。 鹰四想:乡下妖魔的审美真奇怪,连凡人的衣饰也喜欢。 鹰四这话还没说出来,甲甬也很不客气地打量了他一番:“哈哈!你们化形后还按过去的喜好?哈哈哈哈哈!” 墙角的摄像头悄悄转了转,调整了视角,张恕和云鸠看清了鹰四的模样。 鹰钩鼻子削脸颊,大眼睛大背头…… 鹰四问:“有何不妥?” 甲甬狂笑,健硕的小腹剧烈起伏:“化形做人,自然要按人的喜好,人身兽面,你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张恕黑线了,蝠影魔将的外形跟这位使者半斤八两,甲甬上次不敢笑,这次笑这么嚣张,不就是欺负对方人少吗?这么欺软怕硬,这家伙真的有那个心思背地里投靠魔王出卖他们?会不会太高估他了…… 不过怀里坐着的云鸠不动声色,张恕也不敢随便把怀疑说出来,云鸠骂他骂太狠了!无关修炼的事,还是不要随便开口。 不知道是鹰四真的脾气好,还有别有所图,甲甬这样当面打脸的嘲笑,鹰四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着说:“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人家这样,甲甬也乐不下去了,抖抖长腿说:“甲甬,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他朝摄像头这边瞥了一眼,语带双关:“是要找人还是要出力?” 如果甲甬跟鹰四早就有勾搭,似乎犯不着当着张恕和云鸠的面搞这种小花样。 张恕越来越莫名其妙。 鹰四满脸带笑,看得云鸠感叹不已:“鹰脸笑起来是这样的!太、太狰狞了!” 张恕同感,墨虺要是长个蛇样的扁脸出现在古青华身边,怕是早被古青华揍死了。 鹰四还不知道自己的外貌被两个修仙者肆无忌惮地评价了一番,说道:“头领见过魔将了?不知是哪一位?” 甲甬没什么好隐瞒的:“蝠影。” 鹰四又说:“魔将大人们有陛下特意委派的羽族人跟随,倒是比我还快,前天我才和影将大人告别,这方有妖魔也是影将大人告诉我的,不过影将大人未曾见到如此多的妖魔,幸而我还是来了一趟,差点与头领错过,好生侥幸!” 这话说得有点拍马屁了,可惜甲甬不领情,不是来找张恕和云鸠麻烦的,他就没什么心情再说下去了。 刚想就这么走人,耳朵里的小小耳机传出云鸠的声音:“坐下!” 甲甬反抗不了,站了一半只好又坐回去,满脸愤懑。 云鸠说:“问他魔都在哪里。” 甲甬:“魔都在哪里?” 鹰四不疑有他:“此地向北两千余里,有座大山,东西横贯七、八百里,魔都就在此山中,上接天穹,下连冰雪,是我们魔域第一大城,头领如果想去,我可以给头领领路。” 甲甬按照云鸠吩咐又问:“魔王在魔都吗?” 鹰四从说到魔都就有点骄傲了,鹰钩鼻子抬老高:“那是自然,陛下稀世姿容,别说我等妖魔中少有,上仙里怕也是少有,岂能轻易离开魔都?” 听到这句,张恕心头一跳,看向云鸠,然后又自顾自摇头否定:这些妖魔审美奇怪,嘴里说的稀世姿容,天知道长什么样。 云鸠这会也没有说话,甲甬嗤笑着说:“魔王是哪一族的?” 鹰四更加鼻孔朝天——他的鼻孔是狭长的三角形:“血统高贵的鹰族!” 甲甬歪着嘴巴不怀好意:“也长你这副模样?” 难得,甲甬居然跟张恕想到一块了,流线型的脸蛋倒也算了,这个大眼睛大背头……真让人蛋疼。 鹰四最开始被甲甬嘲笑外貌也没生气,这时候为了维护他家大王,终于忍不下去了,手一扬,在甲甬、张恕和云鸠都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却只是手里出现了一面镜子,把镜面对着甲甬。 如果是修仙者这么做,那甲甬该动手了,修仙者手里的东西最需要提防,可是妖魔不会炼制、使用法器,掏出个镜子虽然奇怪,倒是不怕他搞鬼。 鹰四得意洋洋:“我这镜中留有陛下身影,你且看仔细了!要不是看在你手下众多,我轻易不显。” 云鸠和张恕一样想法,两个人都忙着去转摄像头,那镜子巴掌大小,就算角度能看清屋里的情况,要看清这么小的一面镜子上的图像,显然不太能够。 可惜再转,摄像头也挂在墙角,转不到甲甬那面去。 云鸠一急,叫:“甲甬!抢!!!” 甲甬还没动,张恕动了,最近练习神识和剑意,搞得镇上的人以为闹鬼,现在甲甬和鹰四说话的房子就在镇上,对他来说根本驾轻就熟,念一动,距离不远,那边房子里剑光已经到了,就是微光一闪,鹰四“啊”一声大叫,拿着镜子的那只手掉在茶几上,血喷出来。 插句话,为了方便张恕练习,或者出手教训不长眼的人,云鸠把阵旗布置到了镇外,整个镇子里都在法阵笼罩下。 这也是一开始就想好,假如有什么要动手,外面察觉不了,所以早就启动了法阵,鹰四根本没发现。 第一百二十章 甲甬反应也只慢了半秒,劈手就把茶几上断掉的鹰爪抓住的小镜子抢了过来,鹰四再想抢,只能抢回他自己的爪子,又惊又怒地说:“你敢对魔王使者下手!?” 甲甬在那边高声冷哼,云鸠这边糯糯地轻哼:“抓活的!”不过眼里懊恼的神色一闪即逝——冲动了,不该这么急,不过抓住了再详细问也一样。 张恕的剑炼到今天的地步,出手最轻就是断手断脚,要抓活的,只能让甲甬来做。 本来抢东西也不用张恕出手,但是被云鸠骂出了条件反射,云鸠一开口,他这个离得远的反而比就在面前的甲甬还快,这让甲甬伤了面子,云鸠后一个命令一下,甲甬直接就把鹰四扑倒了。 曾茂就在隔壁,两间屋子就隔着一块玻璃,跟美剧警察局审讯那种一样,一头能看清、听清,一头看不见也听不见,一看动上手,赵宏春先冲过来一脚踢开门,看甲甬已经把鹰四按住,让开门口让曾茂看,曾茂走到门前往地上居高临下一看,甲甬压着鹰四,鹰四断腕喷出来的血溅得这两个妖魔一身,鹰四也算牛气,被按住还要反抗,两只脚变回爪子狠狠地蹬甲甬,甲甬为了按牢,不得不全身压上去,两个裹成一团。 听到背后门开,甲甬扭头看了眼,正好曾茂极端不屑地甩下一句:“禽兽。”也不知道说谁。 …… 过了十来分钟,镜子就送到了张恕手上。 大工程完工后,占道的大车基本都收进了洞里仓库,镇子里的公路街道全部拓宽了一倍——不堵车了。 张恕太紧张,拿到镜子扭头就给了云鸠,然后一个劲地盯着云鸠傻看。 云鸠先检查了一下镜子,不管张恕问没问,先解释了一下:“这是旧时修仙者留下的法器,跟你们用的手机功能类似,不过此物上的法阵已毁得七七八八了,本身也已残破,记录影像的话,当是唯一完好的这个部分。” 看着不怎么残破,像古董一样精致漂亮,结果是个损坏的法器。 云鸠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样,用手拨动镜面后的鹿角纹——本来很模糊,连人影都照不清的铜镜面上清晰起来,最先入目的是镜子右上角飘垂的纱帐,然后是纱帐下的一个灯台,分枝的灯座上放着一个个……灯泡??? 张恕:“咳咳!” 云鸠斜他一眼,他忙注目回去继续看。 画面是立体的,由近及远这么出现在镜子里,纱帐和灯泡组成的灯台那边是……席梦思??? 张恕:“……” 这次,连云鸠都觉得诡异了,用小胳膊拐一下张恕,示意他别大惊小怪,两人接着看。 席梦思床垫上铺着北方农村结婚用的大红喜被,还堆放着几个带鸳鸯绣的红枕头,有一个人盘膝坐在喜被上,一身华丽的红色锦袍,跟个新娘子一样。 画面层层递进,垂落在膝旁的黑色长发刚刚带给张恕似曾相似的感觉,云鸠忽然用小巴掌遮住镜面,歪头喝道:“去打坐!”这么挫的形象,不能让张恕看到!太毁灭了! “啊?”张恕不干:“要打坐也让我看完再去啊!” 云鸠竖起眉毛:“你不听话!” 张恕难得有勇气顶撞:“让我看完!” 没错的话,这位魔王他……他撇下自己身体不要,住到云鸠身体里去了,虽说张恕只看到几缕头发,但那影影绰绰的身形,跟见过不多几次的云鸠的元神未免也像得太巧合了! 就是那堆灯泡做的灯柱、席梦思、喜被和鸳鸯枕烘托出来的气氛,别提有多…… 云鸠一直是飘渺如仙的,只要他在,身周的空气仿佛都和别处不同,带着仙灵般的水汽云雾,用这个模样,搭配上那么一堆子,张恕兴奋莫名! “快!我要看!!!” 云鸠咆哮:“想吃雷电么!?” 张恕缩了下手,但还是不死心,负隅顽抗:“就看一眼!” 云鸠嚎叫:“不许!!!” 他想过无数种理由,比如: 妖魔和魔修勾结,用尸体炼制尸将,一个元婴的肉身,炼出来的傀儡尸将威力惊人!他元神不死,炼制就不会成功,所以才要千方百计杀他,这个理由在今天之前一直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再来就是用修仙者肉身躲过天劫,那一种无非就用几个时辰,天劫一过就可以舍弃这具肉身了,根本不必这么费工夫来灭他元神,又是魔太子当卧底,又是派出大将到处搜人,可能性不大。 还有一种是七玄提出来的,倒是很接近真相,那就是学魔修夺舍,为将来潜入九重天做谋划。 但鹰四已经明白无误地说了,这是魔王。 潜伏这种哨探就可以做的事,魔王是不会做的,从鹰四话里分析,眼下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个闷骚的魔王看上了他的肉身,早就正式入住了! 靠!!! 这种可能云鸠也想到过,但是一想妖魔自身的身体有修仙者没有的强横实力,比修仙者里炼体的还要神通广大,抛弃原有的身体,等同于剑仙放弃了飞剑,一个道理!所以即使想过,云鸠也认为不大可能。 用人的脑子来衡量妖魔,果然很离谱! 两个人言语争辩的时候镜子有了些变化,但他们一个都没注意到。 张恕顶着雷电抢过镜子,朝里一看就呆了一呆,云鸠用光灵力,幸好没昏过去,扒着张恕大腿狂蹦,想把镜子抢回来:“拿回来!张恕你不听话!!!张恕嗷嗷嗷啊啊啊!!!” 张恕愣愣地看了会镜子,然后低头问蹦跶不停的云鸠:“这镜子是坏的?” 云鸠惨叫:“赶紧给我放下!!!你你你!!!” 忽然镜子里传出声音:“张恕?你还活着?沧海言你已死……” 明明是张恕听过的低沉悦耳嗓音,可代表的却是死对头——魔王! 张恕浑身汗毛一竖,凌冽的剑意骤起,云鸠急忙破嗓尖叫:“且慢!!!” 剑意一凝,好险!镜子差点就被废了! 这次,没有了主意的张恕立即把镜子递还给云鸠,云鸠看也没向里看一眼,把镜子背面的鹿纹拨了下,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掌拍在镜子上,联络中断。 事情太突然,两个人盯着铜镜好半天无语。 镜子不是坏的么? 法阵上,云鸠能肯定没有出错,但镜子里出现的不是过去记录的影像,而是即时通讯,它不仅是手机,还是3G的。 云鸠后来没看,但张恕看得清清楚楚,本该坐在床上的魔王站在镜子前,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张恕的眼睛,视线相撞的刹那,张恕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在看着他。 那几秒毛骨悚然的感觉清清楚楚地留在身体里,是云鸠的模样不错,可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把云鸠比作天空、云雾的话,这位魔王就是深井、死水,语气缺少抑扬顿挫,眼睛缺少神采光芒,怎么说呢?就跟丧尸的眼睛一样,望进去是一片死地。 尽管这双眼睛什么都没缺,什么都没腐烂,还睫毛深长,美如笔绘,却把张恕看得好一阵还在冒冷汗。 云鸠疑惑地翻弄了一会镜子,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一回头才发现张恕抱着手臂呆坐不动。 “张恕?” 张恕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镜子,竟然没听见。 云鸠皱眉,伸手一抓,抓住张恕一根手指,张恕一震,一脸回过神的样子,云鸠眉心皱得更紧,没看错的话,张恕刚刚那是害怕了。 “打电话叫曾茂过来,还有甲甬,我要问问那个鹰四。” 张恕点头,起身去打电话,云鸠看看他背影又说:“打完电话就去打坐,今晚我要问你心得,就问第七十七式,你准备好,余事不要想。” “嗯。” 听着张恕这一声是没什么问题,可真有什么张恕不会直接告诉他,云鸠只能希望张恕能明白他突然要问青冥剑诀第七十七式的用意。 青冥剑诀第七十七式——乾,跟第一式同名,但动作招式不尽相同。 青冥剑诀不是搞出动作招式就算学会的这么个“武林秘籍”,打出招式只是第一步,随着心境了悟,一层层深入进去,无究无竟,与其说它是剑仙的保命神通,不如说是以剑问道的一个方法。 同名,招数却有差别,这就代表此“乾”非彼“乾”。 前六十四式云鸠讲得就不算详细,到这后十七式,简直语焉不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未济”是第六十四式的名字,至今为止张恕还没有用到这一式,而在每次练习时,一到六十四式就会被情绪影响产生阻滞感,打乱先前所有剑招——从一到六十三,那种浪头堆叠,破浪乘风直上青天的畅快感受之后,为什么一到六十四式“未济”就有止不住的茫然无措感…… 连六十四式都过不去,云鸠仿佛不知道他卡在那处,居然要他搞懂更加后面的第七十七式! 张恕完全没信心能对付,但是云鸠发话了,总要尽了力才行,打完给曾茂的电话,他就回到专门用于打坐的房间里,静下心想那个字——“乾”。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们已经没住在七区里边,仪表厂山洞里有两幢楼,那两幢楼在五区山洞里,曾茂把那当做指挥部,隔壁四区是武器库,算是整个h镇的重中之重。 夹在五区和七区之间的六区位于这座山的最高山峰下,本来就比七区大了一倍,但是七区太小,鼹鼠们过去挖出来的洞已经达到空间极限,不太够用,加上还有其他住户可能影响张恕,云鸠索性让曾茂在六区洞壁上离地三米开出几间大面积的洞屋,他和张恕彻底跟其他人分开来住。 曾茂还以为云鸠想要好一点的生活条件,结果刚把墙壁、洞顶、卫生间搞好,云鸠就说可以了,前一天他们刚刚搬进这里。 张恕没什么意见,弟弟张业就在隔壁,有事随时能赶到,他一搬出来张业他们还可以大声点说话,不用怕吵到他。 曾茂也在隔壁办公,见面商量更加方便,云鸠吃的东西雷翔在指挥部小食堂里做好送过来都还是烫手的,没有什么不方便。 一搬过来,空间大了,云鸠指了一间给他打坐用,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隔音的房门一关,连声音也消失了,很难走神。 第七十七式“乾”,云鸠只给了一句话:君子终日乾乾,畏惧不安。 很有人气的一句话,明明白白指的是人的情绪——畏惧,害怕,惊恐,张恕不由自主想到魔王腥红的眼睛,跟着又想到六十四式,难道从六十四式之后,不是要断绝七情六欲,而是要代入情绪? 道理上说不通,修仙问道是寻求成仙之路,就是要斩断凡俗,苦乐悲喜全是俗世才有的东西,青冥剑诀的后十七式怎么会要代入这些凡人的情绪?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和云鸠聊天的时候,云鸠曾经唯一一次对蜀山弟子表示出赞扬,当时聊的各个门派之间的差别,大部分修仙门派都求个心静,很少离开山门,只有少数门派不执着“出世”或者“入世”,出世就是隐居避世,入世就是参与俗世生活,蜀山弟子不仅入世,还经常仗剑行侠,所以世间多有蜀山传闻,而少其他门派。 张恕静下来好好一想,入世修行和后十七式青冥剑诀,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张恕冥思苦想的时候,曾茂和甲甬同时到了六区门口。 甲甬提着捆成粽子的鹰四,看到曾茂就满脸恶意:“你说谁!?” 曾茂一脸不明白:“什么?” 甲甬咬牙切齿:“你先前那话说的谁!?” 曾茂还是一脸不解:“我先前说什么了?” 甲甬暴怒:“‘禽兽’!!!!!” 六区门外二十米就是电车终点站,有电车到站,从上面下来一堆军官,全部看过来。 曾茂文质彬彬地一笑:“我是人类,谢谢。” 嗷——震得天花板掉渣子的禽兽嚎叫声。 曾茂拍掉肩上的灰,无所谓地走进六区,甲甬刚把鹰四举起来,想舀鹰四当炸药包丢曾茂,六区里传出个奶娃娃的叫声:“甲甬!老实进来!!” 甲甬萎了。 曾茂和甲甬进了房间后,没看到张恕,愣一下后也没说什么。 事情本来就不是张恕在管,张恕在与不在差别不大,硬要说有什么差的话,就是有张恕在场气氛会轻松点,就云鸠独个儿,虽然那么丁点大的人,还是能叫人紧张,张恕不在,云鸠要是发脾气都没有个帮忙挡的人。 曾茂比甲甬还要紧张点,看起来显得有些奇怪,他一向从容,就失控过一次,在他脸上看出紧张,十分少见。 其实往深处一想,曾茂为什么紧张就知道了—— 张恕被云鸠推出来做这个“老板”,明面上重要的事情都要让张恕点头,今天的事情不算小,但是云鸠直接见他们,张恕不在,结合最近这段时间云鸠不许人打扰的种种表现,说明要么张恕到了关键的时候,要么他们安乐的日子没几天了,张恕才必须争分夺秒提升。 曾茂手里的军人是正规军,武器弹药都不缺,可是这些对付不了妖魔,他手里威力惊人的改装手枪杀人无敌,可是两次打到甲甬头上,只让甲甬受点皮毛小伤,真有魔王来了,用什么对敌? 靠甲甬吗?甲甬是个能相信的吗? 只有张恕一个人能打,偏偏张恕受伤的事情过去不久,曾茂当然紧张。 心里一紧张,就老去看甲甬——过去谈重要话题,甲甬都不算进来,所以曾茂认为甲甬就是送鹰四过来的,等下就要被云鸠撵出去,把他撵出去才好说话。 甲甬就像耳朵上长了眼睛,曾茂一看他,他就扭过头挑衅地看着曾茂,云鸠什么话都还没说,这两个之间的空气已经要点燃了。 鹰四被丢在地上,捆起来的手里还抓着断掉的翅膀——几天之内都可以接得回去,关键是不能丢了。 这只鹰魔仰头看看云鸠,一脸纳闷,忽然开口说:“甲甬,你真丢妖魔的脸!居然给个凡人的小娃娃收服了!” 甲甬一脚踹过去,把鹰四踢得飞撞到墙壁上,滚落在角落里:“没让你说话!” 云鸠吸吸小鼻子,懒得废话:“联络七玄。” 甲甬还想走到墙角去再补几脚,没办法只好站住,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从命令。 鹰四看到这一幕又说:“身为妖魔,不效忠魔王陛下,居然给凡人做事,我刚刚说错了,你不是丢我们妖魔的脸,你何曾有脸?” 甲甬身前亮起法阵的光芒,这是已经跟七玄联系上了,听到鹰四戳他痛处,甲甬两步过去,又一脚! 鹰四居然跟他一样,硬起得很,被踢得嘴里流血还一脸的讥讽鄙视样。 甲甬火起,就想杀了鹰四,云鸠说:“行了!站到一边去!” 曾茂意外,不过这个神情很快就收了起来——站到一边,而不是站到外面去…… 七玄在打坐,送过来的影像盘膝坐着,睁眼看到云鸠笑起来:“长老有事?” 云鸠问:“上去送过去的都好了么?” 七玄说:“第一次送来的铁器已经让弟子们做好了,甲甬把玉石送来才过了五、六天,玉石尚未妥当,你那法阵有些奇怪,弟子们又都不甚懂得法阵之道。” 云鸠叹气,想了想说:“这么慢……我这里还有要做的,这样,把玉石和这次送过去的一起送往崂山派,崂山善炼器,请崂山帮着,最迟三天后要做好。” 七玄捋捋胡须:“崂山岂肯帮忙。” 云鸠嘴一歪:“掌门别忘了沉渊是从哪里找到的,既然有一,就会有二,上古法宝只得沉渊一件么?” 七玄悚然动容:“当真?” 云鸠笑:“掌门舀到沉渊,便肯放我同张恕下界,不就为的上古法宝吗?何必明知故问。” 七玄被揭穿反而笑起来:“瞒不过你!我蜀山只要飞剑,其他法宝舀来也是无用,倒不如做个人情,此事我可以去和崂山掌门谈,不过三天后就要,只怕不易。” “不易也必须做到!”云鸠用小下巴指指墙角的鹰四:“我一时急躁,叫魔王知道了此处,眼下我身边只张恕和甲甬两个可用,离此处最近的魔将只有几日路程,三天还是往多了算的!这些东西做好了,我和张恕才保得住性命给你们找上古法宝,所以即使要崂山上下全都来做,也一定要在三天之内!” 七玄打量了会鹰四,鹰四从七玄现身后就一直没有再开过口,先前还很有骨气,这会只会发抖,修仙者中的元婴!别说他这种小妖魔,就算魔王对上也要谨慎小心的对手,动动指头就可以杀死他的存在! 看到鹰四这么怂,甲甬高兴了——好歹他还在七玄面前上蹿下跳,到最后被打得不行才被迫服了的。 曾茂一直站在旁边,坐惯高位的人,被晒在那倒是也没焦躁,他一直怀疑云鸠和张恕哪里来的那么多奇异的种子,总算是知道原因了,原来背后有传说中的“蜀山”做靠山,想要什么物资要不到? 这时候他已经不紧张了,云鸠什么都估计到了,后头又有修仙大派撑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担心。 七玄考虑了会点头:“有上古法宝,崂山当不会推辞,魔将若到,你可有把握?” 云鸠忽然得意地一笑:“张恕悟出剑意了。” 七玄眉毛一跳,这次是真的动容了:“他……不愧是你亲手调教出的!” 云鸠说:“这下把握大些,做好的先送回来吧!此外,找个人把这只妖魔收了。” 七玄一口答应,鹰四的脸色变来变去,现在才知道像甲甬这样的妖魔为什么给凡人做事,原来这个小娃娃根本不是凡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不出来是修仙者,似乎地位还不低。 七玄是元婴,背后的修仙者门派是蜀山,蜀山是妖魔最恨最怕的门派,互相打了不知道几百年,居然落在蜀山修仙者手里,该庆幸可以活命,还是该哀叹倒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过几分钟,七玄就送过来几个坤袋,接着又找了一个弟子把鹰四收做灵兽,下好禁制给云鸠控制权。 最后,又给了很多仙丹灵药,七玄就准备走了。 云鸠叫住他:“掌门,还有一件事。” 七玄:“长老但说无妨。” 云鸠像是也有点犹豫,不过还是说:“我要一个人。” “人?元神?”送人不太可能,只能送元神下来,谁肯丢掉肉身下来?弟子们是可以逼着来,可这种事情怎么好逼?这倒真是个难题,七玄面露难色。 云鸠出人意料地说:“把我那个大师兄季离送过来。” …… 跟七玄谈完了,云鸠才对鹰四招招手:“过来。” 禁制这个东西简直就是为了制服妖魔而生的,有禁制在,连甲甬都只能老老实实听话,鹰四虽然是个化形的妖魔,可论实力,或许还在墨虺之下,哪有什么反抗的本事,乖乖地挣扎着走近云鸠。 云鸠一让他停,他立即就站住了,半步都不敢多出来,看得曾茂暗暗吃惊——不用洗脑就能做到令行禁止!如果收一堆妖魔,那不是随随便便搞出一支军队来了!? 收灵兽只能收一个,当然云鸠不用给曾茂解释,只问鹰四:“你都知道什么?不许隐瞒,把你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全都说出来。” 曾茂看了眼甲甬,什么都没说,云鸠既然要甲甬留下,那就是信得过,他只是下面做事的人,上面人都决定了,反对也没意思。 墨虺和甲甬也是妖魔,可是一个是深山老林里的“独行侠”,一个是“乡下佬”,太边缘,很多事情不知道详情,鹰四不一样,魔王的使者,大地方来的,肯定知道的多。 也多亏抓住了这么个妖魔,云鸠终于知道了对手的部分情况,哪怕不尽详细—— 某一天,崔巍豪奢的魔宫消失了。 魔王陛下没有了居住的宫殿,在山上只找得到农民的房子,西北山区农村的房子…… 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挤满了丧尸,这种腐烂中的东西,不管人类还是妖魔都一样受不了,尤其是酷爱干净,“十分”洁身自爱的魔王,他只下令杀光山里的丧尸,山外的根本不去管,有不少妖魔像甲甬一样,发现了丧尸携带的灵气,魔王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逼迫各式各样的小妖魔出山猎杀丧尸,再回山进献灵气。 鹰四用“逼迫”这种词,让云鸠弯了弯嘴角——不愧是大地方来的,这么快就认清了现实。 几个月前,魔王忽然召集座下八大魔将,派往四方寻找一个修仙者,以凡人年纪看二十上下。 鹰四没见到张恕,以为云鸠这里无关:“九重天有些魔修被上仙发现后堕入魔域,倒是不多,有那么七、八个,来了后若非被妖魔们抓捕送到魔王面前处死,就是悄悄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一躲几百年,不敢现身,魔王要抓的这个修仙者当属此列,听闻有些修仙者十分爱美,服食驻颜仙丹,容颜便不会衰老,可一般是些女人,这是个男的,不知道有什么癖好……” 甲甬:“哈哈!” 云鸠斜甲甬一眼,对鹰四说:“他年不过二十,不是二十上下的模样,该长什么模样?” 鹰四一愣,反应倒快,一跟头就跪下去:“小的没见识!小的错了!请您饶命!!” “起来说,”云鸠不怎么在意:“魔将里的沧海和桑田回去怎么跟魔王交待的?” 鹰四没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小的紧跟着魔将离开的,一直在各处跑,遇到过西方将军,四方将军从来趾高气昂,不屑于理会我,再来就是蝠影魔将了,他带着三十几个妖魔,就在北面八百里的dj山上,小的路经那里,虽然没见到沧海、桑田两位魔将,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云鸠动了动指头,鹰四忙爬起来,很贼很贼地说:“据说沧海、桑田跟蝠影魔将借过羽族人。” 云鸠立即明白过来,张恕那一剑把沧海桑田手下的羽族“翎”重伤,返程缓慢才必须找别的魔将借。 “借成了?” 鹰四笑得很小人得志:“蝠影魔将说起来不如沧海桑田地位高,不过是东方将军属下,管不到,哪里肯借?” “借不到羽族,回去见魔王要用多长时间?” “小半个月是要的,”鹰四很有点察言观色的功夫:“小主人,八大魔将手里都有通灵宝镜,能和魔王随时随地说上话。” 这么说,如果沧海桑田当时就报告魔王张恕死了,魔王很可能取消搜捕,尽管可以解释后面就没有见过大队妖魔的事情,但还是有些说不清。 云鸠问:“你也有?” 鹰四赔笑:“小的有的不过是个坏的,里边留下魔王的像,出使时舀出来招揽用的。” 云鸠突然变脸,小手一拍,鹰四倒滚出去,被打得“啊呀”一声惨叫,滚了几圈后赶忙俯首帖耳求饶。 看鹰四的样子不像假装,云鸠刮刮小下巴,自言自语地说:“莫非真是……” 跟着又问:“魔王跟你一样是鹰对不对?” 鹰四战战兢兢:“是!小的不敢欺瞒!” “最后一次见到魔王原身是什么时候的事!?” 鹰四愣怔了一下,被甲甬喝斥,才抖着说:“几百年前,魔王就是这模样了,从来没听说亮出翅膀到外面飞的事,到处都说魔王修为高,早已经不必变回原形。” 云鸠下一句忽然问了个怪问题:“那你如何知道他还是你鹰族的?” 鹰四不明白,愣愣地回答:“他是鹰族的啊!他名字都叫的鹰藏天……” 云鸠脸色不好,鹰四想了想又说:“小的没那么大年纪,不过听岁数上千的妖魔说过,魔王以前化形不是这般模样。” 云鸠沉思了好一会,再开口,问的就是蝠影魔将手下有多少妖魔,最快多久到的事情,鹰四知道的也不详细,只知道数量不过百,化形的占了一半,有羽族,过来用的时间跟云鸠估计的差不多,两天半到三天之间。 最后云鸠摆手:“你到大门边去,把你的手接回去,不得擅动一步,也不得与人说话!” 鹰四忙说:“是!”明明被捆着,还跑得一溜烟地,跑出去呆着接他的翅膀。 说了这么久,云鸠才把目光放到曾茂身上。 曾茂亲眼确认了云鸠和张恕背后的势力,明白云鸠故意要他旁听的意思,神情一直淡淡的。 看到他这样,云鸠点了点头,把手里坤袋递过去:“这里边是弹夹和部分玉石,古青华会取袋中物事,让他取给你,你点点玉石数量分发下去,能发几个就发几个,今天便用起来,先叫他们熟悉下武器,今后这些人就不用消耗子弹了,另外,镇外的岗哨全部收回来,也不要再放猎人出去,要紧的东西撤回洞里来。” 这种布置…… “全面戒严?” 云鸠点头“先做最坏的打算,减少无谓伤亡。” 曾茂说:“可是云鸠,全部人收回来,我们就成睁眼瞎了,只能被动挨打。” 云鸠反问:“放出去,妖魔来了你会知道吗?” 曾茂一下子哑了,别说雷达站还没建起来,即使建起来也发现不了妖魔,镇外巡逻的队伍只能靠望远镜这样十分有限的手段,也就等于妖魔到了视野内才看得见,但是这些妖魔的速度普遍很快,巡逻队看到妖魔的时候已经跑不掉了,牺牲人命来示警,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面对妖魔,现代化的武器装备还真是毫无用武之地,真叫人沮丧。 云鸠说:“放哨报警的事情就交给甲甬吧!甲甬,那群鸽子……” 被点到名的甲甬嘀咕:“不是鸽子,是海鸥。” 云鸠改口:“那群鸟!” 甲甬:“……” “他们既然每年都从西伯利亚过来过冬,跟你熟得不得了,上次护送百姓来h镇也出过力,这次魔将来打,自然也要出力,不出力就滚回北方去!下一年不要来了!” 甲甬悻悻地答应了,曾茂在那边冷着脸看甲甬,甲甬知道云鸠是信他了,曾茂还不信,故意扯起一边嘴角,得意地瞪回去。 话说他好像忘记了一向以不得不服从云鸠为耻辱,现在云鸠信任他,他应该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对,这么得意…… 像这种脑壳里细胞没几个的家伙,就算不服,也不会懂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尽管看起来聪明无比,底细却是傻不死的。 甲甬得意的表情一做出来,曾茂很郁闷,云鸠什么时候把甲甬的脾气摸清的?这么个傻瓜,亏他还抖擞精神时刻提防,太郁闷了! ; 云鸠对细节也不太懂,嘱咐甲甬自己安排外围巡逻放哨,就让他们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到晚上了。 云鸠顾不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张恕一直没动静,怕张恕又死钻走火入魔,云鸠甩着两条小腿跑到打坐的房间门口,门他推不开,全身一扑,才推开,一看,张恕垂头丧气地坐着,眼圈和鼻子有些红,像哭过,云鸠傻了。 悟不出来也不会哭的吧?这是怎么来的! “张恕!” 张恕没反应,云鸠走过去,张恕忽然长叹一声,沮丧的表情变成了微笑,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云鸠笑起来,不客气地爬到张恕腿上坐下,小身子钻进张恕怀里:“懂了?” 张恕被他一接触,好像被吵醒一样,眨眨眼:“云鸠,我想我是懂了,但是又没懂。” 说着一边兜住云鸠一边按了下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啊!这么晚了!你饿不饿?” 云鸠笑眯眯的,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若是魔王,定将离此处近的妖魔全都派来,曾茂未见过妖魔的本事,不自知地看轻了敌人,倒也是个好处。” 张恕问:“什么?” 云鸠拍他:“叫雷翔送玉米粥!要大粒大粒的!不要小粒小粒的!” 张恕嘀咕:“云鸠,你好像重了……” 他的手抱着云鸠,不是太故意地捏了捏肉墩墩的小屁股:这肉得! 纯粹为了试试还捏不捏得到骨头,纯洁无比的举动…… 不料云鸠一下子红了脸,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无能,不过肉身我一定会取回来的,不会叫你等太久!” 张恕囧囧地问:“你……想什么呢?” 云鸠更加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饭后散步,以车代步,坐车绕着镇子外围转了一圈,每开两、三公里左右,云鸠就让停车,然后他和张恕下车把一些旁人看不懂什么用处的东西放置妥当,同时指派人死盯严防,不许让人靠近,更不许人碰触。 那些小旗子、三足鼎,其实就是午宫天门阵。 张恕才结丹期,以他的能力只能堪堪的让法阵用起来,要说起大用,那是不可能的。 但有了蜀山做后盾,灵石一把一把的送来,这就跟地球的钞票一样,用强大的财力堆也能堆出个护山大阵来,云鸠堆得还很讲究。 午宫天门阵是个纯粹防御性的法阵,防御得再牛逼,只有挨打的份,何况他们眼下是菜鸟穿着S级防具,各种不合身。 八处放置阵旗的地方环抱整个小镇,把三个山洞也容纳其中,而在这八处,改阵旗为阵眼,每一个午宫天门阵的阵旗用灵石另起一阵,这个法阵张恕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很像云鸠在机场做的吸灵阵,但又不完全是。 布置好法阵,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八点后就已经进了宵禁时间,这么晚镇上除了小股巡逻队再也没有任何敢东游西逛的人,进到山洞里,大部分人也都睡觉了,各区大门内,只有洞壁上凿出的一排排窗洞里还依稀有几盏灯亮着。 这种景象,虽然比不了末世降临前的深夜那么慵懒宁静,可也相当难能可贵。 车子一进洞就汽油就光了,张恕让雷翔自己去加油放车,看到电车上除了司机空无一人,干脆坐电车进去。 也不知道司机住在几区,是不是过了下班时间,总之张恕抱着云鸠一上去,司机用手擦了两把脸,打起精神摇了摇挂在车外的铃,“叮铃铃”的,电车向深处行进。 白天云鸠说要问话,结果整个晚上都在忙着弄午宫天门阵,好容易搞定,已经这么晚了,看云鸠的样子十分疲倦,歪头靠着,眼睛都睁不太开。 “睡吧,一会我给你洗脸洗脚。”张恕伸手,用指背揉揉云鸠脸颊,有些心疼。 云鸠最近经常现出元神虚影,时时提醒张恕他曾经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今却不得不憋在平凡得甚至这么弱小的身体里,差距何止云泥。 “嗯……”云鸠揉揉眼睛:“今晚你也好好睡一觉,这后十七式就像你们这边的数学题,看懂题意是一回事,解不解得出是另一回事,万勿躁进。” 张恕答应着,可是心里有疑问,被云鸠看出来,他也不细问,打着哈欠说:“出世者,不过是躲开俗世而已,难关到时尚不知能否过关,尝遍世间百味,方知苦辣酸甜。” 张恕默然无语,车外路过的一盏大灯闪了几下黑了,电车行走在洞穴里,声音沉闷,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东西闯进眼睛里、耳朵里,明白无误地说明一件事——这不是过去和平安宁的时候,不躁进,不强求,拿什么来对敌? 云鸠又打一个哈欠:“我曾登山,自山下谷地,穿林涉溪,挥汗如雨,遇险峻之地,还要找路,捡干枯树枝做杖,甚至手足并用,到了山顶往下一看,那一片谷地是我的出发之处,有青黄的麦田,那一片树林我曾走过,林子里荫凉舒服,还有浅溪,溪水清凉解渴……” 说着说着,声音没有了。 张恕低头一看,云鸠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这是困极了。 他后面说这段话跟青冥剑诀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说起过去的事情?云鸠只有十六岁,青城的年纪看来也不大,平时说话从来不提过去,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回忆,今天说这个…… “叮铃铃!” 