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仙妻 作者:慕子辰 文案:他被心爱之人背叛出卖至死,化身为魂飘荡世间没想到亲眼看见那人替自己报仇坠崖,心痛懊悔中浴火重生再度重来,他使出万般手段复仇,势将害他之人一一屠尽! 且愿那人得其所爱,终能快乐一生可他明明记得那人喜欢的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这辈子的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劲? 后来他发现这事的确不对劲,已经太晚了…… 【金手指加成注意,升级流】 再世仙妻的关键字:再世仙妻,慕子宸,重生,修仙,1v1,复仇,甜宠 第0章 作品设定 赢黎大陆三宗元黎宗,清思谷,名剑山庄修炼阶段【人界通用型~】 练气,筑基,开光,心动,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飞升】 剑道境界【只适合剑修,但是表露在外面的仍然是以上阶段~】 养剑期剑元【练气期至心动期】,剑丹【金丹期】,剑婴【元婴期】 御剑期剑韵【化神期】,剑势【大乘期】,剑意【渡劫期】 剑魂,剑域【仙界中阶段现在就不说那么多辣~】 修士法宝设定法器,宝器,灵器,法宝,灵宝【人界】 半仙器,仙器,半神器,神器【仙界】 六界设定人界,仙界,神界,妖界,魔界,鬼界真神:所谓真神,其实可以理解成一个人携带者一个可成长,但是不会有灵智的妖宠,打架的时候你就可以运用这个妖宠天生有的能力,例如如果是玄武啊你就可以用龟壳防御之类还能算命什么的【够通俗么】修为越高真神越厉害~本命剑:所谓剑修,在这里设定的是剑修已自身骨血灵气成剑胎雏形,然后就是一直不停的吞天材地宝作为剑胎的养料,最后过剑婴期之后剑才能离开体内直接用,剑婴之前就算能看见也只是剑胎影子,剑修用剑化神期之前都是将剑胎影子投射到真正的剑上,然后发大招。【听明白没我觉得我讲的好麻烦QAQ】 以后会有更多设定在这里更新哟,记得戳么么哒~ 第001章 叛徒断剑 那是一把剑。 一把锋锐无比又沾满了鲜血的——断剑。 千丈之高的悬崖峭壁前,一个孤独伫立的背影被云雾掩映,模糊了石阶上众多追击者的身影,仅有一个飘飘荡荡的半透明的影子,悄然无声的落在了那个身影背后。 立在悬崖边上的人影,一身白衣全被暗红染透,雪色的长发坠地掩住眉目,却掩不住全身那凌厉的剑气,和顺着手中断剑落下的一滴滴鲜血。 半透明的影子飘在那个高大的背影不远处,一双若隐若现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早已看不清容颜的面容充斥慌张无措,好似想要对那人说些什么,可因为不过是个即将散去的魂魄,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直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了云雾深处——“本座看见那个叛徒上了寂灭崖!绝对没看错!” “这次他必死无疑!他跑不了!快追!” “那叛徒虽是个剑修,可他的剑已经断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叛徒竟敢为了一个死了的炉鼎去刺杀宗主,还将痴心对他的小师妹祭了那把断剑!真是罪无可恕!” “追!杀了叛徒——”“杀了叛徒!” 种种嘈杂的声音逐渐逼近,崖边的白衣人却仿佛没听到般,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飘荡在他身后的那个影子见他无动于衷,好似终于绝望了,本来剧烈扭动的手臂垂落下来,隐约透出浅淡的碧色光芒,可因蒙蒙的云雾遮盖,没有人看见这样微弱的光芒。 就在影子放弃提醒白衣人的那一刻,许多身着道袍的身影纷纷迈上了石阶,一眼瞧见了站在崖边的高大男子,和他手中被鲜血覆盖却依旧锋锐有余的断剑,本来带着愤恨的神色皆是一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都多了几分谨慎之色。 仅有一个走在众人之前,看起来地位不低的年轻男子,在瞧见白衣人手中的断剑时,眼底不被人察觉的多了几分贪婪和嫉妒,不等身边的人开口斥骂,就迅速换了严厉憎恨的神色,抢先朗声喝道。 “叛徒永渊!你已经逃不了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悬崖上,还不等传开就被一阵剧烈的山风吹散,背对着他的白衣人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用无声的背影对着他,顿时让他的脸变了几变,手指无声抬起窜出深红火焰,于半空中成一条火龙朝着那人背影而去。 周围众人见年轻人不打招呼便放了术法,不仅没有人出口斥责他,且面上纷纷闪过赞同之色开始动手,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便紧随那道火龙,朝着白衣人的背影扑击而去! “叛徒!受死!” 炙热暗红火龙仰天咆哮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上了白衣人的背影,紧接着数不清的术法一道又一道叠加而上,白衣人却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有紧握着断剑的指尖微动,剧烈耀眼的白光闪烁开来,竟瞬间将那些落在身上的术法劈成两半,粉碎开来! 自己的法术被干脆破掉,方才发了法术的人纷纷因反噬倒退一步,尤其是最前的年轻人最为严重,不仅面色难看登登退了两步,更喉头一甜差点呕出血来! 就在追击者纷纷为这道耀眼剑光变了脸色时,背对着众人的白衣人却骤然转过身,低头嘶哑着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鲜血顺着薄唇滴落入泥土中,雪色的发丝被狂风扬起,身体紧跟着开始晃动,指尖却还稳稳握着那把断剑。 窥见白衣人这般反应,包围的众人顿时神色一松,为首的几个长老立刻交换个眼色,纷纷用出了自己威力最大的术法,直到那道白色身影骤然一折,染满鲜血的断剑勉强支撑他半跪在地上的身体,却只能低头剧咳出血来,再也没了发出剑气的力气。 被反噬最厉害的年轻男子见他如此,知晓白衣人此刻垂死再也翻不起波浪,立即涌上了毫不掩饰的贪欲和憎恨,略略低头对身边的长老说了几句话,便运起了全身灵力上前几步,目光鄙夷的掠过白衣人被血污染得不成样子的白衣,抬手准备拍击他的天灵。 “叛徒永渊,还不受死!” 就在年轻男子抬手要杀死白衣人时,本来一直呆在白衣人身边的透明影子却剧烈的波动起来,好似卯足了气力要去挡下这一击,低头呕血的人却骤然手指微动,抬手将断剑及最后一缕剑气刺入了咫尺之遥的年轻男子丹田处。 一剑毙命。 年轻男子脸上的得意贪婪憎恨,等等神色还不及收敛,手指涌动着灵力也马上要击上白衣人的天灵,却被白衣人这般杀死,顿时让本来放下心来的众人再度警惕起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而出,目光凌厉的扫过再度用断剑撑起身体的白衣人。 “叛徒永渊,你本是千年难见的剑修奇才,却为一个魔道奸细宗主的鼎炉,不仅刺杀了本宗宗主,更将无辜的宗主独女祭剑,走至死路仍不知悔改,竟连少宗主也不曾放过!你可知你已然入魔!今日老夫便要除魔卫道,杀了你这个剑魔!” 话音未落,老者神色一厉刚要动手,近在咫尺的白衣人却蓦然开口,声音古怪嘶哑几乎难以入耳。 “他……是最后一个。” 他喃喃说着,几乎没有人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除了他面前的老者,和那单薄透明的影子。 “林阁璟。” 这个名字被他用嘶哑的声音念出时,老者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白衣人却头也不抬踉跄着后退一步,在众人的或惊讶或庆幸的目光下,握着那把始终不曾脱手的断剑,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坠落而去,声音飞散在了云雾最后。 “阿璟……仇已还报,我已践诺。” 就在白衣人落下深渊的那一霎那,一道刺目的碧色光芒,突地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视线,然而没有人发现的是,有一道透明的身影,已紧随崖下那道白影坠入无尽黑暗…… 第002章 再世为人 眼前是沉沉的一片黑暗,与充斥着云雾的崖下一般景色,唯独黑暗的中央有着一个染血的背影,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手中的断剑依然紧握,身下却无止境的漫出暗红色的鲜血,直到两个声音由远至近的,缓缓在他耳畔响起。 “永渊,我们既然已是朋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倘若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 “这算什么?等到我死了才许诺,未免也太过薄情了。” “你可以说不。” “好罢……难得占你的便宜,既然说出口了,可千万不能赖账。” 永渊……还有自己……的声音。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他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 永渊…… 永渊……死了…… 那是在他被利用至死后,唯一一个还记得自己,不惜一切为自己报仇的人。 为了那个死后复仇的承诺,永渊死了。 “不……不!” 一双眼睛骤然在晨光中睁开,躺在床畔的青衫少年全身一颤,随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眼前即使一片模糊不清,却还是朝着身前惊慌失措的抬起手来,手指弯曲成爪好似要去抓什么,却只透过了一小块微亮的阳光。 不……他不能看着他跳下去……他被人利用做了鼎炉被采补致死,不过是死有余辜……那个人一身傲骨剑气纵横天纵奇才,不该这样背着叛徒这个骂名而死,即使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呼吸声因恐惧和悔意愈发急促,青衫少年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推门,终于清晰起来的目光却在瞧见自己此刻白晳瘦小的手臂时,动作下一刻就定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他颤抖着收回自己抵在门上的手,目光四处寻曳后快步跑到屋中放置注满水的铜盆前,在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样子时,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平滑如镜的水面映照出的面容,分明是十二岁时,他被人发现仙根带入宗门做杂役那一年的脸! “我……回到了……过去?” 这个猜测刚一掠过心头,青衫少年顿时扣紧了铜盆两侧,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重生了……回到了过去! 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恨意迅速覆盖了他的面容,脑海中下一刻却闪过了死前那囚禁自己不见天日的山洞,他心爱的道侣凭借着献上的功劳成了宗主的大弟子!道貌岸然的宗主废了他的丹田,对宗内谎称他失踪已久却日日将他采补至死! 若不是没有下山历练的永渊觉得不对劲,又无意破了山洞的禁制,怕是没有人知道他是那般死去的! 后来他成了魂魄,一直飘荡着跟在永渊身边,看着他为了自己刺杀宗主成了宗内叛徒,不惜自毁大好仙途替他报仇,为了临死杀了那个负心人,最后甚至连性命也搭上…… 他既然已经重生,就绝不会让害了自己的人,以后舒舒服服的活在世上! 还有永渊…… 脑海最后仿佛再度划过那人染血的白衣,和骤然从悬崖坠下的身影,林阁璟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眼底闪过些许说不出的懊悔和庆幸,眸色却一点点加深。 这么多年来他本以为,那个人早就为了当初那件事不肯原谅自己,却没有想到在自己死后,那人竟会因那个不像是承诺的承诺而…… “林阁璟!林阁璟!那个叫林阁璟的来了没有!” 林阁璟怔怔的盯着面前的铜盆,刚准备直起身来出门看看时,门外就突地传来了一声暴喝,还夹杂着嗡嗡的议论声。 一听这个声音,林阁璟先是皱了皱眉,开始回想自己十二岁时的事情来,瞬间眉眼间闪过几分异色,勾唇冷冷笑了一声。 而此时就在外间的小院子里,天不亮时就站了许多着一模一样青色衣衫的少年,正对着林阁璟房门前排成了几排,一个个蔫头耷脑的盯着地面,任由一个肚大肠肥管事模样的人一边摸着小胡子,一边扬着唾沬骂道。 “不要以为被大修士看中去打扫,就能给我甩脸子了!你们都是什么东西,连筑基都筑不了,更别提开光期得了真神进外门!不过是一群杂灵根的废物罢了,一辈子就只配当个杂役!” 在他面前的众多少年为了等待管事早就在这里站着许久,几乎所有人都等的哆哆嗦嗦敢怒不敢言。 听到管事一来先吵吵着一个人的名字,却发现那人不在时就觉得不好,果真下一刻就开始指桑骂槐,站在离管事近的人更有些惊恐的朝后缩了缩,生怕面前的人找不到出气的正主儿拿他们来撒气,眼底不被人察觉的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们都是进了宗门不久又资质不好修为极低的人,为了留在宗门中不得不去做这等打扫清理之类的杂事,一月勉强有些丹药灵石用于修炼糊口,本来都是刚进宗门,即使他们灵根不好,又分配了个吝啬凶恶的管事,但除了稍稍破财常常骂人也没什么——直到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就是这个名叫林阁璟的人,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在管事不在的时候,被宗内前来要杂役清理废弃丹室小弟子给拉走了。 结果在打扫丹室的时候,他偶然被炼丹宗师看见,不仅赐了几粒养身丹,还允诺若是能修到开光期在宗内得了真神,就帮他摆脱杂役身份做个记名弟子,这样的好处让许多人都红了眼杂役里大部分都是心眼没开的少年,倒也没什么故意害人的事,可少年争口气或多或少大部分人就想着让林阁璟出丑,所以每次管事前来早起的时候,大家都有默契的不管林阁璟,就等着管事看他不在找他麻烦。 不过管事此时找林阁璟的麻烦,却不是为了这个记名弟子的名额。 这样的事在他眼里虽然少却不是没见过,只是若一个小小杂役敢为了一个还没当成的记名弟子沾沾自喜,甚至敢如此小视他,就不要怪他不给面子了。 在这杂役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定要让那个目中无人的林阁璟,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管事眼底闪过阴狠神色时,那扇众人都注意的门,也终于吱呀一声打了开来,走出来的少年发丝衣衫齐整,看着倒像是出门特地收拾过的,只是自出门后一直垂着头,也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神色。 见他出门,管事脸上的鄙薄之色掩不住,冷冷扫了过去。 “哟,林大修士,您可终于从入定中醒过来了,不知道您这娇贵身子,在杂役屋中睡得还好不好啊?” 管事身边早就心有不满的众人,闻言立时发出一阵哄笑。 林阁璟被管事讽刺又被其他的杂役嘲笑,却意外的没有抬起头更没有开口回应,而是快步走到了管事身边躬身行了个大礼,随后从袖中摸出一块青幽幽的玉佩来递了上去,话中带了几分恭维之色。 “管事言重了,方才阁璟耽误了时间的确怠慢了管事,却并非阁璟所愿,而是发现了管事的玉佩被落在屋中,这才寻找许久没有出来。” 管事听了这话先是一愣,低头去看时眸光正好对上那块玉佩。 “玉佩?” 林阁璟察觉到面前的人正在打量自己,毫不犹豫的将手更举高了些,声音里没有丝毫迟疑“管事请看,这就是您的玉佩。” 管事一瞧清是那块成色上好,还隐约散发出浓浓灵气,被雕成节节高模样的碧色玉佩,先是忍不住奇怪的望了那块玉佩一眼,发现就是前几天林阁璟刚来时,自己发现是好东西所以一直暗示他孝敬给自己,结果最后因为这小子死活不愿交玉佩,他还克扣了这小子这几个月的灵石,就等着他低头将玉佩交出来。 平时也不见他低头,怎么今天不过是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这小子倒是乖觉的将东西交上来了? 莫不是有诈吧。 林阁璟迟迟没听到面前的人回应,知道管事心底肯定对自己突然变化的态度感到奇怪,头便稍稍抬起,几乎将手中的玉佩举到了管事胸前,装作一副不想给却生硬的屈服模样:“管事请。” 瞧清了林阁璟此时别扭的神色,管事虽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也不大明白他为何突然识相了,倒是觉得这才应该是这小子正常的反应,便抬手一把将那玉佩拽走了: “算你小子有些眼色,还知道将本管事丟了的玉佩找回来。罢了罢了,这回就饶你一次。” 林阁璟眼角余光瞧见他摆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让自己走,就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立即快步隐没在神色各异的众人间,而收了玉佩的管事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将东西塞进袖子里就瞪了眼睛斥道。 “都去干活!看着我干什么,能看出灵石来么!” 众人一见这事雷声大雨点小,林阁璟又给了管事贿赂,就知道是闹不起来了,纷纷撇嘴模糊应了,临走前还不忘用各异的目光瞧林阁璟一眼,这才两三个结伴叽叽咕咕的走远了。 见其他杂役终于散开,林阁璟再度垂下头来握了握手指,刚准备也下山去领杂役任务,耳边却骤然传来一个声音。 “林师弟!你等等!” 第003章 亲者仇者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走在前面的林阁璟方松开的手指,瞬间再度握紧在掌心,面上却迅速带上了温和笑容,回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瞧见来人时恭敬的低身行礼。 “阁璟见过卫师兄。” 来人本来兴冲冲的跑来叫他,还想问问方才那个玉佩是怎么回事,可瞧见此时林阁璟很是恭敬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踌躇起来,试探着望了他一眼开口道。 “林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对我这么客气……” 来者姓卫,单名一个文字,一年前就进了杂役院,自林阁璟进院中后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在管事总是克扣他灵石丹药时,还很爽快的将自己的丹药灵石赊借给他,更好几次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可若是面前人仅因为好心这么对他也就罢了,这一世的林阁璟此时却心中清楚,卫文现下如此接近自己对自己好,可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性格善良好相处,而是因为他不过是另一个人埋在杂役院中的棋子,那人要故意要他拉拢些被排挤的杂役,而自己怡好就是这些被排挤杂役中的一员。 而那个把卫文当做棋子的人,偏偏就是——林阁璟脑中思绪万千,唇角笑意却更深了些,对他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声音并无多余的情绪,像是毫无芥蒂一般,深处却有些说不出的生疏。 “不知师兄唤阁璟有什么事?” 卫文见他今日虽沉默寡言了些,态度也有些过于恭敬,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故意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来意。 “哦就是……就是今日是外门大比的最后一日,你不跟我去看看么?” 听到外门大比这四个字,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缩,他更深的低下头去,掩去眉眼间的森森冷意,薄红的唇却稍稍上扬,被阳光照出几分莹润的模样,被人瞧在眼中仿佛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顿时让盯着他的卫文不自觉的动了动喉结。 然而那好看的双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并不十分客气了: “望师兄原谅,今日我妹妹要过来看我,所以我不能去看外门大比了,要在杂役院里等着她,毕竟她是外门弟子,而我无事是进不了外门的。” 卫文本来对他答应自己说的事情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外门大比还是十分精彩且很有看头,而且对暖林阁璟这暖的人,他向来是有着杀手锏暖,不料的是林阁璟这一回竟十分干脆的推拒了他,理由更是让人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来。 “你要等你妹妹?” 见面前的人点头应是,卫文搓了搓手指,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当时那个人让自己拉拢杂役院中,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打眼的少年,就是为了这个少年的亲妹,后来这少年又好运气的被炼丹宗师看中,他也就愈发对这少年重视起来,此时这少年因为要见妹妹而拒绝自己,自己一时间竟没什么好反驳的。 林阁璟的亲妹名为林阁瑾,因年纪尚小又是资质不错的双灵根,几个月前刚进宗门内就被外门录取,只待突破了筑基期就能进入内门,要是能在十八岁之前突破筑基,在宗内长老的护佑下得到真神,甚至可能被宗内的长老收为弟子,而林阁瑾一旦被内门长老收为弟子,可不管林阁璟这个哥哥原本是什么身份,都是可以一并将其带入内门的。 因此只要脑子不坏,在妹妹的亲近和外门比赛两相权衡之下,选择谁自然一目了然。 话虽是这么说的,卫文却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一点机会,一边窥视着面前人的神色,一边放出了杀手锏:“可……可今日好不容易有殷师兄的比赛,你不是一直想看么,要是错过了今天可就……” 这句话话音未落时,卫文突地感觉浑身一冷,顿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有些奇怪的看了周围一眼,没看到还有什么人时,才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心下暗自思索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么?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就在卫文投来目光之时,强自压抑住心底恨意的林阁璟愈发低下了头,唇角勾起的笑容冷冽中带着杀意。 殷师兄……殷子名。 他前世那位倾心相对的爱侣,为了不断爬的更高得到宗主大弟子的名头,不惜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看着他活活的被人采补致死,又最终导致了永渊死于崖下的人——那个前生他爱的几乎失去自我,甚至将心都刨出来的人。 那个今生他还未复仇的,恨不得生噬其骨死鞭其尸的人。 “师兄言重了。” 唇间传来淡淡的铁锈味,林阁璟终于半抬起头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平日里说不出的期盼之色,那双澄澈的眼睛中却深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妹妹今日回来是有急事找我,我还是等妹妹要紧,至于殷师兄的比赛……殷师兄去年大比得了前三,这次就算师弟不去观战,想必殷师兄也定能胜出的,还请卫师兄仔细看了,回来告诉我可好?” 听他如此信任殷师兄,卫文下意识瞄了一眼那柔软的唇,心底升起些微酸的意味,转眼间却想起了殷师兄的手段,顿时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收了回去,干咳了两声转开眼光:“既然如此,那师兄我就自己去了。” 林阁璟抿了抿唇,脸上生起几分不舍来,神态倒是极坚定的,拱手送道。 “卫师兄请。” 目送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立于原地的青衫少年挥了挥袖摆,唇间逸出一声仿若嘲讽的冷笑。 “殷子名。” 这三个字的尾音还未完全消失,他却又缓缓仰起头来,有些怔然的望着那绽放着耀眼光满的太阳,薄唇开阖间无声的轻唤。 永渊。 默然在院中站了片刻,又心不在焉的去了管事那里,从得到贿赂后就不再为难他的人手中接了打扫院子的活计,刚回到院中就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走到床畔摸出一张崭新的通讯符来,打了个手印将体内那可怜兮兮的灵力送进去,便对着那通讯符轻声吩咐道。 “今日别去凑热闹看大比,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速来杂役院中见我。” 话音落下后不过眨眼时间,那边就传过来少女欢快的答应声,速度快得好似早在等着他联系一样。 “知道啦哥哥!” 得了胞妹的回应,林阁璟心下一定,回身将自己的房门打开,又稍稍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刚泡好一壶花茶,门外就蹦蹦跳跳的闪来个白色影子,少女苹果般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对着露出温和少年的时候,眼底更多的却是依恋和亲昵。 “哥哥,你急急忙忙得不让我看大比,到底找我什么事?” 林阁璟见她来得急,唇角露出个温和的微笑,递给她一杯茶示意她缓缓再说。 “先坐下,喝杯茶。” 说罢,他放下手中茶壶,快步走到门前关了门,这才回到桌边挨着胞妹坐下,眼中的神色在短时间内变幻几次,好似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因为某种不好说出口的原因犹豫该不该开口,纠结到最后还是破釜沉舟的发了声。 “我……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重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心中忐忑,手心紧张的出了汗,甚至话语都结巴起来:“你…… 你自从上山之后的这几个月,有没有下过山?” 第004章 初见永渊 “还没有啊,哥哥你忘了么,我们这些新来的外门弟子,一年之内是不能下山的,不像哥哥你每个月都有下山的机会,我天天呆在山上都快闷死了!” 白衣少女没想到哥哥会问这个,毕竟比哥哥要小几岁,又是个天性活泼的女孩子,听到下山两个字后,立刻噘着嘴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没有下过山……”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林阁璟却下意识松了口气,掩饰般的低头喝了口茶,“……那就好……” “哥哥?”少女没听清他咕哝什么,倒是觉得他今天表现有些不同寻常,忍不住奇怪的瞪大了那双杏眼,“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看你,这才把你叫下来。”被妹妹这么一说,林阁璟放下手中茶杯,倒是想起今日的正事来,脸色顿时多了几分严肃,“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别着急,更别生气。” 见哥哥的神色认真,少女故作严肃的挺直小腰板,眼珠却还骨碌碌转着:“哥哥你说,我肯定不会生气的。” 林阁璟沉默与胞妹对视片刻,眼神在阴暗的室内沉了沉。 “我将母亲留下的玉佩,交给了管杂役的管事。” 林阁瑾闻言刚想故作深思状,但下一刻在明白了兄长这话含义时,整个人都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面色震惊无比:“……什么?!”“别着急,先坐下。” 不等她完全站起,林阁璟就抢先预料到她的动作,抓着手腕又把她按了回去,神色淡然成竹在胸的解释道。 “玉佩一日不给他,我一日就被他刁难,甚至连修炼的丹药都拿不到……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那玉佩上有几层禁制他动不了,短时间内也决然舍不得卖给他人,将玉佩暂时放在他那里不妨事。” “可哥哥,你……你把玉佩给了那个管事……要是万一……” “所以说,这件事暂时要托付给你了。” 说到这里,青衫少年眼底划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放在桌上的手再度握紧成拳头。 “哥哥灵根不好仅是杂役,是不能违背管事的。可你不同。已经是个外门弟子,他一个杂役管事的手还伸不到外门,你的修为快要筑基了,只要等到成了内门弟子,定能从管事的手中拿回玉佩来,到时候玉佩就放在你手上,由你小心保存着,不必再交给我了。” 见到兄长此刻难过的模样,林阁瑾也有些难过起来,抱住少年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哥哥,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你不要伤心……” “好。”耳边传来胞妹软软的劝慰声,林阁璟眨了眨眼睛,笑容温柔的抬手抚了抚女孩长长的发尾,轻声应道,“哥哥相信你。” 第二日一早,打好了包袱的林阁璟,恭敬的跟管事打好招呼后,便从杂役隶属的敬事堂中寻了个下山的任务,用上山前带着的金银雇了辆马车,朝着离宗门最近的城镇行去。 三日之后,还是一身粗布青衫的少年,终于目光复杂的站在了一块刻着鹿城两个大字的城门前,低身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城已到正午时分,腹中轰鸣之声已然响彻,林阁璟低头快步沿着大街走到城东,才慢慢停下脚步,四处认真看了一番后,低身坐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冷清的馄饨摊前,闷头连吃了两碗馄饨又喝净了汤,方才抹了抹嘴对着卖馄饨的老汉问道。 “老伯,请问城内附近……是不是有座鬼宅?”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诧的东西,卖馄饨的老汉眼神一变,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风尘仆仆,看起来是刚到城内没多久的少年,半天方才疑惑问道:“小子,你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想找个人。”林阁璟察觉到面前的人奇怪的眼光,禁不住苦笑一声,眼底却不自觉闪过几分异样的神情,下一刻这情绪却立即被压了下来,“他住在鬼宅里。” 后面这半句话还没落,林阁璟就敏锐感觉到,自己附近凡是听到他说话的人,都纷纷用一种极为诡异的目光瞧着他,看得他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要询问的那宅子,本是鹿城不知第几任城主的城主府,也不知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一夜间那任城主及其家眷死的一干二净,全都是一剑穿喉干脆利落,仿佛是得罪了什么要命的仇家,下一任城主看那剑伤可怖,怕惹上什么麻烦又重新建了府邸,原来的宅子就这么废弃了,后来那地方久没有人住开始闹鬼,城里的人便称之为鬼宅。 可他却不能不尽快找那鬼宅,更私心抢在了妹妹下山之前下山,是因为——因为他此刻想要寻找的那个人,是前世的妹妹十五岁刚成了内门弟子,独自一人下山历练在这座城中的鬼宅借宿时,无意间发现的一个有趣“活物”。 前世的妹妹,就是在和那个人相识已经有些时日后,突然有一日用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很是有些奇异的语调说出这个词来,又将当时发生的一切对已经成了外门弟子的自己说起,最后拉着他去了宗门外的小树林中去见了那人。 时至今日他更加无法忘记的是,那人仿佛与天地割裂般挺拔修长的背影,浑身上下透出几乎要割伤所有接近之人的锋锐剑气,还有那双即使隐藏在浓郁的树荫下,依旧深邃明亮如星的幽紫色双眸。 林阁璟抿了抿唇,独自一人在城内走了许久后,终于停步在一座外表看起来已荒废许久的宅院前。 他望了望那没了牌匾爬满蜘蛛网的门框,抬手抚了那破旧的木门上生锈的大锁,绕着宅子挑了墙角的地方,干脆利落的爬了进去。 一跳进荒芜长满杂草的院中,林阁璟先是忍不住先四处望了望,直到瞧见这院中的角落处,确然隐约有着一个被密密匝匝藤蔓遮住的古井,胸膛那愈发急促的跳动才稍稍被抑制些许。 强忍住不再去看那地方的意愿,咬着牙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门槛前坐下,沉默着注视着此刻刚刚过了正午的天色,只觉唇齿之间全是浓郁的苦涩。 时辰滑沙般走过,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一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阁璟,仿佛终于从某种幻觉中清醒过来,抖着手四处寻找了些能用的枯木做柴火,又集了许多蓬草拢在一起,用袖中火折子点燃了柴堆。 金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灼烧着,干燥的木柴在火中劈啪作响,少年安安静静的站在火前,目光却仍不自觉的望向角落处若隐若现,隐藏在层层藤蔓下的古井,片刻后终究忍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从包袱里掏出被油纸包着的点心,一步步朝着自己注视着的地方走去。 将纸包的点心放在脚边,少年抖着手将井边上的藤蔓一条条割断,因为那枯井好似荒废了很久,藤蔓都长得异常粗大结实,他弄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方才将其中大部分都弄开,然而就在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拨开那层层叠叠的藤蔓,准备去看枯井的那一刻一-蓦然一道耀眼雪亮的剑光,从古井深处的模糊黑暗中一跃而出,瞬间划过青衫少年脸侧,照亮了他俊秀温润的面容! 在这道剑光出现的刹那,少年却不退反进,眼底瞬间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柔和,任由颊边被剑气划过的鬓发落下,更不管自己白皙的侧脸上多了一道浅浅伤口,反倒低身跪在了井边柔软的蒲草上,抬手擦亮了掌心握紧的火折子。 火焰的光亮柔柔的投进井下的黑暗中,始终寂静无声的枯井中隐约映出一道单薄的影子,和带着浓浓戒备与杀意,仿佛许久未曾说话的嘶哑声音。 “谁?!”这个声音…… 林阁璟眨了眨眼睛,虽此刻看不清枯井之下那人的神色,可他自复生之后一直提着的心,竟奇异的因这一个字被抚平。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他尽量用自己最柔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劝慰的轻声道,“我不是故意要割断这些藤蔓,只是……过路在这里歇息,怡好身上带的水不够了,天色又已经这么黑,就想看看这井里有没有水,没想到这井里却还有人。” 这便是前世妹妹曾说起的,为何会在一座荒废的鬼宅中,竟发现枯井中有人的缘由。 今生他用了相同的理由,永渊应该也不会心有疑虑才对。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什么回应,他也没有丝毫气馁之色,心中清楚那人戒备心极强,前世性子就十分冷淡,熟识之后尚没什么话,就更不提他们此刻还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一却也不知为何,一想到他们此刻仅是陌生人,他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冗长的沉默中,林阁璟没有听到底下还有什么声响,手里的火折子也照不出什么来,却不肯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契机,便一只手仍拿着那只火折子不动,另一只手在脚边将那包点心掏出来,朝着黑暗中递了过去。 “我这里有些糕点,你要吃么?” 他的手刚拿着糕点包一伸,一道剑光再度刷的一声从黑暗中露出,这一次被火折子上的光一照,剑尖明晃晃的对着他的脖颈,立时让人惊得手一抖,火折子和糕点分别滚落在了井中。 火折子朝着黑暗中落下,枯井之中的景象顿时映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骨,白骨之上是厚厚铺开的蓬草,以及其上一道侧身坐着的影子,苍白的容颜虽仍然是少年模样,却已出落的俊美惊人让人不自觉屏息,然而只要瞧见那双深邃的幽紫色的眸子,就再也移不开眼光。 光芒跌入白骨中熄灭,他对视着那双月光之下,仿佛能够穿越前世今生的双眸,只觉心里堵得厉害,理也不理喉间那把被持在少年手中的长剑,话语因艰涩而断断续续。 “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第005章 枯井之下 没有声音。 仍旧是一片黑暗。 沉默。 喉间的长剑被缓缓拿开,少年却并未移开与他对视的双眼,反倒是他再也难以与那目光对视,狼狈的垂下头来急促的呼吸着,嘴唇开阖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他以为直到僵持再度天亮,都得不到少年开口回答,已经有些心灰的时候,那个嘶哑着透出清冷的声音,却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永渊。” 听到这两个字,林阁璟立时无比欣喜,忘记自己刚还被剑指着,朝着井边又凑了凑,唇角也泛起了笑容来,声音仿佛咬在唇齿间。 “永渊,这名字真好听。” 底下的人没有回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阁璟却自觉那人说出名字,该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双眼晶亮的又往前凑了凑,半个身子都快投到井里了,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还有几分诱哄意味。 “糕点反正也落下去了,都是我从外面买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话音落下仍旧是一片沉默,只是许久的等待之后,终于传来了油纸哗啦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人打开了包糕点的纸,虽然之后并没听见有人咀嚼的声音,林阁璟仍是忍不住将嘴角弯了又弯,笑着轻声问。 “好吃么?” 这一次,直到天色再度蒙蒙的亮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井边浅寐的林阁璟,并没有直接得到井下之人的答案。 可他得到了一张仅剩下糕点渣滓的油纸后,已满意的收起来再度翻墙出去买东西了。 直到天光大亮阳光落下时,林阁璟方才提着另一个油纸袋回来,快步跑到井边低身去看,不出意外的只瞧见底下零散的白骨和凌乱干枯的蓬草,还有一截长长的白色衣角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轻声道。 “永渊,我回来了。” 蓬草上的衣角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来。 林阁璟只觉得心底有个小爪子,被那截衣角弄得挠啊挠啊。 “那个……我……” 再度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大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中的袋子朝着井里探去,顺便带上了整只胳膊还有半截身子,缓缓的朝着那截衣角行进过去,不管是动作还是话语中都带着讨好。 “我给你带了这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谁知他的手刚伸到那截衣角上,身子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还没奋力将眼光落在那人背影上,一股极为冰冷的寒气骤然落在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就蔓延起一阵剧痛,好似整个人手腕被霎时扯断一般,林阁璟刚强自压下喉间的痛呼,整个人就被朝井下一带——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纸袋子飞到了井中角落处,青衫的少年却被人完全扯了下来,重重的坠在了蒲草白骨之上,紧接着冰冷的气息霎时逼近,森冷的剑锋紧紧扣在颈上,连带压上来的却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林阁璟没想到会突然被粗鲁的拽下来,只觉得方才被拽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腰,脊背又重重落了地,不由痛的冒出冷汗说不出话来,眼前一片金星乱转什么都看不清楚,可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近在咫尺的正是那双幽紫色的眸子。 那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冰冷冷毫无倒影,仅浸润着满满的杀意。 “你是谁?要做什么?” 林阁璟静静看着那张熟悉的,被晨光照亮了轮廓的苍白脸颊,嘴唇动了几下,被方才一番变动吓得彭彭跳的心平静下来,不管此刻压在自己喉咙上的剑有多么锋利,他却奇异的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好似确定尽管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冰冷无情,实则却是无人能比拟的温柔重情。 “我不会做什么。” 他喃喃着,眼底渐渐泛起雾来,声音低的听不清楚,像是心底发不出的咕哝:“我只是… …想见你……” 我想看你是不是还好好的,没有像那时折断了自己的剑,为了个蠢货葬身崖下。 那声音极低极弱,伏在他身上的人未曾听清,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却暗了一层,手中的剑柄再度朝下压了压,直到看见那人白皙的脖颈上,已然涌出了丝丝血迹方才罢手,再度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的问,仿佛无论怎样都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 林阁璟定定的望着面前那张少年的,因常年呆在阴暗不见阳光的地方,有些过分苍白却不减其轮廓精致的面容,虽感觉到脖颈上刺痛的感觉,心中却没有一丝该有的担忧,唇角反倒扬起一点极淡的微笑来。 “……大概是因为……”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同蝴蝶振翅般轻颤,那双乌黑的眸中仅映出面前人的影子,顿时让握紧长剑的人手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你长得太好看了。” 这半是玩笑半是调戏的话一出口,林阁璟心中暗叫糟糕,知道自己下意识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但这时候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故作平静的干咳了一声,直到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再度皱了眉,话语中带了几分疑惑。 “……什么?” 眼看那人好似真的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阁璟暗中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几分心酸——那人前世被妹妹发现的时候,是不是也就是白纸一般的性子,虽然有着一身凌厉的剑气奇高的悟性天分,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里他只觉闷闷的,长吐一口气后,抬手握住了那人持剑的手,柔声劝慰道。 “好了,既然话也都问了,就别总是拿着剑对我了。看我费了劲给你买了吃的,你就吃吃看好不好吃。” 那人与他对视许久,好似确定他不曾要害自己,虽还是有些不明白,却迟疑的移开了手,望向那个人低身拿过来的纸包:“……这是什么?” “恩,肉包?”林阁璟听到他问,将手中的纸包打开,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就涌了出来,眼角余光瞄到那人下意识动了动下颚,就知道那人是饿了,便立刻把纸包里的包子掏出来递过去,“一大早跑了那么远,我也有点饿了,快吃吃看。” 白衣少年猝不及防的被人塞了个包子,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鼻端闻见那热热香香的气息,不由缓缓垂下了眼眸。 自那场惊变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里,独自一人在枯井中苦修,一直以吃辟谷丹为生,直到突破开光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方止,直到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昨日还有今日都给他买东西吃……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声音落下许久,被问到的人才意识到是谁出的声音,顿时回过头来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去,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林阁璟。”那张俊秀的面容被井外透出的光亮一照,更显出少年面容俊秀神色温润,“阁楼的阁,玉颜之璟……如果是你,就叫我阿璟吧。” 说罢这话,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土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纸包整个塞了过去,低垂着眼睛轻声告别:“要是没什么事,我不就不打扰你了。这次下山还有任务要做,我晚上再来给你带东西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午间就吃这个好了……我先走了。” 白衣少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纸包,幽紫色的双眸凝视着那个青色的背影,直到那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方才安静的垂下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浅浅柔光。 “阿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长满草木的鬼宅在黑暗之中,也显出了几分说不出的阴森,此刻燃烧在院子中央的火堆无法驱散黑夜的寒意,本应在火堆前的人影却不知何时再度落座在枯井边上,手中拿着一只烤的金黄的鸡腿闻了闻,便笑着说道。 “这家的烧鸡果真做的不赖,那老伯没有骗我。” 井下的人此时微微皱着眉头,闻言瞧了瞧自己怀中包着除了那只鸡腿,剩下的整只喷香金黄的烧鸡,冰雪般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 “为什么,你要给我吃的?” 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 为什么会找到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好? 这些话他通通没有问出来,靠在井边的人却仿佛瞬间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唇角勾起的笑容淡了些,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伤色。 “……或许,是因为我前世欠了你吃的,这辈子才来还你吃的?” 良久之后,终于传来纸包扯开的声音,加上那冰冰冷冷的声音。 “胡扯。” 突然听到这两个字,林阁璟喝水时差点岔了气,咳了两声后转身趴在了井边上,隐约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更加和缓了,便试探的低声问道:“那就不开玩笑了。你一个人呆在这枯井底下,早上走的时候把茅草铺在这里时就是这个样子,晚上回来看你还是这个样子,每日这么呆着也不无聊么?” 他接了任务出来的时日也不过三天而已,这时候见到年少时的永渊过这样的生活,他怎么都不忍心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两人关系现下还不算亲密,更说不出让他离开这里跟自己走的话,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人,想要知道那人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方才愿意离开井下跟妹妹离开的。 想到前世的诸多情形,以及那人当初见自己时,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深邃眸子,和对妹妹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心里有点发闷,更多的却是遗憾。 遗憾……他没能在前世,比妹妹先一步认识永渊。 第006章 相依相偎 这样怅惘又复杂的思绪在脑海中纠缠许久,林阁璟定定凝望着枯井之上的天空,良久没有得到回答,这才发现井下的少年又不说话了,不由对这冷冰冰的性子觉出几分无奈来,再度趴在井边上低唤道。 “永渊?” 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回音,仅有簌簌微风。 又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么? 少年垂下头,禁不住一声叹息。 眼见着今夜井下的人大抵是不会出声了,林阁璟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目光从不远处自己包袱上新采来的草药上掠过,刚准备回火堆去休憩养神时,脚步一动却骤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正是此刻从枯井下传来的。 “……永渊?” 听到这样的声音,林阁璟觉得有点不对劲,再度回返井边,像早晨一般朝着井下伸出半个身子,想要去看那人到底怎么了。 井下一片黑暗,仅有白骨被月光照亮,闪烁着荧荧的光亮。 “你不回答,我就下去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林阁璟心底却渐渐涌起不安来,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嘎声,好似锋锐的剑尖划过石板的声响,以及压抑在喉间深处的痛呼。 一听到这个声音,林阁璟整个人脸色骤变,也顾不得自己跳下去会不会被那人用剑劈,就一个翻身跃了下去。 “永渊!你怎么了?” 谁知还不等他在井下站稳,锋锐的银色剑气立即从他身侧擦过,强自隐忍的声音和不稳的剑尖朝向他,警告多过于戒备之色。 “出去……滚出去!” 黑暗之中,林阁璟敏锐的觉出了隐约的血腥气,心中顿时一沉,目光落在即使用尽了气力被攥紧,却仍旧因为某种原因微颤的长剑上,小心翼翼的朝前靠近着。 爆裂冰冷的剑气在狭小空荡的井下乱窜,好似用出剑气的剑修再也不能控制一般,血腥的气味渐渐蔓延开来,被扬起的剑尖终究从青石板上划过,一动不再动了。 此时的林阁璟费劲气力用灵力护住身体,却也被那剑气划伤了好几处,他自己却完全不在意那些,眉间紧紧蹙了起来,停步在了月光下隐约可见的身影边上,低身跪坐在急促喘息的那人身边,焦急问道:“你……是病了么?” 话音未落,他眼见着黑暗中又是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一直被持在主人手中的那柄剑被狠狠嵌入石板中,那道身影却开始疯狂的颤动起来,好似蓦然间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一般。 林阁璟心底一惊,也不管那人身上疯狂流窜的剑气会不会伤到自己,就已然抬手将人紧紧箍在怀中,调动仅存的灵力抵在那人背心处,沉声喝道:“调和内息,抱元守一,莫要妄动剑气!你身体虚弱,会受不了的!” 他的声音下意识携了前世学过的清音咒,在不大的井下回荡着,让满室的剑气纷纷一滞,下一刻怀中的人仿佛骤然意识到了什么,吃力的抬起双手捏了个印,终是控制住了到处乱飞的剑气,可身体的痛楚却仿佛不降反增,血腥气更加重了。 察觉到让他收起剑气,情况并未变好反倒更差,林阁璟心底顿时慌了起来,收紧手臂将人抱紧,手掌随着那人背心转向那人手腕上,压低了声音道。 “放松身体,不要让体内剑气反抗,我要给你看看。”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准备去扣那人的脉门时,却突地被一只冰冷的手,反手握住了手腕,那人的声音更低了,断断续续的好似要消失一样。 “不必。” 那人的身体仍在禁不住颤抖,话语中却未曾有丝毫痛意,仿佛即使被浑身的剑气反噬,也察觉不到丝毫痛感般。 “不要浪费灵力……族人得了这样的病,都活不过十二岁…本以为只要逃过…如今只剩下我,而我已十四……” 听他说出“族人”两个字,还有之后的话,林阁璟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更紧的抱住了他,想要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和温度传给那冰冷的躯体,却怎么都做不到。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病的?” 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仰躺在他怀中的人,终于支撑着开了口: “凡族内之人,自觉醒剑气始……” 林阁璟只觉得一阵酸苦漫上喉咙,脑海中的猜测渐渐清晰起来:“井下的这些白骨……都是你死去的族人……是不是?”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他。 林阁璟却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眼底泛起一片薄雾,将脸颊轻轻贴在那人颈间,呼吸之间全是冰冷的霜雪气息,心却奇异的安稳下来。 “你会撑下去的。” 他安静的感觉着那微弱的搏动声,柔声低语:“你不仅能活十四岁,你还能活二十四岁,甚至一百二十四岁……” 说到这里,他强忍着对前世那个白色影子跃入崖下时的心悸感,用了最大的力气将怀中的人抱稳,喃喃着说道。 “……等你修成了剑仙,便能与天地共存……” 那只覆在他手上的冰冷手指微微一动,不知不觉渐渐松了气力。 “是么?” 察觉到怀中的身体愈发冷了,林阁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他往下坠,好似前世他追着那道白影时,那强烈的恐惧从唇角蔓延开来。 “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那低的听不清的声音,方才微弱的传了过来。 “阿璟……” “因7 ”/CA i“你会……走么?” 林阁璟没有犹豫,好似不记得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任务一般,低头碰触那人微弱的鼻息:“若你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 怀中的人动了动唇,这一次几乎没有声音了。 “……不要走……” 良久的静默中,少年的唇极轻极轻的,贴在了那冰冷的额头上。 “我会陪着你。” 第007章 命运纠缠 微曦的晨光从井外透了进来,映亮了昏暗的枯井之下,此时安静相拥的两道身影。 从昏昏沉沉的迷蒙中蓦然惊醒,林阁璟下意识去看自己怀中的人,却意外的自隐约光亮中窥见那人垂在衣衫上的银白发丝,手指禁不住抬起抚了抚那人的长发,这才低头去看仍旧沉睡着的人,低声唤道:“……永渊?” 话音未落,他的眼光骤然停滞在那人安静的侧脸上,瞳孔微微缩了起来:“这个痕迹…… 原来是这么来的……” 淡淡的阳光从井上透了进来,轻柔的落在了那人苍白的面容上,照亮了那人蔓延到脸庞上,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的暗紫色痕迹,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人眼角下,复杂纠缠如同咒文刻印而下的深紫色痕迹。 发病之前,那人的脸上是干干净净的苍白,林阁璟瞧见时心底还有点奇怪,好似有什么地方和前世不大一样,却没有想到是少了这个看起来像是咒文,实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痕迹。 被指尖轻抚着眼角,好似让那人觉得有些不安稳了,不等青衫少年意识到什么,那双幽紫色的凤眸缓缓张开,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动:“阿璟……” “你醒了。”瞧见那人睁开眼睛,林阁璟立时松了口气,唇角翘起个弧度来,“感觉怎么样?” 见他疲累的眨了眨眼睛,嘴唇开阖之间却没有发出声音,脸色却更是苍白了,林阁璟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怀疑这病一晚上是过不去的,便立刻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下,尽力忽视那些白骨,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蓬草都拢了拢。 “要是没有力气,就别说话。”他一边动作,一边低声嘱咐道,“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你在这里等等我……” 话音未落,他刚要站起身来,顿时觉得手腕上一阵冰冷,低头看去,发现是昨日搭在自己手背上,始终不曾放开的那只手。 对视着那双幽紫色的眸子,他眸中的光芒更是温和,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复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好,你不让我去买吃的,我就留下陪你。” 见少年安稳坐在身侧,抓着他的人垂下眼帘,仍用昨日那般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吃力吐字道:“这张脸……很可怕吧……” “不……”林阁璟定定的望着他,骤然抬起手来,轻轻去触那人眼下的痕迹,“很好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初次见你看清你的面容时,都是一样的惊心动魄。 得了他的回答,井下再度沦为一片沉默,少年有些担忧的盯着面前的人,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可你不吃东西,发病时灵力又不起作用……这么多年来,你每次发了病,都这么熬着么?” 那人极微弱的摇了摇头:“不过三日……无碍的。” 林阁璟听到回答,吃了一惊:“每一次,都要三日?” 听他说这话时语气大有波动,那双本来阖上的眸子,不自觉再度睁了开来,目光深邃的注视着面前的人,突地动了动手中紧握的剑柄,任凭剑尖发出咔咔响声:“……你是不是……想离开了?” ‘不,,林阁璟见他支撑着要直起身来,就知道他是会错意了,他分明是担忧怜惜那人每次都要独忍痛苦,却被那人误解了时间太长要离开,忙不迭微笑着往前凑了凑,神色认真的注视着那人,一字一顿许诺道。 “我说了要陪着你,就一定会陪着你。” “永渊……永渊?” 天色已然大亮,青衫少年迷迷糊糊的从黑暗中醒来,抬手去摸自己身畔的地方,却未曾摸到本应在那里的人,立时清醒过来,心中算了算日子,发现怡好又是那人发病的时间了,顿时脸色微变的站起身来目光四处寻曳,直到瞧见不远处院中那道白色身影,方才轻轻吐了口气,定定的凝视着那个背影。 倏忽转眼,已过了一年。 一年前他出了宗门,本来就是想要看一看永渊,然后在三日之内回返宗门的,可是…… 当时的永渊那样痛苦,他做不到狠心抛下那人,自己一人回宗门去。 错过了三日时间,他从包裹中找到出门时带着的通讯符,告知妹妹自己被事情绊住可能要过一段日子再回去,让妹妹打点好杂役院后,就一日复一日的陪着井下的人,每过一段时日那人发病的时候,就在陪伴着那人一点点熬过去,竟也不觉得时间流逝之快。 他也在这段时日中,终于费劲的在永渊不犯病时,每日帮他用剑气透身的打磨下,勉强用宗门给的功法,从练气中期达到了筑基期,已满足外门弟子的水准了。 而就在他突破筑基期的那一日,永渊终于肯跟他一同,出那个布满了他族人白骨的枯井,在鬼宅的大堂中休憩。 想到这些变化,林阁璟垂下头来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背对着他的人则听到了他的声音,手中的长剑微微一动持在身侧,转过身来去望立于那破旧木门之下的人,形状优美的薄唇动了动,璟。,,“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见他侧身站定院中,面容波澜不动的模样,林阁璟抬步走到他身畔,目光落在那人眼角下,那道不知何时再度出现的深紫色咒印,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没算错,连忙抓了那人的手腕,把人往屋内扯:“又到了那时候,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这一年来每隔四十九日,那人的病就会在子时开始发作,连着发作三日方止,林阁璟眼睁睁看着从一开始的连挣扎都困难,到现下即使身体疼痛却已然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如常练剑的人,心底只觉得担忧无奈,却因为自己的修为还不如那人,一次都没劝住。 去抓那人手腕的手被人突地反手抓住,林阁璟察觉到那只手未曾带着以往一样,强忍不住的微弱的颤抖,不由疑惑的回头去看他,目光却在流转间瞧见那人幽紫色的眸子一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剑压好似与平常不同了,身上虽蔓延起针扎般的痛意,面容却带上了喜色停住脚步“永渊……你已是开光期了?!”白衣少年见他为自己高兴,本来冷若冰霜的面容也禁不住柔和几分,沉默了片刻后,突地抬起自己未曾持剑的手指,触了一下眼角那道痕迹,目光深处隐藏着几分复杂。 “但这个咒印,永远不会再消下去。” 林阁璟闻言一惊,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碰那个痕迹,却先一步被那人抓住了手指,握紧在冰冷的手心中,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凝视着他,眉心的长剑痕迹因灵力退去,渐渐消失在苍白的肌肤上:“只要孕出剑胎之影,不管是何修为,都能熬过那病。” 第008章 议定回返 “太好了!” 林阁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消除那可怕的病,顿时松了口气,面上情不自禁涌上了喜悦之情前世他本不是剑修,又因为和永渊不算太亲近,始终不大清楚剑修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可永渊能够熬过这害死了他其他族人的病,他心里不知多么高兴——想到这里,他白皙清秀的面容禁不住带上笑容,手指下意识从那人手心里抽回,转身就准备翻墙去外面买些好吃的回来,也就怡好错过那人注视着他背影时,带着些异样温柔的眸光。 “既然这样,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你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这一年之中,每一次在永渊生病过后,林阁璟都因为他身体虚弱的缘故,尽力在周围的城镇中搜刮各种吃的给他补身体,更何况是这一次是庆祝,买回来的东西更是铺满了整整一地,让端坐在室内等了许久的人,那张平日中不起变化的面容,都不被人察觉的多了点无奈之色。 “永渊,那个……我有话说。” 等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林阁璟眼睁睁看着那人阻止了自己的动作,反而亲自低身认真收拾的模样,终于迟疑着将自己方才在外面买东西时,就已经想好的话试探着说出来。 “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离鹿城不远处的元黎宗杂役弟子。” 说完这一句,眼看着那人仍旧垂着眼帘,手中的动作完全没停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将最重要的一句说了出来。 “陪着你在此处一年有余,你的病也已经完全好了,我不能再耽搁下去,现下……必须要回宗门去了……” 话音未落,林阁璟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的人动作一顿,紧接着两人之间的氛围跟着立时变了,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人方才接着刚才的动作,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声音淡淡的反问了两个字。 “是么?” “你……你能跟我一起,回宗门么?” 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大对劲,林阁璟的心弦绷得紧紧的,只觉得自己吐字都困难,却不肯就这么一个人离去,虽然他知道永渊已习惯了在这里修炼,前世是因为金丹期的瓶颈方才去了宗门寻找突破的契机,此时八成是不会跟他一起走的…… “就算是因为你族人的缘故你要呆在这里,想必在你们族内,你的天分也是很高的……我知道……我知道你自己有功法修炼,可你一直呆在这里不去外面看看,总会遇到瓶颈无法修炼的,要是这样的话不如……” 可这一回,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那个一直未曾与他对视的人,却骤然扬起脸来,直直注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问道。 “你希望,我跟你走么?” “那是自然。” 突然与那双眸子对视,林阁璟只觉心底泛起说不出的感觉,却来不及去分辨那是什么,就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愿意跟我走么?” 注视着那双盈满坚定的黑色双眸,苍白的俊容没有丝毫波动,唇角却极细微的波动起一丝弧度。 “好。” 林阁璟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目光顺着灿烂的阳光,落在了自决定要走后,便一直站在枯井前沉默不语的人身上,忍不住上前去想要拍那人的肩膀权作安慰,可抬手后方才发现那人比自己几乎要高一个头,顿时无奈的放下了手臂。 “为何,一定要回宗门?” 可就在他放下手臂落于身侧时,背对着他的人却缓缓侧过身来,神色莫测的问出这句话来“为何要回宗门?……自然是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不光是为了仍留在那里的胞妹,还有前世那些他一笔笔要算的仇恨,那些此时还活的一个比一个好的仇人——等他增长修为报仇过后,那个宗门也就没有用了,自己的体质在得了真神之后,就会从资质极差的杂灵根一跃变为单灵根,也需要更好的功法来修炼。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说出了现下能出口的答案:“若是因为功法之故,现下也不过是要在宗门内得到真神才需要,可我才到筑基也不着急,重要的是我还有妹妹在宗门内,我不能不管她。” 骤然听到这个原因,身畔的人面上多了些许吃惊。 “妹妹?” “是啊……”林阁璟点了点头,想起自家妹妹那咋咋呼呼的模样,唇角的笑容不禁加深了些,“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妹?她叫林阁瑾,是木槿花的那个瑾字,比我小两岁,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 可这句话话音未落时,站在他身畔的人发现他的神色蓦然变了,不禁用疑惑的眼神望了过去,然而触到这样眼光的青衫少年,却第一次躲开了他的目光,唇角勾起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不过她的性格比我活泼多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感觉到此刻那人因为这句话,心情好似有些低落,永渊心底更多了几分疑窦:“为什么? 林阁璟听到这话,微微愣了神,下意识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在他开口之时,白衣少年已转过身来,正对着那人低垂的眼帘,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为什么我见了,就会喜欢?” 林阁璟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觉得心底好似有个什么东西在往深处拱,竟是又酸又痛难以言表的滋味,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自然是因为……前世直到那个意外发生,她拼了命为护着她心爱之人,一个不知身份的魔修,身怀有孕却自杀殉情而去之前,你一直是那样喜欢着她,在她死后你说我就算与她面容相似心肠却狠毒百倍,与当时本就痛苦万分的我恩断义绝。 那时不欢而散的记忆仿佛还在昨日,可既然已说好此生永不相见,你为什么又会是宗门内唯一发现我被宗主抓去的人,更在我死后不顾一切的为我报仇直至身死…… 思绪转来转去,终究又回到了前世那个不惜一切,决绝的从崖上落下的白色身影,林阁璟深吸了一口气,好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甚至再度翘起嘴角开起玩笑来:“……我妹妹漂亮又可爱,你怎么会不喜欢她。” 第009章 不觉试探 白衣人目光紧紧盯着他片刻,良久后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光,终是转开那双幽紫色的眸子,低低应了一声。 ‘‘写'听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林阁璟心底多了些不知名的滞涩,面上却带着调笑之色,接着问道:“恩是什么意思,是会喜欢么?” 这一回不等那个人回答,他就已经后悔问出这句话来,谁知身后的那人却好似觉得并无异样,比方才更爽快的应了。 林阁璟被他这个字往心底一堵,脸上的神色终于全都隐了下来,坐在他身畔的人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直到马车被风轻轻的扬起帘子来,将木窗之外的阳光落在那张俊秀白皙的面容上时,才突然开口唤道。 林阁璟因马上就要回到宗内,又加上方才妹妹的事情,心底正是一团乱麻,一时间竟没能意识到永渊在唤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勾了勾唇角转过身来:“……怎么了?” 三个字问出声来,却再也没有一个回答,林阁璟乌黑的眸子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好似不想和他对视一般,声音多了一点局促。 “既然唤我,怎么又不说话?” 仍然没有听到那人的回应,青衫少年却仿佛松了口气般,再度将身子转回去的时候,目光瞧见马车外渐渐挨近的璟色,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幽暗光芒。 “不远处就是宗门了,我们下车吧。” 白衣少年沉默的看着林阁璟说罢这话,就立即站起身来出了马车的背影,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冰霜般的神情仿佛有些许松动,可还未等到人意识到这个不同一般的表情时,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和冷然,紧跟着林阁璟低身下了马车。 甫一下马车,身着白衣的人修长的手指下意识虚握,手指在袖中捏了个印诀引出点点白光,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被白雾笼罩着,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重重山脉中,蓦然低声说道:“灵压有变。” 林阁璟刚取出自己的弟子令,准备嵌入薄雾前的大石中,解开护山大阵让两人进去,闻言微笑低声回道:“元黎宗乃是赢黎国三大宗门之一,宗门中设有大型聚灵阵,倘若是其他那些小宗门与凡间的城池相比,灵压则不会有什么不同,灵气也不会有变化,因此每次百年开山,三大宗门的人前去收徒,总要比那些小宗门要容易得多。” 幽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眸底顿时涌起一丝暗色。 “百年开山?” “不错。,,青衫少年听他问起这件事,唇角不由微微抿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手指缓缓在袖中握紧,连声音都和以往不同了。 “这四个字说着好听,不过就是每过百年,蠃黎国之内的大小宗门,要在皇室的见证下让最优秀的弟子比试一场,按照名次的前后筛选能够修真的好苗子,每一次大部分有双灵根甚至单灵根天资的少年少女,都被直接收入外门,只有一小部分杂灵根的弟子,留给那些小宗门做弟子。这些事情你怕是不会关心,但总要知道一些才好。”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与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对视,在瞧见那双眸深处好似有着别样的战意时,顿时想起了前世那人心动后期时被妹妹带入门中,还未做成客卿就去找宗门内的高手一一挑战,心中一稟刚要说些什么,那人却先一步开口问道。 “倘若仅是散修,可能参与比试?” “你若是那时候前去,怕是会被视为搅乱之人。” 一听这话,林阁璟就知道那人的心思起了,回想起那时永渊以心动后期的修为,却将金丹初期大师兄败于剑下的事情,他就一阵心惊胆战,也顾不得其他许多,就再度抬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我知你一直想找人试剑,倘若你能信得过我,不知能否听我一言?” 青衫少年刚将手抬起之时,白衣人的手腕就微动一下,却仍是让那人的手抓住了自己,目光对视之间仿佛窥见那人心底的担忧,眸光也不自觉软了下来。 “你说。” 林阁璟紧张的上前一步,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手上的力气不自觉越来越大:“在你修为未曾达到金丹期之前……最少也要是心动后期或是大圆满,莫要在三宗面前暴露你散修的身份,更不要让人知晓你是个自修功法的剑修!” 说到这里,他迅速思量出最好的办法,强忍住想要将人立刻留在身边的心思,看向那人的目光愈发诚挚坚定。 “等你修至金丹期,就可以当元黎宗的客卿了,那时候就算你想保持散修的身份,也能出入行动皆不受限制……还有,从开光期到金丹期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在附近建洞府修炼,会比在凡间修炼快上许多,我也绝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藏身之处……你相信我!” 白衣人深深望了他一眼,眼光让本来就有些难过的林阁璟咬牙垂下头来,下一刻却被人抬起下巴,再度与那幽紫色的眸子对视,突地一字一顿问道。 “既然带我前来,为何不希望我拜入元黎宗?” 林阁璟被迫与他对视,只觉自己心思在这一霎被看的清楚,心底又是紧张又有些莫名,却未曾放弃劝说:“我知你性喜自由,还有你的那些族人和秘密……甚至是你身上与元黎宗不同,修炼极快的剑修功法……元黎宗内一直情形复杂,若你仅是开光期的剑修,万一被人发现了秘密,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你……” 可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那人便骤然开口问道:“元黎宗内,可有剑修?” “宗内管理执法堂的长老便是位剑修。” 林阁璟下意识回答一句,下一刻在瞧见那人满是战意的双眼时,他几乎是在刹那反应过来,随即大惊失色的上前一步,心里的惊慌几乎是在瞬间迸了出来。 那人竟是想要挑战金丹期的剑修! “不行!他已然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你不能——”没想到那人会一步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随即扑面而来的热气中,好似传来一股淡淡的竹香,那双微眯的幽紫色的眸子不禁更深了。 ‘‘女子。,, 第010章 宗门争执 “什么……” “我答应你,暂且不去。” 林阁璟没想到他眼底战意雄厚,却这么干脆的答应了他,后面还要劝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松了口气后却显得有些怔怔:“我不是说你的功力不济,只是担心“我知道。” 手腕上温热的感觉蔓延来开,不旦不觉得讨厌,反倒让人更是心底平稳,白衣人微微垂下头来,抬起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神色淡淡的将少年被风吹散的碎发掖回他耳后,不出意料的看见因为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之故,那白生生的耳尖不一会就染上了一点胭脂色,好看的让人心里发痒。 目光幽幽的从那点红上转开,白衣人此刻的语调,竟出乎意料的平和:“你怕有人觊觎我的功法,还有手中之剑——最重要的,是担心我出事。” 林阁璟抿了抿唇,像是被烫了一般收回手来,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唇角却不自觉多了几分弧度:“你既然都明白,就是我多嘴了……” 白衣人定定看着他带着微笑的唇角,还有不等说完话后,就立即转身逃跑一样站定在那块大石前的背影,眸光禁不住更加柔和。 杂役弟子所持弟子令一被嵌入大石,面前的那片触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便剧烈的开始翻滚起来,片刻后一道白光闪过,一道被青石堆砌雕刻的山门,连着长长的青石台阶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林阁璟开了山门,回头望了身后不远处的人一眼,就抬步朝着长不见顶的青石阶梯走去,白衣人紧跟在他身后也不曾犹豫的踏了进去,就在他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青石板上的刹那,又是一阵淡淡的白光闪烁,本来洞开的山门再度被浓雾完全盖住。 白衣人跟随着青衫少年一前一后的走在石阶上,没走几步耳边就传来隐约的喧哗声,走在前面的少年立时步子一顿,极其轻微的皱了皱眉:“许久不回宗门……却没想到一回来,倒是好生热闹。” 话音还未落下,那嘈杂的声音却愈发大了,让人不想听都不行。 “就你这样的小子,也敢染指凤师妹?你难道不知道,凤师妹是大师兄以后的道侣么?我看你这样是不想活了!” 凤师妹三个字一出,林阁璟一直保持着的温和神色霎时一变,下意识想要去看身后跟着的人,却在快要转头时硬生生忍住了。 倘若他未曾听错记错,这个被称为凤师妹的人,就定是掌门的独女凤凰儿。 前世在永渊成了宗内的客卿之后,这个女人不惜自己毁掉和大师兄定下的婚约,一直痴恋纠缠着永渊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双修道侣,甚至在永渊为他报仇断剑之时还不放弃,为了再度将那柄断剑弥合不惜以身祭剑,虽然并未成功将那把长剑弥合,却怡好坐实了永渊嗜杀背叛之事,从而被殷子名利用——对于性情执拗的凤凰儿,林阁璟心中不知是何感觉,只能默默咬紧嘴唇陡然调转方向,朝着那发出越来越大声音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我没有染指凤师妹,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他带着身后的白衣人还未走近那因为争执声太大,已经围了一小圈的台阶处时,被围在其中满脸惊慌愤怒,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法衣,看起来像是个外门弟子,中等身材的男子已站起身来,捂着自己仍然还在流血的肩膀,对着一个不怀好意要抓他,身上穿着执法堂统一衣衫的领头大声辩驳。 “我只是出去采药!谁知却被那个妖兽追杀,凤师妹只是偶然路过救了我的命,此时受伤昏迷而已!我没有做过如此卑劣之事!” “哼,事实就在眼前,你就莫要狡辩了!” 那为首的执法堂弟子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闪过不屑神色,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动准备动手,看起来像是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中,眼底却闪过幸灾乐祸的光,被刚在人群中站定的林阁璟怡好瞧见。 “还不赶紧站起来,随我去执法堂!” 被围在中央的男子看着那些执法弟子接近,顿时面如土色抵死挣扎,眼珠转来转去的,好似是在寻找着是否有逃跑的机会:“我没有犯错!你凭什么让我去执法堂?” “反过来倒过去都是这一句,我懒得跟你说话!” 为首之人哼笑一声,闻言终于没了耐心,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挥手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林阁璟看着那人被执法堂的人押走,缓缓垂下自己的眼帘,他带着永渊刚进宗门,并不希望在这时候找麻烦,可目光就在无意中掠过那些离执法堂很近,虽然没有穿着执法堂的衣衫但明显是支持他们的那些人时,眸色闪过一丝暗色。 “……卫师兄?” 