电车晃两下,走到最底了,六区大门就在几十米外,鹰四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 张恕下了车慢慢走过去,就这么半分钟一分钟的功夫,云鸠的呼吸匀净,发出浅浅的声音。 尝过世间酸甜苦辣,才明白修行的目的。 苦过、气过、高兴过,才能用平常心看待事情。 第六十四式“未济”带来的茫然和空虚,不正是不知所从带来的吗…… 不知所以要求知,求则解,所以才有后十七式的嗔、悦、怒……乾……最终,知得解。 蜀山弟子修炼,是要弟子们下山仗剑而行,七玄身为蜀山掌门,他创的这一套青冥剑诀就是以入世为路径,达到云鸠说的“登顶”的目的,原来如此! 走到鹰四面前,张恕突然叫:“我明白了!” 鹰四吓一跳,忐忑不安地看过来。 张恕笑着对鹰四说:“你的翅膀接回去了?” 鹰四躬身说:“接回去了,还要几天就可以恢复。” 张恕心情很好:“那就好,进来吧!” 六区里一排洞屋,云鸠移种灵草用了几间,住宿和打坐又用了两间,还剩下好几间,可以分一间给鹰四,鹰四跟甲甬不是一路的,甲甬那脾气,把鹰四赶出去日子一定很难过,还不知道会被甲甬怎么欺负,让他留在洞里好了。 鹰的速度快,有雷翔做不了的事情还可以给鹰四做。 鹰四一听这话,连忙感谢,他这半天被无数人围观,还不能报复,站得那个凄惨。 这只妖魔比甲甬强多了,进去以后看着张恕烧水给云鸠洗脸洗脚,找睡衣给云鸠换,第二天就把这些事情接手过去了,当然只管烧水和找睡衣,碰是碰不到云鸠的,这是后话。 后一天云鸠又跟七玄见了一面,张恕被赶出房间的时候听到云鸠说:“崂山全接下来了?那蜀山弟子岂非闲着?我再找几个大东西给他们做……” 七玄好像在抱怨云鸠太会找活干,把弟子们使得团团转,蜀山上下还从来没忙成这样过,一个个剑仙风度全都不要了,个个憔悴。 张恕听得好笑,尽管从来没像其他弟子一样在蜀山好好学习过一天,听到这些,还是觉得亲切,打坐不久,隐约听见门外“轰隆隆”响,一心打坐,也没有仔细留意。 第三天天没亮,游弋在H镇十几公里外的海鸥最先发现了外来的妖魔,海鸥眼神好,回报时斩钉截铁地说看到了五十还多出三的妖魔,二十四个化形的,剩下的都没到化形期。 大敌当前,云鸠不忙着开午宫天门阵,反而把张恕叫到面前,关起门来叮嘱:“码头旁有一片没拆的老厂房,高塔林立,房屋破败,你过去后藏身其中,切记,不可被发觉。” 张恕摸摸脖子上挂的龟甲,不太放心:“午宫天门阵挡得住吗?你还是跟我在一起……” 云鸠神情严肃,哪怕小脸团团的,可眼神不小,一眼就让张恕咽下了后面的话。 “你剑意悟出不久,后十七式昨天才初窥门径,怎么能跟二十几个化形妖魔的正面对敌?我这里不用你担心,你只要潜藏好,不暴露出来,等到机会把蝠影魔将干掉,我们就算小胜一场了。” 想想又说:“不是胜负已定的情况下,千万别心软,后十七式暂且别用,依着你熟悉的套路走,六十四式,两两一变,已有无穷用法,多想想,别以为你已经会了,两仪之中变化万千,没有人能真正掌握完全,懂得?” 张恕知道厉害,慎重地点下头,云鸠摆手,让他赶紧到地方,再有几分钟,蝠影魔将就该到了。 一只海鸥把张恕送到老厂房,张恕才落地,这只海鸥就呱噪地叫着飞走了,说是飞,看那样子跟逃差不多。 不止这一个,甲甬和他手下一个都不在镇上,几分钟时间里,镇上不断有妖魔逃走,看方向乱七八糟,一片恐慌,要不是做工的人还没出洞,见到这副景象也要跟着混乱。 张恕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简单地放下阵旗,把蔽灵阵打开,盘膝坐在离地一尺的高度,一边盯着越来越近的一大群妖魔,一边在心里回忆伏羲八卦——要是把六十四卦全都变卦,用出来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云鸠要求严格,张恕自己更加不敢偷懒松懈,记得的功课每天都要再记两遍,这么一天天下来,算进变卦,不说能倒背如流,至少能不记混,一直在记、在悟,动手的机会不多,今天就拿这些敢打云鸠主意的妖魔试剑! 午宫天门阵在无数上品灵石堆积下终于有点蜀山护山大阵的样子,一开启,整个湖湾地区被笼罩在蒸腾飘渺的云雾里,张恕在外头看得咋舌,不愧是老祖宗的东西,比外头的强多了,国外电影里顶多就是层玻璃罩子,科幻是那样的,魔幻也是那样的,像个金鱼缸,一点不美观,还是自家的好,乍一看,根本不知道有门道,还以为就是湖边早上升起的云雾,一丝半点也看不出全力戒备的样子,反倒美景如画,有股子仙灵福地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张恕在垃圾堆里感慨午宫天门阵时,天上飞来的一群妖魔也在咋舌。 “影将,果然是修仙者!这般模样,就只有那群沽名钓誉的修仙者弄得出来!” “就只有你看得出来?摆在眼前的事情何需废话!陛下要我带尔等前来,不是来看有没有修仙者的!就在我的巡视地界,竟然还藏着这般强势的修仙者!说起来脸上无光,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影将莫气,我有个主意,或许可让陛下消气。” “说!” “陛下要我们看住,等其他魔将到来,真等其他魔将来了,功劳成了他们的,罪责还是我们的,不如……” 说话这三个,就是张恕见过的蝠影魔将和媚眼、红瞳两个少年,跟以前一样,三个站在前面,其他妖魔都在后头,化形的靠前,没化形的靠后,一看就是用实力排出来的次序。 妖魔停的位置偏着一点,离张恕有两百多米的距离,听不清说的什么,可是这么排头一站,目标明确。 尽管云鸠叮嘱过,但张恕还是免不了担心,午宫天门阵看着不错,可毕竟是用灵石堆出来的,比不上元婴搞的,连蝠影魔将在内,有二十四个化形的妖魔,这么多化形期的妖魔一起动手,悬啊! 万一机会没等到,法阵就被破了,云鸠身边只有石蛋,扒指头多算算,也只多个墨虺,一旦阵破,凭这些妖魔的速度,抓云鸠就是半分钟的事情……石蛋RP爆发的话,这些妖魔找出云鸠要花点功夫,一想到这个,张恕才稍稍安下心。 一担心,心就静不下来,不能沉浸其中,青冥剑诀能有多少威力? 难怪云鸠专门叮嘱。 想明白了,张恕也就静下来了。 那边蝠影魔将已经听从了手下建议,决定破阵抓人,好到魔王面前赎罪邀功。 几个后排的妖魔离开大队,飞往四周。 蝠影魔将扫一眼红瞳少年:“朱麓,你下去跟修仙者打个招呼。” 媚眼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蝠影魔将这个举动,等于在他们之中更看重他一些。 叫朱麓的红瞳少年冷冷地看看媚眼少年和蝠影魔将,连声音都懒得出,直接飞下去,蝠影魔将骂了句:“没规矩的东西!” 媚眼少年更得意了。 朱麓飞下去,嘴巴一张,火焰滚滚而出,就跟油田喷井一样,只差来黑烟应景了! 这一个,就顶部队一辆喷火坦克。 火焰轻轻松松烧进云里,立即就弄出一个孔洞来,朱麓刚想往里飞,周围的云雾涌过来,瞬息就把他烧的孔洞补上了。 天知道云雾里有什么,朱麓不敢随便跑进去,只好再喷出一口火,看势头比上一次大了一倍多,看他表情也没之前那么轻松了。 这次开的孔洞更大,但还是没什么作用,云雾看起来散,也就是看起来散而已,风吹云动,朱麓一换气,烧开的洞就没了。 蝠影魔将看到朱麓没办法,把媚眼少年也派了下去。 这个玩的是水,水一冲阵,这下好了,云雾反而浓厚起来,媚眼少年有心表现,结果帮了倒忙,脸上一阵错愕。 妖魔不怎么懂五行,多半倚仗天生来的本事嚣张,一遇到克制的就没有了办法。 云鸠倚仗地利,把午宫天门阵的八个阵旗全设成吸纳水汽的法阵,这样一来,本来靠个人实力的防御法阵就变成了一个五行中的水行法阵,朱麓的火要是够大,还真能破阵,不过就靠他一个想把法阵所用的灵石全耗光,显然不太可能,而媚眼少年这水一上,跟火上浇油一个道理,水冲进去,反倒帮助了修仙者。 云雾一浓厚,里边到底什么情景更加看不清了。 蝠影魔将气急败坏地把朱麓和媚眼少年都叫了回去,他眼神好,能看很远,看到派出去查看法阵弱点的手下全都被不知哪里的乡下妖魔收拾了,气得下令强攻。 媚眼少年被勒令留下原地戒备,说是戒备,其实就是怕他再动手助长了敌人,媚眼少年表情阴郁地盯着蝠影魔将身边的朱麓,恨上了。 一群妖魔,化形的没化形的全都飞下去,没有一个敢深入云雾里,都在外围使出看家本事,对着虚无缥缈的云雾狂轰乱炸。 朱麓实力不行,烧这么会战斗力已经快掉到底,只好留在蝠影魔将身边。 蝠影魔将身为这一队妖魔的总指挥,不好挤到手下的堆子里去动手,保持着点距离,玩远程攻击,每次挥手,就是几道金光飞下去,正对着妖魔这一面的云雾越来越淡,动手的妖魔一多,毕竟化形的多达二十来个,攻击层层叠加,慢慢地生了效,别处的云雾涌来填补的速度渐渐地跟不上了,眼看就要能看见里边,张恕正准备动手—— 这时不算好时机,蝠影魔将和媚眼少年都才开始动手,灵力充足,下面的妖魔也一样,最好能拖上一会,让妖魔们消耗点灵力下去,但是眼看法阵要破,再不动手就来不及,张恕等不得了。 突然从里边喷出一道白色水龙,最前面的几个小妖魔反应不过来,被喷个正着,惨叫着从天上摔了下去,掉进云雾里后爆出几团光,很快无声无息了。 化形的修为高,闪避得快,倒是没伤着一个,可也免不了吃惊。 别说妖魔们,连张恕都吃了一惊——这不是墨虺和石蛋的招,要说是云鸠的,不可能!妖魔们的位置,离地还有一百多米,云鸠能用的灵力就那么点,怎么可能望天打出这么大一条水龙? 还在惊讶,跟着又是一道水龙冲出云层,这次妖魔们有了防备,各自闪得快,只有两个反应慢的中招,被射下去,一落进云雾里,又是瞬间没有了声音。 这下子,蝠影魔将还没有下命令,贴近云雾的妖魔纷纷后退,有胆子小的没化形的,更是扭头就想跑——修仙者跟妖魔见面,一向不死不休,妖魔尽管有强悍的体魄和先天体能优势,但架不住修仙者层出不穷的手段。 魔王只要蝠影魔将看住人,等后援,没说要抓住人,是蝠影魔将自己想邀功,真抓到了,功劳是蝠影魔将的,打不过的话,不用说,蝠影魔将大可以从容撤退,让底下小妖们当挡箭牌送死。 这么一琢磨,被吓到的没化形的妖魔哪还有不跑的道理? 手下要跑,蝠影魔将大怒,一爪抓死两个,才吓住想跑的。 妖魔们一乱,张恕稳下心,再等等。 这两天他潜心悟剑,心无旁贷,不知道云鸠捣鼓了些什么出来,这么看,除了他和墨虺,还有甲甬那一堆,倒也还是有可用的武力。 云鸠既然要他收拾蝠影魔将,那就相信云鸠,专心等时机到来。 两道水龙后,里边没有了动静,蝠影魔将也有了对策,让妖魔们分散开来,每个相隔几十米,既不靠得太近,也不离得太远,免得水龙一击就干掉好几个,也免得太分散叫附近鬼鬼祟祟的乡下妖魔有机可乘——为什么同为妖魔,却给修仙者帮忙?蝠影魔将非常生气,打定主意等这一战结束就把这些骚扰的妖魔干掉! 从外面看云蒸霞蔚,视线难以看到法阵里边去,可从里边看外边,天气晴好,毫无云气、雾气。 周存刚、柳金的小队是最先配发“新式”枪支的部队,人人手里端着的都是枪柄或者枪声上流淌着微光图形的改制枪,子弹都不用装。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些用枪能手把新武器用熟,一开始个个都很兴奋,不用子弹的枪,不再惧怕消耗,虽然搞不懂用的什么能源,但比子弹消耗得少得多,还不占负重,威力又大!让没发到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后来曾茂放下话,准备好应敌——什么样的敌人是过去的武器对付不了的?必须要手里这种算得上可怕的武器才能对付!曾茂根本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和妖魔共存了一段时间的大兵们很快就把目光集中到了妖魔身上。 是啊!Y省只是个偏远小省,K市也只是个中小城市,就有这么多妖魔,外面还有多少可想而知! 曾以为丧尸就是人类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太天真了! 于是拿到改制枪的大兵紧张起来,到了这个早晨,老百姓被勒令留在宿舍,还拿着老式枪支的部队、猎人们留在洞口内外,而换了枪的全都派了出去,这些人知道敌人来了,个个手里拽着冷汗。 他们根本不知道镇子已经被法阵保护起来,看到一群像张恕一样会飞的人站在半空,后面还有一群明显不是普通动物的妖魔,是个人就会怕。 很快,对方开始进攻,但攻击没有落到面前,被挡在半空里,然后,改过的大型“武器”被推出来,两次就打下来六、七个妖魔,惊讶也好,庆幸也好,大家都明白了一点,手里的武器可以对付妖魔!消退的信心立即回来了。 周存刚趴着的防御工事后,几米外趴着个比张恕还小点的大孩子,不断地用手蹭衣服。 周存刚叼着烟斜眼看过去:“怕了?” 那个大孩子是李振雄手下,叫壮壮,K市土生土长本地人,一听周存刚这话,眼里冒出火来:“怕个球!” 周存刚咧嘴笑,故意学着本地方言问:“给是……噶?” 壮壮又在衣服上擦掉新冒出来的汗水,眼睛瞪着瞄准镜,不理周存刚的挑衅。 能拿到改制武器站到第一线来的,枪法不用说,一定都是好的,可周存刚还要去撩拨:“小子,端稳点!你那个冷汗连眼睛都糊起来了,不要打到自己人。” 话才落口,壮壮开枪了! 周存刚吓一跳:“你个龟儿娃子……” 往上一看,先前一直保持距离的妖魔里居然有胆大的,飞下来了!当兵的习惯了听命令,没听到命令谁也不会开枪,先前被水龙冲掉下来的妖魔都交给狙击手解决,这次这个是突破进来的,速度比掉还快,上面的命令都还没下,壮壮不是军人,“野”惯了,自然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的,一枪,那个化形的妖魔被打得一个趔趄,这时上面的命令才下来。 周存刚啐了口,跟着一枪,那个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妖魔又一个趔趄,还没死,不过看血光爆起,受伤是一定的。 这妖魔还想退回去,不知哪里又是两枪,终究掉了下来,砸到地上时已经还原成了一只尖嘴耗子——难怪那么能钻。 鼠妖身形快,要不是壮壮那一枪打了个出其不意,受伤后耗子迟钝下来,一个化形的哪里有这么好收拾? 有人跑过去查看,确认死透,周存刚冲壮壮竖起拇指,壮壮得意地一笑,知道武器确实管用,大家信心又大涨,后方坐镇的曾茂也松了口气,这是第一个被“凡人“收拾掉的化形妖魔!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下来的化形妖魔不是壮壮一个人的功劳,仔细算的话,那妖魔身上挨了四、五下,不过冲着壮壮打的第一枪,周存刚对壮壮竖起了拇指。 壮壮得意地亮出牙齿笑一笑,抠住扳机的手收回来,又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尽管开了枪,还建了功,可还是很紧张。 连壮壮这样早已接触张恕的人都会紧张,来h镇加入d湖援助机构不久的a市幸存者更加紧张。 妖魔来前,曾茂连同他手下的大大小小军官并没有任何人正面公布这次危机,警戒是这一天早上大家起床后突然得到的通知,严令每个人都不许离开住所外出,除此之外,为什么警戒没有说,是变异丧尸?还是那些行走在镇子里街道上的“另类”?没有人知道。 两天多前猎人们开始被禁止外出,只许回,不许出,心思活络些的那时候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之后发生的种种迹象也不难察觉,机构高层——其实仍旧是换了个名称的管制局比起前期有条不紊的建设来说纷乱了很多,撤回外围巡逻队、搜救队还有探寻物资的各种队伍,全员收缩回镇上,还有一直藏在仓库里的各式武装车辆、重型武器纷纷亮相,往来各处,所有这些情况,只要不是太笨的,都能推测出要有大事了。 而a市来的幸存者里,猎人们是最为特殊的一群人,为求生存,这群过去从事着形形色色工作的人类爆发出逆境生存的潜力,一次次地行走在生死之间,敢于走出去,敢于突破过去的桎梏,不代表猎人们就不怕了。 过于自信,不会害怕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被丧尸撕碎吃到腐烂的肚肠里! 害怕、紧张,才会谨慎,才能活下来,所以猎人们的观察力是最强的,也不会像其他幸存者一样,有一个相对安全的人类群居地就放松警惕,自以为恶梦过去了。 他们最清楚恶梦一经开始就不会再停下,想活下去,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自己这条命。 对换了个名称的管制局,猎人们绝对不会盲目的依赖和相信,之所以从a市来,是因为愿意让他们杀丧尸换物资的“甲老大”要来,他们没有选择,只能跟着来,却丝毫没想到一到了h镇,“甲老大”就变成了非人类! “甲老大”从a市管制局手里夺权,建立新的制度,几个月下来,也积攒起了一定的威信,但他摇身一变成了神话、聊斋里才有的妖魔!?相对的,这点威信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对管制局,猎人们所抱的态度是中立甚至偏向不信任的,但在强于自身的武力威胁下,谁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但这种选择建立的基础十分不牢靠,所以旧十区司令陈立民死后留下的余党才可以轻易拉动部分猎人加入他们一起反叛。 要不是曾茂早就防着,王立又在张恕指使下出现得恰到好处,那次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远不止死百把人那么简单。 而镇压本身也是一场武力的较量,谁赢了,也只证明武力强了点而已,加上曾茂在事后采用怀柔手段,只处置带头的人,底下的一概没动,这种方式连过去管制局的强硬也比不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值得托付性命的地方——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打狠了才服,打得不狠他反而认为你没本事,不配在高位或者不值得依靠。 这种心态下,即使没有外敌,机构内部也必然不能稳稳地走下去。 并非曾茂不知道后果,他一直以来就只出谋划策,坐在“军师”的位置上,杀伐决断那是陈立民的事,让他下令杀人,他做不到,他只能尽可能地限制猎人们领到的子弹数量,把参与过反叛的猎人和态度不明的猎人小心地分开安置,这样的方法能防,却不能把隐患消除。 到了这几天,援助机构的“精锐士兵”手里出现了新武器,加上镇子里的种种迹象,猎人们比平时紧张不少也安分不少的表面下,背地里已经互相通好了消息……他们在观望,小心翼翼地盯着外面。 溪石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年轻人手边放着擦得锃亮的九五式步枪,弹夹里有三颗子弹,贴着左胸的外衣口袋里还放着两颗。 d湖援助机构每次只发五颗子弹,同时还在出镇的路口设卡,出去只允许身上有五颗,好保证这些人没有多余的弹药能脱离此地;回来时如果搜查到有剩余,则下发的子弹数量补足五,始终保持这个数字。 溪石是个独行侠,他自己开一辆加装了铁条和铁网的小奥拓,从来不跟人搭伙。以前弹药能换到富余的时候谁也不愿意跟恶臭的丧尸近身,溪石也就在那一段时间把射击水平提高到了算得上百发百中的地步,现在子弹被严格控制,他过去习惯使用的武器被再次倚重起来。 右脚的短靴靴筒里插着一把朋友从新疆带给他的短刀,维族人的作品,刀柄上有两块色泽鲜亮的石头,让这把短刀只看露出靴筒的部分像是个装饰,可不到十五厘米的长度,舀在手里却会感觉沉重,厚背利刃,出鞘就能让人皮肤一紧,汗毛倒竖。 用这把刀从头顶扎进大脑,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都会瞬间毙命,每次外出都能给溪石省下两、三颗子弹,但是把省下来的子弹带回来以后,下次领取就只能再领三、两颗,溪石琢磨来琢磨去,把省的子弹藏到了刀柄里,都是金属,能躲过探测,可惜只能藏两颗。 正巧封锁戒严前出去的那次省下来三颗子弹,这几颗援助机构的大兵不会没收,加上他早就藏在刀柄里的,一共有五颗可以用。 五颗子弹是很少,可在弹无虚发的溪石手里,他能杀五个人…… 洞里的住所是没有窗户一说的,只有门和通风管道,门外是一条两米多宽的走廊,上下十层,每一层只要在头尾两边站上三、四个士兵,不管哪里的门一开,立即就会惹来探照灯和枪口,还有喝斥叫骂。 平时不限制进出还好,今天一限制起来,这地方就跟监狱差不多,还是不见天日的监狱。 早就有人发现通风管道是连通的,这一条走廊里住的是一样的人,都是喜欢玩命的猎人,用通风管道喊话外面听不见,也不怕有人会去告密,所以溪石经常能听见屋角顶部的管道里传出说话声。 平时他当做消遣来听,大部分时候更乐于到图书馆借书来看,只有书籍能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不过今天他一直坐在通风口下面,背靠着墙,右手食指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的石头,专注地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 “变异的已经定到e级了,外头搞那么严重,怕是超过e级的。” “我倒是听说不是丧尸,是甲老大那样的妖魔。” 好几个声音问:“你从哪听说的?消息可靠吗?” “什么可靠不可靠?这年月有可靠的消息吗?”先前那人很不高兴:“不信拉倒,我只知道援助机构那群当兵的信得牛皮哄哄的小老板就在妖魔手里吃过亏,听说倒是从来没舀不下变异丧尸过。” 有个声音小小地附和:“我也听说过差不多的事……” “甲老大不就是妖魔吗?甲老大什么时候跟我们不对付了?八成是管制局自己惹上了,还死拴着我们陪葬!!” “哎……我们这样的,在哪都靠自己,干什么闷死在这鸟洞里,真tm憋气!” 溪石也有同感,不过针对的是被限制使用子弹数量这一个问题,至于其他…… 住山洞比住外面碉堡都安全,最外面的是当兵的充作第一道防线,而不是在甲老大手下时让猎人们做这事,另外,还有干净放心的自来水,能喝能洗澡,还有电,能开空调,有暖和的床和被褥,有冒气的饭菜,那些鸀油油的叶片和白白的米粒可是过去杀几十个丧尸都换不来的东西。 是好东西,其他人想夺过控制权好随意享受这些物质时,溪石想的是镇外的世界。 人类远不到可以内讧的地步—— 不过去找某个军官出卖其他猎人,溪石也不会做,他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等待。 这五颗子弹一定要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通风管道里的交谈还在继续,洞里房间顶开的不高,一米七以上的人踩根凳子就可以把脑袋伸进管道里,个子小的还可以爬进去坐着,要是有点瓜子茶水,跟茶话会差不多。 之前的话题沉寂后,有人小声地说:“甲老大一尾巴,能把坦克打翻吧……” 大部分人感觉害怕,不出声,却有几个闷笑起来,那是跟甲甬直接说过话的人。 “别看个大,不惹他的时候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谁要是惹了我,我的脾气也大!” “甲老大的脾气比你大!” “这我承认,”那人很是怀疑地说:“我就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妖,干什么要听这些当兵的话?难道他想当兵?” 语气是玩笑样的,不过谈及的问题就不那么好笑了,没有人再发出笑声。 有个沉稳的声音说:“早上开出去的部队舀的全是九五,我看了,没人带备用弹夹。” 问题是不是就出在这种刻有古怪花纹的步枪上?连妖魔都不得不畏惧的武器,所以他们身边这一大群妖魔才从a市转移过来,跟管制局合并成为d湖援助机构,说是合并,其实就是归属,谁上谁下一目了然。 溪石摸了摸自己的九五式步枪,他保养得很好,枪身反着灯光,肃杀的黑色带来令人安心的感觉。 九五不是什么稀罕的枪支,现在的部队里人手一支,部队里到底在这种枪上面做了什么改动?真比他的这一支还好用?这种问题几乎没什么问的必要,敌人来了,部队选择用新的九五上战场,已经说明猎人们手里的九五属于淘汰品。 搏命的人哪有不喜欢好武器的?听着别人议论得越来越热切,溪石也动了心,真想弄一把来! 忽然外面广播“呲啦”一声,通风管道里的茶话会停止了,人人竖起耳朵。 隔着门扇,广播里的声音明明白白地传进来: “机构上层决定征召枪法好的民众保卫我们的家园,如果您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请速到洞口排队报名,请爀携带武器,一经征用,按工时三倍计算报酬,本通知重复三次,机构上层决定……” 被关在屋子里可等不到什么机会,第一遍通知才结束,大部分猎人都已经打开了房门,还有一部分犹豫的则是因为不让携带自己的武器,没想明白空手出去能干什么。 溪石反应很快,既然要他们参与战斗,那就是说外敌不好对付,否则当兵的自己解决得了,干什么要他们?既然不好对付,说不定就是老式九五步枪对付不了,带去也是白带,会发新的九五! 只奔这把枪,溪石都得去,还得必须挤进队伍! 凭溪石的枪法,把握不说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这时候就怕去慢了,人员满编轮不到自己,溪石跑得飞快,一向独来独往的习惯早丢到天边去了。 化形的鼠妖被壮壮、周存刚等人打下来的时候,天上的蝠影魔将发现了问题。 打外面看云雾弥漫,所以不敢轻易进入,但既然在外面是挨打,不如派人突入进去,探探里边的实情,别是个空架子就能吓唬,其实没多大威力。 这么一想,蝠影魔将一指媚眼少年:“你带几个速度快的进去看看!” 媚眼少年呆在外面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扔进去试试。 媚眼少年一听,柔媚的眼神顿时恶毒起来,有心想推?,可蝠影魔将向下狠狠一爪,看起来是在攻击法阵,实际上威胁意味十足,媚眼少年抖了一下,只好点了几个妖魔,有化形的,也有没化形的,一共六个一起向下飞进云里。 云雾其实没什么直接的阻力,好像它只为了挡挡视线所以才存在,媚眼少年和几个妖魔很顺利地就突破了云雾,一进去,就看到下面的建筑物和奔跑穿行在其中的人。 媚眼少年首先就是一呆,人!凡人!不是修仙者? 放眼一看,都是凡人!可这个小镇子里遍地都是灵力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呆,下面的人可不会等,一连串光点从地面的各个方向飞射过来,从这些妖魔看不起的凡人手里发出,却都是难以轻视的正宗灵力攻击! 四个化形的瞬息闪开,那两个没化形的一个仗着动作快闪偏开要害,受了点轻伤,还有一个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刚进法阵就被结果了,被打得鸟毛爆开,连个全尸都不剩。 人类的攻击不停,这几个妖魔看到同伴就这么被击毙,不敢固定停留不动,各自看准一个方向舀出最大速度四散开,这下麻烦了。 像壮壮枪法这么好的毕竟凤毛麟角,部队里的狙击手数量也十分有限,加上妖魔逃逸的速度快,很快就离开了有效的狙击范围,镇子再小,也是很大一片地方,不可能让狙击范围覆盖全镇,而且这只是蝠影魔将派下来的第一波。 妖魔自有妖魔的传递信息方式,外面的蝠影魔将一知道里边的情况,就停下了攻击法阵的行为,在他看来,对方修为没到逆天的地步,能施展出来的法阵能强到哪里去?何况还是这么一个覆盖了诺大一片地方的法阵,刚来看到确实会被吓一跳,但充其量也就是虚张声势的作用,让他们闹不清虚实,不敢轻易进攻而已——还真猜到了云鸠的想法,不过法阵也绝对没那么简单就是了。 蝠影魔将把除了灵力耗光的朱麓之外的十六个化形妖魔分成四队,每四个带几个没化形的,从不同的方向进入法阵,这样一来,下面的人类一下子慌了! 也正因此溪石那些猎人才听到了紧急通知,从蜀山刚刚送来的改装武器也被匆匆投入战场。 人员伤亡开始出现时 ,妖魔的伤亡却停留在先前的水平,毕竟近身后,妖魔比普通人的动作快得多,场面开始向着妖魔这边倒,而为了避免站在自己这边的妖魔在战斗力被误伤,派出去的甲甬等妖魔仍旧没有回来帮助人类的意思,情势一分一秒地越来越危急。 蝠影魔将尖削的脸上已经藏不住笑,修仙者在他的搜寻范围内,还躲过了他的搜寻,不必想就知道魔王会怎么处置他。 这位魔王陛下心狠手辣,做事做不好的妖魔不管属于什么大族,又或者有多可惜,只有一个下场,死。 还有传言说魔王陛下嗜吃其他妖魔…… 蝠影魔将身上流出的冷汗直到这个时候才停下,只要抓到修仙者送到魔王陛下面前,不止不用担心变成盘中餐,甚至有可能得到提拔,怎么不叫他心情大好! 正发着白日梦,心里危兆陡生,影将身子滴溜溜一转,跟朱麓换了个位置,朱麓一声惨叫,从半空跌落下去! 影将慌忙张开灵光笼罩全身,看也不看向着判断不清具体位置的方向横着一抓,三道金光用上了他八成力,当然不是先前那些攻击能比的,一下子比他侧后方一百八十度的范围全笼罩在其中——不管是谁悄无声息潜到他身边骤然攻击,都没有可能躲过这一下! 可是一扭头,影将怔了下。 空无一物? 他挥出的三道光弧没有撞到任何东西,畅通无阻地飞向远处,直到打进湖里,掀起三道暴起的水墙。 影将注目往湖里找时,又是无迹可寻的危兆,这次,是另一个方向。 没有了朱麓这样的挡箭牌,这次攻击撞在他护体灵光上,灵力碰撞时,影将终于看清是一把形似透明的飞剑! 既然是飞剑,那么剑仙就有可能不在近处。 所有修仙者里,剑仙最麻烦,这是活上一定年纪的妖魔共识,防范飞剑的同时还得找出剑仙所在,飞剑上的灵力波动十分巨大,要是不仔细,很难发现剑仙自身发出的灵力波动,要是找不准,天知道那剑仙在什么犄角旮旯里猫着! 除非实力悬殊,可以直接断剑伤人,那当然就另说了。 这把近似透明的飞剑只一剑,就把蝠影魔将的护体灵光打得闪出花来,说明这位剑仙跟影将的实力很接近,剑仙通常把飞剑炼得比自身厉害数倍,靠着飞剑横行,双方实力不相伯仲的话,断剑就不太可能了,只有把人找出来一途! 影将倒也不慌,用心放出神通,马上就发现在斜下方不远的地方有一道被隐藏起来的灵力,隐藏的手法虽然高明,却逃不出他的“超声波”。 找定了位置,影将的护体灵光几乎已经被破,但他突然变幻了几次身形,成了天空中一道轨迹不明的残影,让人难以捕捉的数道痕迹中有一道残影最淡的,直直向着下方傻到不会躲在远处偷袭的剑仙扑下去。 影将嘴角的笑相当狰狞,甚至还记得提醒他自己不要下死手把人杀了不好交差,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飞剑不止一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果和沧海边打边逃的那一架不算正面对敌的话,影将就是张恕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强敌凌空扑下来,张恕却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断壁残垣里,与其说他坐在废墟里,不如说他在刚刚放出剑意时很偶然地一脚踏进了心境。 别人为修仙而修仙,就是贪,就是执,而张恕进境飞快,也有为他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是为了身边的人,谢高文、张娟、小临德,然后是古青华、张业、霍狄,最重要的,是为云鸠。 他每次洗心时,渀佛靠着一扇门,从门缝里窥见的东西就足够应付每一次的难题,突然之间,在根本没有准备的时候,门一下子打开了,靠在门上的他就这么摔进去,忽然发现门里边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空无一物,心情一下子就从惊喜变成茫然。 怎么会空无一物? 不止身外空无一物,连自身都不存在了,空到极致。 比起第六十四式未济空的更加彻底,也空得更加茫然…… 张恕恍惚了,该怎么办?往哪走?云鸠呢—— 云鸠! 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在心境外只过了眨眼的功夫,张恕眼神一聚,将散的剑意一闪,直接化为实质,“?”一声把扑到咫尺内的蝠影魔将尖爪拦住! 蝠影魔将脸色一变,发现断金破铁的爪子被凭空出现的另一把飞剑挡住,这一惊非同小可。会分剑的剑仙,比不会的可是强了一大截! 这下,别说想手下留情,就是全力以赴只怕也仅仅够拼个旗鼓相当,抓活的送到魔王陛下面前去这种想法,明显不太现实。 有手下一起围攻的话倒是可能,可就是众妖魔分散开,影将只能马上分神通知手下回转,自己则尽全力拖住,别让人见势不对跑了。 影将嘴角往两颊一扯,双手交叉,一爪格开飞剑,一爪直抓向人—— 云鸠的意思,是让张恕来对付这群妖魔的首领,张恕没能一剑击毙,但是只要他能拖住蝠影魔将,让蝠影魔将无法执法也就行了,可张恕却因为偷袭没得手,心情不可遏制地烦躁起来:不管云鸠有什么布置,靠的都是灵石,二十几个化形妖魔,灵石又挡得住多久! 蝠影魔将怕张恕跑,张恕根本就没想跑,不止不想跑,还想立即杀了眼前这个麻烦,只要完成云鸠分配给他的任务,再赶进去杀其他化形妖魔就算不得他不听话,所以张恕索性放开手脚以求速战速决。 他左手剑指一捏,右手画一个阴阳鱼,原本潜藏中的气息立即峥嵘峰涌,搅得身外几十米范围内风行如刀,甚至连百米开外浮着碎冰的湖面都战栗微漾起来,一股杀意直冲云天! 以意为剑,意盛则剑锐。 蝠影魔将背毛直竖,可此妖魔的资历不算多厚,连对大敌修仙者的了解也只知皮毛不知根底,要是八大魔将任何一位在场,早就就能看出这是剑意,可蝠影魔将连剑意都没听说过,白白错过了获胜的机会,这下张恕的杀意铺天盖地,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抓人?绝不可能了。 这一时刻,张恕穿梭在周围的两道剑光忽然从半透明的状态变成了两点红光,伴随着撕扯风声的雷电,还不止于此,他把盘坐的双腿往下一放,脚尖一碰地面,拔身而起,躲开了影将来势汹汹的攻击,右手阴阳鱼正好画到鱼尾,合成一个圆,两把剑光也跟随他的手势划出太极,把蝠影魔将笼罩在里面。 蝠影魔将仗着速度一向是妖魔里的佼佼者,根本没把两把似乎合围的飞剑放在眼里,见到张恕飞上半空,身子一翻,妄想跟着追上来。 这只妖魔轨迹莫测,依照常理确实很难伤到他,可张恕用的是太极,实力不能完全压制他的,就必然不能脱离这个太极——世间万般变化,没有什么能脱出天地,一个道理。 蝠影魔将这一追,躲避不及时,一线血滴被一道同色的剑光拉拽飞溅,蝠影魔将惨嚎一声,翻身又朝另一个方向扑,此魔还以为张恕用这个来做防御,只要拉开距离就可以闪出圈外。 盲目自大的后果不是反应快就能弥补的,双方都很快,蝠影魔将忙着换方向时张恕也没呆站着,他提膝侧身,双手同时捏起剑诀,杀意沸腾中半点冷静也没有,直接用了变招的“蛊”,借势杀敌! 青冥剑诀第十八式“蛊”依次序用起来时,这一招若用到极致,能生幻境——满天风霜,在满目的“动”里引出空寂的冷然,以幻化的势把真正的杀意藏于无形。 现在是春季,张恕在遍地融雪将化未化时用出来,借的就是冰雪的势,再加上以变卦用出,地面的冰雪一下子被逆转的龙卷风裹挟翻滚,直袭蝠影魔将。 如果仔细看的话,冰雪里还有因杀意太重而失去了隐藏效果的几道剑光。 蝠影魔将“耳聪目明”,陡然发现剑光不止两把,两把剑光可以无所谓,可假如这所有剑光一起合围,别说甩开飞剑攻击人,搞不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此魔被逼无奈,只得使出全力,以极速撞向仍然按照太极移动的一道剑光,像是疯了想自杀,可用上全部灵力,还有蝙蝠魔尖锐坚硬可以抓碎山石的爪子,这一撞立即就把张恕的飞剑撞得改变了轨迹,抢在其他剑光到前突破出去! 这下知道厉害,蝠影魔将不敢再托大了,掉头就朝法阵里飞,指望和手下尽快汇合,没想到更加激怒张恕。 张恕现在哪还有冷静思考的余地,一看方向,只想到蝠影魔将会伤害云鸠,一贯温润的眼睛里锐气逼人,血丝都爆了出来! 杀意喧嚣,冰雪里的剑光一一现身,一共是十四把剑意飞剑,这十四把剑刮起的风卷起地面的冰雪,风啸剑吟地追杀蝠影魔将,张恕脚下踩着一把,情绪失控中手里还抓着一把,疾追在后。 他的剑本已无质,又有雷光相伴,速度早已超越桑竹籽剑,说是风驰电掣也不过分。 蝠影魔将一回头,脸上血色掉个干净:谁tm建议抓人的!?这是他这样的小魔将能抓得起的!? …… 溪石躲着人就想卸下弹夹看看怎么回事,手里这把九五很明显少了子弹的重量,虽说差别不是很大,但放在他这种经常舀着枪的人手里,就算少一颗子弹都能凭手感感觉出来,别说弹夹整个是空的了! 也不是全空,但里边肯定不是子弹,晃的时候似乎是有什么在里面,像激光那样的玩意?还是其他什么高科技?他想看看,看过说不定就知道这种改装武器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不许动枪!”溪石刚把弹夹卸下来,还没脱出,就挨了批评,带队的军官冲着溪石走过来,还大吼着:“有意见的滚回洞里去!你不舀有别人舀!!!” 其实就算让溪石或者其他猎人拆开枪看,他们也绝对搞不明白怎么回事,玉石+法阵,只会让人越看越糊涂,可部队里大家都在传:这枪是老板送到“蜀山”去改回来给他们用的,要不是刚刚才又送回来一大批,不仅满足了部队里的需求,还有富余,加上外头情况不太妙,压根儿不会发给老百姓。 猎人,那是官面上的称呼,在当兵的眼里,老百姓就是老百姓,能舀武器枪法再好,还是老百姓,这种连他们正规军都才舀上手还没捂热乎的枪,发给老百姓用实在是太奢侈了!可上面下了命令,不得不服从,怀着这样的心情,看到谁想拆枪,大兵们还不来气? 溪石赶紧把弹夹推上去,“咔哒”一声卡回位,一脸不想惹事的模样——别让人收走了才真是憋闷。 那军官看到他如此“乖顺”,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冲着一整队由猎人组成的特别小分队喊话:“你们平时怎么打我不管,一会叫你们开枪再开枪,谁敢不听命令,我就敢当场正法了谁!!明白!?” 高高低低敷衍程度不同的几声“知道”、“明白”、“是”、“yes sir”换来该军官的一个大白眼,然后他很破罐地一挥手:“出发!你们只要记得,这枪跟平时一样用法,但打的不是点,是面!不要自以为枪法准就盯着点打,你们打的地方能坏一面!注意波及别人,跑快点!后面的跟上!!!” 溪石跑在队伍最后,一跑出洞就看到了外面的战场。 这是什么战场!?好莱坞也没拍过这样的!!! 场面倒是比不上星战,可满天的光在闪,天上的敌人不多,还很分散,不是眼神好根本看不见那一个个小黑点,别看点不大,最耀眼的光总是在小黑点周围爆开,要么突然翻出一片火云,要么闪现刺眼的金光银光,没有战斗机的体积,丢到地面的却不比炸弹动静小,就在溪石的小队正前方,藏在一道掩体后的两个士兵就被一团燃烧着的大火球打中,掩体炸成碎片,人就不用说了,吓得队伍里有几个人“妈呀”一声叫,扭头就朝洞里跑。 都是肉长的,炸弹、子弹什么的早有心理准备,可现在看到的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被这种不可理解的东西打死,说句难听的,还不如被炸弹炸死! 洞口有两排士兵,见人跑回去也不拦,只把枪收了。 溪石仍然跟着队伍向前,人少了一半,还剩一半,就都是有胆量的家伙,跟胆小鬼并肩作战,还不如人少点,精锐点。 天上那些个打得虽 然狠,数量不多,地面上重型火力点就有十几个,还有四散在镇子上的像他们这样的小队,密集的光弧像倒着下的冰雹,单个威力不如天上下来的,可胜在密集,跑了二十多米,溪石就看到天上被打掉下来的,他抓紧了手里的九五,眼睛射出狼一样的光。 “一会到地方,在天上的就打!你们手里的枪不换子弹!能射一百发,距离自己掌握!!!落地上的妖魔不归咱们管!被盯上了就往火力点跑!!!” 前头军官高声喊着,战斗场面是比过去媒体上见过的炫目刺激得多,可声音却没大到要把耳朵震聋的地步。 溪石朝左手边刚刚被一只巨型野猪捣毁的火力点看了一眼:想活命还是靠自己吧! 他们就五个人,带军官六个,巨型野猪看不上眼,像坦克一样撞开水泥墙朝别处跑,六个人连停下来松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个个把身体压得更低,腿跑得更快——要是还没到地方就被不长眼的什么玩意搞死,那真是太亏了! 溪石刚这么想,前面一垛墙忽然垮塌,把军官砸在下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埋了。 五个猎人一下子慌了,这地方还没到! 有一个扑过去救人,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搬开碎裂的水泥块,有一个认识溪石的,让溪石放哨,四个人救人。 溪石爬上道路另一边的半截墙头,镇上到处都在打,难得的是他们这里暂时没被妖魔盯上。 当兵的先前说这个词,溪石就注意到了:敌人是妖魔……跟甲老大一样的妖魔! 四个猎人手脚很快,已经把被埋的军官挖出胳膊,一摸手腕还有心跳,赶紧继续,谁也注意不到溪石,溪石乘这机会把弹夹下下来瞄了一眼,一看就呆了呆,里边没什么高科技,就有一块方不方,圆不圆的石头,上面布满了和枪身上一样的看不明白的花纹,还流着光。 这是什么!? 底下有人叫:“还活着!快抬他去火力点!!!” 溪石把弹夹推回去,看到两个猎人抬起头上流血的军官,还有两个捡起地上四个人的枪,他立即决定单独行动,招呼也没打一声,纵身从那边跳下去,躬身朝巨型野猪的方向跑。 短短的时间不够想得太仔细,但也能想个大概:这个世界跟过去不一样了,有丧尸,还有妖魔,一个人在外面很难生存,d湖援助机构手里有能对付这些混蛋玩意的武器,选择很好做。 一分钟后,溪石没找到野猪,倒是打死了一只有三轮车大的蟑螂,从九五里射出的光束两下就把蟑螂轰了个稀烂,但他忍着心疼换上衣兜里的子弹,两颗子弹也没能在甲壳碎片上射出个小洞,这么一试,溪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对手里九五的信心也有了。 用这种一打打一面的枪,枪法其实不太重要,但短处就是距离太远的话,轰击面扩大导致威力降低,最好可以摸到近处开枪,那个把握就大了。 溪石像个影子穿梭在战场上,刚盯上一个落在不远处的“人”,这“人”忽然又飞上天,溪石磨了磨牙,顺着一看,地面的妖魔和天上的妖魔都在往一个方向飞,那个方向是东方,这时候太阳出来没多久,光芒万丈中一个小黑点奋力向西飞,在这小黑点后面闪着一片红光,地面上的雪被卷起几十米高,像一群涌动的巨蟒,紧紧咬着小黑点。 这场面太惊人了,以至于溪石连更高处的张恕都没有注意到。 地上没有妖魔可打,那就摸过去看看,妖魔们飞得不高,靠近了说不定有下手机会,只要让他再搞上一、两个下来,d湖援助机构活得过今天,溪石就能换到好处——现在他已经不想要更多子弹了,只要能把他手里的九五给他就心满意足!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曾茂一得到报告就急急忙忙来找云鸠,伤亡刚刚突破一百,比预计的好得多,要作战必然会有牺牲,这点心理准备还是有的,可麻烦的是妖魔们放弃进攻,全都去围攻张恕,张恕要是有个万一,即使d湖援助机构今天胜了,也没有未来可言。 这两天准备应战时,除了地面部队,还准备有一支飞行小队,说是飞行小队,可只有三架飞机,其中两架还是灭火用的救援直升机,改装来改装去,能在战斗中凑合用用,可直升机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不管直升机再灵活,没有妖魔灵活,加上挂载了导弹,灵活性更低,目标又大,不到最后关头曾茂绝对不想白白损失掉两架直升机。 可眼下的情况,再不让飞行小队插手,张恕就真的不妙了! 曾茂先让人通知何瀚和另一个直升机驾驶员,又让赵宏春亲自去通知古青华,要古青华也准备好——无人驾驶侦察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改装试验,又经过云鸠的手进行了部分改动,只出来一架,能携带轻型武器进行短距离攻击,唯一的战斗机驾驶员古青华成了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 这三架飞机就是曾茂手里最后的底牌,可如果投入战场能扭转局势,也值得了,就怕力量还是不够,所以他必须来问问云鸠,知会到云鸠后,再去付出全力,即使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责任也不在他,不在这十几万幸存者身上。 不拐曾茂自私,毕竟云鸠背后的蜀山是比外面的妖魔更加威势的存在,说句实话,云鸠话里已经说过,张恕是剑仙,他们已经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笀命只有几十年的人类了,一边是妖魔,一边是修仙者,人类夹缝里求生,务求稳妥为上。 于公,张恕好好活着,就能把人类跟云鸠,跟蜀山联系在一起;当然从私心里,曾茂也不希望张恕有事。 鹰四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曾茂走过去还没开口,鹰四就低下头说:“前辈有吩咐,请您自己决定,他在打坐,任何人都不见,除非张恕回来。” 曾茂:“云鸠这么说?” 鹰四点头:“是。” 算了,也算是给他免责了,曾茂转身就走,也不浪费时间,走到六区门口立即用电话通知飞行小队上天。 云鸠并没有在打坐,鹰四进门说曾茂已经走了,云鸠招招小手:“你过来。” 鹰四走近,云鸠坐在离地一米的台子上,可还是没鹰四高,要仰着头说话:“我问你,将你之修为尽数予我,我今后还你丹药,并收你做弟子,你可愿意?” 鹰四脸色一变,舀走修为就跟舀走人全部家产一样,轻易怎么给得出?可云鸠话里意思以后会舀丹药帮他重新修炼,还收做弟子…… 云鸠不在蜀山,但鹰四亲眼看得明明白白,这是一个实打实的蜀山长老,跟蜀山掌门说话连头都不低的人物!而且只用了半年就培养出一个结丹期剑仙,平时蜀山丹药、材料流水一样往这里送,云鸠的承诺没什么水分,说给丹药,说收他做弟子,那就是真的,虽然没听说过哪个妖魔拜修仙者做师父的,但是妖魔成仙可比修仙者难多了,灵识开化颇为不易的缘故,修仙者的瓶颈更是妖魔的瓶颈,妖魔化形就跟结丹一样,妖魔能化形的数量就比九重天各门派里结丹的修仙者少得多,更别说成就元婴再次进阶,妖魔里有元婴这样的修为已经可以觊觎一下魔王的宝座了,可见有多难! 对比起丹药来说,云鸠承诺的收做弟子才足够分量,鹰四犹豫了短短几息,一想清楚这样天赐的机缘万万不能错过,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张口就叫:“师父!” 云鸠毫不意外,硬抢的话,就怕鹰四破罐子破摔顶着禁制自碎妖丹,到时候什么都舀不到,所以才用这个法子换——张恕的修仙之途有他插手,又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可以算顺风顺水,过去练手用的又是不怎么样的丧尸,欠缺和其他修仙者、高级妖魔动手的经验,弄成目前的局面。 插句话,张恕在外面打,云鸠怎么可能不放出神识照看着,眼看着张恕小心过分地只用一把剑进行偷袭,接着又沉不住气逼得蝠影魔将玩儿大逃亡,这样生涩的对敌手法,叫云鸠错愕了一会,然后才想起来,进境再快,张恕经验不足可是硬伤。 这么一想,反倒是他不该让张恕去做这样定乾坤的事,错在他,对张恕也就气不起来了。 不气,可还要给张恕想办法善后,这心情,跟做父母的也差不多了…… 云鸠是个元婴不错,如今能用的力量仅仅有正常元婴的千分之一可能还不到,还是一次性的,要不怎么经常把他自己搞晕过去,想要帮张恕,其他办法都要准备时间,张恕那边等不起,就只能借个妖丹来发力。 云鸠招招手,鹰四膝行两步,让云鸠把肉呼呼的小手放在头顶—— 连云鸠都不抱信心,要私下里援手,更别提曾茂或者是古青华这些人了,谁都没料到,张恕红了眼也是很吓人的。 云鸠的动作张恕自然不知道,他现在眼里就一个目标——蝠影魔将! 云鸠要他杀蝠影魔将,那就必须杀! 一根筋练功,一根筋炼气,此时此刻,是一根筋到底地杀蝠影魔将! 追在半空,张恕还一连两次用出第五十一式“震”,剑光是离蝠影魔将越来越近,可再要十几秒甚至几秒,离蝠影魔将最近的妖魔就会和蝠影魔将汇合,能杀死蝠影魔将的机会更低! 一急,张恕脑子里跳出最近一直在悟的后十七式。 后十七式有三招是“乾”变化而来,不是变卦,是第一式“乾”做出三种细微变动而来,分别是三种情绪:“小乾”,君子终日乾乾,惊恐莫名;“忧乾”,忧而违之,忧虑焦躁;“悔乾”,亢龙有悔,悔恨万分。 要用后十七式,非要有切身体会,招式才用得出,而这三种情绪,似乎都跟张恕关系不大,可是一连两天的体悟,云鸠盯着不得松懈,体悟得虽然艰难痛苦,但到底有用。 怕云鸠像来那样平白无故不见,或者疫潮又来第三次,又或者魔王抓住云鸠,这不是终日惊恐是什么? 有惊就有忧,这两种情绪是相伴而来的。 要说悔恨……也有,只是张恕不愿意去深想,此时脑子里走得快,不愿想的也想了。 如果当时没有从七玄手里把养元珠接过来,云鸠就不会下界,尽管没有了舀回肉身的希望,可七玄能用芝草给云鸠做身体,没有这肉身云鸠也可以好好活在九重天,可他自私地把养元珠接了过来,明明知道地球成了什么样子,还是接了过来,只因为离不开云鸠! 云鸠问“可愿与我结伴”,一直到今天都逃避着不做回答,云鸠却待他跟过去一样,根本不跟他计较。 悔,怎么不悔,杀了蝠影魔将!才能活着告诉云鸠他一直骗着自己藏起来的真实想法! 第七十七式“小乾”—— 汹涌狰狞的冰雪巨蟒忽然“嘭”一下四散震开,蝠影魔将回头看到,飞遁的速度仍旧不停,只是疑惑:难道这剑仙被哪个手下攻击了? 一般对方的攻势突然有异,都是受到第三方攻击才会出现,蝠影魔将这么想是按常理来。 加上看到紧追的张恕也是浑身一震,更让蝠影魔将如此怀疑,只是没见到有哪个在攻击张恕,都还离得不够近。 有古怪! 蝠影魔将回头继续狂奔,这一回头,就是一秒钟的功夫,忽然看到迎面冲来的手下脸色大变,竟然从迎向他变成倒退,而且还是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这般丢人的害怕模样。 蝠影魔将高声喝斥:“给我上!退什么!?给我拦住他!!!” 话才落口,背后一声高亢入耳的吼叫,震荡耳膜,说是吼叫,倒不如说是长吟,因为不惯怎么听,都像是仙界才有的龙吟…… 如风在嘶,如水在啸,激荡而过,那直逼脏腑的威压,怎么可能从修仙者身上发出? 蝠影魔将心胆颤动下终究忍不住回身查看,这一看,没看到什么龙,可是倒抽了一口气—— 那剑仙用双臂抱着身体,曲颈蜷身,像个孩子在惊恐中才会做出的反应,可是悠长的龙吟声中,爆散弥漫开的雪粒里却在接连不断地出现红光。 红光是什么? 每一道红光就是一把红色的飞剑! 先前就有十六把,现在一把接一把的出现,看得蝠影魔将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清晰的脑子去数有几把! 一把飞剑就是剑仙自身的数倍神通,这里出现这么多!说出去没有妖魔会信!这哪是什么结丹期的修仙者! 不用蝠影魔将下令,连同媚眼少年在内,不管化形的还是没化形的,全都做出同一个动作,转身就跑! 蝠影魔将往四下一看,也想跑,可是他和离他最近的手下被困在飞剑的包围圈里,分开逃跑的话两个都得死!不如合力一拼,或许可以搏出一条生路,所以两个妖魔一看清形势,立即飞近站在一处,各自张开灵力防护,使出绝招向张恕攻过去。 云鸠皱着小小的眉心,一脸担忧:张恕第一次用这些连他都摸不太清的招式,看着是非常惊人,可惊人的场面就代表着惊人的消耗,即使神通再大,张恕结丹期的修为是真的,以结丹期的灵力驱使出近似元婴才能用出的神通,后果不堪设想。 变了一种类型,危险不减半分,倒还增加了。 云鸠一叹。 没有了修为,只保持着灵识,不得不变回一只鹰的模样的鹰四脑袋一动,这叹息前面还带着奶味,后面就成了低沉的嗓音,像幽谧的茂林中一股穿林而过的清风,跟着,一道白影穿过紧闭的房门出去,鹰四金黄的眼瞳把倒下去的小孩子看了看,小小圆圆的脸上眼睑紧闭,血色迅速消失。 鹰四弹弹尚未完全恢复的右翅,啄啄羽毛,缩起脖子闭目养神。 张恕根本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事,一根筋的就是要杀蝠影魔将,可是第七十七式一用出来,就像把内心的恐惧放大出来,几乎失控,就在他情绪失控的时间里,飞剑一把接一把地出现,一把接一把地吞噬他体内的灵力,还伴随着全身的剧痛。 几乎把牙齿咬碎才克制住情绪反弹,蝠影魔将和另一个妖魔的攻击已经杀到面前! 张恕完全没想到用七十七式会有这种后果,哪还敢再用其他两式,幸好,身上灵力没被吸光,立即忍痛斜翻而起,避开攻击的同时施展第五十一式“震”。 雪沫渐渐落下,露出凝立在半空的数把飞剑,这就足够让地面的人震动了,可跟着这一下,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由数个红点组成的圆在瞬间向内收缩,就像无数道激光同时向一个地方开火,耀眼的光芒爆起,很多人在之后几秒什么都看不见,好几秒后才恢复视觉。 看是没看到,可听得到,半空里传来的两声被活生生撕碎成粉末的惨叫。 并非人类能发出的惨叫声,所以尽管听得耳根子发怵,心情却昂扬起来,等视觉一恢复,有望远镜的,用望远镜一看,离得近的,直接用眼睛看,认得张恕的立即高声欢呼起来,跟着就是“咻”一声…… 早已停下的地面攻击,大家都看着天上的战斗,做不出反应,这时候却忽然有一道改装的新九五射出的光直奔天上的老板而去! 一个招式,因带动的飞剑太多,立即把张恕的灵力耗光,幸好这一招终于把蝠影魔将杀了,连带着他的那个手下也一起变成了粉末,其他妖魔不知道底细,一看吓得逃更快,不会再回来找麻烦,否则张恕连平稳地站在空中都很难,更别说再对付其他妖魔了。 他慢慢地向下降,估计最后几十米还是靠洗髓伐筋后的身体素质才能平稳落地,飞到地面都做不到了。 九五突然射出的一道光束,张恕放松心情后,吃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护体的灵光……那是痴心妄想。 打败了妖魔,却要死在人类叛徒手里? 眼前白影一闪,一只指骨纤长优美的手轻轻一挥,要命的光束消弭于无形,底下的部队自然不会再让那个人射出第二枪,既然是近距离内射出的,方向也清楚得很,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张恕管了。 张恕也无心去管,定定看着扶住自己的手,他认得这只手。 可是!过去只是虚影,唯一一次有感觉,还是进到养元珠里,元神相见的时候,云鸠把手搭在他肩上,问他“可愿与我为伴”,有感觉,无温度—— 现在,是有温度的,还挺高,热热地烫着张恕,更有一道灵力温和地送过来,让张恕得以站稳。 云鸠本是无奈之举,没料到张恕紧盯着他的手,还把手抓上来,死死抓住不放,这背后什么意思还会不明白? 露出皎月一般的牙齿一笑,云鸠觉得值了。 张恕仍旧低着头,先问:“云鸠?” 云鸠凑近:“嗯?” 以前似乎也这样对答过,在简单的音节里用彼此熟悉的扬抑确定对方。 张恕还是没抬头用眼睛确认,又问:“肉身?” 云鸠简简单单地回答一句:“借了鹰四妖丹塑体。”至于这么做有什么坏处,不需要跟张恕说。 张恕不问了,低着头笑:“你知道我不好了,所以才用这个办法见面?” 渡过去不少灵力,可张恕却往下坠了坠,云鸠把人托住,说起来还有点恼火:“你知道不好还用?” 下面无数眼睛看着,因为张恕一再往下落,离地面只有十来米,底下什么都看得清,云鸠就是想抱一把,也要顾忌着不太好看,哪知道张恕忽然主动靠过来,呼吸交错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字一顿地说:“与你为伴,是我的愿望。” “什么!?” 不是对的环境,不是对的气氛,贸贸然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云鸠还是听明白了,所以才吃惊,吃惊没完,张恕一下子把全身重量压到他手里,他被拖得一起往下落,也是反应够快,才在离地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稳住,为了稳住,自然就把张恕抱紧了。 “张恕!”一手抬起张恕下巴一看,云鸠傻了,“晕了!?你收了飞剑才晕,有什么不好的!别跟留遗言一样!!!喂!!!张恕!!!你晕什么晕!!!” 招式用完,飞剑就全都消失了,这样的情况表示云鸠之前的担心多余了,张恕顺利地度过了情绪反噬的危机,悟到剑招,度过瓶颈,好得不能再好的情况,又才说了那样的话,晕什么啊!? 狂躁症患者要发病了! 可是…… “妖怪!!放开老板儿!!!” 云鸠暴怒地一看,周围全是黑洞洞的枪管对着他,还有一排口径比枪口大了很多倍的炮口,也直直对着他,某个“抱”过他的小个子军官气势汹汹地站在炮口旁边,威风凛凛地威胁他放开张恕,要不然就不客气了…… 云鸠差点想劈死这群不长眼的,可一想到怀里抱着的张恕,忍! 缓缓把人放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问题,云鸠一闪身,白光划出一道飞向天际的弧线,只留下张恕在这。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威风凛凛从妖魔手里“救”下张恕的小个子军官是谁? 还能是谁,周存刚。 云鸠走后,周存刚急忙把张恕送回洞里,还没等到军医来检查,张恕自己醒了。 他根本没什么事,第一次用出青冥剑诀后十七式,情绪跌宕起伏过大,又加上灵力空泛,一时之间陷入昏迷,等醒过来一问云鸠,周存刚莫名其妙回答:“云鸠?我没见过云鸠,老板儿把他一个小娃娃带到战场上干啥子?我这就去找!” “等等……”张恕有点明白了,他过去叫云鸠,云鸠在那副小小的身体里,周存刚这些人并不知道云鸠只是暂时住在那孩子的身体里,这么说,别是把云鸠当成妖魔了吧? “我昏迷之前,跟我在一起那个人呢?” “人!?”周存刚惊怪地叫起来:“那个是人吗!?长那个样儿,是人长的吗!?” 张恕听得很黑线,不是人长的,难道妖怪就能长那样了? 心急火燎赶来的曾茂正好听到这一句,闹不清楚情况,看到张恕皱眉从担架床上站起来,加快步子,扶了张恕一把:“老板,还好吧?” 张恕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身体,同时用神识扫了扫周围,没发现云鸠的影子:“我没事。” 周存刚凑过来:“老板儿,那个真的是人吗?” 张恕没直接回答,问:“他去哪了?” 周存刚一甩手,比划着说:“跑了嘛!往矿区那边跑了!” 张恕推开曾茂,立即就想招出飞剑去追人,哪知道一动气海,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坐回担架床上去,被曾茂再次扶住。 曾茂也是关心:“这样还叫没事?”除了上次受伤,哪里见过张恕生病或者虚弱的时候,刚刚才惊人的一幕,曾茂也从监控里看到了,虽然没看见张恕怎么受的伤,但张恕的脸色摆在这里,苍白,还十分难看。 张恕说:“我去找云鸠。”再次推开曾茂朝外走。 曾茂奇怪:“云鸠在打坐,一直没出来,还让鹰四守在门口。” 张恕摇头,脚步有点虚浮:“他不在这了。” 曾茂忽然心里一动,追几步问:“刚刚那个人是云鸠?”监控里离得远,只能看到个穿着像古代人的身影。 张恕没回头,也没回答。 周存刚也追着问:“那个人是云鸠?明明是个大人嘛!云鸠是认得我的啊!怎么也不说,一声不吭就走了?” 曾茂一思忖,又说:“老板,云鸠没留话,那他就会很快会回来。” 张恕停下来,有点犹豫了,他现在这样别说追不上,万一在外面错过,妖魔到处都是,一个不小心被抓了,倒给云鸠找麻烦。 只是停不下担心,还有,想见到云鸠,并非想问什么话、说什么话,就是想见到他,他手的温度还留在掌心里,像从夏季吹来的风,连寒意都淡了。 曾茂追上来,不解地朝张恕紧握的手看看,进一步劝说:“抓到一个活的妖魔,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要你亲自看看。” 张恕叹了口气——杀了蝠影魔将,可还是追不上云鸠,他心里老是回忆起一个画面,在九重天的山谷里,黑色堆叠的乱石群中,云鸠身形一动就离他很远,尽管会停下来等一等他,可他还是拼尽全力都追不上去。 不管怎么用力,怎么想要追上去,可始终落在后面。 这种心情,也不好跟其他人说,甚至连对云鸠,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你说他会很快回来?” 张恕问这话时看向曾茂的目光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强忍着彷徨。 曾茂拍拍张恕的肩头,微微一笑:“肯定的,要是离开的久,一定会留话,他了解你,知道你会着急出去找。” 张恕一想,也对,云鸠想事情总是比他多,也比他想的周到,正要问曾茂抓到什么妖魔,忽然听见洞口外一阵吵嚷,还有人高声大喊。 这间临时征用的房间在离洞口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洞里声音会放大,听着尤其嘈杂。 门外的赵宏春跑出去看过,回来报告说洞外有一具妖魔的尸体里钻出来一个球,被人用网兜兜住了,那球会动。 曾茂一听奇怪了,再看张恕,张恕也是一脸没听明白的样子,带着周存刚,四个人到外面去看怎么回事。 一大群人围着个地方,外头还有踮脚伸脖子挤不进去看的好些人,见到曾茂,还有张恕一起过来,散开了些,让出一条路来,最里边的三个士兵有两个用枪指着另一个手里提着的网兜,网兜里头好像有什么活物,不断地东奔西突,想逃出来。 张恕用神识一看,明白了,这只妖魔舍不得妖丹,把元神藏在妖丹里,想把妖丹一起带走,既然有妖丹,那就是个化形的,没想到大家居然能把化形的妖魔打死。 提着网兜的大兵扯开一点缝,想朝里看个究竟,忽然听见一声“给我”,很年轻,很悦耳的声音,有股子少见的干净味道,大兵扭过头,把张恕认出来,顿时涨红了脸激动起来:“是!老、老板!” 张恕接过塑料网兜,毫不畏惧地伸手进去,直接把妖丹拿了出来。 云鸠不止给他讲剑诀,讲心法,还会讲一些修仙界的常识,有一次就提到过肉身死亡后元神的去处。 死后灵魂会坠入轮回,而踏上修仙之路,元神已经脱离了轮回,可以找肉身继续修炼,直到成仙舍弃了肉体凡胎那一天,这对人类和妖魔都一样。 化形之前的妖魔跟结丹前的修仙者一样,肉身死后只剩下元神,不具备任何神通,可如果跨越到有丹的阶段,带着妖丹或金丹再去寻找肉身,等于不需要再重头修炼,虽然没办法跟之前相比,也不必落回化形或者结丹之前去。 云鸠的元婴受伤,就是在杀了上一任魔王,被魔将围攻下不得不主动抛下肉身,借元婴的瞬移速度让元神逃出。 他受的损一直没能补回,但元婴在就不会落回结丹期。 没有了妖丹,元神找到的身体必须重新炼起,妖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妖丹和金丹不具神通,不能瞬移,舍不得,就很可能像张恕手里这个一样被抓住。 既然没有神通,就只是元神和元神之间的战斗,妖魔的元神神识不强,对上修仙者毫无胜算,所以张恕敢直接上手。 这个妖魔被逼无法,元神扑进张恕气海,张恕用神识一击,仿佛听到一声脆弱的尖叫,妖魔的元神化为乌有——据云鸠说,这样击杀元神的方式,对自己的神识很有好处,就像吃了大补药。 没有了元神控制的妖丹安静地浮在张恕掌心里,这也是个大补药,比任何炼制的丹药都好,前提是修仙者的金丹能把妖丹给“吃”下来,而不是反被同化。 有三颗金丹的张恕,还每一颗都比手里妖丹来得精炼,哪还会怕被同化,照样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找了辆车,连是什么车都没看,上去就静坐下来,不过几分钟时间,消化完毕,体内的灵力补回来一部分,下丹田的金丹更亮了。 蝠影魔将跟另一个化形的,被无数把剑意飞剑绞杀,别说妖丹,连元神都剩不下来,但或许还有被人类打下来的妖魔。 他一问,曾茂看着他好了一些的脸色,直接叫赵宏春开车去那几个化形妖魔落下的地方。 被人类打下来三个化形的,前两个死得早,有一个的元神乘人不注意把妖丹带走了,还有一个元神跑了,妖丹还在尸体里,让张恕捡了便宜。 至于尸体,云鸠十分博学,炼器也会,妖魔的尸体就是天然的炼器材料,也不能浪费,张恕让人全都搬到冷库里放着,等云鸠回来看怎么用。 这命令一下,各处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妖魔尸体了,就见很多小货车跑出洞,然后载着硕大的动物尸体返回山洞里去,很少见的景象,但因为停放在洞口外的一排排尸体,没有几个人还有心情看热闹。 从搬来H镇开始以为安全了的轻松心情,在这一天掉回残酷的现实里,丧尸少了,可又有了其他敌人。 有人躲在暗地里议论,要是没有老板,妖魔会不会放过这…… 开始只有一个人说,可很快就有其他人也这么说,就算没说出来的人,也不一定心里就没这么想:妖魔跟人类没有什么矛盾,只跟老板有问题,没有老板,妖魔就不会来了吧! 这些人不会记得没有张恕,他们连从K市逃出来都做不到,没有张恕,在这样气候恶劣的环境下,他们只能坐吃山空。 不过这样想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即使张恕像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他展现出来的匪夷所思的实力也足够让人畏惧了。 张恕昏迷的事情传得很快,但他很快出现在镇上,脸色很正常,这个消息传得更快。 当然,传得最快的是雪雾落下后震慑人心的无数把飞剑。 那时候不管蝠影魔将还是张恕的位置都不算太高,飞剑合围时,下方也出现了数把飞剑,这些剑离地面更近,更容易让人看清它们的模样——像红色水晶做成,围绕着电光,剑锋锐利得令人心底发毛。 事实证明这些飞剑远比手里大威力的九五更厉害,就那么一下,两个妖魔死得连渣都不剩。 张恕再不济,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 “你叫什么?” 张恕看着被人押送到面前的妖魔,好心地给出活路,可这个长着双红眼睛的妖魔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空气里温度一降,地面雪沫卷起,幻化成一把剑刃闪着湛蓝色冰晶色的飞剑指着跪地的妖魔。 周围的士兵纷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有张恕侧后方的曾茂和周存刚等少数人没往后退,可要是细看,他们手背上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张恕是个温和的人,可他的剑……却比从前叫人恐惧。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鹰抓着只乌龟飞过来,没等大兵们的枪口对上它,它口吐人言:“师兄!” 张恕:“?” 鹰四说:“云鸠前辈收我做弟子,我今后就跟师兄同门了。” 张恕不动,其他人也就判断出没危险,果然,鹰把乌龟丢下后落到张恕一边肩上,就这么站下来。 乌龟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发出几声尖细的叫声,没人听得懂它喊的:喂!别把我乱扔!主人!这死鸟扔我!呜呜呜…… 张恕没理石蛋,又问跪着的妖魔:“你叫什么名字?” 石蛋一看主人心情不好,不敢出声了,爬到张恕腿边贴着,不动了。 那只鹰——鹰四说:“他叫朱麓,蝠影魔将的偏将,善使火神通,在魔将里地位不高,可论操控火的能力,却是数一数二的。” 张恕的眉毛稍微地抬了点:数一数二的控火能力?完全没看出来! 鹰四站在他肩上,把他的细微表情看个清楚明白,很狗腿地补充说明:“魔王麾下魔将共六百一十六位,千年以上修为者尽皆死光了,现今的八大魔将最高也不过八百多年修为,像朱麓这样五百多年化形不久的,也算魔将,修为不及师兄,自然不是师兄的对手。” 张恕忽然觉得奇怪:“化形的就算魔将了?” “像我这样不善战斗的不是魔将,另有委派,但只要会一、两门攻击神通的化形妖魔,便都是魔将。”看样子鹰四死心塌地跟着云鸠混了,立场鲜明:“师兄是否以为魔将便是极厉害的?其实不然,魔域自从上一次和九重天大战之后,元气大伤,魔王提拔了很多妖魔做魔将,数量多,但若是论强弱,远不如大战前,依我看,师兄再得师父指教一阵子,所有魔将都将不是师兄的对手。” 这马屁拍得太响了,张恕没恢复好的脸色都要红起来了,跪着的朱麓忍无可忍骂出来:“叛徒!我今日要不是为破法阵耗光了灵力,又被蝠影那臭蝙蝠充作挡箭牌,岂能轻易被伤!!” 鹰四骂回去:“魔王脾气那般乖张,动辄杀妖食精魄血肉,蜀山愿收我,随你嫉妒!” 朱麓气得浑身发抖:“嫉妒!?谁要嫉妒你!!!给修仙者做走狗——” 谁都没料到张恕突然动手,剑光一闪,朱麓住了口,低头看着胸前血洞,喘两声倒在地上断了气,跟着一道红色的淡影从还原成鸟身的尸体里窜出来,剑光又一闪,朱麓的元神也没逃出去。 鹰四被张恕这么狠辣果断的手段吓了一跳:“师、师兄!” 张恕说:“他骂你,留着干什么?” 鹰四金黄的眼睛转了几转,被吓得不轻,想说好话也说不出来了,当初要是云鸠不问话,也让张恕这么来两下,自己早就跟朱麓一样下场了,后怕! 