卫文今日本是早得了消息,就在这里站着作为弟子支持执法堂,眼看着事情已告一段落,他也准备回杂役堂去,耳边突然传来个声音,顿时让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正走来的青衫少年。 “林师弟?”待看清了来者是谁,本来被叫住的不愉顿时一扫而空,卫文注视着面前那张一年过后,更显温和清秀的面颊,几乎是心虚的往那淡色的唇上望了一眼,方才露出和以往一般的憨厚笑容,招呼道,“你是何时回来的,好久都没见你了……” 林阁璟并未察觉到面前人眼光的变化,倒是因为心中计较笑容更大,被阳光一照更显温润如玉:“我本是领了杂役的任务下山去的,谁知无意中陷入了一件麻烦事里,与凡俗之人有些牵连,我又回了家乡一趟办些事情,因此到这时候方才回来。” 瞧见他这个表情,卫文禁不住晃了个神,下一刻却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权当应了:“原来如此,还以为你这么久不回来是出了什么意外,没事就好。” 青衫少年见他不觉得自己突然离开有什么,目光就立时转了方向,看着那些执法堂的人押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用加了点好奇的语气问道:“对了,卫师兄,也不知这些人在山门前,方才都在吵些什么?” “哦,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的事。” 第011章 言语试探 卫文见他风尘仆仆带着疲惫之色,这一年又未曾回过宗门,料想他不知道宗门内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也就很痛快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刚才那个被抓走的外门弟子,他本来是一个人领了任务采药,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居然是和凤师妹一同回来的,凤师妹还昏迷不醒被这小子抱在怀里,也不知被这个小子占了什么便宜……1洽好碰见大师兄手底下的执法堂,凤师妹已经被送进内门医治,这小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宗内又无人护着,自然是讨不了好的。” 林阁璟见他虽只是个杂役弟子,却也和那帮内门弟子一般,称呼掌门独女为凤师妹,心中有了几分计量,面上却带了点异样神色:“凤师妹……昏迷么?” 见他神情变化,仿佛很是担忧掌门的独女,卫文眼底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异,隐约间还夹杂着一丝精光:“怎么?你对这种事向来是不关心的,怎么刚回来倒是想起管这些杂事来了?莫不是你暗中喜欢凤师妹不成?” “倒也没什么。”林阁璟勾起的唇角稍稍放了下去,并未反驳他说自己暗中喜欢的话,神色倒是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不过师弟从未见过那掌门独女,方才没能一睹芳容,倒是有些可惜了。” 卫文没想到仅是一句话的试探,竟会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顿时稍稍皱了皱眉,心里只觉得十分奇怪,隐约还夹杂着一丝窃喜——自面前的青衫少年进了杂役堂,殷师兄便因这少年天资极好的妹妹,暗中让他设了套处于困境,在千钧一发时又亲自救了这少年,从而在那之后,这性格羸弱的林师弟就一直对殷师兄死心塌地的。 直到前一年,他突然发现这林师弟长得是愈发好看了,心里也起了些不能说的心思,谁知道这林师弟出了任务却失踪一年之久,他那蠢蠢欲动的念头这才歇了些,可这次却突然听闻林师弟仿佛对凤师妹有了兴趣,倒是对殷师兄不怎么上心,这让他不光觉得自己有机可趁,更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心底升起了试探的意思。 “林师弟,你不是一直喜欢殷师兄么,怎么……” 谁知不等他的话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寒,夹杂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杀意,顿时让人狠狠打了个哆嗦,瞳孔跟着一缩。 林阁璟见他突然变了脸色,眸光朝着身后一掠,便知道是谁动了手脚,心底不禁多了点异样,身子却仍旧朝着卫文没动:“开个玩笑而已,卫师兄认真了?” “那……那自然不会……” 被那突然而来的气息弄得浑身僵硬,卫文凭借自己开光后期的修为,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目光迅速定在了林阁璟身后的那个白色身影上,看出这两人好似是认识的时候,面上多出了几分戒备之色。 “不知这位是……” “师弟差些忘了,就给师兄介绍。” 林阁璟被他“提醒”,才“终于”恍然大悟的转过身来,微笑着将身后白衣人的身影露出来,轻声介绍道:“这是永渊师兄,是去完成任务时认识的,他是宗门附近的散修,见我孤身一人就送我回来,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可已经是开光初期的修为了。” “原来是剑修师弟,怪不得这么凌厉的气势,连我也差点被吓住了。”因方才发生的事情,此时卫文那张看起来憨厚的面容,闻言话中却多了几分警惕之色,目光在青衫少年和白衣男子之间转来转去,良久才错开了眼光,“不才卫文,见过师弟了。” 白衣人未曾垂眸看他,神色依旧冷如冰雪。 “不必。” 见两人仿佛互相僵持着,林阁璟却也不开口劝和,反而错身挡住了卫文不停窥看白衣人的眼光,含笑拱手道:“卫师兄,师弟一年未回宗门,此时该去杂役堂了,还有永渊师兄需要暂且安置,便就此别过了。” 卫文心底的思量被他打断,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眸光似有若无的从上至下的扫了一遍,眼神顿时发生了某种不被人察觉的变化,面上却再度露出那副憨厚笑容:“林师弟客气,快些去罢。” 好不容易套完了卫文的话,林阁璟不再做什么耽搁,带着身后的人就朝着杂役堂的方向走,然而与他仅隔一步之远的白衣人,虽步伐与他保持一致别无变化,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却缓缓转了方向,朝着卫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底杀气一闪而逝。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杂役堂,林阁璟快步进去交了任务,又向已经被林阁瑾先打点好的长老又说好话又给灵石,领回自己房门的钥匙后,就带着白衣人进了一个月未曾打扫的房间里,简单用几个清洁法术将屋中打扫干净,便忙着引泉水给白衣人泡茶。 “这间便是我住的屋子,你先坐下歇一会。” 说罢这话,他已经泡好了一壶散着清香,却没有什么灵力波动的凡间茶叶,低身在那人身边坐下,将手中倒好茶水的白玉茶杯推了过去,扫视了一眼屋中的摆设后低声笑道。 “虽然不是很大,可暂时留你住几日,倒还是够的。” 白衣人垂眸抬起手来,修长的指尖触到那温润细腻的玉杯,手指白的几乎和杯子连成一体,顿时让无意间看了一眼这边情形的林阁璟,禁不住盯着他的手指微微发起呆来。 被那带着些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白衣人一直冰冷的神情稍缓,脑中却立时回想起方才那个表面憨厚,实际每次看着面前少年时,目光都夹杂了某种肮脏颜色那个名叫卫文的人,还有卫文口中那个“喜欢”的殷师兄,眼光微闪薄唇立时开阖出声。 “方才——”林阁璟本看着那漂亮的手指有些出神,却被面前人淡冷的声音拉了回来,闻言便以为那人要问刚才在宗门前,那个男子和执法堂的事情,唇角便多了一丝弧度抬头望他:“怎么,连你这个第一次进宗门的人,都能看出方才那件事里有猫腻?” 第012章 是个秘密 明明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白衣人却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什么。 “你知道?” 见他当真是说这件事,林阁璟挑了挑眉,眼光变得幽暗:“知道一些,却并不完整。” 与其说他知道一些关于这件事的背后之事,不如说就在他前世此时,正好心甘情愿满心期盼的,被殷子名蛊惑参与了这件事。 这件为了得到一件宝物,不惜陷害无辜弟子的事。 而这件事的背后,却并非仅有殷子名。 这时的殷子名还是个刚进内门的弟子,脚下根基浅薄修为也不甚精深,为了在短时间内爬的更高,正准备投靠宗内权利极大的大师兄,所以迫害一个普通弟子拿到宝物后再献给大师兄,就能够顺利让他加入大师兄一脉。 更何况,此事还不仅关乎宝物。 林阁璟想到这里,唇角不由逸出讥讽之色,笑容冷然没有温度。 一字一顿,将前世殷子名从那人手中拿到宝物后,才知晓这件事真正的缘由说了出来。 “自从三年前,内门弟子被长老带领着参加各宗大比时,境界最高的二师兄被伤了根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全,那时本一直被宗主护着,默默无闻的大师兄却突破了金丹期,如今更传言与掌门的独女定了亲事,俨然仿佛已成了下一任宗主的接班人。” 白衣人与他一年相处,却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变化,眸光霎时微微一暗。 “这与那人,有何关系?” “执法堂是在大师兄的掌控之下,而今日的事情很是刻意,不是大师兄暗中授意也和大师兄脱不了关系。” 林阁璟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看着层层泛起的涟漪眯起眼睛:“现下在这宗内大师兄除了宗主,几乎是一人之下的地位,能让大师兄废了心思去抓的人,想必不是有所顾忌就是有所希求。” 沉默了片刻时间,白衣人端起茶杯,陡然出声。 “是个秘密?” “是啊,这可是个秘密。”林阁璟听他很快抓到话中之意,脸上的神色一敛,唇角弧度却愈发深了,“不过只要我们去问一问,不就清楚这个秘密了?” 白衣人皱了皱眉,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些人,最低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立时直视着那人乌黑的眸子,眸中光芒明暗不定:“要去执法堂?” “自然不是现在。” 见他仿佛有些担心自己,林阁璟心底多了些欢喜,却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来:“今夜等到看守轮班时,有无兴趣与我一同去瞧瞧执法堂的监牢?不过我的功力低微,还要永渊师兄带我一程才行。” 见到那淡粉色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更是柔软可亲时,白衣人的目光禁不住定了一瞬,方才不被人察觉的缓慢挪开,片刻后极轻极轻的点了一下头,便是同意了林阁璟的主意。 夜色渐渐笼罩了被白雾笼罩之下,层层叠叠从低到高的黛青色山峰,看上去宗门内好似完全是一片静谧,直到两个纯黑的身影极为迅疾的从峰顶掠过,悄无声息的掠过多个山头之后,停在了主峰背面的一座蔓延着阴沉暗色的小峰上,随即很快失去了踪迹。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迅速,调来巡山的弟子根本没有察觉,目光只在主峰上掠了一下,便御剑朝着其他的方向去了。 就在头顶上的巡山弟子御剑离开时,着一身黑色斗篷的林阁璟稍稍侧过头来,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身畔沉默的人,柔声道。 “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自山顶走下来,很快走到了山腰的山洞处,刚准备就这么直接进去时,便瞧见有两个弟子正神色严肃的看守洞口,且都是开光后期的修为。 林阁璟眸中暗色一闪,心底思虑了一番终究没有准备惊动他们,反而抬手抓住了身边人想要拔剑的手腕,拉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拐来拐去,终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仅容人半身进去的石洞前,有些为难的看了身畔的人一眼,才鼓起勇气低声道。 “这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近路,而且没有人看守着……” 话还没说完,月光下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就多了点尴尬之色,少年侧过头去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白衣人,说出的话第一次吞吞吐吐的:“那个……要是你觉得这里不大好……我一个人进去也行的……” 可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那人幽紫色的眸子便正正对上了他的眼睛,顿时让他之后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对看了仅有几个眨眼的时间,林阁璟倏忽垂下头来,隐藏在斗篷下的耳朵已经红了,抿了抿唇就低身抢先弯下腰进了那狭窄的石洞,手中聚集了些灵力将前面的路照亮,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时,后面那人的脚步也轻缓的跟了上来。 白衣人静默无声的跟在青衫少年身后,幽紫色的眸子定在前面那因为山洞狭窄,走路时不由自主晃动的臀上,目光极为深幽。 直到两人吃力走了一刻钟,也隐约能够看见出去的洞口时,白衣人隐藏在斗篷中的修长手指一弹,一缕极细的剑气突然窜了出去,不被人察觉的在出去的当口石头上砸了个小坑,顿时让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却根本没想到脚边会突然出现个坑的青衫少年绊了一下。 见到那个身影稳不住平衡就要跌下去,白衣人动作极快的抬手搂住了他的腰,目光淡然在洞口前掠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影之后,方才将焦点落在了从斗篷下露出的下巴上,低声对怀中的人沉声嘱咐道。 “小心些。” 突然被绊倒差点跌下去时,林阁璟已然吃了一惊,却没想到身后的人反应这么快,不等自己抬手去抓岩壁就抓住了自己,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更不用提猜到竟是身后的人在他脚下砸的那个坑了,闻言忙低声应了重新站稳。 等两人都出了石洞口,林阁璟低身小心拍了拍自己衣摆的土,动作停顿时倒也很想替身边的永渊也拍拍,心里却怕自己抬手去拍那人会生疑,忍了半晌还是收回了手,转而说起了他们来此的正事。 “前面大约就是监牢了,你修为高些,帮忙听听附近可有熟悉的声音?” 第013章 杀人灭口 白衣人目光凝然点了点头,闭目用灵识迅速搜寻一遍,抬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最后一间。” 灵识所指的地方关押的犯人不多,也好似没什么看守的修士,可两人仍是用了隐匿的术法,快步走到了监牢前后四处望了望,方才将身形再度显露出来。 “谁?!”修士的感觉本就异常灵敏,即使此时是被关起来封了修为也依旧如此,两人一露出自己的身形,监牢之内的人便已然发现不对,神情戒备的转过身来面对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冷声问道。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林阁璟没有将兜帽放下,仅仅露出个白生生的下巴,薄唇在黑暗中弯出弧度,声音也与往常的温和大不相同,浸润着讥讽与轻蔑:“瞧师弟紧张的模样,当真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他的话音刚落,门内的人未曾看清他的面容,神色却突然变得难看起来,骤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监牢边上,抓紧面前禁魔铁所制的栏杆咬牙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是谁。” “你知道?”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低笑一声,唇色在黑暗中红的似血,“说说看,我们是谁?,,瞧见那个微笑的弧度时,被关在监牢中的人好似突然松了劲力,眼底透着一股绝望怨恨之色,说话时连眼睛都红了: “既已费劲设计了我,又将我关在这监牢中,现下深更半夜前来,估计是已经找到我藏着的东西,现下想要杀我灭口了!是也不是!” 骤然听闻这话,在他面前的林阁璟眯了眯眼睛,缓缓抬起手来终于掀开了面上兜帽,露出自己清秀白皙的面容来,面上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莫名。 “也不知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能让大师兄废了气力,甚至还会派人前来杀人灭口——想必,定然是不得了的东西罢。” 突然听了这话,又瞧见那张少年的面容,被关在里面的人下意识愣了一瞬,转眼间读懂了方才他说出的话,眼底的绝望和怨恨如水般褪去,转为惊讶之色:“你们……你们不是大师兄的人?” “若我们是的话,你现下还能好好在这里站着么?” 林阁璟稍稍扯了扯唇角,倒也并未露出以往那副柔和的模样,反倒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说出的话中带着蛊惑之色,让从未瞧见过他这一面的白衣人,禁不住对他侧目凝视,那双幽紫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明暗不定。 青衫少年忙着套牢内人的口供,倒是没能察觉出身边人的神色变化,只是缓缓扬起下巴对着那男子冷声道:“我们与他们不同,是可以帮你的。不过你自己要想好再说,可不要不识好歹,错过了我们大概就没有下一回了,你说呢?” “好,既然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牢内的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面上闪过了犹豫之色,但也仅仅是不到半盏茶的时候,那人便狠狠一咬牙,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对着林阁璟说道。 “实话告诉你们,我手上的确有一件宝物,不仅能够提高修为,更能立刻修复灵根,倘若是二师兄服用,还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突破金丹期!” “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出来,不过是不小心被新进的内门弟子所发现,没想到仅仅是去完成一个任务,回来便被这般陷害在监牢中!定然是那个内门弟子向大师兄出卖了我!否则我现下怎可能在此处!” 林阁璟眼光幽深,闻言稍稍扬起脸颊,神色在黑暗中变化不定,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的话,二师兄损伤灵根的事,的确和大师兄是脱不开关系。” 说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定在了牢内之人的身上,唇角勾出一个莫名的微笑,语气带着几分森然之色:“那如今呢,你是改了主意,要将那东西拿出来,给二师兄了么?” 那人听到他近似威胁的语声,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眼光却丝毫不动,再度开口时,显然真的下定了决心。 “正反如果不交出那东西,要是这么一直耗下去,万一被那些人先一步找到了东西,就算之后那奸人未曾杀我,二师兄知道了消息也不会放过我!与其这样,不如我干脆拿出那东西让你们去救二师兄,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你就这么相信我?”林阁璟见他干脆的松了口,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惊讶之色,薄唇勾了勾,“在这里敢将消息交给我,就不怕我自己拿东西跑了么?” “这件事不必你操心,我当然有计较。” 那人听他问出这样的话,倒是少了方才的惧怕恐慌之色,语气中反倒多了几分挑衅之色,直直的望着面前的青衫少年:“等你走后若有人逼问我,我定然会对大师兄的人说,那东西已被人抢去献给了二师兄,就算是让我跟二师兄对峙我也这么说!若你私自拿了东西之后真拿得住,对我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青衫少年的眼光从他的身上掠过,陡然收了笑容,上下扫视着他色厉内笙的模样,良久方才幽幽开口道。 “好,我答应你将那东西给二师兄,只是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那人听他答应将东西给二师兄,早就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应道:“你讲便是,我知道就告诉你。” 林阁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指缩进袖中深深扣紧,立于他身侧的人仿佛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不对,不由暗中将眼光定在了那人白皙的侧脸上,眸光明暗不定。 “我问你,出卖你的那个内门弟子,他叫什么名字?”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近子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主峰之后的那座低矮的山峰上,又是两道极快的流光闪过,不一会就避开了巡山的弟子,落在了主峰的山脚下隐藏起来。 林阁璟双脚刚一落地,就迅速辨认了一下所处的方向,刚要朝着外门弟子所住的地方行去时,却被人骤然抓住了手腕,那修长冰冷的手指一扣在脉门上,顿时让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紫色眸子。 “永渊……怎么了?” “殷子名。” 话音落下不到片刻,林阁璟耳边就炸雷般响起这三个字,白晳清秀的面容刹那褪了血色,乌黑的眸瞬间笼起一层阴霾,被那只手扣紧的手腕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来,却怎么都没法挣脱那人的手指。 第014章 仇人现身 此刻复杂阴暗又惊慌的思绪还没完全明晰,那人已骤然上前一步底下身来,带着冰雪的气息扑到了自己耳边。 “卫文所说,殷师兄?” 林阁璟听他迅速将方才那人说出的这个名字,和卫文所说的那个人对应起来,眼底的神色扭曲了一瞬,又迅速将之压下去化为以往的平静,声音没有一点颤抖:“……不错,方才那个人所说的内门弟子,和卫文提到的殷师兄,的确是一个人。” 这句话话音未落,青衫少年张了张唇,想到那时卫文所说的话,本来想要辩解些什么,喉咙却像被烈火灼烧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良久室息般的沉默过后,终于感觉到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渐渐松了开来。 白衣人安静的立于他身后,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有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在白雾掩映下的月光下,神情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久久没能听到身后的人再说什么话,林阁璟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烧穿,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人此刻是什么表情,更不敢去猜此刻那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只能僵硬的垂下头来,声音嘶哑的悄悄转了话题。 “……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我不帮大师兄,而要帮二师兄么?” 身后的人闻言,仍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没有听到回答。 林阁璟立在原地许久,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头低的好似永远都不再抬起来一般,直到那冰冷的气息再度靠近,冰冷的手指划过苍青色的袖摆抬起他的下巴,声音淡然平和。 “我只帮你。” “是么……多谢你了。” 愣愣的与那双眸子对视良久,又骤然听见这样的话,林阁璟只觉得血液霎时全往脸庞上涌,若不是月夜之下看不清楚,他早就尴尬的将头再度垂下了,可如今却因为方才的那一句话,他强忍着心里的不安胆怯与悄然而起的窃喜,勉强勾起了一个微笑来。 “你知道的……夜长梦多,我们既然得了消息,就不能再拖延下去,就现下去取宝物罢一_”话音未落,他不敢再与那人对视,忙不迭转过头去,朝着自己方才认出的方向快步走去,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内心波动过大,竟是连普通的隐匿术法都忘记用了,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的白衣人却也没有提醒他什么,而是目光深深的盯着那人的背影,片刻后方才将身影缓缓沉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闷着头走了许久,青衫少年方停下脚步,急促的抓住一株大树喘息着,只觉得心脏咚咚跳的震耳欲聋,许久才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虽未曾感觉到白衣人的气息,但心底猜测那人定然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便用自己快要用完的灵力隐匿了身形。 好不容易将脑海中的种种猜测,以及心底复杂的情绪完全压了下去,他凝目在前方不远处窥看一眼,从袖中取出方才男子画下的地图细看,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被树荫覆盖之下的石阶,走了一会后便发现了一道十分隐蔽的山洞,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他心中清楚大抵是到地方了,却不敢肯定里面是不是有人,谨慎起见便立于山洞边吞了丹药稍稍调息,刚回复了些灵力准备上前,却未曾察觉到脚边画着一道极细小的阵线,仅仅是这么小小的一步,便引起了一阵急促的铃铛响声! 这样的声音一出,林阁璟心底顿时沉了下去,猜测到山洞里此时可能有人,眼底暗光闪动也顾不得与身后的白衣人僵持,回身迅速抓住那人的手腕,刚要低声嘱咐几句话,就听山洞深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以及一个让他全身霎时僵硬的嗓音。 “是谁?” 这个声音——他誓死都不会忘记的,殷子名的声音! 白衣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也是微微皱眉,几在瞬间察觉到了身畔那人的不对劲,幽紫色的眸中沉暗深邃,两指一并一提剑气围绕背后长剑,一声清亮的剑鸣乍然响起,凌厉逼人的剑气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刺去,顿时将本来还想隐藏暗中偷袭的身影逼了出来。 那人一身明黄色袍服,看起来大抵有双十年岁,月光下眉目疏朗别有一番俊朗模样,即使此刻有些狼狈的被人用剑气逼出,手中几张薄薄符隶仍然紧捏面上未有慌张之色,反倒目光很是凌厉的看向立于不远处看不清面容,只感到剑气刺身难以睁目的白色身影。 “剑修?!”就在那人踏出山洞的瞬间,林阁璟早已回过神来侧身躲在了白衣人身后,眸光在月色下乌沉沉的不带感情,唇角却挂起一丝讥诮。 没想到今生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黑夜之中的山洞前夺宝。 不过这么一想,从殷子名那副德行来看,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青衫少年此刻心中所想白衣人虽不曾清楚知晓,可隐约感觉到在那着黄裳男子出现后,身后之人的灵力正剧烈的波动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攻击而去,却因为顾忌着什么迟迟不能出手。 是敌非友。 白衣人心底念头一定,修长手指握紧掌中剑柄,尺长的剑光从长剑透出,如同长舌一般掠了过去,黄裳男子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出剑,一边朝外抛着手中的符隶想要拖延一番,转头就要往山洞外逃去—— 第015章 杀心已起 那些符隶大部分是低级符隶,唯有一张乃是高级符隶,且什么属性的都有,一时间山洞前那片方寸之地上,五彩缤纷的术法将白衣人霎时淹没,几乎看不清那道身影时,黄裳男子顿时松了口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东西,就要掩住气息逃跑。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用出灵力包裹自己,那锋锐的剑气已丝丝缕缕透出术法屏障,森冷凛冽的寒光刹那透过了回头看到这一切,面带惊慌之色正要逃跑的黄裳男子,一缕锋锐的剑气随之将他狠狠的钉在了一棵大树上,黄裳男子不及反应就被穿透身体,顿时痛得咬紧牙根来,鼓起灵力一击要将那道剑气打散。 可这一次不等他再度迈步,眼前却已然多出一道白色身影,银色的长发被枝桠间透出的月光照亮,与眼前的剑光一般森冷冰寒。 黄裳男子被方才那道剑光穿透右臂,此时又见白衣人拦路,想到这人剑气的厉害之处,知道自己八成是跑不了了,心底虽恨得晈牙切齿,面上却扭曲的假作笑容,眼光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口中也没闲着反而套起话来。 “宗内除了执法堂没有剑修,师兄可是……执法堂的人?” 谁知不等他这句话说完,白衣人手中长剑一横,尺长的剑气再度吞吐于剑尖,朝着他就扫了过去,那道剑光快的让人难以抵挡,其上还带着隐隐未曾成形的煞气,黄裳男子心中咯噔一声,身上的灵力罩瞬间破碎,眼底不由涌起惊恐之色。 “不,你根本不是宗内——”一剑横扫冷光划过,刺目的白光几乎让隐藏在黑暗中的青衫少年睁不开眼,心下却闪过许多念头,尽力用灵力逼音成束传了过去。 “永渊,手下留情!先别杀他!” 他分明在不远处黄裳男子身后,然而森冷冰寒的剑气从身边划过,却未曾伤他一丝一毫,甚至连袖角也仅是动了一动便垂落下来,林阁璟只觉心底又是欣喜又是酸痛,睁开眼睛冷冷扫了一眼被白衣人用剑脊拍晕,却因剑气割裂肌肤身下漫出鲜血的殷子名后,便将目光凝在了正缓缓纳剑的永渊身上,快步迎了过去。 “你可曾受伤?” 林阁璟见白衣人神情不动,面容在月光下更显俊美逼人,冰冷锋锐的剑气渐渐消失,忙快步走到他身前,禁不住担忧的上下端详他一番,想起刚才那符隶纷纷爆开之时,白衣人却将他一把拉入怀中抱紧,独自一人抗下了所有术法,就怎么都忍不下心中焦急。 “那些符隶爆开的时候,你——”见他听了自己的话也不回答,就沉默的垂下头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林阁璟生怕他是真的受了伤,伸手就要亲自查看那人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手却在刚触到那人冰冷的衣摆时,被人一把抓紧了手腕。 抓紧自己的那只手虽仍旧冰凉,却和以往一般沉稳有力,林阁璟顿时松了口气,抬头想要再度开口时,目光却直直撞进那人幽深瞳孔。 “为何不杀他?” 那双幽紫色的瞳孔在月夜之中,被微弱的白光盈出微光,衬着肩头坠下的长长银丝,和充盈在周围未曾完全散去的森冷剑气,那样的眼光直直与他对视,仿佛在瞬间将人从里到外看得清晰明澈,青衫少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张了张口几乎发不出声音。 良久之后,他才狼狈的移开了眼光,也不挣脱那人抓着自己的手,仅是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 “这里虽说是外门山头但靠近内门,你在此打伤他还就罢了,他醒来之后发现我们拿走宝物,定然不会声张而是稟报大师兄,而等到我们将东西给了二师兄,自然有二师兄来背这个黑锅。” 说到此处,他察觉那人修长手指似有放松之意,忙不迭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垂下头低声说道:“可你要是杀了他,宗门便绝不会善罢甘休,连大师兄都兜不住这件事……你毕竟现下独自在外,修炼仍然最为要紧,倘惹上麻烦虽不一定查到我们身上,但却十分耗费时间……” 白衣人听了这话,面上神色不动,眸光微微一柔。 “你担心我?” 林阁璟被他这四个字问的一滞,好容易才低低的应了:“……自然。” 说完这两个字,他好似生怕那人能听到一样,回身就要去黄裳男子那里去找东西,目光在冲着昏倒在地的殷子名时,骤然从柔和化为森寒:“方才这人跑得这么快,宝物肯定就在他身上,我去搜。” 白衣人看着他蹲下在黄裳男子身上摸索搜寻,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心,刚抬步向前伸手触到那人肩头,青衫少年便已然神色一动,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小瓶站起身来。 “原来是凝华丹,想必最少都是玄品的,怪不得能修补受损灵根,更能提升修为。” 稍稍打开瓶塞闻了一下,林阁璟便神情微动,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凝华丹乃是效果奇佳的疗伤丹,更何况还是天地玄黄四品中玄品之上的,一看便知并非元黎宗中的炼丹师能凑齐灵药炼成的,这等灵丹平日连见到都难,更何况还搭上了争权夺利之事,也怪不得会被如此抢夺了。 迅速想出了其中关节,少年将瓶子迅速装于怀中戴上兜帽,侧过头来对着白衣人轻声道:“按照方才的响声,巡山弟子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快走!” 白衣人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闻言便抬手抓了他的手臂,两人用灵力化入一片黑暗中,不一会便再度绕过主峰,以及那些听到了声响之后,纷纷朝着这边赶来的巡山弟子,等终于走到杂役院中时,已然月上中天已至子时。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杂役院门前,林阁璟下意识松了口气,刚要伸手前去推门时,立于他身后的白衣人却骤然回身,身上本已全部收起的剑气突地爆射而出,化作数十柄银色小剑,朝着黑暗中一个方向攻击而去。 奇异的是,那本来对付黄裳男子犹凌厉的可以让他失去性命的剑气,却在射入黑暗中时,如同泥牛入海般霎时没了声息。 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林阁璟收回手转过身来,先一步握住了那人紧握剑柄的手臂,目光柔和摇了摇头阻止他再度动手,唇角扬起一丝温和笑容。 第016章 情愫难明 “三师兄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直到我们回去,师兄都不会再现身了。” “你们两个,倒是一番好算计。” 话音落下仅有片刻,那黑暗之处便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修长的身影好似被一只手突地从树荫里拉出来一样,霎时出现在两人面前不远处:“却没想到竟是杂役院中的,今晚上倒是大开眼界了——只是奇怪的是,我分明藏得很好,怎么却被你发现了?” “凡是有关于二师兄的事情,恐怕三师兄都会关心。”眼看着那张前世只看过一次,却并未像记忆中一般充斥怨恨和绝望面容显露,林阁璟只觉得思绪有些复杂,却也没有心思跟他接着绕圈子了,“更何况这一次,三师兄才是这宗内最担忧的人吧。” 被人瞬间点破了隐秘心思,那张映在月光下强忍着焦急的面容一变,眼底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你……你怎么知道……” 林阁璟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虽已是金丹修为,却因这小小的一句话将心思暴露彻底的三师兄公玉辛,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无奈,从怀中取出小瓶就抛了过去:“既然如此,索性我们功力不高又没亲近过二师兄,就不去抢三师兄的功劳了。” “你们拿了这宝物给我让师兄得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恩人,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小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终于缓和了神色,也顾不得细问林阁璟到底是怎么认出来他的,便急急忙忙要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隐约回荡在两人耳边:“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内门找我,若力所能及皆会报之!” “师兄慢走。” 林阁璟还没等再说出一句话,眼前便没了那人的身影,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笑他着急,目光却在无意中掠过身边的白衣人时,唇角的微笑竟不自禁缓缓褪去,手指在袖中扣紧在手心里前世二师兄被大师兄害死时,三师兄便抱着二师兄的尸体,用那样他至今无法忘记的眼神看着大师兄,后来大师兄果真就死在了三师兄手上,而三师兄却因为已失去了心爱之人,干脆在手刃大师兄时自爆而死,于这世间不愿再留一丝踪迹。 今生三师兄虽看起来不曾对二师兄说过爱慕之情,可光是在二师兄伤了灵根时,能够日夜陪伴照料二师兄这一点,便已比如今的他幸运不知多少倍了。 这样的思绪从他脑中一晃而过,顿时让他陡然吃了一惊,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念头驱赶出去——这一世他早早前去找永渊,不就是为了让永渊今生活的快乐随心,不再被不得所爱而苦? 倘若他仍是与前世一般喜欢妹妹的话,他是定然要亲自撮合他们的…… 至于他自己今后要如何,他倒是没有多想过,他的真神大抵还是碧玉竹,然而今生他却不敢随便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为了妹妹和永渊,他也要尽力保护自己不再落到那样的地步…… 等到那时永渊与妹妹定已经双宿双飞,想必也就不大需要他了,他也就该找个地方自己苦修,因此还是独自一人较为妥当。 青衫少年独自一人垂着头走在后面,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索中,白衣人不由微微皱了眉,突地开口低声问道。 “你如何发现,他跟在我们身后?” “自是有原因的。” 林阁璟本正思绪烦乱,蓦然听到那人冰冷的声音,好似被人用水扑灭心底火苗,霎时就平静下来,唇角虽未曾再度露出微笑,声音却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方才在我们拿到东西的时候,我感觉好似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偶然回头去看的时候,竟发现我的影子不跟我的手臂了——而这位三师兄,则怡好修炼了一门化影诀,我自然猜测他跟着我了。” 白衣人没想到他说话还背对着自己,本来仅是微皱的眉宇簇得更紧:“化影诀?” “那功法倒不稀奇,宗门很多人都会。”没有瞧见身后的人此刻的神情,林阁璟便也不知道那人此刻的异常,仅是认认真真的解释道,“可真的能将自己化入别人的影子,又这么关心二师兄的,怕是只有三师兄一个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迈步走上了石阶推开木门,也同样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迅速从黑暗中扑了出来,炮弹一般撞在了他身上,在他身后的人瞧见这一幕,不由目光幽深看了那个连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的青色的背影一眼,沉默着稍稍垂下眼帘来。 “哥哥!” “小瑾?!”本来今日他们两人出门就不是为了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猛然打开自己的房门却被人迎头扑满,林阁璟身上灵力一提已然准备攻击,谁知怀中的人却在此时脆生生的唤了他一声,同时抬起头来,任由自己娇憨可爱的面容被淡淡月光照亮,他本来聚集的灵力跟着瞬间散了开来,面容上尽是掩不住的惊愕。 “天色已经这么黑了,你……你怎么来了?” “哥哥还说呢,我刚和师姐从外门出来,便瞧见你的身影,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才发现真的是你,害的我赶了半天都没赶上,好容易跟师姐说好了,我这才过来见你的——”一身淡粉色衣衫的少女闻言噘嘴偏过头,顿时从青衫少年怀中直起身来,背着手向后退了几步,小脸上多了几分失落的模样,垂着头露出自己乌黑的发顶,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心底禁不住软下去。 “我们都一年不见了,哥哥难道都不想小瑾么?!” “自然想了。”罕见妹妹这样对自己撒娇,林阁璟本来紧绷的面容立时一松,叹了口气后上前抬起手来,再度把妹妹抱在怀里,唇角泛起柔和的微笑,“不过一年不见,小瑾长高了许多,像个大姑娘了。” 第017章 剑胎雏形 兄长的怀抱虽不宽阔,但仍然很是温暖,少女眷恋的蹭了蹭,眯起眼睛犹如一只小动物:“那是当然了,而且我还已经……” 怀中人的话没说到一半,林阁璟其实已隐约察觉到妹妹身上的变化,却并未立刻揭破,唇角的笑容反倒更深,不慌不忙的追问:“已经怎么?” “哥哥……你……” 就像林阁璟不等妹妹说,就已然察觉到妹妹身上的变化,此时伏在兄长怀中的林阁瑾却骤然抬起头来,面带惊喜的上下看了他一眼,惊呼道:“哥哥你突破练气期,到了筑基期了!” “是啊。”林阁璟见她欢喜雀跃的样子,目光愈发柔和可亲,抬手揉了揉那柔软的乌发,“一年过去你也到了筑基期,又是木水双灵根,想必已经成了内门弟子?” 林阁瑾知晓兄长也成了筑基修士,面上顿时带上了甜甜的笑,闻言忙点了点头,拽着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哥哥现下也是筑基期了,虽然是难以修炼的杂灵根,就算因为灵根不好进不了内门,也可以进外门去,不必再做这些杂事了!” “好,你说的是,都听你的。” 林阁璟被她摇得不得不左右摆着身体,不到片刻就有点眼晕了,连忙含笑答应她的话,目光在屋内四处寻曳的时候,却无意瞧见了一角白色,顿时想起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心弦霎时绷了起来。 转眼之间刚要张口,他瞧见近在咫尺的妹妹那张漂亮的笑靥,眼光不禁有瞬间的凝固,却还是侧身将白衣人让了进来,唇角的笑容却不自觉消散大半。 “对了小瑾,这位师兄……就是……” “哇,是开光期的师兄!” 谁知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粉衣少女在瞧见那道白色身影时,已然眼前一亮扑了过去,虽然不像扑方才的林阁璟一般直接赖在他身上,却仍是拽住了那白色的衣袖,那双和林阁璟一般无二的丹凤眼睁大,显得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师兄你是不是已经得了真神了!可以让我看看是什么么?!”“小瑾!” 林阁璟瞧见妹妹热烈的扑了过去,脑海一时间被前世今生混杂的记忆搅乱,抬手时却没能拉住那粉色的衣衫,等他好不容易醒过神来想要说话时,耳边妹妹的话已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立时让他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修真界中倘若并非至亲挚爱,修炼之事怎能随便去问! 更何况,还是对性情本就冷淡,戒心颇重的永渊…… “抱歉,我妹妹年岁太小不大懂事,你不要见怪,就当没听到她的话就好。” 妹妹一出现,他就不再敢和那双幽深的眸子对视,用力一把将兴致勃勃的少女扯到身后,低声对呼吸间也只有冰雪气息的人说了一句,便立刻转回身子抓住她的胳膊,拧着眉头压低了声音斥道。 “永渊师兄不是宗内之人而是散修,修炼的基础功法都和我们不一样,即使到了开光期也不会进宗内得真神的!阿瑾……你怎么见人就大大咧咧的问别人有没有真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元黎宗的是不是?都已经筑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快收收你的好奇心!” 如连珠般的话从他口中吐出,本是无比焦躁的心,却在目光无意触及妹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时,又觉得蓦然一软,想到妹妹年纪毕竟太小不通世事,担忧起方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紧绷的神色随即跟着缓和下来,渐渐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指。 “更何况师兄是剑修,和我们这些法修是不一样的,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了。” “剑修!” 可他怎么都没能想到的是,这一回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呢,妹妹就已然滑溜的从他肩膀底下窜了出去,一副好像根本就没听他话的模样,照样眼神亮晶晶的去抓那人白色的袖摆,声音比刚才嚷嚷的还大。 “哥哥,我还没见过剑修呢,你就不要啰嗦啦!听说剑修到了开光期,虽然不像我们可以在宗内得真神,可都会有自己的本命宝剑的,师兄你有没有剑?要是有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 我保证不泄露出去我就是看看!” 人没劝住反倒让她更是兴奋,林阁璟脸上的神色哭笑不得,无奈上前就要抬手去捂妹妹的嘴:“小瑾!” 可不等他的手触到粉衫少女,却骤然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手腕。 林阁璟忍不住讶异的抬起头来,定定凝望着那人月光下俊美到妖异的面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那人薄唇稍稍开阖,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音来。 "女子。,,那清冷的声音尤在身畔回荡,白衣人身上隐藏到极致的剑气,却在刹那间迅速蔓延开来,被他抓住手腕的林阁璟早已感受过,也被这冰冷锋锐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剑气刺得一抖,就更不必说从未见过剑气的粉衫少女,已经几乎开始瑟瑟发抖连着倒退了。 永渊身上好强的剑压!剑气也比初见时更锋锐了! 随着那人开光初期的修为与强烈剑气一同释放出来,粉衫少女顿时禁不住后退站定在一丈之外,更不提此时仍在白衣人身畔的林阁璟,现下只能凭着自己仅存的灵力在身上形成一道光罩,直到那人仿佛察觉到他的不适,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剑气后,他才终于缓下了这口气。 银白的剑气在黑暗中刚一消弭,粉衫少女就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辛苦抵抗剑气,那些剑气又是如何厉害的,反而蹦蹦跳跳立刻再度凑了过来,目光更是闪亮的紧盯白衣人掌心中的东西,好歹是知道这东西厉害没敢上手去摸,仅是喃喃赞叹道。 “好漂亮……” 那是一柄仅有巴掌大小的短剑,剑身模糊不清但却通体银白,剑首处因为刚刚凝成根本看不出什么样子,两侧剑格的地方却好似有着什么东西镶嵌其上,却因为剑者本身功力尚浅难窥其形。 可就像小瑾说的那样,真的十分漂亮…… 乍然瞧见那人的本命灵剑,林阁璟下意识看了白衣人背上还背着的那把剑,目光禁不住暗了暗,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那人掌心里抽了出来,将好奇的好像整个人要扑上去的少女拉回来,低声道:“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别得寸进尺!” 瞧着林阁瑾恃恃的缩回头来向自己吐舌头,林阁璟唇角的苦笑简直要溢出来了,忙死死拽着她不让她再捣乱,眼底带了几分担忧之色:“快些收起来罢,当心被宗内的人看见。是我妹妹不懂事,向你赔罪了。” 白衣人手掌一合,冰寒锋锐的剑气一闪而逝,脊背上的汗毛禁不住竖起,下一刻那人便抬起幽紫色的眸子,安然沉静的与他对视。 "I碍。,,与那双眼睛仅仅对视一瞬,林阁璟藏在袖中的手指一颤,回身错开了那人的注视,拉着不远处正瞪大眼睛望着他们两人的妹妹进了屋内,唇角泛出一点淡淡的微笑,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天色这么晚了,你现下回内门我不放心。今日便权且在这里歇着罢,反正屋子里也有两张床,不怕三个人睡不下。” 林阁瑾毕竟年纪还小,未能察觉那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还因为方才瞧见那银白小剑而高兴,眼神依旧亮晶晶的:“那哥哥,我要睡里面那张床!” 青衫少年料想她也会选里面那张床,瞟了一眼外间那张足够两人相对而躺的榻,心底重重一跳,面上的微笑却散开了些,应道:“好,你去罢。” “既然她选了里面那张床,只好劳烦你与我睡一张床了。”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月光中未曾将目光移开的那个人,掩饰般的垂下眼帘轻声道,“反正这一年来,我们也一起打地铺,想必你也不会不习惯……” 少年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低身铺好床榻,又从柜中抱出一床被子,心中想着那人若是当真睡了,自己索性就打坐修炼,眼角余光却看见那截白色衣角一闪,不等他回过神来时,背后的木门便吱呀一声关上,白衣人低身于门前盘腿坐下,将长剑横着摆放于膝。 见到这样情形,林阁璟立时猜出他想要做什么,眼底涌起几分惊讶之色。 “永渊?” 第018章 东施效颦 白衣人却不曾再度看他,而是摆出五心朝天之势,声音泠泠冷若冰雪。 “此处守夜便可。” 见他极快就入定闭上双目,林阁璟便不再出声打搅他修炼,看了一眼自己刚抱出来的被子,唇角却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叹息,复又将被子叠好垒在榻内后,定定注视了那个身影一眼后,也于榻边盘腿坐下入定修炼。 如此,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边的紫霞刚从黑暗脱出影子,屋内的林阁璟骤然睁开双眼,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门口,不出意料并未瞧见本该在那里的白衣人,便立时挥了挥衣袖跳下床打开木门,准备出门去寻找那人。 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立时正对上一张皎皎如月流风回雪的如画面容,不由怔然凝视着那人深不见底的双眸,下意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天边淡淡的金色光芒投映而下,微风扬起了那人银白色的长发,细细的发丝自他脸颊边划过,带着那人身上独有的冰雪气息。 一片长长的寂静中,青衫少年终是先一步错开眼光,强自忍住心中涌起的柔软情愫,轻声开口道。 “小瑾也该回去了,我去叫她。” 一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然大亮,屋中的少女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不远处端着茶盏仿佛有些走神的兄长,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 “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阁璟手中的茶杯盖轻轻一响,便落在了冒着热气的茶杯上,目光深敛看不出情绪,“你方才说什么?” “永渊师兄啊!”见兄长回过神来,林阁瑾没有在意他此时的失神,反倒是一边从门缝处窥看坐在屋中一动不动的白衣人,笑容十分灿烂,“看永渊师兄昨日的样子,想必是十分厉害的剑修罢,以后哥哥与师兄一起在宗内,小瑾也就不担心哥哥会被人欺负了!” “小瑾。”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林阁璟眼光略微一变,站起身来直视着妹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永渊并非宗内中人,不过是随我一起前来罢了,再过几日便会离去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哥哥……你,你是不是舍不得永渊师兄走?” 林阁瑾被他抓住手臂,又见他无比认真的神色,隐约从中窥见了某些不可说出的东西,犹豫片刻反手抓住了兄长的手臂,眼珠转了转目光中就带了期待之色。 “你既然舍不得永渊师兄走,不要只光留他在此处多待几日啊,你可以去向长老说明永渊师兄既是剑修,还已经是开光初期,长老一定会……” “事情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林阁璟抬起手来顺了顺她颊边长发,目光沉凝又十分认真,声音极低的嘱咐道。 “倘若此法可行我定然会将他留下,只可惜现下这个方法行不通的,你就不必再多想此事了,回去后万不能与其他的师兄弟姐妹多嘴,更不能提及永渊一丝一毫,这事关系到永渊与我两人性命,你可记清楚了?” 一听此时涉及性命,林阁瑾立时稍稍变色,忙点了点头,不敢再说其他什么了:“……是,小瑾知道轻重,一定不会说漏嘴的,哥哥放心。” 见她神情郑重的应了,林阁璟也知道妹妹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自己说了也不听的,便放下心来转而问起别的:“对了,母亲的那块玉佩,你可……” “哥哥你瞧,我早就拿回来了,不必你再说了!” 仿佛是终于听到兄长问起这件事了,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呢,少女就从怀中掏出那块碧莹莹的玉佩,扬着下巴将那东西在林阁璟面前晃了晃,神情骄傲的像只小孔雀,“你可不知道,我去杂役管事那里要玉佩的时候,那管事的表情可真让人忍不住要笑呢!” 见她那副讨喜的模样,林阁璟轻轻戳了一下那白嫩的额头,轻笑道:“鬼精灵,就数你机灵,快把东西收好罢。” 两人在屋中说罢这些话,林阁璟便拉着她出了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再度在屋中入定的白衣人,目光柔和的关上大门后,含笑对着背着手有些依依不舍的胞妹说道。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这里离内门有些距离,我就不送你了。” “小瑾知道,哥哥还是这么懒。” 粉红衫子的少女吐了吐舌头,闻言刚准备要转身离开,却不等走出几步路远,就突然像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事情,蹬蹬蹬跑回来抓住林阁璟的袖摆,摇晃着仰起脸提醒道。 “对了,哥哥你既然已经是筑基期了,就能光明正大的入了外门,以后不用做这么辛苦到处洒扫的活了。” 林阁璟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又干粗活,心中一片温柔,唇角的笑容不由更深了,立时点头应道:“我回来的有些着急,还没来得及去外门稟报修为,等到再过两日送永渊出山门之后,就去外门领了腰牌再选洞府,正好也巩固一下修为,下回来见我时你可不要找错地方了。” 林阁瑾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顿时不依的跺了跺脚一脸埋怨:“我哪里有那么笨啊哥哥!” 林阁璟见她这样,有点忍不住笑:“不是说你笨,你只是有点……有点不聪明?” “哥哥!” 粉色的轻纱在他面前一晃,随着少女气哼哼的话语,渐渐飘远不见了踪迹。 “就知道欺负我,我不与你说了!” 目送着胞妹离开杂役院后,林阁璟唇边犹带着未曾褪去的微笑,刚要回身去找此时还在屋中的人,耳边却骤然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顿时让他下意识敛了笑容。 “林师弟!” 一个与白衣人一般身着白色衣衫,却是长着一张憨厚面容,笑容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卫文,此时正缓缓从拐弯处露出身形,青衫少年再度转过脸来,面上已是平日那副如玉温润的模样,抬头看见他的时候,眉眼间怡到好处的多了几分惊讶。 “卫师兄?” 他唤出这三个字后,目光有意无意的从那白色的衣角上掠过,唇角的笑容若隐若现:“不知卫师兄现下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事情倒是没有,这几日师弟刚回来,杂役堂也会让师弟喘口气再说,是不会有什么差事的。”卫文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近前,眸光先是打量了一番周围,在未曾发现白衣人的踪影时,方才渐渐放松下来露出和善神情,“方才,我听到你和你妹妹的话……” “哦?”林阁璟不知他早早过来见自己,又说起方才离去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就直接问道,“那卫师兄你……” 他这么直接的表露出了疑惑,卫文也就不跟他绕圈子,说话时面上骤然多了几分不舍之色,抬手就要去抓青衫少年的手腕,语气也多了几分莫名复杂:“你……你既然已经筑基,就马上要离开杂役堂了,是不是?” “不错。”林阁璟瞧见他的手伸过来了,不旦未曾躲避,面上的笑容反倒更深,只那双眼睛幽暗不见情绪,也作稍有遗憾的模样反问道,“阁璟马上就要离开杂役院中,也很是有些舍不得师兄。也不知师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阁璟?”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卫文朗笑一声,见他不曾躲避,手倒是蓦然松开了: “只你来了这杂役堂不算久,前一年也没有怎么呆着,一回来还以为能多亲近亲近,谁知道这么快就晋升成筑基弟子,马上就要去外门修炼了……这样吧,倘若你不嫌弃的话,今日可否到我的院中喝酒?” 林阁璟闻言,定定注视了他一眼,直看到卫文有些疑惑的眨了一下眼睛,方才缓缓敛下眉目,不明意味的笑容浮现面上。 “师兄之命,阁璟定然不敢辜负。” “既然如此,便说好了。” 见他虽然神色有点奇怪,却很痛快的答应了,卫文心中的包袱顿时落下,眼珠中闪过一丝光芒,拱手爽快笑道。 “为兄正午时在屋中备好酒菜,静等林师弟前来赏光!” “卫师兄慢走。” 眼看着卫文的身影越来越远,林阁璟唇角的笑容更深,隐约带上了浓浓讥讽之色。 以为只要穿着一身白衣,便能穿出那人的风姿么? 东施效颦,图惹人笑。 立于原地静了片刻,青衫少年挥袖转身,刚走进院中没有两步,便发现那人不知何时竟走出门外,正闭目在树下不知静思何物,听到他轻柔的脚步声后霎时睁开双眼,幽紫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找我说了两句闲话。” 林阁璟知道那人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也没说前来找他的是卫文,仅是笑了笑便走到他身侧去,看了一眼白衣人握在掌心中的长剑,眯着眼睛开口时话语带了几分狡黠。 “太阳都升起来了,已经误了你练剑的时候罢……我倒是在这宗内发现一个偏僻地方,不想被他人发现正好可以去那里。” 话音落下,少年转身就准备带路,可走了几步却觉得不对,忙回过头来看向仍站在原地,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人。 “怎么了?” 淡淡的眼光从云端落下,铺洒在那张苍白俊美的容颜上,在长长的眼睫上落下一层细碎的光,以及扇子般弧形的小块阴影,不由让青衫少年一时间看的发愣,良久才在那人冰雪般的气息擦过身边时,骤然醒过神来垂下头去。 “永渊。” 注视着那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林阁璟抬手攥住了那白色的袖摆,任由冰冷的气息从十指间侵袭而来,眼底蔓起看不见底的暗色光芒。 “今日有人请我去赴宴,我虽然不得已答应了他,却并不想真的让他如愿……等到正午时分,我定会回来与你一同用饭,倘若我万一回来的晚了,必然是被那人扣在了别处,你去找一找将我带回来,可好?” 那人察觉到他仿佛带着依恋的动作,缓缓抬起胳膊反手抓住他的指尖,掌心极轻极轻的摩挲着。 "女子。,, 第019章 阴谋暗算 日当正午时分,阳光炽烈难以直视,白雾自脚下蔓延,灵气夹杂着泥土的气味被风扬开,不一会便吹起了山峰上碧绿色的枝条,以及其中掩映着一间小院的木门。 “林师弟果真准时,快请进来罢。” “卫师兄客气了。” 林阁璟按着记忆出了自己的杂役院,向着山上那些只有管事方可居住的小院走去。 因管事的地位比杂役弟子要高,所以管事所住的小院都带有禁制,且都是独门独地落于树林茂密之处,院子与院子之间也颇有距离,少年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找到卫文所住的院子,刚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还没等敲门里面的人却好似知道他来了,带着憨厚的笑容便迎了过来。 林阁璟好似没将这个小细节放在眼中,见有人来迎面上就带了温和笑容,随着来人一同进了院中,只是在刚一进院的时候,步伐不为所觉的停顿了一霎,唇角的弧度略微有了变化,目光自然的落在院中的桌案上的饭菜上,笑着说道。 “菜色可真是丰盛,劳卫师兄费心。” “瞧林师弟说的,不过一顿饭菜而已,莫要放在心上。” 卫文引着他坐在自己对面,看了一眼桌上那些颜色鲜亮,都是用灵植所坐富有灵气的菜色,面上的憨厚之色仿佛更可靠了般,看着林阁璟低头端详那些菜色,立即抬手拿起了自己身侧的白玉酒壶,热情的为他杯中满上據拍色的酒液。 “这酒可是我自己用院子里长的青梅酿的,还是去年冬日师弟未曾入宗时埋下的,我自己倒是觉得这酒味不错,师弟也来尝尝看如何?” “这酒得师兄如此用心,即使不曾喝过,想必味道也定然不错。” 果子的清香散了开来,一听说是用青梅自酿的,林阁璟眼底闪过一分惊愕,回头看了一眼桌案旁种着的青梅树,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忙低头将一杯喝尽后,抿了抿唇后略带享受笑着问道。 “这酒酸甜可口,清香醇厚,师兄酿酒的技艺真是一绝,只不知可否教一教师弟?” 卫文听他夸赞自己的酒,顿时高兴的面泛红光:“哈哈哈,得师弟如此夸赞,师兄可就放心了。酿酒算是什么技艺,等到师弟用过这餐,师兄定然将此倾囊相授!” 林阁璟闻言露出满意神色,忙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眼光发亮的看着桌上那些菜肴,丝毫未曾瞧见就在他低头的这一刻,卫文面上的笑容有着几分诡异之色。 “既然师兄这么说,师弟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师弟请!” 青衫少年对卫文的奇异神色毫无察觉,夹了菜肴入口后频频夸赞,于桌上推杯换盏喝了许久,朗朗笑声混杂着青梅酒香,顺着风蔓延在不大的小院中。 求枝枝!! !!求收藏!! !! 第020章 酒中下药 “师弟……师弟?” 模糊阴暗的内室中,隐约的光亮从窗框中骤然投进,照亮了屋中那截垂下的袖摆,以及床榻之上辗转挣扎的身影,还有不知何时缓缓靠近床榻,面容憨厚中带着几分诡异之色的男子。 “……卫师兄……我好似有些喝多了……” 侧身卧在床榻上的,是个看起来十四五岁,身着粗布青衫的少年,此刻他那双半睁着的双眸中一片混沌,脸颊也泛起了两片红晕,断断续续开口时吐出的尽是酒香,便可知他此刻醉的不清,连保持清醒都很是困难了。 但即使已然如此,他却未曾放弃挣扎起身,反而费力的拽着床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声音极低的喃喃道。 “我要……回去……” 卫文见他虽然已醉的迷糊,此刻居然还有气力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却被势在必得的眸光取代,一把就将挣扎着的青衫少年又按回了床上:“师弟都已经醉成这般模样,就不必这么急着回去了,不如就在师兄处歇上一会如何?” ‘不.,,耳边响起青衫少年低低的咕哝声,卫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是真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低身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手指有意无意的轻轻抬起,从少年腰间的柔韧弧度上掠过,不轻不重的落在那枚衣结上,手指一点点朝外拉着,垂头将气息吐在少年白生生的耳珠上。 “师弟……感觉如何?” 青衫少年眼前很是模糊,只觉得四肢好似渐渐失去了控制,一种异样的火热却渐渐在身上蔓延开来,心底下意识觉得不对,不等吃力的抬起手来时,却已被坐在身畔的人拉开了衣衫,露出了其下单薄白皙的肌肤,支撑着想要躲开却没能如愿。 “你……你做什么……” “师弟这肌肤触手一模,堪得柔滑白嫩不忍丢手,面貌又若好女清秀可人,更不要提身上还带着隐约香气,就是不知还是不是处子。” 卫文拉开那粗布制的衣衫,瞧见那泛着活力柔软的少年身躯,顿时眼前一亮抬手顺着腰线摸了上去,手指上的粗茧反复摩挲着细嫩肌肤,眼底笑容终是带上淫欲之色:“不过就算师弟已不是处子,师兄也不会嫌弃师弟的,只要师弟这次乖乖听话……” 躺在榻上的少年此刻已然全无挣扎之力,身上感觉骤然一凉,随即是柔软的内衫也跟着落地之声,仿佛知晓自己已然无法逃过此劫,眼底不由泛起绝望凶戾之色。 “你……你在那酒中下了,下了药……” 卫文听着耳边那细细弱弱的声音,此时已经将少年身上衣衫剥了大半,倒是也不怎么着急了,反倒直起身来垂下目光,带着浓重欲色在那身上每一处私密处寻曳着,仿佛是在寻找最好下口的地方。 “师弟说这话可是冤枉了师兄我啊,这青梅酒中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药,而是宗内药堂特制的合欢露,就是特别给想要给师兄们当侍妾的人预备的好东西,喝了不仅不会伤身难过,行事时反倒会快乐的如同升仙……等到师弟与我试过,定然会喜欢的……” ..,,见少年虽然已经不能动了,却还是吃力的发出字音来,立于床畔的人即使做着这样毫无廉耻之事,话语却愈发轻缓自然隐带得意之色。 “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反正是快乐之事,你的修为也不如我高,倘若我真的想要伤你,你可是撑不了多久的。” 青衣少年便在这几句话说毕时,身上已然泛起了几分颜色,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目光却奇异的从模糊到清醒,显然是那药性已然盖过了酒意,让他的意识短暂明晰片刻便又该糊涂起来:“你这……卑鄙小人……” “师弟说我什么都好,只不必苦苦支撑了。” 卫文见他仅是清醒瞬间,下一刻眼光复又归于混沌,甚至多了几分迷蒙之色,便知晓药效已经完全挥发开来,大抵已经让少年眼前已出现了幻觉,便含笑抬手勾了那张清秀的面容,指尖在那一起一浮的喉结上点了点。 “这合欢露现下还不明显,之后会愈发强烈的,到时候师弟连神智都迷糊起来,估计快乐的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就更不必说与你合欢的人是谁了。” 那指尖一点仿佛有着什么魔力,让本来满身抗拒的少年禁不住眨了眨眼,眼底渐渐泛起了蒙蒙水雾,带着呻吟之声蓦然轻唤道。 “……永…渊……不要……不要走……” 骤然听到永渊这两字,本来脸色一直不错的卫文,几乎是在瞬间沉下面容,冷冷的收回手来紧盯着少年带着迷醉之色的面容,再度开口时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来为兄果真没有猜错,你们两个刚进宗门我就看出来,眉来眼去的肯定关系不简单,没想到那个剑修小白脸,还真是林师弟你的幕中之宾!” 此时已中了这高阶合欢露的林阁璟不知道这药的奇妙之处,卫文这个用药者心里可是十分清楚,这药只要是金丹以下修为之人中了,即使是修炼冰心之法的女修都抗不住情欲侵袭,不管是碰到了何人,必然会在眼前幻化出欲念中伴侣之影,将和自己行事之人看做自己心仪之人想到此处,卫文脸上顿时黑了一层,唇角浮现几分讥诮之色。 第021章 必死无疑 “可惜了为兄竟没能先一步得了你的处子身,本来还想要给师弟留条活路,如今看来想必是不需要了。虽师弟不过是个杂灵根,但毕竟已是筑基期又是这副好模样,采补起来想必很是不错,为兄就不客气了。” 床榻之上的少年此刻看起来,已然比方才的神色更为迷醉,面容因为欲色不禁未曾扭曲,反倒更加了几分莫名媚色,仍然低低的唤着:“……永…渊……” 卫文见他这番样子,明显心里是十分喜欢那个剑修了,心中顿时升起无边妒火,虽然知道少年现下只是无意识的念出那个名字,却还是忍不住将要嘲他不自量力时,一直外放的灵识却突地被狠狠一撞,顿时让他脸色白了两分,眼底露出些异样神色。 “……没想到隔了这么远,又有层层禁制相阻,师弟那个剑修相好却还是来了。” 立于床畔之人神情阴森几分,那仿佛要扎在身上的刺人剑气骤然挨近,门上的禁制已开始抵不住那满带杀意的剑气,哐啷哐啷的响个不停。 亲眼瞧见了这副场景,卫文面上却未曾有丝毫恐惧之意,面对着床榻上神志不清的人时,更多了几分阴狠之色。 “师弟便在此处等着,等师兄制住你那个相好,再给你些好处。” 说罢这话,卫文很是有些恋恋不舍的端详那白皙身子,片刻才再度抬手在床榻上设下一道禁制,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又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憨厚之色,转身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刚一抬手松开门框,神色就骤然一变。 一道刺骨锋锐剑气就在他探出头的刹那,已耀出锋锐光芒朝着他的咽喉激射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饱含杀气的冰冷声音。 “交出来!” 那森冷的剑气迅捷如电,霎时凝成一线挟破空之势,不等来人反应便呼啸而来! 卫文本以为他修为比自己足低两层,就算剑修攻击力比普通修士要高,他这个开光接近大圆满的修士也定然能够对付这个白衣剑修。 可直到剑光逼到眼前这一刻,方才发现自己极难躲过那道迎面而来,携带无尽杀气与怒意的剑光,顿时全身僵硬拼力驱动护体的宝器挡了一击,狼狈的擦着门框在地上滚了几圈,心底漫出惊恐话语却忍不住挑衅之意。 “你倒是有些本事!知道我要与林师弟同登极乐,这才过来也想分一杯羹?” 说罢这话,卫文眼见着自己唯一的宝器在灵力支撑下,也能够感觉到八成可能是被方才那道剑气报废了,一时间心中又是心痛又是不忿,嘴上就更是不经思索就将更难听的话说了出来“林师弟这样清秀可人的模样,平时瞧着道貌岸然的,先是勾引了殷师兄还不够,竟然贪心不足的又勾上了你这个剑修,我还没来得及尝尝是什么味你就来了,也不知道师弟在床上到底有几分好功夫?” 不大的院中早因那凌厉剑气破禁的缘故,被折腾的七零八落情形可怖,正中央早在卫文出来之前,就已经被剑气轰出了一个大坑,此时白衣剑修正立于此处,幽紫色的眸此时暗的发黑,眉心一银色剑影清晰如刻。 “你该死!” 声音未曾淡去,比方才更见锋锐的剑气已逼来,卫文心存侥幸刚要直起身来再度开口,手中的宝器却仅与剑气擦了个边,哗啦一声碎成了好几块,白衣剑修一步踏出缩地成寸,双目剑气轮转便让他七窍渗血重伤,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痛苦挣扎起来。 门上的禁制如水泛起涟漪,下一刻门就被重重推开,白衣人一眼瞧见床榻上那光裸的身体,眉宇间本来抑制住的杀意再度泛起,抿唇将身上外衫褪下将人包裹抱起,察觉到那人仿佛有些不对,手指携丝缕剑意点上眉心,沉声唤道。 “阿璟?” “……永渊……”剑气凌冽如冰雪刺人心神,顿时让被药力所侵早已失去意识的人,霎时恢复了一瞬清醒,压抑住自己身体的异状不做出什么过于亲近的举动,支撑着抬起软绵绵的手指,极轻的覆在那人手腕上握了握,“用……剑气…逼……” 不等他将这话说完,白衣人轻垂眸光,修长手指夹杂灵力连点他几处大穴,不到片刻怀中人便身体颤抖,蓦然翻了个身连连吐出几口带着香气的晶莹酒液,眼神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在身后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乌黑眸子定在门外仍旧惨叫挣扎的人身上,不自觉带上了阴狠之色。 “是我大意……本以为不过是进外门,妹妹也已经是内门弟子,他又是殷子名的人,应当不会对我轻举妄动,我还想着一会回去与你用饭,未曾想到竟会如此……” 话音未曾说完就暂时止住,虽已然解了大部分药性,少年此时的身体仍旧软绵绵的,依靠在气息冰冷的剑修身边时,眼底倏忽掠过一丝眷恋之色,但下一刻却立即闭目掩去,再度睁眼时已完全恢复镇定,压低了声音道。 “终归是我道行浅薄连这药都防备不过,要不是你前来救我,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衣人见他动作困难,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深邃的眸中杀意凝成实质,掌心剑柄稍稍一动,却立即被他怀中的人察觉不妥,那只一直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复动了动,带着几许未曾褪去虚弱的少年声音响起。 “你不能杀他……昨日宗内已出了那件事,倘若你再在他身上留下剑气,定然会暴露出来的。” 他说罢这话,目光冷然扫过脚边此时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唇角终于滑出一丝讥嘲:“卫师兄也是好运道,若不是有一件宝器来护着自己,想必早就在你寻来时就送了命罢。”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支撑着脚步离开了白衣人的怀抱,可就在他在抬步之时,方猛然意识到自己光裸着身子,只有一袭空荡荡的白衫覆体,脸上本因方才的药力初解而苍白,颧骨上却再度隐约浮现晕色,立时让他身后的人眼光略微变化。 “……若你能放心,就把他交给我罢,不出三日,他必死无疑。” 第022章 劳你笑纳 仅是片刻时间,白衣人未曾应和什么,然而缓步走到他身畔,只听极轻一声铿锵,手中长剑已回归鞘中,少年下意识以为他是要离开以便自己换衣,却没想到下一刻腰间双膝一热,整个人却被抱了起来搂在怀中。 脸颊再度贴上那人冰冷的衣衫,耳边一声声是那人沉稳的心跳,林阁璟先是忍不住的呆愣,这一回却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白衣人就身形如电朝着杂役院的路行去,等到少年刚有些回过神来时,却心底忍不住鼓噪起来,强自抑制自己的颤抖,极轻极轻将脸颊贴在了那人胸口,唇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元黎宗内外的灵气因聚灵阵的作用,于边缘泛起一团又一团的薄雾翻滚,天色此时越来越暗,出入宗门的石阶长路本不应有人进出,此时却偏巧能见那翻涌的薄雾剧烈波动,没一会就缓缓朝两边分开,露出了此时正从薄雾中走出,一前一后的两个黑色身影。 前后跟随的两人一出宗门,便立时化作一道青烟,迅疾朝着鹿城的方向而去,不一会便落在了鹿城中,两人七拐八拐的入了一条阴暗小巷子,停在了一间带着黑色暗印的当铺之前,走在前面的人从纯黑披风中伸出手来,轻轻扣了三下门。 三下叩门声落下不久,便听见门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立于门前的少年更低的垂下头来,唇角的笑容无声中带着狠戾。 “师兄当真是一番好算计,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罢。这合欢露想必是珍品,否则怎能这么快便让我着道。” 就在几个时辰前,刚换了外门弟子令牌,甚至新买了一件苍青法袍的少年,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容,手指捏了捏腰间那能装活物的锦囊,目光垂下看向脚边不知死活却还喘着气的人“既是珍品,又是由师兄买账,不如便让师兄尝尝威力,也算师弟不负师兄了。” 早已被剑气伤的无法动弹,此时连说话都显得虚弱的卫文见到有人立于身畔,吃力的抬头去看时,却见青衫少年悠悠然蹲下身来,手中持着一个他万分眼熟的小瓶,正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瞧着自己,一时间不由慌乱的挣动了好几下,嘶哑的声音就像随时会断气一般。 “林阁璟……你……你想做什么?” 少年把玩了一会手中的瓶子,眼底的光芒乌沉沉的看不到边,骤然拔出了瓶塞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那勉励挣扎,却死活挣脱不开的男人口中。 见到那人将瓶中的药混合着液体一同咽了下去,少年唇边的笑容渐渐生动起来,声音愈发轻柔飘起,含笑道:“师弟生怕会照顾不周,这一点点合欢露怕是不能慰师兄之心,所以阁璟还有一样极好的东西,要劳师兄笑纳呢。” 此时已成砧板鱼肉的卫文重伤在身,又已经被人用手段封了丹田,不知道林阁璟到底笑眯眯的给自己喝了什么药,一时间吓得几乎要失禁,可惜他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面容扭曲又涕泗横流,简直是惊恐到了极致。 “……不…林师弟我……我罪该万死……求你…饶了我……” “师兄方才说我肌肤柔滑,此时看来师兄的颜色倒也不差^”少年看到他这样的神色,面容也不曾有过丝毫变化,端详了他惊恐的神色一番,好似对此十分满意似的,神色愈发像个如玉君子,只是在如今的情形下,那张清秀的面容骤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想必师兄这样的仙修炉鼎定然会卖个好价钱,为我换来许多有用的丹药和灵石,而那位买到师兄的魔修也定会喜欢的。” 他的话音刚落,卫文的脸色更加扭曲,眼珠几乎要脱出眼眶之外,声音惊恐到变了尖细:“你!…你竟敢串通魔修!” “师兄都敢在宗内暗算于我,我又怎么能让师兄好过?”地上的人愈发惊恐,少年的声音就愈发轻柔,说到最后几近与情人细语,好似还挟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倘若不如此,不是辜负了师兄?” 脑海中的回忆被面前缓缓开启的大门打断,隐藏于斗篷之下的少年微微仰起脸来,露出已被易容过的面容,唇角笑容邪意中带着媚气。 来者是个长胡子老头,老头面带几分困倦之色,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修士痕迹,与长街上的凡人好似没有什么不同,却在瞧见面前这两个穿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时,却没有丝毫慌张神色,被此时寂静空无一人的巷中一衬,平生显出几分诡异来。 “大半夜,做什么?” 平凡容颜笑的邪异的少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锦囊,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有一炉鼎,将要售卖。” “进来罢。” 三人一前两后的走了进去,没走几步便到了当铺的柜台处,那老汉却未曾停下脚步,而是一边困倦着打哈欠,一边正正朝着那个硕大的当字撞了过去,身形瞬间化为一团黑烟消隐无踪,少年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却没有跟上去,而是饶有兴趣的望着柜台后再度出现,却已换了一番精神的玄衣中年汉子,将腰间锦囊解下扔在了台上。 “锦囊里的人被封住了丹田,还是个少见的仙修,当做炉鼎最好不过了。”少年见那汉子面容虽与老汉没有相似,身上的气息却几乎一样,便知道方才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唇角笑容深了几分,“只是我抓他不易,不知卖给贵坊能得多少?” 黑衣汉子先是沉默,随即打开锦囊往下一倒,被封住修为昏迷不醒的卫文,就顺势从里面滚了出来。 汉子端详他片刻,目光因动法看人而黑雾笼罩,显然是个魔修:“此人修为倒还不错,就是不知是不是处子?” 少年摇了摇头:“元阳已失,不是处子。” “若不是处子,价格便要减些灵石。”黑衣汉子沉吟片刻,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册子,另一只手拿了毛笔,冷冷看向面前少年,“不知是要等拍卖之后再取灵石,还是让坊内先为估价取走灵石?” “先为估价。” 汉子听他选择嗯了一声,低头刷刷便写。 “开光后期的仙修,可值一百中品灵石。” “还算公道,便如此了。”少年思忖片刻,收回桌案上自己的锦囊,又重新抛出一个锦囊,声音低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两人极快做好了交易,黑衣汉子将装满灵石的锦囊递回去,低身对着卫文又结了几次印,可还不等他做好了标记将人弄走,收了灵石的少年却突地停下自己离开的脚步,仍旧含着那抹邪异的微笑,回头对着那汉子说道。 “对了,此人中了合欢露和剑修的剑气,即使这样放着不动,修为也会渐渐耗尽,三日之内不采补定会死去,你们若想要他卖的好些,便不必我再多说了罢。” 元黎宗前,夜色深沉。 两道黑沉的影子一前一后停步在白雾中,走在前面的少年骤然停下脚步,唇角的笑容不知何时消散干净,易容褪去只留苍白清秀的少年面容。 “事情已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注视近在咫尺的人,薄唇再度勾动时,乌色的眸子略微眯起时,起了一层难以察觉的薄雾,声音发出时夹杂着身上隐约的木香,随着风拂过白衣人身侧。 “你该走了^”白衣人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抬手将纯黑兜帽褪下,白雾掩映中幽紫色双眸注视,静静对视片刻后,青衫少年有些无措的转开眼光,掩去自己此刻神色,仅余留一声带着浅浅叹息的低语“……为何要这样看我?” 说罢这话,他却仿佛不想等待那人回答,而是骤然偏转身子背向着他,面容在黑暗中剥离一层层情绪,最后只余面上空白一片,看起来倒有几分说不出的茫然。 “可是觉得,我将自己的师兄卖给魔修做炉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采补至死……过于残忍无情么?” 作者有话说:每天例行要求枝枝的我,正花样卖萌着=_〇〇_= 第023章 此生尽头 听到如此话语,白衣人仍是沉默,仅是眸底微微一动,修长手指在袖中握紧,冷冽剑气与冰寒气息同时绽放。 “他那般对你,我本想杀他。” 这十个字乍然落地,青衫少年顿了片刻,脸上终于复有了笑容,转回身来仰起头,应了一句:“我知道。” 此刻他终于再度露出笑容,白衣人却突地蹙了眉,袖中手指蓦然放松,指尖轻点在少年眉心,浑身气息冰冷话中却有细微暖意。 “既不欢欣,不必伪作笑容。” 白雾与黑暗之中,不存一点屏障,仿佛声音也是这样,不曾入耳便能入心。 “不必费力隐藏,你所做我全知晓。” 然而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让此刻的青衫少年全身僵硬。 眼底的薄雾跟着剧烈波动起来,下一刻就被他闭目掩去,但即使闭目掩去透出痛楚,薄唇却在这一刻被死死咬紧,耳边仿佛越过轮回,响起前世那人转身而走时,毫无温度隐带憎恨的声音。 “你之眉目,几稀有她纯真无邪之态,实则不过是刹那的柔温,看过一次,便虚伪到让人厌恶!” “是你错眼,我本就不是她,也绝不会变成她。” “不错……她是天穹上独自飞舞的纯净白蝶,于我留下一丝眷恋无法舍弃一一而你,则是存于黑暗中沾满鲜血的竹影,彻彻底底不过一团污秽。” 是我错眼。 白衣人立于他身前,自然觉察出他的异常,本来只是轻触的指尖一动,剑气若隐若现正要跃出时,却被那人猛然抓住了手腕。 两人肢体相触的瞬间,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察觉那人的手指几乎忍不住颤抖,幽紫色的眸中闪过些许疑惑,下一个瞬间却全被丝丝柔色替代,他稍稍抬起了自己另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去抱眼前的人权作安慰,可不等他将手臂落在少年身上,那个带着木香的身体就撞在了自己身上,少年晈着牙发出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还带着几分哭音。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 你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知道我早已知晓卫文对我不怀好意,又故意赴宴故意说出要回来的话,装作不知道卫文对酒动了手脚,装作自己没有在等人破门而入,装作无辜利用于你报复卫文,甚至并不出手杀他而是要将他卖为炉鼎,让他受足折磨痛苦…… 前世的那个林阁璟,阴沉无心手段狠毒,除了心爱那人不论是谁都能出卖,甚至亲生妹妹被逼自刨而死也冷眼旁观,最终落得被那人出卖采补致死,不过是他得了报应,不过是他活该他被人背叛,只因他看错爱错了人! 而今生的林阁璟,与前世的林阁璟,并无不同之处。 一样心狠手辣,一样卑鄙狡诈。 唯一的变数,不过是今生的林阁璟,要还了前世那场恩仇。 只要还了恩仇,便是此生尽头。 唇间渐渐弥漫血腥气味,少年突地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中却不含一点笑意,怨恨悲恸交杂一片模糊。 为什么不像前世一样,觉得我这般虚伪可怖,无情无心? 为什么不像前世一样,痛骂我憎恨我,从此不愿再见我? 被他倚靠的人不解他心中此刻所思所想,手臂却终于落在了他的背上,好似是在环抱着怀中的人一般,冰冷的气息散于薄雾中,声音却罕见的不带寒意。 “莫要以此伤怀。” 极长的一段沉默后,少年反手抓住了白色的衣角,唇角的笑容终于完全消散,那张白皙的面容上表情褪尽,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分明是我得了便宜,又怎会伤怀呢?” 见他仍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白衣人极轻的叹息了一声,手臂跟着用了力气,并不抬手去勾那人的下巴,而是自己稍稍弯下身来,凝目注视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片刻后薄唇微动,眸光带了几分柔色。 “你之眉目清透见底,其中隐带痛意挣扎,即使唇角带笑也无法掩饰。” 眉目……清透见底? 听到白衣人略有些僵硬,权算作安慰的话语,少年眸色即使仍然黑沉,倒也未曾再露出笑容,仅是吃力的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 不……并非清透见底… 你只是被今生恩怨所迷,我仍是一团污秽……从未改变。 心底的念头早已牵扯的血肉模糊,林阁璟的神情却愈发平静下来,面对着那张令人屏息的面容点了点头,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了方才刚塞进去的锦囊,没有一丝犹豫的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些灵石——”掌心的东西还不等递过去,林阁璟便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顿时微惊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何时面前已然没了那个人,耳畔也仅余留一点袅袅余音。 “心动之后,或可再见。” 开光过后便是心动,可在大修眼中看来不过是小小的境界,他活了一个甲子至死都没能破,以永渊的资质和功法则需要至少五到十年…… 想到今后几年他要做的事,林阁璟垂下头盯着自己掌心中的那个锦囊,良久之后终是缓缓仰起头来,即使他早已有灵力护体,此刻却仍因雾气带来的凉意,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噤。 “你放心……” 苍青色的衣袍飞舞在白雾中,竟莫名觉得多出几分孤寂。 他不再去看那人消失的方向,而是挥袖转过身来,任由唇角呢喃消失在风中。 “我会好好护着妹妹,等她长大……总有一日,你们互相相许相恋时,会亲自为你们举行……双修大典。” 倾尽我此生能为之事,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神仙眷侣,长生相伴。 作者有话说:后天就发枝枝了,求枝枝啊~~~另外明天有事暂时不更,后天是三千大章哟~ 第024章 再遇仇人 第二日一早,不等天完全亮起,杂役小院就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充斥,等到站在前面的管事吩咐完了今日的事务后,身着苍青色长衫的少年便提起包袱,带着令牌去了外门长老处重新领了外门弟子的令牌,朝着外门弟子所住的小院走去。 谁知不等他抬步走上石阶,手中的令牌也尚未塞回袖中,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却骤然在他身后响起,其间仿佛还夹杂着几分惊喜之色。 “林师弟?” 听到这个声音,林阁璟眼光一闪,唇角笑容淡淡,回过神来看清来人之后,便拱手轻声道:“阁璟见过师兄,一年不见师兄,不知师兄可曾安好?” 来者是个身着乌色长袍,面容坚毅气势沉稳,看起来大约有二十余岁的男子,他乃是药堂长老药尊的关门大弟子吴恒,两人在林阁璟还是杂役弟子时就认识,吴恒欣赏林阁璟踏实肯干,是他将林阁璟引见给药尊,药尊才说出了记名弟子的话。 “师弟倒是十分勤勉,不曾拉下修炼,一年不见就已经是筑基修士,想必今后仙路定会更长。” “多谢师兄吉言。”林阁璟见他走到近前,看着自己时眼中带着赞许的光,就知道这位师兄的爱才之心又起了,笑容更加和缓了几分,见他好似是要出宗门做什么,神色恭敬的低身问道,“不知师兄这是?” “噢,这不是师父又要开炉炼丹了,让我到药堂去摘取草药送过去么?” 吴恒见他在一年之间突破了筑基期,态度又仍然谦恭平和,心中顿时起了个念头,便含笑回答道。 “这一次开出的草药有许多都十分名贵娇弱,师父生怕托付给了杂役弟子会不小心让损了药性,为兄这才匆匆的下山来给师父采药,没想到怡好遇到了师弟,倒也真是巧了。” 林阁璟闻言心中一动,察觉到吴恒话中仿佛别有意味,立时回想起前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药堂长老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之事,便知晓吴恒这话是有意让自己试试,自己要是与他一同去采药,回去之后再见到药尊得到药尊赏识后,自己就能一跃进入内门成了药尊的弟子。 脑海中瞬间闪现诸般念头,他禁不住回想起前世自己此时仍在练气期徘徊,修为根本无法与今日相提并论,自然机会与今日更是不同,眼底顿时浮现一分复杂,唇角笑容却更加深邃,顺着吴恒的意思拱手回道。 “师弟为了杂役任务前几日方回宗内,也许久不曾见药尊师祖了,倒是很想要再度拜见师祖,只可惜也不知道师祖心思,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师祖炼丹……不过今日既然瞧见师兄前去采药,索性师弟也没什么要事,不知可否带上师弟去长一长见识?” “自然可以。” 吴恒见他如此回应,眼光立时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话中隐带深意:“一年前师弟还是练气期的时候,师父就十分赏识师弟,想要将师弟直接收为记名弟子,更不提如今师弟已然是筑基弟子,等到一会采了药便直接跟师兄一起去见师父吧,说不准以后为兄就要多个师弟了。” 林阁璟得了这样的话,心中早有预料,面上却神情不动,仅是微笑应道:“师兄谬赞阁璟了。” 吴恒抬手将包含着药材的玉简递了过去,当先朝着宗门外的方向走去:“莫客气,走罢。” 林阁璟将自己手中的包袱收入锦囊,迅速用灵识扫了一遍手中玉简,认出这其中的丹药方子却是凝华丹,一时间心中升起几分惊诧,脑海中有好几个猜测掠过,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异常,跟随着吴恒顺利的出了宗门,朝着离宗门相隔千里之外的修士坊市化光而去。 等两人再度带着用灵石买来的药材回来时,已然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林阁璟手中拿着玉简,目光掠过腰间挂着装满草药的锦囊,亦步亦趋的跟在吴恒身后,面上神色平静笑容淡淡,连着奔波几日也看不出有疲惫之色,只是眸光有些晦涩不定,却极好的掩饰起来未让前面的人发现。 两人很快走到了药堂所在的山峰下,脚步匆匆的走到了药尊所在的药庐前,青衫少年刚要朝前走,乌衣修士却突地皱了皱眉,抬手阻住了他的脚步。 林阁璟蓦然被阻住脚步,下意识皱了皱眉,唇角上笑容不变:“师兄?不是已经到了门前,为何……” 吴恒摇了摇头,脸色突地多了几分凝重:“小声些,随我来。” 林阁璟见他神色严肃,知晓药庐里肯定有什么事,便顺从的跟着他立在了药庐外几步之处,刚一站定脚步便听到耳边传来吴恒的声音:“有人求见师父,师父正与那人讲话,我们师兄弟等会再行进去稟报罢。” “是,师兄。”林阁璟闻言,霎时眼光一闪,忙开口问道,“只不知此时求见药尊的,究竟是?” 吴恒没有察觉到他神情异常,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药庐木门,闻言下意识回应道:“出门之前师父曾对我说过,好似是个内门弟子受了伤,不知为何就直接求到了师父这里。” 林阁璟一听这话,心中立时有了猜测,知道自己所想无错,此时在里面与药尊相谈的,有八成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眼底暗色顿时深沉:“仅是普通的内门弟子,不够格让药尊直接出手,其中可是有什么因由?” “师弟果真一点就透,不枉师父的眼光。” 吴恒听他问这话,面上倒是多了一点无奈之色,开口低声解释道。 “因师父前些年前炼丹,无奈却没有几株重要灵药,怡好此事被大师兄所知又寻来献上一一虽说师父在宗内地位极高,毕竟大师兄乃是宗主看中的下任宗主,因此师父索性干脆认下这个人情,这次前来治伤的的人,就是借了大师兄的那个人情。” 林阁璟眨了眨眼睛,面上一副疑惑之色,眉眼极为生动:“借了大师兄的人情,却并非是大师兄本人?” “是啊……很有些奇怪,对不对?” 吴恒一边回答着这话,一边心中也觉得奇怪,思虑片刻后手指一动,向来严肃的面容上多了一分笑容,对着身畔的青衫少年悄声嘱咐道。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师弟一会听到什么,见到师父可不要说出去。” 林阁璟看出他手指微动隐带灵气,又听了这话,知道面前的师兄这是要带着自己偷听了,顿时眼光微亮,含笑拱手道:“谨遵师兄法旨。” 两人对话方毕没有多长时间,林阁璟便觉得耳边骤然一清,随即便听见隐约的人声传来,其中一个声音苍老极为镇定,另一个则带了几分虚弱中气不足,后一个声音甫一入耳,青衫少年就面色稍沉,唇角划过一丝锋锐笑容。 果真是你。 殷子名。 就在他神色深沉笑容浅浅时,屋内对面而坐的两人,却是没能察觉有人正施法偷听,仍然谈话如初,先响起来的是药尊略带疑惑的声音。 “这伤倒是很有几分稀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于药尊对面,仍旧是一身黄裳的青年修士闻言,眉目间透露出痛苦之色,仿佛在说话时亦在用灵力硬抗这体内乱窜的剑气,说话时身上还有血腥气味弥漫开来:“回稟药尊,弟子这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剑修所打伤,又被那剑修的剑气侵入了筋脉,一行功体内就忍不住躁动,甚至连入定都无法……这才厚着脸皮前来向您寻求灵药的。” “剑修?”药尊盘腿坐在最中央处的蒲团上,须发皆白神色平和,闻言却微微皱了皱眉,“可是执法堂的弟子?” “回药尊,弟子与执法堂中人大部分都认识,还有一些甚至是好友,弟子能够肯定用剑气伤了弟子的,肯定是宗外之人。” 听到这话,黄裳男子顿时摇了摇头,手指禁不住在袖中握紧,惨白的面容也因提起此事,多出了一分戒惧之色。 “药尊您是知道的,被剑气所伤最好是由出手之人将剑气散去再行疗伤,或者是直接用灵力驱除……可弟子不才,这剑气闻所未闻又十分厉害,弟子即使是开光期也着实是无计可施… 第025章 不怀好意 须发皆白的老者闻言,立时起了几分兴趣,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自己温和的灵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后,眸光也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不错,执法堂那老货的剑气造诣虽然很深,伤处却不是这个模样……虽说不出来,但你体内的这道剑气,可与那老货不大一样。” 黄裳男子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管面前的老者称执法长老为“老货”,眉眼间多了几分恶毒之色,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个白衣剑修分明不是宗内之人,为何会知晓弟子在取宝,更怡好在弟子出来时将弟子打倒在地?” 老者听了这话,略微沉吟片刻:“此事有些蹊跷……你可稟报宗门?” “自然已经稟报,药尊放心。”殷子名点了点头,垂下的面容有半张都沉在黑暗里,明明眼底带着阴狠,面上却是一副可怜模样,有气无力的低声说道,“只是如今已经过了几日,怕就是那个剑修已然不在宗内,也就无从查起了。” 听他这话,老者倒是稍稍摇了摇头,眸中深邃仿佛胸有成竹:“倘若那人当真如你所说,对元黎宗不怀好心故意抢宝,这一点就不必担心了——他既然会抢第一次,自然还会抢第二次,次数多了不管他多么厉害,都总能抓到那露出的狐狸尾巴。” 殷子名闻言心中一沉,嘴里有点发苦。 明眼人都清楚除了二师兄伤了根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去抢那件宝物,那伤了自己的剑修肯定是二师兄请来的强援,这一次他被那剑修所伤乃是偶然,那剑修又不一定下一次帮二师兄的忙,这话就没法接下去了。 本是想要借这个和药尊亲近的机会,挑拨药尊一脉忌惮夺宝的二师兄那一脉,转而帮助他和大师兄,谁知却被人将话题当真转到了宗外,他心底暗中气恼面前的人滑不留手,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药尊高见,子名不及。” “发出这道剑气之人,境界必定不是很高。”老者见他听了自己的话,便顿时转了个话题,一边抚着长须一边饶有兴味的说道,“但其剑气精纯时所未见,想必功法和宗内所留的剑修灵法不一样,更多的则不得而知了。” 殷子名这时候终于看出,老者是打定主意不掺和少宗主之争了,心中顿时恨得发颤,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从大师兄那里求来的机会打了水漂,回去定然要被大师兄看做无用之人,眼神更深了几分:“药尊,那……” 老者仿佛没看见他此刻难看的表情,眯着眼睛对他点了点头:“放心罢,这剑修的剑气若非要驱除,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既是师侄的面子,老朽定能靠灵丹将它拔除,回去切记一月之内不要再行功动气,否则万一走岔气门散了修为,老朽想要救你可就难了。” 黄裳男子垂下头来,隐去眼底的阴霾之色:“谨遵药尊教诲。” 第026章 分外眼红 耳边这句话一落,立于外间身着乌衣的男子便抬手微动,将方才放出的法术收了回来,瞄了一眼此时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青衫少年,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木门就被里面的黄裳男子推开,那男子一出门就瞧见门口的吴恒,立时脸色苍白的躬身行礼。 “殷子名见过吴师兄。” “殷师弟伤的这么重,就不必多客气了。”吴恒神情严肃毫无破绽,好似真是方回来立在此处等待一般,说罢上句话还很是关心的问道,“不知师弟可已见过师父,求得灵药了么?” 殷子名听他话中多有诚恳之色,苍白的面容涌起一丝柔和,上前一步走到了吴恒身边,含笑回道:“药倒是没有求到,药尊说还要斟酌。不过药尊嘱我一月后再来,到时定然会无恙的,多谢师兄关心了。” 眼见着吴恒神色严肃的点了头,殷子名垂眸无声露出一个笑容,眼角余光却看见他身后的少年,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面带惊讶的低声问道:“不知师兄身后这位是?” “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看好的一个弟子。” 吴恒见他将眼光落在林阁璟身上,浓眉微微一皱,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瞧着低头的青衫少年,语调与方才没有丝毫变化。 “说来也是奇怪,他本来不过是杂灵根的杂役弟子,师父就想要将他收作记名弟子,如今林师弟已经是外门弟子,今日怡巧愚兄出门采药碰见了师弟,便和师弟一同去采药回来,顺便让师父瞧瞧这位师弟。” 说到此处时,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稍稍靠近了殷子名,好似一副诉说秘密的模样:“殷师弟是知道的,药堂本就是本宗最清净的地方,这么多年不见师父看好师弟,弄得药堂弟子只有为兄一个,可真是……愚兄马上要闭死关破金丹障,好不容易有个师父瞧在眼里的,才赶紧将师弟领来让师父见一见。” 一听是有可能成为药堂下一位关门弟子,殷子名本来仅是有无不可的眼光顿时一变,开始上下打量起面前始终未曾抬起头来的少年:“哦?竟是如此?也不知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回……回殷师兄。” 殷子名的话音未落,本来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却突然扬起了自己的脸,只见那张属于少年的清秀面容上,仿佛还带着几分稚气和一点羞怯,颊边有着淡淡薄红,衬着那张脸瞬间好看的挪不开眼,连声音都柔柔软软的。 “小弟名为…林阁璟。” 殷子名骤然瞧见面前少年,此刻如此秀色可餐的模样,眼眸顿时深了几分,唇角笑容多了几分意味,再度用更细致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次,方才缓缓应道:“原来是林师弟,愚兄有礼了。” 第027章 定要小心 “殷师兄客气了。” 听闻面前的人用如此和缓的语气回答自己,青衫少年的面容更红润几分,眼光有些躲躲闪闪的,声音像是能滴出水来:“小弟虽然刚是外门弟子,但卫师兄与小弟相交甚笃,所以…… 所以早在进外门之前,小弟便早仰师兄大名,且……很是敬佩师兄……” “哦?师弟与卫师弟熟识?”卫文这两个字一出,殷子名的神色顿时一变,眸中涌起的暗色更多,唇角笑容更温柔可亲,“既与卫师弟熟识,那便也是我殷子名的好友,倘若以后师弟有什么不方便,可随时凭此令牌来内门处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青衫少年听到这温柔如水的声音,脸庞更是红的要滴血了,头几乎要垂到了脚面上:“多谢师兄……” 殷子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在药庐前接着说下去了,拱手对着身畔的吴恒行礼后,便低笑着轻声道:“不敢再打扰药尊炼药,师兄也带着林师弟进去罢,师弟告辞了。” “殷师弟慢走,不送。” 吴恒目送着殷子名渐渐远走的背影,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沉,沉吟片刻后突地开口道。 “林师弟,有句话……为兄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林阁璟此刻倒是未曾再度低下头,只是脸颊上的红晕被风一吹,就迅速消失了痕迹,此刻神色却有些似笑非笑,一点不见方才的羞怯。 “师兄但讲无妨。” 吴恒眼见着他前后的神色变化,眸底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为兄只是想说……林师弟若与方才那位殷师弟相交,可要小心谨慎些。” 林阁璟眉头一挑:“师兄的意思是?” 吴恒皱了皱眉,望向殷子名离去的方向,语含深意:“照我来瞧,这位殷师弟刚进了内门就与大师兄相交,又已然是心动期的修为,在宗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但你想方才在我们说话时……表面似乎交好,实则确是招揽你的模样,可不像什么省油的灯。” 林阁璟垂下眼来,薄唇微弯:“师兄所言有理,多谢师兄提醒。” 吴恒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点了点头不再提起其他,挥袖转身朝着药庐的方向走去:“你心中有数最好,我们进去见师父罢。” “是,师兄。” 就在林阁璟垂下面容,跟随着吴恒朝药庐前走去时,此时已然走出药峰几步之远的殷子名,却陡然眸光一闪停下脚步,回眸朝着刚下来的石阶看去,眉宇中有着莫名意味,回想起方才遇见的那个青衫少年,对自己仿佛不同一般的态度,唇角笑容深了几分。 林师弟……林阁璟? 这个名字,是不是曾经在哪里听说过? 作者有话说:从明天起窝就去外地了,之后一周都是定时章节,这段时间谢谢大家支持哟么么哒 第028章 收为弟子 脑海中许多念头掠过,下一个瞬间猛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个名字到底为何熟悉。 原来是他! “原来竟是卫文口中,一直暗中恋慕着我的……那位师弟?” 他独自一人站在远处,俊朗面容上笼罩着阴狠之色,又因此时受了重伤,几乎不能掩饰那本有的邪肆气息,开口之时笑容又加上几分诡秘,看着竟不像是个仙修,更像是个十足的魔修“照现下看来,他倒也不是完全的没用,最少还多出了一条药堂的路。” 虽说他想要的双修道侣是女修,可若是有个可以利用,长得又不赖的男修情愿献身,倒也不必就此拒绝,反正也是补益双方之事,自己还平白占了好大便宜,既然是块到嘴边的肉,那就不能不吃了。 想到此处,他眸光闪烁不止,又立在山脚下思量片刻,方才挥袖转身离开了此处。 山脚下发生的这一幕,方进了药庐面对老者的林阁璟没有看到,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掩饰自己的神情上,头垂的比方才进门前还要低,气息也敛得近乎没有,这才能压制住自己波动不止的心境,装成当真是谨小慎微的模样。 原因无他。 只因面前这个在宗内被尊称为药尊的老者,正是前世追杀白衣剑修领头的那几位老者之一,更是在坠崖之前紧跟在殷子名身后,因为永渊临死前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因而有些许愣神没有出手的人! 他虽然憎恨着殷子名,却并无将仇恨放在其他无关之人的身上,只是骤然正面相对着老者,就好似再度瞧见了自己无能为力,漂浮在永渊身畔却无法救他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那一幕。 令人心神俱裂,许久无法平静。 就在林阁璟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之时,吴恒却未曾发现身后之人有什么异常,面色严肃的对着端坐的老者行礼,恭敬开口道:“弟子拜见师父!” 老者略微抬了抬眼皮,撩了他一眼,白胡子被话语吹的一翘,话语喜怒不定:“方才在外面,可听得爽快了?” “咳咳……”吴恒乍然闻听这话,顿时知晓自己那点法术,早就被面前的师尊看破,不过是没在殷子名面前被戳破罢了,一时间面容上多了几许尴尬,身子弯的更低,“是弟子无状,请师父责罚。” “你这小子,老夫都懒得说你了!” 老者见自己的大弟子这副神色,抚了抚自己翘起的胡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好歹也是多少年手把手教大的弟子,说这一句也就够了,目光下一刻便转向他身后的青衫少年,神情淡然恢复了平和气度。 “你是……,,林阁璟察觉到老者的眼光投来,心神顿时一紧,转瞬间倒是将方才些许复杂心思收了起来,白皙的面容带着谦恭之色微微垂下,声音虽然单薄却不失笃定。 “弟子见过药尊……弟子,弟子乃是林阁璟,一年前被有幸被药尊看中,后来领了杂役堂中的任务,前几日方才回了宗门内……正好在宗门口遇见了要出外的师兄,这才斗胆与师兄一同来见药尊,还请药尊不要怪师兄私自带弟子前来。” “你这孩子,倒是老实。”老者一听这话便知是真话,不无感慨之色的扫了立在身边的吴恒一眼,心中倒是明白了他为何要将人带过来,眼底多了几分温和之色,“林阁璟……确然有些印象,一年前你虽为杂役弟子,但见识广博认识许多丹药,更能极快识得草药助老夫炼丹,要不是你乃是杂灵根,老夫早就想将你收入门内,真是可惜……唉?” 话还没有完全说完,老者的灵识刚要从他身上收回来,就好似蓦然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眸光跟着也是一亮。 “仅仅一年,你已入了筑基?” “回药尊,弟子侥幸,入得筑基,如今已是外门弟子。” 待老者察觉之后,林阁璟才将故意放出来的气息收了回来,白生生的面容上又不自觉多了几分红丝,看在立于不远处的吴恒禁不住皱起眉头,心底觉得这位师弟谨慎不错可也过度羞怯,简直像是个女修一般,倘若以后要是与人斗战,这幅样子可怎么是好? 就在吴恒陷入对新来师弟的担心时,林阁璟脸上的红晕还未曾褪去,声音倒和方才一般清朗未曾改变:“弟子知晓自己根基薄弱,不敢求药尊将弟子收为关门弟子,只要……只要像当初那般能在药尊身边,弟子就心满意足了。” 老者听了这话,眼眸微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对着身边的弟子传音入密:“你带他前来,有何心思?” 吴恒也知晓这时候商量的话不好直接在林阁璟面前说,便也面色不变传音应道:“回师父,弟子之意,药堂人手太过单薄,如今宗内风云变幻,弟子又马上就要冲击丹障,弟子担心师父一人支撑药堂,或许有时会力有未逮……” 老者闻言沉默,随即叹息一声:“你的心思,为师知道了。” “也罢。”片刻的沉默之后,须发皆白的老者陡然直起身来,挥袖朝着林阁璟的方向抛出一道灵光,声音沉凝笃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虽是个杂灵根,但一年可从练气修至筑基,老夫便收了你做记名弟子。倘若你十年之内能突破筑基,老夫便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又有何难? 十年时间,又是筑基期到开光期这般极好破关的界限,普通的三灵根都能达到,更何况已然修炼了第二次的林阁璟。 此时的老者说了这话,也就是认下了林阁璟这个关门弟子了。 青衫少年闻言面容顿时涌起喜色,心中滋味却复杂万分,低身对着老者恭敬的躬身一礼,倒是骤然吐出一口闷气来。 “阁璟多谢师父!” 前世活了一个甲子有余,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光修士,似药尊弟子这样的身份,他从未想过更从未奢求,今生无非是借了前世之力,还有更早些寻到了永渊的缘故,提前了十几年将筑基突破,竟随之多出了这么大的变化。 心中一方面若有所悟,另一方面却难止怅然。 “不错,起来罢。” 老者见他恭敬之色不像作假,低身一刻眸中又仿佛有灵光闪过,显然是个好苗子,心底最后一点因灵根之故的不悦稍稍抹去,神色缓和的嘱咐了最后一句,也算是对自己座下新弟子的照顾和督促。 “既然入了我门,识得草药药性便是第一,这段时日你不必回去了,就住在为师这里好好修习。” 既已进了药尊的门下弟子,林阁璟便对以后的日子有了几分猜测,眼底这才当真掠过了一道极亮的光芒。 回想起前世自己修为实在低下,只能在杂役院那灵气贫乏的地方修炼,又不愿放弃自己喜欢的丹药之道,弄得丹药之道并无大成,修为也更是进展缓慢——今生不光可以留在灵气充足的内门药峰上修炼,更是有宗内药尊指点炼丹之术,当真算得上是天差地别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多了几分感激,神情更是恭顺。 “谨遵师父谕旨。” 上了药峰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月时日飞速逝去。 药峰之上的药庐之前,不知何时多了两间竹屋,其中一间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风铃,被山风带着灵气涌动时,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就在风铃叮当作响时,只听一声吱呀开门声,仍是一身苍青长衫,个子却仿佛长高些的少年,便含着微笑迈出竹屋,转身朝着石阶的方向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一道沉凝的声音却骤然响起。 “师弟,又去给你那殷师兄送丹?” 青衫少年眯了眯眸子,回首看向不知何时听到动静,正立于门前注视着他的吴恒,知晓这位师兄向来严厉,大抵是看不过自己修为低下,却一直不好好闭关修炼,反倒一次次朝外面跑,这才出言询问的,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无奈。 作者有话说:今日是存稿箱君啦,大章求枝枝哟,蟹蟹大家支持哟 第029章 拜见师兄 “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殷师兄可不是‘我那’,且师弟不过是遵了师父的嘱托,不是私自前去送的,师兄可不能冤枉师弟。” 吴恒立在门前,看着青衫少年手中的玉瓶,眉眼稍稍一挑:“什么丹?师父炼的还是你炼的?” “师兄前几日不还对师弟说了,要闭死关以求突破金丹期么?”青衫少年闻言,倒是未曾正面回答,而是唇边含着微笑,缓缓将手中的瓶子握紧,神色带着几分故作的疑问,“怎么到了现下还……可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 “放心不下倒是没有,只是闭关要查阅一些典籍,因此费了点时间。” 吴恒也看出他好似不想提这件事,下一刻好似瞬间猜到了什么,饶有兴味将眸光落在他手中的那个玉瓶上,不再追究什么转身又进了竹屋,显然是不想再管了: “师弟莫要担心为兄,自己小心,快些去送丹罢。” 青衫少年拱了拱手,目送着那扇木门缓缓关上,垂眸转身朝着石阶下走去,转眼身影消失在了密密匝匝的树丛中,谁知还不等他完全走下药峰,一道赤色的灵光便如离弦之箭,迅速朝着自己的方向射了过来,待挨近他时才骤然化为了一片赤色羽毛,轻柔的落在了白皙的掌心中用灵识读过了其上的讯息,林阁璟面上的神情多了几分惊讶,转眼间却又再度恢复以往的平和,小心将那枚柔软的羽毛收进袖中,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却是不准备先去找殷子名送丹药,而是朝着药峰之后更深处的三座主峰之一行去。 自从被药尊收为记名弟子之后,林阁璟的身份令牌很快又换成了内门弟子的令牌,因此只要不是去拜会宗主以及诸位长老,宗内主峰已然可以任意通行,比以前不知要方便多少——此次用羽毛给他带信的,正是居于主峰之上的内门弟子。 林阁璟脚步沉稳却奇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上了主峰山腰处,再度从袖中放出那片羽毛,走了一会就瞧见了阵法白雾之下,掩映着层层叠叠火色树木花朵的小院,不由下意识闭了闭眼,唇角透出一丝苦笑。 原因无他,实在是眼前所见…… 太红了。 有点……伤眼。 虽在来之前他便知道,三师兄这个单火灵根所住之地,定然是数不尽的火系植株,方才在靠近之时就觉得炎炎热意扑面而来,却没想到连颜色都这般不饶人——立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林阁璟强自抑制着自己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快步越过了面前红色密布的所在地,再度抬眼看向小院之时,顿时抬手揉了揉眉心,松了自己强自提起的这口气。 原因无他,方才那一层红色植株乃是最外围的警示,倘若没有院中之人给予的令信羽毛为凭借,金丹之下的修士都不得胡乱靠近,而等到走过了外围这一圈,里面的植株颜色顿时一变,转为了碧蓝两色清新可人,也让人陡然舒畅多了。 第030章 所托之物 他的脚步刚挨近那些碧色的树藤,不等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一个温柔如水,话音隐约带了几分波涛回响的声音,一听便知此人乃是水系修者,且修为十分精深:“师弟来了,快请进来罢。” 林阁璟听到这个声音,立时瞧见面前本来纠缠在一起的树藤上,一道水光划过后让开了一条小道,迈步而去没有一会就瞧见了院中之景。 与自己此刻所住的竹屋大小并无不同,不过是相邻在一个小院之中,庭院中植满了灵光闪烁的灵草,院中石桌之前立着一个身着水蓝色法袍,容貌平平气息十分柔和的青年修士,在他身后则是抱着手臂不知在生什么气,脸色有些难看的公玉辛。 林阁璟不知他们两人在自己来之前是否有过争执,但从身着蓝衫的二师兄褚师岳面上来看,就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大事,脸上神色便没有什么变化,快走近时立即恭敬行了个礼:“阁璟见过二师兄,三师兄。” 褚师岳虽身为宗主弟子,平日为人却极和善,大抵是因为乃单水灵根的缘故,宗内许多弟子都觉得他亲近,连前世的林阁璟也觉得此人死于阴谋有些可惜,更不用提后来又发生了公玉辛自爆一事,就更是对其印象深刻了。 “不必客气,快些进来。” “多谢二师兄。”林阁璟知道他性情温和可亲,神色稍稍放松些许,进门之后却禁不住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了石桌上摆放着的那些菜肴,面上有着几分惊诧,“是什么东西?好香。” “阿岳!” 谁知一瞧见林阁璟进门便朝着石桌走,坐在石桌旁边公玉辛顿时呼得站起身来,先是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青衫少年,再度转向立在一旁的褚师岳时,面上神色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话语中还带着几分撒娇意味:“说好的你做饭就给我一个人吃,为什么这一次却要便宜这个小子——”再好的人也是有脾气的,瞧见公玉辛这样的“委屈”,林阁璟只觉有点想笑,倒是褚师岳—下变了脸色,沉声训斥道:“玉辛,莫要无礼!” 公玉辛一开口就知道不好,他本就脾气有些暴躁,之前为了这件事又和褚师岳吵过一次了,这一次得到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到底是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心里过不去,倒是不气急败坏的瞪林阁璟,起身就回了自己的竹屋,把门甩得震天响。 眼见着那火色的身影消失,褚师岳极轻的叹了口气,眉眼神情却再度柔和下来,抬手对着林阁璟说道:“玉辛闹脾气,不要管他了,林师弟请坐。” 林阁璟一看便知褚师岳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转眼又念及公玉辛那难以表露出的爱恋之意,一时间心底倒是对那脾气火爆的三师兄有了可怜,也就不将他方才的态度放在心上,低身在褚师岳身边坐下。 “多谢二师兄款待。” 褚师岳见他面上并无不满之意,暗自松了口气,他是已然辟谷的修士,与林阁璟一同用膳不过是联络情感之法,大略用了几口之后,便开始说起正事来。 “这是上次说好替你寻来的东西,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对。” 第031章 小人算计 林阁璟见他递来一个瓶子,顿时眼光微亮,双手接过后用灵识一扫,便知道是自己前几日前来拜访时,托褚师岳寻找的东西,面上带了喜色:“就是此物,阁璟身处外门许多事情都不便利,要不是师兄肯帮忙寻药赶不上可就麻烦了,此次还要多谢师兄帮忙。” “何必谢我。”褚师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眼底有着光芒浮动,却并未开口询问他到底要东西做什么,只是将目光复又落在了紧闭着的那扇木门上,话中带了几分无奈之色,“玉辛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中有几分猜测……是他偷那药伤了殷师弟,而你一直在帮他遮掩此事,对不对?” “师兄所说不完全符合实情。” 林阁璟听他提起凝华丹之事,眸光不由微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稍微解释了一下当时之事:“说起来,其实是我拿了那药,而三师兄则救了我,那药并非是三师兄偷的,师弟反倒要多谢三师兄拿走那药给二师兄,否则要是落在师弟手上,八成就是烫手山芋……其中还有些事颇有些复杂,一时间倒也说不清楚。” “林师弟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褚师岳认真听他所言,神情微微一动,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道。 “玉辛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他性子暴烈如火做事不顾后果,很多事情总是做的不大妥当,他又是宗主的弟子修为不低,许多比不上他的小人便钻营苟且,一直想要抓住机会让他吃苦头,甚至想要让他死——我担心玉辛,却有诸多原因不能完全护住他,一直嘱咐他做事小心却无济于事,非是他不肯听我的,而是他受不了那些小人的算计。” 林阁璟听闻这话仿佛饶有深意,不由眉头微皱看向面前蓝衫男子:“师兄所说的那些…… 小人算计?” “师弟如此聪慧,应当心中有数。” 褚师岳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来,目光带着一些难以触及的怅然,看向院中随风摆动的灵草,虽还是那副柔和的神情,面容上却依稀有着隐忍之色。 “这么多年来玉辛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一一看在眼中,很多时候是我拖累了他,总想让他离开我身边莫要再做什么,但却没办法伤他的心,当真对他说什么狠话……如此一拖再拖到了如今,我与玉辛都再没了退路。” 仍旧坐在原地的青衫少年闻听退路两字,心中知晓自己应该先问有关大师兄与面前人争斗之事,或是到底是什么小人作崇,脑海却在此时,不自觉闪过了白衣人冰雪般面容,口中的话顿时变了方向。 “师兄……知道三师兄的心思?” 话音落下,小院中顿时一片沉寂。 林阁璟不知是不是自己问错了话,便也跟着沉默的垂下眼,答,刚要再度开口转移话题,耳边却再度传来长长叹息。 等待片刻还等不到褚师岳的回 第032章 欲擒故纵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林阁璟闻言乍然而惊,从他话中隐约听出些什么,转身看着他的背影。 “师兄?” “林师弟虽不肯说出那件事的真相,但毕竟那丹药与你有扯不开的关系,便已然是我的恩人,所以有句话我便不得不说了。” 褚师岳再度转过身来,眉眼清清淡淡毫无烟火气息,对着他开口时已换了话题,宗主弟子的气势跟着放了出来,显然此话极为认真:“宗内如今不大太平,林师弟虽已是药堂弟子,可修为不过筑基,许多事情无缘知晓,就要谨言慎行莫要站错地方才好。” 他自己不愿再说,林阁璟也就不再问,将瓶子收至锦囊后躬身道。 “谨遵师兄教诲。” 出了小院走上石阶许久后,林阁璟都能隐约能够感觉到,褚师岳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直落在背后,直到他走出了主峰的阵法之外,才蓦然收回了那道目光。 回想起方才在山上所说的话,青衫少年极为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再度摸出了那细长的瓶子,目光幽深看了那瓶中无色无味,好似一滩清水般的东西,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眼神凝定的朝着另外一座主峰走去,手中握着的已换成了药尊给的令牌。 这一回他动作极快,持着药尊令牌立在一间阴暗洞府前,手指微动将一片碧色竹叶打出,正好在那防御的法阵上激起点点涟漪,也提醒了本来正在洞府内闭关之人。 不到片刻时间,一个身着黄色祥云长衫,脸色有些异样苍白的人,便出现在了林阁璟面前,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喜色,好似十分高兴一般。 林阁璟见到来人,顿时微微垂下脸去,好似有着几分羞怯模样,眼底漆黑一片幽幽难辨:“殷师兄,阁璟前来送丹。” 身着黄裳的男子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面上的笑容深深,好似是极为熟悉了,抬手就去抓青衫少年的手臂,回身领着他就朝洞府的方向走去,显然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话语间极为热络:“是林师弟来了,快些进来罢。既然是送丹前来,何必如此客气,都说了好多次了,师弟就不必站在此处打招呼了。” 林阁璟被他抓着手腕,几乎是半托半拽的往前走,殷子名自以为身后的人乃是因为羞怯太过不好意思,却不知青衫少年此刻的心思不过强忍厌恶,不过是低垂着头隐藏的好,所以未能被殷子名看出罢了。 “师兄虽是这么说,可师弟怎能不懂规矩?” 殷子名此时正背对着他,抬手点亮了洞府之中的夜明珠,直到将人领入洞府间时,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温柔:“这么说,还是师弟太客气了。” 林阁璟被他这么带进来,却仍是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有些哆嗦的从锦囊中取出玉瓶,双手高高递了过去,差一点就戳到殷子名那张俊脸上,好歹被他一侧头给躲过去了,脸色却变得有点不大自然,只因为洞府内太黑方才看不出什么。 “师兄,这是师父让师弟送来的灵丹,师兄仍是一日服用一粒便可。” 第033章 以防背叛 感到手上一轻瓶子被取走后,青衫少年不等面前人再说什么,又是低呼了一声在锦囊内翻了翻,再度拿出了一个瓶子,正是方才褚师岳带给他的那个,那瓶中透明无色的水在夜明珠绽出的光中翻滚,顿时让殷子名的眼光骤然一亮。 “还有……这是前几日,师弟托其他的内门师兄,从外面带来的元灵水……师弟知道师兄乃是水金双灵根,这东西可以在金丹之前,可以加强师兄的元基……还望师兄收……收下。” “这元灵水听说很是昂贵,需要至少高级灵丹的价格方能——”本来已经看出了几分,此时被肯定是心中所想的那东西,殷子名眼底顿时涌起贪婪之色,口中假惺惺的拒绝道,“师弟虽是一片好意,可师兄着实是无功不受禄……” “师兄倘若看重与师弟的……情谊,便请不要推脱这元灵水。正反师弟是个杂灵根,要这元灵水也没甚大用,若是师兄不要师弟就在此砸了!” 谁知林阁璟听到他推脱之语,竟好像以为此话是真,抬起头来时那张俊秀的面容上尽是凝重,隐约还带着几分失落倔强之色,握着瓶子就要用力往地上摔去,顿时让本来胸有成竹仅是假客气的殷子名变了脸色,手指禁不住颤了颤连忙从他手中夺走了那只瓶子,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的,其上还残余这几分不甘不愿,细看来着实有些引人发笑。 “师弟莫要如此!” 林阁璟的眸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面上却仍是那副为难神情,看他手中拿着那元灵水,就再度抬手要从他手中拿瓶子,仿佛是要接着摔,顿时让殷子名为护着瓶子,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那师兄,这元灵水——”“师弟,你又何苦如此呢?” 殷子名手中拿着瓶子,倒是没觉得自己方才一番作为像极了小丑,面上更复又露出了正直坚韧之色,干咳了两声就忙将瓶子收了起来。 “既然如此,这元灵水,师兄就生受了。只那高级灵丹本就不易得,想必是师弟将药尊平日里给的灵丹卖出,这才费尽心思托人买来的元灵水罢,如此耽误了师弟修炼,可让师兄如何谢师弟才好呢?” 青衫少年见他将东西收了起来,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师弟不需师兄来谢什么,只要师兄修炼顺利,师弟就无比欢喜了。” “师弟这么说,可让师兄无话可说了。” 殷子名白得了丹药又加宝物,俊朗的面容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此时看着青衫少年的眼光,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时至正午,师弟也不必回去用膳了,药峰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也免了师弟此时还要跑来跑去,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用,如何?” 青衫少年面上红意浓了几分,像是不胜欢喜,却害羞的不敢大声答应:“那便……多谢师兄款待了。” “你我师兄弟,又是这般关系,师弟要再谢,可是生疏了。” 殷子名见到他是这样神情,唇边笑容更是满意几分,心中念头稍转就要去握少年手背,索性想要今日就要了这少年,也防他背叛自己—— 第034章 五年之后 谁知少年却不若方才乖巧,竟侧身躲开了他伸来的手,好似是不想与他亲近了,顿时让他心生疑惑挑起眉毛。 “师弟?” “师兄莫要着急。”少年面容红润,即使躲开他的手,也仍是一副羞怯模样,“师弟修为低微,如今方进了药尊门下,合该好好修炼才是,至于其他的,师弟此时尚不敢想——”殷子名面容淡了下来,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师弟这话,可是嫌弃师兄了?” “师弟不敢!”少年先是急忙辩驳,随即脸色更红了,思索了半天才小声喏喏,“只是师弟还想多多增进修为,倘若元阳……元阳尚存,定然会修炼的快些……” 殷子名觉得既然林阁璟爱慕自己,不管是献给自己东西还是身子都不应迟疑,谁知却被这般拒绝,此刻听他吞吞吐吐的不由有些不耐,却还念着他是药堂弟子而未曾冷了声音:“师弟怎么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少年垂着头,声音因羞怯越发低哑,几乎听不见了: “还有便是,我与师兄都是修士,师弟还想长长久久的,陪在师兄身边,所以……” “师弟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为兄可就等着了。”一听是为了这样心思,殷子名心念电转,知晓不好过度逼迫,就复又露出温柔笑容,“不过师弟口中的‘长长久久’,可千万让师兄太难捱了。” 黑暗之中,那张白皙面容上尽是红晕,乌黑的眸中却仿佛倒转星云,仿若不见底的一片深渊。 “……是,师兄。” 五年后,元黎宗内门。 天色刚刚破晓,一缕淡紫随云雾飘荡而去,紧接着万丈骄阳升起,阳光落在白雾氤氲下的黛青山脉,以及山脉上一片片鱼鳞般的小院中,进而渐渐蔓延到了整个元黎宗内。 “怎么还在闭关?说好了今日是宗门小比,一定会陪我去看的!” 清晨雾气尚未完全退却时,一个身穿白衫笑容甜美的少女,便气呼呼的握着手中的身份牌上了药峰,独自一人在一间竹屋前走来走去,目光恶狠狠的盯着门上阻碍来人的阵法,忍不住咕哝着跺脚。 “哥哥这个坏蛋!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谁知少女的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却骤然随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配着阵法上叮咚一响,两扇木门紧跟吱呀一声大开,悠悠然传了出来。 “刚一出关就听见有人骂我坏蛋,索性就改了主意回去接着闭关吧——”“哥哥!你出关了!” 白衫少女一见屋中的阵法撤去,又猛人听到这个声音,眼底顿时闪过惊喜之色,忙快步朝着木门跑去,一下就扑到了刚走出门外的人身上,将来人差点扑了一个仰倒,好容易等他站稳之后,张开嘴叽叽喳喳的跟喜鹊一样。 “哥哥哥哥,小瑾不是故意要说你是坏蛋的,谁让你一大早又要吓小瑾,要不是你还挂着那个破牌子……” “怎么会是破牌子,分明不过是闭关牌罢了。” 被紧紧抱住了手臂,面上仍然挂着一点宠溺微笑,抬手捏了捏肩头上少女粉白的脸颊,唇间忍不住散出无奈叹息。 “这五年中,前几年我一直在药堂炼丹,也不见你怎么愿意过来找我,后头一年终是闭关修习了些法术,你就每日要在我门前吵嚷,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什么大事,到了最后不还是去看热闹。” 少女嘟了嘟嘴,倒是没有开口反驳他的话,反倒更做出一番骄横模样,扬起白皙的小脸,一副我就是对的模样:“瞧哥哥说的!上次就因为哥哥没看到外门大比,这一次要是再没能瞧宗门小比,小瑾岂不是要被落在后面了……哥哥要是还这么惫懒,小瑾可要生气了!” 五年过去,当初容颜尚小的青衫少年,已不知不觉成了俊朗男子,被胞妹这么毫无道路的拽来拽去还无理取闹,面上的神情依然十分温和,也不与对于兄长闭关怨气冲天的林阁瑾辩驳,反倒微笑着低声安慰道。 “知道你是为了为兄好,小瑾最知道照顾哥哥,满意了?” 林阁瑾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面上笑容灿烂又带着甜意:“恩!” 她与林阁璟年纪仅差两岁又是亲兄妹,面容露出微笑时十分相像,不过是林阁璟瞧起来轮廓中带着男子英气,林阁瑾则因为还带着几分稚嫩又是女子,显出几分异样的妖媚之色,看的偶尔路过药峰的几个内门弟子眼睛都直了。 青衫男子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光注视,垂眸挥袖转身,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对着面前的胞妹时,唇角笑容却愈发温和:“外门弟子的住处离小比之地有些远,不如小瑾带哥哥前去?” “好。”少女虽说已到了情窦初开的青葱年纪,毕竟生长在山中不通世事,对兄长侧身挡去爱慕眼神也不觉如何,笑容依旧甜甜的点了点头,大声应道,“那小瑾就带着哥哥御剑前去!,,“御剑?”青衫男子本以为妹妹会用遁法,听到剑这个字时眉眼顿时一跳,“小瑾你——”少女见兄长投来了惊异眼神,立时摆了摆手解释道:“哥哥可莫要误会,小瑾不是舍弃真神去修剑,小瑾的真神可是七彩木槿,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不要!而是前几日师姐学会御剑的法门,然后光把这一样传授给了我,就算并非是剑而是其他法宝,倘若足够灵力也都是能行的,速度可比以前学的遁法快多了。” 听说不过是还是遁法,并无涉及功法之类,林阁璟这才点了点头,又想起少女所说自己的真神漂亮而不是厉害,这才舍不得抛弃之类的话,不由暗笑叹息胞妹少女心性,果真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其实那七彩木槿乃是少见的上品真神,修真界倘还有这七彩木槿大妖,要元婴期甚至化神期的大修才能制服,又和妹妹灵根相配的木系,若能够达到金丹期甚至元婴期,一片花瓣都能随便打得一个金丹修士奄奄一息,着实十分厉害。 他稍稍摇头之时,肩头的长发滑落下来,俊秀的面容被阳光照亮,渐渐透出如玉的温润光泽,含着笑容问话时,让少女都禁不住一愣:“你刚醒了真神,带人不觉得吃力?” 少女拍了拍自己已经有了起伏的胸脯,杏眼睁得大大,瞧起来还亮晶晶的:“瞧哥哥说的,小瑾当然可以!” 林阁璟爱怜的抚了抚她颊边额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施法了:“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走罢。” 眼见着妹妹有模有样的从锦囊里拿出剑来,喃喃着用了灵力让长剑浮在半空中,领着自己一跳站在上面,越过药峰之后便朝着不远处的主峰后斗战台而去,林阁璟稍稍低下头来看向白雾之下的情形,唇边微笑浅浅。 居高临下将灵力运于眼中,便能清楚瞧见此刻的斗战台附近,当真算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等到少女朝着下方缓慢落下时,还不等完全在身畔兄长搀扶下站稳,就想要拉着他去见许多相熟的内门女弟子,弄得林阁璟很是有些哭笑不得,两人几乎是在斗战台旁边绕了一大圈,方才渐渐减缓了脚步。 林阁璟见已然和许多女弟子都打过招呼了,目光在周围微微一扫,便反手拉住还想要往前走的少女,转身朝着两个熟人的方向走了过去,那两人中身着水蓝色法袍的人抢先瞧见了他们,那张平凡的面容上顿时露出如水笑容。 “林师弟。” 青衫男子落下脚步,迅速带着身边的少女走到两人面前,神色恭谨的低身行礼道:“阁璟见过二师兄,三师兄。” 少女一听身畔的兄长这般称呼,即使从未见过面前的褚师岳和公玉辛,也顾不上心中快要喷涌而出的好奇,跟着一同低身行礼道:“林阁瑾见过二师兄,三师兄!” 即使已然五年不见,褚师岳仍是那副温和模样,抬手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少女身上,多了几分好奇:“不知这位是?” “此乃胞妹,也是内门弟子。” 听到这话,蓝衫男子点了点头,眼底倒有几分莫名笑意:“怪不得如此相像,我方才猛然瞧见,还以为……” 作者有话说:窝终于从外地肥来啦,可以接着码字啦,所以刚回来之后就送上三千大章,正好明天发枝枝,求枝枝哟么么哒(3_3_) 3 第035章 师妹凤凰 林阁璟不等他这话说完,就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知晓褚师岳说了这话,肯定是将身边少女认成自己的心上人,面上的笑容略微僵了僵,刚要开口转移这个话题,目光下意识掠过两人身边不远处时,瞳孔却骤然狠狠一缩。 “二师兄,他便是你经常说起的林师弟?” 就在他神色多了几分异常,立在褚师岳身边不远处,一身大红衣衫面容娇媚的少女仿佛察觉到什么疑惑的望了过来,一道轻快中带着甜蜜的女子声音,同样随着影影绰绰的馥郁香气,如青云一般飘散身畔。 “不错。”褚师岳听到这个声音,立时面露喜色转过身来,在他身边一直冷脸的公玉辛面容缓和下来,看了一眼那人面容稍稍垂下头来,“林师弟还有林师妹,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便是小师妹凤凰儿,你们虽然以前未曾见过她,但小师妹在宗内名号可是不小,你应当听说过的。” “凤师姐之名,阁璟自然是知晓的,只是阁璟身份低微,这才一直未曾见过师姐。”就是因为知晓这是凤凰儿,他的心情才翻涌剧烈几乎控制不住神色,此刻两人已然面对面站着,心中滋味更加难以分辨,“药堂弟子林阁璟,见过凤师姐。” 然而立于兄长身边的少女,不知身边兄长心思复杂,瞧见那个身着大红衣衫,容颜如画美丽长发飘散袅袅动人的女子,眼光顿时多了几分羡慕和惊艳:“师妹见过凤师姐,凤师姐好生凤凰儿见到这青衫男子恭谨有余,对自己却没什么亲热之色,并不想那些师兄弟们总是将眼珠子都要粘到她身上,心中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待得瞧见他身边有个好看嘴甜的小师妹,唇角露出弯弯笑容。 “林师妹的嘴可真甜,让我不拿见面礼都不好意思。” 林阁璟一听凤凰儿要送见面礼,顿时抬起头来看去,正好瞧见那只纤柔的手心上,正放着一小块不断散出碧绿灵光,发出浓浓木气的凡木之精! 虽说这凡木之精不过是普通树木中,提炼出来的木气精华,可对于虽是双灵根却与他一般,正是主修木系的胞妹却有极大作用,最少也能让少女从开光中期到开光后期境界,算是个极实用又贵重的礼物,不得不让林阁璟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再度乱了起来,连忙将想要伸手的妹妹拉了回来,头垂得更低就要开口拒绝。 “凤师姐,这——”“林师弟就不必客气,你乃是男子也就罢了,既然这位师妹叫我一声师姐,我就不好意思不给见面礼了。这是前几日我无意寻到的,反正于我这个火灵根也无甚用处,不如送给师妹解闷的好。” 看女子巧笑嫣然的说出这句话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知道他身畔的妹妹定然需要此物,这才顺水推舟的送了东西,说罢还不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反正我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肯定是不会收回来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旁边还有褚师岳和公玉辛看着,倒是没有办法再推脱了。 林阁璟心中微沉,便没有再说什么推脱的话,面上也怡到好处的浮现了感激之色。 “如此,便多谢师姐慷慨。 第036章 形势复杂 凤凰儿送了贵重的见面礼,又和褚师岳撒了一会娇,片刻后好似看到了什么,便摆手与众人分开了,林阁璟立于原地注视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眸光深深情绪难辨,直到身后的蓝衫男子骤然开口道。 “师弟,师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青衫男子回过身,眸子微微垂下:“师兄但讲无妨。” 褚师岳并没有去看他的反应,而是沉吟了片刻,方才突然说道:“今日为你引见凤师妹,是我故意为之的。” 听了这话,他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抬起头来:“请师兄详解。”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宗门内形式复杂之事么?” 林阁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自然记得……师兄的意思是?” “师弟如今身为药堂长老的弟子,而长老的大弟子已入关四年未出,长老身在高位有时就无法庇护与你,药堂你却无其他可以支撑场面的亲传弟子了,你修行尚少修为不高,又身在药堂这种地方,倘若弟子中无人相护,麻烦总是少不了的。” 褚师岳眉头轻皱,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竟瞬间多了几分厉色,配合他身上高阶修士的威压,不光是立于他面前的林阁璟有点呼吸困难,与他背对背的公玉辛也蓦然回身,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后,方才再度低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在弟子中我与玉辛和大师兄虽表面还亲和,实际自那次之事过后就已然势成水火,你若光明正大与我交好,怕是以后倘若大师兄……而凤师妹则与我们这些师兄弟都要好,宗内虽说师妹已然是大师兄定了的道侣,但毕竟不过是传言罢了,师父也尚未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师妹是师父的独女,你若是成了凤师妹麾下一派倒是没有妨碍。” 林阁璟前生便曾经卷入过宗主之争,而前世之死更是因为殷子名在大师兄死后,要拼尽全力求那宗主大弟子之名,才将自己修为封禁亲手献予宗主做炉鼎,此刻心中自然是早有计量,只不过面上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阁璟知晓了,多谢师兄。” 褚师岳将自己能说的话都说了,一时间也沉默了许久,仿佛是有些不堪忍受宗内现如今这般情形,更是因为知晓自己已卷入漩涡深处,倘若此次不争就定然会死去,且还会拖累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师弟——事到如今,就算是为了师弟,他也决然不能退缩,思绪仅在一刻,褚师岳极快回过神来,含笑拍了拍林阁璟的肩膀,算作暂且道别:“小比快要开始,我要与玉辛一起去师父那里,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求枝枝~~求收藏~~ 第037章 隐秘阴影 林阁璟淡淡微笑,躬身相送:“两位师兄慢走。” 蓝衫男子回过身来,下意识以为身边的师弟应该听见了自己的话,抬步走了一会才发觉不对,不由疑惑的回头看向仍在原地的公玉辛,低唤了一声:“玉辛?” 那人仿佛正在出神的想什么事,此刻被他的声音骤然惊醒,略带慌张的眼神却没能掩饰完全,闻言忙跟着他一起走:“是,师兄,我有些走神了,所以才……” 褚师岳极少瞧见他这样,心中隐约带了点担忧,看着那人走到自己身边,方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不对他有所隐瞒的公玉辛,却在此时稍稍偏过头去,躲开了师兄带着关心的眼神,目光空空荡荡的不知落在了何处,连声音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不是说要去找师父么,快些走罢师兄。” 褚师岳本来仅是一点疑心,被他这个神情与话语一打,立时便成了十足十的疑惑,可他也清楚师弟早就长大了,有些事情他足以去问,但可能并不一定能要来答案,他倒是也没有非要追根究底的心思,更何况若再等一些年岁,师弟对自己的那份心思淡了——或许,就不会再需要自己,更不会跟着自己了。 便在这个念头骤然划过脑海时,带来的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以及连自己也都不清楚便显露而出的苦涩笑容。 青衫男子这一次目送着那两人远去背影,比方才目送凤凰儿的眼神要和缓许多,倘若林阁瑾乃是个细心女子,定然是能发现兄长对于这三人的态度乃是截然不同,心中也跟着会起疑惑,奈何少女本就是大大咧咧站不住脚的性子,眼睛光顾着看热闹哪还记得自己端详兄长?于是唯一能看出林阁璟有着些许异常的机会就消失了。 “哥哥!” 察觉到妹妹又拽着自己的袖子要让自己离开,青衫男子面上漾起无奈之色,却也随着她一同朝着不远处已经开始小比的诸多斗战台走去:“好好,既然答应了你一起来看小比,哥哥是不会食言的莫拽了……” 他的话音还未散去,眸光有些漫不经心的扫过面前人群,却蓦然看到不远处一袭黄裳,此时正背对着自己,好似在与一个宗门内地位不低的女修士笑着说话的人,顿时眸光微微沉落,唇角笑容隐秘中带着阴影。 殷子名……想必你定然以为治好了剑伤,又服用了元灵水巩固了元基,五年闭关达到了心动初期的修为,此次必然就能得到不错的小比名次,同时更好的被大师兄所赏识,只不过你自以为将要走的这条路,定然光明无比一片坦途——但在我看来,却不过是条死路。 青衫男子略微垂下眼去,神色仿佛还能看出少年时的羞窘模样,只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与唇边隐约笑意,始终不曾改变分毫。 其实就在妹妹前来找他前十日,他就已然提前出关,前去殷子名的洞府拜访过几回,其间好容易躲避了那人触碰之后,才将手中自己炼出的丹药给了他。 当时的殷子名已然很是相信他,除了对他迟迟不肯双修一事颇有异议,对于他拿来的丹药倒是一概收下取用,此次一瞧见他拿了丹药过来,连客气也不曾的就接过了玉瓶,一边目露光芒的端详一边问道:“师弟,这是?” 第038章 步步深陷 青衫男子笑容浅浅,与他一起瞧着那丹药瓶子,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此乃爆灵丹,可是师弟特地为师兄炼制出来的,还望师兄笑纳。” “师弟什么都不说就给灵丹,可是让师兄无功不受禄?”殷子名察觉到面前人的目光,一时间觉得这瓶子也有几分烫手,心底却猜测这东西定然极好,面上多了几分为难之色,手却死抓着瓶子不放,开口道,“倘若真是这般,对你我师兄弟的情分可就是——”“师兄言重了。” 青衫男子瞧见了那人抓紧瓶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缕暗光,唇角笑容更是温和了,不等他将客气的话说完,就摆了摆手赶紧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会收回这东西。 “师弟与师兄相交几年,到底是有着几分亲近,眼看着就到了宗门小比,师弟虽不知道师兄提前有什么准备,倒是丹药宜多不宜少,师弟马上就要闭关之后必然无睱炼丹,便提前一年将灵丹送了过来,正反师弟修为尚低不参加小比用不上,留在师弟这里什么用都没有,还望师兄一定要收下,不然可就是看不起师弟了!” “瞧师弟这话说的……也好,既然师弟这么说了,若是不收便是为兄扫了师弟的面子了。”殷子名一听他不参加小比,脸色顿时放松了些许,方才笼起的少许阴霾之色一闪而过,恢复了以往的爽快模样,握着瓶子手指却不着痕迹更紧了,“不过……这爆灵丹?” “此丹的功效,便在于这爆灵两字。”青衫男子见他脸上有焦急之色,立即开口解释道,“师兄现下已经是心动初期的实力,倘若在斗战中用了这爆灵丹,便可直升为心动后期,到时候如何就不必师弟多嘴了。” 殷子名一听这话,顿时眼光一亮,对手中的东西更宝贝了几分,立时决定将这东西当翻盘之算,忙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锦囊中,笑容更是真诚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度去摸林阁璟的手背,反倒有些禁不住兴奋的在洞府内走来走去。 “师弟果然了解为兄心意,为兄在此谢过了。” “师兄与师弟这般交情,就莫要再说客气话。”青衫男子见他未曾凑过来,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稍稍扬了声音拱手道,“师弟提前在小比之前,预祝师兄旗开得胜!” “那就承师弟吉言!”殷子名含笑点了点头,显然是得到了丹药之后,很是有了些信心,连下巴都稍稍也扬了起来,那张俊朗的面容虽没看出骄横之色,却隐约透出了几分傲气来,“若师兄当真侥幸在小比中得胜,之后的庆功宴上定然少不了师弟!” “如此,师弟就等着师兄的庆功宴了。” 林阁璟想起这些事心底思绪千万,面上却毫无异色,陪着妹妹在斗战台下绕着走瞧了一天的功夫,也未曾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是三千大章,求收藏求枝枝~~ 第039章 凡间温暖 好容易天色将晚他松了口气,正要拽着妹妹回去之时,却被少女眼疾手快的再度拉了回来,他顿时无奈的一低头,正好瞧见她气鼓鼓的脸颊,倒是忍不住笑的开口问道。 “一日小比看过,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怎么了?” 少女嘟着嘴鼓着脸,明显不开心,一边跺脚一边埋怨:“今日不过是些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比试,不光外门弟子就算是内门互相比试,也实力相差的实在有些远,斗战也没有什么稀奇手段或是稀奇宝物,弄得一点都不好看!亏我来之前还期待了这么久!简直无聊透顶!” 她的话不等完全说完,却突地声音一滞,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看向被自己拉着的人,在青衫男子有些疑惑的目光下,动作极轻的抚了抚兄长的胳膊,轻声道:“哥哥,小瑾不是有心…… 你不要在意修为……” “我知道自己修为尚低,天赋又不大好,不参与斗战也无甚不忿之处,与其在擂台之上打生打死,还不如回去多炼一炉丹药。” 林阁璟知晓妹妹说这话,大抵是怕他因这话中也有说他修为低的意思而生气,眉眼温和的抚了抚那乌黑的发丝,轻笑道:“第一日的小比向来不怎好看,谁让你如此心急拽我过来,这可是自找苦吃的事情,哥哥可不心疼你。” “哼,今日虽然不好看,可再过几日内门弟子排名赛时,定然会十分精彩!”少女见兄长没有放在心上,顿时雨过天晴的眯起了眼睛,也不在乎今日的无聊,反倒要起了更多的好处来,“哥哥你答应了我今年要陪我一起看的,后面几日也不准跑!” “好好好,全听你的就是。” 两兄妹一边说着,一边抬步下了石阶,都是笑意盈盈的——谁知就这么快要走到内门弟子所住的院子,林阁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准备送别妹妹时,身着白衫的少女却陡然停下了脚步,略略嘟起嘴唇拽住了那苍青色的袍子,甩来甩去的低声撒娇道。 “哥哥,既然今日这么无聊,反正天色还没黑,带我出山去逛逛罢!” 林阁璟见妹妹又像少时一般撒娇,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抚她鬓角的碎发,虽说是开口劝了,目光中却多是纵容之色:“你已然是开光期的修为,还是个内门弟子,平日难道没有师姐带你出去么?现下在这小比期间,明日又要赶回来看师兄们比试,这时候还非要揪着我到处乱跑。” 不比外门弟子心动期方能自由出入,内门弟子只要开光期之后,便可以随意出入宗门,不过内门弟子大多乃是结伴而行,倘若不慎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也能结阵暂作抵御再寻求宗内长辈救助。 至于此时林阁瑾想要出去,就绝对不是为了斗战或采药,而单纯只要出去玩耍罢了。 “师姐怎么与哥哥一样!”少女闻言有点气呼呼的,知道哥哥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目的,那双漂亮的杏眼眨巴一下,故意显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眸子却转来转去带着狡黠意味,“好不容易哥哥有了空闲陪我,难道连我这一点要求都不允么?” 林阁璟被她磨的无可奈何,修长的手指滑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含笑道:“你啊……多大的人了,还和以前那么淘气。” 林阁瑾见他不反对了,眼底顿时放出光来,拉着人就朝石阶下快步走去,也忘记自己乃是开光中期的修为,身后的兄长却不过筑基后期,就这么一路拖着人不一会就跑到了宗门出入之地。 “走啦哥哥!” 林阁璟知晓被这么拖着,定是自家那个粗心大意的妹妹忘记了两人之间修为之差,明明已经被灵压逼得脸色微变,神色倒还是柔和:“好好,真是怕了你。” 于白雾中的大石上嵌入令牌,不到片刻一条小路便从中显现,一道银亮色流光骤然从中划过,朝着半空而去倏忽失去了踪迹。 紧邻着元黎宗门的鹿城,此刻已经沉入了一片灯火中。 今时今日,修家闭关修炼不知节气变化,凡间却怡好到了八月桂子中秋,一盏盏红色灯笼被挂在屋檐下,淡淡的香味混合热气扑面而来,还混合着少年孩童吵嚷的嬉笑声,一脚踏入其中便融身于此,再难与身畔之人分离开来。 林阁璟活了两世,许多景致都十分熟悉,更何况是这人世繁闹,而在他身畔的林阁瑾却瞪大了眼睛,手也不去拉兄长的衣摆了,就快步跑向街边热闹的小摊上,熟练的从自己腰间的锦囊中掏出银子来,买了自己喜欢吃的糕点有滋有味的咬了一口。 青衫男子安静的看着她,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容,眼底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分明已是静心节欲,追求大道长生的修士,此刻看来却变成市井中人,好似真是一介凡人之躯——与他有血缘之亲,前世被他忽视,自制而死的胞妹。 的确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是他原本从来不曾注意的。 而如今..那双乌黑的眸子里透过烛火的暖光,注视在不远处换了个卖首饰的摊位,正将一枚白玉蝴蝶簪在发上后,就立时转过身来招呼他的少女身上,唇角的笑容变得柔软又温和。 “哥哥,你快看!” 而如今,他有了第二次机会。 “哥哥的小瑾,最好看了。”林阁璟定定了看了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面上却一番活泼单纯的面容,抬步走到了她身畔抬手帮她正了发簪,仔细端详片刻便轻声夸奖道,“不管戴上什么东西,都很好看。” 看到得了这句话后,笑容愈发灿烂夺目的少女,林阁璟唇角的笑容也禁不住深了些,便任由她拉着四处乱走,不时停下来看别人猜灯谜,一盏盏去看那些雪白的兔子灯,一直走到买馄饨的小摊子前,少女拽着兄长就要坐下吃东西,却被青衫男子反手握住了指尖。 “我想去那边瞧瞧,你自己一个人吃罢。”见她听了这话后又要嘟嘴,林阁璟唇边的笑容被灯火晕开,温润如仙的面容与安然气息浑然天成,顿时惹得街上许多女子都禁不住偷偷打量他,“不过一会我就回来,莫要乱跑让我找不到。” 仿佛是相信哥哥不会说假话,少女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却终究是松开了拽着的袖摆,片刻后又从锦囊内拿了一片金饼递过去。 青衫男子见她准备齐全,心知自己身上除了灵石分文没有,便也施施然收了金子,挥袖便消失在人群中,稍稍辨认方向后就朝着一间铺子走去,在店中细细挑选了许久后挑中了一盏白蝴蝶状的河灯,转身将要离开之时,余光下意识划过了一点紫色。 夜色深沉不见五指,鹿城桥下的小河中,青衫男子直起身来,目送着那写着名字的蝴蝶在水面上飞远,唇角的笑容陡然如水波淡了开来。 他并未像方才向胞妹承诺一般,放完河灯便回去找她,而是挥袖用了灵力遁法,几步到了一座荒芜的宅院前,握紧手中的东西推门而入,脚步轻轻的走向布满了藤蔓荒草的院中,最终停在了一口枯井前投身而入。 早已不如一年前那般,再有雪亮剑光照亮侧颜。 黛青色的藤蔓从黑暗深处蔓延,无声的包裹着下落的那道身影,将他轻轻放置在厚厚的蓬草上,便化为淡绿的光点飞散一空。 不知过了多久的沉默中,一点极小的火光骤然亮起,浓紫色的光芒缓缓绽开,影子落在蓬草之下的白骨上——又美丽,又孤寂。 又残酷,又温暖。 黑暗与光明的边界处,一个身影低下身去,指尖拂过河灯内侧,留下了一个毫无痕迹的名字。 灯火噼啪的燃烧着,不知何时开始,本该陪伴在侧的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白骨蓬草上,安静灼烧的,紫色河灯。 一截带着白色衣袖垂下,修长苍白的手掌轻柔的将那盏河灯托起,任由那微弱的光亮蔓延,照亮那双深沉的幽紫色双眸。 作者有话说:咳咳,那么三千大章又来了,永渊终于又要出现了,请让我先抱一下男神大腿,还有就是尼们是不是该活跃一点啊么么哒(3_3_) 3 第040章 再度相见 鹿城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街上的人也跟着稀疏许多,街旁的小贩忙了一夜开始收摊,眼角余光瞧见一对面容好看的男女相携而去,情不自禁的瞧了好几眼才低下头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接着收拾。 而刚掠过小贩身旁的兄妹两人,则不着痕迹的穿过了紧闭的城门,朝着不远处空旷的大路走去,才走了不到十几步时男子侧过头来,含笑对着挽着自己手臂的胞妹说道。 “今日可玩的爽快了?不吵着再要出去了罢。” 林阁瑾手中拿着从小贩手中买来的最后一串糖葫芦,手上挂着许多吃的,腰间的锦囊更是堆满了吃的玩的,闻言顿时抬头看向兄长,一副憋气的模样:“哥哥!你说过要陪我去的,这才不过一次而已!” “就你贪玩。” 林阁璟被她晃得几乎稳不住身形,只好停下了步子,目光远远朝着鹿城的方向看去,不知是透过那高高的城门看到了什么,眼光有着一瞬间的迷离,随即却化为了一片沉静,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声音淡然平静,有不可让人反驳的重量。 “凡间景色虽好,无非皮骨色相,不可过分贪恋。” 林阁瑾见兄长面色严谨,知道他是认真的,忙也跟着严肃了神色,一字一顿的许诺道:“放心罢哥哥,不过是去玩耍罢了,我才不会迷了心智呢!” 见她认真应了,林阁璟缓下脸色,唇角重新浮现微笑,牵起妹妹的手腕,回过神来就要施法离开:“天快要亮了,再不回宗内,小比你就来不及看了。” 说罢这话本以为她会着急,却没想到听了这话,少女面上骤然浮现狡黠微笑,在兄长身边立时转了几圈,目光很是有几分诡异,看的林阁璟心底生出疑惑。 “突然笑什么?” 林阁瑾见兄长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悄悄捏起了法诀:“哥哥,回宗门之前,我带你去个地方,要是你喜欢的话,下次就再陪我出来一回,好不好?” “什么地方?”林阁璟下意识以为妹妹又要捉弄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莫要胡闹了,你——”话音未落,一道银色的遁光闪现,拽着青衫人飞到半空,于黑夜中骤然消失无踪。 “哥哥,走啦!” 一片闪耀刺目的白光中,林阁璟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就是一顿,知晓妹妹口中那个地方到了,苦笑着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立时发现自己是被蒙住了,知道妹妹是真的想要给自己什么“惊喜”,也不好就这么扫了她的兴致,就省下了用灵识去扫的心,轻轻的叹了口气朝着前方走去,口中低唤道。 “小瑾?” 话音未落,他的脚步却霎时一顿,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良久才缓缓抬起朝前触碰而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紧指尖。 熟悉的冰寒剑气即使未曾蔓出,被握住手指的人却不曾有丝毫迟疑,仅是一时间心神震动不能自已,竟连抬手拉下蒙眼黑布的力气都消却,只能抬步往前定在那人面前,唇角露出一点细微弧度。 "……7卞……,,这个名字还未唤完,眼前便是一阵明亮,他慢慢睁开眼睛时,目光正好对上那人握住自己的修长手指,抬起头来直视着那人冰冷俊美的容颜,嘴唇张了又阖几回,另一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见他神色怔怔,立在他面前的白衣人神色渐渐柔和,抓着他的那只手不禁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了。 ,璟。,,“你……你怎么……”对于追求长生的修仙者而言,五年不过弹指一挥的时间,林阁璟未曾想过这么快便能再见白衣人,此时的神色复杂又隐带欢喜,说话时想起两人离别时的情形,眼光立时亮了起来,“心动期?” 上次他们分别时,那人曾言“心动之后,或可再见。”,到五年后突然再见,必然是已经突破心动期了。 不出意料的,白衣人闻言点了点头,手却依旧未曾放开,反倒自手腕稍稍下移,紧紧握住了他的掌心。 那人掌心的温度并不炙热,大抵是因为变异冰灵根的缘故,即使修炼的是剑修法诀,身上也不自觉带出几分冰雪气息——即使如此,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青衫男子,却觉得那紧握的双手间,仿佛有着火焰不断灼烧着,烫的他连心都痛了起来。 白衣人向来冰冷少言,未曾听到背后人说话,便也跟着沉默,直到两人前后走了片刻,终于停步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时,一直有些恍惚的林阁璟方才发现,这人是将自己带到了宗门附近的树林中,令人禁不住心惊的是,此地的情形分明与前生初遇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哥哥,永渊哥,你们来啦!” 被人拉着刚走上山坡,还不等立定脚步,青衫人眼角余光便瞧见一个白色影子扑了过来,下意识张开怀抱顿时撞得倒退几步,差点跌在身后人怀中,不由立刻站直了身子,有些怔然的看向扑在怀中正嘟嘟囔囔抱怨的少女。 “我都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你们叙旧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中,林阁璟只觉得本已从掌心升起的火焰,在这一瞬间陡然扑灭殆尽,唇角却浮现起一点笑容来:“小瑾……” 少女仿佛察觉到兄长此刻语声艰涩,疑惑的皱了皱眉,看了看面前白皙清秀的面容,歪了歪自己的脖子,瞳孔清亮没有一丝阴霾:“哥哥?” 林阁璟唇角又弯了弯,神色自怔然恢复平静,陡然从身后那人掌心中抽回手来,微笑中带着浅浅叹息:“没什么……” 说罢这话,他稍稍放开了抱着妹妹的手臂,任由白衣少女疑惑的眨了眼睛,看向不远处沉默的白衣人,仿佛是在做无声的询问,白衣人却只淡淡的垂下眼眸,虽然不曾抬眼看她,倒也没说什么。 这两人俱是一身白衣,此刻正无声立于一处,一个秀美活泼,一个冷淡沉默,远远看去,仿若天生一对。 林阁璟只看了他们一眼,眼底的光亮就骤然熄灭,唇角的笑容却更真。 “想必你与小瑾,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定然有什么联系的法子,不然今日我也不会被她蒙到这里来见你。”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的声音仍然温和平静,然而细细听去,却有几分陌生,“不说别的,就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你怎么如此偏心小瑾,光把联系的法子给了她,却不给我?,,白衣少女未曾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闻言面色一亮正要回答时,白衣人却抢先开了口,幽紫色的眸子定在那人弯起的薄唇上,暗光一划而过。 “昨日鹿城,偶遇。” “是啊哥哥,你可别误会了永渊哥。”听到这六个字响起,少女面上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随即却立刻将那一丝不正常化为笑容,忙点了点头应道,“昨日我正在小摊上吃馄饨的时候,突然被永渊哥拉出来,今日被指使着将你拉来此处,可不是我故意要瞒你。” 林阁璟未曾抬眼直视他们,自然也没有看见两人的神色变化,然而声音却愈发飘忽不定:“哦,是么?” 也许他们两个都未曾意识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少女早已将称呼从师兄,变成更为亲近的永渊哥了。 只见过一次这话……能骗得了谁呢? 强忍住心中酸涩之意,青衫男子抬起头来,不再纠缠方才那个话题,倒是目光柔和的看过面前两人,最终将眸光停在了少女身上:“天色不早了,今日既然来见永渊,就不必再去看什么小比了,索性一同聚聚如何?” “哼,来之前我就知道哥哥会这么说!你们都是串通好只捉弄我一个!” 少女听到兄长要留下,神色反倒微微变化,叉着腰故作不满之意,暗中却朝着白衣人看了一眼,方才气呼呼的拿起剑来准备离开,只是她这个动作原本没有如何,此刻被青衫男子一瞧,却立时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目光霎时有些恍惚。 