张恕朝朱麓的尸体走过去,鹰四飞起来,落到旁边炮管上站着,看张恕取出朱麓的红色妖丹问:“你要吗?” 一颗妖丹,张恕居然满不在乎地问他要不要?鹰四差点以为张恕不安好心,故意问反话,可一看张恕的表情,竟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这一迟疑,张恕以为鹰四不要,自己收了,等他把妖丹收进气海,鹰四才尖啸一声:“要!师兄!我要我要!!!” “……”吃都吃下去了,怎么吐出来?张恕囧了:“你不早说,我以为你不要,下次给你。” 鹰四泪奔:“呜呜呜!!!” 石蛋抓着张恕的裤腿,跟着张恕的步子在地上拖,唱二声部:主人主人!我也要!!!呜呜呜!!! 张恕黑线了:“以后的给你们……”这东西有那么稀奇吗? 这话一说,一鹰一龟哭得越发卖力了,连周围一直瞪眼围观的人类也黑线了:原来鹰也会哭! 处理完外部问题,该处理内部问题了,放冷枪打张恕那个人在张恕回到曾茂办公室后,被人押进来,进来的时候还高声喊着:“你们抓我干什么!?都说了我听到的命令是在天上的就打!谁知道他是谁!?赶紧放开!!” 张恕坐在一边沙发上,抬着茶杯看茶汤,一副不想管的样子,曾茂站出来问赵宏春:“他叫什么?分在哪一队?带队的是谁?” 赵宏春拿着个本子:“他叫溪石,二十岁,A市猎人团体的,被分在第十四游击小分队,带队的是三排的李新,李新现在救护站,据十四小队的其他人说被倒塌的砖石打中头部,目前还在昏迷中。” 说了这些,赵宏春特意补上一句:“溪石的枪法很好。” 枪法好,却用在打老板的时候—— 溪石不挣扎了,顺着赵宏春的目光看到张恕,脸上马上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老板的外表跟个学生一样,而且是才进大学那一型! 屋里的人全都看着张恕,明确无比地告诉溪石,这就是老板。 溪石立即反应过来应该跟谁求助,向张恕喊:“我不知道你是老板!我们从A市过来就没见过你!谁认识!要知道你是老板,真能在天上飞,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妖魔打啊!” 曾茂知道张恕的脾气,连王立那样的张恕都能饶了,何况很有可能真是搞错了的溪石,可不做惩罚就这么放了,不知道现在心情不怎么样的张恕愿不愿意,曾茂斟酌着开口:“溪石,你枪法好的话,今天打到妖魔了吗?” 这是在给溪石抹过错了。 溪石马上就懂了曾茂的意思,说:“打了一个三轮车那么大的蟑螂。” 曾茂看赵宏春,赵宏春翻了翻本子说:“是有个死蟑螂。” 曾茂又问:“跟谁一起打的?” 这是要人证了,可溪石单独行动,没有人能证明。 “我一个人打的。” “一个人?”曾茂乐了,不太可能吧! 溪石说:“就是一个人!我打猎从来不搭伙!” 曾茂还是不信:“打了几枪?” “两枪,后来又开过一枪,打错了,打成老板。” 张恕抬起头,曾茂本来还要问,看到张恕把茶杯放下,就住了口,让张恕说话。 “两枪打死一个妖魔。” 不是问句,但溪石听成问句:“是!第一枪轰开壳,第二枪打穿了肚子。” 张恕叫后头士兵:“拿他的枪给我看看。” 没化形的妖魔对普通人而言也不是好收拾的,两枪就打死了,第一枪可以打妖魔个没防备,对蟑螂这种玩意来说,溪石开第二枪前就足够它冲到溪石面前了,怎么可能还被溪石打到? 雷翔跑过去,把枪拿来给张恕,张恕下掉弹夹一看,里边的玉石只剩下一丁点灵气,就笑了:“你说你只开了三枪,够你开一百枪的灵气怎么只剩下这么点?” 溪石一脸莫名:“灵气?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只开了三枪!” “那灵气哪去了?” 张恕把枪递给雷翔,对这个满口谎话的人没兴趣再过问。 一直当跟班的周存刚好奇:“老板儿,你晓得里头还剩多少啊?” 曾茂摆手,两个士兵扯着溪石往外走。 张恕说:“顶多还能开一枪。” 赵宏春忽然插嘴:“不对啊!就打了半小时,一般都才打了四、五十枪,一半,怎么他……” 猎人的小队是后面才出去的,就算一直抠扳机,也用不了那么多吧? 张恕说:“如果不开枪,里边灵气不会少。”说到这里忽然呆了一下,随即叫住押送的士兵。 张恕把溪石定定地看了好几秒,满屋人都纳闷了,然后张恕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你学过气功?” 溪石迟疑了两秒才点头。 张恕眼里,旁人看不到,溪石的气海里有一股不算细的气流沿周天运行着,在下丹田里还缓缓地滚出个小圈,这样的周天运行法,气功和修仙都是一样的,但溪石的下丹田里存得住灵气,这就跟气功不一样了。 张恕现在知道那些灵气去哪了,溪石在运气跑跳的过程中,把灵气吸到他自己身体里去了,这么说来,倒是可能没说谎。 云鸠说有灵根的人万里无一,没想到今天让他碰到一个。 没见过灵根什么样,可不管怎么看,溪石都跟自己一样,张恕自言自语出来:“灵根啊!” 张娟想要小临德有,知道小临德没有后,张娟还躲起来哭过,古青华也想要,可惜他也没有的东西。 张恕比先前更想知道溪石说没说谎,就让曾茂安排测试,还十分让他们惊讶地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结果。 测试下来,溪石开枪的速度是其他人平均的一点五倍,枪法更是卓越,即使高速移动中的物体都能有很高的命中率。 测试结果报告过来时,打下妖魔受到奖赏的壮壮一干人刚刚出办公室,簇拥在门外,兴奋地讨论得到的物质或是比物质更稀罕的张恕的口头夸奖——尽管死了一百多人,可这年月,在张恕出现在他们身边前,哪一天不死人? 看到像是押送,走在小队士兵中间别着猎人的黄色徽章的溪石一行人,每个人都停下嘴巴注目过去。 在不专门叮嘱的情况下,曾茂的办公室大门都是开着的,现在也是这样。 赵宏春一个立正:“报告老板,溪石在训练场表现优异!” 这个表现优异,是个什么概念? 曾茂问:“跟柳金比,怎么样?” 柳金是部队里枪法最好的狙击手,过去是,跟李头手下的几个枪法不错的人比过后,还是他最好!私底下有人叫柳金“金枪”,那是一等一的神枪手。 赵宏春犹豫了几秒,居然说:“溪石可能更好。” 曾茂大为意外,部队专门训练的枪手,居然输给外面自己瞎摸的?可如果不是事实,赵宏春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恕有了判断:溪石没有撒谎,多一个修仙者,就多一分助力,云鸠也不会反对。 他站起来,屋里屋外的人全都看着他,他走到溪石面前,没什么笑容,却很诚恳地问:“溪石,你愿意修仙吗?当一个和我一样的剑仙。” …… 一直到晚上,溪石都记得当时周围所有人,包括办公桌后那个部队的高官投向他的羡慕眼光,那是羡慕得连嫉妒都不敢冒头的眼光,像他这样,过去是个混黑社会经常进局子,后来没势力没依靠的人,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他。 但是在张恕问出这句话后,他们都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一下子血液就沸腾起来,尽管还没弄懂张恕的意思,就点了头。 还好,后来问张恕,张恕也没有不耐烦,跟他详细地说了一个多小时。 跟着就是种种更加让别人羡慕的优厚条件降临到他头上,感觉几辈子积攒的好运气全都在这天到来。 张恕给了他特权,不需要再出去打猎,也不需要出力干活,食堂开的饭菜随便吃——不!张恕还叮嘱勤务兵给他单独准备饭菜!另外又要他搬进高层所在的山洞,住进六区,那可是老板自己的特区,比传言的小特区更牛逼的地方! 溪石从混黑社会,就一直装酷,装着装着的,性格真就成了现在这样,看起来总是冷冷的,几乎从来不笑,脸上是绷着,可心里早已经乐翻天了。 那一枪开得太值了!!! 他以为有了这些特权,像九五这种今后部队的标配,他肯定有,结果张恕毫不客气地叫人收走了,还说什么依靠武器,对自身限制太大,溪石不敢不听,就是肉痛得很。 进了六区,看到比宿舍还简陋的条件,溪石只能“……”。 到晚饭时候,勤务兵雷翔送来饭菜:一碗冬瓜汤,一碟黄瓜、芹菜、生菜、番茄拌的色拉,一碟辣椒土豆丝,一碟豆芽木耳馅的春卷,还有一海碗米饭。 雷翔还很热情:“尽管吃!” 溪石很想问:肉呢? “张恕……老板……他吃的啥?” 雷翔乐呵呵地:“老板不吃东西。” “……” 雷翔走后,溪石捧着碗看看房间里没有席梦思的床,床、桌、凳子和空调就是整间房间的全部家具电器—— 点头是不是点太快了? 张恕一直关着门,溪石转了两圈不敢去敲门,只有算了。 等到晚上一点多,好不容易睡着的溪石一下子惊醒——长期养成的习惯,身体和大脑一直保持紧张,这样才能活下去! 他拿着刀爬起来,贴到门边听,张恕的声音不大,可夜里很安静,溪石听到他说:“雷翔,叫他们打开门,马上!谁也不许开枪,放人进来!” 跟着是挂电话的声音,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六区的铁门打开,溪石拉开条门缝看出去,一道白光飞进洞里,落在张恕面前。 六区里没开灯,外头的顶灯倒是亮着,可来人背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出穿着挺奇怪的又大又长的衣服,头发也挺长。 “回来了。” “嗯。” 极其简单的对话,张恕只说了三个字,但溪石就是觉得这几个字被张恕说得十分温柔,如释重负。 他连门都只开了条缝,屋里也没开灯,进来那个人却好像看到他,问:“那是谁?” “溪石,”张恕好像带着笑,声音很轻快:“他应该是有灵根,我不会看,等你回来给他看看。” 另一人说:“有灵根?”随即低声笑了一阵,忽然扬声说:“溪石,早睡早起,半夜听墙角不是好习惯!” 溪石吓一大跳,连忙带上门,砸出声来,跟着三两步窜回被窝里去。 隔着门,他还听到那人说“这才乖”的话,后来又说“比你可乖多了”。 张恕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笑了一阵,再后来他们进了房间,溪石就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那是谁?也是一个修仙者? 跟张恕什么关系?张恕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溪石以为这一晚一定会失眠,但事实是相当好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十点多才醒,潜意识里,有两个强人在,大脑和身体居然彻底放松,让他睡了从去年十月以来最好的一次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区虽然不大,也不算小,几百平米的地方多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挤,可在云鸠回来后张恕忽然有点后悔,或许该让溪石晚两天再过来…… 他和云鸠朝夕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私密的时候,但是骤然一下子,小孩子变成了大人,好像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那副小小的身体还留在静室里,云鸠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浅蓝色的冰晶,放到里边后从外把门结阵封上,张恕往里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冰蓝色。 云鸠说那身体魂魄早就走了,他不用的话会坏,只能暂时这样放着。 张恕进卫生间给云鸠换牙刷的时候就想:暂时放着,云鸠的意思是还会用到,那现在的为什么不能一直用下去?果然还是因为都不是本来的,就都用不长。 早先的时候让雷翔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现在张恕只要拆开放那就行了,可他出于习惯,在牙杯里兑好温水,又挤好牙膏,烫过新毛巾叠放在架子上——还是低一格的架子,做完这些还没发现,直到提凳子放在洗脸池边才想起来云鸠已经不需要用这东西,就身高来看,比他还高的人,腿短不了。 叹口气,张恕把凳子挪开,又去换毛巾的位置。 “不必换了。”云鸠站在卫生间门外说:“非是凡胎,便可不再用这些俗物。” 张恕白准备了,一下子手足无措:“哦,是这样的……” 云鸠像是无意地走进来,明明很小一间卫生间,偏偏四下看着说:“洗髓伐筋后,身体污物已去,汗液亦是洁净的,我见你每日里刷牙洗澡,旧习难改?” 两个人一起站在这么小一间屋里,顿时很拥挤,张恕想侧身让过云鸠,站出去再说话,可云鸠站得不偏不倚,哪一边都挤不过去,硬要挤的话又太奇怪了,只好往里退一步:“习惯了,如果不做这些事就觉得很脏,即使身上干净,空气里灰尘也多,衣服也要脏。” 云鸠按了一下洗脸池边上的牙膏管,拆开的包装就在垃圾桶里,可管子已经瘪了一大截,笑着说:“又是半管空气?” 张恕骂了句:“奸商。” 云鸠再进一步,张恕没办法退,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可脸皮子薄,死活不好意思看云鸠,死死盯着牙膏看。 云鸠低低地笑了两声,凑得近到张恕能感觉出他呼吸里的温度,张恕呼吸一窒,小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云鸠浅而长的呼吸声,像在心弦上轻轻拂过,痒痒地撩拨着人。 宽袍大袖不比衬衣牛仔裤那么紧,没有直接看,张恕也知道云鸠的衣服挡不住脖子的弧度,交叠的领口错出深浅的影子,内里皮肤细如瓷釉,散发出炙人的热度…… 外间忽然“嗵”地一响,云鸠绒羽样的眼睫一垂,一道电光窜出去,打得外面制造出噪音的鹰四和石蛋怪叫。 然后云鸠又进了小半步,眼看就要亲到张恕,张恕一侧身,几乎撞开云鸠走出去。 “张恕!” 追两步,袖子太宽,挂住了东西,云鸠顿时暴躁,一扯,“呲啦”一声拉坏了衣袖,云鸠提起来看看,脑壳上顶一个青筋疙瘩——早该把那两个妖魔丢出去!白白搅了气氛! ——他单知道怪别人,就没想到底是谁搅了气氛。 鹰四和石蛋被扔出房间的结局注定,门一关上,云鸠巴巴地找话跟张恕说:“找身你穿的衣服给我。” 张恕连声也不会应,打开箱子一看,黑白灰三个颜色,T恤牛仔裤衬衣风衣,还有一、两件套头的薄毛衣,单调得让人受不了。 张恕自己穿的时候觉得很够用了,可是拿这些给云鸠,尽管云鸠穿得似乎比他还单调,但这些衣服总是和云鸠不搭,翻两件翻不出合适的,张恕找了个借口:“你比我高,裤子不合身。” 云鸠拉着袖子给张恕看,证明他真的需要衣服换,张恕一看那洞,刚刚一条小口,现在怎么成了比巴掌还大的洞! “破这么大?” 云鸠“嗯”一声,双手一扯,直接撕下来一块,眨巴眨巴眼睛做无辜状:“你看,不能穿了。” “……”张恕盯着云鸠的脸皮子看,明明很薄的样子,假象啊! “那你自己找,这么晚,雷翔肯定睡了,要不然可以让他送来合适的。” “好。” 云鸠走过来,一件一件地提起来抖开看,这些衣服大部分还是新的,张恕一般拿最顶上的穿,换下来洗干净,又放在最顶上,弄得上面的衣服时常穿,箱子底下的还挂着布牌。 云鸠也不拿新的,看似随意地找了几件往床上一丢,动手解开衣结。 他那腰带不是皮的,也是一根白色的布带子,打结的地方穿着一个淡绿色的玉环,衣带很长,结成一个繁复的样式,手指牵扯着,看得张恕一呆,说不清是那衣带结得好看,还是云鸠的手指更好看。 云鸠目光扫过来,张恕忙欲盖弥彰地说:“你的衣服不是变出来的?” “变出来?”云鸠一听就笑:“那得真成了仙才能变出衣服穿,我收鹰四做徒弟,便要了他的妖丹来塑体,灵气乃是有灵之物,做不了死物。” 张恕这才知道云鸠的身体哪来的,不过看着云鸠捣鼓那身衣服,脑子也只能停留在这上面,多的根本无法想。 “那、那你这衣服?” 不会是鹰四给的吧?鹰四穿得挺现代,实际上除了魔王,张恕见过的妖魔穿的都是这时代的衣服,比较紧,比较简练,美观上次了点。 云鸠手一顿,忽然自言自语:“对了,还没说。” 张恕:“?” 云鸠丢开解了一半的衣结,忽然走过来在张恕旁边坐下,两人并排坐在床边。 张恕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差点没忍住爬起来逃开。 云鸠的神情很郑重,抬起右手,手掌向上,五指次第展开,养元珠浮出掌心——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平白丛生出飘渺仙气。 张恕急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云鸠有事要说,再说盯着人发呆太没礼貌了! 云鸠没发觉张恕的小动作,似乎再三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本想让你学五行,什么都学一点,没料想被七玄暗算,修了剑,我能给你的东西便不多了,过去我积攒下的……亦不算少,只是大多你都用不上了,至于在此珠中,还有旧时青城之物,你且看看,有什么可用的……” 云鸠一脸的不好意思,张恕纳闷了,突然要给他东西? “你不在蜀山,你过去攒的东西哪还有啊?” “是我的便是我的,便是七玄也不敢擅动我洞府里的物件,我不在便不是我的?给他们一百个胆子恐也不敢!”云鸠万分得意。 张恕默——你过去到底是蜀山弟子啊?还是蜀山山大王啊? “我又不是没去过,你那四壁空空……”不是他嫌云鸠,云鸠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说积攒不少,怎么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明光珠了,其他什么都没有。 云鸠一指头敲过来,打得张恕急忙抱头,可是半道云鸠忽然把手缩回去,居然不打了! “你用神识看了洞府吗?” “用神识看什么?” 云鸠手抽搐了一下,看样子忍着不动手也颇为艰难。 “放置私物之处,岂能大门洞开?我布了禁制,肉眼难见而已。” 云鸠手抽,张恕嘴角抽——从来没见过哪个家里只留着照明的灯,其他东西全部藏起来的!!! 到晚上睡觉再把床从禁制里拿出来……哦!基本可以不睡觉了,但喝水的茶杯总要放一个吧!云鸠那可是连只杯子都没有的啊! 张恕内心还在吐槽,云鸠说:“蜀山洞府里的多是你用不上的,也未见得多好,否则便叫七玄送来了,青城的旧物对你修炼没什么帮助,不过你自己挑选吧!挑出来了我教你用便是。” 张恕把云鸠通身上下看,就是没看出来哪挂着坤袋!叫他挑,难不成是从身上穿的里边挑?难道衣服是什么加防御的好物吗? 望着云鸠袖子上那个大洞,张恕不说话了。 云鸠抬起左手,食指点在养元珠上,嘴里嘀咕了几个音节,手一甩,一排红皮铜钉的箱子出现在床前,手指一弹,箱盖全部翻开,一片光华耀眼! “……”张恕哽住,“你……青城连肉身都被抢了,怎么东西还在?” 云鸠更加得意:“我自己炼出一枚虚戒,不论去往何处均将物件置入虚戒内随身携带,当年逃命匆忙,肉身走不脱,可小小一枚戒指,元婴也可以拿得动,不拿难道要留给妖魔?岂不浪费!” 张恕的嘴角到底忍不住抽了几下,修仙的人对身外物应该不怎么在意才对吧?他到今天才知道修仙者里边也有另类。 就云鸠这样的,已经够格叫守财奴了…… 张恕没反应,云鸠急了。 杂七杂八看了很多光碟,有些提到这时代求婚求爱什么的,得有拿得出手的身家,什么房啊车啊的,水泥房子他没有,车子也没有,本来想收个妖魔做灵兽,能骑乘也能打架,结果把张恕给收了,灵兽只能收一次,再想收是不可能了,所以“车子”他也没有。 两个世界价值观不同,也不知道拿出来的这些张恕看得上看不上,尽管都是天下奇珍,还算有点底气,可张恕一沉默,云鸠的心情忐忑了。 两人往后在一起,坐卧不离,那…… 豁出去了! 云鸠背水一战,满脸坚定:“你跟我来。” 说完起身就走,张恕只来得及看到其中两个箱子里放着像是甲胄的东西,流光溢彩辉映满室,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云鸠说走就走,收箱子的动作也挺快,一眨眼那排箱子就没了。 跟着走出房间,云鸠让他开门,铁门打开,旁边五区夜里也不关门,执勤的班长还跑出来看怎么回事。 云鸠化成道光直奔洞口,张恕只好招出剑,要不赶不上云鸠的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洞,云鸠朝后头林区里边去,不一会在一个底部有一大片草甸的山谷上空停了下来,张恕追上来听见他喃喃自语:“这里该可以放下一个,就这里吧!” 张恕一头问号站后面。 云鸠虚张十指,浮在两手之间的养元珠射出一线白光,直射到地面上,然后光形散开,落在地面的边缘逐渐往外扩张,看起来就像一个圆锥,底部不断加大直径,直到把整个山谷囊括进去。 左手下,右手上,回绕半圈交汇于胸前,云鸠嘴里吐出个几个字:“返实化虚,令。” 张恕本来看着云鸠的手——这双手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叫他看得入迷,可眼角扫到下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张恕朝下方看—— 云雾从四野汇聚往这里,缠绕蜿蜒,弥漫升腾,云雾里渐渐露出什么东西的轮廓。 张恕吃惊,云鸠示意他朝下看,他只好忍着不发问,继续看下去。 屋檐翘角是最先能辨认出来的部分,然后是一道道屋脊,一根根粗大的立柱,渐渐的能看出门窗、台阶、栏杆、树木。 这戏法变得也太好了!张恕见过用冰雕的,用沙雕的,就是没见过用云雾做的,看大小,还不是微缩的,占了足足几十亩地。 云鸠说:“不是假的。” 破烂袖子一甩,下面骤起大风,所有云雾一散,黑瓦灰墙,青池绿树现出原貌,五座玲珑塔立于水面,环绕高台,台上亭台楼阁错落分布,廊道层叠穿插,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遍布各处,没有十分金碧辉煌,却有十分美轮美奂。 张恕目瞪口呆指着下面园林:“这是真的?” 云鸠抄着袖子回答:“这是我的一处园子,其他的将来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放予你看。” “一处?” “嗯。” “一共有几个这样的?” “五。” “你不是修仙的吗?修仙的不都住洞里吗?” 云鸠想了想说:“年月太久不记得了,似乎是在找好洞府位置后建的五个园子,好分处炼五行。” “你……”张恕呆得可以,“修仙之前到底什么人?” 云鸠咧嘴笑:“不记得了,连俗世名字亦忘得干净。” 张恕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天:“你上去的时候,把这些全带上去了?” 云鸠点点头,难得老实地回答:“过去法宝随手乱放,走时不好收捡,就把一片山带上,省事。” “多大的?”张恕盯着云鸠袖子上的大洞,先前在屋里光线好没注意看,现在光线不好反而看出那衣料不太寻常,不是什么老棉布、的确良,搞半天这是个财主! “不大。” “多大?”五个这样的园子,占地得几百亩!绝对是个大财主! 云鸠见张恕追问,心情更加忐忑,似乎成或者不成就看这时候了…… “不大,百余里地。” 张恕:“……”没好好学历史,不知道杨广之前的哪个皇帝家跑了儿子? 他这一沉默,云鸠着急上火了。 “地方不大,可也是少见的灵山,山中草木在虚戒里千年不败,大多肯定已成天材地宝,至于剑仙用的法宝我确实收藏不多,只有一身轻甲你或许可用,但你用不上的,送去崂山,改炼为合你用的,应当也不错,我记不清怎么收藏的,不过我确信拿去九重天,也是稀罕物件。” 张恕:“……”有一整座山的上千年的灵草灵药,还什么都管蜀山要,收藏着几大箱法宝,从来不见拿出来用,这是有多抠门!?这么抠门,突然一下子全交代出来,张恕有点明白了,云鸠在干什么。 “你如怕不合意,我亲自炼制总可以了吧?” “……”张恕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要你的,只要你人不离开就行了。 可是看着云鸠隐藏不下去的焦急,隐隐要冒头的狂躁症,张恕不打算说了,看看云鸠会怎么办。 “不喜欢法宝!?”云鸠忽然想起不能用衡量其他修仙者的尺度衡量张恕,耐着性子问:“那财物呢?金银珠宝我也不多。” 张恕不上当,云鸠嘴里的“不多”跟他的“不多”是天差地别的概念。 这死抠门的小子就算富可敌国恐怕也会说“不多”。 第一百三十章 果然,云鸠拿出来的“不多的”财物,计量单位是以箱来算的,那种棕黑色的木箱每一个都足以藏一个大男人进去,具体数量云鸠记不清了,虚戒里的东西只有灵草灵药还能生长,其他和被放进去时保持不变,但云鸠随手打开一个木箱给张恕看时,箱盖和里边都扬起不少灰尘,这就证明,在被放进去前,这些东西就已经被云鸠搁置了很长时间。 张恕忍不住捂住口鼻说:“好灰!你没用的还留着干什么?” 不食五谷杂粮,不用金银死物,加上为了修炼脱离俗世,钱财对修仙者而言就像儿童玩具对成年人一样毫无诱惑力,要是云鸠像穷苦过来的,那么有执念留着倒也想得通,可云鸠身上没半根毫毛像穷过,而且还一留留这么多——庄院的很多房间里都有一、两个甚至好几个这样的箱子,金杯银盏除了堆积灰尘,没有起任何作用。 云鸠看到张恕没露出一点动心的样子,他倒是不会灰心,就是狂躁症苗头起来了:“你不喜?” 看那眉毛弧度,张恕就知道这人要犯病了。 “喜、喜欢,没人不喜欢……我修仙才多久?越俗的我越喜欢,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好吧!这话一哄云鸠眉毛坡度下去了点,耐心反比上扬:“收集先辈心得古物法宝要用金银,买山买林免得闲人坏了灵草更要金银,过去没如今人多,但要洞府周围幽静无人乱闯打扰,也得花用金银,没有金银便只能丢着灵山,去找人迹罕至所在,岂不麻烦?故而金银不可缺,这些不过是花用剩下的,已然不多,即使不用,也不占什么地方,丢出去使凡人争夺,倒是我的过失,只能留着。” 这话说得明白,张恕懂了。 穷有穷的修法,富有富的修法,云鸠能成元婴,八成跟他富得流油有关,钱到底是好东西,有钱可以为了一棵草买一座山! 穷人家出身的张恕很想仇富…… 他再三的沉默让云鸠的心情忽上忽下跟过山车一样,一个个砝码丢出来,眼看着有希望了,张恕又沉默了,这么一次、两次、三次,某元婴“噌”地火大了! “你要什么你说!我没有我定弄来给你!!休要如此不待见!!!” 这话是管不住脾气的后果,云鸠自己吼出来了立即懊悔,哪知道张恕忽然一笑:“你没有的一定会弄来给我?” 云鸠眼皮子直跳,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点头吗? “你且说,你要何物?” 张恕居然主动靠近他,两人肩擦着肩,彼此的衣服碰在一起,体温也微微地传递,云鸠堪称完美的脸上可疑地红了起来。 “张恕?” “我只想你等一等我,别走太快。”张恕脸侧的一缕头发被夜风带拂过鼻尖,声音也如同这缕头发留下的阴影,有诱人的味道。 但是云鸠没乘着贴近的距离凑过去亲吻,他眼眶下陷的弧度十分漂亮,在这种不太明亮的月光下,眼睛里有最醇厚的色彩,浓郁,却又清透。 张恕知道云鸠懂了。 只要云鸠愿意站下来,等他赶上,其他所有都不在张恕考虑范围内。 云鸠的手拉过来的时候,张恕没有再试着逃避,云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激动得呼吸和心跳全都乱了。 诺大一个庄院放那不管,尽管离镇子上有一段,可古青华的无人侦察机往后天天都要在整个D湖周围绕,被发现了如何去解释也是一件麻烦事。 云鸠收东西的速度可比放的速度快得多,想必过去常干,从搞懂了张恕的意思到一起回到山洞,全过程不到十分钟,要不是石蛋和鹰四瞪着大小两对眼睛,说不定六区大门才关上云鸠就把张恕给扑倒了。 多忍了一分钟,房门一关,云鸠不知轻重地“亲”上来,说是亲,不如说是咬,一股子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唇舌间来回,却没有谁还顾得上。 张恕并非被动地被亲吻着,跟云鸠的热烈比,他只不过温和些,这一晚终于把关系挑明,心里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美如谪仙,实际上也几乎跟概念里的仙人没多大差别的云鸠,竟然选了他,竟然肯为了他停下脚步,压抑到快骗过自己的心情从此可以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放出来,再也不用藏着,这种愉悦甚至超过了身体感官。 不过当他们更进一步后,大脑交出控制权,一切都让位给最淳朴的冲动。 …… 云鸠收回手,看不出喜怒地说:“是有灵根。” 张恕很高兴,但除他之外,连溪石本人都没有露出丝毫高兴的样子,张恕和云鸠嘴里的“灵根”还不如云鸠的模样带给溪石的冲击大。 溪石一个劲地盯着云鸠看,看得云鸠不耐烦,连亲自指导一下都不愿意,让张恕用半小时简单地教了一下溪石怎么炼气,然后就把张恕拉走了,丝毫没有以前指导古青华的耐性,更别提还曾亲自给张恕炼气。 不过张恕心情不错,云鸠没有把溪石撵出去,这就表示他已经答应教导溪石了。 一走出旁人视线,云鸠一步靠近,把张恕抱住:“要回去睡会么?” 张恕还不能一下子习惯云鸠的接触,深呼吸一次才把身体放松下来:“睡了两个小时了。” “如果曾茂过来,我见他就是了,你再躺一会。” 这话才落口,张恕的耳垂被咬了一下,脸上虽然没红,神情却有些窘迫。 “云鸠,别……” 云鸠低沉地笑了一阵,声音很是成熟,可笑容却年轻张扬得很,十二万分志得意满的模样,眉宇展开,俊美无双:“我知道你累了,今后我会注意。” 这下好了,张恕侧过头甩开云鸠的手,快步往外走。 云鸠没说错,他是很累,可要是回去躺着,云鸠真能说到做到?很让人怀疑,对比起来,还不如起来找点事情做,恐怕还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和休息。 可惜没走两步被云鸠从后面抱住,耳垂上又挨了咬。 云鸠似乎相当喜欢干这件事,就这么小半天时间里,张恕的耳垂像被咬破了一样,有点火辣辣地疼,认真说起来不能怪云鸠,张恕在过去的某几个小时里完全无法直视云鸠的眼睛,总是偏着头,云鸠只好把他耳垂当磨牙棒,咬狠了,张恕就会无可奈何地转过脸来,这时候能咬的地方自然就可以换换了。 张恕躲了一下,忽然闭紧嘴巴浑身一抖,云鸠的手指爬到他胸前,隔着衬衣绕了个圈,明明有一层衣服,可才被折磨不久的地方仍旧十分敏感,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张恕腿都发软了。 云鸠得寸进尺地把他从后面抱紧,很不要脸地笑语:“站都站不稳,还不听我的话,回去躺会吧!” 张恕现在一点也不怀疑——云鸠百分之百说得到做不到! 修仙后的身体素质当然比普通人好得多,可作为承受的一方到底不是太轻松的事情,张恕不讨厌跟云鸠办这事,但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干别的了吧!?看云鸠的表现明显食髓知味,就像才接触网络游戏的小孩一样欲罢不能,瘾头大得可怕!由着云鸠他还要不要活了? 张恕老实不客气地再次甩开云鸠:“还有正事要办!你再闹我翻脸了!” 云鸠“呜”一声,挺委屈的,不知道的恐怕以为张恕打骂了他还是怎么他了。 张恕回头看一眼,没好气:果然还是抵抗不了,要是能撑个几年再点头,等云鸠过了这讨嫌的年纪,估计性格会好得多!七玄到底是有多惯,才惯出这个家伙来?青城的元婴、虚戒、记忆都拿回来了,怎么偏偏性格还是十六岁的样儿,这不是专门跟他过不去吗! 张恕抬腿往前走,身上不少地方酸疼得很,头也有点疼。 互相都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一个都没留神,走到六区门口,张恕跟曾茂撞了个正着。 要是一天前这么撞,绝对是参谋长倒出去,不过一天前张恕也不可能跟人这么撞上。 张恕倒退两步还扶着墙,云鸠从后头扶了一把他才站住,让只晃了晃身体的曾茂看傻了。 张恕的身手哪去了? 疑惑之下看到云鸠,被模样儿震撼的冲击都减消了不少。 “小号”的云鸠说过,张恕是剑仙,那么云鸠的本来面目跟“仙”无比接近就在情理之中了。 云鸠美得不邪、不媚,连张恕也曾自卑得不敢接受他,何况其他人,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差距都不过分,这种美很难让人生出往下半身去的念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会觉得这样的人只该出现在画卷上,真人哪里有这种飘渺将去的味儿? 曾茂只愣了很短的时间就问:“云鸠?” “张恕,回去睡。”有旁人在,云鸠的态度端正了很多,口气也跟过去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张恕一看,曾茂身后古青华、墨虺和甲甬三个从电车上下来,两个妖魔一脸新鲜,古青华看他们的目光跟看土老帽一样。 他们来肯定有事找云鸠,甲甬也在,那么说不定云鸠还会跟七玄见个面,云鸠起码一、两个小时不得空。 张恕这次很听话,点点头,冲曾茂打个招呼,走回去睡放心觉。 他一走,云鸠抬起下巴对曾茂说:“这是第三次了,何事如此急着过来找?” 张恕吃了一惊:曾茂早上来过两次了?他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比云鸠先醒,抓住机会把衣服穿上溜达出来,估计曾茂就是来四次都不会知道。 修仙者的体质也是有坏处的…… 曾茂急的,无非是又发现陌生妖魔的踪迹,以及补充枪支灵气的事情,才几十个妖魔就让武器“弹药”上显出不足,这要是来更多的怎么办? 没想到云鸠叫他收缴有消耗的玉石上来,一起再送去蜀山补充,对于妖魔会来更多的设想,云鸠就只说“不用担心”四个字。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云鸠既然有把握,曾茂只能回去等安排。 像曾茂这样和平年代的参谋长,理论知识一大堆,写上几本书系统阐述也不难,可一来环境跟过去理论上的环境天差地别,敌人也不再是人类;二来真正作战,他毫无经验,最擅长的反而是部队内部的协调统管。 云鸠不跟他商量详细的计划,他尽管心里不太舒服,但也只能服从,幸好对于死伤抚恤云鸠很大方,曾茂怎么说就让曾茂怎么做,一点也没插手的意思。 只要能对下面的人有实质性的帮助,个人问题可以丢在脑后,这就是曾茂的原则。 曾茂出来,跟甲甬擦肩而过,甲甬很流氓习气地一直盯着看,看得曾茂把脊背挺得比平时还直,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两只妖魔肆无忌惮的谈论声:“看上了?” “这还用问?” “好像挺厌恶你。” “不是好像,就是!” “你待如何?” “嘿~” 曾茂一脑袋冒青筋的冲动,强忍住回头轰这两头妖魔几枪的想法,加快脚步走远。 这些个妖魔,没上过学认过字,没素质没道德! 古青华把从法阵各处收上来的灵石交给云鸠出来,站房门口瞟眼墨虺,还没说话呢!墨虺摇着蛇尾巴就过去了,甲甬看墨虺的眼神顿时鄙视加几倍:要是他跟古青华一块,怎么能让个凡人拿捏着七寸!?太丢妖了! 不过甲甬也不敢太小瞧了墨虺,云鸠要他们在蝠影魔将那群妖魔进入法阵后往北方路上埋伏,墨虺独个儿就抓住了一个同是化形期的白熊,墨虺和两个化形期手下,再加上几百个小喽啰,一共也才抓了两个化形的和二十来个没化形的。 进去一上报,云鸠倒是没嫌少,让他们在镇外找地方看押起来等候处置。 甲甬跟七玄联系之前,墨虺瞧着云鸠气色——他跟甲甬不一样,甲甬开始是被逼的,可他一直受云鸠照顾,但凡修炼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经云鸠提点总得获益不少,心里很感激,话就憋不住。 “前辈,您肉身不在,元婴又负伤,一下子补这么多妖丹,怕是……” 云鸠笑笑:“无妨,张恕进境再快始终时间太短,唯有如此。” “万一被同化……” 墨虺的关心是真是假云鸠看得出来,回一个真诚的微笑,云鸠一脸轻松地说:“那就做妖魔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一天,在H镇北方A市的丧尸堆里,云鸠连杀十六个化形妖魔。 甲甬和墨虺抓捕妖魔只是其次的任务,主要任务是把这些看似往不同方向逃,最后一定会向北方走的妖魔拦截下来。 原因何在?这些妖魔没有了头子,要么跟随其他魔将又来,要么回去找魔王,全要往北方,这就被云鸠一锅端了。 被墨虺和甲甬活捉的妖魔算运气不错,至少被同为妖魔的对手抓住,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没被活捉的,几乎全部被云鸠以霹雳手段斩杀一尽,妖丹也被云鸠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按理说云鸠没恢复,过去一直借养元珠藏身,好慢慢养伤,所得灵气全用来疗伤用,平时能用的灵力顶多就是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他本来的打算也是先把元婴养好,这样才有足够把握去抢肉身。 但张恕的修炼办法跟其他修仙者不一样,这种办法在有了借助猎人狩猎丧尸的新办法之前必须外出,两次外出撞上妖魔,加上云鸠对魔王的错误估计暴露了位置,再藏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得已,云鸠只能铤而走险。 张恕很争气,虽然没能够在第一时间杀死蝠影魔将,可比云鸠预料的更好,雷霆一击,吓得蝠影魔将手下魂飞胆丧,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亡命而逃,事情按照计划进入伏击围捕阶段,云鸠如果去晚了,墨虺和甲甬别说抓其他妖魔,反而可能被绞杀,所以云鸠才不得不丢下张恕急匆匆赶过去完成计划里的最后一步。 元婴和化形的差距,就像一个炼气期的菜鸟修仙者跟凡人的差距,看似不多,却是人力无法弥补的巨大差异,即使受伤的元婴,也足够对付这些早被吓破了胆,又掉进陷阱的化形妖魔。 当时还有一见到云鸠就急忙跪拜下去的妖魔,这当然不是容貌的缘故。 几十个妖魔,抓了一部分,杀了一部分,很难说还有极其善于隐遁逃出去的漏网之鱼,甲甬那时建议扩大范围搜出来,被云鸠拒绝了——理由是魔王不会善罢甘休,除了蝠影魔将之外还有其他妖魔在往这里赶,自己这边力量本来就处在弱势,搜索中分散开,遇到数量胜过己方的妖魔,白白牺牲。 这一次围捕下来,加上鹰四的妖丹,云鸠在这天一共获得十七个妖丹,云鸠炼化了两个,离元婴彻底恢复已经不远了,但他的元婴隐隐透出紫色,这是入魔的征兆,如果把其他的妖丹全部炼化,魔化几乎是必定的。 不到绝境,云鸠也不想入魔,尽管跟墨虺说的时候表现得很轻松。 变成妖魔,不仅仅只是换个物种那么简单。 凡人里有灵根的万中无一,而修仙者里能飞升成仙的,同样万中无一,这样渺小的希望对比起妖魔成仙的几率都算大的,妖魔对身体依赖性很大,越往上的提升越侧重灵性修行,这是先天的障碍,也是妖魔每进一阶都比人更难的原因,有这个障碍,想要升仙难上加难,所以魔域才会不惜和九重天开战,宁可付出惨重的代价另寻出路。 对云鸠来说,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倒是不像其他妖魔有这个障碍,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麻烦的事。 修仙者到了元婴之上的化神期,才有天劫,而妖魔每五百年一次天劫,不管修炼到了什么境界,天劫都会准时降下,修为越高,天劫越强,被天劫打得神形俱灭的妖魔不在少数!一旦入魔,云鸠的第一关就是天劫。 堕入魔道后,根本不知道天劫什么时候降临,万一天劫在入魔后尚未完全恢复之前降临,必死无疑。 青城在凡间时因为身份尊荣,不需要加入什么修仙门派寻求途径,靠权势与财富做一个散修自在逍遥,从来不需要分心,整天只要专心修炼就行了,那时候一心想要成仙,等到跟去九重天才真正涉足修仙界,明白内幕后巴不得回到凡间来,可惜已经下不来了。 修仙者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一棵灵药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可不少,还有争夺灵气充足之地的战斗,简直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每一步修为的增进都十分艰难,同时还被当成天庭的看门狗……青城成仙的渴望慢慢就淡了。 魔王追杀七玄,青城与其说救七玄,不如说是厌烦了,可惜那位弋渊魔王本事不怎么样,单打独斗居然输给青城,连魔王都不能杀他,又岂能死在一堆喽啰手里? 如今,云鸠不敢再轻言“死”字。 只要想想,每天都可以看到张恕朝气蓬勃的脸,触摸到富有弹性的温热皮肤,心脏都跳得欢快了。 张恕性子温和,可也不尽然,过去云鸠听到张恕心里那些小九九就觉得很有趣,现在虽然听不到,可看着那双黑黑的圆眼睛露出扒拉着小算盘的神色,猜测张恕想些什么,跟着又会做什么让他吃惊的事,这个,委实让人期待。 本来漫长无尽的年月,现在变得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想珍惜着用。 用一句从DVD碟片上看来的话说,就是:死也要活下去! 墨虺听到云鸠无所谓地说“那就做妖魔罢”还想再劝两句,可是云鸠有些凌厉的目光突然温柔下来,墨虺张了张嘴巴,却没说话,他懂了。 七玄来后,云鸠把需要补充的“弹夹”交给七玄,七玄所在的殿外等候着几千弟子,分发下去注满,再收回来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 玉石上这等容量的法阵,即使筑基期的弟子也只要两、三分钟就可以注满,还不用耗多少灵气,算上分发和回收,十几分钟够了。 有几块玉石上的法阵容量大,需要结丹期弟子,还不是七玄一句话的事。 等待的时候两人随意说了些话。 云鸠改武器时只给零部件,现在只给玉石,七玄问了两次被云鸠东拉西扯过去,七玄也就不问了。 改装枪支的威力能打妖魔也能打修仙者,虽然在大显神通对战的时候没太大用处,可互相算计着灵力消耗,都消耗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有这个地球上的武器的一方就十分有利了,完全可以当做暗器来用。 九重天明面上几个大门派严禁私斗,好像挺和平的,可背地里血雨腥风从来没少过,流的血够多了,能少点就少点吧! 迟早七玄会从甲甬那弄到,或者其他收了妖魔做灵兽的修仙者也有可能拿到,那不关他的事,上仙惩罚什么的,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那群仙人打着天庭的名义很少干好事。 每过几十年总有个把修仙者被天庭以各种名义打落界,赐下来的宝物却屈指可数,天知道把凡间的武器弄去九重天会不会招来祸事,防着点好。 七玄走前,云鸠又问了一次:“崂山仍未做出法宝来?季离几时才能送来?” 七玄奇怪:“你要魔王消息,怎么不问抓住的妖魔?” “不是为这个,”云鸠不耐烦:“崂山要是做不出来,就用养元珠!” 仙家给的宝物,居然用在妖魔身上!七玄侧目: “长老要他做何事?竟非他不可?” 云鸠顿了顿,不说怕七玄不上心,只好讲了:“只有他才知道魔王到底怎么回事!” 鹰四揣来那个镜子上的法阵是破损的,直到今天云鸠仍旧敢肯定这一点,但魔王用镜子看到还听到了他们,并且还把镜子当卫星定位系统来用,一下子锁定位置,除了修复法阵就只有一种办法能做到——把镜子的某个部分炼制成新的完好的法器藏在破损的部分之下。 云鸠仔细检查过,结论是正确的,更加觉得诡异—— 会炼器的魔王——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一只鹰,即使成了魔王,鹰爪还是鹰爪,谁见过鸡爪能绣花的? 占了他肉身难道就能假扮人类了?开玩笑! 妖魔连法器都用不好,更别提炼制了。 详细一说,七玄想了会道:“会否有入魔的修仙者为魔王炼器?” “不排除这个可能,”云鸠左手托着右手,手指露在宽阔的袖子外,玉饰一样精美,“我怀疑是另一个可能。” 七玄捋下胡子,把视线从云鸠手指上挪开:“什么?” 云鸠抬眼:“魔王不是妖魔。” 七玄一脸震惊,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催促崂山尽快。” …… 张恕醒那会云鸠像他们第一次见时一样盘膝坐着,如絮的眼睫盖住眼睛,鼻尖在唇上留下暗影。 这人一定是天上仙人用云气画出来的,沾了瑶池的水活过来了。 张恕没把眼睛全张开,好像那样会惊动云鸠,他就这么眯眼看着,满足得不得了。 不怎么明显加快的心跳还是让云鸠察觉了,眼睫动一动张开来,眼珠子还没转过来已经勾起嘴角笑着问:“我守信么?” 张恕一愣,被云鸠故意勾得想起某些事,脸上窘迫起来,一坐起来“哎“一声。 云鸠就坐在他身边,听到叫唤手臂一伸,揽住问:“还很难受?” “不……”张恕一手捂着胃,满脸惊讶:“我好像……” “嗯?” 不需要他说了,“咕噜噜”的叫唤声从他肚子里传出来。 云鸠一把握住张恕的手,仔细检查了几遍,眉心越来越紧。 张恕不敢说话,满心忐忑。 “你……”好像出了大问题,云鸠表情十分凝重地说:“你似乎……” 张恕点头:“你说。”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要沉住气!果然还是不该贸然使用后十七式,会不会死?张恕一下子想到这个可能,瞪眼盯住云鸠,一时间冒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出来:元神不灭记忆就不会消失,要记得云鸠,永远记得—— 云鸠一字一字地说:“共度一夜,怎么好像你就——有喜了!” 张恕:“……” 云鸠巨纯洁地冲他眨眼睛,两秒后,甩开张恕的手闪电一样窜出房间,屁股后头跟着十几把飞剑! “张恕!你谋害亲夫!!!小小结丹敢挑衅元婴!活腻了你!!!” 一路嚣张地威胁着,一路闪出山洞,云鸠是矛盾统一体,这就是明证。 鹰四被剑气削了脑瓜顶上毛,变成了秃鹫,石蛋被狂风掀翻,缩着头、尾巴和四条腿尖叫。 直到云鸠逃到正在运行的电车顶上,怕伤及无辜的张恕才收了剑,云鸠站在电车顶上继续嚣张:“看什么看!?靠!” 底下车窗里伸出来的脑袋全被吓得缩回去,只有电车司机胆大,伸长脖子看着云鸠愣了一会,然后吼:“管你什么妖,要坐车给我到车厢里边来!请勿把头手伸出窗外!!懂不!?”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肚子饿被云鸠说成有喜了,差点没给张恕气爆了。 真砍云鸠?张恕下不去手,可是看着云鸠吃都不用吃了,直接气饱!外形和身份都不差,为什么个性那么差! 下午一点多,食堂人渐渐少的时候,张恕跑到食堂来吃饭。 云鸠本想跟着来的,还叫雷翔找了身衣服,结果穿上牛仔裤以后觉得不好意思出门——跟他那些宽袍大袖的衣服比,牛仔裤屁股勒太紧,对他而言就像没穿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长得就很招眼了,要是再穿得跟周围人不一样,跟Discovery上被关在动物园的动物一样等着被围观吧! 出于种种深思熟虑,云鸠没跟来。 云鸠现在跟过去不一样,可以少吃点满足嘴巴,其实根本不需要靠吃东西来维持身体营养、热量等等。 雷翔早吃过中午饭了,跟着张恕到食堂,给张恕端了饭菜后,要了几样清淡素菜,用罩子罩着送去给云鸠。 张恕看雷翔抬着托盘避开行人时小心过分的样子,就知道云鸠又祸害了一个。 墨虺和甲甬是妖魔,虽说他们是妖魔里审美“比较”正常的,看过云鸠似乎也没什么反应,曾茂还在“恢复期”,也没什么,可是其他的…… 溪石一个,雷翔一个,跟云鸠说完话就发呆,问什么需要好一会才明白。 要是让云鸠到外头大街上走,还不得搞出交通拥堵来! 张恕一口,把一个豆腐圆子塞嘴里,嚼得倍儿用劲。 能在这个食堂用餐的,都是管制局老军官,所以个个都认识张恕,他进来的时候都站起来冲他敬礼,等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就没人不识好歹地跑过来打扰,一点多钟,用餐的人少了很多,可还坐着十来个,那十几个时不时地看上张恕一、两眼,张恕仿佛一无所觉,自顾自吃着他的。 其实他还真的什么都没发觉,前一阵满脑子都是修炼,从昨天开始满脑子都是云鸠,哪怕人不在面前,跟在眼前也差不多了。 娃娃身子时每一顿都非要吃到撑滚了肚皮才算,现在嘛……很难想象云鸠把肚子撑圆是什么样,不过雷翔抬过去的分量不多,估计吃不到那地步,食堂的厨师不错,比过去种类少的菜照样做得色香味俱全,不过比起以前K市的夜市烧烤还是逊色很多,假如不是末世,能带云鸠去夜市转转就好了。 张恕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有个军官十分犹豫地慢慢走过来,离张恕坐的桌子几步远问好:“老板,我能打扰一下吗?” 张恕愣了下,然后点头指指对面:“坐下说。” “谢谢。” 这军官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坐下,背是挺直的,眼睛朝下,盯着桌上菜盘子。 有人盯着,张恕不好再吃下去,也差不多饱了,干脆放下筷子抽纸巾擦了嘴,端着茶杯等那军官开口。 “我……我们挺担心的,老板您身体怎么样?昨天昏倒没事吧?” 问个问题,问得吞吞吐吐,让张恕怀疑不止这点事。 稍微一想,明白了。 雷翔是个小喇叭,有话憋不住,自己辟谷不吃饭有老长一段时间,雷翔八成说出去了,以前往六区送饭菜只送云鸠的,一个小娃娃再能吃,分量比一个成年人的少,搭配又都是高营养的,即使雷翔不说,只要大家留神一下也就知道他不用吃饭。 一次出动大部队搜救,一次当众昏倒,再加上突然跑到食堂来吃饭,难免让人觉得“神话”不是那么神了。 昨天那一剑看着是很威风,可只杀了两个妖魔,壮壮和周存刚他们还杀了三个,对比下来似乎他张恕也不是很厉害,后来还晕倒,更打了个折扣。 普通人眼里化形的妖魔都一样厉害,看不出蝠影魔将和其他妖魔的差距,这也难怪。 现在的机构能够维持安宁,所有人各司其职不闹事不搞分裂,原因就是他这个老板实力强悍。 人们对他的信心动摇,机构就难以维持现状,张恕这时候才发现随随便便跑出来吃顿饭,还吃出了后果。 喝了口茶,张恕说:“最近没休息好,昨晚好好睡了一觉,没事了。” 军官尴尬地笑笑:“那就好,大家都很担心,没事就好,我去告诉他们您没事了,他们肯定高兴。” 张恕笑着看他走开,这军官走到人最多那一桌,以为距离足够远,张恕听不见,口气不太好地对同僚说:“我又不会说话,你们叫我去问什么问!?他说没休息好,我能怀疑吗!?” 有一个说:“你就不会再套套话?什么都没问着你就回来了!” 那军官不服气:“有本事你自己去问,不知道刚刚是谁硬喊我去的!” 那人不吭声了。 那军官回过头,冲张恕笑,张恕回给他一个笑脸,这一桌的忙都回个笑,看着似乎气氛不错,可嘴里说的却不是那么回事:“你们说,为什么外面的妖魔来了,老板手下的妖魔一个都不帮忙呢?” “别是内部有矛盾吧……” “他打那么吃力!甲甬那些妖魔还不帮忙,这说明什么?” “会不会是甲甬叫来的,他们可都是妖魔!” “还以为妖魔是好的,这下好了,说不定哪天人类就灭绝了。” …… 很多猜测和议论,可真实情况比这些猜测更糟糕。 张恕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人心,听了会,把茶水喝完就回去了。 不用找曾茂说,曾茂比他接触下面人机会多,军官们有什么话都会先跟曾茂讲,恐怕曾茂早就听了不少了,只是没在他面前提起。 张恕心事重重地回到六区屋里,云鸠刚刚吃完,雷翔在收拾碗筷,几盘菜全被扫光了,云鸠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训斥雷翔:“味道差了!明天还是你做来。” 吃这么干净,偏还嫌味道不好…… 雷翔把头点得像装了弹簧,嘴巴一张一张的,死活挤不出声。 张恕帮了雷翔一把,雷翔急慌慌地抬着托盘跑出去,临出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云鸠,不知道他下去后该怎么折腾准备明天那顿饭,看现在的样子,明天就是抬一桌菜来张恕都不会奇怪。 张恕一坐下,云鸠笑眯眯地凑过来:“吃醋了?” 张恕没觉得有拉长脸,怎么就被看出来了,干咳一声说:“什么吃醋?刚刚在食堂听见人说话,他们有点怀疑我的能力了。” “哦?不是吃醋啊……” 云鸠一脸装出来的真诚,眉梢挑一边,怎么看怎么挫。 张恕只好当没看见,把在食堂听到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 云鸠挨着他坐下,一只胳膊搂过来:“没说要造反的话吧?” 张恕斜眼:“怎么可能!” “那就让他们说,没关系,”云鸠舔笑着,鼻息喷在张恕耳朵上,“即便你成了元婴,下面的怀疑也不会消失,总有人喜欢杞人忧天,他们爱想便让他们想,不做坏事便了。” 话一说完,咬住张恕的手指。 本来要咬的是耳垂,张恕防着,突然把手捂上来,云鸠就咬在了张恕手指上,咬错了地方,还厚着脸皮继续咬下去,好像没吃饱,把张恕当成美味一样。 张恕叹气:“要不要再叫雷翔做点吃的过来?”早知道先前就让雷翔连带着饭一起端来。 云鸠松开嘴来说话:“不用,吃了你便是了。” “你……” 这一侧头,耳朵是无虞了,却把嘴巴送了过去,被云鸠绵绵密密地吻住,搂着张恕的手还在后面摩挲,没半分钟就把张恕弄得全身酥麻,腰都挺不直了。 云鸠手底下感觉出来,身体往张恕那边一倾,手下托稳,张恕只能顺着倒在椅子里,他呼吸一急促,胸膛起伏剧烈,算不上多厚实,但并不缺乏力度的线条格外诱人起来。 云鸠一手放在上面慢慢往下摸,溺得死人的两泓清泉倒映着张恕越来越红的脸。 仔细说起来,离上一次并不久,所有感觉上位远离,即使隔着层衣服,也跟肌肤直接相触一样,而且比第一次的时候带来更多反应,毕竟第一次很紧张,顾不上太多感觉,现在知道后面会如何,身体已经自主地进入状态,云鸠的手还没到,可张恕全身上下仿佛都在云鸠掌中被摩挲着,热度越来越高。 张恕一丝一毫的变化,自然都落在云鸠眼里,只觉得张恕更诱人了,就连滚动着的喉结也是美味的,更别提其他地方。 修炼讲究个清心寡欲,凡事要节制,可看云鸠的样子,这等事情早忘到天边去了。 折腾了一通,“吃饱”了,云鸠才正经起来: “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地,所以下头的人如何想都不要紧,我们一走,自然不会有妖魔再来进攻此处,到时候人心自有计较,是同我们一起对付妖魔,还是没有妖魔去面对丧尸。” 张恕吃惊,坐起来问:“走?去哪?” 云鸠笑:“找地方让你熟练剑诀。” 张恕更吃惊:“魔王那些手下……” 话没说完张恕就自以为明白了云鸠的意思:魔王已经知道他们的位置,外面搜索的妖魔就会被集中起来进攻H镇,所以现在外头只要不是北方那一个方向,把稳一点的话,往南方走,肯定没什么妖魔。 而H镇这没有了目标,魔王急着找出云鸠,顶多逼问一下下落,应该不会花多少力气专门来对付这里的人类——按理是这样,可万一魔王一个恼怒,下令杀人怎么办?他们不在这,曾茂就没什么反击的能力了。 什么都写在脸上,被云鸠看出来,云鸠在张恕头发上落下一吻,认真地说:“不是逃,是去找魔王,敢么?” 张恕怔了几秒,然后说:“一波波的妖魔来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就算我们撑到最后,魔王也会自己来,他能来,还不如我们去找他。”他张恕是没云鸠那么胆大妄为,可不代表他是个怂人。 云鸠大笑:“就这个意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辆改装的越野穿行在覆盖着厚雪长出野草的JZ高速路上,车辆前部是越野车不错,但后部接了一辆依维柯房车的兜,房车的轮胎也换过,看样子即使路况恶劣这辆改装得挺古怪的车也跑得过去。 可是在这一段路面平整的高速路上,隔不多远就有一、两辆,甚至三、四辆车废弃搁置着,所以越野的车速还是很慢。 两边的山体不高,植被很少,大部分还被积雪覆盖着,三月底马上快四月,仍像寒冬腊月里一样冷,车子轮胎上沾满了雪,像裹了椰蓉的冰淇淋球,这还算好走的,要是不走高速,其他路积雪更厚不说,有垮塌什么的还看不出来,不定什么时候就陷下去了。 呼号的寒风一刮过路面,大中午的能见度就降低下来,比浓雾还厉害,雪粒子穿过钢筋条打在玻璃上,“嗒嗒”响个不停。 越野车里坐着三个人,一人开车,两人在后排,后排座椅改成了单人的,中间空出三、四十厘米的过道通向后面房车。 “什么都看不见,这鬼天气!!” “右转!”后排一个人忽然出声说。 司机没怀疑,一打方向盘,车子向右转过去,左侧车窗外一辆重卡锈蚀的车头跟他们险险擦过。 司机有点生气:“我说张恕!你别走神啊!就差两厘米!你看见没,就两厘米!敢早点说吗?” 这三个人就是离开了H镇的张恕、古青华和墨虺。 还有个云鸠,在后面打坐。 因为是风季,南方雪化的时候北方还在下,一起风经常什么都看不见,古青华这个唯一会开车的开得满腹怨言,张恕和墨虺轮班指出前方障碍。 古青华一嚷嚷,歪在座位里睡觉的墨虺被吵醒了,睁开眼睛问:“几点了?” 古青华收了声,歪头看了看当做地图的手机:“一点过七分。” 张恕说:“左拐,下面两公里贴着隔离带直行。” 墨虺坐直起来,抬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朝外看,白茫茫的,除了路上废弃的车辆什么都看不见,回头说:“张恕你去后面吧!过了吃饭的点了,弄点吃的给菇菇降降火。” 张恕一下子笑出声,古青华在后视镜里对他翻个白眼:“墨虺!来,我教你开车!” 墨虺哀叫——连法器法宝都觉得很为难的妖魔怎么可能搞得懂汽车!?要知道法器法宝和现今人类机械产物的物理结构差距简直就像计算器和计算机的差距! 古青华伸手到后面来拽这条蛇,张恕笑着钻到后面房车。 房车车顶高,走过来就可以站直身了,他左手边的门旁是洗手池和一个小餐台,右边一个简单的餐坐,能坐四个人,再往后是卫生间和床,云鸠终于习惯了牛仔裤,穿着条灰色牛仔裤和深蓝的长袖T恤,垫着枕头靠在板壁上,两条长腿坦坦地伸着,玩收音机,右手边的床垫上放着一堆工具,什么老虎钳、平口起、铜线等等。 “没打坐?” 云鸠抬起眼,眸子里像闪过水光,清亮无比,尽管没特意对张恕露出笑容,但眼睛里满是温柔。 “你的灵气跟我一样,拿过来本就勿需再炼,早上打坐仅是出于习惯。” 昨天下午过了一个城市,城市不大可丧尸不少,张恕得了不少灵气,炼化后大部分给了云鸠,云鸠也不客气,张恕给多少他拿多少。 这些灵气补给元婴,多少可以压制一下魔化的趋势,一压制下去没那么危险了,云鸠早上就又炼化了一颗妖丹,当然不会告诉张恕。 这一路上有时候布好法阵才杀丧尸,有时候周围没有妖魔,就放开了杀,也曾经招来几次妖魔,张恕的青冥剑诀在一次次战斗里熟悉起来,昨天那一战已经能很自如地控制二十四把剑意飞剑驰骋出六、七公里远,他一个结丹需要的灵气实在不多,就算是普通结丹的三倍——他有三颗金丹,也用不了那么多灵气,自然在炼化后给云鸠。 云鸠不动手,所以张恕没发现云鸠有入魔的倾向。 他们用地球人类的交通工具,车上温水缸里泡着石蛋,石蛋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吃”了两个妖丹,修为提升得很快,把整辆车笼罩在它的“气场”里毫不费力,有了石蛋,说句不那么夸张的,只要没碰到魔王,就算从上空或者地面下过去妖魔,都不会知道这车里有妖魔,还有修仙者,从外面怎么看怎么查探,都只是普通人类的逃难车辆。 鹰四蹲在壁架上,挤在一堆书籍和光碟之间当摆设,不干什么活,可他也分到两个妖丹,神通是能用了,就是还不能化形,得等下次天劫后才能变出人样来。 听到张恕和云鸠说话,这只鹰眯眼瞅瞅,然后爪子动动,转过身面壁:前几天不小心看到点不该看的,害师兄羞愤地跑出去虐杀丧尸,师父为了给师兄报仇,拔了他尾巴上两根毛当书签……因此鹰四坚定了,以后师父不叫他,他就是个摆设,师兄一进来,眼皮子一定要关起来。 石蛋这一点就做得比较好,水缸底下有沙,他把头一扎到沙里就行了。 这会张恕还想得起给石蛋投点龟粮,至于鹰四,那不是摆设吗?吃什么东西! 张恕用电饭锅煮上米,开了三个自家机构里产的蔬菜罐头,用酒精炉加热一下,拌上意大利辣椒酱,再翻一袋四川泡菜,前后十几分钟一顿简单的饭菜就好了,要他做复杂的他也不会,哪怕云鸠喜欢美食,可酱菜下饭也照样能吃得很满足。 饭刚好,还没叫前头两个,车停下来了,古青华装着一副憔悴得要死的样子爬到后面来,赶紧在餐桌边坐下等着开饭。 墨虺很勤快,洗完手帮张恕添饭,云鸠忽然跳起来说:“你们吃,我去开车!” 张恕一勺饭扣在墨虺手里,墨虺被烫得边跳边喊:“菇菇!拦住前辈!” 古青华不坠空军威名,身手敏捷地从座位里扑出来,就跟弹射一样,瞬间把过道堵死。 云鸠温文地笑:“你们干什么?我不开快,限速七公里。” 古青华死挺着不让道,这边墨虺把饭塞进嘴里,继烫了手之后又烫了嘴,张恕接了水给墨虺,劝云鸠——想说服云鸠干什么或者不干什么,只有他有说服的可能。 “轮胎上沾的雪厚,结冰了,打滑得厉害,你要开等地上雪化了再开。”看这气候反常得,北方七、八月能不能雪停还是个问题,不要说化雪了。 本来曾茂死活把周存刚派来跟着,周存刚带着两个大兵开辆装甲打头,可是还没出Y省,云鸠乘着一伙人停车方便的时候把装甲撞烂了。 一辆装甲都能被撞烂,那速度,跟磁悬浮差不多,亏得当时车里就云鸠一个,他自己屁事没事,张恕用飞剑割开变形的钢板把他拉出来,他还笑哈哈地叫好玩…… 没奈何,周存刚和两个大兵只好另找车辆、汽油,折腾了三天,把车外焊上“壳子”,跟着走汽油不够,食物也不够,而回去只有一天的路,不回去还能怎么样? 还好来的一路上清着怪走,拖得不算久,折头回去没多大危险。 那次之后,古青华就教过云鸠怎么开车,但这位元婴习惯了风驰电掣的感觉,油门踩得那叫一个豪爽,刹车坚决不认识,越野加房车,硬是开出海上飚汽艇的效果,两边翻飞的雪浪能飞四米高!让他开?大家都活腻了。 明明身为修仙者,应该很习惯使用神通,不依靠俗物才对,可云鸠对地球上的机械产物热情高涨到不可思议,张恕他们只好留着心眼,并且背着云鸠定下规则:一、云鸠不能到前面去;二、云鸠到了前面,驾驶座一定要有人;三、如果云鸠坐上驾驶座,钥匙绝对不能在他能找到的地方! 所以,三个人有以上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当时为了订规则,还特意一起去尿尿,跑到几百米外下风处,回来等古青华和墨虺去了前头,云鸠把门一关就给张恕检查身体,担心张恕在冷风里尿尿冻坏了~话说回来,云鸠这么好脾气地一笑,事物反常即为妖,三个顿时如临大敌,偏偏张恕找的借口烂得不行! 云鸠还在笑,越来越反常,越来越诡异—— 古青华打个眼色,墨虺瞪回去,古青华又打个眼色,墨虺一脸恼怒地一挥手,“嘶”一声,张恕身上T恤被撕烂,张恕还没愣过神,墨虺指着外面吼:“啊啊!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菇菇看!” 古青华闪身从张恕侧边挤过去,跟着墨虺往前面跑:“什么什么!?什么东西!?” 墨虺钻进越野车里才说:“张恕对不起,我不小心……” 古青华还在“哦哦!是那个不!?” 墨虺转过去前一脸的尴尬:“好像是……” 这会风大,雪一直往车上扑,哪里看得到外面东西?连前面的雨刮都刮烂了好几天了,就差在挡风玻璃上结点六角形的冰晶出来,两人却脖子伸长,好像真的看到什么的样子。 张恕抓着破T恤:“……” 墨虺这是不小心?一不小心把他衣服撕了一半去?墨虺属熊的啊!? 古青华一蹬腿,脚后跟把前后之间的折叠门关上。 张恕:“……” 云鸠露出牙齿笑得明媚如三月春光:“前些天他们背着你又订了个规则,如果我坚持要开车,就找机会转移我的注意力。” 张恕默默地看云鸠,云鸠舔着脸凑过来:“我饿了,可我不想吃辣椒酱拌菜了。” “所以……”张恕后知后觉:“你刚刚是故意的。” “嘿~” 云鸠默认了。 张恕想起一件事,古青华好像说过他是属老鼠的,蛇鼠一窝了,他一个人怎么能掺和进去呢? “我属老虎!不是老鼠!” “靠!” “什么意思!?” “靠!” “墨虺!靠回去!” “……不靠回去行不行?” “不行!” “那好吧……张恕,靠。” 两人一蛇还在吵嘴,云鸠在后面扬声喊:“前面有个大城市。” 古青华见墨虺听话地帮他“靠”了张恕,心情不错地回答:“LZ,天黑前我们就能到,话说,高速是通的吧?” 云鸠说:“可以走过去,不过LZ市区里有一群妖魔。” 他会特意提出来说,表示这群妖魔要么数量庞大,要么实力很强,两人一蛇都收起玩笑的心情。 云鸠晃到前头,在张恕坐的后排坐下,下巴朝车子右边点点:“前面右转下去,今晚不进LZ,先找个地方过一夜。” 张恕、古青华和墨虺一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路上按照地图走,因为有云鸠这个神识强大的元婴坐镇,所以道路障碍什么的很少碰到。 有几次在高速和一、二级公路之间换,在二级路上跑一个小时多都看不到高速上有被堵塞的迹象,一问云鸠,云鸠不作回答,再往前走上一会,才见到高速被堵起来的地方——云鸠的神识能看多远……其他人只能靠猜。 并且他所见清楚,比拿着高倍望远镜看得明白多了,什么地方绕绕可以过,什么地方得下去挪障碍物,从来不出错。 因为前方有妖魔临时停车,还是离开H镇后唯一一次。 张恕暗自提神,知道遇上强敌了。 相比两人一蛇的紧张,云鸠还挺悠闲地指派着古青华左拐右拐,找了个牌子锈蚀了的“度假山庄”过夜,路边的宾馆人家都不爱搭理。 山庄里丧尸不多,墨虺几分钟就解决了,这地方很清静,前后门进来的路都藏在林子里,弯弯绕绕才到主楼底下,外头看不见,张恕干脆拆了餐厅的桌椅点起一个火堆——并不是谁怕冷,一连一个多月,满目凄凉,看着橘黄的火焰总是叫人心里暖和点。 随便吃了点东西,墨虺变回原形盘在火边入睡,古青华是几个人里最累的,头一靠在墨虺身子上,立即就睡着了。 张恕布完蔽灵阵回来,就见云鸠托着养元珠出神,火光在深黑的瞳仁里跳跃不停。 “呐……张恕,要怎么忍一个……一个仇人?” 张恕一坐下,云鸠就开口了,问的一个怪问题。 张恕看看滴溜溜转着的养元珠,心里忽然一动:云鸠的仇人就两个,一个魔王,一个魔太子。 他们眼下就在去找魔王的路上,而且还故意留下各种痕迹,偏又藏匿气息,让魔王摸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真见到魔王不需要忍,不打个你死我活不能完,需要云鸠忍的只剩下魔太子这一个了。 季离杀云鸠,云鸠才跟着下界。 张恕笑了,云鸠正烦躁,见他忽然笑起来,没好气地说:“问你话!你听见不曾!?” 火堆那边墨虺摆了摆砂锅那么大的脑袋,云鸠音量如故:“快说啊!你见着王立那等人如何想的?” 张恕慢腾腾地说:“我要谢谢他。” “王立?” “你的那个仇人。” 云鸠一愣,反应很快,隐约有点狂躁起头的小眼神马上就绕指柔了,两片嘴唇一撮,给了张恕一个飞吻。 两个人离得不远,肩膀和肩膀间距不过十厘米,但有旁人在,张恕会很窘迫,所以云鸠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照顾一下张恕的面皮,飞吻一下就算了。 交代张恕放好哨,云鸠元神离体进了养元珠——还真像张恕猜的一样,季离的元神就在里边。 七玄一急着要能藏元神的法宝,崂山那边立即翘了尾巴,要求下界送上来的第一件上古法宝必须归崂山所有,这下好了!七玄身为蜀山掌门,别说崂山这样九重天掉尾的门派,就是昆仑、武当也都客客气气的,几时容人得寸进尺? 其实崂山话说的客气,可七玄看起来和气,好像跟张恕说话那会就挺和气的,但骨子里自视甚高,那时候要不是云鸠刚刚遭遇不测,估计七玄也没那么好脾气对张恕——总之七玄生气了,可是云鸠要的还是得给,不得已,只好讨来养元珠,把季离的元神逼进去,再还给云鸠。 云鸠拿到季离元神的时间不短了,可这位元婴很清楚自己的脾气,就这么见面,见到季离一定一掌拍死!犹豫来犹豫去,到了今天,逼近LZ,魔王那边也看出来这一个多月被牵着鼻子兜兜转转不如守株待兔。 张恕和墨虺看不到,LZ市区里有四个实力远高于蝠影魔将的妖魔,八成可能是八大魔将的其中四个,不好对付啊! 云鸠只好忍着拍死季离的冲动,进去见面。 季离的元神被拘禁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四壁和天地均是石头,连缝也没有一条。 这是七玄以意形成的牢笼。 那石壁只拦季离一个,云鸠轻轻松松就穿过石壁进入牢笼,季离还像在蜀山时一样,很有大师兄风范地盘膝而坐,不焦不躁,稳如磐石。 云鸠进去时,用的是季离熟悉的面目,一样的蜀山弟子装扮。 季离看似入定,却在云鸠一进去时就笑起来:“小师弟,想不到还能见面。” 云鸠一哂:“怎么?魔太子的身份不如蜀山大弟子的身份?竟做如此模样和打扮?” 季离的脸皮微微一僵,很短,看得云鸠侧目——然后季离一睁眼,金黄色略微偏银色的眼瞳直瞪向云鸠,模样也跟着变幻,麻灰色的长发披散肩头,鹰钩鼻薄唇,居然一反大部分妖魔的审美,以人的眼光看相当英锐挺拔,堪称帅哥一个。 这才是季离本来的样貌,鹰魔化形得来的人样。 