所谓师姐寻来的剑修秘法,借用剑修之法御剑而行……想必也是妹妹说了谎话,其实也是那人教予的罢。 作者有话说:怎么样连着两天三千,快让枝枝砸死我QAQ 第041章 心中顾忌 正在恍惚之时,少女见兄长垂着头没什么反应,顿时杏眼圆睁撅了嘴,目光看了两人一会,脸上的不满倒是消了下去,娇哼了一声就转身朝着宗门方向去,竟是真的自己回去看小比了,只剩下最后一点余音回响。 “反正小比在哥哥心中,肯定是比不过永渊哥,我这么宽宏大量的妹妹,自然不会打扰你们相聚啦——反正这里离宗门这么近,你们两个就自己相聚罢,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小瑾!” 林阁璟尤有些怔愣,没想到少女居然如此,还不等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一时间连去抓都来不及了,下意识就要抬步去追,谁知不等动法就被人再度抓住了手腕,一把就拽了回来,慌张之下对上那人双眸,他心中的念头顿时一滞,有点呐呐的说道。 “永渊……既然小瑾都来了,我们三人合该一起……” 白衣人却不再听他低声喃喃,反倒凝目注视了他许久,再度开口时话语冰冷如剑,仿佛瞬间能将他的心思劈开。 “你心中,顾忌什么?” 这样的一句话。 林阁璟只能定定的望着他,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我曾说过。” 凝目注视着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容,白衣人缓缓抬起手来,冰冷的指尖触到弯起的唇角,极轻极轻的反复摩挲着。 “既不欢欣,不必伪作笑容。”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耳边再度响起那人低沉话语,青衫人却骤然闭上双眼,后退一步躲开那人的手指,脸色在树影下更白了一分,“我有些累了。” 白衣人淡淡注视着他垂下头去,用垂落的发丝掩去自己的神色,那双幽紫色的眸子禁不住更深了,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倒是没有再度做什么动作,任由一层层暗色将身形笼罩,直到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 便这么相隔了一臂站着,良久之后白衣人仍旧沉默,青衫男子却有些受不住了,稍稍将头偏向一边,极轻的呼出一口气来,轻声道:“既然小瑾不在此处,不必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也算是好事。” 他半是感慨的喑哑声音还未落下,清冷的剑气再度挨近过来,修长冰冷的手指拂过他颊边碎发,声音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因为我?” 林阁璟心底一颤抬起头来,顾不得此刻两人暖昧的姿势,忙摇了摇头:“你怎会这么想? 白衣人见他忙不迭反驳,面上隐约有着些许惊慌,细长的眸子稍稍眯起,指尖从侧脸划至眼角,最终停驻在了眉宇之间。 “你之眼相,骗不了人。” 林阁璟闭了闭眼,将自己眼底的情绪压下,抬手紧紧抓住了那人手指,唇间吐出话语如同叹息:“……不是骗不了其他人,而是单单骗不过你。” 第042章 初次试探 感觉到手指处渐渐传来丝缕温暖,白衣人向来冷硬冰寒的神情,此刻仿若阳光下冰雪点点融化,不等青衫人回过神来放开自己的手,便骤然抬臂将近在咫尺的人拥在怀中,带着柔温的唇印在了那人微蹙的眉心上。 再度被冰雪般的气息环绕于身,林阁璟本来僵硬的身体突地软了,只觉自己这五年为了报仇,尽力与殷子名纠缠的疲惫恨意消散一空,下一刻却不等他再度开口说话,眉间却察觉到异样的柔软与温度,顿时让他整个人再度僵住了。 白衣人好似并未感觉怀中人此刻异常,唇一直安静停留在怀中人额间,手臂却愈发用了几分力道,指尖划过那人鸦青色顺滑的长发,直到一片树叶顺着微风坠落而下,正好同时擦过两人鬓角时,青衣人才仿佛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踉跄着脱开了白衣人的怀抱,薄唇煞白的想要吐字,却像是哑了喉咙一般发不出声音。 而那未曾吐出口中,却想要被说出的字,分明就是一个“不”。 见到他这般反应,白衣人仍旧立于原地,定定注视着那张侧颜,眼中暗光流转。 “你——不愿?”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人终于有些狼狈的直起身来,先是想要掩去自己颊边的微红,可还不等他抬起头来时,又不知想到什么,面容骤然转为一片惨白,怔然与白衣人对视了片刻,唇角陡然露出一丝苦涩,声音嘶哑。 “……不要问了,好不好?” 被那人用恳求的眸光看着,白衣人未曾再度开口,反倒是抬起手来,掌心中多了一枚银白色小剑,其上剑光闪烁冰寒蔓延,分明就是那人凝出的剑符。 “此符予你。”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不染尘埃,此刻也毫无滞涩之意,仿若刚才的事情并未发生一般,“护身之用。” 林阁璟直起身来上前一步,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人的面容,手指轻柔的拿起那枚剑符,知晓这是那人看自己修为低下,特地给自己在宗门内护身用的,一时间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欢喜,垂头应道。 “多谢。” 这一回不等话音落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仅抓住了那人即将消逝的背影,和随风飘舞在眼前落下的枯黄叶片,手心中的冰冷剑气犹存,那一袭白衣却再也瞧不见了——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浓密的树荫化为一片黑暗,林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方才依靠在树干上,抬起手臂缓缓张开紧握的掌心。 黑暗之中,刺目的白光照亮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容,以及他看不出弧度的薄唇。 而他却在此刻弯下身来,缓缓闭上了乌黑双眸。 极轻极轻的,将自己的侧脸,贴在了那枚小剑上。 第043章 比试得胜 三日之后,元黎宗外围内一片清净空余白雾,弟子们几乎都围绕在了斗战台附近,而宗门小比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留下的二十名弟子今日斗法,便会决出前十来受宗门奖励,内门弟子的更会晋升为核心弟子。 这是殷子名最大的机会,同样也是他最大的机会。 青衫男子悄无声息的立于台下阴影处,目光沉沉的看向不远处斗战台上,灵光纷飞法器撞击叮当作响的斗法,唇角多了一点无声的笑容,站在他身前的正是噘着嘴仿佛有些不满意的林阁瑾,此刻她分明不曾觉察出兄长的异常,目光反倒是专注的落在斗战台上。 “打了这么多日,终是到了排名的时候,也不知哪位师兄会脱颖而出……” 林阁璟听见她低声咕哝,唇角笑容更深:“小瑾。” 白衣少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啊?” 林阁璟抬手捏了捏少女柔嫩的脸颊,在她笑嘻嘻的抬手摸了摸颊边发丝时,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诱哄:“那边有二师兄和三师兄的擂台,都是金丹期的斗法想必会合你心意,就别总吵着无聊了。你先去那边站着瞧,我想起有件事还没办,一会就回来找你可好?” 林阁瑾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眼光一亮,差点就忘记了身后的哥哥直接冲了出去,最后好歹还记得最后说一句,这才迅速跑得不见踪影了: “……好,那哥哥你要快些啊!” 目送胞妹曼妙的身形远去,林阁璟缓缓垂下头来,掩去自己颊边微笑,稍微辨认了方向后,就几步站定在了正好与白衣少女反方向的一座斗战台上,乌黑的眸子若有似无的看向了台上着一身银色轻甲,似乎是心动期修士所用的宝器,容色俊朗毫无狼狈之色的人。 他仰起头来细细瞧了一番,发现此刻与身着银甲斗战之人,是一位身着玄衣气息稳重的修士,大抵有着心动中期巅峰的修为,看起来比殷子名强了许多。 殷子名即使有身上的银甲相护,两人在对了十几招之后,仍是那位玄衣修士靠着较高修为占了上风,等到他一击将殷子名打至擂台边角处,殷子名忍不住低头吐血缓解胸口闷痛时,玄衣修士却未曾趁热打铁将他轰下擂台,而是有礼的抬手开口道。 “抱歉了殷师弟,此次恐怕在下要……” 可不等他话音落下,殷子名便再度爬了起来,唇角虽还带着几分血迹,手中却已然出现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迅速咽下,身上的气息顿时发生了变化,看的周围的弟子们一阵惊呼,玄衣修士的眼光也凝重起来。 “没那么简单,师兄可要小心了。” 林阁璟见他吃了那丹药,眸底颜色更深了几分,耳边在听到身畔弟子惊呼声时,身着银甲的身影气息已陡然变化,自方才气息微弱的心动初期,霎时转为了心动后期的修为! 玄衣修士没想到他吞吃丹药能进步若此,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等他再度醒悟要攻击之时,殷子名的宝器都快到自己面前来了,他顿时面如土色连连防御,却还是没能止住那厉害宝器的进攻,无奈在几招之下受伤认输了。 见到殷子名吞服丹药竟能短时间内连跨两阶,且迅速打败了玄衣修士得到了前十的名次,台下的许多弟子都有些动起了心思,一些人已然前去与殷子名套近乎,另外一些弟子则只是想要知晓他到底服用了什么丹药,这种丹药又可以从何处买来。 不过,以殷子名的那份心思来看,这些想要知晓丹药来源的人,怕是这一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此次比武,殷子名为胜。” 第044章 蹩脚借口 台上做判定的长老此时发言,下首的两人便纷纷正了神色,殷子名收回自己手中的丹药瓶,再度露出了俊朗的笑容,低身对他行了个礼:“师兄,冒犯了。” 玄衣修士被他的宝器击伤,一时间调息许久才支撑着站起身来,脸色却仍是白如金纸,闻言低下身回礼道:“恭喜殷师弟。” 青衫男子含笑看着这一幕,任由身边的人上前去和刚要下擂台的殷子名套近乎,自己则缓缓转过身去,悄然无声的消失在了众多弟子之间。 第二日快至正午时分,宗内内门药峰之上,一道耀眼的红光飞射而去,霎时就落入了一间竹屋中,正正摆放在了临窗的桌面上,其上用灵力凝出的字体熠熠发亮,顿时引起了此时正像个小蜜蜂一样围着低身收拾丹药瓶子青衫男子,很是喋喋不休的林阁瑾的注意。 “哥哥,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日,师兄们对战之时使出了许多精彩招式,你都走了没能瞧见……咦,这是什么?” 眼角余光先是看见一道红影在桌子上闪,白衣少女好奇的转过身来去拿那东西,发现竟是一张大红为底的请柬,又低头仔细看了那上面写着的名字,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这个叫做殷子名的师兄,为何要请哥哥前去参加在洞府中摆的小宴?” 听到殷子名这三个字,林阁璟手下动作微顿,手指抓住一个黑色小瓶,不着痕迹的放进了腰间锦囊,背对着她含笑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白衣少女抓紧那请柬转过身来,抬手指了指上面写着的小宴字样,眸光中稍有忧虑之色,却隐藏的很好:“师姐曾对我说,要是摆小宴在洞府之中的话,若不是修士的好友,不会收到这样的请柬。” 林阁璟闻言,有些漫不经心的上前来,从她手中拿过请柬细看:“哦,是么?” 林阁瑾看着兄长垂下的白晳侧脸,还有那带着微笑却感觉不到笑意的唇角,一时间不知为何只觉得脊背发冷,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抬手就拽住了兄长的衣摆,轻声道:“哥哥,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 林阁璟听出了胞妹的话外之意,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缓缓将那请柬收入袖中,抬手拍了拍妹妹的头:“昨日小比就结束了,今日你还在我这里赖着,如今你也无须吃五谷杂粮,为兄却还是要吃的,正好去赴此人的小宴,说不准还能有许多好吃的。” “坏哥哥,就知道你不想留我了,还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林阁瑾见他不肯说,一副隐瞒到底的模样,又马上就要离去赴宴,顿时又是委屈又是伤心,闻言噘着嘴跺脚转身就走,“我走就是了!不理你了哼!” 看着胞妹气哼哼的走远,那双乌黑的眸子稍稍眯起,手指攥紧了袖中那张请柬,轻笑着喃喃道:“借口蹩脚不要紧,只要有用便是好借口。 第045章 师弟久等 殷子名在此次小比中,依靠着他给的爆灵丹,勉力进了前十的名次,又是大师兄手下的红人,会在洞府内办小宴一点都不出意料,而邀请他同样也早在他计划之中,此次小宴也就定然是非去不可,不然那许多谋划和丹药可就白白打了水漂——想到此处他垂头勾了勾唇角,整个人身形一转就朝这一个方向飞遁而去,路途中只见身边有几道灵光,同样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几人倒也纷纷和善的互相打了招呼,不一会就落在了那薄雾掩映的府门前,互相又寒暄客气两句,一同抬步迈进眼前光幕。 几人相隔几步之远,刚前后踏进洞府之中,立在不远处的殷子名便迎了上来,面上一片温和笑容,他乃是今日小宴的主角,一身华服还配着几样装饰用的法器,衬得那张本来就俊朗的面容更是要放出光来:“众位都师弟来了,当真是给师兄面子,快些请进!” 青衫修士一见到他,目光便稍稍变化,悠然跟着前面几位修士朝前走,直到此处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方才微笑着打了招呼:“阁璟见过殷师兄。” “林师弟!”殷子名尽顾着去招待那些不认识,却身着内门弟子的那些师弟,竟是没瞧见跟在那些人身后的林阁璟,此时见到顿时吃了一惊,但转瞬间惊就变成了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神色十分和缓自然,“你今日来的,可真是早……” 林阁璟不等他将话说完,就垂下头来神色露出几分羞涩,声音也弱了许多:“师兄的小宴,阁璟怎敢怠慢。” “师弟这话太客气了。”殷子名见他低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发丝滑落,无意露出的白皙脖颈上,眼光顿时深了深,面上神情不变的朗笑道:“对了,洞府里已坐了几位我的好友,都是大师兄手下的内门弟子,一会等我回来再为你介绍。” “那就多谢师兄了。” 殷子名见自己说一句话,他的头仿佛就低几分,生怕他折了脖子,手指不着痕迹的从上面抚了一把,是仅有两人所知的调情手段,语气中多了暖昧之色:“你我是什么关系,这样客气的话,今日之后就不必说了。” 而被他突然抬手一触脖颈后的肌肤,林阁璟顿时觉得那一块仿佛被灼烧起来,先是烧得发痛随即就是甩不掉的粘腻之感,直让他下意识张口欲呕,然而面上笑意却愈发温柔:“是,师兄。” 见他面上浮现红晕,好似是不对自己突然触摸有什么抵触,殷子名不禁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指尖有些不自觉滑动着,仿佛仍在感觉方才触碰到的那处柔嫩,稍稍低下头来将热气吹近青衫男子的耳廓。 “师弟,为兄有些事找你,一会可否在屋中相见?” 他挨得比方才更近的多,林阁璟却一动不动的立于原地,长长睫毛垂下掩去此刻眸光,面上红晕更盛几分:“自然,那师弟便先行一步,师兄就不必送师弟了。” 说罢这话,他不等身前的人再度回应,就转身朝着内里快步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了那人开小宴之处,略有讶异的发现小宴竟是在洞府门前不远处举行的,一时间脑中闪过诸多念头,唇角笑容更深了几分,低身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处喝酒,也不与身边的人交谈,再加之他身上修为不过筑基圆满,又未曾穿着内门弟子的衣衫,倒是也没有人主动上来攀谈。 等了大约不到一个时辰,殷子名的身影出现在众多席面间,便是小宴已然开始了,喝过一杯酒后许多人围了上去,纷纷又是敬酒又是奉承,被围在中间的殷子名不但没有觉得不适,反倒更游刃有余的在众多师兄弟中穿行游走,面上笑容温和又十分真诚。 青衫修士斜靠在桌案上,喝尽了自己面前酒壶中的灵酒后,不管那边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殷子名,就起身掩住了自己的身形,缓步朝着那人洞府内而去,不一会就穿过了殷子名在洞府前施的禁法,唇角不由露出一丝诡秘微笑。 就在林阁璟迈入洞府触动阵法的那一霎,本来还在饮酒的华服男子顿时动作一顿,突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上涌起几分歉意之色,连连对着面前的人拱手笑道:“抱歉诸位,子名有件事要暂时离开,一会便回一会便回,诸位师兄不必管师弟,尽管畅饮莫要误了兴致啊!” 一听他这话,围着他的大部分人都含笑点头,摆手朝他举杯示意后,就低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显然是让他去处理事情,唯有零星几个仍拉着他不愿放人:“殷师弟,你这人好不痛快,还要喝酒怎么这就走了啊!” “各位师兄,在下的确有事暂离,没有蒙骗各位师兄的意思!还望各位师兄饶恕则个,子名再敬各位师兄一杯!” 即使被拉住了衣袖,华服男子依旧神色清朗,让人望之可亲,又大大方方的说出这些话,其余的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下各自的心思,暂且放手任他离去:“这可是师弟的小宴,师弟不可离开过久啊!为兄还等着师弟回来喝酒!” 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宴诸人,华服男子长长舒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稍微凌乱的衣衫,就缓步朝着洞府内走去,在临近那设着隐蔽阵法的门口时,手指悄悄动了一动,仿佛是做下了什么手脚,这才面上带笑的走了进去,对着正背对自己那道青色身影。 “让师弟久等了。” 第046章 千钩一发 林阁璟听到他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并未立刻回身行礼,目光反倒柔柔的落在了面前拜访的香炉上,那香炉乃是鎏金所制,摆放在修士的洞府中一般无甚大用,只有那些分外爱好享乐排场的人物,才会故意在本该简朴随心的地方加上这东西——仅从这件香炉上,殷子名所谓真实性情,就暴露出些许端倪了。 而此时,这件本该只为装饰之物,却正冒出连绵不断丝丝缕缕,近乎无色无味的烟气,青衫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则无比温柔的轻抚着那鎏金的雕花,唇角笑容缠绵声音柔缓,目光正正凝望着飘起的灰白颜色,好似正面对着自己心爱之人。 “师兄唤阁璟来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么?” 殷子名见他说话也不回身,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那人的手腕,那袭青衫却同在此刻转过身来,仍旧是那副带着几分羞涩的白皙面容,顿时让华服之人眼底疑惑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化为浮于表面的温和。 “外间小宴都不算什么,师兄方才被其他的师兄围着,也不好直接来找师弟,这才让师弟于洞府内等,还请师弟饶恕师兄怠慢之罪。” 林阁璟稍稍仰起头来,目光幽深的看了他一眼,唇角笑容盈盈可亲,显得那张本是清秀的面容,突然显出几分异样媚色,看得立于他对面的殷子名竟忍不住心中念头,下意识咽了口唾沬。 “怠慢这两字,师兄言重了。” “有何言重?照师兄看来,一点都不重!”好不容易从那难得一见的惊艳中回复神智,殷子名眼底的暗色深得几乎要滴出墨来,唇边笑容更真挚了几分,“这次师兄能得了小比前十的名次,可多赖了师弟那瓶爆灵丹之助,师兄都不知当如何回报师弟了……” “师兄还说师弟生疏。”林阁璟看见那双眸底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唇角笑容突然变得更深,颊边甚至多了个浅浅梨涡,声音加上几分诱惑之色,“便不觉得此时说这话,比师弟还要生疏么?” 殷子名听他的语气,又见他如此表示,心中猜测他定然也是动了心思,眼底顿时闪过满意之色,不着痕迹的抬手握住了那只白皙手掌,在掌心中反复摩挲着:“师弟这话,可是在暗示……师兄冷落了师弟?” 林阁璟见他毫无疑心的,接受了自己的示好之意,又见他眼底放出异样光芒,便知晓因为自己方才一番表现,这人心中已然在转着肮脏心思,唇齿开阖之间发出低沉笑声:“阁璟并无这样的意思。” 身着华服的人见他眉眼之间暗含柔色,手指不由捏的更加用力,目光一转骤然定在了桌上摆着的一只以灵石雕刻的酒壶上,拉着他就握住了那只酒壶,垂眸稍稍掩去此刻眼中精光,将透明酒液倒入一旁的白玉杯中,含笑递了一杯酒过去,话中带着几分蛊惑之色。 “既然如此,为了双喜临门之故,师弟便陪师兄喝杯酒罢。” “双喜临门?”林阁璟见他递过来的杯子,乌黑的眸中深幽不见情绪,抬手接过玉杯却并未如同殷子名所想,立刻与他碰杯喝下此酒,而是用一种极难形容的神情,定定注视着他的脸颊,“这一喜乃是师兄得了前十之故,师弟却不知这二喜喜从何来?” 殷子名被他这样的眼神,不知为何看的背后一冷,脑中却想起方才林阁璟柔顺模样,又将心中升起的几分疑惑暂且按捺,面上多出几许暖昧之色,端着酒杯稍稍靠近那张清秀面容,低头就要去吻那白生生的耳垂:“师弟,当真不知道么?” 仿佛提前察觉到他想要做的事情,青衫男子骤然冷笑一声,抬手轻易甩开了殷子名紧握的手掌,退后一步仍旧注视着他,此刻目中羞怯温柔涓滴不存,仅有冰寒讥嘲与深浓恨色:“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殷子名乍然见他露出这样厌恶神色,心底顿时一沉,却仍是不肯抛却那最后一点侥幸之色,试探着再度开口之时,就上前要去抓林阁璟的手指,然而这一次他指尖触碰到的,只是那袭青衫的幻影了。 “自然是……合欢之喜……” 第047章 瓮中之鳖 “合欢之喜?”林阁璟闻言勾了勾唇角,知道自己前后变化太大,那人必定不肯相信仍抱着侥幸,淡淡重复这四个字后,稍稍垂眸笑容锋锐渐出,混合着残留的妖媚之色,面容竟显出异样森然可怖,“怕非是合欢之喜,而是……性命之危罢。” 殷子名这一次终是看清了他面上神情,顿时下意识觉得不好,目光一闪就悄悄开始朝后退着,心底倒是有几分庆幸方才进门之时,已然在洞府之前阵法上布置了手段,表面却是一番震惊过度的模样,不信之色尽数溢于言表。 “……师弟,你说什么?!”“师兄,没有听清师弟的话么?”林阁璟一直紧紧盯着他,当他刚开始退后时就已发现,却并未准备施法阻止,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动作,话语也不紧不慢的,“师弟是说……师兄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刚用过爆灵丹,灵力空荡根本无反抗之力之时,便升起暗算师弟的心思,也不知……是谁给了师兄这么大的胆子?” 殷子名本来都快要完全退到阵法边缘,闻言却立时身子一凝,整个人都停在了原处,目光带了几分惊慌异样,紧紧盯着面前的青衫男子——他自昨日用了爆灵丹之后,灵力的确到今日还没回复,洞府上的阵法也是靠灵石启动的,自己则根本没有一丝灵气可用,本以为是那爆灵丹的后遗症,可此时被人这么一说,他突然也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将心中的念头脱口而出。 “你……你怎会知道!” “师兄可是忘了?”林阁璟见他停下脚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唇边犹带微笑的上前一步,眸色幽深不定,“师弟可是给师兄,爆灵丹的人呢。” “这么说,那瓶爆灵丹不是药尊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炼制的?!”殷子名看着他那副诡异神色,片刻之后突然反映过来,脸色刷的一下比纸还白,不敢置信的抖着手喊道,“不可能! 你跟随药尊不过五年,又闭关修炼了极长时间,怎会炼出品阶这么高的丹药!” “师兄这话,倒是有了几分趣味。” 林阁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他身上的秘密都来自前世,而此刻对着这个前世的仇人,有些遗憾不如让他直到死都想不通,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么? “只可惜,师兄这一辈子,大抵都不会知晓答案了。” 眼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殷子名下意识就要脱开那临时布置好,本是为了困囚林阁璟,怕他万一不肯答应与自己合欢,就直接用强阻挡他的阵法,谁知这一次他打开阵法的手诀突然不起作用,反倒突然触发了阵法,整个人都被黏在原地不能稍动,只能万分惊恐的看着面容诡异的林阁璟朝着自己走来,吓得几乎心神俱裂。 “林师弟……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曾经拿了几瓶丹药罢了,师弟要是不愿意与师兄在一处,师兄怎么敢逼迫师弟,师弟要是不乐意与师兄一起,现下自行离去便是!要是师弟能够饶过师兄这次,以后等师兄更受大师兄重用,洞府里的那些好东西就尽归师弟!师兄决不食言!” “师兄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像是狡辩?” 见他此刻吓得浑身发抖,却怎么都不能离开原地一步,知道他这次是怎么都跑不了,也不枉自己费尽心思将人算计至此,青衫男子的冷笑缓缓逸出唇边,抬手握住了那七彩颜色的酒壶,手指有意无意的转着那盛满酒液的玉杯。 “倘若师弟所猜不错,师兄在这酒中下了合欢露,想要在今日迫我与你双修,也好早些回复被爆灵丹用光的灵力,更进一步的是,只要师弟与师兄有了合欢之好,便比那空荡的喜欢之情更深一步,师兄也就能更加相信师弟了,对不对?” 殷子名听他这话,竟是猜透了自己的心思,顿时知晓此次怕是没有幸理,脸色更是隐隐发青了: “你……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猜到?”林阁璟捏着那玉杯的手骤然一松,任由那玉杯摔到地上成了粉碎,啪嚓一声让华服男子打了个抖,“自然是因为你那好师弟卫文,也打着与你一般无二的念头,最终他得了个什么下场,师兄可想听个一二?” 或许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和卫文失踪有关,此时被这么一提醒,却是不敢相信也要相信,话语中还夹杂着牙齿晈紧的声音:“你,你把他怎么了?” 林阁璟听他语声颤抖吓得不轻,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眯起眸子来,细细盯着那张因为恐惧已有些扭曲的脸,一字一顿道。 “师弟本来想着,要等到师兄慢慢发现这爆灵丹的好处,会心急火燎的前来找阁璟问个究竟,却没有想到——师兄如此心急,竟不等其他便寻了师弟,对于师弟而言,这可不是天赐良机么?” 殷子名见他走到身前,离自己不过一臂之远,又瞧见他眼底浮现的深沉恨色,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也猜不出来面前这人竟是两世恩仇,因此到底也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次,是怎么得罪了面前的人,更不知晓这人要怎么报复自己,见那人朝着自己越靠越近,面上恐惧不由愈发深刻。 “你,你要做什么!” “师兄既用了这样的法子对付师弟,师弟自然不敢有分毫亏待师兄。” 林阁璟唇角带着温温柔柔的微笑,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容甚至浮现红晕,好似仍是当初神情羞涩心底纯良的小修士般,指尖却不着痕迹夹着一枚漆黑丹药,一手强硬的掰开了殷子名的下巴扔进了他嘴中,注视着那药丸顺利的滑下喉咙。 “自然是想要让师兄尝一尝……倘若师兄今日当真得逞,师弟就会受的痛苦了。” 殷子名不查他竟要给自己喂东西,还没等反应就将那药丸咽了下去,现下两人此刻如此情形,能被他吃进去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清楚这一点的他立时面如土色:“唔唔……你……” 林阁璟见他惊恐的模样,淡淡的从袖摆中抽出一块绢帕,擦了擦方才碰过他的那只手,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师兄可知,我给你吃的丹药混合你方才喝下的合欢露,是什么好东西?” 殷子名听了他这话面色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在他转身之时眼底神色陡然一动,却极好的掩饰下来,垂着头声音满溢胆怯:“你……你要做什么……” 林阁璟没有发现他此刻神色有所异常,目光幽幽落在洞府内仍冒出袅袅烟气的香炉上,步伐落定在殷子名身边闪烁着光芒的阵法上,突地抬手覆了上去:“师兄今日举办小宴,外面可是有许多师兄,这么多的人……想必是能够满足师兄的,师兄你如何想呢?” 殷子名见他将手指触向阵法之时,背后那一直粘着自己的阵法就开始剧烈抖动,好似是要把自己吐出洞府一般,紧接着他身上的华服被那开启阵法的灵力搅动,竟一点点的完全褪了下来,他几乎是立时猜到了此刻林阁璟的念头,全身颤抖挣扎着就要脱开他的控制。 “你—你不能—”谁知这几个字还不等说完,他全身突地诡异的涌起一阵热度,合欢露催动的情欲让他的眼光霎时迷蒙,下一刻体内却跟着涌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混杂这那情欲一同流转在他身上,竟是越痛的厉害越是爽快。 殷子名心知这疼痛能与情欲混合,大抵就是那丹药的厉害之处,身上的衣衫已然快要完全褪去,想也知晓若是自己这副模样被扔出洞府,又是一脸情欲烧身的模样,有些向来不在意双修之事的修士,看到自己不仅无力反抗还想要被……的模样,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哦对了,开启这阵法之前,阁璟还想告诉师兄一件事。”林阁璟手指飞动缓缓解开阵法,目光中带着讥讽之色上下扫了他一眼,见那人已被情欲冲迷的失了神智,唇角笑容更深,突地缓缓开口道,“师兄不知还想不想知道,为何师兄再也感觉不到灵气了?” 话音未落,他含着那抹微笑缓缓低头,几乎以凑在那人耳边的距离,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师兄的灵根,是在师兄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时,就已然被爆灵丹中的药力,混杂着师兄自己的灵力击碎了。” 第048章 凭你不够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霎,殷子名脸上的惊恐之色盖过情欲,瞬时涌起难以言喻的惊讶,下一刻又转为深深恨怨之时,林阁璟已然含笑松开了自己的手指,阵法霎时逆转闪烁灵光,将黏在其上的人陡然吐了出去。 事实上,能够让殷子名的灵根破碎,关键的确是在那瓶爆灵丹上,可还有一部分功劳要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元灵水上。 元灵水本是弥补水系灵根的绝佳之物,殷子名乃是水金双灵根,按理来说这东西喝下去对他来说确是能够补益之物,奈何林阁璟在给他元灵水之前,曾在里面多加了一味研成粉末的金炎草,这草无色无味又是金火之物,不发作之时对于殷子名毫无害处,所以他才发现不得。 后林阁璟炼制的爆灵丹,在殷子名调动水系灵根出战之时,极大的增长了已随着元灵水融入体内的金炎草之力,金火两种力量暴涨虽然给了他灵力暴涨的错觉,可也因为火克水击碎了他的水系灵根,至于他的金系灵根则因为金炎草功效甚厉,过度涨了他本有缺陷的金灵根的威力,让金灵根自己承受不住碎裂开来。 说到底还是殷子名修为甚低,倘若他突破到了金丹期,他的灵根定然不会轻易被影响,林阁璟也肯定买不到能影响金丹修士的草药,更不要说能让金丹期修士中招了。 隔着一道薄薄的阵法形成的光幕,林阁璟唇角噙着一抹柔和微笑,淡淡注视着突然被扔入人群之中的殷子名,看着那些前来赴宴的宾客看到这一幕,有一些古板的立时涨红了脸颊挥袖就走,另一些人却看着光裸着身体的人面露奇光的模样,乌黑的眸底深如渊海。 谁知就在那些修士察觉到了殷子名身上的不对劲,想要上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时,本来被阵法抛出的人却突地目光一闪,整个人随即放出一阵五彩灵光,下一瞬间整个人都消失不见踪迹,外间那些修士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传送符?”林阁璟眼见着这一幕发生,知晓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引动了传送符,稍稍挑了挑眉,眸光多了几分阴鹜,“没有想到你还留了一手,那枚传送符这时果真已到你手中……也罢,倘若能够在那处了断,也算是你的好造化了。” 那枚被殷子名握在手中传送符,他倒是印象极深,不为别的,那传送符前世就救了他一命,还怡好是在被永渊追杀之时,倘若不是那时永渊一剑未能杀死他,何至于最后为了引他上钩,被那些人逼上寂灭崖! 想到此处,他俊秀的面容禁不住微微扭曲,苍青色的衣摆无声融化在洞府之中,竟也跟着用了传送符,明显也是有所准备,等到身形再度落地之时,触目所见便是高骏入云的山峰,那熟悉的地形让他忍不住握紧手指,灵识感应一番后淡青色的灵力透体而出,霎时化作一道青光落在了山脚下。 殷子名好不容易引发了那道传送符,又忍耐着身上的痛楚与情欲,翻滚到了一处地穴之中换上衣服,拾起放在地穴中的匕首一把戳进一条通讯符中,还不等扒着岩壁支持着站起身来,身后就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师兄这传送符可当真是远,让师弟走了这许久方才赶到,差一点师弟的灵力就要用尽了,师兄可真是让人觉得不好,合该好好教训才是。” 一听到这个声音,殷子名如逢鬼魅一般,立时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在角落处,目光恐惧中带着浓浓恨意,缩在角落之中死死盯着正缓缓迈步而来,面容带笑容颜清秀的青衫修士,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求饶的话,下一刻却陡然目光一亮,大叫道。 “王师兄,快些救我啊!” 还不等他将这话说完,青衫修士已然察觉不对,化为青光朝着岩壁闪过,一道烈火紧接着打到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顿时轰得整个地穴震动不止,余波散去之后一个身着棕色长衣,面容坚毅上有疤痕的中年修士,就落在了惊恐欲绝的殷子名身前。 林阁璟没想到事已至此却会有其他修士阻止,想到方才殷子名的话,面容更是阴沉难辨,知晓此人八成乃是大师兄一脉之人,倘若此刻不杀了他,自己预谋殷子名性命的事情定会在宗门内大白,若是被宗门以这样的罪名追杀,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目光掠过扑过去抱住中年修士大腿,一脸劫后余生模样的殷子名,林阁璟眼中划过一丝暗光,垂下头来一拍腰间锦囊,一柄三寸长的银白色剑符就落在了掌心之中,声音中仿佛突然多了几分柔色,深处却是孤注一掷的狠绝。 “原来还有个拦路虎,本以为……用不到这东西了。真是可惜,竟要将他给我的东西,用在杀你这个渣滓身上。” 就在他取出那枚剑符之时,中年修士便已觉得不好,抬脚踢开了想要往自己身边凑的殷子名后,举起自己带着火焰的长剑朝他而去,谁知不等靠近那青衫修士,那仅有三寸的剑符就被完全引动,银白锋锐的剑光浮现而出,朝着棕衣男子就刺了过去。 那王师兄仿佛知晓这剑符厉害,面上多了几分凝重,顿时用出了自己心动初期的修为,一剑迎了上去,反倒是被踢倒在地上的殷子名变了脸色,蓦然喊道:“这剑气……你是当日抢了凝华丹的人!” 就在他喊出这一句话,青衫修士低笑一声,手中青光闪烁钻出枝蔓时,距离元黎宗足有几百丈一座深山中,一双仿佛被冰雪掩埋而下,冷然无波的幽紫色双眸,却在此刻骤然睁了开来,眸中尽是冷然与化不开的杀意。 就在他睁眼的同一时刻,一声滴答混合着浓郁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等到蔓延点点猩红的长剑没入剑鞘中,他霎时站起身来走出所在的山洞外,稍稍辨认了一番方向后,御剑而行消失在了浓郁的灵雾中,雪色衣角翻飞不见踪迹。 “过了五年时日,没想到师兄还能够认出这剑气,倒是让师弟忍不住惊讶了。” 殷子名听他应了这话,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奸猾之色,看向正努力对抗剑气的中年修士,突地扬声道:“没想到,当初竟是你们……是你们暗中助了二师兄,怪不的……你是二师兄故意派来,就是想要借着我的手谋害大师兄,是也不是!” “殷子名,你就莫要往自己的脸上再贴那名为大义凛然,实则自私自大的薄金皮了。”林阁璟见他似是要祸水东引,以为自己能够接着这棕衣男子逃过一劫,禁不住一声冷笑道,“我今日如此对你实为私仇,当日抢了你的凝华丹可也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那见都没见过的大师兄……” 说罢这话,他目光如剑气般锋锐,充满憎恨与阴霾的看向情欲渐过,只剩下疼痛不止的殷子名,清秀面容上笑容阴影更深:“我与大师兄可没什么仇怨,只想瞧着你死无葬身之地呢。” “林阁璟,你——”殷子名没想到他竟如此快的驳了他的话,更表现出无意与大师兄为难,当初去夺那凝华丹只为了与他为难,不由面如土色一时气急败坏到极点,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符就是中年修士了,要是中年修士不肯替他对林阁璟动手,他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不由忙开口连声辩解道。 “师兄,你莫要听了他的话,我殷子名不过是一条贱命,又没有进做过什么恶事师兄你可是知道的啊!我们怎么会有什么私仇呢,他一定是冲着大师兄来的!不是……” 谁知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那中年修士却蓦然眸光一闪,抬手用灵力将他提溜在了手上,迎着那锋锐的剑气撞了上去,殷子名没想到他竟会如此,顿时吓得全身颤抖惊声尖叫,差一点就屎尿齐流不成样子,那道银白色的剑气却突地从他身上一转而去,仅是划破了他垂下的长发,就轰在了一边的岩壁上。 眼看着那剑气在岩壁上轰出三人合抱的大洞,中年修士瞳孔骤然一缩,目光森冷的看向手拿剑符的青衫人:“既说是私仇,为何要相救?” 林阁璟手握剑符,头微微垂下,目光乌沉沉的一片深幽,方才就是他临时操控了剑符,这才避免殷子名直接被那剑气分尸而死。 “你分明想将他当做挡剑的盾牌,我怎能让你如此轻易就如愿,须知凡是与他有牵连的人,我都恨不得杀得一干二净——更何况这剑气这般锋锐,方才那一下就足以杀死没有修为的他好几回了,我可是彻夜难寐的想要他受尽折磨,好不容易让他落入掌中,怎能轻易让他就这么死了。,,“你要杀我?”听他话中浓浓杀意,中年修士虽对他手中剑符心有忌惮,可一看他仅有筑基期修为就要对自己这个心动期修士动手,眉目之间倒是多了几分讥嘲,“恐怕凭你……还不够!” 林阁璟察觉到那人身上威压渐重,知晓自己想要杀开光期的修士还有机会,心动期的怕就难了,却也不肯放弃抓回殷子名的机会,手指微动之下取出身上高阶符隶,又不着痕迹的在袖摆挥动之时,落下了淡淡的翠色粉末。 “够不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049章 招待不周 中年修士闻言唇角笑容加深,闻言立刻动了杀心,可不等他抬手要对青衫修士动手,那剑符又再度放出光芒来,虽然比一开始已然弱了许多,但依旧是极难对付,顿时让他的脸色阴沉凝定下来。 林阁璟见他此刻抛下殷子名,独自与那剑符上放出的剑气纠缠不落下风,知晓自己一个筑基期修士若是单打独斗定是不成,只能取巧放出符隶暂时抵抗,不过他对身上的毒药能不能伤到心动期修士还有犹豫……这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修士,当真是难杀的很! 谁想到好好算计了殷子名,就要大仇得报的时候,却会出这样大的纰漏……难道这就是他的命么? 只可惜,他从不信命。 心念电转之间,林阁璟目光一闪,察觉那剑符之力即将耗尽,手中藤蔓圈圈缠绕而出,带着一蓬蓬葱绿药粉朝上飞去,刚要去那中年修士拼斗之时,突地心弦微微一颤朝左看去。 一道雪亮的剑光霎时划过天际,那袭白衣紧接着落在了他面前,手中长剑直指尤在怔愣的中年修士,银色长发飘飞在半空中,凌厉锋锐却又让人移不开眼来。 “永渊!” “退后。” 林阁璟知晓他已是心动初期,对付中年修士不会有任何危险,闻言立时后退两步,手中藤蔓却未曾完全褪去,深深望了他背影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些。” 有永渊在此,他就不再担忧其他,身形飘落而下,霎时立在见势不好,正翻滚着身体想要逃跑的殷子名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后,低身骤然钳住了他的脖颈,迎着那人惊恐万分的目光,施法将人放在了腰间的锦囊中。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正准备抬头去望那两人战斗何如时,却正好瞧见白衣人一剑横扫,竟直接将那中年修士斩成了两半,顿时心中一松迎了上去,谁知刚到那人身前不等开口,就见那双幽紫色双眸目光凝定,冰冷声音反倒先回响而出。 “如何?” 林阁璟怔了片刻,才醒悟到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受伤,心中顿时一暖摇了摇头:“无事。” 白衣人扫了他一眼,与他一同落在地上:“无事就好。” 林阁璟含笑立在他身畔,走至那被劈成两半的中年修士身边时,目光微冷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将其中一滴黑色液体倾倒而下,落在那尸体之上便发出沙沙响声,不一会就见那尸体化为了一滩黑水,可见那液体之毒。 “我们在宗门外不远处杀了宗门弟子,虽说表面看起来毫无踪迹,可就怕宗内之人会起了什么疑心,方才不久还是殷子名的小宴,而我与殷子名几乎是前后同时消失在小宴上,后来又用了传送符逃到此处,我虽是追的及时却也怕被发现踪迹。” 白衣人见他融了这尸体,也并不去拿那人的锦囊,就知晓是怕漏了两人行止,目光不由更深几分,林阁璟收起小瓶之时,却不自觉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异色,仿佛对自己溶解尸体毫不在意,才缓缓松了口气,再度露出一点微笑来,轻声道。 “此刻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救他的这位王师兄尸体消融,若是有人非要将那点揪着不放,怀疑我就是杀了殷子名的凶手,恐怕就算我不是也百口莫辩了。” 白衣人神情冰冷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时,却带有隐约柔色:“你有办法。” “自然。” 林阁璟未曾抬头看他,自然没有发现那人这般眼光,只是微微垂下头来,唇角带上了浅浅笑容,大抵是因为已经抓住了殷子名,他眉宇间阴霾不被人察觉的散了几分,神色柔和气息温润。 “否则就算杀了他,我自己不得脱身,现下再拖上一个你,可不是得不偿失么?” 说罢这话,他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弟子令牌,显然早有定计:“我们先回宗门去,带着殷子名到上次你练剑的地方,再想想如何炮制他。” 白衣人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抬手陡然扣住了身畔人的手腕,两人霎时化为一道剑光朝着不远处的宗门口而去,没有一会就进了宗门之内,掩饰的落在了药峰之前后,青衫男子从自己锦囊中掏出两个小小的木偶,在上面施了个障眼法让木偶化作两人模样上了药峰,这才遮蔽了身影朝着宗门后山化光而去。 越过宗门三座黛青主峰,茫茫的白雾几乎掩映了后山上的景色,同样包括此刻刚刚落地的两人。 禁入。 就在三座巨大的山峰衬托下,一块浅灰色几乎两人高的石碑,正安静俯视着落于面前的两人,身上金钩银划的血红字迹刺得人不住后退,却仿佛对立于不远处的青衫男子毫无作用,反倒是本应该对石碑发出的煞气无比熟悉的白衣人,此时注视着那道青色背影,剑眉忍不住微微蹙起。 “禁地到了,此处可以遮掩一切法术痕迹,我们呆在此处不会触动石碑禁制,等到过一会将那人审问过后,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即使已然抓住了前世最大的仇人,并让他沉浸在痛苦之中难以挣脱的林阁璟,此时抵达了禁地之后,却并未立刻去审问折磨于他,神色倒如以往一般月白风清,乌黑的眸中却仍然一片深沉黑暗。 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那双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才微微开阖发出了声音。 “永渊。” 白衣人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听到他低声唤自己的名字,幽紫色的双眸稍稍抬起,目光凝定冰冷没有丝毫动摇。 林阁璟侧身垂下头来,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吐字无比艰难,心中因这个问题也是忍不住酸涩,嗓音好似都要消却:“这一次,你……你什么时候走?” 话音未落,他耳边便传来隐约脚步声,一股冰冷随着隐约针刺般气息挨近,下巴霎时被那人提起,与那双幽暗无波的双眸对视。 “你希望我走?” “怎么会?”注视着那深邃美丽的紫色,林阁璟只觉得心思都被看透,脑中本想说“妹妹不会愿意你走”的话顿时一滞,下一刻双唇却好似越过了他的心思,不知不觉将真正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怎会……希望你走……” 这七个字还未说完,那张俊秀的面容先是一红,随即却划过一丝哀色,让注视着他的白衣人完全收入眼中,本来微皱的剑眉顿时蹙的更深,沉默片刻后陡然松开了自己的手,开口之时声音便不自觉和缓下来。 “既是不愿,不必多说。” “那……你可否在此处待我?” 林阁璟听出他语气略带柔和,一时间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又是酸胀难当又是喜悦万分,但仅仅是片刻的怔愣,就复又想起锦囊中关着的人,霎时将这些心思都暂时压了下去,唇角含了一点笑容定定的仰头看着白衣人。 “我要去审问方才抓住的那个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我住的竹屋里一叙别情,好不好?” 白衣人看着他脸上的悲切之色闪过,瞬间化为了平日的温润平和,眉头也跟着松了几分,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便是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自己的话,林阁璟勾了勾唇角,立于原地稍微凝定心神,将自己腰间一个灰扑扑的锦囊拿下来,放在白衣人的掌心之中,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动用灵力,霎时只见灵光一闪整个人就被跟着吸了进去。 白衣人见那人将锦囊毫无戒心的给了自己,又化作一抹青影进了囊中,就知那人是把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了他,那双幽紫色的眸中柔色更深,抬目望了望四周将掌中锦囊握紧,一个轻身便落在了那巨大的石碑之上,双眸阖上盘膝而坐静静等待。 就在白衣人端坐石碑之上时,那道投进了囊中的青影已然落地,乌黑的眸子望了望自己所站的地方,发现是一片看不到边界的空旷,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好奇之色,一边走着一边端详周围景色,在发现其中当真是什么都没有时,方才摇了摇头停下脚步。 这锦囊与他平日里装灵石杂物的锦囊大不相同,而是在抓住卫文之后才特地买来装活物,五年前他和永渊一同冒充魔修卖炉鼎之时,便是用了这个锦囊才能随身将卫文携带,不至于让宗门到今日还未曾知晓卫文是被人带出宗门,且已经死的透透。 只可惜这锦囊毕竟便宜,最多能装三个活物,更多就定然要坏了,不然用处就更大些,如今这般就只能在筑基期凑合,等到以后得了更多灵石,就定然要换一个才行。 林阁璟也不知自己为何,在还未处决囊中那人前,却想起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时间再度收敛了心神,手指一动好似掀开了一层透明帘幕,瞬间就出现在了半身染满血迹,无比狼狈神色狰狞痛苦,正挣扎着四处翻滚的华服男子身边,含笑低身行礼道。 “阁璟见过殷师兄,不知师兄得了招待,此刻感觉如何?” 第050章 迷雾重重 说罢这话,他瞬间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华服男子带着怨毒,一口喷出的带血口沬,微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目光森冷的望着自己脚边不远处,被剧毒侵蚀不止如今已难以抑制,几乎说不出话来的殷子名,饶有意味的轻声道。 “咦,师兄的面色瞧起来……好似不怎么好,可是嫌师弟招待不周了?” “姓林的…我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怨!” 殷子名此时全身弯曲着像个虾米,脸色惨白身上奇痛无比,虽然灵根破碎如今修为全无,可毕竟原本是个心动期的修士,身体仍比凡人强上许多,这才能在这极痛中保持着神智,不过受了这段时间也快要崩溃了,看向青衫男子的目光怨毒又憎恨,此刻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情了。 “你竟敢…这样折磨于我!若是让旁人知道你……你残害同门,宗内定然……定然饶不了你!” “如今师兄被拘在此处,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了,宗内怎么会发现呢,师兄快些放下那点心思,不必在师弟面前斗狠了,反正最终都要回到师兄身上,师兄可要好好受着才是。至于师兄方才所问,为何会被阁璟这般对待……答案是,师兄自然是与阁璟有仇怨的,不过师兄自己可能不大清楚。” 林阁璟唇角浮现微笑,眉眼锋锐中带着狠戾,缓缓蹲下身来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开口问道“瞧这模样,师兄是想知道了?” “我此刻落于你手,又被你如此折磨……我着实想不明白,除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外,我到底……还有何处得罪了你!” 殷子名长时间被剧烈的痛苦折磨,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瞧见将自己弄成这般的人出现,心中恨怨不由达到极致,更多的疑惑却源源不断,渐渐转化为几分侥幸,挣扎着到了青衫人脚边,强自支撑意识断断续续问道。 “况且不论如何……见我如此痛苦的样子,你也该消气了……” “消气?” 白皙清秀的眉眼一挑,林阁璟面上带着惊讶,眼底的狡黠在殷子名眼中,仿佛是厉鬼的神情。 “师兄,你现下所受的痛苦,尚不及我万分之一,我怎能如此轻易就消气?可惜你尚未变成大修,倘若折磨死了你这肉身,你的神魂也会消散一空,可让师弟说不出的遗憾呢。” 说罢这话,他稍稍停顿片刻,眉宇间更多几分兴味,突地抬手拿起锦囊,使出灵气探进囊中,一边将里面的灵石灵物拿出来,一边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别人不知道师弟可是清楚,师兄的洞府中从来没有什么宝贝,真正的宝贝可都被藏入师兄锦囊中,正反今日师兄也要死于师弟之手,这些好东西师弟就不吝收下了。至于师兄——阁璟还不希望师兄如此轻易就死,这个锦囊也不会再进来任何活物。” 将东西全部掏出来,又一件件装回去,林阁璟站起身来,唇角笑容温柔,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浑身颤抖。 “师弟会牢牢记住师兄的恩德,将这个锦囊藏在宗内随便一棵大树之下,让师兄从此之后不必为任何人所控制,更何况师兄仍是修士之身,短时间内不会死的,师弟对师兄可算是仁至义尽了罢。” 一听他的话,本来就神色可怖的殷子名脸色一白,霎时意识到了他话中的含意,颤抖着挣扎着目呲欲裂瞪着那道青影——林阁璟的话意味着,他将一直在这个锦囊中被无尽折磨,身为凡人更无法摆脱这样的痛苦,而其他人永远都不会知晓他的去处,唯一知道自己沉浸在痛苦的人,则会微笑的等着自己这样死去! 如此生不如死的境况,倘若一生都无法摆脱,还不如就此给一个痛快! “林阁璟!你回来!” 看着那道青影说罢话后,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殷子名吓得心神俱裂,也不管此刻加诸于身上的痛楚,心中侥幸也随之灰飞烟灭,脑海中迅速掠过一道极重要的消息,顿时眼光发亮嘶吼着喊道。 “林师弟,林师弟!我有一个秘密……是关于你的……你就不想知道当初,当初你明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役弟子!不过是受了药尊的一点眼光,你妹妹还不过是双灵根……我为何… …会让卫文对你如此热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出他所料,这些话一出口,本来背对着他的林阁璟身形一凝,霎时转过身来对视着他,抬手挥袖复又立在原处,眸光森冷中带着杀意,“说清楚,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殷子名此刻已经气息奄奄,因为极度的痛苦折磨,七窍之中渐流出血来,却还是坚持着将话说出口: “倘若你肯放了我,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放了你?”林阁璟见他还是心有不甘,求饶也要与他讲条件,唇角笑容更加几分很色,“罢了,我费了这么长时间来暗算师兄,好不容易方才让师兄进入囊中,此时对比那不知真假的秘密,我还是觉得掌握住师兄,让师兄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还比较划算。” “等等!林师弟……林师弟你不要走!” 眼看着林阁璟当真是毫无饶他之意,殷子名只觉万念俱灰伏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本想就这么不说了,可身上的痛苦却一层层加深,想起方才那人临走之前说的话,他心中恐惧不敢再有隐瞒,扬起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说那个秘密就是了!我说!当初卫文去找你,的确是我示意的,可是!可是这件事,不是我要这样做的……不是我要故意对付你……而是有人让我……让我对付你……” “有人?” 林阁璟闻言脚步骤停,心中一跳疑惑深深,面上却仅有轻蔑之色,好似并不相信他的话,回身注视着他冷笑道:“师兄想要骗我?六年之前我不过是个杂役弟子,不仅身份低微尚且修为极差,便如同师兄此时所说,如何会有能够指使动你来为难我!” 殷子名见他回过身来,知道他面上做怀疑之色,心底却是已经有些相信自己的话,顿时松了口气,眸光稍微凝聚后接着道:“不……那人所说,是特别注意你……而不是为难你……” “注意我?”林阁璟垂下眸子,唇角笑容淡了些,声音渐渐冷然,“注意我什么?给我从头说清楚!” 殷子名见他此刻终于变了神色,顿时松了口气,身上的痛楚却一波波涌起,让他吐字极为艰难:“好……只是……” “看在你还算有些用处,便暂时给你松了枷锁。”青衫男子见他这样反应,也知晓是自己加诸于他身上的痛楚过重,抬手在他身上用灵力暂且隔绝痛楚,目光如炬直视着他,“你给我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倘若有一字虚言,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好……”身上的痛楚在渐渐消却,殷子名终是慢慢平静下来,清楚自己是在劫难逃,又隐约有一心求死之意,这一次话语清晰毫无隐瞒之意,“……事情要从六年前,师弟刚进宗内之时说起了……” 六年前? 林阁璟一听这三个字,心底又是忍不住一跳,不由回想起六年前自己和妹妹不知缘由,莫名被人抛到了元黎宗门前。而在此之前的凡间生活十多年记忆,却随着不断修炼自脑海中渐渐淡去,如今六年过去他已然记不得自己究竟是何处生人,父母是谁可有兄姐住在何处则统统不知。 如今被殷子名骤然提起此事,林阁璟下意识回忆自己和妹妹的过去,却发现此刻脑海中却是一片空茫雾气,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顿时察觉出了不对劲,一时间不由悚然而惊,良久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那人面上,冷声吩咐。 “说下去。” “……六年前,我记得清楚,就在师弟与其他师弟妹进宗的当日,师弟的亲妹被测出双灵根被收入外门,师弟则被测出杂灵根进了杂役院,我当时也是个外门弟子,本以为这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谁知道就在我回到洞府的那天晚上……” 第051章 死得不冤 殷子名一边说着,一边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如今已然是个废人,林阁璟也不怕他动什么小动作,由他盘腿坐下擦拭了一下面上血污,才接着缓缓说起当年秘闻。 “有一个不知晓具体修为的人,就突然出现在洞府中,找上我让我时刻注意你的动向,不然就要我在宗内无法立足下去。可倘若此事能够办得好,他许诺让我一进内门就能在大师兄的庇护下,甚至倘若以后大师兄出了什么意外,我就能代替大师兄的位置!” 联想起殷子名对高位的野心,还有那不惜一切也要往上爬的性子,林阁璟对那个人于殷子名的了解不由心中微惊,乌黑眸子更沉几分,唇角划出一丝讽刺:“他倒是拿住了你的软肋,也怪不得你会答应。” 殷子名双眸微闭,没有理会他话中讽刺,唇角却逸出一丝苦笑,闻言神色平静回道。 “……那个人的修为比我高出许多,照我来看至少是金丹初期。我不敢得罪这样的人,更不敢拿着我的前途做赌注,只好就这么答应了他,可我疑心一直很重,被这样高修为的人物盯上,那人却没有直接下手而是找到了我暗中算计……我就怀疑你背后或许有着什么大来头,着实调查了师弟的身份好一段时日。” 听他竟调查了自己的身世,林阁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自己回忆过去毫无结果,然而一个人的记忆乃是三魂七魄中天魂主管,又想起自己抵达开光期灵根的变化,便知晓自己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 这片刻时间他听着殷子名的话,心底已然有所猜测,他身上所有的异常之处,也许是个高阶修士蒙蔽了他的天魂,又将他的灵根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封印起来,此人对他如此到底是敌是友不好一言而尽,可那个在背后意图掌控殷子名,注意自己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却决然是敌人无差。 “结果呢?” “原本我以为师弟那般表现,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被师弟所抓住折磨至此,我也一直以为师弟是故作不知。”出乎意料的是,听了林阁璟出言相催,殷子名却骤然扯了扯唇角,话语中意味莫名,“到了此刻我才知晓……师弟竟然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林阁璟不想听他转移话题,眸光声音更加冷酷:“告诉我结果!” “我调查过了师弟进宗之前的身份,发现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那个人催得很紧,过了些时日,我也没在师弟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就没有再查下去。” 被怒斥一句,殷子名抿了抿唇,倒是十分听话,毫无隐瞒的将话说完,目光再度看着面前的青衫修士时,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后来事情一多,师弟不过是个杂灵根,有着卫文在杂役院中盯着你,你一直在宗内呆着,我想不论如何都不会出什么纰漏,谁知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林阁璟立于原地沉默片刻,陡然看向那张惨白的面容,眸子微微眯起,“倘若你能够答出来,我虽不可能就此放过你,但也答应不再折磨于你,让你痛快一死不再纠缠。” 殷子名心底一动,想起方才那生无可恋的疼痛,顿时点了点头:“好……你问!” 青衫男子听他答应,反倒沉默了许久,方才突地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问道:“那个找来与你合作,可以让你在宗门之内如鱼得水的大修士,是不是……只有宗主凤云翔?!”殷子名闻言,神情顿时难看下来,面上神色变幻几次,方才稍稍平静下来,与他对视片刻点头应道:“他与我见面仅有几次,且一直是蒙蔽这身形,可从他的话语和权柄上来看,除了宗主之外,也就只有太上长老有这样的本事,其余的长老要么醉心修炼要么般如药尊,都不过是宗主的棋子罢了。” 青衫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神情完全掩去,唇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却让坐于他对面的殷子名见之发寒:“他除了让你看着我,还有没有过其他吩咐?” “有……便是在小比之前的时候,那人再度来过一回,让我在小比之后与你成好事,最好是能够与你成双修道侣,以此帮你尽快突破筑基得了真神……那人语意虽然极为模糊,但我也能够听出那人的意思,好似是想要看你觉醒的真神是什么。” 袖中白皙手指渐渐握紧,林阁璟咬紧了牙关,仰起头来喃喃道:“那合欢露,莫非……” “不错,顶级合欢露在修士坊市中价格如此昂贵,小修士修炼所用的灵石尚且不够花,更何况是去买这等只能用一次,且还不过是用在你这个筑基期修士身上的物什?”这一回没有片刻停顿,殷子名便承认了此事,面上眼底没有一丝躲闪勉强之色,能看出其没有说谎,“自然是那人为了让我成事,特地给了我让我以防万一的。” “原来如此。” 许久的沉默过后,青衫男子唇间逸出一声笑,面上却褪去了所有神色,无喜无怒的注视着面前那块虚空,轻声一字一顿道。 “我本以为自己再活一世,确然是能活的清楚明白不过了,谁知……仍不过是一片糊涂罢了!愚蠢之极!可笑之极!” 话音落下之时,殷子名知晓自己的作用已然尽了,便垂下头去闭了双眸不再说话,而立于他面前的青衫男子仅是片刻怔然,心底却不明白隐藏在暗处的宗主,明明对自己的体质有所猜测或觊觎,却为何前世今生不光明正大安排罪名,反倒要如此暗中算计于他,难道当真跟殷子名猜测的相似,他此刻已然忘记的凡间身份其实并不简单? 想了半晌没有结果,便只能暂且放下,目光再度看向殷子名,眸光幽深闪烁。 宗主凤云翔不让自己最得力的弟子前来与他纠缠,反倒挑选一个有着野心的外门弟子,这件事他心中倒有几分猜测——想必一是因为不能让他觉得背后有人指使,二则是让这个被指使的人心甘情愿,倘若最后事情被暴露出来,这一切的黑锅更是有人来背,那人自己反倒能置身事外不被怀疑。 开光期采补就使人延寿百载,达金丹期后,千载长生的碧玉竹真神道体。 他的真神,他的长生,他的大道——他之所爱,他之所恨,他之所愿——眨眼成空,恨怨入骨,不过一瞬。 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容仰起,薄唇弯起柔和的弧度,脸庞却剧烈的扭曲起来,眸底一片黑沉的漩涡,柔声道:“被这般精心算计,甚至连死都不清不楚,我当真是个蠢货,确然死的不冤!,,殷子名见他这般反应,就知道自己供出的那个人此后定不会好过,心中痛快与恨意交杂,良久才缓过神来,淡淡开口道:“林师弟,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你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 “我既然已经说了,便不会反悔……倘若你早些说了此事,我倒也不必如此仇恨于你,说不准这一次我还会助你登上那位置,让你过一过做宗主的瘾再死。” 林阁璟再度垂下头来,与他对视的时候,那张面容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神色,除了脸色白的惊人之外,无人能看出他此刻心思,垂下眼睫时投下一片阴影,映在神色复杂的殷子名眼中,却无端更生出一种难言恐怖。 “只可惜……现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体内空空荡荡,灵根破碎毒药渗透,脾脏经脉尽毁——殷子名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他虽然暂时感觉不到痛苦,可已然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那张终日掩饰自己的面容,也终于恢复了真正讥诮的神情:“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多谢师弟了?” “看在你让我知晓这么多的份上,便免去你百年折磨安心就死罢。” 青衫男子闻言并没有在作反驳,而是侧过身来手指一弹,将一枚棕色毒丹送入殷子名口中,挥袖朝着空旷的另一边行去,声音回荡在囊中:“自此之后,恩怨两清——放心,我定会让那个人下去陪你的……说不定你在下面等一等,还能等到瞧见他的那一日。” “好……我就在下面,等着……”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等他的身形消失,便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了。 第052章 禁地异常 宗门禁地之外雾气愈发浓郁,天色也跟着渐渐黑了下来,巨大的石碑与那血红两字凝然伫立,其上端坐的白衣剑修也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仿若已然入定。 然而就在下一刻月华倾泻,透过白雾落于他长剑之时,那双幽紫色的双眸陡然张开,挥袖之间身形落地,腰间的灰色锦囊漂浮半空,一道苍青色身影刚一迈出,便好似脚下绊到了什么,朝着一边倾倒而下。 白衣人见此一惊,忙抬手将人半搂怀中,手中长剑回鞘,冰冷手指抚至耳侧,沉声低唤:“阿璟?”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青衫人踏出锦囊之时,心神晃动从而身形不稳,本想就此倒下休憩片刻,谁知却被那人搂在怀中,鼻端传来那人冰雪气息,忍不住咬紧下唇将面容埋下,声音几若吹息,“能靠着你歇一会么,一会就好……” 仿佛察觉到怀中人此刻心思动荡,冰冷指尖划过那人白皙脸颊,随即将他整个人都轻轻搂在怀中,低低的恩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不见五指,伏于他怀中之人,一动不动凝伫怀抱,轻声低喃:“永渊乌色双眸睁开,雾气迷蒙之中,也显出几分朦胧:“对不起……” 白衣人微皱眉宇,心中不解:“为何?” 此话问出,怀中人却摇了摇头,不曾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仍用低如耳语之声应道:“是我一人太过愚蠢,竟会相信这样的人……劳你陪我奔忙,真是对你不起。” 白衣人闻言疑惑更深,隐约觉得话义并非如此,却也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沉默着轻抚那人乌黑发丝,眸光深邃如夜。 前世悔意如潮水再度涌来,此刻他却再也难以招架,只能随着波涛四处翻滚,渗入骨髓的痛楚恨怨,分明不仅为了自身愚蠢,更是为了那人付出的代价,此时看来竟不过被他所误,甚至连仇人都完全认错。 ,璟。,,两人之间冗长沉默之后,白衣人缓缓放下手指,握紧他肩头稍稍推离,注视那人眸光笃定决然。 “吾心所指乃是吾剑所指,非他人逼迫而成,更无人可逼迫于吾。”他声音冷然低沉,犹如金器击于冰面,令人忍不住心神微动,“你究竟,恐惧什么?” “或许是恐惧……能够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被那人用眸光这般直直看着,林阁璟禁不住将头垂得更低,生怕那人瞧见自己此刻神情,心弦绷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掉,片刻后终是没能忍住轻声道。 “不要再盯着我看,好不好?” 白衣人听他说出这话,沉眸再度注视了他片刻,终究还是渐渐松开那人肩头,不再用专注目光盯着他看,而青衫男子失去了他手臂支撑,虽不免仍是踉跄了一下,但却极快的站稳了身体,不一会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复又抬起脸来,看向身侧背对着自己的人。 蓦然从殷子名口中听到这等秘闻,知晓自己自复生之后的复仇,竟然连真正的黑手都未能触碰,他一时间心中感觉无从诉说,有些浑噩的出了囊中之时,那人却一言直指他惧怕之心一是的,他憎恨着那个仇人,也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报仇。 可是他害怕了。 永渊与他前世并无多少交情,也为一个承诺为他报仇而死,今生他们之间交情远比前世更深,倘若他仍要为前生朝黑手复仇,或许便在报仇那一日便是身死,然而这是他宁死再不愿见到的。 这一切,源于他心底最难以启口的愿望,也是怎么都不敢承认的——眷恋。 不知何时他恋慕着这个人,不过是不敢说出口,怕毁了那人与胞妹的幸福。 与胞妹在一起,是那人前生的期望,而这期望是由他亲手毁灭,今生他就必须要还一个给他。 这是他前世今生的执念,却又夹杂了自己的爱恨,如今竟成了他的心魔。 他知道他之所求,是终其一生无法得到的东西。 如今他能够得到的,不过是一点妄念,一瞬的温暖而已。 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人对立站着不知多久,直到天边微微泛了白光,白衣人才回过神来,借着晨光的熹微注视着林阁璟白皙的侧脸。 “好些了么?” “无事了。”不被那人用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林阁璟才能将心中的异样,再度同以前一般在心中封存,等到开口回答之时,面容已恢复了以往的平和,不过头微微垂下看不清神色,“多谢你。” 白衣人听了他的回答,沉默看了他一眼,就稍稍偏转过身子,当真便如方才答应一样,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了。 两人此刻虽然离得不远,中间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气氛无比凝滞仿若冰冻。 僵冷的气氛维持了许久,青衫男子才好似突地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点温和的微笑,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白衣人身畔,一边朝着禁地之外的主峰方向瞧去,一边开口想要邀请那人如方才所说,和自己一同去药峰看看再走。 “天都大亮了,我们……” 谁知这一次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一阵剧烈的狂风霎时从身后袭来,夹杂着无比暴烈的灵压扑向两人身后,那安静伫立的那巨大禁碑跟着一抖,布置在其周围阻挡禁法的结界突然咔嚓一声破碎,从内发出刺目流动的金色光芒,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突然遇见如此异常情形,林阁璟顿时心中一沉,只觉得自己被冲击的极狠,胸腹之间憋闷得像要吐血,一时间连嘴都张不开,更不要提把话说下去了,就在他有些吃力的侧过身来,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有没有事时,一道身影就霎时挡在了他面前。 冰冷锋锐的剑气再度划开天地,竟在这剧烈波动的灵气潮涌中,化作一道屹立不倒的剑型小舟,白衣剑修立于原地面容冰冷,手中的长剑隐约透出雪色剑光,直直朝向巨大禁碑上那两个血红大字,竟是凭借自己硬生生挡住了这阵灵潮。 大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令人室息的感觉方才淡去,林阁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想到那人方才那样护着自己,心底又甜又苦,目光再也不敢多看一般,只垂着眼睛低声问道。 “方才……是怎么了?” “灵压骤变。”白衣剑修见他垂头,稍稍有些担忧上前一步,抬手抓紧那人手腕,待看清那人除了脸色有点白,并无其他不适模样,才抬手将长剑方向微移指向禁地中央,目光沉静冷然,“那个方向,灵力暴动。” 听到灵力暴动这四个字时,林阁璟本来盯着那人手指的眸子一闪,突地仰起头来掐了个灵诀,面上带着些许奇异之色。 “不错,的确是灵力暴动,甚至让刚才的灵气至少增加两倍以上……禁地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惜用如此坚固的禁法保护,今日暴动还有这么浓郁的灵气?” 白衣人耳边听着他低声咕哝,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有人来了。” “是长老们的气息。”林阁璟闻言心底一紧,跟着放开灵识感受一般,下意识反手抓住了那人冰冷手指,轻声说道,“他们都是金丹期修士,三座主峰又是离后山最近的,此刻大抵已发现了禁地异常,急着赶来查看。” 那双剑眉微敛:“你之意?” “这样暴动的灵压,不是有什么绝世凶物被封印,就是肯定有宝物出世。”这一回并无任何迟疑,林阁璟便极轻的叹息一声,他们两人是无辜被牵扯其中,此刻却不得不迎难而上了,“正反我们站在此处,往外走定然迎面碰上长老,殷子名之事恐怕捂不住,这般想来不如朝里走……说不准还能因祸得福。” 白衣人闻言,仿佛也觉有理,立时点了头:“好。” “等等,永渊!” 眼看着那人一手持剑,另一手扣着他手腕朝里走去,明显又要以自己为盾,林阁璟禁不住心中悸动,眉目之间转过温柔之色,停下脚步轻声劝道。 “禁地中灵压加大灵气暴乱,我乃是杂灵根容易混入其中,你乃是单灵根修士,倘若里面爆发的并非冰系之物,你会十分容易暴露出来,不如暂且跟在我身边,倘若万一被长老发现,也可作为奇兵现身……可好?” 第053章 私吞宝物 青衫男子这话考虑周详,语气也比以往更带几分柔色,白衣人敏锐察觉到他心思变化,眉目之间冷意跟着放下些许,幽紫色双眸深深注视他一眼,便收起长剑化作一道白光入他腰间锦囊,已然是同意了他方才的话。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林阁璟先是禁不住的讶然,手指不自禁落在腰间锦囊,像是抚摸情人肌肤一般摩挲片刻,方才袖摆甩动朝着禁地中遁去,不一会就化作一道淡淡青烟,落在了禁地角落处,一丛极不令人注意的灌木之中。 就在那道青烟散入一片浓绿时,一道道灵光便已呼啸而至,元黎宗内所有的金丹长老,几乎在同时从禁碑上飞速而过,丝毫不停的朝着禁地最中央方向掠去,想要查看这么大的灵力暴动,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的。 这些飞速过去的流光一道接着一道,因都是金丹期修士气息十分可怖,缠绕在角落处灌木中的青烟,不由更加隐没下去肉眼难以发现。 直到众多不同气息渐渐远去之后,最后一道十分暴烈的气息来晚一步,刚要与前面那些金丹修士一般,越过禁碑朝着禁地之间而去,中途却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在半空中露出身形来,对着那灌木的方向暴喝一声。 “哪个小辈?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这一声带着金丹期修士的巨大灵力,顿时让那灌木整个被碾成粉碎,其中隐藏为青烟的人控制不住法术,立时跌在地上露出身形,狼狈的歪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却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重伤,却还朝着半空中那道身影行礼。 “内门弟子林阁璟,见过……见过长老。” 浮在半空中的是一个面容苍老,身长却不到五尺的小个老者,面容十分丑陋,说话之时森然杀意扑面而来,让伏在地上的青衫男子几乎起不了身来,竟是又低头吐了口血:“此处乃是禁地,你是如何进来的?!”“回长老,弟子是被……是被一个剑修追至此处的。” 青衫男子脸色苍白面容扭曲,显然是遭到了极大痛苦,闻言却不敢怠慢老者,有些吃力的恭敬回答,尽力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那剑修不是执法堂的人,而是宗外修炼而成的,十分厉害弟子不敌,慌忙逃生之下就跑到了此处,怡逢弟子就要被斩杀之时,禁地突然就开始地动起来,那剑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再追着弟子潜行,弟子本想也要离开,结果却被那灵力暴动给反吸进来,只能躲在这里… ...»“愚蠢!”老者一听这话眸光闪烁,不知心中在打什么主意,面容陡然沉了下来,身上灵压却并未再度加大,而是故作暴怒之色,指着那青衫弟子低吼道,“就是你将那剑修引到禁地来的,这一切定然是那剑修的诡计!就是为了进此禁地!你怎能如此愚蠢!” 青衫弟子一听这话,顿时露出震惊无比的神色来,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老者,下一刻却脸上就满是懊悔之色,重重的将身子弯了下去:“弟子知错了,还请长老责罚!” 老者见此人毫不怀疑就信了自己的话,面上顿时隐约多了几分自得,下一刻却再度装模作样起来,一挥手冷声吩咐道:“现下情形如此紧张,责罚就先行欠着,留着你有用之身,为长老我戴罪立功,你意下如何?” 青衫弟子听了这话,先是忍不住怔愣一瞬,仿佛不能明白为何不责罚,片刻后看到老者沉下脸色,却立刻惊慌的点头应了: “全听长老吩咐!” 老者见他还算识相,脑子也好似不大好使,正是好利用的对象,眸底顿时多出满意之色,青衫弟子的修为他看的清楚,不过是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一根手指都能轻易拧死他,只是因为身负杂灵根容易在灵力暴动时隐藏,若不是老者自己也是杂灵根资质,还当真如同其他长老一般,不能发现灌木中还隐藏有人——想到此处,老者也就放心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阵盘,抬手朝他扔了过去。 “好,你拿着这个朝指针的方向前去,老夫会在你身前行走,为你打通路上障碍,如今禁地灵力暴动,你不可随意乱走,倘若那指针快速轮转你就立即停下,隐藏在附近的树丛中,到时候老夫吩咐你什么,你就立刻去做!” 青衫修士手忙脚乱的接了那阵盘,小心翼翼的捧住看了半晌之后,忙连连点头应道:“弟子听命!” 老者见他粗笨的模样,心底虽有些厌恶他蠢,到底还是更放心此人老实,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快去吧。” 青衫修士不敢怠慢,捧着那阵盘像宝贝似护着,低头小心看了一眼就顺着方向跑了过去,老者则紧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什么踪迹了,方才挥袖抹掉了此处痕迹,朝不远处的禁碑望了一眼,身形化为流光朝着禁地中央而去。 金色的流光从密匝的树林上方呼啸而过,走出没有几步的青衫修士霎时停下脚步,突地挥袖一抹自己面容,将方才隐遁之时就变化成一张老实面孔变了回来,用袖角擦了擦自己唇边血迹之后,随手将阵盘抛到了一边去,反倒小心捧起了腰间锦囊,声音柔和下来。 “永渊?能听见我说话么?” 话音刚落,锦囊内传来冰冷声音:“你可还好?” “我?”林阁璟本想听他回话就说阵盘之事,却没想到那人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怔愣了一瞬,才抿了抿唇笑着回道,“我没事……方才是装的,血也是自己逼出来,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白衣人端坐在锦囊之内,膝上横着一柄长剑,听他没事便双目微闭,身上的凌厉散了几分,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有人想利用我这个小修士捡便宜,不到最后我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林阁璟呼出一口气来,回答之时目光微闪:“那人是金丹初期的长老,本身好似非有斗战之能,气息也很是浮动暴躁,看起来是根基不稳吃了丹药,硬生生推上去的修为,凭你心动中期修为和我的丹药,想必可以行险一搏。” 白衣人沉默片刻:“时机。” “放心罢,待我开囊之时,你便与他斗战,定然万无一失。” 林阁璟听他说这两个字,便知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看法,再度挥袖将面容变了回来,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再度拿起阵盘,迅速朝着指针所向的方向而去,却正好是方才那长老前去的禁地中央方向,看来那长老心中早就有了定计,这才将这个阵盘给了他——想到此处,他再未开口,反倒尝试用灵识传音。 “那人给了我这个阵盘,照我猜想大抵是预测什么东西,想必定然是宝物一类,既然进来终归是要碰头,那长老既然想私吞宝物,还指使我们背黑锅拿宝物献给他,长老那边他就要一人应付,我们倒是正好安全了。” 声音传入锦囊中,却不闻白衣人回话,林阁璟也不觉不对,只是身形愈发隐蔽迅速,谁知这一次不等再走多远,那道盛着长老的金光突然去而复返,一声暴喝从半空中传来,隐约带着不满之色。 “兀那后辈,你独自一人为何还走这么慢!还不赶紧按方向快些朝前走!” 林阁璟知道方才稍稍停下,此刻才走到这里令此人有些生疑,那张用易容丹假造出的老实面容上,却仍是一副憨傻模样,闻言忙忙应声朝前,遁光反倒比方才还要慢,以解释方才为何这么慢的缘故:“是……是,长老。” 那长老浮在半空中观察了弟子好半晌,这才发现这青衫弟子的修为不高,虽然隐藏的法子不错,可遁法却慢的要命,就大抵清楚这人方才所说,被剑修追着没能跑掉却是真的,心底倒是少了几分怀疑,也就不怪罪他走的太慢了。 元黎宗内禁地并不很大,即使仅有着筑基期修为,不到半个时辰也已然抵达中央,青衫修士因费劲力气,一路不敢懈怠的一直赶路,此刻汗落如雨灵力耗尽,看起来着实狼狈不堪,那张老实面容却在突地瞧见不远处的人影时,突然陡地一亮。 “长老,那边是不是……是不是宗主和诸位长老?那弟子是不是要……前去打招呼?” 浮在半空中的长老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从隐身中浮现出来,目光带着几许阴霾打量不远处,包围着禁地最中央那座夹层环山,隐约有着七八个身影的修士们,抽搐一下嘴角后对他冷声喝道:“打什么招呼,还不快藏起来!” 