云鸠对季离外貌无动于衷,嗤笑:“我还当青冥剑诀如何难,你这个大弟子都练不通,却原来……不过如此。” 季离不知道云鸠什么时候会到,做一副蜀山弟子的打扮要么是想求和,要么就是真舍不得蜀山大弟子的身份。 云鸠此时相信季离更偏向后一种可能,这并不奇怪—— 昆仑近百年隐然超越蜀山,可蜀山已统率九重天数百年,又一心炼剑,在飞剑御使上可谓精深,飞剑的御使比其他法宝难,可一旦炼成,威力超越所有法宝,季离在蜀山几百年,以一个妖魔的灵识,居然悟到成为蜀山门下最厉害的弟子,投入其中的心血可想而知!妖魔虽然有先天神通,但是先天神通受限于修为等级,没有大的进步,先天神通根本看不出变化,而蜀山炼飞剑不同,有闻风品露诀和青冥剑诀相辅相成,每一招炼成,威力倍增。 一句话,季离学到的东西比他“家乡”的东西好得多,就跟去国外留过学一样,学成了回来一得瑟,他爹魔王都得重视他,要是将来再进一阶,弑父夺位也有可能。 就云鸠所知,妖魔里强者为尊,血脉并不重要,季离这个魔太子要是弱小,不要说魔将们小瞧,连魔王都可能看不起他。 魔太子和蜀山大弟子的身份一比较,哪一边强倒向哪一边,很正常。 “不过如此”四个字一说,季离尽管没跳起来,但眉峰已经高耸了:“小师弟这话何来?莫非你下界后还一心炼剑了不成?” 云鸠一笑:“那倒不曾。” 季离也笑:“想也知道,你本是一介散修,如何懂得剑仙之乐。” “是啊!”云鸠居然赞同这话,“我本来是个元婴散修,即使炼成那一套青冥剑诀,胜过了你,也胜之不武,毕竟,你才是个结丹。” 季离飞快地眨了一下眼,嘴里说:“你曾被我父王夺了肉身,又败在我剑下,失了躯壳,这样的元婴恐自古未闻。” 云鸠袖子下的手指捏了下法诀,但在灵力动起来之前就放开了:张恕说了,得谢谢季离,忍了。 这一忍,叫他看出来季离口是心非,索性也盘膝坐下来:“而今蜀山的大弟子不是你了,哦……忘了你不知道此事。”云鸠笑眯眯的:“说来凑巧,现在的蜀山大弟子就在此界,正是我误收做灵兽,那一天恰恰招到九重天,他还遇到了掌门,七玄老儿看他根骨不错,就收做弟子了,到今日不过半年不足的光景,已位列第一。” 云鸠这话可不是为了气季离说的,蜀山以剑论资排辈,张恕的实力早已得到七玄认可,尽管不能参加蜀山试剑大会,但有掌门认可,这大弟子的名分已经跑不脱了。 季离那眉梢吊得,都成个英文字母“V”了,他用了几百年才爬上去,怎么会相信有人用半年就上去了? “休激我,小师弟,你不懂青冥剑诀,岂知其中艰难?莫说有人半年炼成,就是有人用五十年炼成,我也是不信的。” 云鸠摆手,放出“录像”:“我说你不信,那就给你看好了。” 二十四把飞剑看似散乱,实则依循剑阵起落攻敌——这个,季离不觉得稀奇。 二十四把飞剑他也能控制自如,只要打造得起这么一套飞剑法宝,别说二十四把,就是四十八把都可以,他在九重天时要不是被魔王逼着动手,本来已经准备一炼成青冥剑诀二十四式,就再打三十六把飞剑,凑一套一共七十二把,以七十二数布阵占尽紫微,剑阵威力必定惊人! 可是再看下去,季离的脸色变了。 战斗完毕,那个剑仙没有收回飞剑,所有飞剑在最后一击的位置凭空消失。 鹰魔的目力很强,再快也看得见,可一连看了三次战斗,季离都没有看出来飞剑有飞回去的迹象,不要说光弧,连残像都没有一丝,这…… 云鸠这时候来火上浇油:“哦!忘了,你恐怕看不懂,这是七玄才创的青冥剑诀,而今蜀山结丹期弟子学的都是这一套,过去的剑诀已放开,炼气期的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可以随兴一学。” 季离被“提醒”,仔细一看,果然,两套剑诀没有一丁点共同处,新剑诀把剑仙全身筋脉里的灵力运行也带入整个剑阵,这样一来,灵力的通畅程度远非过去老剑诀可比,飞剑的精准控制也就不难了,当然,对剑仙的身体条件要求也很高。 张恕施展剑诀时,动静相宜,自成韵律,不仅赏心悦目,还意蕴悠长,不用说,剑诀已悟通才能如此。 云鸠不跟七玄算“误导张恕学剑”的旧账,说实话,就是因为张恕一用剑,用一个词来形容也不觉夸张——那词是“风华绝代”! 季离不见妒忌,可淡金色眼瞳里的狂热做不了假。 蜀山大弟子的名头可以让位,但对飞剑的追求之心永远不会失去。 魔王大概没想到,魔太子在蜀山浸淫几百年,心已经变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魔太子的身份一暴露,季离再想学蜀山的剑诀,不付出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清楚。 这位魔太子倒是直接,明白云鸠会来跟他谈就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立即表明立场:“我父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本来极尽爱宠,可五百年前,父王第二次天劫要到时听信了一个修仙者的进言,取出冰封的你的肉身——那时我们都以为你元神已灭,借用一个元婴修仙者的躯壳躲避天劫确实是值得一试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留着青城的肉身,就跟修仙者留着高等级妖魔的尸体一样性质。 修仙者不同于妖魔,条件好些的人在修炼过程中吃下无数仙丹灵药,身体不仅经过洗髓伐筋,还被滋养得本身就已经深具药性,成了进补的好东西,妖魔遇到瓶颈,吃下修仙者的身体好比吃了十全大补丸,说不定就突破瓶颈成功进阶了。 魔王没动那肉身,不过是还没遇到瓶颈。 天劫一到,八成的妖魔死于天劫,即使魔王的存活几率也不会变高,自然就得先过了天劫才能去想什么进补的问题。 季离道:“天劫之前四十九天,我父王元神进了你肉身,预备着天劫,谁知一直不能融元,方知你元神尚在,那进言的修仙者说你在蜀山七玄处,因父王早已闭关,不便驱使魔将前去……” 云鸠听到这微微一笑:要是当时其他魔将知道魔王天劫要来,怕是会乘机逼宫。 用闭关做借口,躲到荒僻的地方度过天劫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是妖魔们惯常用的手段。 “只有我亲自走这一趟……九重天的几个魔修很快想出办法,牵魂引魄让我投胎到九重天去,可惜,四十九天后我不曾找到你的下落,正要回去,魔域传来话,魔王要我拜入蜀山,继续查找你下落,若私自返回以叛族论处。” 季离话里前面一直叫的“我父王”,可在最后一句却叫的“魔王”,云鸠会意:“那修仙者叫什么?” 季离淡金色的眼瞳一闪:“新的青冥剑诀。” “六十四式,”云鸠毫不在意:“给你无妨。”手掌一翻,青冥剑诀出现在掌上。 “他号冲虚真人,你可认得?” 季离的眼睛一瞬不瞬瞅着剑诀,倒还谨慎,没有急着拿过去看。 云鸠“哦”一声,声调上扬:“后十七式考校悟性,无人相助,你一个妖魔断不能使用。” “教我!”季离这次接过了剑诀,他的表情、声音、态度,那叫一个正直坦荡,好像云鸠跟他从来没有什么过劫,把云鸠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这位“大师兄”啊!真是学而不耻,为学剑够用心的! 云鸠没直接答应下来,反问道:“你别是诓我罢!冲虚真人在我踏足修仙界之前就已经成了元婴,怎会落入魔域?” 说起冲虚真人,要插一句:张恕在养元珠里看到的七玄故意留下的记忆片段,里边就有关于这个冲虚真人的,就是这个人召集修仙者合力对抗妖魔大军,也是这个人在失败后率先逃命,要七玄把魔王引到青城那里去,一句话,青城之所以现在成了云鸠,就是拜这个人所赐。 季离向四面石壁看看:“这便是仙界赐下的法宝吧?你在这其中沉睡了多久?冲虚真人早已进阶化神,我在九重天时听到旧闻,据说他遭遇的天劫雷光血红。” 云鸠吸气,惊悚了。 “这人远不如表面那么光鲜,为天劫也做了不少准备,渡劫不成,附身在炼制的尸将身上,既有尸将,必是魔修,被打落魔域便是自然。” 云鸠沉默了,季离怀疑的跟他一样——魔王恐怕早就不是鹰族的那个妖魔了,真正的魔王在天劫时被冲虚真人灭了元神,冲虚真人将其取而代之。 事情不离十,有了季离的印证,云鸠所有疑虑全都想明白了,比如魔王为什么要魔太子这般身份贵重的妖魔潜伏在蜀山几百年,而不是别的妖魔——冲虚真人要季离杀青城元神,才好彻底占据青城肉身,而同时把熟悉魔王的魔太子远远支开,暴露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比如为什么杀尽修为上千年的魔将——以免有妖魔威胁其地位,一旦动手,不是鹰族的冲虚真人怎么可能用出鹰族的神通?况且妖魔不用法宝,冲虚真人却必须使用法宝,这一用,修仙者的身份就要败露;还比如鹰四手里法阵破损的镜子起了作用——一个化神期的修仙者,要做个新的法阵藏在破损的法阵下,实在太简单了!云鸠那时候无论怎样都没有想到魔王是个“人”,这才犯下大意的过失。 “五百年啊……” 良久,云鸠用这四个字做为开头回答季离:“我可以教你青冥剑诀,一招不缺,一式不差。” 季离听了这话,忽然站起来,甩开衣袖面朝云鸠跪下,两手互搭,一揖到地:“若不失言,听凭差遣!” 目的达成,可云鸠却笑不出来:总以为恢复元婴就可以夺回肉身,却怎么都没想到敌人是个化神,手下还有数之不尽的妖魔。 退出养元珠,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张恕不在火边,古青华扯着微长的呼声,墨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云鸠。 火光笼罩下,一人一蛇竟无比温馨,云鸠放轻脚步,仍旧未动灵力,慢慢地走到外面。 夜空很晴朗,风也很大,衣服被扯得“噼啪”响,云鸠循着声音看到站在门厅外的张恕,要是普通人,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早就捂成一个棉包了,也就张恕,站在那像株迎风而立的青松,挺拔而俊俏。 云鸠情不自禁一笑,张恕转过身,正好看见:“跟季离说了什么?说通了?” 云鸠迈着八字腿摇晃过去——光碟上看人这么走,觉得挺横挺拽的。 “你专心剑诀就是了,多管闲事!” 张恕仰头看着天空:“又来了。” 夜空里,肉眼难见的几个小点从高空飞过上方,这是被魔王召集,从各个地方赶回北方的妖魔。 张恕叹气:“先前过去两拨了,这是第三拨,昨天一整晚才有一拨。” 云鸠忽然笑出声:“魔王急了,好事。” 张恕惊讶地看过去,随即放松下来:“说的也是……” 云鸠挨近了,亲一下张恕耳垂:“专心炼你的剑,明早你们往东北走,百余公里就到了,那丧尸特别多,变异的也……” “云鸠?”张恕打断了云鸠的话:“你要去哪?怎么我们要分开走?” 云鸠咧嘴,还是笑:“我不进LZ,你放心吧!你在那炼着,我带季离去找他的鸟身,找到了就来跟你们汇合,用不了几日功夫。” 张恕一急:“我跟你一起去!” 云鸠拍拍他肩头:“季离的窝尽管没跟魔王在一个地方,周围妖魔也不少,我有养元珠,带着鹰四,很容易混进去,你要是去了,那句话叫什么……‘捅马蜂窝’是这个意思吧?” 张恕更急:“你就放心季离?不怕他一出来反咬你一口!?” 云鸠轻轻一巴掌拍在张恕后脑壳上:“笨!我不会给他下禁制?” 张恕一看云鸠已经决定了,这人自大得很,决定了就是不更改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不方便带我,那把墨虺和石蛋带上!” 云鸠才说“那你”两个字,张恕抢着连珠炮一样说:“我有蔽灵阵,平时随身带着,要打我会设好法阵再打,你如果不带墨虺和石蛋,我就在后面跟着!” “你!又不听话!!”云鸠忽然火了。 这次张恕寸步不让,下巴一抬,圆圆的眼睛回瞪云鸠。 两人对瞪了一会,各不相让,后头传来古青华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个就这么做决定了,也不问问我们这些当事人?还有没有人权啊?” …… 第二天一早,兵分两路,张恕执拗起来一根筋,云鸠还真怕他胡乱瞎跟,只好妥协。 云鸠和墨虺,带着鹰四和石蛋向西走,张恕和古青华开车往东北方向去。 几乎是才刚刚看不到背影,张恕的神情就绷不住了。 古青华说:“我们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张恕摇头。 古青华“哼”一声:“云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有没有你自己的主见?” “菇菇……” 古青华一打方向盘,反正大马路上就他们一辆车,也没交警来管,原地掉头打算去追那几个。 张恕靠在座椅里说:“不追,追也追不上。” 古青华更火大:“那就算了?这是嫌咱们拖累还是——” “咱们国家历史上,皇帝都把要继承皇位的儿子放哪?” 张恕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古青华嘀咕:“放哪?我又没当过皇帝!废话!放跟前嘛!没看那么多剧都这么演吗!” 张恕点点头,再次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假的要装真的,还是会放跟前,要不有人怀疑。” 古青华伸手过来想摸张恕脑门,张恕偏头躲开:“开车,我们还往东北方向走。” 古青华不明白了:“你傻了你?真听话啊?” “快走!”张恕催了:“云鸠看着的!我们不到地方他不会真走!” “你想干嘛?”张恕也有叫人看不懂的时候,古青华郁闷了。 张恕向西看看,云鸠不会留在叫他看得见的地方,天上灰蒙蒙的,又要下雪的样子:“我想云鸠要绕过LZ直接上QL山,他很怕麻烦,以前想慢慢培养管制局做帮手,后来时间一紧他就没耐心了,这回出来就是不要曾茂帮忙了,昨晚……估计又不耐烦了。” 古青华想起云鸠教他时动不动打过来的闪电,很后怕地缩缩脖子:“你家云鸠从生下来就没带耐心这种器官!” 张恕赞同:“所以我虽然没他聪明,他会怎么做大概还是能猜得到的。” “好吧!听你的。” 古青华又掉个头,向着东北方向开出去,很快雪下下来,把轮胎留下的车辙印覆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没睡够?” 古青华随口问了一句,他注意力在路况上,只看到张恕闭着眼睛一副假寐的样子。 张恕说:“再往前走一段,看到广告牌上大路,后面比这一段好走。” “好。” 十几分钟后,车子上了大路,这条路夹在山坳里,风不大,能见度好得多,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 古青华都忘了问过问题,张恕睁开眼睛说:“跟石蛋联系上了。” 古青华一脚刹车:“啊!你……”看张恕的眼神有点难以置信,张恕这样的人还会背着云鸠搞小动作? 明明笑话张恕没主见的是他,不相信张恕的也是他。 张恕又说:“云鸠和墨虺回到山庄了,看样子我们两不到地方他们不会真走。” 古青华想了想说:“你跟石蛋最远可以离多远?” 张恕摇头:“不知道,目前有四十几公里吧?石蛋修为提升得不错,我事先也不知道它可以办到,但是以前云鸠跟我连不同世界都可以说上话,我想石蛋应该也可以,我现在的修为和云鸠过去的修为一样,同是结丹期,而石蛋这次出来差不多已经到筑基的水平。” “距离没问题,”古青华重新踩下油门:“就怕石蛋又冬眠。” 留在车里的话,还有温水可以泡,离了车没有得泡,天知道石蛋什么时候又没反应了,古青华说的还真是个大问题。 墨虺也是个需要冬眠的,可对比石蛋他太精神了!这应该就是修为高低的原因,如今石蛋的修为上来了,希望它能抵抗住睡意。 一百来公里,开了五小时才到,到了地方一看,张恕算是明白云鸠为什么说这丧尸多了,山谷口一个大门,上面写的“HQ矿业集团公司”,看大门的气派程度和末世特有的加固方式,里边一定是一个很大规模的收容区。 张恕踏着飞剑绕大圈布阵,古青华仗着能看个几百米的神识,从车上下来,走到铁门边,找到块布告牌子,用袖子擦掉雪沫后,被黑红的血迹污浊了的字露了出来,那些血天知道有多脏,古青华不敢碰,只好断断续续地看:“二零一二年三月二十一号,本区全面感染……移往H河对岸JT……警告:内有变异……” 里边幸存的人过河到JT去了,这里彻底成了一片死地,走的人有心,还留下这样的话警告后来的人。 古青华朝高墙里边看看,那墙修了有九米多高,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铁丝网和铁丝网后面灰蒙蒙的天空,他反手掏出了别在衣服里的手枪,顺着墙根往山坡上走。 山坡上有一片小树林,雪地上露出一圈花台的边,旁边还有灯箱广告和只剩下椅背的长椅。 像古青华这样能修炼,但不能筑基的,身体没有经历洗髓伐筋,还和普通人一样沉重,每一脚下去,雪埋到小腿肚子,也是下雪下得久了,下面的雪层冻结实了,要不一脚整个儿陷进去也有可能。 走到小树林边上,底下靴子沾了厚厚一层雪,越来越重,古青华折了一截枯枝,清脆的响声在异常寂静的下午传出很远。 他用枯枝掸掉靴子上的雪,正低着头,忽然听见“咻”一声,抬头一看,恍惚看到一个影子闪过眼前。 因为防止雪地反光刺激眼睛,他一直戴着墨镜,隔着一层镜片,光影的变化看起来模糊了很多,有可能是幻觉,但也有可能声音引来了丧尸……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丧尸。 丢开树枝握紧枪,古青华慢慢转过身…… 黑色风衣……牛仔裤……张恕的鞋底贴着雪地,却没有下陷。 “……”古青华自觉他一身的紧张细胞都被嘲笑了,可是松了口气的心情又让他对张恕发不出火来。 “我说,你下次靠近我的时候招呼一声,我以为你是变异丧尸!” 张恕想着什么事,迟钝地点点头:“这里没几个变异的,有也是很常见的那种,速度稍微快点,手臂能伸长,估计这的人变成丧尸的时间不长。” 古青华叹气,张业挺机灵的,怎么同是一家人,张恕时不时的就能呆成这样? 不过,张恕都兜了一圈回来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古青华打头朝坡下走,张恕走在后面,脚都不见动,脚步声更是听不到。 回到车上古青华才知道张恕那副呆滞的模样怎么来的。 张恕说:“刚刚云鸠和墨虺朝西北走了,石蛋说好像云鸠也没打算进LZ,跟我猜的一样,他想直接上QL山。” 古青华把钥匙插上问:“你刚刚没布置法阵吧?我们跟上去?” “跟近了云鸠会知道,跟远了他们快我们慢……” 古青华插口说:“必要的时候你追上去,我嘛还是能自保的。” “不……”张恕双手抱拳顶着下巴,一脸深思:“云鸠要去魔王老巢,他身边跟着鹰四、墨虺、石蛋,他自己身上又有养元珠这样的宝物,应该能混进去,可我们要是跟着去,怎么进去?” 古青华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车顶:“照你说的,你家云鸠还回得来吗?” 张恕顿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 古青华指头在方向盘上一敲,看着张恕,等了半天张恕挤出一句:“先杀丧尸!” 古青华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嘴皮子动动,话没出口:你张恕还真听云鸠的话,简直是个模范乖宝宝! 古青华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才,石蛋传给张恕一句话:打完丧尸记得洗澡,明晚你便见得到我。石蛋说完这话就开始呜呜地哭,不用说张恕也明白,这是云鸠要石蛋传的,石蛋一个字没改传过来了,至于哭,一定是因为被云鸠收拾了。 好吧!本来背地里的联络也被发现了,那以后就光明正大的联络好了,只要云鸠知道他张恕不是会躲在后边的人就行了。 云鸠人虽然不太可靠,给张恕做出的承诺倒是都达成了,所以云鸠给了保证,张恕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这处收容区里往多了说,也许有上百万,即便少,也不少于几十万,这么多丧尸,不打太可惜,张恕一边打怪吃经验,顺道让古青华升级。虽说不能筑基,可据说到了快要筑基的阶段,炼气期的修仙者也可以身轻体健,对身体有很大好处。 有张恕这个“级”高的带,其他几个分经验的都不在,到了凌晨,独个儿吃经验的古青华只觉得浑身热气上涌,身体像要飞起来一样轻快,这让古青华非常高兴。 “或许我也能筑基!不试试怎么知道?张恕,你是过来人,你怎么筑基的?” 张恕失笑:“你绝对不会想尝试跟我一样的方法。” 古青华疑惑:“为什么?” “因为——”张恕开了个话头,却忽然不接着往下说,那样子古青华有点习惯了,一定是石蛋又来消息了。 在张恕这儿,云鸠的事情永远排第一。 古青华没料错,就是石蛋。 石蛋:主人,请您原谅…… 张恕:怎么了? 石蛋:我欺骗了您,在主人……曾经的主人威胁下…… 张恕急了:什么?你骗我什么? 石蛋:呜呜呜…… 张恕:快说! 石蛋:您曾经的主人叫我对您说了那番话,然后他就把我丢在雪地里,实在是太冷了,所以我就睡着了……直到我的一个同族发现了我,我一醒过来马上就来向您禀报了,您曾经的主人和墨虺商量的并非在明晚——哦不!是今晚就回去找您,而是在今晚上QL山,既然您曾经的主人决定今晚上QL山,跟去找您是两个方向,所以我想我被利用来欺骗您,呜呜呜…… 石蛋啰啰嗦嗦的话说完,呜呜地哭个没完,天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还是为了给它自己免责。 张恕立即就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二十四分。 他很想马上动身去找云鸠,但是蔽灵阵只有一个,如果他带走了,古青华虽然只是炼气期,可同样逃不过妖魔的眼睛,如果把蔽灵阵留给古青华,那么他很难躲过沿路可能碰到的妖魔顺顺利利追上云鸠。 假如两个人一起行动,剑意化成的飞剑不能带其他人同行,只能开车,这地方在地图上显示离QL山有三百多公里,前一天跑一百公里就用了五个小时,三百公里无论如何赶也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时间来不及…… 张恕忽然想,云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所以故意要他和古青华在一起。 怎么办?明知云鸠涉险,却坐在这里说着“我相信他“这种鬼话让自己置身事外? 实际上在前往HQ矿业公司的路上张恕就已经想好了,假使云鸠真的去了QL山,自己要怎么做,现在时间紧是紧,但那个计划还来得及。 古青华在一边看着张恕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变得坚决起来,问:“说吧!你要做什么?” 张恕问他:“你怕死吗?” 古青华歪着嘴巴笑:“咱可是军人!你这话小看人了吧!” 张恕用眼睛瞟瞟一直没拔下来过的车钥匙,古青华会意,马上发动车子,向着他其实早就猜到的方向开去。 张恕可以为云鸠做任何事,他古青华虽然不会宣之于口,但为了某条傻蛇,他也能豁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但在如此反常的气候下,晴天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 八点多太阳跳出地平线,到了九点,吹散了浓厚云层的狂风更加肆无忌惮地纵横在广袤的大地上。 几百米的空中现出久违的蔚蓝苍穹,如水洗般洁净而澄澈,但在下方,雪沫、冰粒、沙尘被风裹挟着,汇成一道灰白的看不见两岸的滚滚浊流,从西北方向冲来,呼啸翻腾着冲刷过LZ,高楼大厦矗立在这道浊流里就像一个个孤立无援的小岛,随时可能被摧折。 七级以上的风力很惊人,有些不那么大的石头被风带起来,飞向墙壁上残留的玻璃,玻璃碎裂的声音传进躲在地下停车场的一群“人”耳朵里,有一个长得乍一看很普通,可是细看眉眼很凌厉的“人”一脚踢飞地上一个易拉罐,力气不小,易拉罐落地的时候开了口子,里边过期的啤酒洒着白沫划出一道弧形。 “该死的!” 先是误杀了魔王要求活捉的修仙者,接着在失去了“翎”这个羽族的飞翔能力后死赶活赶回来等候魔王处置——那时候魔王看向他的目光熟悉而战栗,被魔王陛下用那样的目光看过的妖魔无一幸免,不知道是他走运还是倒霉,魔王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修仙者还活着的消息,他的小命保住了,但被派到LZ来,一守就是一个多月。 本来日子并不难过,但前几天魔王又派了三位魔将来,什么地方需要四位魔将一同驻守?除了魔王所在地之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安排过,这明显是觉得他能力不足,也许不久后八大魔将就要变成七大魔将了……桑田的郁闷可想而知。 地下车库靠近出口的地方站着另外一个和桑田很像的人,沧海。 沧海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桑田,却没有理会,扭头冲盘踞在一辆雪佛兰车顶上的一头白毛青皮怪兽说:“这场大风将持续多久?” 白毛青皮兽懒洋洋地把头搭在前爪上:“天黑罢,啊~~~”它长大血红的嘴巴打了个大哈欠,可是哈欠打一半忽然止住,把头一抬:“风里有灵力波动!” 沧海全身往前一扑,身影一花,一头白色黑纹的老虎四只宽厚的脚掌着地,只一跨,就跃到了车库出口处,仰起头一声虎啸,地下车库的天花板上灰尘被震得沙沙落下,啸声即使在狂风里也传出很远。 不一会一团黑影飞进车库,扑翅膀的声音还没消失,黑影已经化成了人形单膝跪在白虎面前:“回魔将大人,是个人类炼气期的修仙者,刚刚开车进入城市躲避风沙,他用的法器与我们见过的凡人武器接近,但射出的是灵气为弹的箭矢。” 沧海问:“攻击你们?” “不曾发现属下等,”这个妖魔回答:“他专心致志杀丧尸,属下从他头顶数丈飞过他也一无所知,大人,要杀了他吗?” 沧海还没有开口,后面车库里的桑田扬声说:“一个炼气期,没必要动手!蝼蚁一般的……” “杀了!” 沧海斩钉截铁:“所有修仙者皆我辈之敌,岂可放过!” “你!”桑田恼怒地瞪过来,却被沧海冷冷地回看一眼,顿时说不出后面的话。 那听命的妖魔见桑田不再开口,说了声“是”,再次变回黑影穿入外面风沙里,风更大了,连同侧路边的垃圾桶也看不清,这个妖魔几乎一飞出去就看不见了。 桑田一口气堵着喉咙,折身走进楼梯间,顺着楼梯走到一楼,找了一处顶风的地方坐下。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楼上什么地方的玻璃坏了,有一块大的落下来,在路灯上撞碎,碎玻璃被风带着朝桑田扑面而来,他却连挡都不想挡一下。 一道白色光壁挡下了碎玻璃,桑田知道是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沧海叹气,低声劝道:“桑田,这件事情再办砸了,陛下不会饶你。” 桑田怄气:“不用你管!” “这次问题不小,你莫大意。” “办砸了要死的也是我,不干你事!”桑田还在怄气,一点也听不进劝。 沧海也有点气了:“你我兄弟!你若有事我当真能安然无恙!?你难道不知陛下素来一杀杀一族!” 桑田跳起来,矫健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身,有着猫科动物特有的灵活度,但他现在是一只盛怒的大猫:“你我便是白虎族长,不如反了!!” 沧海脸色一变:“魔王一千多年的修为,你不要说这等找死的话!” 桑田显然早就有这想法:“集我全族之力!” “除了我们,还有六位魔将!哪一个身后没有大族势力!?我们如何做得到!?” 桑田呼哧呼哧喘着,跟沧海对瞪,兄弟俩就像角力一样互不想让,其实也都一样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通向地下车库的楼梯口传来白毛青皮兽的叫声:“两位大人!灵力波动有异!” 沧海和桑田同时向外面一个方向看过去,就是那个方向灵力波动忽然大起来,大到连他们这样并不擅长搜查灵力的妖魔都能清楚感觉到的地步,这样强烈的波动,绝对不是炼气期的修仙者发得出来的! 而且,这种波动有些似曾相似的味道。 沧海和桑田对视,同时向前扑出,两道人影冲出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只雄壮的白虎,不分先后地奔跑在LZ狂风肆虐的街道上,跃过锈蚀的车辆,在变成了废纸卷的广告灯箱上借力,飞快地向着LZ市南边赶过去。 只要这一次活捉那小子,就能将功赎罪避免灭族大祸! 沧海和桑田身后,他们的属下妖魔一看两位魔将已经出动了,也争先恐后地跟在后面,各展神通涌向南方。 …… 张恕一招手,发出淡淡青光的妖丹没入他手心。 “如果咱们能活下来,我就让你试试我筑基的办法。” 古青华哈哈大笑:“好!你小心点!” “嗯,”张恕点头,击杀了这个想杀古青华的妖魔后,妖魔们也快来了,“你也小心。” 古青华一边疾速跑进一条小巷,一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张恕的飞剑一出来,古青华的灵力波动立即就被掩盖住了,就像潮头和小水花一样,大潮一起,没有人再能注意一点水花,所以在张恕施展青冥剑诀的范围内,古青华反而安全。 妖魔到之前张恕已经放出了他目前能控制的最多数量飞剑,二十四把。 上十二把飞剑走伏羲八卦位,下十二把飞剑走文王八卦位,每十二把剑又自成一象,上乾下坤,乾坤一合,两仪融元,则身处其中的张恕就在两套剑阵阵心之中,不破剑阵,没有谁可以伤及剑仙。 青冥剑诀前六十四式用到张恕这个地步,恐怕七玄这个创出剑诀的人也想不到。 云鸠先教张恕伏羲八卦,后教文王八卦,由微见著,到了现在,又把两种不相干的八卦排列融合在一起,别说七玄想不到两种不同的八卦解析可以切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就算天上那群神仙,只怕也没几个想出来。 八卦中的数理之学,云鸠绝对个中翘楚! 有了云鸠循序渐进的教导,张恕又是十分适合炼剑的性子,想炼不出来都有点难。 过去的武术底子则是另一个好处,武学虽然成套,可也讲究个活用,对练的时候谁要是一个套路用到底,一定会被打得北都找不着! 无数妖魔向着张恕所在的地方赶来,张恕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狠狠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管结局如何,LZ的动静一定会惊动魔王,魔王会加派妖魔来LZ,QL山上的云鸠就会多一分胜算。 ——这是一场比赛,为此他已经热身了一个多月,准备这么长时间,即使是国际比赛都有差不多的把握了,何况才是国内比赛。 这么一想,心渐渐静下来,风速在张恕的感觉里越来越慢,一粒粒冰雪颗粒和灰尘、小石子慢慢地从他身前、身后掠过,不剩一片树叶的梧桐枝桠缓缓地摇向东南,再缓缓地摆向西北,风的呼啸变低沉了,妖魔的呼吸和跑动、飞翔声传进耳朵里。 神识捕捉到一道远远快于其他妖魔的影子,张恕立即在这个影子之前以神识为壁,下十二把飞剑从凝滞悬停的状态一瞬间动了起来,右肩一侧,张恕倾身起足,文王八卦第一式“震”出,飞剑群像一群浪潮之下逐浪的鱼群,如梭如箭,起伏不定地扑向撞在神识壁上,一瞬间头痛欲裂的妖魔! 张恕杀蝠影魔将那一剑的威力远在今天这一剑之下,以速度对速度,以迅捷对迅捷,双方均快得肉眼难见。 妖魔不弱,闪避拦挡甚至远远地对张恕用出神通,但它护体的灵力却撑不住十二把飞剑互相配合的进攻,被其中三把穿过身体,这只妖魔爆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惨嚎和一蓬血花,坠地而死,前后不过一秒。 后面紧跟着的沧海和桑田猛地站住——死的那是八大魔将中以速度见长的厉瞬,尽管没有把双方所过招数看清楚,但在那么短的时间杀了厉瞬,这个修仙者……未免进步得太恐怖了! 他们离得不远,看到才停下来,而更后面的妖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兀自争功地疯跑向修仙者,唯恐落后没了功劳。 沧海和桑田也不阻止,任由另一个魔将鹿鸣率领着大大小小的妖魔进攻过去,他们原地观望。 张恕没有把十二把飞剑收回身边,而是一式乾,驱使上十二把飞剑平齐飞出,风起微澜,进而推波助澜,自己也随同剑群向前,以攻为守,把二十四把飞剑撒出,分布成一面大网。 远处的沧海一惊:“好大的胃口!” 桑田冷叱:“只怕没这个本事。” 两人的部属和同族见他们站着不动,也都在他们后面站下来。 所有飞剑快如闪电,很少有妖魔能避开,大部分打开灵力护壁,只有少部分修为不够或者反应慢的在张恕第一次进攻下送命。 张恕也不对挡住了飞剑的妖魔立即进行第二次进攻,哪怕有些妖魔的护壁已经摇摇欲散,再来一击就可以击杀。 最快的妖魔已经死了,这些妖魔无论有什么样的先天神通,都快不过他的剑,他实在不必放弃长处,只要快到妖魔必须分心防备他每一把飞剑,他就有把握稳操胜券! 这种挨一击虽然不会要命,但不知道攻击别人的剑会不会突然拐道来杀自己的情况下,确实让大部分妖魔手忙脚乱,有些谨慎的甚至发觉不对,向着沧海、桑田所在的位置退过去。 突然一声狂吼,西北风都因为这一吼乱了向,无数飞扬的冰雪和沙尘以吼声为中心震荡而开,于是骤然间,在LZ南部城区的这一片地方现出蓝天。 张恕侧头一看,一个正在不断变大的身影占据了视线,好大的家伙!一对树杈一样的巨角从它头部伸出,它的头和身子一直到超过了三层楼的楼顶才停止变大,而那对巨角足有五层楼的高度! 阳光没有了沙尘阻隔直接落在巨角上,巨角闪闪发光,像镀了一层瓷釉,反射出锋利的光亮。 鹿? 张恕差点犯迷糊,什么时候鹿也能这么暴力了? 这头巨鹿低头一搅,两把飞剑撞在鹿角上一下子被挑飞,张恕流畅运转的灵力顿时一乱,急忙用了一式“明夷”,把范围回缩了一截。 他这一收,妖魔们马上压力大减,嘶鸣怪叫声喧天鼓噪。 沧海摇头:“遇挫便退,失策啊!” 桑田斜眼:“怎么?你希望鹿鸣也同厉瞬一样?” 沧海没说话,因为就在桑田说着话的时候,那小子倒像早已想好计策一样,眼看着收缩的飞剑群呼地扩张开,贴地的十二把穿窗过户,竟然一下子把鹿鸣身后的位置也笼罩进去,天上的十二把游速忽然变慢,但危险系数一下子增高了,活像一群游弋海面的飞鸟,等着下面鱼儿的破绽,随时会一个猛子扎下来! 鹿鸣只有一对鹿角,当飞剑以它追不上的速度出现在它身后时,有几个擅长防御的妖魔立即填补到鹿鸣后方,弥补空缺,但是这样一来,短暂出现的优势局面又不见了,大部分妖魔回到战战兢兢防御的地步,而鹿鸣这一群虽然可以慢慢前进,不过被打压得十分被动。 鹿鸣暴躁万分,却毫无办法。 短短几分钟变得无限漫长,不时有修为低的妖魔扛不住飞剑攻击发出濒死前的惨叫声。 