青衫修士一看见宗主长老那些身影,好似极想要上前去参见,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很是犹豫,有些喏喏的道:“可长老……” 第054章 见过宗主 “愚蠢,你还想不想戴罪立功了!” 瘦小老者见他是真的想要上前去拜见宗主,脸色顿时气得有些发青,倘若此刻真放了他进去,众长老不知他利用低阶修士,想要捡便宜才怪,自己还怎可能有机会得了宝物! 他面上阴郁之色渐深,手指下意识想要给青衫修士下毒,让他老实听凭自己驱使,但转念一想这低阶修士如若中毒,反倒不惜一切朝那些长老呼救,自己的那些算盘岂不是要全部落空,就耐下性子再度哄骗恐吓道。 “倘若老夫在宗主和诸位长老面前告知,你私自放那个剑修进禁地,你以为你还会有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么?!”青衫修士一听剑修这两个字,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却仍是忍不住低声嚷嚷:“可长老明鉴,那剑修分明只是适逢其会……” “莫要狡辩,你到底听不听老夫的话!” 瘦小老者本是金丹期修士,本就没什么好耐心,此刻对着一个筑基期小辈更是凶戾,见他不听话身上灵压一变,朝着青衫修士再度压了过去,声音阴冷可怖:“要是不听老夫的话,老夫现下留着你也没用!不如在此直接处死于你!” 青衫修士见老者生了这么大的气,又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灵压,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立时在地上缩成一团连滚带爬的藏进一丛灌木中,再度化为了一片青烟:“长老息怒啊!弟子立刻藏,立刻藏就是了……” 见他好好的藏住了,瘦小老者这才露出满意神色,看了那灌木一眼不再多说什么,挥袖就朝着半空中那些人影掠去,却不知他的身影刚刚离开片刻,一双乌黑的眼睛就从那双灌木中,再度缓缓的露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那眼中没有憨厚,只是一片沉凝的冰寒。 倘若能够此时在那宗主面前出现,倒是十分想要看一看那人到底是什么神色,不过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现下他实力低微暂时错过也无妨,终会有互相对上的一日——只不过那宗主乃是金丹后期修士,修为高深不好对付之极……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就在林阁璟身处黑暗之中,沉下眸光等待机会之时,那个瘦小长老也已然抵达环山处,先是目光炯炯的看了那山峰一眼,在看不清被浓郁灵气遮蔽的山巅到底是什么后,这才不无遗憾的落在了那七八个修士中,为首一个身着浅灰道袍的中年男子身前。 那中年男子看起来大抵三十有余,眉目疏朗面色从容隐有豁达之象,气势雄浑灵压深沉修为深不可测,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此处,待到瘦小老者露出身形之时,唇角便多出了一丝柔和笑容,不急不缓的拱手道。 “朱长老也来了。” 那瘦小老者姓朱,本乃是一个散修,后来才加入元黎宗,成了元黎宗的客卿长老,因他修为过了一甲子都未变化分毫,在元黎宗众长老中很是有些地位低微,此时见宗主凤云翔给自己行礼,立刻面带恭敬之色回礼,只可惜他面容丑陋形容猥琐,这么正经的回礼反倒衬得他有些不伦不类,让立身于他不远处几位长老眼中闪过不屑之色。 “见过宗主,见过各位长老。” 这身着浅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便是元黎宗宗主,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凤云翔,此时见到朱长老行礼,他面容上没有露出一丝其他神色,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豁达模样,声音柔和缥缈仿佛浮在云雾中。 “朱长老不必客气。” 谁知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站在凤云翔左侧方才眼露不屑之色的长老,却突地直直瞪着朱长老,语气中颇有不善的质问道:“朱长老方才难道不是跟我们一同前来的么,怎么这一路都未曾见到踪迹,还来的如此之晚?” 朱长老来之前便知道,自己比这些人晚来许多,定然会受到责问,心中也早已有了打算,闻言不急不忙的直起身来,连看都没有看那质问的长老一眼,反倒是神情恭敬的对着凤云翔回道。 “回宗主,老夫的峰头离这里有些远,来之时又忙着一些琐事,后来禁地出事老夫瞧见宗主和诸位长老在前,正反老夫的遁法也不如诸位,便索性慢悠悠的前来,这不还是怡好碰见了宗主么?” 那长老见他不对着自己,反倒对着凤云翔辩解,顿时涨红了脸,指着他低声吼道:“你这分明是狡辩——”“好了,此刻身在禁地还有要事,就莫要在此争吵了。” 凤云翔见面前的朱长老一副谦恭模样,目光一转又落到那神情激愤的长老身上,看得那长老禁不住一个哆嗦,这才缓缓收回眸光,声音淡淡的劝和道:“朱长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峰内有事耽误也是寻常。既然此时遇见了,诸位便聚在一处罢。” 其他的长老见此事轻轻揭过,不由暗自各对了一个眼神,方才一同低身对凤云翔行礼,包括那个方才还情绪不忿,此刻却已然平静下来的长老,同时沉声应道:“谨遵宗主令喻!” 见这些长老虽然各有心思,面上却都做出一副听从模样,凤云翔脸色淡淡的无甚变化,唇角微笑十分和善也不在意,只是抬手指向那厚厚的灵力屏障,沉声说道。 “前面那座环山就是灵力暴动的源泉之处,只可惜不知为何被灵力屏障遮掩了其中景象,现下我们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长老们与凤某四下查探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这般变化”听到要分开四面查看,长老们不由都是一怔,倒是朱长老第一个回过神来,极为爽快的点了点头,对着其他人拱手准备先行离开:“好,那老夫便朝着西边去查探了,还望诸位小心行事才好。” 仿佛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此刻骤然听闻这话,连提出此事的宗主都目光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唇角笑容渐深点了点头应道:“辛苦朱长老。” 说吧,他也不再去看瘦小老者离去的背影,反倒和颜悦色的对着其他长老再度开口。 “各位长老也出发吧,凤某就留在此处镇守,要是诸位遇见什么险境,弹出烟花凤某便会前去营救,还望各位以小心为上。” 其他长老低头想了片刻,见朱长老毫不担心的离开,倒只能接着纷纷点头应是,他们之中大部分不愿离开的,都是怕宗主知晓这禁地有什么东西,是特意支开他们想要自己取宝物,如今听到凤云翔说起镇守营救之事,大约觉得其中猫腻并无想象中那么多,就暂且压下戒心两两结伴行礼后离开。 “多谢宗主!” 等到众位长老离去之后,中年男子凝目看了一眼那被灵力屏障完全遮掩,一片七彩光芒闪耀不止的环形山,却仍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便也放下了想要提前瞧见的心思,转而低身于半空盘腿而坐,突地略微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大弟子,声音比方才柔和些许。 “方才你就神色不忿,可是有什么事?” “回师父的话。”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有金丹初期修为,被人尊称为大师兄的首徒石武,他眉毛细长娇弱犹如女子,秀气的眉毛之下一双狐狸眼,眼底还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看起来有些不像是个正经的仙修,倒是有几分像是魔修,声音低沉嘶哑。 “依徒儿来看,这姓朱的方才定然没说什么真话,他分明是与我们一同进来的,只是一进来就立刻失去的踪迹,中途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这会瞧见有好处了方才赶上来,八成也是有什么暗中手段。” “他到底有没有暗中手段,为师倒是不清楚的。” 凤云翔听他说这话,便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是要去跟踪那朱长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得的好处,他做了宗主多年宝物不知见了凡几,本就看不上朱长老那副模样,闻言心中倒也无甚波动,摆了摆手示意他自行决定。 “为师身为一宗之主,此刻后山禁地又出事,还有接应正长老们的责任,不能前去查看其中鬼祟,你既然主动提起便该有所准备,自己小心前去查看罢——倘若发现有何异常,你直接将他斩杀,把东西夺过来便是,正反不过是个散修客卿长老,后山又时常有妖兽作祟,杀了之后再布置一番,也就万无一失了。” 石武见师父并不在意此事,话语中反倒有纵容之色,唇角不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垂头立时低声应道:“徒儿领命。” 第055章 妖兽幻蝶 就在凤云翔低应一声不再开口,石武则化作一道流光朝朱长老的方向追去时,藏身在灌木之中的青衫修士,此刻则悄悄换了个地方,正用灵识与锦囊中的人商量,同时绞尽脑汁回想前世此时宗内有无发生什么,片刻后终于想起了前世此时发生的一件小事,目光不由幽深起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后山禁地的确灵力暴动过,可不等普通弟子前去查看,宗主和众位长老就联合将禁地封住不许进出,几日之后方才从禁地中一同出来,那之后宗主确实没什么变化,可大师兄却多出一只幻蝶妖宠,想必就是此次从禁地中得到的宝物。 就在他垂头思索之时,锦囊内的人许久未听他开口,俊美的面容微微波动,冰冷的声音中也带丝缕担忧。 “外间发生何事?” 林阁璟乍然听到他的声音,面色多了几分凝重之色,低声回应道:“可以确定,是妖兽暴动。” 白衣人闻言,眉目先是一松,后又一紧:“是何妖兽?因何暴动?” 林阁璟沉吟片刻,犹豫良久才低声说道:“照我猜测,当是五阶或是六阶的妖兽,大抵有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的修为,具体却不知是什么,这灵力暴动应该是从那妖兽而来,不是那妖兽进阶就是那妖兽产下后代,此刻它必然及其虚弱,否则那妖兽气息仅凭我筑基期的修为,应当已经承受不住了。” 听到后代这两个字,白衣人的神色顿时凝重,知晓五阶以上的妖兽大多乃是高阶,或者是有着高阶妖兽血脉的后代,它们产下的后代倘若被修士从小培养,有可能品阶会比母体更高,定然会引来许多人出手抢夺:“有何打算?” 说到底,他们还是实力不足……倘若此时是十几年后,永渊已晋入金丹初期,何必还到处东躲西藏的捡便宜?足可以光明正大的分一杯羹了! 想到此处,林阁璟不由沉默片刻,面带无奈之色的抚过锦囊,不愿将这话说出来,便轻声笑道:“此刻宗门内所有高阶修士都在此处,倘若万一暴露了我们也在此处,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这样想来,那个所谓的长老倒是救了我们一命,更有些可以利用之处。” 他话音刚刚落下,正凝神准备去听白衣人回答时,陡然浑身一颤站起身来,挥袖朝着方才的灌木丛而去,极快的隐蔽起来压住呼吸,很是警惕的四处看了看。 有人来了。 就在他化作青烟钻入灌木没有多久,一道熟悉的气息便呼啸着跑到了此处,显出那瘦小的老者身形,青衫修士见是长老去而复返,连忙神情憨厚的跑了出来,对着长老恭敬低身行礼,手中还拿着那个不动的阵盘。 “弟子见过长老,敢问长老还有何吩咐?” 瘦小长老来时已然仔细查探,发现不小心用灵识扫是瞧不见他在这里的,满意的捋了捋自己下颚胡须,神色严厉的嘱咐道:“很好,你就藏身于此,千万不要稍动。此次灵力突然暴动,又是这样的方位,定然是环山中的那只妖兽故。” 说吧这话,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环山,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件刀型的宝器,其上还闪着七彩华光,一看便是由金丹修士方能驱使的极品宝器!只不知为何,上面的禁制却能让筑基期的青衫修士使用,倒也算是件极为有用的宝物了。 见青衫修士见了宝器之后,珍惜不已又禁不住浮起几分贪婪,却强自压抑住的模样,老者暗中点了点头,指着那座环山接着吩咐道。 “那妖兽倘若老夫料得不错,定然是一只六阶幻蝶!此次暴动八成是它产了卵,它产卵之后灵力会大幅降低,性情也会变得无比暴躁,且幻蝶卵必然不止一个!一会老夫会和宗主一同牵制住那幻蝶,到时候你就偷偷用这件极品宝器,在幻蝶布下的禁制上开一个口子,进去将幻蝶的卵偷出几个来!” 果真是幻蝶之卵! 听到最后的话,林阁璟心中波涛暗涌,面上却不动分毫,闻言抱着那宝器连连点头,只是脸上禁不住闪过些许疑惑,憨厚的脸上带了几分试探问道:“长老,不知那幻蝶……是何物?” 瘦小老者听他详细询问起来,这一回倒是不愿再说什么,眉眼中闪过不耐之色:“你只需要去找那幻蝶之卵便可以了,幻蝶是什么你不必知道,反正有老夫和其他长老牵制着,你也是见不着那东西的,等你将那卵偷出来之后,就再度带着那卵藏在此处等老夫,你可清楚了!” 青衫修士被这话拒绝,不由抿了抿唇,神情变得有几分期许:“可长老,要是弟子偷到了那幻蝶的卵,弟子可否直接献给宗主,这样才是戴罪立功的好……” “给老夫闭嘴!你怎能如此愚蠢!” 瘦小老者没想到直到现在,青衫修士竟然还没完全打灭要靠近那些长老的心思,可限于还要利用他去取卵,不好现下动手打伤他给个教训,气急败坏的回过头瞪着他,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了:“这宝器乃是老夫给的,你竟敢想将卵献给宗主!你当真是胆大妄为,想要毙于老夫掌下么!” 见老者凶神恶煞的变了脸色,高阶修士的灵压几乎压得他又要吐血,青衫修士脸上的犹疑转变为恐惧之色,全身发抖的不敢违抗:“弟子当然不敢欺瞒长老!等到弟子偷了那卵,就将卵献给长老就是了!还望长老留弟子一命!” “哼,识相便好。” 瘦小老者见他被自己吓得听话,脸上多出几分不屑之色,竟是连一点隐藏都不曾有。 “似你等修为低劣,倘若不听老夫的话,就休怪老夫翻脸无情!”青衫修士脸色惨白,垂着头连连应道:“是,是,弟子听命……弟子听命……” 等到好不容易将瘦小老者送走,青衫修士不由狠狠抹了把汗,连忙四处看了看情形,拿着那极品宝器就朝着环山方向行去,不一会再度化作一道青烟,转眼就顺着葱笼的树林不见了身形。 而就在那道青色身影完全消失之时,一个身影霎时从半空中脱离而出,那双带着精光的狐狸眼眨了眨,面容上带上几分阴霾之色,唇角笑容诡异又嗜血。 “原来如此……” 方才追上不久的石武目光阴沉,目光盯着不远处被灵力屏障遮蔽的环山,开口之时愈发低沉嘶哑,他方才只瞧见那位朱长老拿出宝器,直接让那青衫修士偷蝶卵,心中对那朱长老的算计已有了几分猜测:“倒是野心不小,竟想要这般捡便宜,只可惜此次撞到了我手中……” 他立于原地思索片刻,突地抬手设下一个小小阵法,随即唇角笑容渐深,再度隐去身形回到了环山之上,几步就落在了盘腿坐着的凤云翔身后,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中年男子却陡然睁开眼睛,抬手止了他的话头,出手如电的夹住一枚传音符。 那传音符刚被人夹在手中,就立刻涌起一阵波动,里面连着传出几个长老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宗主速来!” “宗主速来!” 听到那边吵吵嚷嚷都是让他快些去,中年男子顿时站起身来,目光中仿佛蕴着一道青光,流转之间木气散开催生出许多藤蔓,拖着他朝传音符飞来的方向而去,石武一见这样情形便知晓师父用了法术,顿时惊讶于凤云翔的谨慎小心。 “师父……,,凤云翔此刻面容凝滞,神色严厉,不等他再讲什么,就沉声吩咐道:“其他不必说了,现下什么都没有眼前事重要,快走!” 不到片刻时间,凤云翔循着传讯符的方向,落在了众位神色焦急的长老面前,本来凝滞的气氛在他到来之后,不知为何顿时一松。 “见过宗主!” 凤云翔神情凝重,看了一眼众人身处的地方,忙抬手止了他们的话:“各位长老不必行礼,方才传讯发生何事?一一说来!” 其中一个长老闻言,立时抬手回道:“回宗主,我们几人一同探到此处乃是灵力暴动原点,没想到一靠近就沉入幻境,还好及时抽身而出,便发现被这些幻蝶围在了中央,好不容易才冲破了这些幻蝶聚集到了外面,这才给宗主回信!” 另外一个长老点了点头,一旁附和道:“这些都是低阶的幻蝶,不知为何一直围绕在这环山周围,隐约排成了阵法模样,好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可它们到底有何目的却不知晓。” 朱长老站在众多长老之间,眼珠子一直骨碌碌的乱转,配着他那副丑陋的模样,愈发显得令人厌恶,可就在此时他也开了口,神情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惊慌之色,仿佛没有料到竟是如此,接着前面两位长老的话道。 “本以为是什么凶恶妖兽晋阶,方才有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想到竟然是幻蝶聚集……不对,这些幻蝶是围绕着的环山里,好似有什么东西?” 第056章 极品宝器 凤云翔目光淡淡扫视他们一眼,沉吟片刻后示意身后跟着的石武站在原处,自己身上则更是灵力鼓动,更多的藤蔓蔓延而出包围他成一大茧,清淡如水的声音从内里传出:“诸位长老稍待,等凤某前去查看,便回来告知。” 众位长老闻言忙连连应是,眨眼间瞧见那大苗直直朝着灵力屏障下去,紧接着那些蓝紫色的幻蝶如同疯了一般,朝着那个大茧蜂拥而去光芒接连爆开,那大茧之上却闪过柔和的墨绿色光芒,霎时如同潮汐一般将靠近的幻蝶碾了个粉碎! 在将那些低阶幻蝶碾压成碎末后,大茧接着朝灵力屏障坠落,与那透明七彩仿若薄膜相触,虽说那墨绿大茧是椭圆形的,此刻被天上众多长老看来,却好似一把锥子要捅破皮球一般,带着巨大的灵力波动,硬生生就这么砸进去了一端! 眼看着那大苗仿佛真的可以进入灵力屏障中,看一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众多长老不由纷纷屏住呼吸,满脸期盼的朝那大茧开出的小孔看去,满心希望着大茧中的人能够轻易攻破这灵力屏障,他们也好保留余力对付屏障中可能出现的夺宝之战——谁知还不到片刻时间,那大苗本来已经进入了灵力屏障一半有余,却突然缓缓退了出来,墨绿色的藤蔓敞开再度露出中年男子身影,只是此刻他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面容倒还算是平静的落在了云端上。 那些长老方才什么都没看见,这时候见他回来全都一股脑的凑过去,一个个都是眼放金光十分兴奋地问道。 “宗主!” “宗主可瞧见里面是什么了?” “这些幻蝶守着的,可是稀有的宝贝么?” “宗主见了,知不知道……” 凤云翔刚刚从众幻蝶中脱身而出,灵力耗损了不少,因而脸色不大好看,众长老却无人对此说什么,反倒看不到他的劳累一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问个不停,这让站在不远处暂且无法靠近,手中本来攥着补充灵力的丹药,想要递给师父的石武眼底闪过阴狠之色,片刻后蓦然冷笑了一声,垂下头来走到了一边等着。 这些人他早就知道,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师父却偏偏对他们和颜悦色,还用宗内的资源一直养着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能管什么用,照他看来不如通通杀了,师父就能完全掌控整个宗门,不必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石武的神色阴晴不定,面容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浄狞,可目光无意落在凤天翔身上时,却莫名多出一点柔和来,周围的那些长老此刻都想知晓那环山中的东西,都未曾察觉到他这怪异的神情变化。 反倒是被围在正中央的中年男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眸子淡淡的瞟了过来,唇角第一次露出一个极为细微的笑容,正好被注视着他的石武看在眼底,那张苍白的面容上顿时闪过一丝红色,本来狰狞的面容带了几分莫名。 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垂下那双狐狸眼,凤天翔淡淡的转过眼光,开口说道:“环山之中,乃是一只刚至六阶的幻蝶之主。” 一听到这话,本来还吵吵嚷嚷的众多长老突然凝滞瞬间,随即纷纷露出震惊之色来:“六阶!” “那岂不是修士元婴期的修为么?我等最高修为也不过是金丹期大圆满,要是万一那幻蝶攻击起来,可是大事不好……” 凤云翔听着耳边那些长老们低声商议,都是一副害怕面对那幻蝶的模样,好似是都不想处理的模样,中年男子任由他们谈论沉默片刻后,突地再度开口: “虽说那幻蝶之主是元婴期,可它此时状态瞧起来却不大妙,这才召唤诸多同族前来为它护法,诸位长老可知悉缘由?” 朱长老对于那幻蝶本就有心思,他又是很早就知晓这里有只幻蝶的,闻言试探着先开口道:“宗主的意思是?” 凤云翔稍稍抬眼,眸光如水平静,却透彻的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这只幻蝶之主是产卵了,方才有这么大的动静。” “产卵了?”一个长老听到这话,顿时知晓幻蝶产卵,此刻定然虚弱到了极点,这幻蝶之主又是六阶修为,倘若能被抓住收为妖宠,自己在宗内岂不是就能横着走了,脸色顿时红的像是盖了块布,心底的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大善!” 凤云翔冷眼看着这些长老们各有心思,都尽顾着低头筹谋却不愿出战那六阶幻蝶,只想在最后捡便宜的模样,唇角突地掀起一抹笑容,将袖中的玉简抬袖抛了出去。 “此乃宗内宝库中的一个阵法,对灵力屏障有极好的攻击作用,诸位长老就布好阵法接应,由凤某先去一会这幻蝶之主!” 那些长老一人接住一个玉简,又听凤云翔吩咐并非是要直接入战,而不过是布个阵法辅助而已,心中转着的争夺心思稍稍压下,都想要让此中功力最高的宗主先和那幻蝶打上一场,看看到底会如何,便忙不迭纷纷垂头应是:“谨遵宗主法喻!” 就在半空中长老们按照玉简中所写分开,中年男子则神色凝重的立于阵法中央,抬手准备开始击碎灵力屏障,随即与那仍在虚弱中的幻蝶对战之时,已然悄然无声潜入了环山周围一个角落处的青衫修士,则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四处看了看。 在反复确认周围的确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他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面容先变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拿出锦囊轻声唤道。 “永渊,出来罢。” 话音未落,一道雪色身影便化作白光,霎时从锦囊中脱身而出,幽紫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后,突地望向了方才他们来时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在你走后,那处仍有人。” 林阁璟没想到他一出来就说这话,也知晓他不会撒谎,那时候定然还有人自己没有发觉,顿时忍不住心中暗惊,立刻猜测到后来的那人修为应当不错,最少和朱长老差不多,这才能瞒过重生之后,他已然要达到心动后期的灵识。 “看来有人察觉到朱长老不对,所以跟着他过来了。” 白衣人见他脸上神色微变,薄唇抿了抿:“可能猜测身份?” 林阁璟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中却没有多少惋惜,仅有浓浓的戒备之色:“已然离得远了,我修为又太过低微,若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八成是察觉不到的……再者那人的修为定然不低,就算我们知道了现下也没什么用处,还是等到偷卵之后再说罢。” 白衣人见他面上神色平和,一时间倒是微微皱起眉来,想到方才朱长老说的那些胁迫之语,本觉得林阁璟应当不会被威胁,可又忍不住略微有些担心起来,片刻后仍再度开口: “你当真要——”“既然已经来了,又被那人盯上,还得了这极品宝器。” 林阁璟看到他眼底的神情,从锦囊中拿出那极品宝器来,唇角跟着泛起一丝微笑,轻声反问道:“我们又为何不去偷蝶卵?这可是六阶妖兽的卵呢,就算你不想要什么妖宠,我可还想要一个给自己防身,倘若再多的话还能给妹妹一个,剩下了卖了灵石可是极大一笔收入……” 见他这副样子,竟是一开始就决定,就算没有那极品宝器也要顺从朱长老去偷卵,白衣人面上闪过一丝无奈,隐约有带着一点宠溺,只是极快闪过隐藏在那冰冷神色中,并没有被立于他身边的林阁璟发现。 就在两人刚刚商议好,准备朝着环山方向走去时,一阵暴烈的灵压再度侵袭而来,狠狠的压在近在咫尺的壁障上,眼见着眼前的透明壁障闪烁七彩光芒,好似马上就不堪重负要碎裂开来,林阁璟抬手抓住早就立于自己身前,用剑气护住了两人的白衣人手腕,眸光凝重的抬起脸来,注视着半空中那几个小小的人影,轻声喃喃道。 “好强的灵力波动,看起来上面是已打起来了。” 说罢这话他沉吟片刻,握紧了另一只手上的刀型宝器,陡然上前一步。 “我们的动作要快些,此刻灵力壁障被攻击,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一旦宗主和那些长老攻入里面,不光是他们和幻蝶之间交战的灵力波动我们承受不了,倘若被他们抓着痕迹,就算我们能够偷到幻蝶卵,也必然会被他们发现! 第057章 有心有情 白衣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本就微皱的眉目蹙的更深:“这宝器?” “我知晓,这东西八成是被动了手脚的,不过此时也只能先试试了。” 林阁璟见他对着自己之时,面容上仿佛有着些许变化,心中不由有些发热,却很快回过神来握紧手中宝器,也不管那人是否赞同,便一手攥紧中品灵石补充灵力,另一手持着宝器就朝着环山劈了过去! 谁知那刀型的宝器虽果然如他所料,一往外劈就如水银泻地般拼命吸收灵气,饶是他事先有所准备,除了那中品灵石干涸之外,身上的灵力也足足吸取有半数之多,但用了这么大力气的一击,却只是在那灵力壁障上打出一点波浪,根本没能将面前壁障完全劈开! 只是普通一用力就吸了这么多灵力,想来那朱长老本来给他宝器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倘若他方才没有准备或是用力过大,此刻估计不被吸成人干也没力气挣扎了,况且他还不仅准备偷蝶卵,更要找机会反杀那个朱长老,只好放弃了再用宝器的心思。 “不行,根本打不开灵力屏障,只能另想办法!” 白衣人见他倏忽脸色苍白,就知道那宝器怕是吸灵气厉害,目光如电从面前的灵力壁障中一扫而过,就在身畔人将宝器放回锦囊后,突地抬起手来抓住了那人手腕,绕着环山一边化为剑光而行,声音淡冷无波。 “跟我来。” 林阁璟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却十分相信他,也不挣扎的被他拉着,瞬间就落在了环山边上一处角落,林阁璟只觉眼前一花一乱,就落在了阴森潮湿的角落处,好容易缓过神来仔细打量附近后,片刻后有些惊喜的走上前去,抬手抚在了分明是环山上却没有任何灵力屏障的保护,不远处还有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岩石上。 “这里……为何会有山洞?” 白衣人见他惊讶神色,幽紫色双眸深深,开口道:“蝶类之族,向来与蜘蛛相伴,乃是天敌。” “这么说,这山洞里的……是幻蝶的天敌?”林阁璟极为聪明,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始末,面上先是有了几分喜色,可笑容还来不及泛起,就瞬间化为了凝重之色,“可能与六阶幻蝶对抗的蜘蛛妖兽,我们现下更是无法对付……” “不一定。”白衣人神色淡冷,看着他的眸光却柔和,抬步走到他身畔,手中长剑缓缓而出,“倘若天敌够强,怎会诞生幻蝶之主?” 林阁璟闻言一怔,立时缓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这些蜘蛛虽然在幻蝶身旁,却不能对幻蝶产生威胁,所以才能生存至此?” 长剑出鞘剑尖银光透出,眉心银白剑影若隐若现,锋锐的剑气朝山洞而去,一字一顿刺骨冰寒:“互为天敌,互为食物。” 林阁璟见他缓缓朝前,心中思索片刻,也知晓此处大抵是唯一的路,便也不再犹豫跟着他进了山洞中,手中已然抓紧了几张火系符隶:“不错……这蜘蛛乃是幻蝶豢养的食物,即使这一片环山被幻蝶的灵力屏障,作为食物的蜘蛛巢穴定然是其薄弱之处,正好可以从此处直达环山山腹!”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本来就在他身侧的人手中长剑一凝,霎时透出雪亮锐利的剑光来,刺得林阁璟下意识半闭眸子,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在那人用剑气劈展堵在山洞口一片晶亮透明的蛛丝时,同时挥出了一张爆裂火符落在一处,低沉的轰隆声就夹杂着飞沙走石扑面而来一片刻之后,才扔完符咒就被人拽回身后的林阁璟探出头来,目光凝重的盯着那只破了一个小洞的透明蛛网,一时间只觉得无奈又高兴,手指下意识拽紧了身前的白衣人,面带惊色的低声喃喃道。 “好结实的蛛丝……” 在心动期剑修的攻击之下,居然只破了一个小洞…… 这山洞中的蜘蛛,怕是不好对付。 要不要..青衫男子立于白衣人身后,手指下意识再度摸上了腰间锦囊,已然动了一点再度拿出那极品宝器的意思,一直挡在前面的人却陡然面色一变,回手将身后的人蓦然推出几步之远的洞外,手中的剑同时高高扬起。 “退!” 林阁璟没想到他突然将自己推出来,脸色顿时一变,知道那人八成是发现了什么危险,咬牙立时想要再度靠近山洞时,一阵夹杂着森冷寒意的剑光骤然亮起,朝着山洞内直射而去,肉眼可见落在了不知何时竟已攀爬在了那张蛛网之上,足有拳头大小的冰蓝色蜘蛛身上! 那剑光足有拇指粗细,带着透骨寒意与锐利,霎时落在那蜘蛛身上,先是激起一阵灵光骤然洞穿而去,浮着隐约雪色的剑身一横,数道银丝光芒一闪而过,一根根蛛丝随着被洞穿腹部,垂死挣扎的蜘蛛掉落在地,幽蓝色的血渗入土地之中。 见那蛛丝虽然坚韧,蜘蛛妖兽却如想象中厉害,林阁璟顿时松了口气,将自己提起的心放下,脸色却骤然暗淡下来,捏紧了手中符咒缓步走到白衣人身边,垂头低声道:“洞穴之内定然不止一只蜘蛛,你要小心些……还有,别再把我推出去。” 唇角余音未落,青衫男子刚要转身离去,手腕却霎时被白衣人握紧,整个人被拽了回来,眼光相触之时,那张冰冷俊美的容颜上,却隐约浮现起一丝柔光,连那双幽紫色的眸子,黑暗中更是灼然动人。 “莫多想。”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林阁璟听到他的话,却并没有抬头看他,反倒更深的垂下眼帘:“我知道……是我失言了。” 察觉到自己掌心紧握的那只手抽离而去,白衣人幽紫色的眸子神色一动,本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因那人入内瞧见蜘蛛爬来,挥袖抛出一枚火系符隶,映出苍白俊秀容颜,和一丝微笑都不存的唇角,也跟着渐渐沉默下来。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那人单薄的脊背上,等到那人几乎耗尽灵力且抛出所有符隶,也再也没有再度动手过一回,直到看到那人喘息着靠在山壁上暂作歇息,垂头去抹自己额上的汗珠,手指却缩在袖中抖得不成样子,怎么都抹不干净的时候,才骤然极轻的叹了口气。 林阁璟垂着头靠在岩壁上,因脱力大口大口喘息着,本来就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眼前渐渐蔓起了水雾,薄薄一层蒙蔽了眼前黑暗,能够让他尽力隐藏心中悸动,掩去猝然而起的惊慌和此时的狼狈,不让近在咫尺的那人发现异常。 再度看见那人一人面对艰险,而他却只能被那人抛在外面,眼睁睁看着那人面对那些时,他才突然发现不论是前世今生,就算他如何奋力报仇努力修炼,却还是无法保护眼前这个人一或许这个人从来不需要保护,他看起来如此强大冰冷,仿佛眨眼间能应对一切艰难。 而他前世就是这么以为的……以为那人冷心冷情,眼底只有他的剑,不会将什么人放在心上,不会喜欢上什么人,更不会为什么人而死。 可他还是死了,为了自己的仇。 直到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原来那人也是有心有情的,只不过太过冰冷寡言,竟让人以为他根本不会为什么人,不会为什么事而有分毫动摇。 他想要剖开那冰冷的表面,得到那颗温暖的心——然而没有比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一件事,就是即使自己能够得到……也保护不了那颗心。 低头喘息了不知多久,他渐渐缓过劲来,刚想要直起身来,却骤然被一只手拉住。 那只手修长好看,指尖微微有些发青,像是十分寒冷的模样,微微弯曲着扣在他青色衣衫上,更显得那只手愈发白皙优美,他紧紧盯着那只手想要开口,下一刻却突地被那只手,拉进了一个冰冰冷冷的怀抱里。 而那只手的指尖,一点点拂过脸颊,抹去他眼角还未逸出,略带腥咸的水汽。 虽然他们两人年纪相差无几,那人却比自己高了一头,如今他被整个抱在怀中,却怡好能埋入脸颊,额头抵着那人肩头,终于再度开了口。 “是我拖累你……对不起。” 白衣人没有说话,手指轻拂他颊边长发,良久才放开怀抱,却不肯松开抓着他的手,反倒乍然转身提剑,锋锐剑气再度纵横阴暗之中。 青衫人有些痴然的凝望那人被剑光映亮,冰冷俊美毫无表情的面容,直到那人一路杀尽了那些蜘蛛,又一剑劈开了堵在路上的巨石,终究停下脚步与他对视时,才朝他回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幽紫色的眸子盯了他许久,禁不住更握紧那白皙手腕,声音冰冷中仿佛带着柔色:“走罢 第058章 不负苍生 林阁璟与他对视片刻,垂下眼低应了一声,任由他拉着走入山腹,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待他抬目看清面前景色时,顿时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喃喃道:“这么多……蝶卵?” 山腹之中一片静寂,隔着一道七彩光晕的灵力屏障外,剧烈的灵力波动如水荡潇,正与金丹修士打得天昏地暗的幻蝶之主,巨大的蓝紫色双翼完全伸展开来,美丽的让人禁不住屏息,然而此刻靠近山腹岩石的两人,触目所及此处环山之底,却发现不仅没有一只幻蝶,反倒全是亮晶晶的椭圆形蝶卵,数目惊人的让人心生疑惑。 白衣人见到这般景象,微皱的眉心却松了下来,声音恢复以往淡冷:“伪卵。” “是啊。”林阁璟低身摸了摸那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得见里面蜷缩着蓝紫色小点的蝶卵,眼底不自觉闪过凝重之色,“六阶妖兽本就子息艰难,虽说是好产下后代的幻蝶,可此处蝶卵也最多不会超过十个。只是幻蝶天赋幻化,幻蝶之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定然下足了功夫,我们如何分辨伪卵和真卵?”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仅是霎时闭上了眸子,手中的长剑横起放出淡淡白光,林阁璟半蹲在他脚边不远处,同时垂下头微阖双眸将灵力探出,缓缓随着地面蔓延而出,顺着那晶亮的蝶卵接连亮起,显然是两人一同在寻找了。 直到那半空中白光与地底绿光,突然同时触到一块通体纯黑,与晶卵挨在一起石头模样的东西时,一阵刺目紫光霎时扑面而来,竟刹那就投过了林阁璟布于身前灵力,还有白衣人的剑气屏障,一下投入了那乌黑的双眸中。 白衣人即使反应再快,也没能阻挡那股诡异的光芒射来,回身之时便瞧见林阁璟霎时张大了眼睛,脸色苍白的闭目倒了下去,幽紫色眸中终是隐藏不住些许担忧,话语中透出几分惊色,抬手就将人揽入怀中摇了摇,沉声唤道:“阿璟!” 那道紫光射入眼中之时,林阁璟便骤然觉得一片黑沉,来不及任何挣扎就坠了下去,口鼻之间仿佛浸入水汽,让他怎么都无法正常呼吸,好似瞬间变为了没有修为的凡人,只能徒劳的在黑暗中挣扎,心中渐渐蔓起绝望之色,一股戾气却陡然冲入心扉,让他一个使力突地睁开了双眼。 霎时间,他整个人仿佛从水中被捞起,狠狠抛在了冰冷的石块上,呼啸的风扬起他肩头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此刻模糊的视线,可就在他奋力眨了眨眼睛,看清此刻眼前是什么景象时,整个人却骤然凝在了原地。 万分熟悉的宗门石阶上,有十几道身影伫立四周,怡好围成了一个圆形,将一个抱着生死不知的黑衣男子,全身都被鲜血染透的白衣女子围住,那女子容颜秀丽面容悲切,注视着怀中人时带着绝望之色,倘若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女子的小腹微凸似是怀有身孕。 就在女子面露绝望之色,将下唇咬得血迹斑斑,眉眼之间怨恨死寂时,一个青衫男子突然从众黑衣人中缓步而出,目光冷冷的看着半跪在石阶上的女子,面色中有着些许不忍哀痛。 他好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那女子却怔然抬起头来,定定凝视着那青衫男子,突地露出一抹浴血笑颜,手中的灵力霎时化为长剑模样,声音温柔平静却有无尽哀婉。 “兄长,小瑾此生最爱的人是他,如今他已然死了,小瑾也无心独活!小瑾就此拜别兄长!,,林阁璟浑身颤抖着伏在地上,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般,全身都不能动弹分毫,前世的那一幕再度在眼前回放,他却没有办法阻止什么的感觉,几乎让人心神俱裂恨不得当即死去,手指死死扣入石板渗出鲜血:“小瑾……” 他张开口想要嘶喊出声,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却知道已然来不及了——女子脖颈间的鲜血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开出一朵触目惊心的暗花,下一刻她体内轰鸣之声渐响,整个人随着怀中的玄衣人化为飞沬,被狂风扬起再也没了痕迹,竟是连自己和爱郎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再度被迫直面如此情形,已让林阁璟几乎要发疯,即使此刻身上感觉不到灵力,仍是拼了性命挣扎着,但就在他绝望挣扎的这一刻,眼前那一片石阶突然再度模糊,下一瞬间却化为那道立于山巅的,高大染血手中握剑的背影。 寂灭崖。 这一回,即使不去看他也知道,即将发生的将会是什么。 “永渊……不!” “阿璟……阿璟?”怀中的人脸色越来越白,此刻已经隐约透出了几分灰来,紧搂着他的白衣人毫不掩饰焦急之色,捏了一个极为特别的印诀,霎时点在了那人眉心上,声音中仿佛带着某种特别韵律,“快醒醒!” 又是一片看不见底的,黑暗。 他仿佛浮在一片温热的水中,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蔓延开来,渐渐沁入他的四肢与灵识,漂浮着旋转着不明方向。 昏沉之中,一个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先是极缓极慢的吐字,又怎么都听不清楚,后来却一点点放大,直到仿佛响彻世间之时,一字字终于能听得清楚。 “天地玄黄,六界洪荒,盘古开天……” 那道声音,仿佛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仔细去听时,又分明不是自己的声音。 那道声音比自己更加温和,带着隐隐的悲悯怅惘,还有难以掩去的决然。 “愿为擎柱,永生永世,不负苍生……” 下意识的,他也禁不住开口,无声的跟着说道。 “永生永世,不负苍生……” 就在这八个字脱口而出的那个刹那,一阵剧烈的七彩光晕突地完全绽开,他终于能够挣扎着张开眼睛,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冰冷的轮廓,还不等再度吃力的张开口说出话来,耳边却听到那人低沉的唤声,蓦然觉得心底一暖。 “阿璟……” “……我没事,永渊。”虽然此刻还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林阁璟却已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吃力的将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握紧,像是一块漆黑石头的蝶卵举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看……我拿到……” 谁知不等他将话说完,白衣人骤然闭上双眸收紧了双臂,将他整个人都紧紧搂入怀中,冰冷气息沁入林阁璟鼻端,让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反手回抱住那人的肩胛,压低了声音喃喃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白衣人听到他的话,沉默了许久后,方才缓缓放开抱着他的手臂,冰冷之间划过乌黑发丝,幽紫色眸底仿佛有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因为垂下眼帘而看不清楚。 “还有时间。”再度开口之时,他已完全松开双手,甚至倒退一步离开那人,目光落在林阁璟掌心之中,那枚看起来像块石头的蝶卵,声音笃定沉凝,“便于此处认主。” 林阁璟此刻已经恢复了力气,自己握着蝶卵站起身来,心底还为方才的那个拥抱悸动不已,耳边听他突然这么说,转念一想便知道那人是为了自己好,如今他千辛万苦找到蝶卵,倘若出去之后再令蝶卵认主,灵力异动之下,说不准就会立刻被外间的人发现。 到时候如若有个什么万一,说不定抢夺蝶卵的有多少修士,可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之前就与幻蝶幼体立下神魂契约,就算自己会被杀死,幼蝶却因为契约与主人一同死去,也就不怕别人抢夺。 白衣人这么说是在为自己考虑,林阁璟便也不再犹豫的应了一声,随即抬手一咬指尖逼出鲜血,于那石头般的蝶卵上画出一道契约阵法,片刻后就见那鲜血被卵吸收干净,渐渐闪出幽幽的蓝紫色光芒,却不见幼蝶借着他血中灵力孵化而出。 一见竟是这般情形,林阁璟心知八成是血不够,再度咬破指尖复又画了上去,谁知这一次滴落鲜血的肌肤刚触上,他就被一阵极强的吸力黏住,鲜血瞬间朝着蝶卵奔涌而去,不一会就渐渐撕开他的伤口,鲜血被吸入蝶卵中也渐渐放出红光——白衣人虽挪开了一步以免打扰他驯服幻蝶,可此时见到林阁璟手上的蝶卵粘附掌心中,涌出的鲜血却渐渐化为血茧将卵包围,那人脸色更是苍白下来时,顿时微微皱眉想要上前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59章 突破开光 可这一次不等他抬步朝前,那被血茧包围的蝶卵突然有了动静,其上渐渐传出隐约的撕裂之声,林阁璟脸上的苍白之色也跟着消去,那双向来有着温柔神色的乌眸突地落在了他身上,随即乍然被那血茧之上的红色细丝包围起来,竟是与掌心中的蝶卵一同化为了一个巨大血茧! 眼见着这一幕发生,因为方才那人看自己的一眼,白衣人知晓并无什么危险,下意识松了口气,知晓八成还需要些时间,就低身盘腿坐在血茧不远处等待。 灵力屏障之中时刻七彩光芒闪耀,在林阁璟拿走了那枚真卵之后,那片幻境造成的幻象却并未结束,仍然是那一片晶莹蝶卵的模样,直到片刻之后一阵异样的气息蓦然透出,才倏忽让安坐在地上的人突地睁开双眸,紧紧盯着面前正渐渐开裂的血茧。 从那血茧中渐渐透出的气息,一点一滴的攀升着,直到蓦然遇到屏障又乍然被整个冲开,不由让立于血茧之前的白衣人眯了眸子,压低了声音道:“开光期。” 他的话音未落,那巨大的血茧就是一凝,裂缝中放出了刺目红光,却未曾让剑修挪动一步,直到一个苍青色身影从分裂为两半的血苗中,骤然掉落下来被他接入怀中时,白衣人唇角的冷色方缓缓收敛,眸光落在那人侧脸的阴影上。 林阁璟刚刚借助幼蝶认主之时,牵动的灵力突破了筑基期,如今已然是个开光初期的修士,本来灵力不足的状况也没了,此刻正是好的不能再好,却因为能够伏在那人怀中,而故作无力任由白衣人抱着,许久才低声唤道:“永渊……” 白衣人没有应声,手臂反倒箍的更紧,手指抚上那人乌黑长发,敛下的眸光中温柔浅浅,奈何埋在他怀中的人不敢抬头,反倒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两人安静相拥不到片刻,青衫男子突然身体一颤,在白衣人怀中剧烈挣扎起来,骤然生出一股大力来,抬手就推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脖颈处陡然出现了蓝紫色的蝶影,紧接着灵力屏障内灵气倏忽一顿,成漏斗状朝着林阁璟的身体蜂拥而来。 眼见着这一幕发生,白衣人心中清楚八成是因为蝶卵认主,里面大抵是要出现什么问题,再过一会此处发生的事情要瞒不住了,因此一等到林阁璟吸收完了全部灵力,再度从半空中飘落而下时,白衣人就打横抱起那人,化光飞速朝山洞外而去。 谁知就在两人刚出环山的那一霎,刚刚还十分坚固的石洞,突然哗啦一声塌陷不见,紧接着那层薄而透明,一直焕发着七彩光芒的灵力屏障,也跟着一点点碎裂开来,不一会就碎成了粉末,蓝紫色的光芒从环山中那察觉变化,立时暴怒的幻蝶之主身上绽放开来。 刚走出山腹的白衣人脚步微顿,立时感觉到那暴乱灵力冲击过来,心中清楚那幻蝶之主应当是发现有人带走了幼蝶,却因为上面有许多金丹修士阻挡,无法前来杀了他们夺回幼蝶,这才抽空给了他们这么一击。 林阁璟被白衣人护在怀中,此时也觉得巨大灵压扑面而来,压得他刚因幼蝶突破的修为躁动起来,下意识就要运转功法抵挡时,却见一道银白色的锋锐剑气蔓延成圆,霎时抵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灵压,他心中一惊立刻去看那人冰冷侧颜,发现淡色唇角正缓缓流下一丝血迹。 “永渊!” 看见那一点血迹,林阁璟心中颤动,再不肯被他抱在怀中,落地之后抬起手来,眼光痛惜中带着凌厉,不等白衣人再说出什么话,就化身成一道雾气拽着他朝来时的方向而去,因他隐匿术法着实了得,倒躲过了幻蝶之主蓄势的第二次攻击。 第二道攻击没有落在他们身上,反倒是落在方才的山洞之处,顿时将环山打出了一个大坑,可见幻蝶之主心中多么憎恨他们,明显这一次是下了死手,竟是不管幼蝶是死是活,更是否已然与他们其中一人签订契约,就要把他们全部杀死。 林阁璟知晓事情紧急,不敢往回去看半空中的情形,更不知幻蝶与金丹修士之战如何,他顾念着一会要出现的朱长老,又担心白衣人受的伤,没有走出多远就停了下来,将怀中所有治伤的药掏出,一股脑塞给了面色淡然,正抬袖擦去自己唇边血迹的白衣人。 见到怀中许多药瓶,白衣人手指微动,一个都没有打开就放回他怀中,幽紫色双眸深邃平和,倒是少了几分冷意:“不必。” 林阁璟见他把药原样递了回来,不知他是不肯用自己的药,还是这些药对于剑修没什么效果,神情中焦急之色愈发浓重,直到那人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开口道。 “法修所用,非剑修可用。” 果真是因为非剑修可用…… 林阁璟闻言,不由心生懊丧,手指攥着那些瓶子,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白衣人盯了他片刻,右手尾指的储物戒光芒一闪,几张极薄写满了墨字的纸,便不急不缓的朝着那人递了过去:“倘若你想……” 一见他拿出那几张纸,林阁璟心知那就是适合剑修的药方,顿时屏息抬手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片刻后,发现炼制手法与法修很像,就是所用的灵药不大一样,炼药时还需要伤者的剑气一缕,这样炼出的丹药只能用于付出剑气的剑修,其他人剑修就算吃了不旦没用还会受伤。 林阁璟想到此处神色一缓,将丹药方子收了起来,准备一回去就试着开始炼方子上的药:“剑修疗伤的丹药我还没有炼过……我不会泄露丹药秘方的,就是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目光看着那人点头,神色淡漠就闭目疗伤之时,坐在他对面的人终究是忍不住,垂下头来轻声开口,话中满满尽是懊悔:“这是你第一次受伤,又是为了保护我……对不……” 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白衣人已骤然起身,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挥袖转身走出藏身之处,声音冷冷之下却有柔色。 “对不起三字,莫要再说。” 林阁璟抬眼望着那人背影,心底仿佛被针轻轻刺了一下,垂下头来跟着站起身来。 “好。” 就在两人藏匿在林中休憩疗伤时,环山半空之中巨大的灵力波动,已经抵达了一个难以控制的界限,宗主凤云翔面沉似水,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淡然模样,漂浮在周围不远处一直布阵,将灵力化作困束阵法箍住幻蝶的众位长老,也是一副脸色苍白灵力使用过度的模样,看的一直立在外围观战的石武又是爽快,又是担忧。 就在众多修士正神色紧张,被围在正中央与幻蝶对战的凤云翔却面色一变,身上墨绿色的光芒乍然暴涨,突然在幻蝶之主越来越厉害的攻击之下,再度化为了一个墨绿色大茧,紧接着半空中蓦然响起了一道沙哑森冷的声音,正是从幻蝶之主的灵识中传出。 “卑鄙无耻的修士,你们通通去死吧!!”那声音中仿佛还带着攻击,除了距离它最近的墨绿色大茧只是轻颤一下,明显没什么大事之外,其余仍在布阵的众多长老俱是面上变色,纷纷吐出一口鲜血来,尤其是处在角落之中一直未尽全力的朱长老,此刻眼底竟全然是惊恐之色,突地整个人从阵法中抽身而去,一边朝着环山之外的方向跑去,一边禁不住的大喊道。 “糟了,它要自爆!快躲!”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那被阵法束缚住的幻蝶,就乍然将自己的翅膀合拢,蓝紫色的光芒骤然射出,难以抵抗的巨大力量和爆裂感随之而来,顿时将离得最近的墨绿色大茧向反方向推了出去,其他那些长老也感觉到了不对,立刻就要收起阵法也暂且躲避一番——谁知就在那墨绿色大茧被推出阵外,蓝紫色的光芒铺天盖地迎面而来之时,除了那提前跑走的朱长老之外,剩下所有的长老都觉得身体突然一僵,本来正常运转的阵法跟着凝滞,竟是将其他长老全都箍在了原处。 眼睁睁的看着那幻蝶之主以元婴初期的修为自爆,剧烈的光芒霎时扑向了那些惊慌失措,众多长老终于知道这阵法是有问题的,纷纷用无比怨恨恐惧看着那脱离而出阵法的墨绿大苗,临死前发生的哀嚎之声几乎冲破禁地——“宗主你——”“卑鄙!” “救——”石武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发生,就在那幻蝶自爆之时他却并未移动分毫,而是目光定定看着那朝向自己飞来,正稍稍展开半边藤蔓脸色苍白的人,在凤云翔一把将他护在怀中重新织起藤蔓时,那自爆元婴的光芒已然将整个禁地照亮。 “师父!” 第060章 黄雀在后 此刻正身处于环山之外,隐匿于丛林中的林阁璟,就在半空中灵力开始暴动之时,便已然觉出了不详之处,竟比那朱长老还要快一步察觉不好,与身畔白衣人一同极快飞遁,快要赶到茂密丛林附近之时,那幻蝶之主自爆的余力方才扩散而出,他们虽然离得比那些长老远得多,修为却不过一个是开光期一个是心动期,立时再度受了些点小伤。 林阁璟好不容易控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仰起头来神色凝重看向环山方向,禁不住低声喃喃道:“这动静是?” 白衣人受到这股冲击仅是面色一白,剑修身体强悍尤比法修甚多,闻言眯了一下双眸:“元婴自爆。” 林阁璟闻言立时悚然,心念电转之间,差不多猜出了缘由:“那幻蝶之主自爆了?!”话音未落,他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面上神情带了一抹似笑非笑,从锦囊中拿出了那件宝器持在手上,犹疑片刻后还是将一块灵石嵌入那刀型宝器,刀刃与刀柄连接之处的空隙上,轻声道:“也不知那位给宝器的长老,此时还能不能找到我们。” 白衣人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他收回手来,立时就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薄唇微动想要嘱咐一句,眉眼就陡然一冷,握紧了掌中长剑。 “来了。” 林阁璟霎时一惊,下意识要去抓那人袖摆,让那人如方才一般,先躲进锦囊中再说其他,谁知就在他的手指触到那人时,那白皙冰冷的指尖却一捏他的手腕,整个人随之朝前走去,竟完全没有再入锦囊之意。 “永渊,你——”白衣人手中长剑开始吞吐寒气,隐约的银白色光芒蔓延开来,眉心中的小剑已然极为清晰,眼看着就是要出全力的模样:“此人重伤,不必隐藏。” 林阁璟知晓剑修乃以力破力,走的是愈破愈强的路子,心底虽然担忧他提前和金丹修士动手会受伤,却也知晓此乃剑修大道不能阻拦,相信那人定然自有分寸,闻言就后退了几步,悄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好,你要小心。” 就在两人话音刚落,青衫男子低身盘坐地上,复又用了那张憨厚老实的面容,一道流光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坠落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地面上,露出那张丑陋染血的面容来,正是受了重伤的朱长老。 他刚一落地就窥见自己要找的人,立时脸上闪过喜色准备上前去抓,谁知不等他伸出手来,一道森冷犀利剑光就扑面而来,顿时心中一惊侧身躲避,抬眼去看之时发现那青衫人面前,此时正站着一个白衣人,看不清面容几何周身却被冰冷剑气围绕。 “不过区区心动期的小辈,竟敢……恩,不对!”朱长老下意识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修士,不过是用剑还因为修为擒住了青衫修士,却没想到自己刚要出手就觉得脊背一冷,数十道剑气跟着迎面扑来,这才觉出了不对之处,“你是剑修?” 不等朱长老话音落下,那青衫修士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脸色苍白的仰起头来,装作虚弱模样指着白衣人,断断续续说道:“长老……他……他就是那个剑修……” 朱长老闻言顿时一惊,本来想要前进的步子一顿,眼珠一转后突地问道:“你可拿到东西了?” 青衫修士听他问起这话,脸上顿时闪过了得色,忙点了点头:“是……我好不容易潜入那环山,刚拿出了那蝶卵就被这剑修抓住,还好长老您来得及时,那蝶卵就在剑修手上……” 朱长老一听他拿了蝶卵,面上喜色立时掩不住了,心中已经决定要杀死面前的剑修,等得到蝶卵之后再杀了青衫修士,正好带着蝶卵出元黎宗远走高飞,笑着拿出了自己的宝器:“恩,你做的很好,就于那里看着本长老杀了这剑修,再夺回蝶卵来!” 谁知他话音落下和那剑修交手之后,方才觉得好似有些不对,片刻后神色跟着凝重下来,不敢怠慢分毫的迎击白衣人,半空之中只见剑气纵横与灵力碰撞,金丹修士特有的灵压蔓延而出,压得端坐在地上未曾动手的林阁璟都觉得喘息不住。 可此刻正与朱长老对战的白衣人,那张俊美面容上却没有丝毫神情,眉眼间冰雪愈发重了,手中所持长剑更是蔓起浓重的银白色,双眼也蒙上一层薄薄的剑影,长剑划过之处爆鸣声接连响起,锋锐的剑气已然将那宝器打出几个豁口,眼看着就要逼到面前来了,朱长老忙不迭后退几步拿出防御之物,眸底闪过志在必得与阴狠之色。 竟是已剑元后期的小辈……可惜你未曾得了剑丹,是永远都比不过老夫的! 他心中各种阴私念头闪过,一只手持着宝器与白衣人对战,另一只手却暗中捏诀想要偷袭,谁知白衣人便在此时骤然加力,竟硬生生将他的宝器撩到了一旁,长剑之上剑气涌动足有几尺长,眸光微冷几乎要逼到眼前来,顿时让朱长老不得不连着后退几步,这才勉强躲过了这一剑,却也被剑气伤着了侧脸,暗红鲜血随铁锈的气味蔓延开来。 朱长老没想到他竟能伤到自己这个金丹修士,一时间顿时灵力一滞,面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另一只手捏的印诀顿时松了几分,白衣人面容冷如玄冰,手中长剑突然一横,银白色的剑气化作千万小针,朝着朱长老四面八方的钻了过去,虽然未曾破了他金丹修士的体魄,倒也让他手忙脚乱无力回击。 白衣人手持长剑浮于半空,长剑寸寸冰冻而起,双眼因剑气化为纯粹的银白色,全身剑气鼓荡不止,竟好似用上了所有修为,不等朱长老从那些细小剑气中脱身而出,整个人与手中剑化为一柄巨剑,迎头就朝他劈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打斗甚至掀起了灵力浪潮,还好此处较为偏僻,此刻又是幻蝶之主自爆灵力波动未灭的时候,怕是早就引来灵识敏锐的修士来一看究竟。 然而便是如此,本来装成虚弱被擒的林阁璟也是脸色一变,迅速连退出好几丈远,也顾不得隐藏那许多了,只目光凝重的看着两人交战之处。 方才在白衣人使出那一招时,他只觉眼前一切都化为纯粹的剑气,即使这一击未曾是针对他的,那余波却在一刹那将他的青衫划破了多道口子,倘若不是提早用灵力护着自己,这时候怕是要受伤了。 一剑过去,两人交战的地方化为一片狼藉,先是许多细小的剑气四处乱窜,随即是扬起了漫天尘土与翠绿枝叶,交战中央处几乎让人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过了片刻尘土纷纷落下,林阁璟才隐约看清此刻两人一站一坐,顿时心中一惊忙迎上前去。 走得进了,他发现站着的那人身着白衣,顿时松了口气,目光转向那跌坐在地上,面如金纸容颜丑陋的朱长老,目光森冷不着痕迹的聚起了灵力。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附近,明显是一副未曾受过限制的模样,那朱长老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面容上的神色极为复杂,隐约带着一些震惊不敢置信之色,更深处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林阁璟心底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准备上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龟裂响声。 就在这样的声音传来之时,那朱长老本来苍老丑陋的面容,乍然整个凝固在了一起,紧接着他的皮肤就像是幼鸟破碎蛋壳般,竟然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且不旦包括他全身上下的皮肤,还包括他整个人的五脏六腑,他的声音此刻卡在喉间模糊不清,其中带着深深的怨恨和恐惧,整个人不到片刻就碎成了一堆粉末,竟是连鲜血骨肉都不存了。 “你……不过是心动中期,怎么可能……” 林阁璟亲眼见到这一切发生,下意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突然感觉到背后那股锋锐剑气一乱,转过身来之时怡好看见白衣人骤然弯下腰来,连着喷出了几口鲜血,脸色闪过诡异的嫣红之色,明显是受伤不轻,却紧握着长剑没有倒下。 “永渊!” 他顾不得管那已经死了的朱长老,忙快步走到那人身边抓住那人手腕,这才察觉到白衣人竟不断震颤身体,不仅如此还带着掌中紧握之剑嗡鸣不止,虽口中鲜血不断流出显然受伤不轻,身上的剑气却愈发锋锐杀气更重。 稍稍感受片刻,林阁璟定定盯着他微闭双眸,神情蓦然去了几分忧虑,反倒多了一点喜色,轻声问道。 “你……你要突破了?” 白衣人闻言身形未动分毫,林阁璟眸中忧色却深了一层,不再开口去打扰那人突破,反倒回身去看化为灰烬的朱长老,抬步低身用树枝翻腾了一会,毫不意外的从里面扒拉出一枚储物戒来,刚拿到手上准备抹去灵识时,突然神色一变连着后退护在了白衣人面前。 “啪啪啪。” 第061章 谁是赢家 就在他刚后退一步之时,一个低沉笑声自不远处传来,带着令人几乎无法喘息的灵压,一点点朝着两人侵袭而来。 来者身形修长面容很是有几分英俊,唇角笑意醇厚带着阴鹜,明明神色带着几分和缓,一双狐狸眼中却满满都是杀意,目光自神色凝重紧盯着他,浑身紧绷像是马上就要出手的青衫修士身上掠过,落在了他身后始终不曾稍动的白衣人身上,突地开口道。 “倒是一身好修为,又是心动后期的剑修,正抵得上一个金丹修士,倘若是入了元黎宗内,足可以做个长老之职了,不知这位剑修可有兴趣?” 他话中的意思仿佛是要招揽白衣人,眼底的神色却愈发冷峻,手指微动已然落在了储物戒上,一直挡在两人之间的青衫修士却突地面色一动,不着痕迹的泛出几分喜色来,同时本来一直笑吟吟的石武面容陡然沉下,面上凶光闪烁竟不再掩饰。 只因石武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来,一直将自己金丹修士的灵压放出,以求让面前这两人失去斗志,而那气息浮动好似要突破的剑修,本应是重伤在身力有不足,又接连遇见极强灵压定会突破失败才是,谁知竟借了自己开口时挑衅之时,竟借着这股灵压直接突破了心动后期,此刻气息沉滞一扫而空,手中长剑也再度横起。 那幽紫色双眸缓缓睁开,薄唇微动话若冰雪,尽是杀气与寒意。 “你有杀气,何必多说。” “你们剑修,倒真是敏锐的很——”眼见竟是自己促成了那人突破,石武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心知剑修本就十分难对付,且此刻这剑修不顾重伤还要上前,八成也有与他同归于尽的实力。 本来他跟在朱长老身后捡便宜,以为自己杀了朱长老之后,不管是什么好东西都该归他。 谁知道朱长老跑得的确快,等他安顿好受伤的凤天翔出来找人时,便瞧见这剑修杀死朱长老的那一剑,竟让人心神俱颤不敢上前,好容易等到此人受伤后力未继,想着这一次自己该是黄雀在后,却歪打正着的助了此人一把。 此刻他只觉口中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能自已,脸庞扭曲又微微抽搐,一字一顿好似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不过你此刻刚与金丹修士战过一回,虽是已然突破了心动后期,受伤却也不轻罢。” 白衣人闻言沉默以对,他与金丹初期修士拼杀,本来就是跨阶挑战受了重伤,虽然巧合的突破了心动后期,此刻却也不适合再与他人动手,可剑者迎难而上,本就是尊求本心的修士,更要以杀止杀——他神色冰冷坚定,手中的长剑微横,显然就算身受重伤,此刻也要再度出招了。 石武见他这副模样,知晓这一战八成不可避免,神色凝重下来后退一步,手中灵力闪动握住自己的宝器,却不等两人任何一个出手,一道青色身影蓦然挡在了两人之间,朝着差一点就要动手的石武躬身,憨厚老实的面容上带着恭敬之色。 “元黎宗内门弟子,见过大师兄。” 石武的目光自一来就落在白衣人身上,倒是一直忽略了这里还有个开光期的小修士,可等到他此刻看清了这人面容,却发现他才是在环山打斗之前,朱长老真正托付的那个人,白衣剑修才真正是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念及此人乃是元黎宗内门弟子,想必看到自己会老实将东西交出来,顿时眼光一转心中多了几分思量,面上就复又露出和蔼之色,顺势答应了下来“哦,原来是师弟,不知你在此处要作何?” 白衣人没想到那人竟会突然挡在身前,幽紫色的双眸微动,便知晓那人必定是冒着生命危险,正在为自己拖时间恢复伤势,薄唇微微嗡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此刻身处两人之间的林阁璟,却是一副极为镇定的模样,他早在石武出现之时,就早已认出此人就是那位前世因公玉辛自爆而死,一直极为受宗主宠爱庇护的大师兄,心底不由有了几分计量,不管此刻剑拔弩张的情形和古怪气氛,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回师兄,我本是前来禁地周围历练,谁知突然遇见禁地暴动,不得已被吸入其中难以脱身,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却被长老发现,进而被长老威逼前去做事,如今得见师兄倒是好事。” 石武闻言神色微变,没想到他竟这般直白相告,一时间摸不准他要做什么,便先是作出疑惑不解,紧接着又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么说的话,你是被威逼……前去为朱长老做事的?” 林阁璟闻言心弦一紧,听出他的试探之语,面上却不露分毫:“自是如此,师兄明鉴。” “倘若这般,倒是巧了。”石武见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都不涉及此刻正闭目调息的白衣人,心中猜测到这人或许是在拖时间,也就没什么耐心与他打太极了,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沉声喝问道,“你和这位白衣剑修,可是一起的么?” 林阁璟看出他有些不耐烦,心底暗叹果真以言语拖不了多久,终究还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口中却未曾懈怠的应道。 “师兄说的哪里话,这位剑修师兄可是师弟的救命恩人,偶然在禁地波动之时,与师弟一同进了禁地,那时剑修师兄受伤被师弟收在囊中休憩,师弟修为不够则遇见了长老,乖乖听话帮长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今才能保得一命见师兄。” 石武不知晓朱长老和这青衫修士之间关系,更不清楚此事始末,此时听到这话,顿时确定这人与白衣人时一伙的,就不愿意听他接着废话,手中的宝器慢慢举了起来,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锋:“师弟口中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指……” 林阁璟蓦然冷笑一声,知道他看破了自己拖延,索性也不再废话,手指乍然一拍腰间锦囊,取出了方才他动了手脚,本打算在打不过朱长老之时再用,此刻却不得不现于人前的宝器来,双手捧着微微抬起。 “师兄不如瞧瞧?” 不出他所预料,一见到那已被动过手脚的极品宝器,石武眼底先是闪过贪婪,下一瞬间却惊骇欲绝,甚至连连后退了几步方才停驻,目光阴厉的看着那人手指轻抚刀型宝器,指尖灵力吞吐仿佛要引爆那不知用什么方法嵌入刀柄的灵石,进而引爆那极品宝器。 要知极品宝器本是金丹修士可用之物,尤其是这极品宝器更是金丹后期修士方能使用,倘若这么一件宝器自爆最少抵得上一个金丹初期修士自爆,他们三人彼此这么近的距离,到时候虽拿着宝器的青衫修士定然没命,他和那白衣剑修却好不了多少。 可这青衫修士既然敢拿出这东西,必然有办法保身后白衣剑修一命,到时候自己逃不过要重伤之下,面临死了同伴之后盛怒之下的剑修,定然就是一场死局! 想到这里,石武简直恨得不知该说什么,可这一回倒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尝试着劝说面前青衫修士,想要找到他心疼宝器的心神空隙,再一举将这东西夺过来:“倘若师弟舍弃了如此高品阶的宝器,难道不会心痛不肯么?” “师兄此言差矣。”谁知这话出口之时,青衫修士反倒露出和善笑容,配着那张憨厚的面容,简直老实到了极点,话语说出口来则差点把人气死,“倘若师弟连命都没了,这极品宝器……又怎能便宜师兄呢?” 石武心知此次是讨不了好了,却不肯这么即刻就走,咬了咬牙第三次露出笑容,说出了自己此来真意:“师弟不必想要隐瞒了,师兄可知道那朱长老让你做了什么,更知道就是你们偷卵才会导致幻蝶大怒自爆,倘若此时让师父知道了,师弟想必要麻烦了罢——师兄知道那大妖产下的蝶卵不止一枚,师弟假若肯分润一些,师兄自然不会为难师弟了。” “师兄此言更差矣。” 林阁璟听他提起宗主知晓此事,定要问罪而威胁自己,唇角冷笑更深,手指依旧放在那宝器上丝毫不动,显然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且看师弟如此差的修为,即使已被幻蝶之子认主,都不过到了开光初期,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寻觅剩下一枚呢?倘若因为太过贪心之故,就这么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师兄如何以为?” 听到他说自己已被幼蝶认主,石武脸色顿时黑的和锅底一般,心底余留几分占便宜的侥幸顿时灰飞烟灭:“你已被幻蝶认主了?” 青衫修士动作不变,笑容浅浅的回望着他:“师兄不信?” “也罢,既然你已被幻蝶认主,又是元黎宗的内门弟子,也算是你自己的机缘了。” 石武见他那副神色,心中知晓这事八成是真,自己这次白跑一趟,就算修为比这两人高,却不得不顾忌着青衫修士手中宝器,一步一步朝后挪着空手离开,气得几乎要喷出血来,简直憋屈到了极点,脸庞扭曲的都看不出原本模样,已然是恨他们俩入骨了。 “师父还在环山处待为兄,为兄就此告辞。” 眼看着石武当机立断,不再纠缠转身就走,青衫修士谨防他杀回马枪,神色紧绷不曾有丝毫放松,手指更是紧握宝器不松:“师兄慢走。” 保持着这么一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连天色都微微暗淡下来时,白衣人才蓦然长呼一口气,下一刻又一口血喷在了脚边,手指却不曾丝毫放下长剑,只另一手握住了青衫修士的手指,染血的薄唇微微开阖。 “那人已走,速离此处!” 第062章 —场迷梦【本卷完】 “好。” 林阁璟信任他的灵识,闻言立时点了点头,却也不收起那宝器,迎着白衣人深邃的眸光,迅速化为一缕青烟朝着密林深处而去,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了禁林里,越过禁碑后朝着那三座主峰而去,没入元黎宗内门处的浓浓云雾中。 就在他们两人入了内门中,完全隐匿身形逃过一劫之时,石武已然沉着脸走进了环山不远处,一间极为隐秘的石洞之外,随着他的脚步匆匆向内走去,那石洞之上密密匝匝布满的藤蔓仿佛察觉到来人,不等他挨近就纷纷缠绕着让开了道路,等到他完全走进石洞内里时,又悄然无声的将来时道路掩去,灵光一闪化作了普通的枝蔓。 一进到石洞内里,夜明珠的亮光荧荧闪烁,照亮了脚下狭窄的岩路,七拐八弯走了片刻方才到了一间石室中,石武面色稍缓垂下头来,眼底闪过几分柔和光芒,对着坐在石室之中面容苍白,正盘腿坐着吐息疗伤的中年男子行礼道。 “徒儿见过师父。” “为何这么快就回来,脸色还如此难看?”端坐于石台之上的凤云翔闻言,双眸微微睁开,仍是那副温和之态,目光掠过立于不远处的石武面上神情时,眼底略微划过一分诧异之色,微笑开口道,“那朱长老被波及重伤,你该能拿到他想要之物。” 石武一听师父问起此事,本来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再度因想起那憋屈之事而差了下来,唇角微微抿起:“此事说来话长,徒儿遇见了一个极厉害的剑修,仅心动后期就能杀死金丹初期修士,那幻蝶之卵被其得到已然认主,徒儿不愿与之拼命又惦记着师父伤势,这才回来面见师父。” 其实后来他心有不甘,也曾假作隐身离去,其实偷偷返回想要扳回一局,谁知回去一看发现那青衫修士根本连地方都没挪,仍是他临走时那个动作,显然知道他要玩什么把戏,那人身后的剑修反倒情形愈发好了,眼看着他也不能为了个已经认主的妖宠拼命,心中且还念着重伤的师父,只好就此放过了那两人一马。 凤云翔看着那人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显得分外阴沉的那双细长的狐狸眸,也禁不住眯了眯眼睛,突地抬手招了招:“你过来。” “是,师父。” 石武仍沉浸在那种憋屈感中,闻言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刚要再度弯身行礼之时,却被坐在石台上的人一把拉住,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搂在怀中,下巴被紧紧扣住抬起,温热的唇跟着压了下来。 见凤云翔竟如此作为,石武却也没有惊诧之色,眼角眉梢倒是流露出几分媚意,唇齿毫不羞怯的与他交缠,双臂也不知不觉如蛇一般滑了上去,与那人很快拥在了一处。 “唔……师父……” 石武乃是凤云翔从小养大的,本是单木灵根预备为凤云翔做采补炉鼎,谁知天长日久下来凤云翔动了心思,索性身边也无人陪伴,便引着首徒入了床帏,因此两人表面看着是师徒,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了双修道侣,不过是碍着师徒名分和宗内其他顽固长老,这才一直没能公开这层关系。 这些年石武修炼刻苦,很快就到了金丹初期,凤云翔愈发看重于他,将宗内许多事情托付他处置,因此石武的名头才在宗内越来越大,隐隐有了下一代宗主的苗头。 将徒弟搂在怀中弄了一会,低头看着石武眼角染红的模样,凤云翔神色淡淡将指尖伸入他内衫中,不动声色的揉弄着怀中的人,直让石武忍不住低低喘息,面上媚色更浓之时,才稍稍放手低头去亲那微肿双唇。 “此次是为师大意了,本以为收服那幻蝶定然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那幻蝶竟然宁肯自爆也不愿做我的妖宠,那些长老的死倒算是意料之中,可惜我自己也受了重伤,不得不暂且闭关了。” 一听重伤两字,本已有些情迷的石武顿时清醒过来,眉宇间闪过几分忧色:“那师父,您凤云翔迎着他的眸光,唇角笑容渐深,手指一点点拂过怀中人的侧脸,落在了那微红的眼角上,淡淡应道:“莫要担心,虽说伤势不轻,但只要在一个甲子之内,找个单木灵根最好真神也有蕴养效果的炉鼎来,想必就能够全然恢复了。” “单木灵根?”石武闻言先是一愣,片刻后就反应过来,方才的担忧之色突地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在凤云翔腰间滑动了一下,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语调中带着诱惑,“师父,可这单木灵根宗内只有我一人,如今也来不及去找别的了……” 凤云翔眼看着他这么撩拨自己,却十分有定力的一动不动,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眸光却突地幽深下来,好似突地从情欲中拔身而出,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 “为师知道宗内还有一个人可能会有这般体质,但他还未觉醒真神,此时倒也不知是什么体质,你暂且不能轻举妄动,为师已经派了个内门弟子紧盯着他,要以双修强自提升他的修为,等他觉醒了真神之后,倘若他真有温补长生体质,你就给为师把他抓来,等到为师出关之后让为师采补。” 采补这两字一出,石武脸色突然一白,深深垂下头去,手臂却不自觉将凤云翔搂的更紧,眼底的神色霎时深不见底,却柔声说道:“师父,您不是说……您只喜爱武儿一个么?武儿不也是木系灵根,您怎么还……还要炉鼎……” “傻孩子,一个炉鼎如何能跟你比,那炉鼎采补之后不光灵根破碎,寿命更是没有几日了,你可是为师的心头肉,为师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用你来采补?” 凤云翔见他垂下头去,就知道他大抵是对那可能有的炉鼎心生嫉妒不满,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 他原本有过一个双修道侣,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那年他与师妹来到此处建了元黎宗,师妹第二年就生下了凤凰儿,紧接着突然灵力倒退不久就去世了,又过了两年他收养石武做徒弟,这么多年来他洁身自好,除了几个曾经被他用来疗伤现下已死的炉鼎,和自己的大徒弟石武之外,也没有别人与他有肌肤之亲。 可这一次他的确受伤颇重,凡间又多年未曾出现极好的疗伤丹药,倘若没有单木灵根的炉鼎相助,想要痊愈至少要上百年的时间,等那个时候他的寿元都要耗尽,如何再去突破元婴期得享长生?此刻石武的不舒服他虽看在眼中,但这么多年和石武一同他也不是完全没找过别的炉鼎,不过是藏得好并未被石武发现罢了,因此他不准备放弃寻找炉鼎。 更何况修士之间双修道侣与采补炉鼎完全不同,前者长生大道永世相伴,后者不过是提升修为的工具,便如他所说石武乃是他将来的道侣,他是没有可能用采补炉鼎的方式与石武双修的,念及此他主意已定,口中却突然岔开了话题,眉毛跟着轻轻一挑。 “最近宗内是不是还传出,你和凰儿乃是未婚夫妻,恩?” “师父……”石武本来正稍稍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没想到凤云翔突然提起了这件事,紧接着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凤云翔与他双修多年最是知道他敏感之处,不久就弄得他腰身一软瘫在怀中,双唇一边喘息一边辩解,“那是属下师弟乱说的,师父不能算在武儿头上……” 凤云翔见他长发已乱的不成样子,双颊晕红早将面上阴霾化为艳色,衣衫凌乱的躺在自己怀中,眸底不由闪过黑沉欲色,唇角笑容更深:“哼,为师可不信,为师要检查一下,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女子的香气……” 石武任由他摆弄,眸中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深处却是掩不住的暗色,轻咬住了那人耳垂低笑道:“师父……徒儿任您摆弄,绝不反抗……” 山洞深处旖旎之色渐浓,片刻后传来低低的吟哦之声,直到天色渐晚都未曾停过,只有停驻在山洞之中暗自活动的藤蔓,正悄无声息的放出淡淡的翠色光芒。 时至深夜,乳白的月光自苍穹缓缓洒下,照亮了内门药峰之上的竹屋,还有挂在檐下被风吹得泠泠作响的竹制风铃,以及立于窗畔不远处青衫男子温润的眉目,和他唇角若隐若现的笑容和些许忧色。 目光不自觉扫过正盘腿坐在床上,剑气笼成薄薄银白色光茧的永渊,林阁璟轻叹一声垂下头去,手指不自觉划过自己脖颈上骤然浮现而出的幻蝶痕迹,指尖一牵一引一只仅有拇指指尖大小的蓝紫色蝴蝶就自那痕迹中飘飞而出,轻柔的落在了他的肩上,翅膀闪动之间不断有淡金色的粉末飘散而出,看起来愈发美得不似凡物。 带着肩上蝴蝶迈出屋门,他清秀的眉眼间晕开一层阴霾,忍不住轻轻抬手看了看自己莹白的掌心,下意识低声喃喃道。 “不可能……还未前去唤醒真神,怎么会……” 就在他的声音自喉间漫出时,药峰之上突地暗了下来,紧接着一股灵力极速涌动,盈盈的碧光从青衫人背后喷涌而出,缓缓于他身后凝固成一株通天竹影,那竹影通体葱翠几近透明,隐约扯动头顶乌云深处明亮星子,一阵狂风隐约形成漩涡之状,卷动那翠竹之上虚幻的竹叶,模糊的沙沙声响夹杂着叹息之声,终于一点点的完全消失了。 “这是何物?” 就在那道苍翠影子消失的那一霎,一道冰冰冷冷的声音陡然自竹屋传来,青衫男子闻言神色一变,霎时回过身来看向那人,眼底像是没入万千星光,唇角也跟着带上了微笑。 “伤势如何?” 白衣人步伐缓慢稳定,脸色已不如刚出禁地那般苍白,唇色却没有以往的血色,显然仍是元气未复,俊美冷峻的面容映照在月光之下,却有一分异样的气势:“无事。” “这是碧玉竹。”听他回答自己的话,林阁璟心底担心未曾褪去,面色却缓和了许多,抬头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眸光下意识朝着自己身后转了转,他今生最相信的人便是永渊,因此不曾犹豫开口答道,“它还有一个名字……是万载碧华。而且是……我的真神。” 白衣人早已听闻元黎宗内的功法修炼,开光期之后就要借助真神,见了此景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只是在他说出后一个名字之时,眉宇突地跳了一下,禁不住低声喃喃道:“万载碧华… ...»林阁璟见他神色仿佛有异,立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白衣人目光凝定沉默片刻,双眸中有着剑影一闪而过,向来冰冷凝定的声音,竟第一次夹杂些许不确定:“你的气息……好似……” “难得见你露出这样的神色。” 林阁璟知晓他是看出自己隐藏着的东西,知晓他灵识比平常人敏锐的多,索性也要那人帮忙遮掩,就解开了自己用来伪装灵根的术法,含笑迎上了他的眸光。 “不错,大抵是我少时在凡间生活时,曾有高阶修士在我身上动过手脚,将单灵根遮蔽隐藏为杂灵根,可一旦我开光期觉醒真神,这单灵根就会显露出来——可我虽为单灵根,仿佛是如你一般变异灵根,不知到底是什么……” 白衣人双眼中剑影隐去,重新化作幽紫色双眸,深深凝望着他:“你身带木气,真神碧玉竹,非是单木灵根?” “原来我也以为自己乃是单木灵根,此次却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大对劲……” 林阁璟提起这一点,面上也禁不住闪过疑惑之色,手指不自觉抚了抚肩上的幻蝶,神色多了几分莫名:“还有,就是方才莫名觉醒真神之后,脑海中仿佛多出了什么,好似是功法的模样……我猜想那可能是封印我灵根的修士,特地给我留下来的。” 听到他身上竟被高阶修士动过手脚,白衣人顿时眸光一厉,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你无害?” 林阁璟察觉到他手指紧绷,含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任由自己被那人扣着手腕,轻声安慰道:“放心罢。” 白衣人见他神色平静,沉着脸用剑气在他体内绕了一圈,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时,方才迎着那人笑容放下手指,目光定定的盯着他不曾稍移,看的林阁璟面上微笑更深,目光柔和的眨了一下眼睛,许久后方声音轻缓的开了口。 “怎么,你不回去接着疗伤,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一次禁地之行让他明了自己的心意,虽现下他不准备诉说出这一点,可那对于心爱之人的珍惜眷恋之情,却下意识完全表露了出来。 白衣人察觉到自从这次过后,面前人对自己的态度仿佛有些不同,却说不出不同在何处,只是愈发想要亲近触摸那人,因此一直扣在那人手腕上的手,就一直不曾有要松开的迹象,幽紫色眸中光芒凛冽又柔和,闻言抿了抿唇低声回道。 “以后……不要用同归于尽的法子。” 林阁璟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知晓他是在说禁林中,他拿着宝器威胁石武要自爆的事,乌黑的眸中划过一丝暗色,长长的睫毛敛下,被月光拉出颤抖的影子,却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见他久久不应自己的话,白衣人素来平静冷漠的面容上,竟也出现一分焦急担忧:“答应我。” 被他抓着手腕的人垂下头来,咬了晈唇后应道:“好……” 话音未落,他骤然觉得下巴一痛,不得已与那人对视刹那,坠入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紫色瞳孔中:“看着我,答应我。” 林阁璟定定凝望着他,眸光从他的双眸滑下,落在那极薄的唇上,又极速朝下落去,眼光茫茫不见焦点,笑容也蓦然泛起苦涩。 “不要让我答应这样的事……你和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知晓自己修为低劣,也许很多时候都帮不到你……但若有一天我没有能力救得你们,我宁愿与你们一同死去!也不愿意被你们任何一人抛下!” 话音落下之时,竹屋之前乍然陷入一片死寂。 白衣人目光深幽,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林阁璟偏过头去,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妥协,然而只是片刻后,乌黑双眸突然闪过哀色,一字一顿的低声喃喃道。 “我会努力修炼,总有一天,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可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白衣人就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腕,在青衫人露出猝不及防的哀伤之色时,乍然伸出了双臂将那人完全环抱,雪色长发完全被大风扬起,几乎遮蔽那张俊美冰冷的容颜。 月光丝缕于云端坠下,悄然无声将一切映亮。 青白两色衣衫缓缓交叠,雪银与乌黑纠缠如一,月光跟着掩去容颜之时,唇瓣终于缓缓相触,温软冰冷之后化为烈火熊熊,仿若正灼烧心底隐藏一场迷梦。 【浴火重生卷•完】 第063章 不可懈怠 清晨,元黎宗内一如往日烟雾袅袅,仿若钟灵天下毓秀,尽皆汇聚在一座山脉上,苍翠葱绿的山脉绵延起伏,围绕着白雾之中三座最大的主峰。 山峰之上人影极少,鸟雀之声也渐趋不闻,透过白雾之后注视而去,却见其中一座山峰中央之处,正有两间简朴漂亮的竹屋伫立,一座竹屋檐下的风铃被微风吹起,不自觉泠泠作响没有停歇。 如今凡间早已至深冬,宗门之内却仍然一片春景,便可知修士逆天造化之深。 一身苍青色长衫男子,正悠悠然走在一条青石小道上,略微转了一个圈到了山峰之后,便骤然觉得外间的温暖褪去,化为难以言喻的冰冷与锋锐。 他倒也并不以为然,步伐丝毫不乱的走到了山阴处一座山洞前,手指翻飞结成一印,便见那山洞上一阵银光闪过,敞开了个一人高的口子,任由他低身迈步而入。 一迈入山洞之内,不仅温度丝毫不升反降,内里几乎呵气成冰,其中更是简朴之极,偌大的空间中几乎什么都没有,仅是正中央地上放置了两个蒲团,蒲团之前有一张狭长桌案,都看不出这里一直住着修士。 来者见到这一幕面上毫无惊诧,好似是经常来此一般,他面容俊秀皮肤白皙,一双乌黑眸中浸着温和,不慌不忙的在那两个蒲团之一上坐下,从锦囊中取出一壶画有梅花的白瓷酒壶,又掏出火炉来放置了焰石,就将酒壶放在那火炉之上温着。 便在他做这些事时,一只蓝紫色仅有拇指尖大小的蝴蝶,却陡然从他的领子里飞了出来,一路带着淡金色的粉末在洞府之内飞了好几圈,又眷恋般的停在了青衫男子发上片刻,就仿佛受不了此处的寒凉一般,越过洞口的阵法朝着外间飞去,显然是自己去玩耍了。 青衫男子见自己的灵宠飞走,倒也未曾有阻拦之心,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复又站起身来立在洞府之中,目光看向四周空旷之处的岩壁上,洞府主人留下来的数道剑痕,眸底不由闪过温柔之色,手指情不自禁去触那锋锐剑痕,片刻后就这么微闭双眼定在了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正沉浸在那人留下剑气淬炼修为的人,蓦然睁开了双眼收回手指,目光看向洞口处低声唤道。 “千寻?” 话音未落,一只蓝紫色的蝴蝶就穿回洞府之内,速度竟比方才出去快了一倍不止,几乎化为一道闪光窜回了青衫修士脖颈间,自灵识之中传递过来几分委屈来,弄得青衫修士有些哭笑不得的安抚。 眸光跟着微微闪动看向蝴蝶来处,不出意外的看见一道雪色身影正破开禁制,一步迈入洞府之中。 自那次禁地之行,认主于他的幻蝶就被他起名千寻,平日里性格最是活泼可爱,又因刚出卵不久小孩子心性,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去看一看,像是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喜欢,按理来说此处洞府外有一丛旁处难见的雪绒花,怎么都要停在上面玩一会才是,这一次却这么快的跑回来,八成是觉出有难以匹敌的犀利剑气接近,才忙不迭的要躲在他身后。 想到此处,青衫修士不仅暗中低笑,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朝着来者迎了上去。 虽说千寻此刻年纪幼小,然而不过两年却已是三阶妖兽,正与如今的他修为持平,想必如若成年至少也与其母一般是六阶大妖,之后定然是他的得力臂助,也值得他辛苦筹谋将之带出禁地。 “千寻本来在外面玩的好好的,怪不得突然飞回来要躲着,原来是你回来了。” 刚迈进洞府的修士一身剑气环绕,着一身雪色长衣尘埃不染分毫,双眸暗紫深深沉静如渊海,闻言稍稍抬眼看向青衫修士,没有开口倒是将手中长剑放于桌案,手指拎起火炉之上冒起热气的酒壶,指尖一点寒冰凝成两只酒杯。 见到那人不言不语的倒酒,林阁璟眸中带上笑意,知道他是要先喝酒再说其他,便跟着跪坐在他身边,接过那人递来的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酒乃是温好的灵酒,杯子却由寒冰凝成,入口正是温度,香气入喉甚是逼人,林阁璟禁不住舒了口气,这才觉得身上暖了过来,不由盯着那人的侧脸怔愣片刻,缓缓垂下眸子笑容加深同样是自那次禁地之事后,永渊突破了心动后期又在宗内养好了伤,之后修炼需要与人对战方能突破,便索性在宗主闭关大师兄代理宗门事务时,直接一剑劈上了门内议事殿,在石武青着脸迎上去的时候连挑宗门内仅剩两位长老,又与金丹后期的剑修长老过了百招,在药尊协调之下当了元黎宗内的客卿长老,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宗门之内。 那人在宗内当上了客卿长老后,便在药尊所在的山峰山顶背阴处,开了一间洞府居住于此,因他乃冰灵根又是剑修的缘故,本来该四季如春的温度每次到了此处,都被森冷绵密的剑气阻挡开来,久而久之此处除了极为耐寒的花草生长,甚至连青草都看不见了。 也因此处比其他地方严寒更重,林阁璟修为不够,每一次前来看他总要温酒暖身,后来永渊只要闻到酒香便知他在洞中,两人倒也形成这般默契……想到此处,青衫人眸光愈发柔和,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后,就知道他方才去了何处,禁不住含笑叹道。 “又去挑战执法堂里的剑修……上次去才过了没几日,那些剑修师兄们该受不住了,长老有没有再与你对战?” “不曾。” 闻言白衣人沉默片刻,喝尽杯中酒后将酒壶复放焰石之上,手指拂过桌案上长剑,声音淡冷无波。 “那人尚在闭关。” “还好你此时回来,不然我可要扑空了。” 林阁璟听出他话中带着几分失落,知晓他是觉得其他剑修不足为战,只有已然闭关的金丹后期的剑修长老能磨砺他的剑气,不由会心一笑倒是未曾多言,只是蓦然转开了话题提起自己“我从师父那里出来,冲关的丹药已经炼好,马上就要去闭关,只是过来与你说一声再走”禁地之事到了如今已过两年有余,当时他们两人一同返回宗门,殷子名失踪之事未曾传开,乃是因为小宴之时发生的尴尬之事,竟是短时间内没有人前去找他了,而与殷子名最为亲近的卫文又失踪好几年,到了今时今日还不曾有人发现殷子名乃是已然死了,而不是所谓还在闭关或是出外有事。 至于那心动期的王师兄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外出历练的修士死在外面乃是常事,林阁璟早已将那人化为血水,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法子追查到他们身上。 想到待此事最终揭开之后,除了早就布置知晓一切的宗主能猜测一二,大抵也不至于有人怀疑到他们两人,倒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林阁璟这两年间灵根变化,修为跟着突飞猛涨,此时已到了开光中期即将突破后期,只不过一直瞒着药峰上诸人,一直用隐匿功法掩住了自己的修为,上一次突破小境界又在白衣人洞府中,正好用剑气隐蔽起来,否则早就被药峰上下诸人看破了。 白衣人见他面上似有为难之色,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低声道:“若不想在药尊门下,可迁入我洞府。”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是多想了。” 看着那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握紧自己的指尖,林阁璟心中微暖反握住他的掌心,眉宇间却不曾有犹疑之色,轻声回道:“师父和师兄对我照顾良多,就算师兄已然出关成了金丹修士,足以庇护药峰上下,我作为药峰的弟子,也不能就如此轻易离开,更何况我很喜欢炼丹,还想多与师父学习炼丹术。”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同样是自那一次从禁地出来,月夜之下情动一吻之后,虽说之后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可每一次他们单独在一起时,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流动。 林阁璟心底虽还念着前世之事,却也因为自己心思逐渐放松,顺其自然不再躲避那人亲密之举。 如此这般两年下来,两人每次相处几乎不曾有过争执,一直是安安静静无声中暗含情愫,每一次都难以抑制心中温柔一-林阁璟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正有些出神,便听到那人的冰冷声音再度响起,隐约含着一分担忧和训诫之色。 “长生大道,不可懈怠。” 听他话语中有规劝之意,林阁璟知晓他担忧什么,含笑看向那人眉眼,轻声道:“我知道,炼丹是我喜欢的事,况且也与修炼有助益,我不会耽误修为的。” 第064章 地动山摇 白衣人听他这么说,看出他心中自有计较,便没有再度开口说些什么,反倒是答了话的林阁璟沉默片刻后,脸色突然有些莫测起来,像是有些许忧色缠绕,薄唇也微微抿紧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还有何难处?” “也不是什么大事……”青衫人正有些出神恍惚,没想到那人再度开口,闻言也不隐瞒什么,下意识回道,“当初师父收我为弟子时,就提过要让我突破到开光境界,如今我表面上还未到开光境界,时间却也不剩三年了。师父心里可很是着急,大抵心中觉得我是要醉心丹道,不管修为了……”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顿了片刻,眸底乌色更是深沉,方才接着低声喃喃:“可我却不知如何解释,更害怕师父发现我突破了开光期,更害怕师父发现我是……能让修士延长寿命的炉鼎,还是碧玉竹道体……” 不过是碧玉竹道体而已,虽说体质可能会成为他人炉鼎,可这一世有了药尊这个金丹中期长老做师父,又有一个金丹初期的师兄,还有此时已近心动后期大圆满的永渊,三人相护之下就算宗主要加害于他都要考虑再三。 他本应该相信师父和师兄爱护之心,就算让他们知晓也不会害了自己,只是两世过去,他不敢再相信别人,只有妹妹是他唯一血亲,还有身边的永渊…… 想来想去,仍是将这件事牢牢隐瞒,故作修为迟迟不能提升遇到瓶颈,还专注于炼丹之术的样子,反是让师父和师兄都很担心,这几年过去他与师父师兄相处下来,很是敬佩尊敬两人,倒是让他心底那些前世怨气散去些许。 白衣人看他神色中略有怅然,向来冷峻的眉眼带了丝丝温和,手指拂过那人颊边长发:“莫要以此为伤。” 林阁璟见他这般安慰自己,心思早已明快许多,甚至侧脸蹭了蹭那人冰冷的指尖,小猫一般乖巧:“……好。” 见他当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再在意这些事情,白衣人目光微柔直起身体,那双幽紫色的眸子深了一层。 “那功法修炼之后,可有问题?” 林阁璟听他问起功法,知晓他自从自己突破开光期之后,就担忧将功法封印在自己身上的那人不怀好意,闻言唇角笑容渐深,低声应道:“平时修炼并无问题,且修炼速度极快根基却稳,比宗内的这些功法不知要好多少倍,以我来看必然是玄阶上品以上的功法,更好的是与我这不知是什么的灵根,更是十分相合……” 白衣人颔首:“如此最好。” 林阁璟含着笑容看向自己掌心,目光渐渐幽深黑暗:“将此功法封印入我体内的人,现下看来倒不是要害我,或许是我所不知晓的亲人罢。” “你的亲人?” “是啊……还未曾与你说过罢。”青衫人笑容浅浅,眸子渐渐垂了下来,“我不知为何失却了入宗之前,尚在凡间之时的记忆,后来去询问小瑾也一无所得,如今早已不知自己出身几何,是否有父母兄姐,他们又是长得什么样子……” 白衣人立于他身畔不远处,手指从长剑上一划而过,挥手将其放置于兰锜之上,林阁璟察觉到他靠近的冰冷气息,唇角复又露出温和笑容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不必担心。” 见他的确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那双幽紫色眸子愈发深刻,目光不着痕迹的柔和下来,察觉到那人灼然的眸光,林阁璟禁不住回头去看,却未曾与那双眸子对上,反倒只见那人垂下的苍白下颚,不由稍稍有些出神起来。 这两年中永渊得以心动期的修为进入宗内,不知为何却一直未曾遇见凤凰儿,按理来说… …合该是永渊进宗之后就可能会遇到的,如今没有见到该见的那个人,让林阁璟不知到底应该高兴还是担忧,只好暂且将心思全部压了下来,目光落在桌案上空空的酒瓶上,目光不由变得稍稍阴暗,突地开口转移了话题。 “对了,说起小瑾,前几日去见她的时候听她说宗内闷,我还准备等你有闲睱之时,与你一同带着她去游历一番,正好我也到了突破的关口,倘若气息浮动太大怕被宗门内的人发现不妥之处……” 说到这一处,他眼底闪过无奈之色,骤然叹息一声:“谁知今日我刚刚出关就收到通讯符,这丫头竟是谁都不等就自己出去玩耍了,如今都过了几日也不知道她是跑到哪里去了,现下连找都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人背对着他沉默片刻,沉声回道:“她已是开光后期修士,随身带着我的剑符,即使遇金丹修士偷袭,也尚有一战之力。” 林阁璟得到他的安慰,眉宇间的忧郁到底散去,含笑站起身来:“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 谁知这一次不等他话音落下,突然一阵异样的轰隆声响起,紧接着立在山洞边不远处的白衣人身形如电,身上银白色的剑气在四周纵横,一只手则精确的抓住了犹在惊讶的林阁璟,将人搂在怀中一跃出了山洞,紧接着连续几个跳跃落在了药峰之巅,眉宇微皱的朝下看去。 林阁璟脚下刚刚站定,就觉得一阵摇晃让他身子都稳不住,脚上立刻浮现起一层翠色灵光,将他牢牢黏在了那块岩石上,他细细回想前世此时却发现并不该有现下情形,立时心怀疑惑敛下眉目,这一次却不等他开口询问,眼前就再度浮现两道不同颜色的光带,仔细看去却是药尊和师兄吴恒赶来,便立时低身行礼道。 “见过师父,师兄。” 药尊面色虽还算淡然却神色凝重,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受伤,就对着小弟子点了点头,抚着长须望着山下沉默不语,林阁璟跟着他上前几步,发现那道雪色身影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心底微惊低声问道。 “师父,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药尊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倘若老夫猜的不错,大抵是地动。” 便在药尊说出这话同一刻,位于主峰之上的议事大殿内,一身淡青色长衫头戴珠冠的男子放下手中茶盏,那双细长的狐狸眼骤然眯起,本来就不算好看的面色更是苍白,半张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显出几分阴厉之色。 他已然察觉到脚下并不强烈的震动,一时之间心烦于凤天翔临闭关时的吩咐,本来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后来听到外间乱哄哄的,念及自己此刻正代理宗门中事,便有无不可的站起身来走出殿外,对着守在殿外的弟子冷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那弟子见是掌事的大师兄,面上的惊慌变为谄媚之色,闻言立时拱手:“回师兄,地动了!,,“地动?”骤然听闻地动这两个字,石武倒是微微皱了眉,看了看四周弟子窃窃私语的模样,隐约察觉到此事或有不谐之处,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接着问道,“可有去查是什么原因?” 那弟子闻言,不敢怠慢忙回道:“已然派人去查了,还请师兄放心。” 说罢这话,那守门的弟子稍稍抬头,去看立于自己身边的石武,却讶异的发现此刻石武的神色有些奇异,不由试探着上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问道:“……师兄?” “的确有些不对劲……”听到这弟子的话,石武本来就有些奇异的神色微微变化,目光中带着阴霾朝着殿前扫了扫,指尖跟着亮起了淡淡翠色,片刻后突地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宗内的灵力,好似是比方才密集了些?” 那弟子听了这话顿时一愣,随即跟着细心感受片刻,脸色也变了变:“好似是……是多了些..”石武藏在袖中的手指握紧又松开,那双细长的狐狸眼更是锁紧了瞳孔,挥袖朝着台阶上迈步而去,显然是要回议事殿等待消息:“等到前去探查的弟子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不得有分毫耽误!” “是,大师兄!” 察觉到背后那灼热的目光,石武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脚步不停的迈入大殿之中,目光落在黑暗之中,本应该由宗主所坐的宝座之上,低喃的声音飘忽不定如同烟雾。 “宗内有着聚灵法阵,本来灵力密度便是数一数二,此刻地动之后灵力更加密集,十有八九是三宗所不知的宝物出世了,名剑山庄与清思谷不会任我元黎争夺宝物……” 话音完全落下之时,他的脚步已然落定在宝座之侧,手指轻轻落在了那把手之上,目光深幽中带着几分眷恋。 “不过师父,您什么都不必担心……徒儿会将一切都办好,绝不让那宝物落在他宗之手。” 第065章 仙宫之局 便在他低声喃喃出这句话时,立于山巅之上的林阁璟仍眉头微皱,一直紧紧盯着下方郁郁葱葱的树木,直到身边的药尊见到他的神色,与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弟子对了个眼神,唇角闪过一丝极淡的微笑,吴恒便缓缓迈步而出立在青衫人身边,突地开口问道。 “师弟可是在担心永长老?” “……师兄。” 没想到吴恒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林阁璟禁不住怔愣一瞬,方才缓缓垂下头来,唇角露出柔软的弧度:“我……我是有点担心……永长老就这么去查看地动之事,虽然他的实力可抵金丹期修士,可我担心会有他宗的金丹修士一齐去,更何况永长老还从未见过名剑山庄的人,万一与他们起了什么冲突……” 吴恒看了他面带微笑的侧脸一眼,眸中有着些许感叹更有几分好奇,却是面色严谨的打趣道:“师弟的担心倒是不少。” “师兄这是什么话。” 听出吴恒这话半数像是玩笑,半数却是试探,林阁璟沉默片刻未答,目光安静的落在山下苍翠的山峦上,良久才再度低声应道:“永长老乃是宗内的客卿长老,还是开光期时就与我交好,如今我虽是修为差了许多,那份情谊却是一直存在心里,自是忍不住担心的……” 吴恒见他神色仿佛有些怔然,并不是全然因提起心仪之人的欣喜模样,念头一转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隘,面色更是沉凝下来,突然沉声开口道:“永长老不过弱冠之年,便已然是心动后期的剑修,仙途远大不必赘言。” 林阁璟本是看着那山峦出了神,闻言知晓这位师兄大抵是想岔了,自己并非碍于修为之故郁郁,而是因为胞妹之事究竟未完,他与永渊之间虽说很是亲近,可那人也许觉得并不如何,自己却迟迟无法放下前世心结,索性也不解释仅作恭听之状。 “……师兄的意思是?” 果真等到吴恒再度开口时,又是规劝他专注修为的话:“师弟若想与永长老的情谊长久下去,就不该再懈怠于修为了。” 自自己入药峰之后,不论药尊交给他的炼丹本领,便是面前的同门师兄帮助自己良多,没想到此次不光是修为炼丹诸事,竟是连寻找双修道侣之事,师兄也早替自己操心上了,林阁璟听了先是忍不住微笑,随即却有更深的阴霾漫上乌眸。 “谨遵师兄教导,不过……” 吴恒以为他是想通了要专心修为,闻言神色更是肃然。 “如何?” “有一言想问师兄,不知师兄可否解答?” “你说便是。” 青衫男子立于山巅悬崖之边,任由凛冽的山峰将苍翠长衣扬起,乌发虽束在一只碧玉环中,却仍被吹得四散开来,几乎掩住了那张清秀的面容:“师弟对那人的心思……当真如此明显么?” 吴恒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目光突地恍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立时低下头来:“自为兄出关之后,师弟前来竹屋的次数与去见师妹的次数加在一起,尚不及去永长老那里的零头,师弟自己说呢?” 那道青色身影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后低低一笑:“师兄倒是观察的仔细。” 吴恒极轻的叹息一声,抬步站在他身边:“许多事情,师兄说了不算,师弟还要心中有数”林阁璟稍稍仰起脸来,乌黑双眸骤然闭上,手指在袖中握紧又松开,唇角笑容慢慢淡了:“师弟受教了。” 几句话说毕,师兄弟两人尽是沉默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是良久都未曾再度发出声音,山巅之上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一时间竟没有了其他的响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吴恒先是回过神来,面容渐渐松缓,转身朝着垂头不知在看着什么的药尊走去,话语余音飘进了青衫人耳边。 “永长老回来了。” “永渊。” 林阁璟耳边的话音未落,眼前就见一道白影冲天而过,破空之声尖利刺耳,挨近之时感觉到锋锐剑气冲刺而来,下一刻却不等人抬手暂阻,就被其后而来的白衣人一袖将剑气笼去,青衫人立时上前几步,目光关切的打量了那人一番,方才开口询问道。 “如何?” “无事。”白衣人极快的出宗前去窥看事由,面容神色丝毫不变,身上也没有什么斗战痕迹,显然是未曾遇到他人一同前去窥看,自己也未曾查到什么,闻言便极轻摇了摇头,“地动之处,位在赢黎国偏西。更远则不清楚,已有人前去探查。” “动静这样的大,宗内定然已派人前去,想必不到几日就会有消息。” 白衣人的话音未落,一道苍老中蕴着和蔼的声音响起,林阁璟随着白衣人一同转身,就见药尊不知何时立在两人不远处,眸光深沉的看向主峰的方向,声音低沉嘱咐道:“现下既然没事,就暂且回去歇息罢。” 林阁璟顺着药尊所看的方向看去,有些讶异的看见竟是议事殿的方向,脑中立时转过多种念头,面上却丝毫不动拱手道:“恭送师父师兄。” 等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去,青衫人收回自己的眼光,看向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唇角笑容浅浅:“本是想要闭关的……现下看来,倒是闭不成了。” 白衣人垂眸注视着他,幽紫色的双眸深深:“静观其变。” “说的也是。” 林阁璟却在他垂下眼时,怡好避开了他的眸光,脖颈之后蓝紫色光芒一闪,放出了一直憋得难受的幻蝶千寻,抬步准备朝山下而去。 “此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消息,正反带来的酒也都喝完了,我就不打扰你接着练剑了,正好去向师父和师兄请益丹药炼制之法,之后怕是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还是将这些保命的东西多备一些好,我便先告辞……” 不等那道青色身影掠过身前,白衣人却陡然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臂,那冰冷的温度激得他身子一抖,顿时让背对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 ,璟。,,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容没有抬起,任由乌发垂落掩盖容颜,话语却仍是温和自然没有波动。 “……怎么了?” 白衣人定定凝视那人,良久不发一语的盯着那道背影,不知这般动作僵持了多久,方才极缓极缓的松开了手指,任由那人有些纳闷的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青衣飘荡掠过眼前,最终化为一个淡青色的小点,隐没在苍翠之中不见踪迹。 三日之后,元黎宗内,鸣钟三响。 急招宗内长老及内门弟子,一同前往议事殿议事。 “今日召各位长老以及亲传弟子前来,乃是为了前几日突然地动之事。” 议事殿位于内门三道山峰正中央,主峰山腰之处的一处平地上,迈步而进时尽显广大深幽,朱红的廊柱之上刻有阵法痕迹,因殿内昏暗之故都是燃起的灯烛,将本来阴暗的大殿照的光亮如昼,同样映亮了正立于宗主宝座之前,面容隐带威势的石武那张面容。 “关于此事你们该有所猜测,长老们也都应该感觉得到,自那一日地动之后,宗内的灵力便愈发浓厚起来,光是这么短短几日已然是原来的一倍之多。” 自那日地动之后他遣人与其他两宗调查,却没有想到此次调查出的结果,竟会是如此令人惊讶的结果,不过这样也好,此事倘若能完满而成,定然是大有可为——石武这般想着的时候,目光已缓缓扫过阶下众人,特别的在下首药尊身后掠过,方才弯起唇角,骤然扬声说道。 “然而引起这一切的缘由,便是因为一座仙宫!” 他的话音不等落下,整个大殿先是诡异一静,随即就像煮沸的滚水,非同寻常的暄哗起来,下首的几位长老最是激动,其中几人甚至当即涨红面容,压抑不住自己眼中的兴奋之色,一个连着一个惊呼出声。 “仙宫?” “竟是仙宫!” “怎么可能——”听到耳边那难以抑制声量的惊呼,安静端坐在药尊身后的林阁璟稍稍抬眸,与身畔同样神色凝重的吴恒对视一眼,目光再转望向坐于对面的白衣人身上,乌眸中不由多了一层暗色。 “众位,请听石某一言。” 便在他再度敛下眉目之时,立于上首的石武见阶下议论纷纷,尤其是自禁地事后剩下的几位长老,许多面上都或多或少有动心神色,便抬手虚按了按细细说起此事原委来。 “我宗弟子于地动当日自宗内出发,沿途遇见了清思谷与名剑山庄弟子,一同前往感受地动之处,发现便在赢黎国极西之地,赫然有一从未见过的宫宇巍峨而立,其上牌匾则书云‘仙宫’两字。” 第066章 议定前去 待他说到此处,众多长老眼神更是明亮,石武却暂且停了话头,反而用传音给几位长老,还不忘坐在诸位长老之后的褚师岳与公玉辛两人,话语中多有诱惑其前去之意。 “虽说除了仙宫两字未曾发现别的,可凭借灵力波动与大殿前的诸多阵法可以看出,就算那‘仙宫’不是仙人的洞府,也定然是元婴期以上高阶修士的洞府!” 其中一个长老卡在金丹初期多年,又是以铸造宝器为道,本因一直寻不到好材料锻出更高品阶的法宝,这才一直未曾突破境界,此时闻言就算不是仙人府邸,也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府邸,眼底顿时亮了一亮。 “当真是仙宫?!”坐在他身边的长老乃是宗主一脉,看着阶上的石武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心思倒也几转笑着添了把火:“这几百年来,这赢黎大陆之上罕见突破金丹的修士,如今地动之后仙宫突显,莫非那其中有让人成仙的法子?” 剩下的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大抵都是非斗战的金丹修士,不比褚师岳等人年纪轻轻突破金丹还有斗战只能,更别说是更加年轻虽未突破金丹,但已能力敌普通的金丹修士而不败的白衣剑修,闻言立时纷纷道。 “倘若当真有让人突破成仙的法子,想必这一次许多金丹修士就算挤破脑袋,也都要进那仙宫一探了。” “不管如何,老夫已经在金丹中期拖了百年之久,好不容易有此仙宫突然出现,是定然要前去的!” 有其中两个长老已然动心,其他的长老本就摇摆不定,也跟着有几个人下定了决心。 其他还未曾决定的长老,大抵是觉得此仙宫出现的动静太大,害怕其中有蹊跷之处,见几位长老笃定要去,其中一人不由开口说出忧虑:“贡长老说的是啊,不过我们几人虽说是修为不错,可其中斗战之人甚少,倘若需要一同前去,可是需要个斗法厉害的金丹修士啊……” “话说的不错,此事要筹谋一二——”就在这些长老们商量之时,阶下其余前来参与的内门弟子,大部分人也都跃跃欲试想要一探那仙宫究竟,他们之中几乎无人乃是金丹修为,可也并非所有宝物都会被金丹修士掠走,更何况还有一部分人是看中了那仙宫之中可能的艰险,想要去历练一二再说其他。 石武眼见着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眼底的满意之色掩都掩不住,抬步走下台阶看向诸人,骤然扬声道:“众位且住!” 他的身形正好停在了褚师岳面前,迎着公玉辛莫名复杂的眼神,蓝衣修士略微敛下眼帘,倒是极为罕见的开口帮腔:“不知师兄此时清楚告知此事,可是有了什么安排?” “二师弟说的不错。”石武听到这道声音,唇角笑容更深,面上神色更多几分严厉,朗声道,“如今师父闭关不理事务,宗内诸事由石某暂且代理,不知诸位可否先听石某一言?” 长老们在听了这个消息,早就成了最着急的人,闻言纷纷应道:“少宗主有何道理,还请开口讲清。” “在座众位皆知,元黎宗向来乃赢黎国所在赢黎大陆三宗之首,此次发现仙宫定然是要派人前去窥看一二的,只是两年以前宗主与几位长老一同闭关,眼下也并无出关的苗头,这一次怕是赶不上前去仙宫一探究竟了,不过其他没有闭关的长老最好一同前去,石武会将此事立刻稟报师父,宗门之内的安全无虞,长老们可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往仙宫。” 坐在前面的几位已然确定要前去的长老闻言,一时间不知他让众人一起前去是打了什么主意,索性几人之中斗战厉害的几乎没有,结伴而去也不是没有好处,就一同低身应了:“谨遵少宗主令。” “诸位长老客气。” 石武见那些长老俱是答应,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做出了一副和善为人的模样,说出了“真正”缘由。 “另外,那仙宫三宗已派人前去试探过,大抵筑基后期之上的修士都可进入,既然众位长老将要前去,可带上剩下想要前去的内门弟子一同前去侍奉,虽然此事发生之后三宗就封锁了消息,可不免被魔道知晓什么想要潜入其中得那好处,长老们与弟子同去也好在路上保护宗门内的种子,以免遭到魔道修士毒手,不知几位长老都意下如何?” 长老们闻言心中暗叹石武甚是会做人,那些内门弟子凡是有几分厉害的几乎都是长老亲传,就算他不开口说出这事,这些长老也会带着他们前去仙宫,可被石武这么一说,所有的内门弟子表面上都得了好处,就不得不念着石武做事周到,便也是毫不犹豫都应了。 “甚好甚好,少宗主考虑周全。” 眼见这一次众人依旧没有异议,石武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转眼间神色从和蔼化为阴霾,顿时让偌大的殿宇之内冷了下来。 “三宗于仙宫之前已联手设下结界,开光期以上的内门弟子,三日后可持身份令牌跟随长老们前去,宝物得到之后若上交宗门,往返路上宗门便予以保护,倘若不上交宝物给宗门…… 之后则生死自负!” 众人闻言,纷纷应诺:“谨遵少宗主令!” 此事在议事殿内谈论过后,石武立即先独自离开,长老们跟着带着喜爱的几个弟子匆匆离去,大部分都是回去准备三日之后所需之物,只有药尊不慌不忙的看着那些内门弟子几乎都走光了之后,方才带着林阁璟与吴恒慢悠悠的起身走出殿外。 林阁璟一直低头想着方才殿内发生的事情,直到身边立着的吴恒看不下去了,抬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他才有些讶然的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何时药尊的身影早就消失,抬眼之时却正好对上不远处树下,正凝然伫立仿佛是在等待他的那道白色身影。 “永长老进宗不久,还未曾停过宗内规矩,你去向他说清楚罢。”吴恒面容严肃的跟着看了白衣人一眼,又将眸光投下看着尤在怔愣的师弟,后面这一句低咳了一声方才接着说出口来,“师父还有话要说,莫要回来的太晚。” 林阁璟本来刚要抬步,却被他这句话说得心中无奈,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那人掩映在阴影中,愈发显出冰冷俊美的侧脸。 “师兄说笑了。” 师兄弟两人说罢话后,吴恒离开前去跟着药尊,林阁璟便缓步走到那人身畔,一边跟在那人身后,低声说了宗门内一旦发现此等洞天或是宝藏,不得不与其他两宗一同分享之时,一直都有不成文的规矩。 石武所说的让长老带着内门弟子前去,原因不止是他所说的魔道猖獗之故,其他便是怕其他两宗会出阴招,可能会特地派遣几个金丹修士去袭杀优秀弟子,因此此事本身就是在宗门中有旧例的。 而上交宝物给宗门,并非是得到的任何宝物都要上交,而是可将一件或是两件宝物交上,以此来换宗门长老保护回到自己洞府之中,而那交出的东西也并非白交,而是可以换成其他修炼所用之物,对于宗门和弟子都是双赢之局。 而若是一件都不肯交硬要自行回归的修士,倘若在回去的路上被其他修士埋伏,宗门却会见死不救视若无睹的,因此大部分弟子每一次在历练过后,大抵都会将自己得到的宝物一部分上交宗门,以求自己能够平安回来。 白衣人听了这样的规矩,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之意,也不知是因为他早就有所预料,还是对这些事情根本不上心,林阁璟一直跟着他走回洞府前,被那双幽紫色的双眸注视片刻,便撑不住对他又嘱咐了些事情,这才带着幻蝶千寻回了药峰去找药尊。 待他走过两间对面的竹屋,落步在药尊居住的药庐之前时,还不等他放飞已然憋不住要去玩的千寻,就听见那道苍老却不失慈和的声音。 林阁璟微微一惊,不敢怠慢的松了手指,推门入内对着屋中人低身行礼,语调十分恭敬:“见过师父。” 药尊此时正背对着他,安然立于窗畔不远处,手指拂过自己下颌的长须,即使听到他的声音,也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缓缓言道:“你可想好了,是否前去?” 林阁璟闻言吃了一惊,瞳孔中光芒微闪:“师父的意思,可是此次不愿前去么?” “不错。” 立于窗畔的老者低叹一声,侧过身来目视于他,神色笃定认真,显然没有一丝敷衍之色,是当真不愿前去那所谓的“仙宫”。 “为师年纪渐大又非有斗战只能,虽也是逆天而为的金丹修士,却不耐烦那些打打杀杀,更何况那仙宫照为师看来,像是颇有蹊跷之处,为师还有一炉极重要的丹药,因此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林阁璟见药尊这般神色,也就大抵了解面前师父的心思,沉吟片刻后试探着道:“师父不去的话,师兄他……” 第067章 剑名青雀 “你师兄倒是想要去凑这个热闹,为师已经允了。”药尊回身安坐在蒲团之上,目光直直注视着他,虽并无什么威逼严厉之意,却也让林阁璟禁不住稍稍垂下脸来,掩去了此刻神色,“此时只不知你的心思,为师才唤你前来相问。” “师父不是一直担心,弟子不能在三年之内突破开光么?”片刻的沉默之后,青衫人深吸了口气,终是再度抬起头来,眸光清亮笑容温和,却已然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历练的机会,弟子不想就此放弃。” “你自己有了这个心思最好,也不枉为师和你师兄一直担心于你。” 听他此去那“仙宫”果真是要专心修为了,药尊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却突地露出一丝温和微笑,开口说道,“不过你若前去,怕是不会与你师兄一起前去罢”林阁璟没想到药尊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闻言先是忍不住愣了一瞬,方才一点点垂下眼帘,唇角的笑容突然淡了开来:“师父……明鉴。” 他也知晓面前的药尊今日这般问,大抵也和这两年中,他与永渊那非同寻常的亲近关系有关,师兄吴恒的劝说想必也不乏面前药尊的授意…… 林阁璟知晓他们不过是因为关心自己,觉得自己大抵是要选永渊做自己的双修道侣,而修真界本就无所谓男女男男成为道侣之别,就算他们两个都是男子也无大碍,不过是长生大道神魂相牵须要十分郑重,所以才早早相问他的态度而已。 然而道侣两字,道为先,后为侣。 修士之间就算生了情愫,也与凡间那些情爱不同,只不过他经历两世心有妄念,有时甚至会起让那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他本对自己与那人的情事并没有几分信心……更何况还有妹妹夹在他们中间…… 他们之间不过表面平和安然,实际每一步就像踏在薄冰上,但凡稍一用力就落入无尽深渊,又怎能提及双修道侣之事? “也罢。” 药尊见他久久不语,面上神色却有些暗了下去,就知晓自己的弟子与那白衣剑修之间,肯定还有许多未曾确定之事,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所收这两个弟子,大弟子已然注定情路坎坷,没想到小弟子也同样如此——“永长老剑气锋锐冰冷杀气纯然,想必内心亦极为正直无垢,斗战又远远胜于你师兄,你跟着他为师倒是可以放心,这是为师给你与你师兄两人都准备的防身之物,好好将其戴在身上,进仙宫之后莫要有所懈怠。” 林阁璟听到面前药尊带着叹息的声音,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白皙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直到一只灵木刻的盒子被推到眼前,他才终究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师父,双手接过了那东西,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师父关爱。” 其实他此次要前去仙宫,倒也并非完全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更多的则是想知晓石武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地动之事闹得太大,以石武的那些招数未必能够造的出来,倘若当真是机遇能让他修为更进一步,顺便找到什么高阶修士所用的法宝,能够遮掩住他的碧玉竹真神,离他向宗主凤云翔报仇的日子想必就不会太远了。 更何况永渊此时在宗内也缺少试剑之人,说不准去了那所谓的“仙宫”,会发现什么突破的契机…… 林阁璟心中思量许多,面上却没有太多变化,收下了那几瓶丹药后,却想起了一件极重要的的事来,目光凝重下来:“但若是师父不去,其他的长老却一同去了,大师兄他会不会……” 药尊闻言含笑摇了摇头,神色很是轻松:“放心罢,为师在宗内多年,一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你与你师兄尽管前去,不必担心为师。” “既是如此,师父保重。”林阁璟看出药尊似是真有对策,便也跟着露了微笑,恭恭敬敬起身道,“弟子告辞了。” 转眼间三日过去,众多长老带着内门弟子,纷纷朝向西边结群而行,没有多久元黎宗内就空荡许多,已是许多人已然前去了。 吴恒眼见着许多长老和内门弟子离去,含笑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青衫人,拿出了自己炼丹炉一般的宝器,就准备告辞与那些长老一同离去。 林阁璟唇角带着温和微笑,见他此刻就要离去,也不等自己与还未前来的永渊一同,不由面露惊诧之色:“师兄现下就要走,可是不愿与阁璟一起前去?” “与你们一同去,那可不必了。” 吴恒见到那张清秀的面容在一袭崭新苍青色长衫映衬下,愈发显得温润如玉很有几分颜色,不由暗叹这位小师弟几年之前不过是尚未长成的少年,如今却已然是面容俊俏的男子,白衣剑修看起来那般难以亲近的人物与他亲近,想必也并不是全无其中道理的。 想到此处,吴恒注视着他的时候,禁不住微微出了神,片刻后方才挪开眸光,面容肃然开口说道:“剑修本就速度极快,永长老又是剑气森然,若非你与他亲近,为兄可承受不起,他此刻尚还未来,你我师兄弟不必客气,你跟着他自去便是。” 林阁璟见他神色与平常无二,口中说出的却是这略带无奈的话,想起白衣剑修那张冰脸和森冷剑气,唇角笑容倒是更深,不再提方才一同走的事了: “那阁璟拜别师兄,师兄保重!” 目送着吴恒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林阁璟长长舒了口气,指尖微动让飞来的千寻落下,侧过身来之时,便瞧见那道雪色身影正身形挺拔的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的雪色发丝随风吹散,亘古不化的冰冷面容没有表情,唇微微抿着极红却又极薄,肌肤如冰玉一般通透莹白,那双幽紫色的双眸低垂,倘若忽视了那一身浓郁杀气和锋锐剑意,怕会以为那人是凡间的俊美公子——林阁璟怔怔的望着他渐渐走近,一时间竟是看着他出了神,直到那人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眸光幽深的望着他许久,他方才骤然错开了自己的眼光,勾起唇角一点微笑:“师兄方才在这里等了许久,已然先走了,我们也快些走罢。” 白衣人目光缓缓自他身上收回,冰玉般修长的手指极轻一动,长剑化作一道雪色灵光伫立在两人面前,林阁璟只觉得微微晃神,就被人一把拉上了那柄长剑,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呼啸而过的风景立刻让他眯起眼睛,反手握住了那人的手指。 耳边传来尖利的破空声响,让青衫人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抬手封了自己双耳的感知,这才清楚吴恒所说的剑修速度极快之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而是当真在提醒自己——说起来,他还从未让永渊这般带他前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今日倒是感受了一回御剑而行,奈何眼前随着风声划过的景色太快,几乎只有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林阁璟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转而盯着那人垂下的雪色长发,很是随意的提起了个话题。 “我还不曾问过……这柄剑……” 白衣人听到他在背后咕哝,眸光闪动不着痕迹:“青雀。” 林阁璟不妨他立刻回答,闻言先是惊了一下,片刻后方才平静下来,含笑握着他的手指,低身端详脚下那通体雪色,剑柄处却有一丝淡青的长剑,柔和了眸光轻声道:“它叫青雀么… …很好听的名字,是你起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问出的这句话本不难回答,谁知却只得到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回答林阁璟便不再问,仅是极轻的将头垂下,贴在了那人冰冷的衣衫上,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因元黎宗本位于赢黎国偏南,如今那出世的仙宫则在极西,即使是白衣人这么快的速度,依旧赶了整整一日才行至一半,林阁璟眼见着那人面无表情就要连夜赶路,目光中不由多一丝无奈,扣着那人的手就随意挑了一家凡人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两人单独行走本就扎眼,本来在他们前面走着,眼见宗内长老们已落于此处市镇休憩,倘若其后他们还要毫无顾忌接着往前,怕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要独自抗下了,这样还未曾进入仙宫之内,怕就要折损自己实力,岂不是大大不妙? 第068章 突遇偷袭 虽是将人拉了进来,又不曾有滞碍的定下了房间,可等到他抬手关了房门,转身面对那双幽紫色双眸时,林阁璟仍是忍不住提起一口气,有些紧张的低声劝说道:“赶了一天路,歇息一晚罢。” 其实他本是想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可他更加清楚的是若面前的人听到这话,定然是不会再度停留反倒要彻夜赶路——这么立在门边想了一会,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也是有些词穷,不知该以什么其他理由劝说永渊停下。 白衣人却自被他拽入房间中,右手紧握着那把雪色长剑,见立在门边的人许久不言,倒缓缓走至他面前低头凝视那张清秀面容,突地一字一顿开口道。 “青雀,乃吾父之剑。” “……你父亲的剑?”林阁璟蓦然听他提起剑,便知他是回答方才的问题,下意识便说道,“那你父亲……” 这一次不等他自己将话说完,就立时止了声音,那张面容也跟着褪去雪色,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局促:“抱歉,我忘记了……是我不该提起……” 白衣人见他更深的低下头去,良久方更加收紧了手指,沉声道:“无碍。” 林阁璟本因为方才的事情有些恍惚,这才在那人开口说剑的来历时说错了话,就在他懊恼又局促的垂下头时,脑海中跟着闪过那个在族人白骨之上,抱着剑端坐的白衣少年孤独的身影,心底禁不住便是一痛,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分明知晓那人的族人尽已死去,更何况是那人的父亲……至于这剑原本是那人父亲,后来为何会一直在那人手中,想必也大抵脱不开那几个因由。 想到这里他动了动唇,却不等发出一点声音时,那道雪色却骤然自身畔掠过,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余一句似往常一般毫无温度的低语。 “片刻就回,自歇息罢。” 林阁璟见他转身行去,下意识以为他要离开,顾不得什么就要跟着走,可不等他走出几步又觉不对,转头一看竟发现那人长剑置放于桌案上,明显不是要离开,顿时松了口气停下步子,不再有去拦那人的念头,仅是注视着那人没入黑暗中的影子,低声喃喃道。 “永渊……” 第二日一早天未破晓,前一日休憩在城内的众多修士,就纷纷接着朝极西之地行去,留在客栈里的林阁璟推开窗户,目光幽深的目送着那些人离去后,回头看了正在打坐双眸紧闭的白衣人一眼,唇角划过一抹极淡的微笑。 直到那日傍晚时分,两人方才御剑呼啸而至,此时那“仙宫”之前修士出入已不少,他们虽是来得早的,却并非来的特别早的,因此即使两人中有除了名剑山庄弟子之外,极少见到的一个剑修,也并未引起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前一后走进阵法之内的瞬间,林阁璟陡然觉得全身一寒,抬眼望去方才发现阵法之内,不知为何与外界气息相差极大,虽然灵气比外间浓密百倍,温度却极冷让修士都难以抵抗,他禁不住皱了皱眉低声喃喃道。 “此处……并非极北之地,为何如此寒冷?” 白衣人收起脚下长剑,身上冰寒之气不变,显然是未曾受到影响:“仙宫之故。” “我想也是如此……” 林阁璟含笑点了点头,刚准备运灵力包裹全身,迎头却落在一件绣着竹叶的翠色披风,就在那披风落在他肩头之时,白衣人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修长手指则迅速拉起系好了飘带,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人露出惊诧的面容上,幽紫色的眸子仿佛带着柔光。 “……永渊?” “你修为尚低,无法长时抵御此等严寒。” 林阁璟听到他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眼看着那披风上闪烁着淡淡的光华,身上的寒冷也霎时消失完全,他便清楚这件衣衫乃是可以防御严寒之物,手指紧紧抓着那翠色披风的边沿,心情激荡之下竟不敢与那人对视。 这是……昨日休憩之时,那人离开客栈之后,在城中买下的么? 怪不得到了天色快破晓时才回来,昨日那座城中虽然是有修士驻扎也有坊市,可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的寻找,想必也是费了许多麻烦这才得到…… 他脑海中的念头纷繁闪过,不等再度回过神来时,便觉那人握住了自己手腕,带着自己快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几个穿着宗门衣饰,都有心动后期修为的弟子前,白衣人面容冷峻的甩出身份令牌,沉声道。 “元黎宗,客卿长老。” “可入!” 林阁璟眼见着他收回令牌,低身抓住自己的手腕一同走入阵法,只觉眼前先是一片白光闪烁,随即一座极为雄伟的殿宇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座殿宇通体金黄门户紧闭,与元黎宗内主峰大小几乎一般,抬头便见悬挂灿金色牌匾,其上只书“仙宫”两字,周围仅有两个修士与他们同入,见到他们两人进来本想靠近,白衣人却于此时拔出长剑,锋锐的剑气逼得那两人不得靠近半步。 林阁璟任由他将那两人逼得远了些,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正要与白衣人一同离开之时,便觉得一道目光灼然落在自己背后,立时转过头去看向那两人,却发现他们并未窥看自己,而是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顿时让他唇角的笑容散了下去。 就在此时,白衣人已一步踏上了仙宫之前的台阶,神色不变的将长剑微横,林阁璟紧随着他迈出步子,却觉铺天盖地的沉坠感压了过来,没有心思再管到底是谁在暗处窥看,不自觉运起灵力鼓荡在身畔,长长吐了口气后凝了神色。 白衣人仿佛也察觉到他的吃力,手指下意识紧了紧:“此处凶险,跟紧我。” 林阁璟定定望了他一眼,垂眸应了:“好。” 就在两人话音落下之时,白衣人一脚落在了仙宫巨大的门扉之前,林阁璟也紧随着踏步而上,看着那只握剑的手高高扬起,骤然一剑劈下之时,眼前闪过了比方才还要亮好几分的白光白光之中一片茫茫,即使闭眼也无法阻挡,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抓紧了那个人,下一刻却立时失色,手指再度抬起之时,已然空空的连一片衣角不见,竟是在方才进入仙宫霎时,两人即使握着双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被分开了。 眼见着身边已然没了那人的影子,林阁璟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中握住的长剑从袖中微微探出一个角,另一只手则握紧了炼制的毒丹等物,深吸了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没有几步眼前就再度一闪,白光缓缓没了下去现出了面前一扇极小的拱门。 那拱门看起来有些像是凡间宅邸中的垂花门,其上却有一块菱形的翠色晶石当做牌匾,林阁璟感觉到那块晶石中仿佛蕴含着浓郁的木气,一时间顿时认出这块牌匾乃是木精凝聚而成,顿时眼光微微凝聚起来,看向那木精之上被人刻画出的几个篆字。 百草仙宫。 “百草仙宫。” 他低声喃喃着,眼底神色流转,终是握紧双手中物,刚沉下神色要迈进了那拱门中,眼前也觉眼前一片碧绿,木气霎时扑面而来在他全身上下流动时,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站稳身体,下一刻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破空——听到这个声音,他立时侧过身来躲过了激射而来的一枚水箭,心中几样思量迅速掠过,本来要踏进那大门的脚霎时停了下来,身体跟着滚到了另外一边,手中的毒丹跟着一把抛了出去,正正对着那偷袭不成,目光阴狠的看着他的背影,手中已然再度运起术法,面容陌生的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就是方才在门前,紧盯着他与白衣剑修一同进来的两人之一,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现下看来此人果真是不怀好意,竟是跟着他和白衣剑修进来,不知用什么方法确定了他的方位,眼看着自己落单就立刻要动手! 林阁璟想到此处,眉目之间霎时阴沉下来。 见青衫人从容躲过了自己一击,那人眉目之间阴郁更浓,眼看着正毒丹朝着这边飘飞而来,他下意识以为是什么爆破的符隶,就立刻打出一道水箭要将抢先将符隶打灭,谁知那水箭一碰上那褐色毒丹,毒丹就迅速化为了一片烟雾,顺着水箭反方向散了出去,正好扑了措手不及的年轻修士一脸。 此时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晓那毒丹化成的烟雾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修士不敢怠慢忙闭住呼吸,手中蓝光闪动一连串粗如儿臂的水箭朝林阁璟而去,顿时让刚唤出苍翠藤蔓的青衫人眸光一凝,身上隐约泛出层层叠叠的翠色。 第069章 师兄谬赞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法器仿佛有加持灵力之用,林阁璟心中温暖却无暇多想,粗大的藤蔓一股股冲向那束起水箭,虽然因两方灵力高低之故,需要两根藤蔓方能击碎一根水箭,可藤蔓数量足有水箭几倍之多,因此不等藤蔓完全断尽水箭就已化为一片水雾。 这片水雾几乎遮住了林阁璟的视线,再也看不见对面此刻情形,他下意识想用灵识去扫那人的方位,谁知还不等调动自己的灵识,就觉得脑中霎时一片剧痛,立时知晓此地怕是不允修士使用灵识,心底不由更加了几分小心。 就在他暂且压下疼痛之时,再度透过浓浓白雾之后蓦然响起了龙啸之声,一只通体透着水蓝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水龙,就迎头朝着他扑了过来! 见到这么大的水龙,林阁璟立时心中一沉。 他未曾想到那人看起来只有开光初期,却能招出几乎等同于开光后期的水龙,想必背后这个想要杀他的人,是故意挑选了此人在仙宫秘境之中杀自己,这样方能很好的不露痕迹——心中念头转过,林阁璟霎时手指一颤,一柄长剑从右手透出,那柄剑的剑身几乎成纯黑色,闪烁着苍绿色光芒迎了上去,一剑朝着那龙头劈展而去,翠色的光芒霎时一涨,竟硬生生透出几寸剑气,将那龙头一下劈成了两半。 林阁璟没想到这一剑竟这般厉害,自己都禁不住微微一惊,手下一时间动作顿时停了,还好这一剑过去那水龙被劈掉一半,水雾的另外一边也没什么反应,他立时凝下心神再度一剑劈出,这一次用了方才两倍灵力,竟将那还剩一半的水龙彻底劈成了水雾! 见那水龙在面前消失,林阁璟骤然呼出一口青气,化作一片微风吹散了面前水雾,不出意外的发现那年轻修士已躺在地上,脸色发出青紫色唇角冒血不知死活,显然是被他的毒丹侵蚀此刻半死不活无法反抗了。 眼见着此人昏死在此处,林阁璟这才缓缓停步放下心来,低头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掌心中的长剑上,目光复杂中透着点点温柔。 他与永渊经常见面,突破开光期之后更是如此,或多或少总是学了些剑招,那人也不嫌他练得粗陋没有天分,稍稍指点于他用剑时严厉的近乎苛刻,他知晓那人认真的性格,耐心随着那人辛苦练了两年,虽此时还未曾能使出成套的剑法,基本剑术倒是练得了几分,过了那人眼中也不过刚值得一看。 前往仙宫秘境的前一个晚上,那人突然来访他的竹屋,什么都没说就留下这柄墨色长剑,林阁璟知晓他将此剑给他是让他防身之用,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把剑他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品阶也完全不知。 不过那人既然送了,他也就带着此物进了仙宫中,却没有想到看起来普通的这柄长剑,却在他用灵力劈出之时,竟能自行化为剑修剑气来,当真是极为难得的攻击之宝了,只不过即使是透出剑气,林阁璟也看不出此剑到底什么品阶,端详一会也就暂时作罢。 就在他端详手中长剑之时,躺在他面前几步之远的年轻修士,已然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要失却性命了,林阁璟抬手将长剑背在身后,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划过一抹暗色。 不出他的意料,这年轻修士着一身普通布衣,身上并无什么宗派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散修,可林阁璟自己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很少出宗门之外,几乎不可能有得罪散修的机会,更何况赢黎大陆上修炼到筑基期的散修屈指可数,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散修特地在这仙宫中特地等待伏杀于他。 更何况筑基期其上的散修或多或少都与三宗有关,名剑山庄和清思谷的弟子他尚且未曾见过,更不可能突然追杀于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与他结仇的,又因为认出永渊随即认出自己的大师兄,或是大师兄背后一直想要他成为炉鼎的宗主凤天翔。 不过凤天翔一直想要他成为自己的炉鼎,此时他表面上还未曾觉醒真神,灵根在外表露出来的也是杂灵根,想必他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动作,因此派人动手的定然是在背后策划仙宫一事,现下还不知有何目的的大师兄石武! 想到石武前几日在议事殿内,那一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模样,林阁璟唇角露出讥诮笑容,索性也不愿去救地上之人,正要从袖中取出那化尸水来,神色却蓦然一动转过身来,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他方才所站之地,压低了声音轻笑道。 “藏头去尾可是小人行径。” 话音还未落下,林阁璟也不等看隐藏在暗中的人露出身形,就动作极为自然的取出了化尸水,一滴落下将那还吃力喘息的人化为一滩黑水,又施施然收回了自己手中的玉瓶,眉目之间尽是腼腆温和的微笑。 “这位师兄说……是不是?” 就在这句话尾音落地之时,便从他方才注视的地方,果真走出了一个面容英俊,却有几分油头粉面手拿折扇,一副贵公子打扮的开光期修士来,林阁璟见那修士垂头之时掩去自己眉目中的凶光,化作一番谦谦君子之色,唇角微笑不由更深几分。 “这位师兄有礼。” “师弟有礼。” 见青衫人面容清秀肌肤白晳,垂头之时黑发坠下,神情很有几分腼腆之色,那油头粉面的修士看着他脚下那一滩黑水,禁不住暗中抽了嘴角,方才强笑着动了动自己手中折扇,一边抬步朝着他走来一边说道。 “为兄仅是路过此处而已,方才站在此处不过看个热闹,师弟这般可是太过客气了,叫为兄有些受不起。” 林阁璟看他即使对自己脚边的黑水起了戒备,却还是要朝着自己靠近过来,就知晓他定然也没有什么好心,大抵也是石武派来杀他的,一时间内心暗恨倒多了几分疑惑,面上却丝毫不显的立在原地,手指在袖中一动,立时就要将背后长剑拔出,面上却笑着答道。 “既然是师兄,如何客气都不算客气,是师兄说笑了。” 那油头粉面的修士渐渐挨近,身上开光期修为的灵压透了过来,林阁璟见他眸中似有打量之色,打量之下隐藏着丝丝戾气,连忙故作灵力有些滞涩的模样,面容也跟着稍稍白了几分,想要等他挨近之后就立时偷袭将此人杀死。 谁知那人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竟突然露齿一笑将手中折扇展开,朝着他这边用力一扇,土黄色的光芒随之化为两条土蛇拱了过来,面前身后一个半圆形的土墙跟着将他围困其中,眼见此人连着两招要将他就此闷死在土堆中。 林阁璟一时不察他会发此招数,不等将剑拔出来就被土淹没身影,让那贵公子模样的修士低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师弟倒是好打算,只可惜不能实现了,当真有些遗憾。” “师兄谬赞。”谁知不等他话音落下,林阁璟的声音就幽幽响起,紧接着一股火焰冲天而起,露出其后青衫人一手持着灼烧符隶,另一手持剑的含笑模样,“倘若说师弟的心思再也不能实现,倒也不至于。” 那油头粉面的修士一见他竟未中招,顿时大惊失色握紧了手中折扇,唇角却渐渐露出阴狠笑意,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反倒光明正大的打量了青衫修士一番,身上土黄色光芒涌动不止:“师弟这话,师兄可就听不明白了。” 青衫人见他如此表现,知晓两人已然撕破了脸皮,目光淡淡没有情绪:“师兄会明白的。” 话音未落,油头粉面的男子不愿耽搁,再度扬起折扇用尽气力一扇,龙卷风般的土黄色光芒扑袭而来,让正对着他的青衫人立时警觉,他手中的火系符隶乃是高级符隶,霎时遵从主人心意灼烧起来,将那厚厚的土墙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另一只手上墨剑放出莹莹光华,正要劈开那两条土蛇之时,却骤然像被什么东西覆住一般,剑气未能透剑体而出,所以并不像林阁璟所想那般直接将土蛇断头,而不过在那土蛇身上划了深深一剑。 这一剑不仅未能将土蛇杀死反倒还激怒了它,瞬间只见那土黄色的大蛇张开大口,朝着他再度迎头兜了下来,龙卷风几近在同时紧随而来,他整个人被黄光掩埋而下,竟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危局! 不远处脸色苍白明显是灵力消耗过度的男子见此,倒是突地脸上涌起异样红潮,声音尖利的笑了出来,手中折扇不断在他掌心中开阖,面容剧烈的扭曲着注视那人之时,已然带着几分蔑视。 “小子,你以为我方才凑你那么近是为了什么?” 第070章 不算吃亏 他的声音愈发尖利时,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却不知为何更浓了几分,眼底也隐约泛出了青黑色:“虽然你的确察觉到我并非什么好人,不肯跟我过度挨近,不过你的剑已然被我下了暗手,你没那么快破解那东西!” 林阁璟深陷围困之中听到这话,立时知晓自己的剑为何不像方才那般灵便,顿时心中一沉略微思索片刻,知晓自己本就对这墨剑掌控不熟,恐怕就算受了暗手只有永渊可以解开,也就不再执着于用剑,而是挥袖将长剑收回锦囊,并起双指轻轻一抹脖颈。 “千寻。” 立于青衫人不远处的男子,见那土黄色的光芒已然洒遍那人全身,以为自己已然得了他的性命,立时忍不住高声笑了起来,笑声犹如乌鸦一般嘈杂令人难忍,谁知这笑声还未持续多久,就骤然被卡在了嗓中好不怪异,男子更是脸色骤变咬紧牙关,面上的潮红之色更是浓郁,蓦然低头喷出了一口血来——蓝紫色的光芒缓缓绽放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了土黄色光芒,隐约由灵气组成的蝴蝶翅膀轻盈落在了青衫人背后,又被他面带微笑的低身一指,顺着他的手指凝成一条蓝紫色光带缠绕住低头吐血的男子脖颈,狠狠收紧之后层层如苗子包裹起来。 肩上落着一只仅有拇指大小的蓝紫色蝴蝶,林阁璟身上的苍青色长衣虽然有些凌乱,看起来却并未失却悠闲仪态,步伐缓缓停在了那闪烁光芒的苗子面前,目光饶有兴趣的看向茧子中挣扎愈发微弱,竟好似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气力的男子,轻笑道。 “师兄瞧,师弟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罢。” 那男子被苗子绑缚其内,面上先是闪过土黄色光芒,随即就被一层层荧光扑灭,只留下了蓝紫色的光晕,他因为施法攻击林阁璟已然灵力用尽,此时被开光初期的幻蝶千寻寻到机会绑缚茧中,不一会就没了气息完全死透了。 林阁璟稍稍敛下眉目握紧手指,好一会才平复自己已然乱了的呼吸,又拿出一只玉瓶来将里面的丹药咽下,调息许久方才缓过劲来,脸色也不复刚才那般惨白,蓝紫色的幻蝶就在此时翩然飞起,在同色的茧子上飞了一圈,男子就骤然化作一团粉末飞散开来,只留下了一个小小锦囊,被林阁璟灵力细丝一勾落入掌心。 他正要收下那锦囊迅速离开此处,以免被仙宫中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却还不等挪开步子,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带着笑,深处却毫无息怒之色的沙哑男声。 “师弟接连两战,当真精彩绝伦。”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林阁璟手指轻轻一握,差点将那锦囊掉在地上,好歹及时用另一手接住了,那双乌黑的眸子却无止尽的暗了下来,唇角笑容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师兄是何时在的?师弟竟毫无知觉呢。” 随着那声音渐渐挨近,一个身影缓从白雾中露出身影,露出自己平凡的面容,目光看着背对自己的青衫人时,却是充满了警惕和戒备的。 “师弟不过隐瞒了自己开光期的修为,自然看不破为兄这心动期的隐匿之法了,师弟可不必妄自菲薄,师弟年纪尚轻手段却如此繁多,身边更有妖宠幻蝶从旁相助,倘若不是为兄小心等这两位师弟先出手,此刻怕是真的会死在师弟手下呢。” 林阁璟自听到他话音之时,心中就依然有所准备,怕是今次逃不过此劫了,此时听那人言乃是心动期的修士,唇角也禁不住逸出一抹叹息,心想那人以为进仙宫之前以为两人会一直在一起,就只与他几枚传讯符而未曾留给他剑符,禁地之事后又怕他再有同归于尽的心思,早就将那宝器卖了出去换灵石回来,如今事到临头他竟有些无法可想了。 脑海中闪过那人冰雪般的眉目,面上的神色不由柔和几分,眸底却有狠色一闪而逝:“师兄乃是心动期,又想要取我性命,此时又何必多说?” “师弟可是不愿引颈就戮?” 那修士见他迟迟不背过身来,心中也清楚林阁璟连经两次大战灵力已然耗得差不多,就算隐瞒了修为也不过是开光期,决然不可能在毫无助力的情况下胜过心动期的修士,只可惜了那只认主的幻蝶,原本成长起来可是高阶修士的助力…… 想到那只难见的幻蝶妖宠,追杀而来的修士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闪烁过浓郁的贪婪之色,蓦然上前一步将目光落在那人腰间锦囊上,声音愈发低哑暗沉:“说不准师弟将身上的那些宝物给了为兄,为兄或许还能留下师弟一条性命。” “师兄不必多说。”林阁璟方转过身来,闻言便立时冷笑一声,知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不想再与此人虚以伪蛇,那柄长剑再度握于手中,另一只手则将所有的符隶都拿于手中,翠色灵光闪烁不止,“师弟得罪的是什么人,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那修士见他并不上钩,也不见有多少失落,仿佛早有预料,身上灵光已然涌起,不等林阁璟出招,便身形如电朝着青衫人出招:“既然如此,师兄也就不废话了。” 见那心动期的修士准备上前,身上还隐约缠绕着淡紫色光晕,林阁璟心中禁不住更沉,知晓此人怕是雷灵根的变异属性,正好与他所修木系相克,且雷系法修所用招数威力极大,攻击力几近可与剑修比肩,此次怕是当真没有幸理了。 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林阁璟连着后退几步,眉目沉凝的一指点去:“千寻,去!” 幻蝶仿佛也知晓此刻危急,一迎上去便见一片蓝紫光芒闪烁,与那淡紫色电光缠绕在一同,竟是抵挡住了那修士的第一拨攻击——按理来说妖宠挡住了攻击,林阁璟应当松口气才是,可见到这样的情形,他的神色却愈发暗了下来,只因幻蝶克星便是剑修或是雷系修士,及时此刻挡住了攻击,怕是有可能会伤及妖宠根本,千寻也跟了他两年有余,一直视他为父十分乖巧,如今能挡住那修士这么久,定然是已经为他拼了命的。 想到此处,他手中的符隶光芒更盛,不等那蓝紫色的光罩波动起来,就一张接着一张扔了进去,刚准备要抬手收回千寻来,那淡色光罩便骤然涨开几分,紧接着其上紫色电弧不断游走,下一刻便骤然将那光罩劈得完全碎裂。 一只拇指大小的蝴蝶如碎纸飘落,翅膀几乎都动不了了,显然是功体被破已奄奄一息。 林阁璟抬手接住连翅膀都动不了的小幻蝶,强忍住妖宠重伤之后对自己的冲击,硬生生将喉间那口鲜血咽了下去,手中长剑刚要抬起就被一道电光打落,紧接着他眼前一花一黑,围绕在他身侧周围的藤蔓在瞬间碎裂,一只带着电弧的手如同山岳一般缓缓推进,霎时就拍灭了那些符隶,一把箍住青衫人的脖颈将他提在半空,声音低沉狠戾。 “师弟,束手就擒,不必挣扎!” 青衫人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迅速脱出控制,目光低垂落在地上那柄墨剑上,沉默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已然抓住他的修士面有得色,料定他灵力耗尽妖宠重伤也未有其他宝物,此刻是怎么都难以逃脱自己的手掌心,手下用的力气就更是没有轻重,几乎将林阁璟的呼吸都霎时掐断。 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被人掐着颈子,林阁璟面色苍白神色却不算难看,只不过全是认了命的样子,竟是一点都不挣扎了,而掐着他的人见他乖顺,倒也并不直接点破他的丹田将人废了再杀,反倒挥袖将他抛在了自己脚下,又蹲下身来钳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那张脸,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片刻之后面上神色缓和了许多。 “看师弟这副模样,为兄倒也不算吃亏了。” 林阁璟被他如此扔在地上,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传来,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手指在袖中连点几下,乌黑的双眸深处奇怪的没有惊慌更无绝望,闻言倒是霎时抿了抿唇,躺在冰冷的石块上看着立在身边,正抓着他的下巴端详他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听他开口询问,先是挑了挑眉,随即突然抬手放在了他的腰间,竟一下拉开了他的衣结! 林阁璟没想到他会拉开自己的衣服,刚一挪动就只觉身上剧痛,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神色,反倒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那人的手指:“你干什么?!” 第071章 姬氏名一 那修士见他阴狠可怖的神色,与并非活人倒像是厉鬼的眼神,即使也是杀伐果断的人,也禁不住皱了皱眉,手下的动作稍稍停顿,片刻后却已然缓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再度去解青衫人外衫之内的中衣,眼见着就要将此刻已不能抵抗的人扒个精光,然后再行那猥亵之事。 “师弟可不要误会,师兄非是那轻薄之人,更不喜什么男子,如此不过受人所托罢了。” 林阁璟见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确却并无一丝欲望之色,手下的动作却并无迟疑,很显然不过是受了背后之人的嘱托,此时打败他之后行事不过是要侮辱他,一时间心底发冷眼底狠戾之色更浓,忍不住唇边讥诮喃喃道。 “……他倒是真恨我入骨,这样的手段心机……果真不愧是大师兄。” “你既然知道,就莫要挣扎了。”那人掀开了他的中衣之后,目光在他身上唯一剩下的单薄衾衣上一掠而过,目光终于多了几分兴味,手指松开了那白皙的下巴,就朝着林阁璟身上摸了过去,“我会尽力让你不太痛苦,过后立刻杀了你便是。” 眼见他的手指就要挨到自己身上,林阁璟缓缓垂下眼帘掩去浓烈杀意,指尖已然泛出隐约碧色光芒,背后的竹影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他的真神碧玉竹本是天地灵根,能让修士不论寿命还是灵力都是普通修士的两倍以上,他一直将其作为杀手锏暗中隐藏,此时随时准备与他一同发出惊天一击,将面前毫无防备的此人打个对穿! 可就在那人以为青衫人灵力耗尽,已然没有可以反抗他的力量从而放松警惕,手指马上就要落在那白色的衾衣上,而平躺在地上的林阁璟也准备好再度出手时——一道刺眼的淡金色光芒瞬间破空而至,以几乎要将林阁璟刺瞎的光亮,和无比熟悉的锋锐之感朝着这边扑来,林阁璟反应极快的放出了自己的灵力,下一刻却仿佛被一股柔和力道扔在了一边。 而他自己本来所处的那地方好似骤然将什么东西引爆,仙宫之内的灵力剧烈的波动起来,等林阁璟支撑着走出那一片地方,忍不住自己心底惊讶的回头去望时,便见本来要去抓他的那个修士面容竟仿佛凝固,随即霎时在那股力量下化成了飞沬! 那种他无比熟悉的力量,倘若他没有感觉错的话,就一定是——剑气! 脑海中立时划过那人冰冷的俊容,林阁璟心中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将自己的衣衫理好,就返身朝着那人落地的方向走去,口中下意识轻声唤道:“永……” 谁知他还不等完全靠近那人挺立如松的背影,就渐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立时带着些警惕的停下了脚步,目光凝重的看着那无比相似,虽然同样是一身白衣身形高大挺拔,不过那人身上所着白衣,却并非是永渊那种不带一点花纹的素色衣衫。 此时背对着他的这个人看不清面容,只着一身带着浅金提花暗纹的白色长衫,大抵因为此处有些寒冷的缘故,袖口领口之上都缀着纯白绒毛,放出的灵压与永渊差不多都在心动后期,压得靠近他只有十几步远的林阁璟这样的开光期法修,一时间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是永渊。 这世间果真能人颇多,永渊已然是他半生所见最厉害的天才,却没想到竟有人在心动后期时,能在剑修之路上与永渊堪可比肩! 此人自背影看起来十分年轻,却不知晓他与永渊到底谁的年纪更大些…… 林阁璟没想到此时会有不认识的剑修救他,他方才眼见着此人能力不敢懈怠,思索中想好了之后要说些什么,又想起此人并非熟人更多了几分戒备,忙将自己身上的衣衫都整理好了,刚准备低身行礼道谢顺便一问究竟时,那人却突然稍稍侧过身来。 青衫人刚准备开口的话,却在那人转身露出侧脸之时,蓦然稍稍一顿。 眉如远山,眸若寒星。 肤色莹白,犹如珍珠美玉,薄唇带弧,颜色绝丽似血。 一眼观之,只觉——濯濯山间清泉,皑皑月下白雪。 竟是这样的容貌——与永渊那俊美到极致的容颜相比,都让他几乎分不出上下来。 没有想到此人容色如此出众,林阁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片刻才回过神来,目光在那半张脸上挪开时,心底却猛然升起几分失落之色,好似看不到那张脸时他就有些难过,顿时让他复又提起心警惕奇怪起来,生怕是面前人施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法术,垂下头不敢再看那人面容,反而缩手在袖中握紧了手指。 他一直不说话,侧过身来的人唇角微勾,也不嫌被救了人如此怠慢,粲然容颜上并无不满之色,话音语气很是柔和沉稳,声音更低沉悦耳:“可能说话?” “多谢这位剑修师兄……救命之恩。”面前之人已然开口,林阁璟忙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上了恭顺之色,一板一眼的轻声道,“只不知师兄尊姓大名,若无为难还请师兄告知,小弟也好铭记于心时常感激。” “师弟不必客气。”那人闻言笑容不变,回过身来将面容完全露出时,容光优美几乎将方寸照亮,抬手虚扶了一下示意他不必行礼,动作优雅挑不出一丝差错,显然非是普通修士能有的姿态,“还请抬起头来说话。” 等到林阁璟直起身来,直视着那人带笑的唇角,却不敢再度往上看那张脸,不知为何就在面对着此人时,他只觉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全身,细查却并不知这股感觉从何而来,一时间只觉疑惑不解,此时不觉得是面前人耍了什么花招放下心来,可仍将本来想要说的其他话语卡在了喉咙里,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我姓姬。”见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青衫人身量不高,好似还是个单薄的少年,立在他面前的人眼光稍有波动,俊美若天神的面容神色和缓,连心底突然莫名多了几分柔软,连着话音都和缓几分,像是怕惊吓了面前刚脱出险境的少年,“单名一^”被那样温和好看的笑容对着,心中戒备还未散去的林阁璟仍是忍不住愣神,下意识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一?是一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面前的这个青衫少年仿佛毫不防备自己,还在他这个仍算陌生人的面前,随意说出对他名字的猜测,顿时让谦谦如玉贵公子模样的人勾了唇角,目光凝视在那人身上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 “一之名乃家父所取,大抵是为此意……师弟所说一二的一,倒也不算说错。” 林阁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倏忽,竟第一次将心中想的说出口来,还并非是对着妹妹或是永渊,心中暗自吃了一惊,却提不起什么戒备的心思,便也回以微笑道:“原来如此,是小弟浅薄了,师兄海涵。” 姬一见他肯抬起脸来面对自己,眼底也没有方才那般浓烈的警惕之色,一双带着华光的桃花眼中闪过柔光,语气很是温和抬手指了方才的方向,声音清朗开口问道。 “不知师弟姓甚名谁,是哪一宗的弟子,又为何接连被人追杀?照姬某来看你不像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是仙修唾弃的魔修支流,可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 “师兄明鉴,正是如此。” 林阁璟见他提起方才之事,眼光不由暗了几分,片刻后却想起此刻还在仙宫之内的其他元黎宗弟子,以及面前不知身份的陌生剑修,便带着一分微笑低声拒绝道:“此事有些复杂,师兄已救了师弟一命,师弟实在不好意思不说,但如若说起定然提及宗内隐秘,因而恕师弟无礼不能相告。” “这般说来,问你此事倒是为兄的不是。” 姬一见他并不想多提及此事,也自然而然的掩去了自己想说的其他话,面上的柔和神色却几乎未变。 “方才不过是看不惯那些肮脏事,偶然察觉此处灵力波动前来查看,对于为兄来说不过是随手之劳,师弟可莫要提及报恩之事,便当此次是交了个朋友,如何?” 听他说起交朋友这三个字,林阁璟抿了抿唇,脸上仿佛多了几分腼腆之色,闻言连忙躬身行了个礼,方才回话道:“小弟惶恐,师兄太客气了。” 低垂下头的时候,青衫人的目光不由下落,正好瞧见那人宽袍大袖之中隐约可见的修长手指,以及小指之上一枚隐约发亮的金色龙纹戒指,下一刻却不等他细细看个清楚,那只手却骤然托住他的小臂,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那人俊美的面容。 “既然你我是朋友,就不必如此多礼,师弟快些请起罢。” 第072章 与其有旧 林阁璟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来,不着痕迹的从他掌中抽回手,含笑转了话题:“师兄晚来不知,方才在那处师弟瞧见了一块牌匾,还不及看清就被此人攻击,不如此时师兄与师弟同去看个清楚?” 听面前青衫少年提起牌匾,姬一眼底滑过一丝暗色,面上却仍是温和如春风的笑容,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的朝着原处走去,停步在了那木精凝聚而成的翠晶牌匾下,再度看向木精之上被人刻画出的几个篆字。 “百草仙宫?” 林阁璟听他话语中仿佛有些奇异,顿时知晓此人怕是知道些什么,心念电转之间立即偏过头去目带疑惑之色,轻声问道:“师兄这样神色,可是知晓些什么?” “那是自然。”那人听他开口询问,唇角笑容不变,眸中仿佛闪过精光,回话时却垂下眼帘不急不缓,“这百草仙宫说来却是大名鼎鼎,可对为兄这种剑修却是一点作用都无,但师弟却不妨去碰一碰运气,说不准能得到些好东西也未可知。” 林阁璟是当真不知晓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不然也不会一直心中没底了,如今听闻面前这人知晓,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淡淡怒火,他出宗之前就猜测石武让宗内众人来此仙宫,定然是知晓一些什么的,只不过没有告诉药尊一脉和永渊,就是为了能够在此处找人暗算于他——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处连石武也并不知晓是什么地方,刺杀在此不过是怡逢其会想要找个机会杀他,并非石武对此地胸有成竹。 他心中并不清楚这些,心中戾气反倒更深,也不由担心起此处诡异,石武又在暗处虎视眈眈,和自己失散的永渊会不会出事,奈何现下他什么都不清楚,此处又无法使用什么通信之物,眼见着面前此人好似是对这仙宫有所了解,就忙不迭低声请教道:“不知师兄此话从何说起?,,姬一眼光在他身上掠过,见他当真是一无所知,第一次微微皱了眉毛,变了神色的那张面容,仪态却更是高贵令人屏息:“师弟已然进了此处,居然不知此处名讳渊源?” 林阁璟眼见着那张面容稍稍变化,却一点无损那俊美容颜,不禁更是想起了此时不见的永渊,一时间倒是真的有几分心焦了,目光闪烁立即接话道:“这……师弟一直在山中潜修,一出山就逢这仙宫出世,只来得及稟报师长前来历练,就径直进了此处也未曾多想,因而……对此处几乎一无所知。” “若是如此,倒是为兄唐突了。”姬一见他这么说着,眉眼间仿佛多了几分忧色,意以为他是在担心此处会有什么危险,便微微一笑指着那牌匾问道,“方才为兄说出那话,乃是因为师弟身上木气莹然难以掩饰,想必就算不是个单木灵根,也是木灵根为重的双灵根修士,不知为兄此话说的可对?” 林阁璟听他问起灵根,心中立时一紧。 他的灵根特异始终不知是什么,如今显现出来的都是单木灵根的样子,可他自己清楚他并非单木灵根,这一点却不会告诉姬一,因此口中掩饰说出便是与妹妹一般的灵根:“师兄明鉴,小弟乃是水木双灵根,只一直修木系之法,方才掩盖住了水系之力。” “怪不得,水生木乃是常理,倒是为兄失礼相问了,还望师弟莫要见怪。” 姬一见他不曾犹豫说出自己的灵根,见他眼神清澈回答极快不像说谎,心中便觉得些许愉悦,以为他是不防备自己才如此,唇角微笑渐深轻声解说道:“实在是因为这百草仙宫,乃是一位渡劫期大能的居所,此居所更是为这位大能选取继承人的地方,因那位大能乃是一位地级药尊,更是一身纯粹木气身负单木灵根……” 听到这里林阁璟心中一惊,他的灵根被修士看来,都是单木灵根的样子,唯有他自己觉得不对,因此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何况此时身边还有姬一看着,自然不能现下就去试试,不由暗中记下了此处方位,面上却露出些许失望之色,禁不住开口说道。 “那位大能挑选继承人的条件,只能是拥有单木灵根的修士?” 对于能够得到渡劫期大修的传承,几乎没有修士时不动心的,青衫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是寻常,更坐实了他并非是单木灵根,一直立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姬一见此,含笑接着开口补充道。 “不错,且这位大修要的不光是只拥有单木灵根,还需要修为不曾破心动期的修士,这般道基未定方好择选良才。” “师兄知道的分外清楚,倒是让师弟有些汗颜。” 林阁璟见他知道的这样清楚,又见他神色淡淡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有如此出众的容貌和剑道修为,前世在三宗大比中仿佛从未瞧见,隐约升起了几分怀疑心思,思索瞬间不由开口试探道。 “不过师兄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单木灵根,怎么……” “来之前未曾知晓是百草仙宫,一直在内中转来转去不能脱出,更连方向都迷住了。” 姬一听他提及自己来的因由,目光霎时幽暗几分,看起来倒是并未起什么疑心,唇角的淡笑却薄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师弟在此与几人斗战,引发了此处的灵力波动,姬某这才顺着波动找了过来,还望师弟不要怪姬某唐突。” 