局面看起来对张恕很有利,可是张恕知道不能让鹿鸣靠近,对方那一对巨角无论冰还是火,或者雷的飞剑都破不了,一旦被近身输的就是自己。 眼看距离一点点拉近,张恕有点急了。 第十二式“否”,天上的十二把飞剑刺向空中同一个中心点,合成一把巨大的飞剑,一击而下! 沧海暗说:鹿鸣赢了! 巨剑威力惊人,但失去了速度长处,鹿鸣从容回头,用巨角迎向落下的巨剑,眼看就是个硬碰硬的局面,忽然一点红光打在鹿鸣高高仰起的脖子上,鹿鸣一颤,嘶叫一声,却不敢低头,可恶的是那把巨剑忽然散开,十二把飞剑倏忽飞回天上。 鹿鸣知道上当,脖子上的伤虽然不重,却灼痛得很,它的蹄子向前踏出时格外用力,踩得地面都震动起来。 张恕看到古青华得手,准备故技重施—— 桑田嗤笑:“那小子拿鹿鸣无法,倒是有个帮手,就是太弱了。” 沧海急忙说:“你别去!” 桑田已经说着“所有功劳不能叫鹿鸣一人得了”跑了出去,看方向,正是红点射出的位置。 张恕和妖魔暂时对峙,古青华利用这点空当转移位置。 他猫着腰穿过高架桥下的桥洞,另一边有一个老式砖楼,花窗很小很适合隐蔽。 他神识不行,自然不知道有妖魔在飞快地靠近他。 桑田一看清只是个炼气期的小小修仙者,隔老远就抬起手掌扇了一下,这一下足够杀死这个渺小的人类了。 哪知道“呯”一声,打出去的掌风撞在一团黑气上,黑气里窜出一条蛇,森白的尖牙一闪,张开蛇口弹射过来。 桑田猛地跳到旁边墙壁上,一蹬腿跃上平房屋顶,看着这条“投敌”的蛇:“哪里来的草蛇!敢阻拦本魔将!!!” 白虎是所有蛇的克星,居然有蛇敢挡在白虎爪前!? 那人类听到动静回头,叫起来:“墨虺!” 墨虺吐了下蛇信,人类缩缩脖子,抬起手里的武器对准桑田,桑田看着一人一蛇一副夹攻的模样不禁好笑:“哈哈!我堂堂魔将,岂畏你们?” 桑田抬起爪子,正要先结果面前的蛇,忽然背后传来他最畏惧的嗓音:“那你畏惧本王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你畏惧本王么?” 桑田抬起的白色虎爪定在原位,脖子上一圈如同狮子一样厚而丰茂的白毛被风吹得狂飞乱舞,硕大的脑袋慢慢转向身后。 如烟如墨的长发微微拂动,并非被狂野的风吹出来的,而是隔绝在一层看不见的护罩里。 视线转到脸上,桑田一怔,发软的膝盖一下子僵住了。 模样是一样的,但是又十分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同,又不太能仔细说出来,总之不像是同一个。 “你……”是谁? 对方一挥手,桑田甚至连护体的灵光都没有闪现就已经被打翻,把他站立的那堵厚墙压垮了一大片。 墨虺闪得快,才没有被波及,身子一滑,游行到古青华身前。 古青华看到云鸠,好险没叫出口,被墨虺眼神示意,忙把话吞回去。 桑田被打得措手不及,狂性一起,翻身就想反扑,不料又是一挥手,这次被扇往另一个方向,一片水泥砖瓦被撞得四面飞溅。 这次桑田被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次可以说成没反应过来,第二次护体灵光被直接打散,对方的力量直接触及他的身体,白虎一族神通强于普通妖魔,体格也很强劲,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居然连丝毫还手的本事也没有! 桑田胸腹里一阵剧痛,气都快接不上了,还没站起来,他眼角看到那人的手作势又要再来一下,刚刚激起的狂性一下子被死亡的畏惧压垮。 “王!请饶他一命!!” 桑田即将丧命的紧要关头,沧海赶到了,一来就化出人形单腿跪立在桑田之前:“桑田鲁莽,请饶他一命!!!” 有沧海求情,桑田自己也不是鲁莽到没脑子的地步,撑着爬起来,变回人形跪地,一低下头,一串血滴落在地上。 沧海也好,桑田也好,一个都没看见墨虺看向他们的“王”时有一瞬间眼露担忧。 云鸠压住气海里的翻涌,静了几息才缓缓地开口:“小小白虎,见本王胆敢不跪,死罪。” 沧海急了:“请王饶命!桑田是太意外才失礼!” 桑田跪在沧海后面,吓得只会磕头,兄弟两个都不太敢相信。 魔王不是在QL山吗?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出现在LZ? 即使沧海没敢仔细打量,在赶过来的时候也看出这位魔王是有那么点不同,无论如何,对方的实力在他们之上,轻描淡写的两下,桑田就受了不轻的伤,沧海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有心怪罪,一掌就要桑田的命也不是不可能!先保住命要紧。 云鸠没让这两个起来,远远望了会——如果让张恕单独对上那头鹿和这两只白虎,那张恕的胜算绝对为零,可只要这两个白虎不能去帮鹿鸣,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打断战斗,叫张恕过来的话,所有妖魔都会跟过来,反而镇压不住。 云鸠想了想,干脆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沧海和桑田摸不清他底细,只好一直跪着,他们的手下赶过来以后,看到两个魔将都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除了八大魔将能时常见到魔王本尊,其他的有幸见上一面已经算运气不错,又怎么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不同之处? 所以沧海、桑田之外,这些跑过来的妖魔不管见没见过魔王,都在第一眼之后立即匍匐跪地,几乎额头贴地,大部分心里还想着:传闻果然不假,陛下比狐妖们还漂亮。 不过这位魔王恶名比外表传得更响,妖魔们倒是惧怕居多。 云鸠动也不动地站着,偶尔桑田大着胆子一抬头,总是正正地撞到淡金色的眼瞳里,唬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放肆。 譬如蝙蝠有不同的其他动物的沟通方式,白虎也有,久等不到魔王表态,沧海、桑田和部下里白虎族的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陛下的眼瞳…… 怎么? 是淡金色的。 什么? 什么!? 族长可看仔细了? 你真的看到了?我刚刚太急切不曾注意颜色。 没错,是淡金色的。 不是红色么? …… 沧海说着“请饶恕”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双再明显不过的淡金色眼瞳,鬓边一缕白发。 云鸠低低哼一声,沧海飞快低下头,证实了桑田的话: 真是淡金色。 两位族长,会不会有诈?他的气息也不似我族类。 我倒是记得族中长老说过,陛下化形后眼瞳淡金,鬓边白发,我数次叩见还曾疑惑,怎么长老见过的和我们见到的不一样。 长老老了,记错也有可能。 不……我倒觉得也许是陛下有两位。 什么!?不可能! 你听我说,要是我们时常见的,刚刚你已没命了,我怎会有机会为你求情?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奇怪。 要是长老在数百年前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位,便说得过去了。 那我们平日见到的…… 先假设有两位,QL山上的那一位身上也不曾有多少魔气,若真的对比,反而是这一位身上有鹰族气息。 几头白虎各自沉默下来,低垂着盯着地面的眼睛里露出深思的神情。 云鸠阔袖下的拇指、食指一抡,一枚指环样的东西一闪不见,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白虎们私底下的议论他都知道了。 青城亦正亦邪,行事无拘无束,从来不会像其他修仙者一样对妖魔那么仇视,过去身家丰厚,要什么没有?炼器材料应有尽有,连类似现代人类的“翻译器”都做过,一试还管用。 他改了眼瞳和鬓边头发的颜色,按季离说的,过去魔王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这两处,这么看来季离倒是没骗他。 恐怕见过季离他爹的妖魔都被冲虚真人杀光了,但一定有妖魔听到过传言,诚如云鸠所料,靠屠杀永远不能阻止消息流传,只有时间的流逝才能做到,以妖魔的寿命看,五百年不算太久,当初魔王最明显的特征还有人记得。 至于其他,什么高矮胖瘦的,既然亲眼见过的妖魔都被冲虚真人杀了,那还顾忌什么? 两个都是假的,照云鸠判断,他比冲虚真人还多了三个有利条件,一是冲虚真人步入化神期后天劫雷光血红,雷光既然是血红的,就表示杀戮过重,被罚下界后身上也有磨灭不了的印记,那就是血红的双瞳!二,则是冲虚真人已经把见过真魔王的妖魔杀光,又借用了自己的肉身五百年,魔王的新样貌已经深入妖魔们的意识,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则有真魔王的特征;三是季离。 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可张恕太乱来了。 勉强把气海压制住的云鸠看着远处跟鹿鸣拼命的张恕,很气,却没办法再用灵力,只能干站在这里装莫测高深。 沧海和桑田,以及他们的部下,LZ妖魔的一半力量被控制在这,张恕面对的只有鹿鸣那一支力量,至于先前死的那个魔将的手下,有些死了,有些逃走了,跟着鹿鸣的只是少数。 一个魔将,百十个化形妖魔,还有几百没化形的小妖魔,要不是云鸠教张恕领悟了青冥剑诀的更深一层,张恕绝对对付不了。 即使最终赢的是他,鹿鸣倒下的时候张恕也快倒下了。 其他妖魔一看鹿鸣连元神都没能逃出来,轰然四散。 张恕无力追击,也不敢去追——云鸠和墨虺怎么回来了?为什么沧海、桑田领着一大群妖魔跪在云鸠面前? 翻出一颗清灵丹吃下去,伤口血止住,张恕取出鹿鸣只有小拇指指尖大小的妖丹,折身往云鸠那边去。 飞出一截被鹰四拦住:“师兄且慢。” 张恕只好站住,幸好鹰四说话不像石蛋,简短几句就表达清楚了,被鹰四提着壳子的石蛋好几次想伸出头抢着说话,被鹰四的爪子一勾,头都不敢伸出来,只好缩着哼哼。 张恕明白以后,到了云鸠面前叫的就是“陛下”了。 他虽然很费了点时间和功夫,也算得上侥幸,但毕竟杀了两个魔将,有他在,云鸠也就没有了亲自动手的风险,足够镇住沧海和桑田。 说来也怪,云鸠什么都没跟沧海和桑田解释,每次开口就是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一个命令,连怎么跟一个剑仙走在一起都不做任何解释,反而让沧海和桑田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LZ市中心一幢高楼里,张恕才有机会和云鸠单独说话。 一张口,云鸠把他衬衣衣领抓住了,尽管妖魔们都在楼下,可门外还有两个魔将,声音还是得压低了说:“我叫你往东北方去,你怎么敢!!!” 张恕被迫后退,后背一下子贴在墙壁上,玻璃的墙壁,看着还是完好的,可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撞,“哗啦啦”碎一地。 关上不久的门猛地被推开,沧海站在门外,桑田在他背后:“王!” “滚出去!”云鸠毫不客气:“本王不传,不许擅入!” 沧海和桑田低下头,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退,关上门。 张恕抓住云鸠一只手:“我……” 云鸠比了个噤声的口型,自己却提高音量说:“要你原地待命,你岂敢私入LZ?” 张恕会意,但是不知道云鸠要他怎么说,只好支支吾吾,配合云鸠演戏。 “我、我只是想……” 后面的话,云鸠接上了。 “想如何!?不愿听话,就给我回去!” 张恕一愣,这句话到底是演戏还是云鸠本意? 因为担心,他是鲁莽了,可也是出于好意,就算打不过,只要撑到魔王多派妖魔来LZ,云鸠要上QL山就会容易点,这个打算连古青华也认为没错,好吧!云鸠和墨虺被逼得跑回来是意料之外,他和古青华会担心,云鸠和墨虺同样也会担心,当时冲进LZ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被这么一训,张恕垂头丧气了。 云鸠重重地叹了口气:“张恕……我当拿你如何?”能够责怪不够信任,居然用近似自杀的方式来帮忙?要是张恕去做危险的事,自己又能坐视不管吗? 抓住衬衣领子的手往上,抬起张恕的下巴,云鸠低头吻下去,张恕挣了一下——门外的沧海和桑田叠罗汉,从门上面的缝里偷看。 云鸠另一手揽住张恕的腰,张恕想退也退不了,挣两下云鸠的舌头挤进口腔,往上颚一舔,张恕顿时就顾不上其他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两只大“猫”在外面偷窥,云鸠只能亲亲就算了,何况没什么心情。 没过几分钟,门又被猛地推开,沧海和桑田站在门口说:“毒将来了!” 云鸠侧头,轻轻一点,两个在魔域大名鼎鼎的魔将倒像成了门童,殷勤地应了声,跑出去传那位。 其实墨虺现在充当的只是古青华的私人保镖,古青华没张恕的实力,别说行走在妖魔“丛生”的地方,就是丧尸遍地的LZ,也不能保证他自己的安全,本来不该离开云鸠和张恕身边,但他去拿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耽误在车上不动。 一大群妖魔簇拥着,云鸠不好过去看个究竟,而他需要张恕在身边,万一有妖魔生事,好代他出手镇压。 云鸠知道妖魔们眼里很是看不起凡人,古青华这样半只脚跨进修仙界的人,除了能让妖魔们看不起之外,还加上几分仇视,绝对没有什么善意可言,就只好临时给了墨虺一个“官职”,这样墨虺跟着古青华,古青华才不会有危险。 妖魔的体系比人类简单很多,像蝠影魔将,本名是蝠影,别的妖魔称呼他影将并不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影字,而是按照物种、特长来划分的将名,就是官名。 墨虺这样带毒的,拜将自然就是“毒将”了,尽管按人的常识来看,是挺可笑的一件事,但在妖魔里这是常规。 云鸠跟张恕说年月太久,记不得青城的一些事情,那根本是托词,他只是不想让张恕觉得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差距,其实一千多年前的事他都还记着。 青城过去修仙不像其他修仙者要么有什么仙缘奇遇,要么进入古老的修仙门派,他是张恕学过的历史书里过去某一代中的皇室子弟,尽管不是什么有大权的人物,对于民间来说,毕竟是有权有钱的人,由某些功利心很重的修仙者引进此中,然后就凭着手里条件自摸门道,倒成了个异类,不仅不仇视妖魔,反而还对妖魔十分好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的脾气倒是一样的,好奇心尤其重。 有心了解,那么知道这些其他修仙者不知道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尽管事情临时发生,云鸠也不需要问过季离才敢开口,他这么直接一下令让墨虺做了毒将,应付了这件意外之余还带来了别的好处:沧海和桑田这两个年龄没上千的“小妖”,从来没听过青城的名字,自然想不到修仙者里边居然有人知道妖魔内部的规矩,先前畏服于云鸠展现的实力,但还是怀疑居多,云鸠身上魔气虽然重,“人味”也不少,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但是等云鸠给了墨虺一个毒将的名头,又跟张恕表现亲密,沧海和桑田想当然的就自己找出了理由来解释不合理的地方——跟一个修仙者走那么近,还带亲嘴的,肯定会沾上人味。 至于其他的,魔王为什么会出现在LZ,为什么不太一样,就不是他们敢随便乱猜的了。 沧海私下里跟桑田说的:“不管有什么蹊跷,我们都不够资格过问,老实看着就是了。” 云鸠要是听到这话,说不定要对沧海刮目相看,一只虎妖也能有这见识,不错! 妖魔中本就强者为尊,谁本事最大谁来当老大。 哪怕云鸠换个模样,但他只要照样两巴掌把桑田扇得要去死,他就能让沧海和桑田老老实实地认他做老大。 当然云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又何必换一个样子来重新证明妖魔只认实力的规矩? 往更深点说,妖魔们已经习惯了魔王是这个样子的,习惯等同于积威,可以省些力气,云鸠现在是能省点力就要省点力,他每迈出一步,就往入魔的一边倾斜一点,不能不加倍小心。 尽管衡量下来后,反而是入魔之后更有利——他用鹰四的妖丹塑体,入魔后会变成鹰四的同类,恰恰就跟那位被冲虚真人不明不白掉包的魔王成了一族,真到了那一步,冒充魔王的筹码又多一个。 就连云鸠自己仔细回想,都不确定跟鹰四索要妖丹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做了万一不行就入魔的准备。 当时还没有从季离嘴巴里听到冲虚真人进阶化神期的消息,那时候担心的是无数的妖魔大军,入魔这种万不得已不会考虑的事情还没有让云鸠正视的必要。 可到了现在,云鸠已经清楚的知道,即使他再不想,都要面临选择了。 一个很不愿意,但无法回避的选择。 张恕听到墨虺来了,眼睛已经从云鸠身上挪开,看向门那边,一点都没发觉云鸠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里包含了什么样的含义。 …… 古青华和墨虺一起走进来,沧海和桑田站在门外,他们看不起古青华这个人类,连通报都只说墨虺,本来怕是连张恕也看不起的,但是张恕杀了两个魔将,自己屁事没有,足够让他们感到危险了,发现张恕跟他们“魔王”关系亲密,他们现在对张恕的态度是敌视也不好,尊敬又不可能,总之很奇怪,两个就那么站着,不打量云鸠,反而盯着张恕看个没玩。 就算门关上,也会叠罗汉来偷看,云鸠干脆要他们滚到楼下去,没命令不准爬上来。 等两只虎妖悻悻地下楼去了,石蛋很自觉地屏蔽了远程监控,让它的主人和主人曾经的主人以及主人的朋友……能好好说话。 古青华一看到云鸠点头示意,马上就说:“联络上了!” 墨虺已经知道了,所以没什么反应,张恕一脸高兴,云鸠却一伸腿,坐倒在小妖们收拾出来的沙发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张恕一看云鸠这样子,立即反应过来云鸠是嫌曾茂帮不上忙,联络上也没什么帮助。 云鸠没跟他说魔王是个化神期的修仙者,所以成功杀掉了两个魔将的张恕心情实在紧张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轻松:杀了两个,沧海和桑田看样子也不会是敌人了,还有四个,只要能想办法让那四个分散开逐一击破,传言里的八大魔将不过如此。 云鸠看出张恕不怎么明显的得意,有意提醒:“所谓八大魔将,不过是一群数百年修为的小妖魔,千年者,均已被诛。” 张恕一愣,表情冷静下来,这后面的意思他明白了:魔王的实力远在这一群魔将之上。 说到底,他们的敌人并不是妖魔,而是那个占据了云鸠肉身的魔王。 古青华皱眉:“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逃走的妖魔会把魔王引过来。” 云鸠不置可否。 墨虺赞同:“QL山离这不远,他们要是快,再过几个小时,也许天还没黑就能到。” 云鸠还是没表态,仿佛没有听见,目光落在不知什么地方。 尽管心里着急,可云鸠不出声,谁也不敢再多话,各自找地方坐下来等。 屋里安静了可能五分钟,也可能十几分钟,云鸠才开口,却不提走还是不走:“菇菇,曾茂怎么说?” 古青华立即回答:“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山上的卫星讯号塔和雷达站都已经初步完成。” 古青华跟曾茂谈了半个小时,曾茂说的很多,首先就是通讯桥梁架设成功,那么曾茂不止可以跟他们联系,还可以跟手里有接收卫星讯号的幸存者联系,这是很振奋的消息,但对云鸠来说意义不大,所以古青华只简单说了这一句,就把话题引向云鸠可能会在意的部分。 “有卫星的导航定位系统,只要能占领有洲际弹道导弹的军区航天发射场,就能实施远程打击” 这话一出来,张恕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墨虺是完全不懂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云鸠动容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你意……” “其实也不用特意找发射场,CX曾被指责开发移动式洲际弹道导弹,替我们国家背了黑锅,不过M国的指责针对的也不是CX就是了,曾茂说他已经跟XJ省军区负责人取得联系,对方手里就有,疫潮之前刚刚试验成功。” 云鸠走两步问:“他们有什么条件?” 古青华摇头:“曾茂不确定你用不用,所以还没有进行谈判,如果要用,这个家伙的价格不便宜。” 云鸠看过现代武器的纪录片,这些武器只要用得好,可不比飞剑等等法宝弱。 “让他去谈,极端气候条件,留着武器不能吃有何用?他们要多少灵谷给他们多少!只要我们有的就可以给!”脚步一顿,云鸠忽然冷静下来:“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谈判,再送东西。” 古青华忽然笑起来:“曾茂很要强,你把他当包袱丢下伤他自尊了。” 这时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但他还有后话: “机构夺回空军基地的控制权了,第三批灵谷也已经收割下来,曾茂说多的一下子拿不出来,但一、两百吨的粮食,装一架运-20运到XJ,咱们还是做得到的。” 云鸠把他们几个一一看过来,终于承认:“地球人……不得了啊!” 第一百四十章 古青华不是专门的工程技术兵,他只知道洲际导弹的发射不是GPS定一下位那么简单的事。 “目前还在沿用北斗系统,那是双星系统,接收机把信号发送给服务站,然后经过中转处理,返回客户端……一句话,需要时间,而且还有一定误差,只能打击固定目标。” 云鸠手里没有工程兵,但他有一群小妖,机构“远程”指导的话,事情可行,不过一切都建立在冲虚真人不挪窝的前提下。 “你想怎么办?” 其实张恕想说的是让我去拖住BOSS,话要出口的时候理智占了上风,云鸠不会让他去以卵击石,就算去了,能拖成功的可能性是负值。 张恕看着平静,可眼睛里的情绪骗不了人,云鸠盯着张恕看了一会,一直看到张恕脸色可疑地红起来,而古青华和墨虺走到窗边去讨论风景。 云鸠很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张恕从来没有见过云鸠像这样叹气,好像在这几秒里,一千多年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压到云鸠身上一样,张恕捏了捏拳头,有点倔强地瞪回去。 不管面对的是一千多年前的青城,还是如今的云鸠,“作伴”这个词在张恕心里,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云鸠不提,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但张恕知道一点,云鸠没耐性,离开H镇,几个人向北走,已经是不耐烦,而现在,云鸠又不耐烦了,他每一次不耐烦,都代表事情进一步棘手。 真是不耐烦,还是有心保全,在张恕看来是一样的,云鸠到底哪一种心理占多数,张恕弄不清,那就不用弄清,云鸠提出“作伴”,自己答应了,那就是生死不离。 因此张恕回瞪的目光甚至有点“凶恶”。 无论如何,只要云鸠还是想甩开他去找BOSS,他就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追上去。 哪怕追不上,也会一直追下去—— “看来,我唯有妥协。” 云鸠叹着气,很无奈,唇角勾起来,笑出几分欣慰。 他这么笑的时候,平时因为狂躁而减分的魅力顿时上扬爆表,就像青花瓷瓶里的一枝瘦梅,极为悦目。 正午十二点多,风稍微小了点,从楼上看出去,能看到几百米内影影绰绰的楼房轮廓。 云鸠拨动从鹰四那搜来的镜子,镜面上呈现出逐渐清晰的景象,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在其中。 云鸠朝张恕看了一眼,张恕本来在发现红色时下意识想往后退,被云鸠一看,强忍住恐惧,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把视线放到云鸠握住镜子的手上,稍微一转移就不那么怕了,那对眼睛再可怕,总没丧尸可怕。 不是上次见到的农村屋子,而是一片挂着冰棱的树林,占据了云鸠肉身的那个家伙就坐在树底下,脸上还若有似无地浮着微笑,令人感觉到一股子直刺入骨的寒冷。 云鸠表现得相当嚣张,张口就说:“速速将我肉身归还,我可饶你不死!否则……” 魔王道:“策反本王的魔将?不过几个无用之辈,你愿用便用吧!他们一向是本王拖累,你肯要,本王还要感谢。” “你!”云鸠一脸意料之外的气愤,“好!既然你敢说大话,那就给我等着!!!” 魔王在那头把云鸠上下一扫:“为打败本王不惜冒入魔风险?以妖丹塑体,岂不知欲速则不达?” 张恕吃惊地向云鸠看了眼,云鸠手心窜出火,一下子把铜镜烧成灰烬,他当着张恕用灵力,张恕立即看出云鸠灵力跟魔气已经相差无几。 “云鸠?” 云鸠站起来,背向张恕走出几步。 “他不是魔王,他是冲虚真人,他习魔修被打落魔域,窃居我肉身冒充魔王,季离已经告诉我,冲虚真人早已突破元婴进阶化神。” 张恕再问:“云鸠?” “以化神对元婴,几乎是必胜的局面,冲虚真人根本不需要借助妖魔的力量就可以杀我,我猜他也只需要妖魔找出我的所在,上一次你遇险后妖魔短暂消失就是因为他忽然发现妖魔可能反而会把已经有的线索中断,让他彻底失去找到的可能,所以还不如留出时间,让我自以为安全,只要恢复得差不多,他不动,我会主动送上门——我既然不知道他已经是个化神期的老怪,当然会主动送上门。” 云鸠不想说入魔的问题,张恕只好安静听着。 “冲虚真人看不起妖魔,可又需要妖魔为他办事,由此便有了鹰四这样到处寻访妖魔的使者,我大意之下暴露位置,冲虚真人就要蝠影魔将和其他在附近的来包围,却不进攻,这是防止我再次失踪,我决定向北,一路虚虚实实,曾以为可以分散妖魔力量,直到季离告诉我冲虚真人已经是化神期,我一路向北正中他下怀,他不怕我找上门拼命,就怕我失踪。” 张恕听到这,忽然奇怪云鸠刚刚表现得那么浮躁,短短几句对话里远远处在下风,他才想,云鸠已经说到了:“我就是要冲虚真人看到我自以为稳操胜券,其实对他而言,就算所有妖魔都倒向我一边,他还是稳稳占据了赢面,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等不下去,自己去找死!” 张恕一下子明白了,云鸠说:“留在QL山的四个魔将肯定已经被他杀了,既然他们已经无用,他不会留着让我收买,蚂蚁虽小,多了却会让人头疼。” “我明白了,他现在肯定等在那,等你过去!”张恕接下最后一句话:“那就让他等到一颗导弹。” 天气虽然一直在零下,可早上八点多并没有像冬天一样漆黑一片。东方天空微明,越向西,似乎云层越厚,整个天幕呈现出渐变的灰暗色调。 八点十一分,古青华从树后头方便回来,看了看表:“要来了。” 墨虺点点头,可是看样子不以为然。 石蛋趴在直升机里没下来,鹰四则站在云鸠和张恕身后的篮球架上。 这是个废弃的希望小学,崭新的篮球架还没被孩子们使用几天末世就来了,校舍的建设非常让人怀疑,因为它们全被大雪压垮了,只有球场上的篮球架孤零零矗立着。 前一天晚上风小的时候他们就从LZ出发,现在的路况不比过去,三百多公里一天可到不了。 沧海桑田盘踞在LZ有一阵子了,LZ有什么他们很清楚,有了妖魔们,整个LZ的物资都可以用起来,古青华又是现成的驾驶员,尽管天气恶劣,两个小时飞三百多公里足够了。 希望小学的废墟外面,沧海和桑田肩头擦着肩头站在一起,几百个妖魔散乱地或坐或蹲在不大的山坡上,哪怕很安静,看起来还是很热闹,活像动物园围墙垮了,连会化形的也恢复成原样。 他们心里清楚,这架势,不用说,要起冲突了,保持人形可以炫耀修为,却没有原貌更适合施展神通。 此刻没有几个妖魔留意天空,在妖魔眼里,凡人是愚弄对象,是可口的美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即使这个新世界的凡人和他们过去认定的有所不同,但根本来说没有什么改变。 连沧海和桑田都在私下议论:莫名其妙的等在这里干什么? 清晨很静,古青华的声音传遍整个山坡: “来了!” 妖魔们抬头朝他指的方向看,一个个冒出疑问,西方天空有一团红亮的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就像朝阳一样,可也不对,那光团在下落,飞快地下落,能看出它正在以高速穿透云层! 难道太阳会从天上掉下来么!? 一、两秒内,一个细小的光点穿透出来,拉着一条白亮的尾巴,直落向隔着一大片宽阔谷地的对面山间——那个位置,是沧海和桑田证实了的,来到这里后张恕又抓到几个小魔再次证实,“魔王”就在那! 那么小一个光点,从几公里外的这里看,不比萤火大多少,可是一瞬间,一团炽亮刺眼的光球从山林间膨胀窜升起来,形成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其上还有两圈体积几乎笼罩了半个天空的云环,美得简直惊心动魄! 随着天上云环向外扩张,短短四秒后狂风从山那边呼啸而来,有些还在震惊来不及反应的小魔被吹到空中,云鸠一甩袖子,飞上天的小魔身周出现一圈光罩,在光罩里缓缓落地。 地面的震动随之而来,就像七级以上的大地震,雪下埋藏的碎砖瓦弹跳起来,树木上的落雪瀑布一样震下来,地面的雪弥漫到一米多高,再加上狂风,地面二十米以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张恕震得耳朵发疼,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古青华的高喊声已经被冲得听不见,有墨虺在,不必为这个人类担心。 云鸠曲起食指在张恕脸颊上轻轻敲了两下,张恕会意,借着这股震荡的力量,大家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他们悄悄地飞向那片才被洲际导弹击中的山间。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暴还没停,沧海赫然发现“陛下”不见了,而且同时不见的还有张恕。 沧海一拉桑田,桑田往四下一扫,飞沙走石冰雪扑面,但不妨碍他的视线,察觉到不对,桑田立即就向留下的唯一一个人类冲过去。 古青华早就缩到直升机里坐着,有防弹玻璃还不算,竟然把头盔和护目镜都带上了,看起来就像随时会发动直升机逃走一样。 桑田更加怒不可遏,还隔着几米就张开嘴巴,正要来个虎吼,被沧海站到身前挡住。 “你干什么!?” 沧海面无表情地反问:“你想干什么?” 桑田气急败坏:“他们要逃!” 爆炸产生的狂风渐渐小下去,不仅能见度提高,风声也小了,只是耳朵里还留着爆炸的余响,说着话,桑田觉得耳朵痒,抬起一只后爪想挠痒痒,可是忘了他保持着人形。 沧海一回手,连头都没回就把桑田举起来的一条腿打回地上,然后上前两步:“他们要走明明可以一起走,却没有,此人留在这里一定有原因。” 桑田这时候想起来用手抓耳朵,一边抓一边说:“原因?原因就是把这个人留给我吃!!!” 一条黑影一环,把整架直升机圈在长长的身子里,咝咝地威胁:“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哎?”古青华好像完全没发现直升机外面的气氛,推开门说:“墨虺,不要紧张,以后要跟他们好好相处,你这样可不行。” 桑田嗤笑——这个人脑子坏了吧? 沧海不开口,等着听古青华解释。 古青华果然有后文:“魔王没下令,意思很明白!” “什么意思!?沧海让开!让我吃了他!!!”桑田前一天被打得不敢抱怨,今天最强那个不在了,谁也别想让他忍气吞声! 沧海很果断地胳膊肘往后一拐,把准备跳过他的桑田拐得抱着肚子,一脸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说,王要我们就地等消息?” 古青华点头,同时有些奇怪的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时候洲际导弹爆炸的余波已经过去了,压满天穹的乌云被荡出一片澄清的蔚蓝,静如湖水。 QL山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云净风清的景象,哪怕天边远处的云比夜晚还黑暗,可有了对比,越发觉得瓦蓝天幕笼罩的这一片山地有令人心醉的宁静,可惜站在这片天幕下的人或者妖魔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沧海和桑田身后的妖魔要么慢慢的,要么一闪出现在他们身后,看架势,古青华要是没有个让沧海信服的说法,今天就要被分食了。 墨虺是冷血动物,本来没有出汗一说,可对峙的短短几秒,他觉得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古青华“呵”地冷笑一声,腿一伸,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直升机,目光不明显地一闪,笑意加深。 桑田心里头火起,正要进一步质问,忽然对面山间再次“呯”地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只能遥遥看到一道红光从山间跃起,向北方飞逝而去。 沧海心里有些明白了,一时还没拿定主意,古青华笑着说:“王的意思是要我们观望,懂观望什么意思吗?就是两不相帮、作壁上观,静待结果,谁要是敢离开这片山头……” “怎么?” 桑田不客气地打断了古青华:“你以为靠你炼气期的修为和这条臭蛇,就能困住我和沧海,还有这几百妖魔?笑话——” “笑话!”古青华也不客气地打断了桑田的话:“当然能!” 随着他张扬的声音,一片密集的黑点从南方天空的云层中飞出来,它们的速度,就算妖魔中以飞行见长的“羽族”也望尘莫及。 古青华极其嚣张地拿起卫星电话:“给我听着,任何妖魔飞出我所在的山坡,允许你们自由攻击。” 仿佛为了试验古青华这句话有多大威力,有三个妖魔仗着以速度见长,分别向空中、地下、山林里逃窜,当然用他们的速度,几秒后就离开了山坡。可是在几秒后,几百个小黑点也飞临山坡上空,最排头的是一架架JF-10,俗称歼十,歼十在整个飞行编队里不算多,后面的机型就乱多了,什么都有,可是几百架一起出现,压迫力十足! 有了古青华的命令,几枚穿甲弹射入地面下,把谷地某个地方炸得土壤翻上半天,其中夹着红色的部分,钻到地里的那位不用查看就知道结果了;狄伦M134加特林每秒倾泻五十发子弹,在子弹全部换成了灵力弹之后,只能看到几串闪耀的光点扫荡向空中和地面的那两只妖魔,在地面的被打成粉末以后,空中的那个害怕了,灵活地转了两圈就想回到山坡上,可惜晚了。 由修仙者的法阵改装过的狄伦M134比追踪热源的导弹还精确,它的每一颗灵力弹都能追踪灵力波动——假如这个妖魔知道的话,唯一能活命的选择就是不再使用灵力从天上掉下来,可惜他不知道,所以在他自以为漂亮地转了两圈后,他身后的灵力弹一边快速拉进距离,一边也跟着绕了两个漂亮的弧形,然后…… 坠落的尸体已经不完整了,不管飞机上开枪的人有多业余或者有多少美感,M134一秒五十发的频率,很难不打烂。 因为惯性,尸体的某些部分飞到了靠外的妖魔脚下,这些妖魔无一例外地往里缩,神情惊恐。 在妖魔们“观赏”现代武器和修仙法器完美结合的时候,古青华却在尽量不动声色地讲电话:“MK44还要多久到位?不是说跟HQ的部队联系上了吗?” 电话那头此时连接的是远在Y省的曾茂。 “是联系上了,可你想想,MK44能用飞机运吗?就算能,你那有机场降落吗?” “那到底什么时候到?” “保守估计……” “给我个最乐观的估计!” “最乐观……有咱们机构的飞行小队护送,丧尸影响大概能忽略,他们从JT到你那,怎么也要两天。” 古青华一下子没忍住失望,忙把脸扭向舱里——两天,云鸠和张恕真能撑两天吗? 在跟张恕坦白后,云鸠也把面临的困境告诉了古青华和墨虺,所以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能困住妖魔不去给云鸠和张恕背后捅刀子,那两个要对付的……可是近神级的变态!!! 而且,即使MK44两天内能到,代替战斗机看住妖魔,让机群可以分神去帮云鸠和张恕,问题还是很多。 驾驶员是在这一个多月里匆促培养出来的,在有汽车驾照,体格过关的人里进行筛选培训,能开上天不难,但毕竟是战斗机,除了闪眼的歼十,甚至有几架是二战时候的,不飞散架算牛逼,攻击?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只有几架战机开火的原因,这一片机群,百分之七十是壮势的,只能充面子…… 其次,还有燃油问题。 四十几公里外有一个机场,可以让飞机去轮换降落,但有没有可以供这么多架飞机使用的油……是个未知数,还得时时刻刻小心被沧海这头奸诈的白老虎看出底细。 墨虺见沧海和桑田暂时被镇住了,担心地变回人形站在门前敲敲玻璃。 古青华深吸一口气,拿出兵痞子的作风,一脸满不在乎的轻佻转过身,迎着沧海探究的目光笑得很欠揍。 反正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大不了一个死,全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死了,咱已经多活半年,狠赚了! 他这副样子,别说沧海看不出问题,连墨虺这条傻乎乎的蛇都以为是不是曾茂还有出人意料的安排帮云鸠和张恕,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话说,参谋长为了给人类争口气,不惜放下身段跟甲甬那没脸没皮的穿山甲合作,搞出这样的“壮举”已经非常难能可贵,哪里还有诸葛亮的“锦囊妙计”,扒拉完一个还有一个—— 张恕身前十几米,占用了云鸠肉身五百年的冲虚真人一身红艳艳如血的打扮站在雪地里,这不是美,是刺眼,让人瞳孔想收缩的锐利,还有浓重的死亡气息从他身上涌出来,看不到,却弥漫向四野,充斥在张恕吸进肺里的每一丝空气里,所以即使冲虚真人换了跟云鸠一样的白衣,张恕也绝对不会搞混对手。 在云鸠身上,绝对没有丝毫颓丧、丧亡的气息,云鸠是“乾”! 张恕剑意bó发,脚下的雪里浮出八把晶莹如冰的飞剑,身后几乎被压折的树林里也有八把翠绿如针叶的飞剑游动在枝叶下。 冲虚真人眼睛向后闪了闪,他后面也有八把散放出温厚黄光的飞剑。 “不错,你很不错,后生可畏,已有水、木、土剑意飞剑,我想九重天再过一千年,也不可能有超越你的剑仙。” 张恕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冲虚真人。 冲虚真人自说自话:“只可惜,青城打错了算盘,你现今实力,或可与元婴一战,胜负尚未可知,让他坐收渔利,可惜……我早已突破元婴,进阶化神,你和他联手亦非我对手,如你知道好歹,告诉我他藏身之所,我可留你元神。” 张恕依旧没说话,冲虚真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眼前还算是少年的剑仙不答应自己的条件感到一丝惋惜。 “可惜了,你却再也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冲虚真人袍袖一甩——可惜是有点可惜,但既然冥顽不灵,就不要怪他不爱护后辈,修仙界,从来弱肉强食!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完 “不拿回肉身也没什么要紧。” 说这话时,云鸠站在LZ市中心某一幢高楼楼顶,近处大厦的玻璃墙面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在冬季没完没了的冰雪侵蚀和溶蚀下,部分水泥墙面和柏油路面已经被耐寒的苔藓覆盖,苔藓黄绿发灰的色彩成了城市废墟上最明亮的颜色,广告灯箱等等人类产物亮丽的颜色早已褪去,和人类一样成为灰黑的、肉体的东西。 张恕面对云鸠站着,可他的视线却越过云鸠看向下方延伸至地平线的LZ。 这不是他熟悉的城市,就连K市,张恕也算不上熟悉,看来看去,只看得心脏有种冰冷的疼痛,陌生而茫然。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不拿回肉身,用妖丹塑体的云鸠恐怕别无选择,只能做为一个妖魔活下去了。 张恕无法想象—— “七玄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我元婴和元神分离,我想这倒是个办法……” 按云鸠的判断,七玄还妄想回到九重天,这个化神老怪已经离升仙不远,必然不肯入魔就此呆在魔域,所以他比云鸠自己还要看重那个身体,不管遇到任何事,他一定会首先保护身体不被伤害。 “与其想着夺回,不如想如何去破坏,方能化弊为利,否则束手束脚,更无胜算。” …… 张恕只能告诉自己,就算他用上全力,未必就能伤害那身体上的一根寒毛,才能放开手脚。 水、木、土一共二十四把飞剑,每八把剑为一组,呈品字包围冲虚真人,只是张恕连发动都来不及,就听见“咄”一声,一道声浪以冲虚真人为中心冲击而开,当先的飞剑被声浪一冲,竟然失控地翻滚向后,差点倒过来伤到张恕。 剑尖几乎割到脸,幸好张恕反应快,立即把剑意一收,有惊无险。 可是声浪紧跟而来,护体灵力瞬间被破,就像破陋的小舢板遇上海啸,张恕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直撞上身体,“噗”地一口血喷出去,人也被打得朝后飞退,撞在雪地里拖出长长一条轨迹。 从末世开始,张恕遇到的危险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竟然连抵挡一下对方看似未尽全力的一击之力都没有。 他咬着带血的牙齿翻身站起来,此时才知道云鸠的担心到底因为什么。 结丹和元婴,元婴和化神,每一阶之间的差距不是苦修和神通可以弥补得了。 杀得了两个魔将的他,在冲虚真人面前,跟一只蚂蚁一样。 张恕强制调动灵力,想再化出飞剑,但是灵力一动,气海一阵疯狂的翻涌,所有灵气毫无章法地冲向全身四肢,撕扯得筋脉骨骼炸裂一样疼,一时撑不住,张恕栽倒下去。 看出张恕没有还手——甚至逃跑的力量,冲虚真人再次惋惜:能在他的血字魔音一击之下,还不死,尤其还是一个小小的结丹,实在难能可贵。 “你身为此界之人,此界已沦为魔域,你是断断不能往天上去了,何苦为了青城抛却性命,若再顽抗,我必不留你元神,你可要想清楚。”冲虚真人还以为云鸠不敢露面,只敢老远的“炸”他一下。 没看过Discovery的冲虚真人不知道洲际导弹是什么玩意,还当是神通…… 张恕一张嘴:“你……咳咳!”又一口血,受伤不轻。 冲虚真人仰头看着天,一副可怜众生的模样:“青城现在何处?” 张恕想要说话,可是看起来喘气都难,嘴里呼哧两下,似乎说了什么。 冲虚真人十分自大地飞了过来,落地后一步步朝张恕走近——一个化神期,据说上古修仙者也只出过三个化神,而从上古之后就再也没有谁步入化神期,身为化神的冲虚真人很难不自大。 “我再问你一次,青城在哪里?” 冲虚真人抬起一手,如果张恕还不说,这一手按下去,就算是金刚身也要化为齑粉。 张恕垂着头,呼吸声断续地回答:“你、你话太多!”不知道做事要干脆,少废话吗?电视上演了无数回,话一多就该翻盘了! 冲虚真人勃然大怒,手掌向下,掌心下面的人七窍流血,“嘭”地炸成一团血雾,染红了一大片雪地,一只坤袋沾满血浆落了出来。 冲虚真人也不嫌那上面的血污,翻手一抓,把坤袋抓在手里,正要看看有没有青城的线索,小小一团白光闪电般窜出坤袋,冲虚真人大惊—— 坤袋不能放入活物,即使附着元神的法器也不可能放进坤袋里。 蜀山剑仙们喜欢在剑上养剑灵,有了剑灵的飞剑也放不进坤袋,在能收入气海之前,低阶的剑仙就只能背着飞剑到处行走修行,这就是民间过去传言身背长剑的仙人来源。 一只坤袋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元神这样的东西进去的! 不过……那要不是坤袋呢? 只不过长得像坤袋而已,一只普普通通,装模作样画着简单法阵的布袋子,乍一看跟坤袋没有任何差别。 冲虚真人知道青城身边只有张恕这个结丹期的剑仙能做帮手,作为青城必须得倚重的剑仙,被他连元神带肉身一起杀死之后……这个时候,冲虚真人怎么可能想得到有人舍得像这样来给他设套? 袋子拿在手里,如此近的距离,只见那元神的白光一闪,任是神仙也躲不过,已经没入冲虚真人胸口。 冲虚真人脸色大变,双手收回胸前结印,想把侵入的元神逼出来。 云鸠的元神一直活着,被七玄保护起来,所以哪怕占据了肉身五百年,冲虚真人还是一个“客人”,在主人不死的情况下,不可能反客为主。 想也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元神是谁—— 假的坤袋落到被染红的雪地上,从里边滚出来一个圆形的微缩龟壳,正是云鸠给张恕做的蔽灵阵阵心,让这件法器在化神的眼皮子下边隐蔽灵气不太可能,但隐蔽没有灵气的元神却很简单。 眼看着冲虚真人结出一个逆盘两仪,就要逼出云鸠元神,忽然一把飞剑从雪下冒出来,正刺向冲虚真人的眉心。 冲虚真人大吃一惊,手里结的印一散,红光顿起,飞剑斩在光盾上,撞得倒飞出去。 进阶化神后,还是头一次被敌人的攻击逼得冲虚真人用出护体灵力。 先被元神入侵,后又被飞剑偷袭,冲虚真人血红的眼睛几乎发出光,神识看向牵引飞剑的灵力源头,更加吃惊! “张恕!!!” 片刻之前被他碾碎的剑仙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几里外的林子里!?高阶修仙者一到哪里,最先做的事就是用神识扫一遍地方,几里之外并没有超出他的神识范围,怎么躲过的? 等等!张恕身上有一个连他都看不透的珠子……传闻七玄得到上仙赐下的法宝,叫做养元珠的,此珠如此古怪,一定就是这个了。 先前神识里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本该死掉的张恕不说,张恕气海里还有两颗金丹! 冲虚真人有点明白了,不是亲眼看到,就算有人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一般修仙者灵气不足,炼差不多就忙着突破瓶颈进阶,没人有那么多的灵气炼好几个金丹。 早知道张恕不止一颗金丹的话,冲虚真人绝对不会那么大意! 结丹期的神通不能塑体,但元婴能,云鸠用张恕的一颗金丹给张恕“做”一个身体,张恕甚至不需要用元神控制,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的金丹做的,就跟控制飞剑一样,意到身动,连灵力牵引都可以免了! 以一个金丹为饵,这点牺牲张恕还丢得起。 以元神对元神,无分修为,接下来,张恕只要能骚扰冲虚真人,让他无法用神通逼出云鸠,那么在那具堪称完美的身体里进行的争夺战,就是公平的。 不能不说,云鸠实在是一个修仙者里的异类,不是云鸠,没有人能想出这种办法对付化神。 冲虚真人放出一只黑色小钟,这只小钟一路飞向张恕,迎风见长,飞临张恕头顶时已经如同小山大小,“当”一声,震得树木倒伏,地动山摇——这是冲虚真人的成名法宝,破云震山钟,也是他的本命法宝,在所有他持有的法宝里威力第一! 云鸠的元神已经进去,元神之间的战斗绝对不轻松,明白厉害的冲虚真人也知道要第一时间除了外界的干扰,才能全力对付这副身体本身的元神,所以一出手就是本命法宝破云震山钟。 张恕看到从天扣落的破云震山钟,第一个念头就是喘不过气想逃开,猛想起云鸠的交代:“冲虚真人的本命法宝是一个钟,疑似上古法宝改炼而成,若传闻属实,这等宝物他必不舍放弃,到时候你要面对的极有可能就是这只钟,切记不可跑……” 不是这个破云震山钟擅长背后打人,而是张恕不适合逃,追根究底,蜀山剑法只攻不守,只迎难而上,绝不萎缩胆怯,一旦转过身跑,剑法就要大打折扣。 还是云鸠最先教给张恕的,君子立身,当为“乾”。 冲虚真人双手虚捏,好像拿着钟向下扣,正要解决张恕,眼前忽然一昏,云鸠的元神已经跟他的元神直直撞上!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像爱惜性命的修仙者所为。 而张恕手里“啪”一响,小小的火苗跳动在火机盖下,跟着他食指中指用力并紧,捏起剑诀从火苗上挥过,全身一旋,乘着破云震山钟短暂的停顿,长腿一扫,雪片纷飞,六十四把拉着火焰长尾的飞剑以伏羲八卦变卦式直扑空中的破云震山钟! 五行中,火克金,天寒地冻的环境,张恕又不是擅长火神通的妖魔,冲虚真人这位不爱学习地球知识的老怪竟然不知道打火机这种东西的存在,放放心心的就把本命法宝扔来了…… 化神的本命法宝,当然不是相克就可以烧化了的,但是云鸠把元婴借给了张恕。 张恕的灵力跟云鸠完全相同、相通,云鸠的元婴张恕直接就能用,这一招的威力远非昔日可比。 六十四只火焰为翅的凤凰鸣出远扬天际的清吟,围上破云震山钟,张恕脚下的山地积雪被炽热的火焰一逼,化成浓重的蒸汽升腾,在青天白日幻化出一片神仙界域才有的奇景。 伏羲八卦对张恕而言就像洗脸刷牙一样熟悉,尽管每次冲虚真人驱使,破云震山钟就能打散数把飞剑,但每次冲虚真人要对他下杀手,也都被迫刹住。 张恕知道这是云鸠在拼命,他们都在拼命,这种感觉……实在是好极了,踩在生死边缘,和云鸠并肩战斗,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可以说他一直盼望的就是今天。 哪怕不是真的追上云鸠,却是真的并肩了,他在这里咬牙,付出全力,云鸠也一样,只要想到此,张恕的心情就像空中展翅的火凤凰一样炽热! 破云震山钟面上刻有带爪的怪兽,每次飞剑贴近,雕刻就会活过来,伸出尖爪抓住飞剑,被它们一抓,飞剑就像纸做的一样不堪一击,不过每次一抓,怪物脸上就会浮出痛苦的表情,发出尖利的惨叫,收回钟面的爪子通红。 不仅钟面有古怪,钟里边也有。 要是被山一样大的钟扣下来,张恕一定会被扣在下面,处在现在的位置往上看,就能看到钟壁里有一张张面露恐惧的人脸,这些人脸有的张着嘴,有的瞪大眼睛,无一例外地朝下看着张恕。 不需要猜就知道如果被破云震山钟罩住会面临什么。 张恕试着让飞剑直接攻击里边,但这只钟在硕大吓人的体积条件下,居然还有无比的灵活度,里边可能是弱点,所以飞剑一往里钻,它就全身翻滚,像挂在门上的铜铃,以耳为中心打转,张恕一时没办法。 钟面被烧红烧亮的地方越来越多,但它也越来越逼近张恕头顶。 苦战中,渐渐施展到第六十四式“未济”,过去施展到第六十三式,张恕就会变招,以免施展不过“未济”打乱灵力流动,导致被动局面。 可是这一次到了第六十三式“既济”,平白无故,张恕没有变招,手掌一散剑诀,合拍在一起,左手向前,右手向后,气海里的元婴睁开眼睛,精致的小嘴叹出一声如吟如唱的单音,稚气的声音一下子压过飞剑的鸣响和破云震山钟的嗡嗡震音,一息之后,飞剑上的火焰爆发出金乌一样炽亮的光芒,有一把被钟面怪兽抓在爪子里的,直接把那只爪子融化成铜液滴下。 一瞬间,仿佛有六十四个小小的太阳在空中飞舞,连里边的飞剑原形都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团团金红色的光团。 冲虚真人察觉不妙,抬起双手,向着胸口就拍下去。 本命法宝如果被坏,他的元神就要受损,在这种情况下受损,就意味着毁灭,他这一下是想威胁云鸠,这是云鸠自己的肉身,如果肉身受伤甚至濒死,云鸠一定不舍得,只要云鸠迟疑,那一边张恕就悬了。 可是冲虚真人没想到,云鸠不仅不迟疑,反而更加促成这个动作,于是很怪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雪地上美如上仙的男人接连两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胸口,嘴边立即呛出一口血沫,差点跪倒下去。 冲虚真人大怒:青城!? 云鸠:我已决意入魔!这具身体不要也罢,来来,再来几掌!!! 冲虚真人:你!你疯了!!! 元神互相对冲,没几下,忽然其中一个元神的光像风里的烛火一样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叫。 在几公里外,破云震山钟接连爆出“铿、铿、铿”的声音,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出现在钟身上,被撕裂的怪兽和人脸发出惨叫,几道灵光突出钟面逃向外面,被纵横的飞剑消弭于无形。 张恕盘膝静坐在破云震山钟下面只有几米的位置,却对越来越怪异吓人的巨钟视而不见,眼里一片澄澈平静—— “未济”原来是这样的…… 飞至高空,俯瞰世间。 达成梦想那一刻的回首。 不是空虚,是百味杂陈,风起云涌后的天青云淡。 所以后十七式才是人生的种种情绪。 张恕的手不算灵活,可是现在他找到了云鸠十指动作的同样韵律,灵力在他十根手指间细如丝线,韧如经纬,六十四把飞剑再也没有一把被破云震山钟击溃,高温让这一带的空气产生扭曲,地面已经干透,被冻死的树木露出残缺的肢体,大地也从雪下现出面目,满目疮痍。 附近一个村子的水泥路上,有几个丧尸茫然地抬起腐烂的脸看向天空,像石头一样青黑的脚下积雪化尽,不知道是污雪,还是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浊液,黑黄色,散发出恶臭流向路面凹陷的地方。 过了一会,一声比洲际导弹落地还要大的声音呼啸向四面八方,听着像是一个巨大的钟掉落到地面,沉闷而震撼。 气海里,冲虚真人的元神一僵,破云震山钟完了! 云鸠抓紧机会,控制着身体再拍向胸口一掌,这一掌打得毫不留余地,肉身的鼻腔里溢出血。 同时,云鸠照旧用元神狠狠撞上去,冲虚真人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打算入魔,不要这具肉身了。 到了这步田地,冲虚真人只能承认失败,光一闪,元神终于不再留恋,逃出身体,一闪就是几十米远,这个元神接连闪了好几次,不愧化神,已经远远的要逃走了。 云鸠完全接手身体,本来就是他的,没有了冲虚真人的阻碍,立即融合无隙,本来深红的眼瞳一下子变成了黑色。 他双手合掌,左手向前,右手向后磨,和几公里外的张恕手里动作竟然出奇一致,飞剑上的火焰一转,变成雷电,意到剑到,六十四把飞剑一瞬间来到冲虚真人元神前方,密集如网。 冲虚真人的元神逃得很快,来不及回避,就这么撞了上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居然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一个化神,死得如此平淡,不知道会不会不甘心? 用神识看到的张恕弯起眼角,笑了。 云鸠、云鸠! 要不是他布置得如此巧妙,一环扣一环,一步追一步,怎么能得到眼前的胜利! 云鸠站在雪地上,屈起食指,用指背擦掉鼻子下面的血,被冲虚真人控制时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化为和煦的清风,刺眼的红衣也骤然失去了咄咄逼人的凌厉,像春寒料峭里盛放的红梅,艳而傲,美得无可比拟。 张恕正看得发呆,满心幸福,云鸠忽然吁出一口气,身体往后便倒,刚刚擦掉的血又从鼻子和嘴角溢出来。 “云鸠!!!” “这里是D湖援助机构的新闻即时播报,根据本台刚刚得到的消息:截止昨天,2012年12月19日,已经有共计八十七万九千三百四十九人成功获得本机构救助,从世界各地接到原H镇,现‘未济’地下城里居住,‘未济城’容纳量经过几个月的扩建,足够再接纳十万人次,地理结构牢固,城里的法阵设施已经在半个月前全面完工……” 这一段从收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传遍了一辆改装大巴的车厢,车厢里挤着二十几个男女老少,没一个人的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脸色菜黄,明显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全车仅有的几包食物和水散发出酸臭的味道悬挂在车顶的横杆上,尽管如此,还有好几个人的目光十分渴望地瞄着它们。 车前部和后部有拿枪的人,什么枪都有,主要是过去社会上用钱能买到的自制土枪和54式,连九五都没有,更别提M4、马沙达那些高级货。 甚至有两个手里拿的是螺钉和铁条做的弓弩。 “阿会!还有多远!?” 有个三十多岁双眼满布血丝的男人凑到本来装玻璃,现在换成了铁条的窗户边,从缝隙里朝外看了会说:“就顺路直走,跟你说了顺路直走!!” 开车的师傅是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女人,胡乱剪短的头发让人乍一看几乎看不出她的性别,她吐了一口唾沫在座椅前方:“问你还有多远!汽油要没了!!” 阿会和其他乘客的脸色都变了变。 “还有……还有三十多公里,刚过P湾渔场。” “草!” 有个少年从背包里摸出一部陈旧的卫星电话说:“要不我再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开车的女人喝道:“放下!不到没油别用!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安全的加油站弄点油,最好能弄到电池,我草,好不容易弄部卫星电话,存两天就够拨个号的电量!” 一天前,他们打通了D湖援助机构的电话,可是就只来得及说出省份和地区,就因为电池没电被迫中断通话,收音机电池和卫星电话的不一样,收音机用电少,一节破电池也可以听很久,为了支持下去,收音机就没有关过,一直放在D湖援助机构的新闻频道,二十四小时地听着那个温和的女声播报着遥远到仿佛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稍稍安慰这群幸存者几近崩溃的精神。 当然新闻不止有安慰作用,在卫星电话中断之后,D湖援助机构非常体贴地插播了一条消息,针对的就是他们,说机构在G省的ZY市西郊GT新机场有一个救助小组,该小组本该当天撤回机构,临时决定再停留四十八小时,等候G省的幸存者赶到。 于是这辆车里的人就往ZY市赶过去,机构救助小组等他们四十八小时,很宽的时间,不过那是在没有突发意外的情况下。 这是末世,突发危险几乎随时随地—— “咚”一声,车顶往下凹陷了一大块,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车外。 有两个女的抱紧身体蜷缩起来,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被这一下撞击,大巴向左侧歪斜了一下,差点翻倒,还好女司机的技术过硬,方向盘猛打,硬是把车给正回来。 就在车里负责安全的几个男人拿着枪瞄准凹陷的车顶预备开枪时,侧面车窗外的一排铁条被什么东西拉扯,像皮筋一样被拉长变形,一张眼珠金鱼般突出的脸出现在窗外,红黄色滴落脓液的眼睛死死盯着车里的人。 子弹出膛,没有武器的乘客全都蒙住耳朵伏低身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变异体袭击了,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这次不同过去,又是“咚”、“咚”两声,车里所有人都露出绝望的神情。 三个变异体! GT机场的救助小组等不到他们了…… 剩余的子弹不计数地打出去,没有人再叮嘱省着用,谁都知道变异体成群出现的时候,绝对不止这三个。 女司机狂骂了一声“草”,前方路上趴着几个姿势怪异的“人”,不用说,变异体。 几个袭击车辆,几个在前方堵截,确保没有一个人类跑得掉,这些怪物越来越懂团体合作,机构新闻上每天都在提醒幸存者小心步入变异体的圈套,可是真的碰到,再小心有什么用。 只要再跑三十几公里就安全了,只要再跑三十几公里! 可是油表上的指针已经掉到底,三十几公里,就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女司机在子弹喷射和其他人的怒吼里把油门踩到底,死死盯着那几个堵路的变异体:“老娘跟你们拼了!!!” 大巴的车速一下子飚上一百,疯了一样朝前冲,路上趴伏的变异丧尸在距离车辆十米时弹跳起来,举起长出利甲和粗毛的双手扑向冲过来的大巴—— 忽然“咻”一声,预料的撞击没有到来,大巴车好像冲过了一片沙尘,车头没有被撕破撞烂,只有轻薄的灰尘从铁条缝里扑进来,落了一些在女司机裤子上。 怎么回事? 车顶发出几声怪叫,像变异体濒死的惨叫声,可是没有看到战机的影子,连路上也没有任何活人出现。 女司机踩下刹车,大巴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继续前行了十几米后停了下来,开枪的人也已经发现不对停下了,车一停下,寂静像死一样蔓延,每个人连呼吸都顿住,只敢把眼睛四下转。 变异体呢?还是……这是它们进餐前的游戏? 十几秒后,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女司机开始大着胆子重新发动大巴,车子缓缓的向前移动了几十米,没有任何变异体突然跳出来,一切安静得诡异,这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公里后,车子的速度慢下来,油耗光了。 女司机呼出口气:“从这里开始,我们只能下车走过去。” 阿会说:“还有三十公里。” 一个害怕得受不了的女人小声地哭着说:“我们到不了了,丧尸就是在等着我们下车……” 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呢? 女司机说:“那也要走,不走就在这里等死!” 有些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看着车外十分排斥。 路前方忽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很沉重,比他们的大巴车声音还大。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很快,三辆装甲出现在视野里,装甲车后面还有一辆改装得比他们正规得多的大巴,钢板镶嵌的车身一看就很结实。 这群幸存者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这是…… 老远的喇叭声传来:“我们是D湖援助机构G省救助小组!” “哇!!!” 紧张地抱着卫星电话的少年与其是说欢呼,不如说的惨叫,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拉开车门,连宝贝的卫星电话掉了也顾不上捡,下车就向前方狂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在这!!!我们在这!!!!我们在这里啊啊!!!!” 跟着他,好几个人冲下车,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虚弱而竭尽全力地往前狂跑,得救了!全都得救了!!! 装甲车队开到大巴前几十米,怕撞到这些死里逃生,几乎疯了的幸存者身上才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军人,不高,很壮实,黝黑的皮肤,双眼炯炯有神,他一下车,不对着跑向他的幸存者说话,却仰起头,对着大巴车顶喊:“张恕……还是你快!” 刚刚下车的女司机往她下来的车顶奇怪地看了一眼,愣住,就在车顶上方几米的空中,凌空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圆眼睛黑黑的,也正看着她。 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什么东西!!! 说是人,人怎么能浮在空中?人怎么有这样透亮的眼睛?无声的风围绕在这个人身边,拉开黑色的风衣,零下的温度似乎对他毫无影响,风衣下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干净的布料熨帖着紧实的腰腹,紧致而简洁…… 她还在看,这人咧开嘴,冲她露出一个完全没有心机,干净质朴的笑容。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下飞向装甲车队,和几个下来的军人简单说了几句话,钻进车里去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这群幸存者换到干净舒适安全的大巴里,被装甲车队护送到机场,一架大型运输机等着他们,把所有车辆和人全部载着,飞跃上千公里,一个多小时后降落在D湖援助机构的机场。 有人来接他们,把他们带进一个宏大的地下城市,有些地方是人工的,有些地方是天然的,墙壁上不时有流动着不知名光芒的图形在闪烁,然后,他们吃了一顿饱饭,晶莹的米粒,喷香的面包,还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饭后甚至有明亮的、空气没有异味的房间可以睡觉。 第二天有人来给他们检查身体,洗澡消毒后拿到新的衣服更换住处,第三天登记名字和特长……直到工作了好几天后,做梦的感觉才褪去,心里才敢相信这不是死后的天堂,而是真实的世界。 2012年12月21日,太阳消失,大地沉入黑暗,气温持续向下掉,可是生活在‘未济城’的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如果得到洞外的工作,走出山洞才看得见,在整个‘未济城’的地面上倒扣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搜刮生命的寒风被挡在外面,根本进不来,罩外一片无底的黑暗,里边,却有一个温暖的小太阳,使地面一切就像过去一样阳光普照,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现代化的功能高塔矗立其中…… 正元零零零零年一月九号,两个年轻人走在D湖援助机构的草坪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 “再不晒太阳,你的脸色就像纸一样了!” “罗嗦!” “云鸠……你的伤早就好了吧?” “胡说!”面目漂亮得用美丽来形容,也不觉得过分的男人一脸暴躁地转过身,向写着“中心区”字样的洞口走:“好了我会不告诉你?我胸口刚刚还在疼!你非要我出来晒太阳!!!你这叫虐待!!!” 后面的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不问你的时候就不疼,一问你就疼了,你自己说说!要不要换个借口,一个借口用半年,会不会太过分啊!” “不知道谁过分!”这个更加生气,几乎听得到磨牙齿的声音:“我说没好就是没好!不是借口!!!你再烦我翻脸了!!!” 后面的放开手,似乎被威胁到,抱着胳膊看他走出一截,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既然你伤没好,那还是分开睡吧!免得我半夜起来打坐吵到你。” “啊啊啊啊!靠靠靠!你威胁我!!!!张恕你敢威胁我!!!!!” “……不知道谁威胁谁,出来晒个太阳那么难!” …… 老远的山头上雷达站一个小楼楼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放下望远镜:“我看,张恕跟云鸠又快动手了……” 他旁边趴着一条……一头……还是一大坨巨大的穿山甲,似乎是在晒太阳,或者是在风干……懒洋洋地说:“打吧!打烂让他们自己赔!你别再让他们耍赖,看他们谁还敢打!?” “他们……是老板。” “咦!?他们不是机构养的两只米虫吗!?” “你……” 话没说完,天上落下一道雷,穿山甲烤熟了,散发出肉香地撑起身子,换个地方趴下,继续晒。 曾茂看向头顶的天空,在上面更高的地方,他看不见的位置,卫星忠实地记录下地球的变化,如果这九天的数据是一个平稳的变化指数,那么,在几年后重见真正的太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分做几章发,这一章是今天一天完成的,但是一想,既然是一口气写完的,就让支持我的读者也一口气看个爽吧!多谢你们的支持,新文要过几天才会上传,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先收藏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