林阁璟见他并不想提及此,仿佛其中有什么秘密一般,虽知晓面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剑修只需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根本不必绕个圈子去害自己,心下稍去的警惕却还是再度提了起来,面上也多了几分腼腆之色:“师兄救了小弟的命,说这样的话太过客气了。” 说罢这话他不等那人开口,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好奇,再度开口时却明目张胆的试探。 “不知师兄可是散修?” “不是散修,不过闲人。”姬一侧过身来面对着他,眼见着青衫人在问出这句话时,眼神明亮之余,白皙的脸颊上仿佛多出一抹淡红,不由微微眯起了眸子,含笑弯下身来靠近那人,问道,“身份之事涉及姬某秘事,师弟也不要为难为兄,可好?” 没想到那人会突然靠近,眼见着那张毫无瑕疵的俊容停在咫尺之间,薄红的唇仍带着柔和微笑,林阁璟本来是故作腼腆的神色,不由多了一分真的无措,忙垂下头来稍稍屏住呼吸,轻声回:“师兄客气了,师弟不问就是。” 姬一见他面上红晕更盛,好似就要后退一步躲开他了,这才施施然站直了身体,袖中滑出一支翠色玉笛握于掌心,含笑指了指正对着牌匾的另外一边:“如此你我皆不能入这仙宫,不如一同找了去路如何?” 林阁璟听他说要去寻找出路,眉目间不及掩饰浮现起迟疑之色,片刻后就化为笃定之意:“这……” 姬一见他神色变化,稍稍有些惊讶,心觉有些不对,立时问道:“师弟可有为难之处?” “确是如此。” 林阁璟知晓此刻要是不说清楚,等到之后不与面前人一同走,怕是也不行了,便立时肃了神色认真回道。 “小弟进这仙宫并非一人,实则还有一位亲近的师兄,如今我刚进仙宫不久便与那位师兄走散,现下甚是担心需要前去寻找,怕是暂时不能与师兄一同去找出去的路了。” “哦?”那人仿佛没想到他并非一人来此,而是有人相伴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莫名之色,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有相熟的师兄一同进了此处,看你心急要在此处寻找,可是他是单木灵根的修士,怕他就此错过了这场机缘?” “倒并非如此。”林阁璟见他目中露出好奇,心想要是说清,此人大抵就不会与自己一同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将自己要找的人说了出来,眼底却情不自禁在提起那个人时,多了几分柔和之色,“那位师兄……是位剑修。” “剑修?”姬一闻言心底霎时一跳,眼中暗光闪烁不知什么心思,片刻后笑容骤然加深,目光一扫后点出了他的身份,“看你衣着打扮与身份令牌,你当是元黎宗麾下弟子,怎会有剑修的师兄?” 见他如此清楚元黎宗内门弟子的法衣样子,竟一眼就能看出来,林阁璟心中警惕之色更浓,唇角微笑却是分毫不减,不敢再露出什么特别神色,被面前之人看出端倪来:“那位剑修师兄只是与小弟有故交,非是宗门内的师兄。” 第073章 阴谋破裂 说罢这话,他见那人看着自己眼神不明,仿佛另有打算却不准备说出,心中不由微微一沉,口中却接着说道:“小弟与他情谊深厚,不能抛却他一人离去,他并不如师兄知晓此处情况,小弟要找到他方能出去。” 那人听他话中之意,突地轻轻笑了一声,面上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话语却愈发犀利见锋:“这么说的话,倘若找不到他,师弟就一直不出去,宁愿在此地空耗?” 林阁璟被他这话说中心事,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沉默的垂下头去,心底暗叹怕是摆脱不了此人,此时又开始忍不住担心此人不怀好意,手指愈发在袖中握紧,却想不出什么其他法子让他不跟着自己,颊边缓缓沁出一点冷汗来。 “师弟。” 那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看见那鬓发渐湿,眸中颜色深了几分,蓦然开口道:“你如此心急想要寻找那位剑修师兄,又是这副无比担忧的神色,甚至他不出去你也不出去,倒是让为兄禁不住有些怀疑了……你与那剑修的关系,怕是不止是普通的师兄弟罢。” 林阁璟闻言心中跳动几乎止住,却知晓以面前此人的能力,大抵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也就不想再隐瞒自己对那人的担忧,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与那人对视,乌黑的眸中深深不见神情:“……师兄说笑了。” 姬一见他不再躲避自己眼神,又是这般眼神看着自己,眉毛禁不住一点点皱起,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不高兴,唇角笑容就随之淡了些:“为兄是不是说笑,师弟心里最清楚不过。” 话音未曾完全落下,不等青衫人做出什么回应,他又再度勾起了唇角,眸光如电的看向那双乌黑眸子,俊美的面容竟现出几分邪魅之色。 “师弟口中那位剑修师兄,想必同样是个剑修天才罢。” 林阁璟见他如此神色,心弦绷得极紧,虽说对面前人有着几分莫名熟悉,可当真论起来,在他心中无人可比永渊,倘若牵涉了永渊安危,他决然不会任由此人跟着自己,此刻闻言更加警惕起来:“师兄此话何解?” 两人之间因为这几句谈话,早已不见方才轻松和缓之景,那人眼中划过一丝极浅的失落,唇角笑容却复又添几分温和。 “师弟不必紧张,为兄并无什么坏心。” 他面容俊美神色缓和很难让人心生戒备,说罢方才那话后察觉到林阁璟神色似有松动之意,口中便趁热打铁的接着道。 “只是此次前来这百草仙宫,竟是白跑一趟不仅并无所得,而且更是没找到什么宝物,若是能够遇到适合的对手,倒也不枉白跑了这一趟,想必那位剑修师兄若是剑道修为颇高,在此处想必也一直想要寻找试剑之人罢。” 试剑之人这四个字一出口,林阁璟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时间霎时定在了原地,脑中思绪万千几乎不能决定,片刻之后仍然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底的戒备之色渐渐少了,而姬一立在他身边也不去看他的反应,唇角笑容却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威势。 “怎么,师弟还是不愿意让为兄见见那位……比为兄更强的剑修师兄?” “师兄说笑了。”林阁璟没想到此人看起来友善,其实也会做如此胁迫之事,面上神色晦涩不定,思索片刻之后却终究应了下来,目光也不如方才那般温和了,“那位剑修师兄,与师兄的修为在伯仲之间,说不上谁比谁更强些。” 姬一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那双桃花眼微微敛下,薄唇勾起的弧度不由松了些。 “既然如此,师弟就更不应该惧怕了,难道不是么?” 林阁璟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随即看向了更远的方向,手指在袖中握紧:“师兄说的是。”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直到姬一极轻的叹息一声,率先迈开步子选了个方向前行,身着苍青色长衫的林阁璟方才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紧接着缓步跟了上去,两人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那翠绿的牌匾前,而晶石般的牌匾随之掩在了一片骤然而起的薄雾中,再也看不见痕迹了。 就在这两人一前一后在仙宫内行走时,此时距离千里之外的元黎宗主峰议事殿中,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一个连滚带爬的身影就出现在主位之下的台阶上,脸上俱是惊慌不定的神色,口中叫道。 “大师兄,大事……不好了!”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主位之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冷冷的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人,唇角带着些薄凉的笑意,一字一顿开口道。 “慢慢说,到底何事慌张?” “当真……当真是大事不好了!”那弟子见他这副诡异神色,只觉得愈发恐惧难明,差一点就吓得抖起来,面上刷的一下全白了,结结巴巴的稟报道,“大师兄,那三位师兄临走前,临走前所作的……三盏命灯都……” “都怎么了?”一听到命灯两个字,石武本来不置可否的神色骤然一变,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拽住了阶下弟子的衣摆,将他拉到了眼前来凝目注视,沉下面容冷声喝道,“说!” 那弟子本来就十分害怕,被他这么一吓差点缩下去,闻言眼光发直的下意识回道:“都… …都灭了……” 即使看见弟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石武自己心中也有了几分准备,大抵是要折损一些人手,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让他整个人都愣了一瞬,下一刻眼底才盈满了戾气,咬牙切齿的喃喃道。 “什么?!”自那一次在禁地中吃了瘪,他听了师尊突然要寻找一个炉鼎,一时间顾不上去与那个青衫修士计较,谁知后来同样是因炉鼎之事,查来查去竟是查到了同一个人身上,立时让他怒火狂燃无法自已,好不容易等到了师尊暂且闭关修炼不管宗内事务,他就准备下些暗手让那人死的悄无声息,谁知道他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却发现此人根本不好动手! 他知道被凤天翔注意的这个人名为林阁璟,在宗内乃是个内门弟子拜在药尊座下,本就有个金丹修士相护,这倒还罢了。 谁知药尊的大弟子突然也到了金丹修为出关,又有那个心动后期的剑修护着,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轻易得手,更何况此人还是凤天翔亲口朝他嘱咐的,若是明面上是被他所杀,等到凤天翔出关之后问起,他就根本没有办法狡辩此事与他无关! 好不容易在他万分焦虑之时,那仙宫之事就突然发生,他立时就心生一计,想到将宗内所有长老都调出这个主意,等到药尊和那剑修一同离开,留下林阁璟一人在宗内,想要对他如何还不是自己说的算么?要是林阁璟与他们一同离开那就更好不过,想要林阁璟在宗内死难,想让他死在外面岂不是更加容易! 因此在林阁璟跟随那剑修离去之后,他立即找了宗内几个一直跟随他,却不曾十分出众的内门弟子,分别嘱咐了三人寻找机会废了林阁璟的灵根,或者是直接杀了他,且还许诺很多手边得用的灵物丹药,这才让他们分别留下魂灯去了仙宫。 在告知宗内众人仙宫诸事之前,他已然先派了自己麾下的弟子去尝试今日仙宫,那些人带回来的消息之中,极为重要的一条便是不管多少人一同进去,也不管修士是用什么方法互相挨在一起,那仙宫在传送之时都会将修士彻底分开。 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就立刻出现一条毒计,思虑片刻就下定了决心,果真在告知众人这个消息后,林阁璟果真跟着那个白衣剑修一同前去,正中了他的下怀! 恐怕那人一定不知道,等到进了那仙宫之后,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他本想接着这一次的机会直接杀了林阁璟,就算那林阁璟厉害也要彻底毁了他的灵根,最少要让他成为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那么林阁璟以后就不能突破开光期,想要变成单木灵根以后更是不可能! 更何况他还嘱咐那些人毁掉了林阁璟灵根之后,不要立刻就杀了他,最好与他发生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仅让自己出了口气,定要将那与他一直有暖昧的剑修气得发狂,最后独善其身渔翁得利的便只有他一个人! 倘若真能如此自己也愿意受师父责罚,只要师父不与他人有什么肌肤之亲,更不要提采补的炉鼎要别人之事! 如今连着派去了三人去伏杀,这三人却尽皆死去,一下就让三个内门弟子折损,虽说能够说是那仙宫之故,可还是让大殿中的石武面色阴沉,面上暴怒之色几乎难以抑制,顿时让前来报信的弟子吓得面无血色,只能小心翼翼的立在他身边等着大师兄开口吩咐。 不知过了许久,那弟子本就胆子不大,这时候更是吓得打起了摆子,耳边就传来了石武森然的声音:“今日之事若敢与他人提起,特别是师父……” 那弟子慌忙低下身,不敢与他对视连声应道:“师弟不敢!大师兄明鉴!” 石武看着他垂着的头顶,心中的愤懑和些许心虚放大,想到自己一下折损的人手,不由咬了晈牙抑郁难解,本想要将气发在这个弟子身上,可终究还是挥袖让他离去了: “下去罢。” 长舒了一口气,不必面对狂怒之极的大师兄,那弟子好似屁股着了火,眼底马上透出庆幸之色,面上很是恭敬的应道:“师弟告退。” 眼看着这四个字说完之后,那跑得比谁还快的身影,石武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喉间那一口气却怎么都咽不下去,手掌紧握成拳狠狠击在了一边的石桌上,顿时将那足有半人高的石桌打成了粉碎,化为烟尘掩住了那满是狠戾的眼神。 第074章 名剑山庄 仙宫之中泛起蒙蒙的一片白雾,身着白衣的青年唇角带着微笑,玉笛紧紧握在掌心摩挲,在他身后不远处则是一身青衫的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片刻,走在前面的姬一突然停下了步子,剑眉蹙起回身对青衫人低声道。 “前方好似有灵力波动,说不准会有人在,不如你我一同前去一探?” 林阁景闻言神色一变,温润的面容上笑容浅浅,立时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师弟正有此想法。” “师弟的术法现下想必不大灵光,不如姬某就此带师弟一程。”姬一见他答应,眸底闪过一丝光芒,沉吟片刻后略微垂下头来,语调柔和开口问道,“师弟觉得如何?” 青衫人听到他这话,手指不自觉在袖中缩了缩,发现果真在此处自己的灵力有些滞涩,仿佛是因为仙宫本身便是限制修士的,心下担忧着那人的思绪更深几分,面上却仍旧笑着应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姬一见他干脆答应,唇角笑容深了些,一只手握紧了玉笛,另一只手则稍稍抬起,示意他将手放上来,林阁景以为他会拽着自己的衣服走,谁知却摆出了这等姿势,他本无心要与此人有任何肌肤相触的机会,可如今也不得不伸出手去任他握住。 便在两人双手交握的那一霎,林阁景只觉身上一轻,整个人随一股清风漂浮而起,眼前先是被白雾遮蔽,随即在那人挥袖之后,白雾就渐渐散了开来,露出前方隐约的景致,浮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来。 在瞧见那个熟悉身影的一瞬间,林阁景面上先是闪过怔愣之色,随即就是满满的喜色,压抑不住的开口唤道。 “大师兄?” 那个在不远处隐藏在白雾中的身影,分明就是未曾与他一同走的师兄吴恒! 姬一见他眉目之间喜色难以遮掩,不由稍稍垂下眉目,唇角带笑的低声问道:“可是你要找寻的那位师兄?这样一下子就找到,当真是一番好运气。” “不……并不是那位师兄。”林阁景听他说此试探的话,知晓若是此人看自己确定,定然会前去约剑比试,此事定然会露陷无疑,大师兄也并不一定能打得赢此人,心中不曾犹豫就说了真话,对视着那人的目光澄澈没有杂质,“不过他乃是我同门师兄,倘若在此遇见了,是定然要上前去打个招呼的,不知——”姬一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道:“姬某并非什么不识人情之人,望师弟莫要将姬某看的太低”“师弟冒犯了。”林阁景自然的收回手来,含笑朝着不远处吴恒所在的方向迈步,口中则道,“那不如,师兄与我一同去见大师兄一面,如何?” 那人点了点头,抬袖之时面容显露,乌发坠至肩上,更显出丰神俊朗,气度非凡令人心折:“既然师弟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见他如此姿态,饶是对他怀着戒心的林阁景也禁不住叹息,眼中阴郁之色更深了一层,刚要领着那人一同上前之时,走在他身后的人却突地一皱眉头,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停下脚步,顿时让青衫人讶异的回过头来。 “……师兄?” “且等一等,好似有些不对。” 姬一停下脚步之时,刚刚撤下的术法,就被他再度挥袖施起,两人本来已然清晰的身形,再一次完全掩盖在了薄雾之中,修长的手指握紧玉笛,朝着吴恒的背影点了过去,那双一直放着华光的桃花眼,此刻的神色更是十分凝重。 “你仔细看,你那位大师兄^”林阁景听他说吴恒有些不对,立时绷紧了心弦朝着那边看去,不出意料的就在他转过头去时,冷漠中带着隐忍的声音骤然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道深红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吴恒身后,容颜在薄雾之中显得十分模糊,却能够瞧见那抿着的唇角隐约压着怒气。 “阿恒!” 吴恒一直背对着他,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步子才蓦然停下,唇角闪过一丝讥诮的笑,那张一直显露在林阁景眼中,始终是淡漠坚毅的面容,此刻仿佛压抑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一般稍稍扭曲着,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你还想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那人有些怅然的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往前慢慢走了几步,伸手就要去抓吴恒的肩膀,声音比方才添了几分隐忍,更多了一些方才没有的温柔,已近乎小心翼翼:“等到你答应我的时候。” “我说过了。” 谁知不等他抓住吴恒的肩膀,一身黑衣的大师兄仿佛早有察觉,竟在他的手朝上伸时,立时转过身来不让他碰到自己,那张坚毅的面容剧烈扭曲起来,眼底的颜色黑的看不见光亮。 他这样的神色看的林阁景心底一沉,隐约察觉到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不由更加聚精会神的看向那边,倒是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还在那人掌心中,反倒是姬一看了一会那两人对峙后,目光又不自觉的转到身畔之人身上,轻柔的落在了那人稍稍抿起的唇上,看了一会突觉那颜色颇是好看,竟是泛着隐约珠光的淡粉。 就在姬一禁不住想要伸出手来,即使不能触碰那人的唇边,也想要触碰那人粉白的脸颊和俊秀的眉眼时,林阁景的神色就骤然一变,霎时情绪好似阴沉下来,本来被他抓在掌心中的手腕抽了回去,紧紧在那苍青色的袖摆中握成拳头。 见他如此,姬一立刻意识到对面那两人怕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遗憾或是其他,压下了自己心中想要亲近此人的愿望,跟着皱眉望向同一方向。 便在他也跟着转头之时,吴恒的声音早已透过白雾,带着难以掩饰的憎怨和死寂,一字一顿的响起:“我就算是死,也再也不会答应你!” 那身着红衣者闻听此话,仿佛终于无法忍耐,霎时一步走到了吴恒面前,不仅露出了那刀削斧刻般的英俊容颜,以及那双带着焦急的眸子,还有比吴恒高出一头也更是健壮的身材,一双满是青筋的手则犹如铜浇铁铸般,死死的箍住了说罢话后就要离开的人,目光狠狠几乎要脱出眼眶来。 “你——”这个字仿佛是从他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那张本来还算是英俊的面容上,霎时闪过了极为可怖的神色,仿佛是要将面前的人整个都打碎一般,可不等他喉间的声音完全发出来,那双本来充斥着焦急慌张等等情绪的双眸,却乍然完全闭了起来。 因为他身材实在是太过高大,本来在修士中算的高挑健壮的吴恒与他一比,却好似是个未长成的少年一样,看的站在一旁的林阁景面色难看,却知晓此刻出去并非最好的时机,更没有明白吴恒与此人究竟有什么关联。 更何况,此人虽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看起来也凶巴巴的不好接近,但实际上抓着吴恒的手没有用几分力道,倒是更多像是不肯让他离开一般。 吴恒被他一直抓着胳膊不能逃脱,脸色渐渐化为灰白色颜色,唇角无力的勾了勾,露出的笑容里全是苦涩与绝望,双眼垂下再也不肯与他对视,下一刻却被一只手狠狠箍住下巴,将整张脸都完全暴露在那人灼热目光下。 “你分明对我仍然有情,为何如此……” “对你有情?”听到这四个字,吴恒霎时冷笑一声,双眸不再躲避,反倒直直看向那人,目光犹如刀锋般,一寸寸划过他的脸颊,落在那冷硬痕迹的下巴上,淡淡开口道,“你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少庄主。” 少庄主? 林阁景立于一旁听到这三个字,顿时眼光一动落在那红衣男子腰间,不出意料的看见一把长剑,与他并肩站着的姬一却挑了挑眉,含笑望了青衫人一眼,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话中会泄露出什么,反倒轻声低喃。 “名剑山庄的少庄主么……倒是有意思。” 名剑山庄?! 林阁景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说,知晓他是故意要让自己清楚此人身份,目光不由凝重起来其中却也添了几分不解。 自他入门之后遇见大师兄,就很少见大师兄出门历练修为,一般而言也不过是为药尊搜罗药材,如何会与这个高大的修士相识,看起来两人之间认识许久,关系想必曾经还十分亲密,且时至今日还对他……情思难断? 第075章 不必客气 可大师兄性情坚毅面容并不出色,他自己更是对此十分满意,不愿与他人做过多纠缠,对算是最为亲近的同辈之人自己,也不过是下意识的爱护甚至多过于平日的柔和神色,更何况在宗内并无人与他有亲近的传言,就更不必说跟名剑山庄有什么关系…… 林阁景心思本就颇多,如今看着大师兄与眼前人争执,脑海中正有了些主意时,吴恒的声音就再度响起,话语也不乏什么讥讽复杂,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疲惫:“你既然已经与清思谷的少谷主定了亲,不去好好与她双宿双飞亲亲爱爱,为何要过来再度纠缠我!” 那红衣男子闻言,脸上的神色凝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嘴唇开阖了数下之后,却蓦然松开了拉着吴恒臂膀的手,正当吴恒垂下面容再度抬步要离去之时,却霎时挥袖将人拽入怀中,死死抱着不顾吴恒挣扎也不肯松手。 林阁景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日竟会瞧见自己那高大的师兄,竟会被迫“小鸟依人”的靠在另外一个男修士的怀中,那张宿来坚毅淡漠的面容上,则是掩不住的心伤和疲惫之色,显然是与这个男修士有一些难以诉说的旧事。 而那男修士在低头在看他之时,眼底深处闪烁着的柔情和小心翼翼更是实打实,就算吴恒一直挣扎不休想要离开那人怀抱,红衣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就是抱着他不肯松手,连吴恒用了灵力挣扎都没能成功。 这一幕发生许久之后,仍是惊得林阁景目瞪口呆,好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倒是姬一转头看见他这般神色,目光渐深的掠过那微张的薄唇,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不由微微眯起双眸,喉结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那红衣修士死死用手臂箍住怀中人,脸上懊悔与小心翼翼更甚,倒是少了几分刚才的蛮横与气急败坏,声音倒是比方才还要大:“我已经与你解释了无数回,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是父亲逼迫我与她定亲的,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 吴恒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眼底颓废疲惫之色更浓,手指垂下握不住拳头,听到了他的话后沉默片刻,却骤然仰起头来朝着那高大修士露出笑容——然而这一次的笑容中没有苦涩,那张本来平平无奇的面容却因为这个笑容,莫名显出几分清秀与温柔来,就在红衣男子眼光也禁不住柔软之时,他的话语却如同刀锋一般犀利猝毒。 “我是该相信你没有对她甜言蜜语,该相信你没有与她定下道侣之盟,还是该相信你在那张石床上,与她行了那龌龊之事?!”驢睦之事? 隐身在一旁的林阁景蓦然听到这四个字,联系吴恒方才所说的话,本来就紧皱的眉头痕迹更深,目光转向看起来神色颇为复杂的红衣修士。 难不成…… “你……”没想到怀中人笑的如此自然,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这两句,男人猝不及防的露了惊慌神色,这一次几乎无法完全掩饰起来,“那一天,是你?!” “是我如何?”吴恒自从说出那句话之后,双眸就一直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他第一个露出的居然是略带心虚的眼神,乌黑的眸子不由更加深不见底,唇角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惊慌的模样,“不是我……又如何?”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又瞧见他毫无表情的面容,本来刚开始那副前来抓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些许犹豫和心虚之色:“阿恒,你听我说,那不是……” “时至今日,不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证据都已经摆到了眼前,那人眼看着神色中心虚甚浓,却还是不肯承认,更依旧想要纠缠自己,吴恒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目光垂下落在那人抱着自己的手臂上,咬紧了牙关突地低声吼道。 “我已然不愿与你有任何纠缠……每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幕,你可知晓我现下在想什么?我每一次看见你,都觉得脏得该挖掉这双眼睛!” 男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面上错愕与伤心之色几乎难以掩饰,看起来像是当真动了真心,却好似仍有什么顾忌的东西不能放下,那层心虚之色却渐渐淡了下来,片刻后终于神色凝定的开了口: “不……阿恒,你听我说,我……” 吴恒却不等他说完这句话,身上灵光骤然爆闪,碧色光芒化成珠子模样,刷的一声在他身侧四周爆裂开来,不仅将猝不及防抱着他的人炸开,也让自己受了几分暗伤,他禁不住低头吐了口血,才缓下呼吸冷冷看着那人。 “滚!” “不!” 那人在方才被灵力推开之时,脸色稍稍白了几分,明显是也受了些伤,脸上的神色却颇为执拗,看着吴恒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身上也跟着浮现灵光来,吴恒见他如此神情更是冷峻,转身就要化作遁光离去——可就在此时,本来浮现在他身周的灵光却蓦然一滞,吴恒眼底禁不住浮现几分惊色,下一刻红衣修士已然反应过来,抬手就再度抓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一掌拍在了那人丹田处,将那不断运转的金丹禁锢起来。 “我不放开你,不要想着离开我!” “你……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吴恒本来还想要反抗,谁知却被封住了金丹,脸上的神色顿时凝滞,眉目之间却升起几分厉色,抬手之时整个人却软了下来,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被男人半搂半抱的抓住,怎么都挣脱不得:“化承炎……你这个卑鄙小人!” “只是让你无力挣扎的药,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红衣修士见他终是没了挣扎的力气,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痛苦,片刻后突然低下头去,咬住了那人的唇瓣,“倘若卑鄙能够得到你,我不介意卑鄙一次。” “唔……放开!” 林阁景本想着以吴恒的修为,虽说那个红衣修士乃是剑修,却怎么都不至于被人挟持,谁想到还不等他看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如何,吴恒就已然被封禁了金丹无法挣脱那人,本来就满是惊讶的眸子一顿,霎时升起了几分怒色,蓦然抬步走出了术法范围,抬手时碧光微微闪烁,声音冷冷。 “放开我师兄!” 仿佛是没想到此处还有人在,红衣修士听到声音先是下意识将怀中人护好,这才仰起头来看向来者,却在听清那师兄两字之时,目光微沉开口问道:“你是谁?!”吴恒正心中烦闷不知该如何脱身,骤然听到林阁景的声音,脸色就是一变,抬起头在他身畔一扫,未能看见那道白色身影时,脸色稍稍灰暗之下,却立刻抢在青衫人再度开口时摇了摇头,沉声道:“师弟,不要动手!” 红衣修士猛然见到林阁景面带愤怒,又明显是与怀中人熟识之时,脸色就已然不大好了,等到吴恒这句关切的话语出口,仿佛是害怕此人被他伤害一般,面容更是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竟不等吴恒下一句嘱咐开口,就蓦然挥袖发出一道剑光迎着他的面容而去! 那道剑光放出淡红之色,炙热的温度迅疾挨近,显然这个修士乃是火系的金丹期剑修,林阁景心中暗沉知道不好,刚准备用自己恢复的灵力尽量挡住这道剑光,眼角余光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施施然落在了他面前,同样是一个挥袖就将那剑气挡了下来,同时稍稍垂下头来低声道“小心。” 没有想到姬一会再度出手相救,林阁景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立时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兄相救。” 姬一含笑摆了摆手,目光与他相触,那双桃花眼光华闪烁,薄唇微弯令人心动:“不过小事一桩,不必客气。” “你!”吴恒被他搂在怀中也瞧见了红衣修士突然出手,林阁景准备抵挡却被人相救的这一幕,待看清了林阁景安然无恙后骤然松了口气,目光凌厉的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咬牙沉声道,“倘若伤了我师弟,我决不饶你!” 红衣修士听他话中关切之意深深,脸面不由扭曲了些许,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深沉中带着黑暗:“师弟?你何时有了师弟?莫不是……” 第076章 蛛丝马迹 吴恒被他抓住了下巴,眼看着那人神色不对,好似又要出手去攻击林阁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解释道:“少用你那肮脏的脑袋去想我师弟!他是师父几年前刚收的弟子,我一直将他当做弟弟来看!更何况他已有了喜欢的人了!” 男人闻言面色舒缓些许,再度看向林阁景时目光就不如刚才狠戾,反倒是本来笑吟吟的姬一,在听到吴恒说“已有了喜欢的人”这几个字时,眉毛不着痕迹的重重一跳,良久后方才深深望了正焦急打量着吴恒情形的林阁景,蓦然开口对红衣修士道。 “虽说姬某不过是一介过路人,按理来说也不该插手别人私事,可是这一次……姬某却也看不惯这位师兄的作为了——既已得陇,何必望蜀?” 本来怒意刚刚褪下些许的红衣修士,听了这话顿时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目光看着他们两人时更不乏戒备和警告之色:“就算你们都是他的师弟,也不可能从我身边带走他!况且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不必旁人来插手!” “既然姬某遇到此事,倘若当真不能插手,当真会手痒的很……”姬一见他话语中带着威胁,唇角的笑容不变,只是那双桃花眼眯了起来,那张俊美容颜露出邪魅颜色,看了一眼身畔的林阁景,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更何况,这位师弟现下可是我的朋友,倘若他的师兄遭难我却不出手,岂不是太过薄情了?” “师弟,你打不过他的,莫要白费力气,快些离去罢。” 被红衣修士抱在怀中的吴恒见到两人仿佛僵持起来,闻言看了一看与他素不相识的姬一,片刻后先是转向林阁景说了这话,随即又对着手持玉笛的白衣公子垂头轻声道:“吴恒多谢这位师兄救了师弟,只是此乃我们两人之事,便该由我们两人解决。” 林阁景见他仿佛死了心,竟不愿让姬一相助,他自己心中清楚姬一身份不明,看起来只比他大几岁的模样,却已然是这样厉害的修为,除了他自己定与永渊天分不相上下之外,能够培养出这等天才修士的人背后更十分可怖,倘若此刻欠了人情怕是难以还清——可情之一字向来伤人,让他前世甚至赔上了性命,吴恒这几年对他颇多照顾,他平日里却还隐瞒着秘密,本就对这位大师兄有些歉意,更何况按照他方才的话来看,这位名剑山庄的少庄主,不仅有负于他且刚愎自用武力颇高,若是吴恒落在他手上还不知结果会如何,因此他如何都不能让此人带着吴恒离去。 “师兄,这位师兄路上救了我,他若是当真不愿被此人纠缠,又打不过他的话,师弟就求这位师兄帮你……” “师弟!”吴恒见林阁景眼底神色变化,面上虽还是一副温和之相,眼光却是十分沉凝,隐约猜测到这位师弟大抵是要救自己,不由目光凝重的看了他片刻,蓦然开口道,“莫要…… 为我欠下这位师兄的人情,我自己可以应付的。” “师兄这几年在宗内照顾师弟良多,倘若师兄此刻有难,师弟又怎能抛弃师兄独自离开,欠这位师兄的人情又算的什么?”林阁景听他拒绝,以为他是在说人情之事,神情笃定的对他点了点头,目光中含着诚恳颜色,“还望师兄暂且忍一忍,这位师兄乃是极厉害的剑修,即使对上金丹初期的剑修,也不一定会输!” 吴恒与他对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眉宇间的那股疲惫更深,唇角却浮现起微笑来:“师弟好意,为兄心领了林阁景握紧了手指,透出几分焦急:“师兄!你……” 吴恒定定注视着他,不管此刻红衣修士复杂灼热的眸光,一字一顿轻声道:“就算我不想与他走,就算这位师兄打赢了他,他也会有其他招数带我走的。不必你们白费力气了,师弟的这份心思师兄记着,倘若回去之后还未见我回归,等见到师父就说我是出外历练去了,别提起此事……就当师兄求你,好不好?” 青衫人一直握紧的手,蓦然松开:“师兄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师弟,很多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不管这了结到底是什么……” 吴恒唇角笑容极浅,神情却有些恍惚,片刻后终是叹息一声,轻声嘱咐道。 “快些去找永长老罢。你们在这仙宫分散之后,还不知他有多么焦急……以他的能力,定能在此处保护你不受伤害。反正……被如此带走也不是第一次了,任他想如何就如何吧,终归是我造下的孽,要我自己来还……” “原来在你眼中,我不过是孽障而已?” 红衣修士本来还算神色平静的听着他们两人说话,即使眼光带着十分阴霾也不曾出言打断,可在吴恒这一句像是挑衅的话语说出之后,他仿佛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怒意,抬手狠狠卡住了那人的下巴,唇角第一次泛起算是挑衅般的笑容,几乎是唇对着唇时开口道。 “真是可惜这样的孽障,可与你交欢不知多少次了,只不知我既然是孽障,与我交欢的你又是什么?恩?!”“你若敢再在我师弟面前多说一句,我就立刻在你眼前自爆给你看。” 不光是站在一边的姬一和林阁景没想到他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连被他挟持的吴恒也不曾想到他蓦然说出这样的话,本来就有些异样苍白的脸颊更是没了一丝血色,薄唇几乎忍不住颤抖,片刻后却仍是支撑着死死瞪着他,用一种极轻极轻的语调说道。 “自此之后上天入地,你就再也抓不到我了。” 红衣修士没想到他会用自爆来威胁自己,明显是在此时生出了几分死志,心中顿时后悔方才的话说的太重,面上却不及将这懊悔表现出来,就全都化作了气急败坏:“吴恒,你敢!” 他一声冷笑,眸中无波无澜:“你一直自诩了解我……你说,我敢不敢?” 见他好似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红衣修士面上的神情错愕难辨,后悔之色终究透了出来,却已然不能让此刻的吴恒有任何反应,他不由咬了咬牙低头狠狠咬了那人下唇一口,同时紧盯着他传音道。 “好,你不让我在这小子面前胡言乱语,你就只能在我身下婉转呻吟了!” 这句话因是传音过去的,林阁景与姬一都未曾看见他开口,错眼之间便见那人拔出腰间长剑,带着几分冷漠威胁之色看了他们一眼,就抱着怀中已然软下去的人飞身到了半空,眼看着就要带着人完全消失之时,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却直直对上了林阁景的双眸,无声开口说出了三个字。 去找他。 林阁景知道他担心什么,一时间心中情绪鼓动,目光怔然的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师兄……” “师弟。”姬一立在他身后静了片刻,看向他的背影放缓了声音,他也看到了吴恒临走前的话语,目光有些晦暗的微笑说道,“那人与你师兄羁绊颇深,既你师兄不愿你来插手,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索性等出了仙宫之后,说不准事情便会有转机。” 林阁景未曾想到遇见吴恒,最终却得了这么个结果,一时间神色恍惚良久方才缓过劲来,压低了声音应道:“多谢师兄提醒。” “师弟客气了。”姬一见他有些心神不属,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手指不自觉的愈发握紧了玉笛,“只是姬某有个问题,不知师弟可否解答?” “师兄请说。” “方才你师兄提及‘永长老’这三字时,师弟的神色好似有所变化。”姬一缓缓说着这句话时,目光一直定在那人身上,不曾有过丝毫移动,下颚更是不着痕迹的收紧了,“那‘永长老’莫不是师弟想要寻找的人,乃是一个……金丹剑修?” 林阁景本来还在思虑吴恒之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姬一在问白衣剑修,心下先是禁不住的防备,随即面上露出一丝很浅的微笑,思忖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 “关于此事,师兄就不必试探。” 说罢这话,他仿佛害怕姬一会多想一般,又补充了一句:“等到师兄见了,定然会知晓的”姬一见他说完了这话,就闭上了嘴巴沉默着垂头,不知又在想着什么事情,薄唇微动到底也没有再度开口,只是指尖情不自禁的在玉笛上摩挲几遍,方才再度抬脚准备接着往前走,面容上的微笑渐渐沉了下来。 第077章 当面背叛 其实他方才更想相问的,却不是那个想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剑修,而是那个他所寻找的剑修,是否就是方才那位大师兄所说,此人喜欢的人。 分明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且两人之间并不熟悉,那人又对自己戒心颇重,却不知为何他竟总觉得看见那人微笑时,禁不住心中柔软温暖,他以前从未感觉过这样的情愫,一猛然听到他有喜欢之人时,竟升起几分莫名酸涩来,难道自己……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点猜测,目光却愈发莫测难解,抬步走了片刻转头去看,不出意料的瞧见那人仍垂着头,不知在默然无声的想些什么。 自从他们两人见面之后到现在,他即使及时救了那人,又开口告诉了那人自己的名字,甚至不顾陌生人的身份想要为那人解决麻烦,那人却仿佛还是要故意隐藏名姓,好似并不愿意太过与他牵扯一般。 这让他心中忍不住升起波澜,片刻后却化作了一声幽幽叹息,几近溢出薄唇之外。 就在两人静默无声的超前走了没有几步,一阵极为嘈杂的声音猛然响起,姬一首先神色一动,抬手拉住了身畔刚醒过神来的青衫人,迅速将身形再度完全隐匿在术法之下,这才缓缓的靠近了不远处那显露出身形的几个修士身畔,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屏息看去。 就在他们两人眼光落处,有大约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背后都负着一把长剑,看起来都像是名剑山庄的弟子,此时正笑着看被他们围在正中,神色慌张看起来像是散修的一男一女,其中为首的一个大汉迈步上前,抽出自己背后的重剑砸在两人面前,扬起一片薄薄的雾气,猛然仰头大笑道。 “你们这两个小修士,还想要跑出我们几人的手掌心,还不快将你方才从我们手中偷走的东西还回来!还有把你们的锦囊也全都交出来!不然小心你们的小命!” 那两人俱是脸色惨白,其中的男子手中握着一件宝器,手指虽然忍不住颤抖不止,却仍然半侧身护着身后的女子,口中喊道:“你们……你们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就不怕天道惩罚么? !,,“天道?”为首的汉子听到这话,仿佛是被什么笑话逗笑一般,与身畔的几个同伴对视一眼,眼光狠戾的哼笑道,“天道可不管老子要杀你,老子想杀就杀,管他天道怎么样呢!你要是再废话,老子可就要不客气了!” 躲在男子身后的那个女子见到那人一边说着,其他的那些男人就朝着他们两人愈发逼近,一时间不由害怕的浑身发抖,抬手拽住了面前男子的袖摆,惊叫道:“师兄……把那些东西,都给……都给他们吧……” 那男子闻言闪过不甘之色,可目光在触及身边逼上来的那些男人,察觉到他们像是戏耍一般的态度,笑吟吟的住了步子等着他们决定时,下唇都恨得咬出血来:“可师妹,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倘若都给了他们,我们——”女子见他态度有所软化,显然也是怕死,声音愈发尖利,连那张还有几分姿色的面容都扭曲了:“师兄,你要是不肯给他们的话,我们都会没命的啊!” 为首的大汉见他们两人商量,早就含笑挥手示意其他人暂且原地等待,此时听到这话又瞧见那男子犹疑的神色,悠悠然多加了一把火:“这娇滴滴的小娘皮说的不错,你要是老老实实的交了东西给老子,老子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了你们,可你们要是不给的话……” 女子闻言眼底闪过惊喜之色,也不敢追问大汉辨别真伪,他们两人都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能在此处仙宫内得到宝物纯粹是运气使然。 偶然被这几个心动期修士发现踪迹之后,他们两人就一直在这仙宫中奔逃,本想着要快些离开此处,谁知还是在此处被围追堵截上了,本以为他们定然会被抢掠宝物之后杀死,如今还有活的希望,不过是丢了宝物而已,男子狠了狠心便做下了决定。 “……好,就依你们!” 眼看着男子咬了咬牙,眼底闪过几分肉痛之色,扯下自己身上的锦囊就抛了过去,任由那大汉抹掉痕迹打开查看,一直站在数人不远处却不发一语,更不被场中诸人发现的姬一极为轻微的皱了皱眉,看向立于自己身畔的神色淡淡的青衫人,蓦然开口问道。 “不愿去相助他们两人?” 听到他口中说出的是“不愿”而非“不去”,林阁璟心中自然清楚其中的差别,闻言略略垂头勾起唇角,那双乌黑的眸中深不见底。 “师兄何必着急。”他开口时咬字极慢,神色有些似笑非笑,抬手指向躲在男子身后,畏畏缩缩的那个女子,“照师弟看来,那女子神色殊为奇异,怕是好戏还在后头。” 姬一听他话中有话,不知他是当真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这一幕想起了什么,手中玉笛一转——他乃是心动期大圆满的剑修,足以匹敌普通的金丹中期修士不落败,此刻对着一群心动期的修士自然心无畏惧,闻言虽是没有看出他话中之意,心底却也起了兴趣。 “倘若能有一场好戏,迟些动手自也是无妨。”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躲在男子背后,全身发抖面色苍白的女子就眼光一闪,稍稍走出了男子背后几步,颤抖着抓住了男子的衣袖,眼底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异,神情仍是那副娇娇弱弱的恐惧模样,看起来却和方才有些微的不同。 “师兄……怎么办……他已经收了我们的宝物,为什么不放我们离开……” 男子却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及时看起来对于大汉收了宝物,却笑吟吟望着他们就不放他们走的行为,已然恐惧到了极点,却仍是反手握住了女子的手:“师妹,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 可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为首的大汉却突地大笑一声,手中的重剑再度朝下一劈,目光蓦然转向那神色奇异的女子,道:“小美人,只要你现下乖乖的跟了老子,老子就饶了你的性命,如何?” 女子听到这话,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眼光却变得有些游移不定,反倒是男子刚想要发怒,却察觉到身边的人死死抓住了袖摆,不由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下移落在女子那满是惊恐的面容上,渐渐整张脸透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师妹,难道你要……” 女子不等他将话说完,就骤然放开了拽着他的手指,胆怯中带着难以掩去的心虚之色,抿了抿唇对着大汉问道:“你……你说的是真话?” 男子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听到这句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脸色更是难看,眼底更透出愤怒之色! “师妹?!”女子见他仿佛要发怒,生怕他抬手抓住自己,到时候没法脱身,连忙后退了几步离开那男子,却正好被大汉一只手拉到了身边,脸上的惨白霎时去了几分,眼角边还落了一滴泪来,看起来像是不得已为之,实际上眼神早已活了过来,明显是早有成算了。 “对……对不起师兄……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想死啊!” 他前世就曾经知晓这样的事,不过是从未亲眼见过罢了。 踏上修仙之路的人表面之上清心寡欲,甚至为了修为不惜斩断情缘爱恨,可实际上无人不被欲色侵袭,倘若是光明正大你情我愿倒也不算什么,令人作呕的是这般仅为了活命或是一点利益,就不惜出卖爱着自己的人,更将他人的真心视若无物任意践踏。 今生无意之间,竟真看见这样的戏码,林阁璟唇角的笑容更深,指尖却冷的厉害。 姬一立在他身边不远处,明显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劲,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目光落在他袖中发青的指尖时,迟疑着想要伸手去握,手伸到一半却仿佛突然醒过神来,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片刻后蓦然微闭双眸,不知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就在他们两人各自想着心思时,为首的老大已然将怀中的女人端详一番,直让那女子心惊胆战再度脸色苍白之时,方才抹了抹自己的下巴连着在那女子脸上连亲了几口,下一刻不等那女子松了口气,就将人抛了出去。 他看了片刻那震惊之色仍未褪去,正用一种满是阴霾狠戾的眼光看着女子背影的男人,眼底闪过莫名的光芒,蓦然抬手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小子擒住,切记不要伤的太厉害了。” 第078章 秘境重遇 立在他身边的两个大汉闻言,立时对他拱手,不一会就将毫无反抗,只是死死盯着那女人的男人擒住,又一脚将人的丹田踹碎,就在男子顾不得女子,疼的满地打滚的时候,为首的大汉眼底方才多了几分淫欲之色,蹲下身来扣住了男子的脖子。 “按照老规矩,这小子细皮嫩肉长得也还不赖,就让我们几个兄弟先乐呵乐呵,然后再杀了就是。” 一旁众多大汉闻言,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老大慷慨,我们可有福了……” “这个小白脸长得的确不赖,不然也不能勾上漂亮女人,想来他自己还未曾尝过男人的味道吧!哈哈哈哈!” “还记得上次那个名门弟子,表面上看起来也是道貌岸然的,后来还不是被我们兄弟伺候的找不到北了,临了还抓着我们不让走呢,看起来这小子不比他差多少……”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不等那男子完全反应过来,就先用绳索将人四仰八叉的绑了起来,纷纷开始扯着那男子的衣衫,那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要做什么,丹田被废的疼痛加上对即将要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顿时让他吓得瞳孔扩大顾不及憎恨那女子了。 即使那男子挣扎的厉害,毕竟已然被废了功力,此刻被好几个大汉合力扯了衣服,几乎是光溜溜的趴在地上,其中一个大汉扯着那男子的胳膊攥了攥,不由淫笑一声:“呦,你看他白的这个模样,比这个小娘皮还要白呢!” “瞧这大腿多有劲,一会玩起来……” 下面还有许多淫语浪词十分刺耳,配着他们此刻的动作,本来已然轻松了些许的女子,脸色霎时比方才还白了几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为首的大汉,声音弱的几乎发不出来:“你们,你们不是要杀了他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小贱人,瞧你这话说的。”那大汉听到她的话,大笑着转过身来抓住她,一把将他扔在了已被扒了衣服的男人身边,一手抓着她的头发迫她仰起头来,目光中尽是戏谑之色,“不是你先卖了你师兄么?怎么这时候又不忍心了?” 那女子一被扔下去,正好面对着男子涕泗横流,变形的几乎看不出模样的惊恐面容,顿时吓得要起身逃跑,头发却被大汉抓住跑不得,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他人,现下见男子下场如此惨,整个人心中绝望就跟着崩溃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不忍心……” 大汉没有听她的哀求,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会,跟着一掌拍在了女子丹田上,一样废了女子的修为,这才将痛的浑身发抖的女子也抛给正等着享乐的几个人:“我看这小娘皮好似想要救他那位师兄,不如我们也成全成全他们,让他们一块享乐一番如何?” 女子眼见着那些人也围了上来,大掌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知晓自己的丹田又已然全废,顿时崩溃的有些疯癫了,挣扎着喊道:“不要!救救我!你不是说会放过我么……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耳边传来的是人挣扎的嘶喊声,男子见女子就在自己身边,也并未落得什么好下场,溢满痛苦憎恨的双眸也多了几分爽快,被皱眉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姬一摄入眼中,他下意识去看自己身边之人,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去,目光飘忽不知在看何处。 “师弟,此时还不想去救人么?” “……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谁又能比谁好多少?”林阁景虽说神色有些恍惚,反应倒是不慢,闻言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若是师兄要救,只救那个男子就好,那个女子让她得了自己的报应也好——不过救与不救,此刻也差别不大了。” 姬一听了这话,只觉得青衫人自从看见这一幕后,就已然有些不对劲了,再度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形,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师弟?” 这边两人正在说话之时,那边的男子已被一个大汉抓住手脚,正要行事时却被挣脱开来,顿时气得面色阴沉,抬手就连着给了那男人两个耳光:“不识好歹的贱人,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男人被打了耳光,嘴边冒出血来,却仍是挣扎着喊道:“等一等!等等!”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闻言,冷笑着按住他的身体,口中敷衍了两句就忍不住淫笑,“莫不是求我们让你爽一爽?” “我,我还从未占过那贱人的身子,现下这贱人抛弃了我,不论被你们怎么处置都是她罪有应得,相信她的我更是……” 谁知不等那大汉的话音落下,男子仿佛蓦然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么几句话来,顿时让众多大汉都眼露奇光。 “你……你们要是让我在此占了那贱人的身子一次,以后我就唯你们是从,不论是什么都_”姬一在未听到那话时,手指已然轻轻搭上了玉笛,闻言神色也是禁不住变化,终是明白了林阁景话中是什么含义,唇角的笑容淡了下去。 “看来,我还是不必出剑了,免得脏了我的手。” “不错。”青衫人依旧背对着他,好似是怕脏了自己的眼睛,神色不复以往温和,反倒全然化为淡漠,“我们走罢。” 可这一次不等他抬步迈出,整个人的身形突然一凝,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气息一般,蓦然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个大汉的方向,这样奇异的态度让立于他身边的姬一奇怪,下意识要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腕,却在此刻蓦然抓了个空。 那一袭青衣自他身边飘过,如同云雾一般的身形自他指尖掠过,顿时让手握玉笛的人心生惊讶,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怅然失落。 也就在同一时刻,他也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掩饰,仿佛带着万年寒冰的锋锐气息,在此刻朝着这个方向迅疾而来,与他飘散在身周的微弱剑气对冲时,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之声响起,紧接着绝难忽视的剑光刺目而现,银白色的剑光跟着缓缓蔓延开来。 来者,必然是个厉害无比,与他不分上下的剑修! 这一点让姬一心神微紧,下意识就要再度去抓青衫人,生怕自己照顾不到令他受伤,目光却在此时瞧见那人的目光,竟是满溢着期盼和深浓温柔,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他就知晓,来者就是那人不惜在此处丢了性命,也一定要去找的那个剑修! 认清了这一点后,姬一本来紧张的心思放松下来,手指却愈发抓紧了掌心玉笛,那双桃花眼中向来柔软的波光,也不知不觉化为凌厉之色。 就在两人有了不同反应之时,离他们不远处本耽于享乐的大汉,却极快反应过来是来了敌人,也不管那两个光溜溜的“俘虏”正在做什么,只来得及握紧宝器抵挡那迎面而来的第一拨针般细密的剑气,就都纷纷面色一白呕出血来,显然是挡得极为吃力。 而那正在一起已是废人的一男一女,则在这一波剑气中化为了万千血肉泼洒而出,将站在他们身边的五个大汉衣衫染红,紧接着还不等那些人有喘息的机会,第二波连带着第三波剑气就跟着扫了过来,那四个人功力差些支撑不到片刻,就随着自己手中的宝器一同化为了血肉,剩下的最后一个大汉即使挨了过去,也是连连喷血受了重伤。 眼见着这三剑过去,随着铺天盖地的银光汇聚,一道雪色的身影已然渐露端倪,那锋锐之感也愈发近了,为首的大汉转身想要逃跑,却还不等动作就被一缕剑气穿透丹田,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 就在这几人不及片刻都化为血肉时,那道从薄雾中浮现而出的白色身影,则渐渐露出那张俊美冷冽的面容,以及手中那未曾沾染滴毫血迹的长剑,幽紫色双眸冷冷扫过那些血肉,抬手任由剑气再度扫过后,蓦然转身对上了青衫人乌黑眸子。 “永渊!” 林阁景没有想到此刻会见到他,方才升起的那些戾气仿佛散了开来,霎时化为了喜悦之色,忙快步迎了上去还不等先开口,那人修长的手指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问道:“无恙?” “我没事。”青衫人见他气息醇厚,并不像受了伤的模样,一颗心已然放了下来,却仍是要问一问确认,“你呢?” 第079章 剑族遗孤 眼见着白衣人沉默摇头,林阁景唇角不由露出笑容来,抬手反握住那人的手,声音更低了几分:“在进仙宫你消失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平安无事最好不过了。” 白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抬手抚了抚那人乌黑的发丝,蓦然展开手臂将他环住,仿佛是无声的给他安慰,林阁景蓦然被他抱在怀中,一时间心神颤动不止,脑海中回荡前生那人染血的背影,以及方才所见的背叛与出卖,不由抬手扣紧了那人的肩头,鼻端呼吸之处尽是熟悉的冰冷气息,这才让他缓缓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带着些许笑意,却莫名有几分冷意的声音,却蓦然在他背后响起“师弟,不知这位师兄是……” 耳边骤然响起这句话时,林阁景这才想起还有人在自己身后,竟不小心让他人看见了自己与永渊亲密,一时间先是有些无措之色,片刻后就镇定下来复又露出温和笑容,握紧了那人的掌心回身去看笑容有礼,面容此刻即使与永渊并列而站也并无丝毫逊色模样,也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姬一,稍稍垂下头来轻声道。 “抱歉,是师弟失礼了。” 话音落下,他复又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身畔的人,低声对他说道:“永渊,这是路上救了我的姬师兄,师兄也是与你一般的剑修,很是厉害。” 白衣人听到剑修两字,本来因为看见那人之后,因而很是有些黑暗的眸光,蓦然闪过一道光华,手中长剑不由稍稍嗡鸣,被站在他身边的林阁景看见,就知晓他是起了对战之心,唇角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师弟说的不错,本来陪着师弟来找你,就是为了与你对战一番。” 姬一眼看着他们并肩而立,林阁景笑容温润毫无阴霾的模样,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一口闷气吐不出来,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殆尽,终是抬手握住了玉笛另一端,将笛中长剑一点点抽了出来,光华闪烁之间锋锐尽出,刺得人肌肤生痛。 “我已许久没有修为相似,剑道也相似的对手了,如今相遇正是见猎心喜,不知此时可否一战?” 白衣人俊美无睱的面容被那剑光映亮,深紫色的双眸不由稍稍眯起,手中长剑嗡鸣之声更大,煞气如丝如缕朝对面的姬一飞去,抬手示意身畔青衫人离开两人十几丈后,方才蓦然微动薄唇。 “战!” 姬一身上淡金色的光芒闪烁,剑气化为一把把金色小剑,飞跃在他身畔阵阵嗡鸣,他手中所执之剑泛出淡青色光华,映出那俊美悠然的面容愈发明亮,薄唇开阖缓缓开口道:“剑名青凰,长三尺四寸。” 白衣人看见他手中那柄剑,不由微微眯眼,掌心中长剑也蓦然横起,放出一般无二的淡青光芒,沉声说道:“青雀,六尺五寸。” 林阁景立于他们两人身侧许久,猛然瞧见分别持在白衣人手中,与持在姬一手中的两柄长剑,顿时忍不住惊讶的睁大眼睛。 这两柄剑……为何如此相像?不仅是模样,甚至连名字也…… 不光是他发现了这一点,此刻对峙而立的两人的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白衣人冰冷的面容尚看不出什么变化时,同样身着白衣的姬一不知为何,一直存在于眼底的阴霾却蓦然散去,先是化为惊讶,后便缓和下来露出微笑,望向白衣人波澜不动的面容,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你我竟是同是剑族之人,怪不得……不过看你的样子,想必你并非是我尚剑一族中人,而是另外的醒剑一族中人罢。” 白衣人听到他说剑族,尚剑醒剑几个字时,眉头不着痕迹的跳动了一下,面容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声音也不见任何变化,只是手指不着痕迹的更加握紧剑柄,冷然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姬一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本来缓和下来的神色有转为错愕:“你自己竟是完全不知晓么?那你……” 白衣人沉默片刻,手中长剑举起,眸光霎时如电:“不知你所言剑族,是什么?” “你身为剑族中人,却不知晓自己是什么人?” 姬一见他神色淡冷,并不像是会说谎之人,更何况剑者修为愈高,愈发尊求本心刚直,即便是为了道心平稳,也不会无故说出无稽之语,顿时神色变得有些奇异。 “这也倒是奇怪了——你这样年纪能达到如此剑道修为,想必与你一样都是天生剑骨,而世间仅有剑族中人才会有天生剑骨,你定然是剑族中人无差,既你如今什么都不知道,我自是可以告诉你的。” 说罢这话,他不由顿了片刻,面上涌起回忆之色。 “上古之时有一族以剑为名,故而自称剑族。剑族中人极善御剑,又可分为尚剑醒剑两族。后两族族长同取一块陨石,铸成两剑为各自信物。” 他握紧那本一直藏在玉笛中细剑,含笑一字一顿道:“我手上这柄剑名为青凰,乃是历代尚剑一族族长所持之物,乃是我父亲此代尚剑族长之物,而你手上的青雀想必是醒剑一族族长之物,你是醒剑一族的族长,抑或与我一般,是下一任的醒剑族族长?” 白衣人闻言先是沉默,随即盯了他手中仅有三寸长细剑片刻,才缓缓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之中,泛着泠泠冷光的青雀剑上。 即使在握住这柄剑多年之后,当年他得到这柄剑之时的场景,他都不愿意再去回忆第二次回忆不自觉轮转起之时,每一次呼吸停顿之间,仿佛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那些利器割入肌肤的声音回响不绝,滚热的鲜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然后一点一点的完全变冷,那个温柔慈爱的目光渐渐远去,终于连声音都再也模糊不清。 “从今日开始,你要舍弃真正的名字,舍弃你的仇恨与不甘,不到那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放弃……以后……你就唤作永渊罢……” “活下去……” “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直到……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父亲…… 如今还存留在心底如何都无法抹去的,是那道持剑背对着自己的染血背影,骤然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瞬间,那撕裂一般的痛楚与无缘无尽的绝望。 在那数十年难以消解的绝望痛苦中,以为这一生只能呆在那黑暗的枯井深处,任由毫无止尽的痛楚纠缠入骨,这一生也不过与蓬草枯骨为伴,甚至不等完成父亲的心愿,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之时,他却不曾想过突然有一日,会有坠下月光的那一刻——“自我少时起,便没有家人,也没有族人。” 白衣人冷冽又毫无表情的面容,犹如山峰之上冰凌折射的一道月光,映照在青衫人乌黑的双眸中时,好看的令人心中又痛又怜,而映在立于他对面的姬一眼中,却隐约带上了几分戒备,和些许听到这话的惊惧之意。 “这柄剑,乃是父亲临终前交给我,如今已是我的剑。” “你的意思是,难道醒剑一族所有人竟被……”姬一不曾想到自己不过是疑惑,却带出了如此可怖的事情,霎时面色沉了下来,知晓白衣人大抵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沉默片刻后却仍是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凶手又是谁?” “找到凶手报仇,乃是我一人之事,不必他人插手。”白衣人漠然与他对视,那双幽紫色的双眸中没有波澜,手中的青雀剑却蓦然射出剑光,“既已拔剑,何必多言!” “也好,你想必自己心中已有成算,我却不必多说什么了。” 姬一见他不肯说起此事,心中连续转了几个念头,唇角也跟着浮现一丝极淡的微笑,点了点头后同样横剑胸前,斩钉截铁的道。 “如此,唯战而已!” 话音未落,两人霎时化为两团光芒,眨眼就蓦然碰撞在了一起! 无数的细微剑气冲击而来,锋锐的气息还未曾挨近,就将已然距离十几丈遥远的林阁景冲的更远,他神色一变立时抬手放出灵力包围自己,身上有迅速无数藤蔓围成茧子保护,才勉强没有受伤仍能立于一边查看。 待他好不容易站稳了步子,再度凝目去看之时,那两团剑光已然升入半空,刺目的光芒几乎看不清两人的身形,却能隐约瞧见两柄相似的长剑互相碰撞,刺耳的摩擦声随着愈发耀眼的淡青色光芒,在半空中分立两边几乎不分上下,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更看不清楚。 第080章 冷暖自知 身处于剑团之中的两人一触即分,姬一面上笑容渐深渐锐,桃花眼更是亮得惊人,衣袂飘风而起时淡金色光芒闪烁,巨大的剑气劈天而起,几乎将整个仙宫带得晃动起来,立在他对面的白衣人面容冷峻,手中长剑横起银白色光芒如水银泻地,自四面八方朝着淡金色的光团侵袭而去,不一会两团光芒交相掩映,仙宫的晃动却蓦然停了下来。 林阁景立于下方,神色凝重看着淡金色光团与银白色光团渐渐挤在一起,随即又一点一点的缩小,直到那刺目光亮自半空中倏忽消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响过,两道白色的身影倏忽分了开来,两人俱是一身白衣,又俱是面容俊美的男子,此刻对面而立互相注视对方片刻后,白衣人仍旧默然无声的立在原处,仅将手中的长剑蓦然回鞘,看见他这般动作的姬一,则含笑复又将玉笛握在手中,挥袖朝着地面落了下来。 青衫人见到此景,知晓他们两人之战已止,面上不由露出温和笑容,迎上前去立于白衣人身边,低身对着此刻不知为何,一直望着他若有所思的姬一行礼,声音中满满恭敬之色:“师兄。” 姬一见他先与自己说话,便含笑对着他点了点头,犹疑了片刻方才准备再度开口之时,林阁景却先一步侧过身来,目光投向白衣人时愈发温软柔和,语气也少了恭敬多了熟稔:“永渊,结果如何?” 姬一听到他此刻的语气,眸光不由闪了几次,也不等本该开口的永渊说话,就先一步启唇说道:“没有想到,竟是平手。” “哦?”林阁景闻言知晓两人比剑结果,唇角笑容更深了些,垂下头来低声喃喃道,“原来是平手,这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姬师兄和永渊本来就十分厉害,不论是修为还是剑道境界上差别极小,打成平手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着白色暗纹长衫身形修长挺拔,与林阁景身畔的清冽冰冷的白衣人,一般令人心折的姬一闻言,稍稍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蓦然开口笑道:“师弟是这么想的?” “瞧师兄说的……不然,师弟该怎么想?” 青衫人言语中虽有对永渊的赞赏,却也不乏暗中奉承了姬一,本以为这话说过就罢,不想姬一却搭了话,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话,面上则露出笑容,神色很是谦恭。 “师兄出身神秘更师从名门,必然比我和永渊见识得要多,若是对此有什么想法,也可说来让师弟听听,也让师弟长长见识。” “不说别的。”姬一见他对自己客气的模样,不由对比他朝着白衣人亲热的样子,看着那张令自己禁不住关注的面容,在那张冷脸之下骤然鲜活起来,一时间只觉得牙齿痒痒得不行,语气也就跟着冲了些,“师弟这张利嘴,已然让师兄无话可说了。” 林阁景听他话中似含着些别样意味,心底疑惑几乎要透出眼睛,上下扫视了对面的姬一许久,方才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模样:“师兄过誉了。” “既然人已找到,剑也已然比过,姬某也就该离去了。”姬一见他垂下的乌黑发顶,一时间眸光复杂难辨,胸口中的那口闷气倒是散了,空空荡荡的不像难过更不像欣悦,片刻后仿佛突地想起什么,不由将目光再度移向白衣人,“不过有一件事,我想……” “师兄!” 林阁景见他将目光转向白衣人,神色一悚,他虽然一直立于下方,却能听清他们两人在比剑之前的对话,目光稍转开口阻止他要出口的后半句话,同时侧过身来低声对白衣人说道:“永渊,你在此处稍等一会,我去与师兄说几句话。” 姬一被他拦阻,这一回眼底浮现的,则是更深的疑惑:“师弟,你……” “还请师兄恕师弟冒昧。”见白衣人颔首答应,林阁景唇角带笑几步走到姬一面前,蓦然低身对他行了一礼,神色恭谨,“有一件事,不知师兄可否予我?” “师弟所说的……是什么事?” “关于永渊身世之事。”青衫人听他回应,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眸子犹如黑色水晶一般,闪烁着莹然光芒却看不清深处,“我希望师兄回去之后,不论对谁都守口如瓶。” 姬一与他的双眸对视片刻,先是忍不住怔了一瞬,随即却回过神来:“……这是为何?” “方才我听了师兄的话,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计量。” 林阁景见他心存疑问,知晓自己不说清楚,怕是不能让他答应,于是斟酌着开了口。 “我知晓永渊与师兄同是剑族中人,可毕竟并非是同一族中人,永渊已丧亲族孤身一人,本就势单力薄难以复仇,还好是他的仇人仿佛并不知晓他还活着,这才能自小逃过一劫。” 话音落下,他的眉头极浅的皱了皱,终究叹了口气沉声道。 “师兄出身剑族来头神秘,所接触的人与物必比我们更多,倘若回去之后开口诉说,万一被永渊的仇人所知,永渊尚且还活在世上,怕是万一被他的仇人知晓消息,永渊如今的修为虽能对抗金丹,可当年的醒剑一族必然比现下的永渊强上无数倍,那般却还是被灭了族,如今让永渊独自一人对抗那些仇人,无疑是自寻死路。” 姬一闻言,先是怔愣,随即整个人面色一变,脸色慢慢难看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阁景听他话中有着引而不发的怒意,却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师兄如此聪明,会听不出来?” 姬一见他满是怀疑和黑暗的眼神,手指不由在袖中攥紧,那双向来温和的桃花眼也冷冽下来:“你这话的意思……你明知道我回去之后就算诉说此事,也定然只会与剑族中人说起,此事事关重大不会传出去,知晓的只会是我的族人,却还说我说出之后就会有他的仇人前来——难道你竟怀疑杀害他亲族之人,会是我的亲族中人么?” “难道师兄自己骤然听闻这件事,对此就不曾有过什么疑惑?” 林阁景见他眼神冷冽,仿佛受伤一般的神色,眼角眉梢的讥嘲渐渐隐没,化为唇间隐约叹“倘若我不曾猜错的话,剑族中人其实掩饰的极好,外边看来于普通修士之间并无不同,也只有剑族中人能够很快辨认出同族,且剑修本就以强大攻击力著称,倘若是全族修习剑术本就极为厉害,更何况是天生剑骨的剑族人?能够轻易将整个剑族逼到这样地步的,必然不会是一人可以做到的,若是说成实力相近又谋划完全的另外一族就可能了。”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是我尚剑一族中人,为了保证自己乃是唯一剑族,因而将醒剑一族追杀殆尽么?这简直荒谬之极!” 姬一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眉宇间的怒意几乎无法掩饰,身上的剑气隐约浮动起来,不远处的白衣人感觉到不对,立时握紧了背后长剑剑柄,眉心那一点银色小剑渐趋浮现,下一刻却不等两人气息碰撞,却被青衫人横身挡在两人中央。 “师兄不必如此激动。我并没有说师兄,或是师兄的亲人是凶手的意思,我所说的究竟是我自己的猜测——永渊对我来讲十分重要,我只是不能忍受他会遭受危险,倘若对师兄有所冒犯,被师兄责怪也毫无后悔之意。” “倘若我不答应呢?” 姬一见他气定神闲的说出这几句话,明显是心中早已有了决定,虽早有预料白衣人在他心中位置必然极重,可猛然这般被迫直面这样的重视,顿时使他心底隐藏的柔软化为尖刺,让他连神色都狰狞起来:“难道就为了一个可能,你就要杀了我不成?” “师兄言重了。”林阁景隐约察觉到此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不知这种不对劲是以对自己的特殊感情而成,只是极为平静的诉说自己早已想好的念头,“师兄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对师兄下此重手,还请师兄放心。” 救命恩人..姬一抿了抿唇,只觉唇间皆是苦涩,好久才骤然闭目,缓缓开口说道。 “我想,是你错了——剑者修心从心明心,倘若只为一己私欲杀人,这一生剑道都难以达至顶点,倘若做了如此屠杀同族之事,醒剑一族的剑修又如何修炼成仙!” “若真如师兄所说,自然再好不过。”青衫人见他说出这句话时,神色已渐渐恢复以往模样,下意识松了口气,却不肯放弃自己的念头,“只是我怕剑族中,并非所有人都似师兄,如此光明磊落遵从本心,也并非所有人只想着得道成仙。” “你倒是全心全意的关心他……也罢,多讲无益。”姬一手中的玉笛稍稍抬起,垂眸在另一只手心上摩挲,目光看向白衣人的身影时,语声不自觉有些淡了,“却不知他那般冰冷之人,是否会领你的情。” 第081章 胞妹气息 林阁景听他这么说,见他神色不再奇怪,本不想再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却仍是回道:“他是否会领情,与我是否会关心他,其间并无联系。” 身着白衫的人苦笑一声,禁不住低声喃喃道:“是么……原来你……” 林阁景没能听清楚他独自一人,神色落寞的轻声低喃,停顿了好一会后,方才接着试探道:“此事,师兄还未告知,意下如何?” “好……”他点了点头,神色淡若烟云,“我答应你就是。” 林阁景见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一时间内心多了几分感激之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直到立于他对面的人蓦然深深凝视他一眼,又从袖中拿出一支与他掌中玉笛一般材质,只是仅有手指长短的白色玉笛,不曾犹豫的递到了青衫人面前。 “倘若以后遇到危险,却又无人保护之时,吹响这支玉笛即可。”他神色声音皆是极淡,根本看不出情绪,只在那双桃花眼中,隐约透出了几分温和,显出那张面容俊美如神,“此物乃是宝器,虽说其他的作用没有什么,却能在一日之内,抵挡元婴期之下的修士三次攻击,现下你这样的修为,短时间已足够你保命之用了。” “方才师兄一路护送我至此,我已然对师兄十分感激,方才我又那般冒犯师兄,师兄不怪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况且这东西这般贵重——”见他拿着那玉笛仿佛烫手一般,马上就要还回来的模样,姬一垂下眼帘蓦然后退一步,身形渐渐在他面前化为烟云,已然朝着仙宫之外撕裂空间而去:“师弟与为兄一见如故,若是不收可就驳了为兄的面子。” 林阁景见他身影几乎不见,知晓他这是已然离去,如今留下的不过是残影,手中的玉笛立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了:“可……” 那个渐渐虚幻的面容上,双眸定定凝视了他许久后,终于复又露出一点濯濯清风,皑皑如雪般令人屏息的温柔微笑:“希望下一次你我再见,我能亲耳听到,你心甘情愿的告诉我你的姓名。” 林阁景被他这句话说的神色一滞,好久方才回过神来,怔然盯着自己掌心中的玉笛,轻声叹道:“姬师兄——”他的话音在面前的白雾中飘飞,不知那个已然离去的白色身影有没有听见,都已然袅袅如烟完全散去了,白衣人则在此刻缓缓上前,幽紫色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柔色,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垂下的手指,目光跟着落在他掌心中的玉笛上,眉头微微一挑。 林阁景见他立在身边,眉眼间神色漫上忧虑,垂下头低声道:“我与师兄并无什么更深的交情,却不知为何他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怕若是因为你的身世缘故,他送出这样的东西就定然不会遵守诺言了。” 白衣人见他担忧颇深,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目光更是幽深:“此人不似小人。”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类似劝勉之语,青衫人禁不住笑了笑,仰起头来目光狡黠:“你与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怎么还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白衣人见他清秀面容上笑容温润,声音虽仍是冰冷自持,幽紫色的眸光却柔软下来:“天地之大,有缘再见,便可还礼。” “你说的是……”林阁景闻言思索片刻,便也不多说什么,点头应是后收起了掌心中的玉笛,准备当做以后的保命之物,“对了,此处仙宫的来历,你可曾知晓了?” 白衣人摇了摇头,抬眼四处扫视,口中应道:“不知。” “我自姬师兄那里得知,这里……” 谁知这一次不等兴致勃勃的林阁景话音落定,白衣人就蓦然面色微冷,抬手止了他的话头,突地握紧他的手腕将人半抱在怀中,身形迅疾如风般腾跃而上,剑光闪烁之间融入一片白雾中,声音沉冷:“有人前来。” 林阁景闻言立时神色一顿,也顾不得此时两人的姿势,就陡然缓下了呼吸,就在两人一同朝下看去之时,却同时感觉到眼前一阵黑烟掠过,一股异样的气息迅速从他们之间掠过,又瞬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这气息……是魔修!” 感觉到这一股气息的林阁景神色一变,侧过头去望同样神情凝重的白衣人,心中不知不觉已然沉了下来——前一世他唯一所见的魔修就是妹妹的那个情郎,因此能够很快分辨出这是魔修的气息,可此处仙宫之外入口都被各派守住,这时候怎么这么快就有魔修前来,莫不是外间出了什么事情,亦或是有人故意放魔修进来的? 他脑海中一时间思索万千,白衣人却已然腾身而起,半闭着眸子循气息追了过去,可就在追至一半之时,林阁景眼前蓦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同时随着那道魔修的气息而去,竟同时超过了正在追赶的两人跑到了前面去。 在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时,饶是向来镇定的林阁景也忍不住面色微变,下意识低声喃喃道:“小瑾……不可能!” 听到他说出小瑾两个字,白衣人眸光稍稍变化,虽仍旧一言不发,脚下的长剑却加快了速度,两人几乎同时化为了一道光芒追赶而去,可不知为何林阁景却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仍然渐行渐远,不一会就与那魔修的气息混杂在了一处,再下一刻则怎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是没有想过以剑修的速度,竟然也追不上一个魔修,白衣人神色霎时深沉下来,眸光看着那道气息消失的方向,陡然抬手在胸口结了个极为复杂的剑印,指尖银白色的剑光交织在一起,耀眼的让云雾都遮掩不住。 林阁景不知他在做什么,屏息凝神的看着他动作,不到片刻就见白衣人垂眸,眉心间的银白剑影仿佛要脱出一般,爆发出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那白皙指尖握着的淡银色剑印便腾空而去,霎时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青衫人看得奇怪,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心中却有了几分猜测,知晓他八成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追那已然消失的两人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人垂下头与他对视,神色冰冷沉声道:“他们已出仙宫。” “这么快!”林阁景闻言吃了一惊,眉目之间一闪而过些许惊色,“那必然是有什么宝物,追不上倒也不算奇怪。” 白衣人听他出口安慰自己,不曾迟疑立时问道:“方才之人,你可确定?” 听他提起自己看到那个身影,乃是林阁瑾的事情,林阁景心底沉了一下,良久方才缓缓摇头,语声有些低落:“我……我也并不十分确定,可自背后看去的那个身影,还有那股气息… ...»他觉得方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很像林阁瑾,是因为林阁瑾素日爱穿浅色衣衫,尤其是年纪大了之后不知是否受了永渊影响,许多衣衫更是偏向白色,而那个身影则正是一个女子身着白衣的模样,更不要说气息也令他十分熟悉了。 那衣衫的颜色以及女子背影还就罢了,离得远说不准是他没看准,气息也说不定可以用特别的方法伪装,说不准是他受了前世妹妹身死的惨事影响,这才看其他的女子与魔修在一起,就忍不住紧张的不行…… 虽是这样安慰了自己,青衫人却仍然觉得心思浮动,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不能平静,白衣人低头见他脸色不好看,幽紫色眸中闪过一丝柔光,蓦然开口道:“莫担心。” 事到如今,人已经走了,他此时再想毫无用处,也累得永渊也跟着担心。 林阁景念及此深吸口气,面色恢复以往的温和,掩下了所有忧色,微笑着抬头轻声道:“恩,想必……是我看错了,也劳你担心。” 白衣人见他眉目柔软见之可亲,不由微微有些怔然的凝视着他,片刻后刚要启唇说些什么,眼光却骤然一转袖摆挥过,手臂更加牢牢扣紧了青衫人的腰,将他搂在怀中方才低声说道。 “有气息临近。” “那小子是如何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林阁景方才被他一直搂在怀中没觉得如何,这时蓦然听到他在耳边讲话,顿时心神颤抖面色微红,就在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那男声十分沉稳且放的极低,其后的内容也使人禁不止心惊,顿时让本来还有些走神的林阁景皱起眉头,与身畔的白衣人对视了一眼后凝眸静听。 “可别是那小子故意蒙你,这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想必你是被骗了罢。” “这怎么可能?!”紧接在这个男声其后的,是一个娇柔婉转,连语调都带着些许媚意的女子声音,只是此刻不知为何,这女声有些气急败坏的,“那小子可是一直全心全意恋慕于本姑娘,言听计从没有丝毫违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骗我?” 先前的男声闻言,沉默片刻后,蓦得低声一笑,话语中试探之意渐浓:“哦,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的手上是当真有这仙宫地图了?” 第082章 抢夺地图 那女子闻言娇笑一声,语气中有着几分得色:“还没进仙宫之前,他可就全都告诉我了一一他说自己早就听说过这处仙宫,后来是无意中得到的仙宫地图,但后来一直未能看见这仙宫,差点就以为地图乃是假的扔掉了,谁知这一次仙宫突然出世,那大门的模样与地图上所绘一模一样,那小子才立刻告诉了我此事。” 这女子的话音落下时,说话者的身影已然渐渐出现在云雾之中,映在了隐藏在半空中的林阁景与白衣人眼中。 来者足有四个人,其中三人是男子,身上皆着名剑山庄的弟子衣袍,剩下的一个才是女子,一身火红色衣衫只能勉强遮住她身上的重要之处,远远望去仍能看清她面容妖媚肌肤裸露,顿时让伏在上方的林阁景心头一滞,下意识侧过头来去看身边的永渊,那样带着隐约黑暗的眼光,却怡好撞进了一双无底的幽暗紫瞳中。 两人这般对视了片刻,林阁景有些撑不住了,面上渐渐泛起红晕,垂下头去低声曝喏:“我只是……那女人穿的太……” 白衣人见他耳尖发红,眸子略微眯了眯:“怕我被迷?” 青衫人被这四个字一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抿了抿唇更加低下头来,掩饰自己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 白衣人见他低低垂着头,乌发从他肩头落下,露出白生生的一段脖颈,眸色不由更深了:“那般颜色,不堪入眼。” “……我知道。”林阁景听到这几个字,内心顿时一跳,有些害怕那人会发现自己的心思,又有些希望那人会发现自己的心思,一时间局促忐忑几乎掩饰不住,“是我不该……'丨不疑你”〇白衣人闻言并未再度开口,反倒是下面仍在商议的众人,那三个男子之中为首的一个男子开了口,目光对着那女子时没有任何柔软,明显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显然也并未被这个女子所迷:“既然如此,这地图有八成乃是真的。” 立于为首男子身后的修士闻言,含笑用掌中折扇拍了拍手心,目光中带着几许怀疑轻声道:“百草药尊渡劫失败后,他身后所遗留一所仙宫,这可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事情,只是这地图我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倘若药尊当真在死前留下地图,想必也是十分隐秘之事,因此我们还是要看一看那地图,方知真假。” “听说这位建了百草仙宫的药尊虽说是要寻找传承弟子,可其他凡是进来的人若是可以得到这仙宫地图,却是可以找到些天材地宝的。” 听到手拿折扇的修士这么说,身后背着一把大刀的另外一个修士也点了点头,笑容豪爽的对着那女子开口,话语却不留给她丝毫辩驳机会。 “仙子既然是唯一的单木灵根,这传承我们接受不得就可归仙子,只不过那其他的天材地宝,获得传承的仙子就莫要分润了,大家意下如何?” 手拿折扇的修士闻言,立时扬声赞同道:“此话说的甚是!” 女子本满脸都是娇媚之色,正含情脉脉的看着那为首的男子,她本来遇到的那个男人的确对她十分着迷,奈何一旦牵扯到了那张地图,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不让她看一眼,当真是无情无义之极! 她本就是单木属性可以得到传承,此时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错过,于是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个男人,在这仙宫中没走多久就遇见这几个名剑山庄的弟子,准备借他们之手拿到那张地图。 凭借她的美貌,果真劝服了这三人跟她前来,在半途中她试探了一番三人对自己的态度,得到许多恭维讨好之后,她见这几人的确是都对她有所好感,才放心的将关于那男子之事说了出来。 她本想着,自己在略施小计之下,能连传承和宝物都拿到手,谁知这三人看起来被她所迷,结果她刚一说出地图之事,这几个人的表情就有些不大对劲,如今还说出这样的话,方才那些痴迷之状定然是装出来的!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娇媚的容颜都扭曲了,立刻退出好几步做出防御的姿势:“你们一一你们怎么能?!”那手持折扇的男子见她这样反应,蓦然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女子道:“仙子,难道您接着我们的手得了传承,还想要借着我们的手得到那些天材地宝,竟是让我们兄弟都给你做白工不成?” 站在他身边背着大刀的男子哈哈一笑,带着些戏谑看着她戒备的动作,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们可不是那个把什么都告诉仙子的傻蛋,况且以仙子的姿色,想必还不能做我们的师嫂,有些事情仙子就不要多想了,仙子说是不是?” “好了。”为首的男子听见身后的对话,看了一眼女子阴暗不明的神色,淡淡的开口斥道,“现下还不知道情况何如,你们两个也莫要太狂妄了。” 手拿折扇的男子闻言,无谓的耸了耸肩:“好,都听师兄的,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呢师弟?” 背着大刀的男子听到他们两人的话,禁不住大笑一声:“师兄说得对,我们都听大师兄的,就算大师兄真的喜欢这个利用人的仙子,师弟和师兄也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胡闹。”为首的男子见他们话音落下,女子眉宇间的暗色更重,仿佛马上就要出手一般,神色终于多了些无奈,望向女子低声安慰道,“冒犯仙子了,还请仙子海涵。” “你……你们骗了我!”谁料女子并没被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安抚下来,而是眼底划过暗色蓦然爆发,脸色难看的连连后退好似准备离开,“我不会再与你们一起——”“仙子慎言。” 男子见她这般行为,唇上的笑容消散,眼神也变得冷酷起来,不复方才的和善模样:“仙子接近我们本就心有算计,我们师兄弟并不想占仙子的便宜,只不过仙子想要如此不劳而获,不管是怎样的修士怕是都不可能答应的,还望仙子自己心中有所成算。” 这句话未曾有一点水分,也怡好说中了女修的心思,顿时让她本来坚定想要立刻离开的心思按捺下来,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半空中的两人看见他们争论的整个过程,白衣人尚且神色不动依旧冰冷,林阁景眼底却闪过了几分兴味——同样是抢夺修士所需要的东西,方才的那些人和那一对男女,只让人觉得无比厌恶,这些人看起来却是意外的有趣。 沉默片刻不见那人开口,白衣人缓缓侧过脸来,安静注视着那人的面容,蓦然开口道。 “如何?” “不管他们口中之人是否身负地图,我们还应去看看此事真假为好。”林阁景听到他询问,立时露出温软笑容,抬头对上那人清澈眸光,“虽说他们三人都是心动期,可有你在我身边,我是不怕他们的。” 听到这一句话,说的人尚不觉得如何,白衣人却眸光骤深,薄唇极轻极缓的开阖:“阿景〇 林阁景说罢这话,刚垂头去看下面的情况,正好看见那女子和其他三人好似已然和解,正准备前去找那拿着地图的男子,一时间没有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口中问道:“……怎么?” 白衣人凝目注视了他许久,修长的手指终是抬了起来,指尖极轻的抚了抚他的脸颊,突然觉得面上一冷的林阁景下意识抬起头,那莹冷如玉的指尖就怡好落在了那人温软的唇上,让那双本就暗沉的幽紫色眸子更深不见底。 察觉到那一点指尖在自己的唇上滑动,林阁景一时间不由呆愣住,整个人都是神色一变,颧骨上蔓延起丝丝缕缕的红色,却不曾有什么躲避的动作,直到白衣人蓦然抬臂将人抱在怀中,低头轻轻贴上那温热的唇瓣。 两人之间几乎是一触即分,等到白衣人手臂放开之时,林阁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手指抬起捂住自己的唇,整个耳朵都完全红了,好一会才像是要咬到舌头一样,声如蚊蝇的开了口:“他们……他们已然走了,我们再不追来不及了……” 白衣人的目光自他面容飘向他的耳朵,定定凝视了一会之后,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背后的青雀剑嗡鸣一声落于两人脚下,随着刺目的剑光两人朝着那四人离开的方向而行,走了没有一会林阁景便觉得很是熟悉,朝下仔细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低声喃喃道。 “这是我方才过来的路!难不成……” 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一抹绿光隐约可见,林阁景却蓦然身子一软,脸色霎时惨白下来,抬手捂住胸口急促喘了几口气,立于他背后的白衣人察觉到他不对劲,抬手挽住他的时候面色沉冷,蓦然低声唤道:“阿景?” 林阁景见他冰冷面容上带了几许担心,心下只觉温暖流动,虽然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渐渐蔓延全身,甚至让他眼前都渐渐模糊起来,唇边的笑容也依旧温柔,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没事……只是我突然觉得,有些气血浮动……” 第083章 无天剑宫 白衣人见他脸色愈发白了,不由抿紧唇角皱起眉头:“无事?” “我没事……你别担心。”林阁景见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不由更加露出笑容来,眼前却愈发模糊起来,支撑着低声喃喃道,“快些跟上他们,小心一会就……” 这一回却不等他将话说完,眼前就是完全一黑,白衣人只觉自己怀里的人一软,低头去看的时候,便发现林阁景已昏了过去,幽紫色的眸霎时不复以往平静。 “阿景!” 就在他眼神愈发森冷,身上的银白色剑光也就要嗡鸣而起时,下一刻则发现青衫人即使昏迷,身上却放出了浅淡的翠色,那翠色仿佛一根极细的线,一端连着林阁景的眉心,另一端则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看清了这一幕,白衣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强自压抑住因林阁景昏迷,心底漫起的浓郁杀意,将人搂在怀中迅速朝着那根细线的方向而去,不到片刻就远远看见一块绿色的晶石牌匾,其上印着百草仙宫这四个篆字。 而在这块牌匾之下不远处,打扮熟悉的一女三男正与一个心动后期,神色很是狰狞的男修士对持,正是方才他与林阁景窥看那几个争夺地图的人。 到了此时此刻,白衣人已然明白了些什么,紧抱着昏迷的青衫人蓦然落于两方之间,青雀剑放出刺目锋锐的剑光,雪色的长发跟着飘飞而起,带着杀气骤然蔓延开来,眉宇间的剑影几乎完全显露出来,让完全没有预料的五个人都在同时倒退几步,又脸色潮红的纷纷呕血,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这个蓦然出现的厉害剑修。 那本来想要去夺地图的男子见此,先是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回头给自己的两个师弟一个眼神,蓦然抬手对着白衣人行礼,刚要开口询问之时,却见那剑修的目光已冷冷扫来,吐出的话语犹如寒冰带着杀意。 “地图放下,吾不滥杀。” 一听到这几个字,为首的男子顿时脸色一变,仅是犹豫了片刻,也不顾身边女修惊惧的目光,就带着两个师弟迅速离去,显然是察觉到白衣人的厉害,而那个手拿地图的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将一件东西塞进怀中就要转身逃跑。 可还不等下一刻,他的身影就一团银白色的剑光完全包围,等到那刺目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后,一个锦囊已在一根剑气细丝牵引下,落在了他怀中青衫人的身上。 而站在一旁脸色变化莫测,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离开的女子,则在见到逃跑的男子被化为粉末血肉不存时,眼底闪过了极为强烈的恐惧,下一刻在看见那锦囊又落在白衣人手上后,面上却掩不住自己的贪婪之色,强自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娇媚笑容,抬手拂过自己乌黑的长发,扭着自己的水蛇腰渐渐靠近白衣人。 “这位剑修师兄……小女子……” 不等她将话说完,千柄剑气化为的长剑,已然从四面八方以剑尖朝向,白衣人双眸蒙上一层雪色光芒,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不走,就死!” 女子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白衣人见她识趣离开,抬眼将剑阵稍稍松开些许,正要低身去看怀中人的情形如何,本来快退出剑阵的女子却突地眸光一闪,竟一咬牙自白衣人稍稍放开的剑阵一侧冲去,任由几柄长剑穿透肩头带起一蓬鲜血后,居然穿透了那晶石牌匾之下透明的禁制,霎时就消失在了那虚幻的洞府之中。 见到那女子竟敢如此,白衣人身上剑光爆闪,眸光幽冷到了极致,正要抬手让那些剑气破了禁制,追杀那个女子之时,却蓦然觉得自己的袖摆一动,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怀中的人仿佛正努力挣扎着要睁开眼睛,面上的苍白也渐渐褪去了。 白衣人看到他情况好转,也顾不得去追杀那女子,抱紧了怀中人低声唤道:“阿景……阿景?” 连着唤了好几声,一身青衫的人眼皮滚动,片刻后才蓦然睁开眼睛,在看清面前是那张熟悉的冰冷俊容时,唇角绽出浅浅微笑:“永渊……” 白衣人定定注视了他许久,终于垂下眸子蓦然低头,将人死死扣在了怀中。 “我感觉……那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我一样……”被他这样紧紧的抱着,林阁景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却舍不得开口让他松手,索性也抬手搂住他的肩,唇角带笑的轻声问道,“地图,地图拿到手了么?” 话音未落,他突地觉得一点冰凉点在脖颈,紧接着是那人呼出的热气,立时意识到是那人用鼻尖蹭着他脖颈的肌肤,顿时全身都忍不住僵硬下来,口中说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反应:“那些人都被你赶跑了?” 听到这句问话,白衣人这才神色一冷,直起身来面对着他,同时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臂,目光森冷的看向不远处那晶石牌匾,沉声道:“一人逃脱。” “是那个贪心的女人?”见那人神色冰冷眼底杀意盈然,显然是动了怒气却没能发出来,林阁景一想便也猜出了缘由,含笑轻声道,“想必是跑进了仙宫之内,不过我想以她的性格和心性,百草药尊八成是看不上的。” 白衣人听他这么说,眼光中的冷意褪去些许,自他怀中拿出锦囊,也不打开就递了过去,林阁景见他得了地图却不打开,分明还是担心自己的缘故,心头微暖接过锦囊,自里面果真找到了一块仅有巴掌大小的碎布,其上分明画着自大门到晶石牌匾所在的道路,边缘处就是晶石牌匾,至于牌匾之后的路不仅没有画完,更是什么标示记号都没有。 “看起来,这东西好似只是残图。” 林阁景仔细的看了半天,对比着方才走过的路,发现自己与姬一走的那条路,正好断在那张地图的西北角,可在那其后分明还是有路的,证明这张图虽然不是假的,却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不由轻叹一声握紧了那块残图,正要将之叠起来装回去的时候,眼光却怡好落在了那张残图背后,顿时惊呼一声。 “这地图……这是什么?!”翻过残图之后,林阁景讶异的发现本应该空无一点墨迹的地图上,竟在那晶石牌匾同一位置上,写下了四个正好与百草仙宫四个字相叠的另外四个字,“永渊,你看!” 白衣人同时看见了那四个字,眸光骤然亮了起来,抬手自他手中拿走了那块地图,凝目细看:“无天剑宫?” 林阁景见他神色中似有隐藏极深的愉悦,知晓他来此就是想要寻找有关剑道的历练,思索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这里分明只有一座百草仙宫,而这地图之上会同在此地,写上无天剑宫这四个字,定然是还有隐藏的部分,让我先用灵力试一试,要是不行的话,你再用剑气。”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要朝着那张地图点去,下一刻却被白衣人骤然抓住了手腕,有些怔然的抬起头来对视那双眸子时,带着森寒剑气的双指并起就点在了地图上,霎时发出刺目的银白色光芒。 等到这剧烈的光芒终于消却之后,林阁景立时低头去看那张地图,不出意外的看见在那人剑气的激发下,那张地图不知何时已然蔓延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线,为首便是无天剑宫这四个字,其后则是七拐八弯以及标满了红点,仿若迷宫一般的地图。 见到这样的情形,两人对视一眼,林阁景立时开口道:“一同前去。” 白衣剑修在看清这张地图上所载之后,眼光就完全亮了起来,知晓此处不仅是单木灵根之人能入,剑修也同样可入,而林阁景虽不知是什么灵根,但他像极了单木灵根的灵根说不准能迷惑百草药尊,自己则正好带他一同前往,两人也就不必再度分开了。 “好。” 话音未落,白衣人站起身来,抬手用剑光围绕在林阁景周围,又一把将他抱在怀中,不等林阁景面色通红不知所措,已然带着他朝向晶石牌匾之下冲了过去,而在察觉到剑气接近的透明禁制,也在他通过之时如水波般荡潇,迅速吞没了两人的身影,以及残留在云雾中的低声惊呼。 “抱紧!” “永渊!” 而就在他们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时,本来能够被所有人看清的晶石牌匾,却在此刻慢慢模糊起来,随即渐渐消失在一片乳白的云雾中,甚至连门户与禁制也化为虚无,倏忽之间再也不见了踪迹。 第084章 剑修凌重 就在仙宫内,因他们两人进了传承之地,产生些极细微的影响时,此时已然脱出仙宫的姬一,则唇边带着微笑腾空而起,极为顺利的避过了那些守在仙宫周围的弟子后,落在半空中一艘被云雾包围,即使是用元婴灵识都扫不到的大船的甲班上,含笑朝下望了一眼后,转身正好听到背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他含笑看着船内听到声响之后,立刻跑出来一个同样身着白衣暗纹,只是袖摆上绣有许多淡金色小剑的少年,以及跟在少年身后神色沉稳面容冷峻,脸上带着一道极深剑伤,着与少年颜色相反的玄衣男子,手中的玉笛轻轻滑动了一下,收回了袖中迎了上去。 抢先跑过来的是那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面容尚有些稚嫩,可轮廓已然十分英俊,富有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朝气,容颜与姬一大约有七分相像,抓住面前姬一的手就眼神亮亮的,兴奋开口叫道:“兄长,你回来了!” 落后少年几步的玄衣男子神色恭敬,紧接着少年走到姬一身前,躬身持剑行礼道:“凌重见过师叔。” “说过多少次了,重师弟你还是这么拘谨。”姬一见他如此,脸上不由闪现一点无奈,低头看了神色狡黠的少年一眼,抬手扶起了玄衣男子,唇边含着笑容劝道,“如今就我们三人在此处,你还非要叫我师叔,我本比你小许多,合该叫你师兄才是的,你叫了我师兄已然是我占了便宜,可莫要再提什么师叔了。” 玄衣男子闻言,面上表情丝毫不动,仍然执意躬身而立,神情更是尊敬:“宗门辈分,不敢或忘。” “好啦兄长,重师兄固执又不是第一回 了,兄长你再劝也没有用的。” 少年见到他们两人客气,玄衣男子一直是一脸严肃,丝毫没有放松的模样,就知道他听不进去,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满是惋惜的对着姬一低声劝道。 “只可惜重师兄在拜入我万剑仙宗前,就已然在魔界得到了无天剑尊的传承,不然以重师兄的资质,早就被父亲收入门下成了亲传弟子,如今辈分也不会这么低了,对兄长你叫师叔还就罢了,就是宗内其他那些小人,故意看不起重师兄……” 见他说着说着,面上闪过丝丝气氛之色,连白皙的脸蛋都红了,姬一眸光带笑的扫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往玄衣男子身上一扫,看见玄衣男子仿佛没听见少年的话,也不曾感觉到少年对他的好心,眼眸顿时一深,立时开口阻止了少年的打抱不平。 “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说起这些做什么?” “知道了,兄长。”少年闻言撅了撅嘴,虽然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倒是很听姬一的话转了话题,眸光乍然多了兴奋之色,“不过兄长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已然发现了剑宫的消息,快些说出来让重师兄高兴一下,师兄可在这里陪着我等了许久了!” “知晓你着急又胡闹,我只能早早的回来,还能看见些什么,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姬一稍稍敛下眉眼,唇角笑容似露非露,抬手点了点少年的额头一下,叹了口气道,“重师弟坐在这里等我消息还就罢了,你与此事并无关系,怎么总像个粘皮虫一样跟着我不放?恩?” “兄长!”少年一听他说自己和此事没有关系,顿时禁不住去看立在一旁的玄衣男子,却并没有得到玄衣男子哪怕一个眼神,不由有些低落的垂下头来,晈了咬唇低哼一声,逼视着神色淡淡的姬一道,“莫要开玩笑了,快些说重要事情!” 姬一冷眼看着自己眼前这一幕,唇角下意识逸出一点叹息,又极快的将其摁灭在瞬间,三人之间突地沉默下来,直到片刻之后玄衣男子再度低身,神色冷凝恭敬的询问道:“不知师兄此去,可曾见到师尊?” 少年此时眼底的失落还未散去,听到这话后,又仿佛被注入了一口气般,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失落,对着面前的姬一询问道:“对啊兄长,你这一次过去,到底有没有见到重师兄那个厉害的师尊啊!” 同时被少年复杂以及男子凝定的眸光注视,姬一终是朝前走了几步,薄唇微抿:“没有。” 少年本来还心思烦乱,有些恍惚的站在原地,等到听明白了姬一的话,顿时面容变色,回身瞪着他的背影惊呼道:“没有?!”“怎么可能!” 不光是少年惊讶之极,玄衣男子也第一次皱了眉头,眸光下意识落在自己腰间一把通体乌黑,好似不过是一把废剑的长剑上,身上的气息因他情绪波动,霎时仿佛冲破了某种禁制一般,瞬间从金丹初期一直跃到了元婴初期。 一察觉到这个气息,姬一顿时面色骤变,手中玉笛再度滑出,沉声道:“重师弟!” 玄衣男子也霎时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浮动,第一时间紧闭双眸将元婴期的气息压了下来,手握玉笛的姬一却无法再掩饰,身上淡金色光芒一闪露出,瞬间自心动后期到了金丹后期,隐约还要再度往上暴涨,下一刻却被剑气压制缓和下来,化为一圈浅淡的波纹散了出去。 看着他们两人都压制住了气息,少年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就听见玄衣男子低声的喃喃:“可我分明感觉到那边有师尊的气息!更何况……如何会没有?” 姬一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随着他的眼光看向他腰间的剑,见那剑没有分毫反应,思索了片刻后不由沉声叹息:“不过虽然没有见到那位剑尊留下的痕迹,倒是见到了师弟师尊道侣留下的仙府,想必这是为什么,师弟能感觉到你师尊气息的缘故罢。” “重师兄师尊的道侣?”少年眨了眨眼睛,反应极快的道,“那岂不就是……是百草仙宫?,’姬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不错。” “这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少年沉吟片刻,刚转头看向玄衣男子时,就发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禁不住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轻声安慰道:“重师兄你想,当年你在魔界得了无天剑尊的传承,你见到的无天剑尊不过是神念投映,而剑尊与百草药尊百年前就是双修道侣,一直感情甚笃,留下几分气息并非难事,能够让师兄感觉到也是平常。” 说罢这话,他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那人腰间长剑上,语气就更是温和了:“若不是师兄偶然发现无天剑尊竟是坠入魔界身死,又在剑尊陨落之处继承了这把乌血剑,修真界内恐怕是怎么都不会发现堂堂渡劫期的无天剑尊,竟会死在如此偏僻难寻之地的!” 少年的话音刚落,就发现面前的玄衣人仿佛被自己说动,面上的失落之色渐渐平复下来,唇角的笑容不禁更大了些,思忖片刻后认真接着道。 “而当年百草药尊等待剑尊许久不知其去处,后来导致性情大变不再见人,渡劫失败就留下这百草仙宫,其中定然会存留剑尊气息,不过说里面会有剑尊的传承,依我看倒不一定是真的,须知道侣之间情意尚有疏浓之分,更何况是有关大道传承至关重要之事?” “小弟说的这话很有道理,药尊与剑尊虽是道侣,大道传承却绝非简单之事,不一定会牵扯在一处。” 姬一闻言,同样赞同的点了点头,转向神色恢复往常的玄衣男子,目光清澈十分真诚:“我进去之后便寻找了整个仙宫,除了发现有药尊传承之外,并未发现还有剑修气息,倘若当真有的话,我呆在那里许久,不可能没有一点发现。” 听到姬一如此确定,玄衣男子垂下头去,看起来已是相信了他的话,他的手指握紧了腰间长剑,身上的气息再度波动起来,这一次却并未再冲破元婴期那层屏障,良久终是垂下头去对着姬一行礼:“既是如此,此次麻烦师叔白跑一趟。” “不必客气。” 姬一见他眉目中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连失落也不见多少,眉宇间不由多了几分欣赏之意他知晓此人在少时得到无天剑尊遗剑乌血,实际上不过是找到了剑尊遗骸,却并未得到无天剑尊的功法,后来他自称为无天剑尊之徒,虽然天资极高,可不愿拜入宗内任何一位长老的门下。 当时宗内有许多人嫉妒讽刺于他得了便宜卖乖,甚至要将他驱逐出宗时,他却仅凭那乌血剑自创剑法,一路破竹的突破了金丹期和元婴期,如今宗内已很少有人再敢说他的是非,更有许多入门弟子听了他的经历,一直想要拜他为师却不可得。 想到此处,姬一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身边少年身上,想起少年对面前玄衣男子的执拗态度,这一次的叹息终是没有忍住:“你我虽没有师兄弟的缘分,可小弟向来受你照顾,我却找不到机会还你人情,此次也算是报答一二了。” 第085章 试炼之路 玄衣男子神色不动,看起来修为比姬一高一个境界,却严守辈分之别,此时倒像是别有深意:“凌重谨听师叔吩咐,可立时返回仙宗。” “如此便好。” 姬一目光深邃的看了他片刻,唇角笑容淡淡回应道。 眼看着玄衣男子说罢话后,转身就要离去,少年也跟着转身,下意识追着他的背影,眼底中满是柔光:“重师……” 这一次却不等他迈开脚步,姬一就蓦然皱起眉头,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人拉回了自己身边:“等一等,小弟。” 少年突然被拉回来,本来清澈的眸中,多了几分疑惑:“兄长?” “重师弟他……”姬一对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和那与自己十分相像的面容,唇角的笑容一时间淡了下来,沉吟许久方才一字一顿道,“他对你并无心系之意,莫要陷得太深,到最后反而自苦。” 少年不妨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眼底闪过悲伤惊慌诸多神色,不知多久才全都压抑下来,垂着头勉强勾了勾唇角,手指攥得死紧:“兄长,你怎么突然说起……说起此事,我并没有……” “没有?” 姬一听他低声反驳,又想起方才的那副场景,内心蓦然升起几分愤怒,向来面上都带着温文尔雅的神情,也随之骤然破灭化为森冷,目光定定注视着有些慌张的少年,强自硬下心肠一句句问道。 “倘若你没有心系于他,怎会数十年如一日的跟着他?倘若你没有心系于他,怎会使用易容丹化为男子接近于他?倘若你没有心系于他,怎会无时无刻不关心他的修为,甚至为了一点气息不惜去偷父亲的宝物,还求我帮忙去找那传承?!”少年听他开口揭露自己本是女儿身的事,顿时脸色惨白禁不住四处窥看,生怕那人还未曾走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凭空对自己生出戒心来……那人在宗内对所有的女修都不假辞色,男修尚且还能与他多说几句话,倘若她女修的身份暴露的话,以后怕连帮那人忙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少年痛苦的垂下脸来,话语中带着哀求之色:“兄长,不要说了……” 姬一感觉到胞妹的痛苦,眼光却愈发冷了下来,话语也不留情面:“你该知道,剑者本性刚直遵从本心,若他当真对你有意,你缠着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他该知晓你的心意,那么此时按照他的修为,我早就不该被称为师叔了!” 这几句话如同锋锐的长针一般,瞬间就能扎入心底柔软之处,少年面色惨白如金纸,身形几乎摇摇欲坠:“兄长!不要说了!” 听到少年的声音都有些许变了,更隐约有了女子的尖利,姬一垂下眼帘不再开口,两人静默半晌之后,少年却陡然惨笑一声轻轻喃道。 “兄长,倘若你曾经深切的渴求一个人,就会明白我这种感觉的……我知道我很固执,也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可我……我不想,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看他不是还没有心上人么,我想只要我一直等着,总有一天……”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姬一先是动了动嘴唇,脑海中却瞬间闪过一道青影,不由让他微微怔愣起来,一时间竟无话反驳面前的少年,良久后方才重重叹了口气,垂眸退让般开口“罢了,终究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心中有数……桑海船是父亲的宝物,到今日出来的也够久了,要是再不回去被父亲发现船被偷,我们两个可都要受罚了,既然什么都没有寻到,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立刻启程回宗内。” 少年听他说这话,明显是不愿再管,还愿意承担起万一被发现,偷宝物的这个罪名,睁大了眸子凝视这那张俊美的面容,蓦然露出一抹带着泪意的微笑,轻声应道:“都听兄长的。多谢……多谢兄长。” 姬一见他平复情绪之后,转身朝着玄衣男子离开的方向去了,薄唇微抿挥袖走至船头,最后朝着云雾之下凝望了那仙宫一眼,声音极低的呼出一口气来。 “师弟……” 就在他低头凝望着仙宫之时,仙宫之内的最中央之处,一道青影伴着一道白影,已然飘忽着落在了实处,一直围绕在周围的乳白雾气被风一吹,霎时散的不见了痕迹,等到两人定睛看向四周之时,却发现仅有一片茫茫的白,甚至连宫殿的影子都看不见。 “这就是那牌匾之内的地方?”林阁景甫一落地,身上便灵力涌动,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在他身畔的人也并未落地之后,就立刻放开怀中人的腰,而是目光凝重的四处扫视了一圈,耳边则听到那人惊讶的声音,“可是这里的情形,与地图上所见并不相同。” 白衣人抿了抿唇,蓦然一挥袖摆,银白色的剑气坠入四边,却不见有什么反应,可见此处并没有什么禁制,林阁景本也以为此处是有什么禁制,这才阻止了他们的视线,如今看来却不像如此,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跟着抬起手来用灵力跟随剑气攻击的方向而去。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方才被剑气试探过根本没有反应的四周,却在林阁景的灵力划过之时,突然泛起一阵波浪般的绿光,一股极淡的气息跟着蔓延开来,两人面前先是一暗,再度亮起时则蓦然出现了两扇门户。 “两扇门……”林阁景一见如此,就知道不好,轻轻叹了口气,抬眸去看自己身边的人,话语中略有些不舍,“看来,我们又不得不分开。” 白衣人见到他带着不舍的眸光,一时间眼光也跟着幽深下来,手臂抬起抓住了他的肩膀,蓦然开口道:“若不想……”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抱怨,那人却起了放弃的心思,林阁景心中又甜又软,抬手握住那人的手指,心中些许惧意却也散了: “不过是试炼罢了,我本就是个修士,怎可能不经受危险,就什么都能得到呢?你莫要阻拦我了。” 眼看着那人听了自己的话,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阁景生怕他不愿进去,让他们之前的努力都成空,神色愈发柔缓下来,轻声劝道:“不要担心,倘若我所猜不错,你要走的那条路,八成是一位剑尊的考验之路,绝对比我的这个要难得多。” 说起这个话题,林阁景就想起地图之上的那无天剑宫四个字,眉目稍稍沉了下来,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像是姬一那样厉害的剑修,又并非名剑山庄的人,平时几乎不得见踪影,此时却在仙宫之内出现,不用说定然是为了这无天剑宫而来,而能够称之为剑宫两字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化神期以上的剑修曾经所居之处,没想到倒是在姬一走了之后,他们方才发现此地与仙宫相叠,因而进来此地得了机缘。 他迅速想通了这一切关节,殊不知已然猜出了大部分真相,反倒是白衣人凝目盯了他片刻,薄唇开阖低声问道:“墨剑何在?” “你不说,我都忘了。”青衫人闻言一愣,下一刻顿时回过神来,立即从锦囊中拿出那乌黑长剑,“刚进来之时遭遇了几个小人,那时这把剑可派了大用场。也不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柄剑,竟然能让我这个法修发出剑修的剑气,只可惜后来不知被人用了什么术法封住,现下只能做普通的剑了,你可知晓这是什么缘故?” 白衣人抬手接过长剑看了一眼,本来微皱的眉目就松开来,沉声回道:“无事,只是普通血咒,并未伤及剑身。” 青衫人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下意识问了一句:“血咒?” “魔族之血所画,以纸承载蒙上表面……”白衣人简单解释一句,修长手指并为剑指,在长剑上一划而过,银白色的剑气自他指尖吞吐,所过之处腾起一股带着黑烟的血腥味,“被污浊之血染剑,自然会将锋锐掩住。” 林阁景听到竟是魔族之血,不自觉又想起地图之事前,他无意中看到那个相似妹妹的身影,一时间心中多了几分不安,好歹在那人将长剑递回手上时,压住了自己的思绪不露端倪,眼眸深深望了他一眼。 “你要小心。” “无事,反是你……放心不下。” 林阁景见他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唇角笑容不由深了些,忙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好似要用手指揉散那些皱纹一般,下一刻却被那人抓住了手,放置于掌心中缓缓摩挲:“我心里自然是有成算的,难道你以为我连普通试炼都过不了?” 第086章 两面传承 白衣人定定注视了他很久,直到他忍不住脸色发红,不敢再与他对视般的垂下头,方才展开手臂将人抱在怀中,冰冷柔软的薄唇印在白皙额头上,待到林阁景脸色通红的直起身来时,却只见那人转身一步迈入由纯粹剑气围绕的那扇门内,霎时不见了踪影。 眼见着那人已然去了,林阁景立于原地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紧了墨剑右手握紧一块灵石,也跟着几步踏入了另外一道门,就在他的脚步完全落在门内,抬眼去看面前情形之时,出现的东西却让他面色微变。 “这是……,’几乎同时踏进门后的白衣人,不等看清面前出现的情形,就见一个影子手拿长剑朝他劈了过来,剑气刺骨仿佛能渗入肌体。 见到此景,他手中的长剑先陡然一震,还不等反应却见剑光扑面而来,眼中暗色一闪而过,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修长手指强自抑住抬起的冲动,眸光一闪不闪的迎着那光亮向前,那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剑光,却刹那也成为影子自他身上一掠而过,随即那道持剑的影子便随着剑光消失无踪,露出其后长长看不见终点的回廊。 这道劈天般的光芒掠过时,白衣人面色不变的接着向前,看了一眼自己四周仿佛冰层凝注,其中封存着许多形状怪异的长剑,幽紫色的双眸不禁更深几分,身上绽出雪色剑气朝四周而去,不到片刻便见到那封存于冰中的长剑纷纷嗡鸣,好似是在应和他身上的剑气一般。 缓步走了不知多久,终是到了回廊尽头。 白衣剑者蓦然停步,凝目看着那一扇全是用冰凝成,和冰门正中央被封印般的雪色长剑前,手中长剑缓缓轻鸣横起,霎时一剑朝着面前劈了过去,而他所用的招式则正是方才进门之时,那道虚幻影子所用的招数。 就在他一剑劈开那道冰门时,一道淡薄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语调毫无任何波动,仿佛在问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剑者,持道为何?” 白衣人面色不动,眸中寒光闪过。 “执。” 那个声音顿了片刻,平淡的声音多了疑惑:“执?” “吾所习剑,为一执念。”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容,波澜不动寒冷如冰,开口之时尽是笃定,“为父母宗族之仇,为所牵所护之人。” “竟是如此……倒也够了。”那个声音闻言沉默,突地朗笑一声,“此后十步,一步一剑,若能过关,传我衣钵。” “吾不要你的衣钵。” 光凭着这几句话,已足够白衣人猜出他的身份,定是此处传承之主无天剑宫的主人,他的神色却仍旧冰冷,仅是不自觉更加握紧了手中之剑:“出剑!” “这般执拗,倒是令人愈发喜爱。” 那个声音见他如此回应,像完全不想要自己的传承,而是仅为磨砺剑道而来,其中更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小子,不管你是否能通过这十剑,我都属意你为我的衣钵传人,只可惜此处乃我道侣宫殿,早在数年前我将此传承交予他时,便已然将抉择之权给了他,倘若你独自过关而另一人不能,怕是你尚且达不到十剑之数,就会被赶出此处了。” 白衣人一直面色不动任他说话,却在听到另一人不能之句时,蓦然眼光微动开口问道:“倘另一人不能过关,可有生命危险?” “我那道侣虽单木灵根,表面看着性情温柔,实则也十分执拗,他所出试炼必然不难,却定然不好通过,至于有未生命危险……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何如了。怎么,那人可是你执念所系—人?” 白衣人微微垂目,薄唇轻抿:“倘若我先过关,可否前去见他? “这是自然。”那个声音仿佛知道他心中所念之事,沉吟片刻后低声应道,“倘若你比他先通过试炼,而他尚未通过枫弟的考验,你虽不能前去帮他,却能带着他一同离开此处。” “多谢。”听到这样的话,白衣人面色稍缓,手中长剑微微嗡鸣,“出剑。” 就在白衣人垂眸静立,准备接这剑宫第一剑时,仅与他不到十丈之远的青衫人,却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对着面前浮现的光斑组成的字迹,用指尖的翠色光芒画下了最后一笔,露出个温和的微笑,低声喃喃道。 “还好这些年算是用工,不然就当真被这题目考住了。想必考过药理之后,定然该是斗战了,只不知永渊那边这时候如何了……” 方才他刚走进门内就见眼前冒出许多气泡,仿佛并无什么攻击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他试探着用灵力碰了一下那气泡,那气泡便整个裂开来,露出了其中隐藏着用灵力字迹组成的题目,他见那题目中考问的都是关于百草之学,又想起姬一所说此处乃是百草药尊的试炼之地,就知晓定是要考校来人辨药炼丹之术,便沉下心思一个个戳开气泡来答。 还好凭借他前世对药草的钻研,以及今生宗门内药尊师父的教导,这里的问题他几乎都能答出来,等到答对了这里最后一个漂浮的气泡时,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回廊,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尽头。 这回廊中布满了绿色枝蔓,有许多形状不一颜色不一,十分珍奇草药长在道路周围,很多药材都是他在药尊那里,尚且没有见过的东西,引得他不自觉低下身来仔细看,看了许久方才直起身来,心中倒是十分想要这些东西,却并无什么贪婪之意,知晓此处毕竟是传承之地,传承尚未得到就去采这些珍贵药物,怕是会让他立时引火烧身。 因此他走走停停,在回廊中耽搁了许久,方才走到了尽头,看着面前被藤蔓牢牢围绕,看不见其后到底什么景色的木门,手中光芒闪烁正要捏诀试探这道门时,却蓦然神色一动,回头之时就见一只蝴蝶飞起,轻柔洒落金光落在他的指尖上。 “千寻?”林阁景见到颜色有些黯淡,却支撑着摆动翅膀的小蝴蝶,目光不由很是柔和低笑道,“你伤的这么重,怎么又出来了?” 停在指尖的蝴蝶闻言,又动了动自己甩着金色光点的双翼,林阁景与它心神相通,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唇角的笑容深而柔和:“我知道你想帮我。乖,这里的气息会让你伤的更重,快些回去罢。” 话音未落,瑰紫色的蝴蝶再度摆动了双翼,像是在抗拒林阁景的话语一般,倏忽脱开了他的手指朝着半空飞起,身上的紫光渐渐化为迷离的七色光带,朝着那牢固的藤蔓大门侵染而去,林阁景被它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抬手结印要将努力破着大门的幻蝶拉下来,然而就在同时,他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悦耳平静的声音。 “为何不让你的妖宠帮你?” 林阁景一点都没感觉到灵力波动,未曾想到自己身后竟会有人,听到这声音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刚要将身体转过去却感觉全身被凝住,竟刹那间一动都不能动了,飞在半空中的千寻感觉到他不对劲,正要朝着他缓缓飞来时,却被一股淡绿色光芒绑住了翅膀,一点点被拉到了一个身影面前。 轻易禁锢住幻蝶与林阁景的人,与林阁景一般穿着苍青色长衫,面容苍白至于半透明的少年,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畔,指尖戳了戳千寻的翅膀,沾染了一手的金色光点时,忍不住挑了挑眉,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这小幻蝶还挺漂亮的,早知道这么通人性,我当年应该也养一只。” 林阁景被他用灵力禁锢在原地,本是想要拼着命也要去救千寻,可此时看见那人清秀的侧脸和平淡神色,他眼中蓦然闪过一道暗光,试探着低声问道:“敢问您可是……药尊阁下?” 那人听他问话,侧过头来盯着他,唇角滑过一丝微笑,隐约带着魅惑之色,仿佛掺杂着某种功法影响,立时让林阁景忍不住微红脸颊,心底的忌惮不由更深了。 “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百草药尊在多年前已然死去,留下这一座仙宫乃是为了继承之人,因此定然会有残余神魂或是念头余留在此,一是为了考验未来的继承者,二是交代一些不能告知他人的隐秘之时,若是在试炼完成后见到药尊还就罢了,此刻见到此人却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了。 林阁景知晓此人大抵就是正主,不知他此时半途拦住自己,不提起他继承功法之事,却一直表现出喜欢千寻的模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只好提心吊胆硬着头皮搭话:“您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 第087章 特殊体质 “你倒是有趣,修真界的人大多都知晓,突破金丹期之后,面容就永远凝定于那一刻,直到身死道消即刻化为粉尘。” 那人听他这么说,倒也并未当做没听见,反倒一指点去解了林阁景凝滞身子,却仍旧不肯放开指尖的幻蝶,含笑在原地转了圈,竟是十分活泼的模样:“我突破金丹期时,不过十七岁而已……自然是十七岁时的模样了。” 林阁景不过是为了错开他的注意力,好挣脱开来再做什么事,却没想到自己这句话让他放开了束缚,不自觉愣在了原地,注视着那个身着青衣,看起来只是清秀的少年:“十七岁?” “怎么这样的表情?”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不知为何却蓦然淡了,手指再度一弹松开了幻蝶,任由千寻跑回了林阁景脖颈上,兴致缺缺的靠在那扇木门上,就见那木门被他一触,就瞬间化为藤蔓做的宝座,托着他懒懒的瘫在上面,目光淡淡扫过站在面前的林阁景。 “我瞧你的资质并不逊于我,这个年纪不过是开光后期的修为,不过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极霸道的禁制,你本身仿佛还有所不足的缘故,待到日后愈发修炼调养好身体,其后道途便可一帆风顺。” 林阁景猛然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沉,他已然是第二次听到此事,立时就想要问清楚:“极为霸道的禁制?” “有什么疑问,说出来让我听听。”少年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不等他将试探的话再出口,就神色淡淡的应了他,“我身为渡劫期的修士,极少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林阁景沉吟许久,方才躬下身来,神情恭敬问道:“敢问药尊,不知这禁制是不是越早解开,我的修炼速度就会越快?” 少年闻言支起下巴,唇角再度露出饶有意味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放:“你倒是聪明,这么小的年纪,连这一点都看得出来。” 话音未落,他又挑了挑眉,若有意味开口道。 “这禁制太过霸道,且以压制你的气息为主,并未完全考虑到你身体内气脉流动,或是修炼之事,所以若许久不能冲破就会损害你的身体,要知晓修士在化神期之后方能结成元神,渐渐脱出身体本身资质的控制,而若没有好的资质想要修炼到化神期,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因此设置禁制的人这么做,倒像是故意要断了你的道途。” 一听到故意断了道途这几个字,林阁景的面色立时难看几分,沉吟片刻后却察觉不对,接着开口问道:“可这层禁制既然这么霸道,又为何仅仅在我突破开光期时,就被我的灵力如此轻易的冲破?要说设下禁制的这个人想要断我的道途,那为何不直接将此禁制设得更牢固一些“你这几句话倒是将我问住了。”少年听了他的问话,倒是罕见也跟着思索片刻,又陡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林阁景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端详着他,“不要说,这确实有点奇怪。” 林阁景蓦然被抓住不能稍动,立时浑身紧绷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知晓面前此人不过是百草药尊的一缕虚影,甚至可能也并非是神魂,而仅仅一道念头罢了,也几乎不能抵抗渡劫期大修的灵压,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挤为粉碎般,连说话都困难起来:“药尊?” “别动,我只是探查一下你的身体。” 少年听到他艰难吐字,眸光在他脸上掠了一圈,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指尖亮起淡翠色细丝朝着他身上窜去,不到片刻他整个人却蓦然神色一变,像是被烫到手一般退后两步,同时也松开了抓着林阁景的手,眉目之间尽是掩不住的震惊。 “……不可能丨”林阁景本觉得他抓住自己,几乎令自己无法喘息这一点令人心生惧怕,却没想到连他这个渡劫期的修士,都会因自己的体质而面露震惊之色,他的心立时沉入了无底深渊:“药尊,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 “我终于明白,那人为何要将你的体质,用如此霸道的封印压住了。” 少年的震惊神色一闪而过,转而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眸光看着他,就在他这种眼神看的林阁景愈发咬紧牙关时,才蓦然吐出了另外一句更加惊人的话来:“真是可惜,若是几百年前你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必然不顾一切都要将你夺舍,这样不到百年时间我便可再度修炼到渡劫期,受伤的神魂也能迅速复原。” 林阁景听到这话,神色倒是缓缓镇定下来,脸色也不复方才难看了。 少年没想到自己这么说了,他就仿佛想到什么重要关节一般,脸色反倒好了起来,不禁好奇的歪了歪头:“怎么,我都已经这么说了,你竟一点不害怕么?” “若是药尊想要夺舍于我,这个时候又何必与我说这些?”林阁景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唇角渐渐泛起一丝笑容,与以往一般温和平然,“不过看药尊这样的态度,阁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的体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少年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眸光更是奇特了,一直盯着他的脸不曾挪开分毫,口中则问道,“你这么多年来,想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罢。” “请药尊赐教。” “你的体质名为混元灵体,乃是修真界内,最为罕见的一种体质。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本身便如同完全固化灵力的灵石,就算是普通的一块血肉,都能瞬时使修士的修为上升,年纪越小这种气息就越容易被人察觉。” 林阁景越听心中越惊,脑中念头转动,鬓角顿时落下冷汗来,少年看着他十分惊恐,却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心思时,眸光不由微微深了些,停顿片刻后又突然开口说道。 “可反倒是过了二十岁后,倘若这种灵体修到一定境界,又不令人仔细查察,就极难被修士察觉暴露出来,但反之修炼速度却会变得极快,不过在化神期之后,即使是这样的肉身也没什么用处,若不被重伤的那些老怪发现夺舍,你也定然会一直平安无事。” 少年话中之意便是,倘若林阁景以后不遇到本身境界够高,能够发现他的身体异常又身受重伤,能够在他毫无抵抗就夺舍与他之外的人,已过了二十岁的林阁景,基本就已然算是平安无事了。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霎时想起前世时,因不曾与永渊走到如今地步,后来也未曾遇到这些奇遇,自然突破早已过了甲子年岁,而今生突破开光期不到二十岁,又得以进入传承之地见到百草药尊,这才知晓自己的体质特殊之处,一时间不由心中复杂难解。 “二十岁……” “混元灵体一旦过了二十岁,若不能及时冲破开光期,灵体中的能量就会淤积体内,让修士极难进阶,不过此时倒是极好的炉鼎,若是采补定然受益极大。” 少年见他神色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却仍然不急不缓的勾起薄唇,然就在他说罢刚才那句话后,肉眼可见林阁景的神色不变,面容却霎时扭曲几分,眼底也闪过浓郁的杀意时,双眼立时变得亮晶晶的,又开口添了一句话。 “同样事有两面,若是此人心甘情愿与人双修,而并非是被人恶意采补的话,这样的灵体是有机会再度苏醒的。” 青衫人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之时,手指握得极紧:“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在我少时封印住我体质的人,八成是宁可让我难以修炼,也不让我被他人觊觎吞吸而死,对么?” “可以这么说。”少年说了这么一会话,仿佛有点累了不愿站着,就一边回答一边又瘫回椅子上,“修士向来喜欢提高修为全无隐患的法子,杀死一个混元灵体的婴孩算什么,只要能够得道成仙,就算屠了整整一个城池的凡人,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林阁景见他本是如此懒散之人,觉得他不该对自己这个,如今也不算继承者的人有问必答,心中本就奇怪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和善,却也知晓以两人修为差别如此之大,要是此人当真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怕是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闻言,他也就不再隐藏自己想说的话,面上的神色虽然丝毫不变,语气却随便了许多:“我虽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倘让我仅为了自己的修为如此,我却是决然不肯的。” 少年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他的态度仿佛有所变化,眼底不由闪过暗色:“是么……没想到你这般好心,混元灵体之人命运多舛,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第088章 碧玉牵丝 林阁景闻言,低身应道:“药尊谬赞了。” “是不是夸赞,你自己清楚。” 少年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椅柄,回话之时禁不住哼笑一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凡是拥有混元灵体之人,身体可以承载任何灵气,甚至魔气和妖气也毫无问题,外表看来则可以伪装成单系灵根,这么多年来,能够活到金丹期之后的混元灵体在修真界内屈指可数,尽是惊艳才绝必然会飞升至仙界之人,普通修士更不敢随便招惹了。” 听他话中之意,是混元灵体在突破金丹期之后,会有一种能力强大的变化,林阁景心中暗暗记下,却不准备再问这件事,开口时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药尊的意思是……不论是什么灵根,都能伪装?” 少年此时像是完全抽离了思绪,垂下眸子轻声应道:“不信的话,回去自己找些别的法术,试一试就知晓了。” 话音落下,他蓦然低低一笑,手指轻柔拨动一下,一件东西就从天而降,落在了林阁景的怀中:“如此,让你受了我的传承,也不算辜负这本百草药经。” “药尊,这……” 林阁景怀中蓦然一重,立时低头去看那东西,发现是一块墨绿色的晶石,其上隐约有百草药经四个字上下浮动,等到他迟疑着用眉心抵住窥看了晶石中的内容后,不曾想到他突然将这样的东西给了自己,有些迟疑的看向少年低垂的面容,躬身问道。 “可是方才只是回答了些问题,药尊就未曾再考验我什么,若阁景所料不错的话,药尊定然还想要考校阁景斗战之能,此刻您这么贸然就给我这东西,之后不会后悔么?” 少年闻言,却恍惚着低笑一声,眼神多了几分迷离之色:“你在此刻带着一个剑修进了这里,又通过了我的试炼,况且是这么好的体质,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算斗战的能力差些,过了金丹期之后也自然会变好,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说罢这话,他骤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挥袖让支撑着自己的藤蔓消失,化为一片轻盈的绿光落在他脚下,将他整个人都托在了半空中,而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容之上,渐渐掩去了他眼底隐约可见的痛楚,以及莫名消散的遗憾和眷恋。 “放心罢,我的神魂已然快要散尽,如今余留下来的只有这一点执念……等到你接受了传承,我就会永远消失了。” 林阁景见他神色不对劲,握紧了手中的晶石,试探着上前一步:“药尊……” “修士散于天地乃是常理,就算升仙也未必能与天地共存,更别说与自己心爱之人,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少年见到他仿佛欲言又止的模样,眸子微微一眯,唇角勾出笑容淡淡道,“看你自刚才神色中就有不豫,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出来。” “敢问药尊,我那位剑修同伴,他……” “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剑修,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实力却很是出色。”听他提起剑修这两个字,少年神情又多了几分恍惚,唇角的笑容倒是深了,“我的分神不光在你面前与你交谈,另一半更在无天留下的神念旁陪伴,因此自那剑修开始试炼时我就看着他,已经好几次禁不住在他身上,看见无天的影子了……” 林阁景并不知晓百草药尊与无天剑尊之间的纠葛,闻言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重复道:“…… 无天?” “你怎么敢就此直呼他的名字!”谁知本来一直十分平静的少年,却在林阁景唤出这两字时蓦然脸庞扭曲,瞬间暴怒出现在他面前,抬手狠狠扣住了他的脖颈,“他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能叫!” 林阁景被他掐的几乎喘息不上来,还好毕竟是开光期的修士,不至于窒息而死,却也因为那巨大的灵压被压得骨骼吱呀作响,又连着喷了好几口血,脸色迅速苍白下来。 少年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暴走,说罢这句话后就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冷眼望着他跌坐在地垂着眼眸,有些吃力的用袖摆去擦唇角的血迹,声音又诡异的再度缓和下来:“不是我要故意对你不好,实在是你太不懂礼数。你既然是我的衣钵传人,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你要叫他剑尊……或是师叔。” “是,药尊……” 林阁景此时就算再怎么愚笨,也看出面前少年与那个考验永渊的剑尊之间,怕是极为亲密不容他人的关系,一时间只觉心神颤动,未曾想到自己所要接受的传承,竟与那人所要受的剑道传承,竟是一对道侣的衣钵——“那位剑尊,与您的关系……” “你来到此处受我的传承,却不知道无天与我的关系么?” 少年此时已然完全平静下来,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目光却变得清澈又哀伤,仿佛沉浸于旧事之中,难以忘怀更难以舍弃。 “他是我的道侣。” 那道悦耳的声音此刻变得极低,带着一种隐忍之后的痛楚与甜蜜,轻轻缓缓的飘散在这不知何时,化为整一片蒙蒙青光的仙宫中。 “大道相系,此生挚爱,就算身死魂灭,也想要在一起的人。” 听到这句话时,林阁景望着他的身影,脑海中情不自禁掠过的,则是那个高大冰冷的背影,正禁不住有些出神时,耳边却蓦然响起少年飘忽的声音:“得到无天传承的那个剑修,就是你心中所爱之人,对不对?” 林阁景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是。” “我看的出来……你的眼神在看着他时,和当初我看着无天的眼神,一模一样。而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如此轻易通过试炼……” 少年闻言低笑了一声,仰头看向那绿蒙蒙的仙宫穹顶,仿佛是想要穿破那一层穹顶,看到心爱之人的侧脸一般,唇角的笑容愈发甘甜虚幻,却带着难以掩去的悲凉绝望。 “我一直希望,能够找一个同样深爱剑修之人,那剑修还要能得到无天赏识,足以继承无天的衣钵,这样的话我的传人与无天的传人,便也是一对爱侣了……可是找了这么多年,我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这样的人。” 林阁景仰头凝望着他的面容,闻言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来,沉默良久之后突然感觉全身一僵,随即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将他束缚在了原地,难以估计的灵力潮涌自他的四肢百骸传来,少年竟是在强自用自己余留的功力,在给林阁景提升功力! 青衫人只觉得身体中,每一条经脉都要被那汹涌而来的灵力潮汐,灌得几乎要整个炸裂开来,脑中轰轰一片再什么都不能想,只下意识运转了功法将那些灵力消化凝聚,不到片刻他身上就气息浮动,硬生生从开光后期冲到了开光大圆满,随即又突破了心动初期! 眼看着林阁景痛苦万分的强忍着,不断将那灌入体内的灵力化为己用,稳固扩大自己的经脉和丹田,又接连突破了心动初期,眼见着朝心动中期而去时,少年的身影已经虚化的几乎看不见了,却仍然神色淡淡的在半空中中划了一个圆。 被他指尖绿光画出的那个圈,几乎是在瞬间变成了一面镜子,镜子中映照的正是一个雪色背影,此时浑身浴血立于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手中长剑高高举起面容冷峻,正要扬手挥下一剑的永渊,手指极轻的戳了戳白衣人手中持着的那柄剑,目光终于浮起了几分雾气,朦朦胧胧的像是要落下泪滴。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让我寻到了你们,也算是了了我的一个愿望……” 林阁景此时已然被那灵力冲体,迅速提升自己实力的过程,痛的神智都模模糊糊的,少年低头看了他一眼,骤然将手中泛出碧光的东西抛入他口中,令他蓦然双目圆瞪浑身颤抖,甚至全身上下都绿光闪耀起来。 就在他吞下那东西没有多久后,自他身上渐渐涌起碧色雾气,随即像遭到什么东西牵引一般,整个化为了一株通天彻地的碧玉竹,具化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少年此时的面容已然看不清楚了,却仍能隐约窥得那微笑的唇角。 “四千五百年前,我还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于一个秘境内发现一整株牵丝竹,将之蚕食后沉睡千年之久,醒来之时便已是元婴后期修士,其后凭借此物纵横修真界未尝一败,直到遇见无天……这段我重新培育的牵丝遗竹赠与你,加上我自创的那本百草药经,今日起连着这座仙宫就都传给你了。” 第089章 迷情之药 他的话音还未曾落下,那出现在林阁景背后的碧玉竹,却骤然像是真的一般簌簌颤抖起来,碧青色的竹叶顺着枝干霎时完全落下,青衫人几乎是在瞬间七窍流出鲜血,双眸中却射出足有手指粗细的绿光,喉间迸出一声嘶哑的喊叫,虚影凝成的碧玉竹就蓦地化作雾气,再度凝聚起来时却整个都变了模样——再度被绿色雾气凝聚而成的,是一株通体是墨绿颜色气息近乎于无,竹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几乎将那整只竹子完全缚紧,垂下的竹叶如同被最好的墨玉雕成,其上影影绰绰闪过雪白的骷髅之状,显得既神秘又可怕。 别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青衣少年却在看到那竹子的刹那,顿时面色变化唇角笑容淡下那蓦然出现在林阁景身后的,分明就是上古五大名竹之一,当年被他在秘境中偶然发现,不惜以百年寿命做代价,吞入腹中成为他的道基,因力量太过可怖凶戾,被修士称为人面勾魂的凶竹牵丝! “这样的功法,原来你是真神宗的弟子么?可你的真神分明是万载碧华……怎么服下了牵丝竹根之后,竟会中途变化成牵丝竹?” 少年定定凝视许久飘在他背后的真神,声音中掩不住疑惑之色,片刻之后却好似骤然清楚了什么,神色变回了以往的平和,弯起的唇角弧度顿时更深几分。 “原来如此……混沌灵体的真正厉害之处在此,你的真神其实并非是碧玉竹,也并非是牵丝竹,而都不过是你真正真神予你的伪装……” 他的这句话未曾说完,刚传功毕正抱元守一消化灵力,稳固自己修为的林阁景耳边,片刻之后青衫人终是支撑着站起身来,仰头看向身形快要消失一半,面容都十分模糊的少年:“药尊!您……您将功力都传给了我,那您……” 身体因为灵力失去而消失,声音也就跟着模糊起来,唯留那抹笑容未曾散去:“既然马上就要消失了,临走之前给你些保命的功力,我这个便宜师父也不算没心没肺了。” 林阁景握了握手指,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跃出,此刻已然与先前毫不相同的真神,心中虽并不知道此物是什么,却清楚他大抵是可以掩藏住,自己本来乃是碧玉竹的体质,一时间心中欣喜倒是多过于其他,对着这喜怒不明的少年也多了几分感激。 “徒儿不觉得药尊没心没肺,反倒觉得药尊……是至情至性之人。” “你倒是有趣……说的话竟和无天一样,看来我所选不差。” 少年仿佛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良久才蓦然低笑一声,声音愈发悦耳动听,显然他身形虽快要消失,心情却尚算不错,抬手一挥将面前的圆镜转过,正好让林阁景看清镜中正挥下一剑,那万分熟悉的雪色身影。 林阁景不曾想到见到镜中人的时候,那袭白衣竟布满了鲜血,顿时面容变化抬起手来,心中明明知晓那人没有生命危险,却还是禁不住颤抖的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镜中那人的脸颊:“永渊他——”“你心中尚且有所顾忌,不敢去问这剑修的心意,因此知道现在你虽然倾心与他,你们之间却并未有气息交融,殊不知有时一念错过,有可能便是一生遗憾。” 少年看他一见到那人背影,整个人就是神色一变,伸手从那虚幻之镜中穿出后,眼底仅是掩不住的失落,薄唇开阖之间叹息一声,蓦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愿我的传承之人经受这般苦痛,看这剑修模样长得不差,虽然性情冰冷却不似无情之人,能够承无天衣钵更是资质心性皆都不俗,我就索性帮你一把罢。” 话音未落,刚已提升修为至心动中期大圆满的林阁景,瞬时被人从水镜前远远抛出,通天的碧色光芒化为顶天立地的廊柱,苍绿色的藤蔓蔓延而出绑缚了他的四肢,令他连稍动挣扎俱不可得,白雾也再度氤氲而起遮蔽视线,少年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人也无法完全看清。 “我一直在等他……” 林阁景不知为何他要将自己绑缚在廊柱之上,低头挣动了几下看挣脱不开,也就不再费劲挣扎,想起少年方才说帮自己一把的话,心中渐渐涌起了不祥预感,还不等开口时却听少年的声音随着白雾缥缈,如烟般散落开来,整个仙宫中都能听见他这一声叹息。 这叹息中包含着失落与不甘,但唯独没有憎恨没有绝望,只有思恋成空的遗憾。 “可惜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到了……” 凡在仙宫中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这话,顿时纷纷抬起头来面色凝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低声商量起来,有一部分人反应的极快,迅速猜测起有可能的起因,一边说一边纷纷眼露奇光。 “这是什么声音?!”“不知道,不过能在此处发出声音的,可是此地的主人?” “这么说的话,是有人得了里面的宝物?” “我们去声音源头去看看!” “好,我们走!” 就在仙宫中众人因为这一道声音,而俱都开始各怀鬼胎防备身旁修士时,林阁景却先是怔怔望着面前那道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又垂下头来盯着方才刚被少年一指点住胸口后,自他脖颈上浮现而出的一道细细链子,以及链子之下缀着放出金光,仿佛凡间婴孩所佩的如意金锁“这是我与他当年的法宝,名为同心锁……那一年他离开之时,将这枚同心锁自身上剥离,藏在了我们隐居之处,等我发现这东西时,我就知道不好。只可惜发现之时,已然是来不及了。,’少年的目光定定看了那只金锁许久,唇角的笑容更加飘忽,语气中却带了隐约威吓之色:“你得了我的功法,也就得了我的因果,我于世上仇人不多,这一点倒是无事,唯有一件事不管如何,你定要帮我完成,否则总有一日,你会因违背道心自散修为。” 林阁景听到他这般像威胁的话语,眼中却不再出现戒备的神色,薄唇动了动后笃定应道:“药尊遗愿,弟子不论如何,都会达成^”“好,我会记住你的话。” 少年的声音愈发飘忽浅淡,淡淡的绿光汇合而来,竟缓缓将他的身影再度补全,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许久后,方才骤然开口。 “若是你能找到他的遗骸,就将我与他葬在一起。倘若他还活着,抑或并未魂飞魄散,你又有幸见到他的转世……替我告诉他,有一个人曾经等过他,不过让他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再记得以前的记忆,因为永远寻找和等待的痛苦,我不愿他再受……” 那道轻柔的声音淡的几乎要听不见时,林阁景怔然的盯着那道青色背影,忍不住慢慢垂下眼帘,心中渐渐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意,本想要开口接着说些什么,想起前世今生自己与永渊之间诸事,与面前青衣少年无望等待着爱人的心境——一时间,却连张开双唇的力量都不再有。 然而就在他垂下头来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骤然挨近,顿时让他骤然抬起头来,青衫少年比他更早察觉到那人的靠近,突地对着林阁景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挥袖朝他额头上再度一点,霎时令他全身僵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惊疑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正正朝着那道浑身染血,剑气冲天的白色身影而去。 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那一袭白衣俊美无睱的面容清晰起来,少年则稍稍扬起下巴,用灵力凝聚成一柄长剑握于掌中,一言未发的朝着那道白衣横剑伫立,两人之间几乎是在瞬间腾起煞气——就在林阁景看见两人对峙的这一幕时,顿时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目光则从捆缚着自己的青色藤蔓上掠过,心底陡然闪过一个念头,霎时令他脸色微变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药尊……这是要…… 就在他终于猜到少年到底是要做什么之时,不远处那两道已然争斗起来的身影,已渐渐传来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少年身上的碧色光芒愈发澄澈透明,白衣剑修深紫色的双眸则愈发深刻,手中的长剑霎时发出几乎要劈裂仙宫的锋锐剑光。 而那道雪亮锋锐的剑光掠过之时,青衫少年手中长剑却突然飘散为漫天光点,他则蓦然唇角带着微笑迎了上去,虚幻的身体在刹那被剑光化为碎片,形成一片漩涡般金色光芒朝着白衣剑修而去,先是不着痕迹的在白衣人胸口处形成金锁图案,随即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了那柄熟悉的长剑之下。 “不要!”就在青衫少年的身躯化为光点,完全消失在仙宫之中的时候,林阁景骤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藤蔓一松,整个人跟着再度得到了自由,一直含在喉间的话也喊了出来,神色怅然的凝望着百草仙尊消失的身影,喃喃着道,“药尊……” 他知晓少年交付了衣钵之后,作为本应死去修士的一缕神魂,是定然会消失在天地之间的,却未曾想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或许因为永渊继承了无天剑尊的剑,而能够死在与此生挚爱一模一样的剑招之下,对一生没能等到爱人的他来讲,未曾不是一种幸福…… 定定的望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许久,青衫人闭了闭眼仰起脸来,再度一字一顿的沉声许诺道。 “药尊……我说过的话,定会做到,您放心罢。” 话音落下,他稍稍整了方才因青衫少年与无天剑尊之事波动的心思,正要抬步前去迎那道迅疾而来的白衣身影,下一刻却有一道犀利的剑气自身畔掠过,几乎是擦着他的手背掠过去的,而那块白皙肌肤虽未曾因此流血,却已然留下一道重重的血印——没想到自己上前竟会突然遭遇这道剑气,林阁景心中一沉立时觉得不好,抬眼望去之时才发现,那道白衣身影就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知何时脸色惨白的半跪在地,身上的剑气不知为何突然暴动,那深紫色的瞳孔上仿佛蒙上一层妖异的红,修长的手指朝自己身上连点几下后,骤然低头喷出一口黑血来——“永渊!” 自初遇永渊病好与禁地之事后,他从未曾见过永渊再受重伤,此时见到白衣人脸色难看低头呕血,林阁景顾不得管自己的手背,霎时不管失控的剑气跑到那人身畔,强忍着被那些剑气割裂肌肤衣衫的痛楚,霎时就伸出双手想要支撑住那人摇摇欲坠的身体,不知不觉连语声都带上了颤音。 “你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可不等他的话音落下,白衣人感觉到他的碰触,竟是突然往后一缩,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他的手指,那双带着猩红的眸子跟着垂下,口中鲜血却更是汇聚成一条细线,顺着他紧抿的唇角落下,一点点滴落在那袭白色衣角上。 不曾想过那人会避开自己的手,更错开眼光不看自己,这几年向来与他亲近的林阁景,几乎是霎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垂下头来隐藏自己颤抖嗓音,眼底一抹伤色骤然划过,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冒犯了他,一边轻声低喃一边连着后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不愿意我靠近的……我不伸手就是了……” 眼看着那袭挨近的青衫握紧手指,更是转身就要离开,白衣剑修本来低垂的眼眸乍然凝滞,蓦然伸出自己的手指虚握一下,好似是要握住他垂下的苍青色袖摆,手指抬到半途却再度落了下去,喉中发出的声音艰涩到听不清楚。 “会伤到……你。” 耳边骤然听闻这样的理由,林阁景胸口中的酸涩顿时散开,不由复又带上微笑上前,这一回不顾那人轻微躲闪抓住他的手臂,强忍住那人剑气暴走刺中自己之后的痛楚,自袖中取出锦帕去拭那人唇角血迹,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怕。” 白衣人听到他的低喃,手指更攥紧了几分,幽紫色的眸子复杂的注视着他,表面浮现的那一层红色更浓,下一刻却不等青衫人转过脸来,那张苍白的面容就浮起诡异霞色,陡然低头又吐了一口黑血,这一次眸中倒是渐渐清明起来,暴走的剑气也跟着收了回去。 “永渊!” 林阁景没想到那人此刻仍在吐血,虽眼看着这口血吐尽之后,那人眼底诡异红色褪去些许,身上的刺痛也随着剑气消失而消失,林阁景却并不十分放心,忙一只手稳稳扶住他,另一只手则立刻把上了他的脉门,刚想要瞧瞧那人到底受了什么伤,指尖却在触到那人异于平日的高热时,骤然停滞在了那人手腕上。 “你的身上为何这样滚烫……这是……” “心急通过试炼,曾被剑气所伤。”白衣人目光触及到那人白皙指尖,幽紫色双眸微微一闪后,沉默许久方才接着开口低声道,“消失的那人,又下了……迷情之药……” 话音未落,白衣人的气息已然完全平复,眼底的红色也渐渐褪去,显然是因方才吐血驱除之故,如今再也不被那迷情药影响了。 骤然听到迷情之药这四个字,又瞧见那人的一番动作时,林阁景几乎是在霎时面色变化,蓦地想起百草药尊将自己绑缚起来时,一直浮现着微笑的唇角和笃定的话语。 你心中尚且有所顾忌,不敢去问这剑修的心意,因此知道现在你虽然倾心与他,你们之间却并未有气息交融,殊不知有时一念错过,有可能便是一生遗憾。 我不愿我的传承之人经受这般苦痛,看这剑修模样长得不差,虽然性情冰冷却不似无情之人,能够承无天衣钵更是资质心性皆都不俗,我就索性帮你一把罢。 原来那时他对自己说的话,竟是如此的意思么? 第090章 同生同死【本卷完】 他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又抬头去看那人冰冷无暇的侧脸。 不过此时看来,就算是药尊,也有错算的时候。 然而,就算费了力气又如何? 如今看来,那人果真并无恋他之心,所以就算呕血重伤,也定要逼出这迷情之药,而并非与他肌肤相亲——不知为何,在他此刻突然如此清醒的明白,那人果真不是爱恋于他时,他却没有感觉到失却的痛楚,反倒是难以掩饰的疲累与空茫。 “方才对你下药,让你以为是要伤我,挑动让你出剑杀他,后死在你剑下的那个人,就是交给我功法的人,此处仙宫的主人百草药尊。” 林阁景一直怔怔盯视着他,终究开口时心中竟不知晓是喜是悲,再度想起方才少年的话语时,已然化为了一片极淡的怅然,连心底那点痛楚都掩去了,恍惚得什么都好似感觉不到般,蓦然低声喃喃道。 “我知道……你宁愿自己用剑气熬过,也不愿我来替你解这药……我早该知道,你……” 白衣人就立于他身边,闻言蓦然张开双眸看向那人,他本刚突破金丹初期,气息虽尚未稳定下来,灵识却已然质变,足以将林阁景口中的低喃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知晓那人心中千回百转之念,不由微微皱起了眉:“阿景?” “我没事。”青衫人仿佛知晓定会被他听到,突然抬头凝望了他一眼后,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眼底却仿佛带着蒙蒙水雾,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是我不肯让自己太过难过,却不顾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小瑾,是我不对……” 白衣人不曾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冷峻的眉目几乎有了一丝裂缝,沉默了极长的时间才动了动唇,幽深的紫眸中是一片望不见的黑暗。 “你说……什么?” “没关系……真的……我……”青衫人一听到他的声音,霎时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面容,只深深的垂下头去,强自抑制住自己眼底的泪意,话语仍然是轻缓的,慢慢褪去了颤抖化为以往的平和,“我不要紧的,你不必为了我……” 谁知不等他将这句话说完,白衣人眼底的神色蓦然一动,竟第一次从深处涌起了几分怒色,修长的手指骤然抬起箍住那人的下巴,迫着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许久,声音森冷的好似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 “林阁景!” 被他用冰冷手指抓住下巴,林阁景只觉得肌肤生痛,察觉到那人突地而起的怒火,他心中先是一沉又是一酸,怔然的凝望着那人深不见底的双眸,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薄凉的唇就这么压了下来,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 那人咬他用的力气极大,他渐渐尝到唇间血腥气味,身子却禁不住软了下来,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竟不知晓,那人气急了后,也是会咬人的。 见他闭上了眼睛不与自己对视,明显是一副消极模样与他,白衣人即使知晓他将自己的心意想差了,也怎么都猜不到竟差了这么多,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后,蓦然松了那人的下唇,薄唇带着血色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的低声说道。 “汝这般聪慧,当真——看不出吾心?” “……我不敢问,不敢猜,更不敢看。”青衫人紧闭着双眼,怎么都不肯睁开乌眸与他对视,面上虽仍然带着笑容,话中泪意却已然无法隐藏,“每次看着你的时候,我都在想……倘若这便是最后一眼,我也愿意。” 眼看着那人面上悲切的神色,白衣人凝目注视了他许久,终是先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指,下一刻却不等那人后退,再度张开了手臂将人牢牢搂在怀中,脸颊摩挲过那人乌檀般的发丝,话语中带着无奈。 “吾不曾倾心汝妹。” 这几个字斩钉截铁,投入林阁景耳中时,却无异于爆破符炸开,顿时让他紧闭的双眸睁开,而眼中一直含着无法退却的雾气,也在他睁眼的刹那跟着化为透明泪水,顺着他苍白尖细的下颚落下,被那人垂眸看见之后,又轻柔的用唇吻去。 林阁景被他这样的温柔动作,弄得几乎心神俱颤脑中一片空白,知晓那人是从来不说谎话的,心底已然有了几分渐渐升起的狂喜,口中却固执的要将自己的疑虑都问个清楚:“可那次,御剑……” “御剑之法,是我所授。”白衣人听他问起这件事,并无任何迟疑之色,直起身来与他对视后,目光却变得有些复杂,手指再度触上那人脸颊上,动作轻柔的好似怕弄伤他一般,“我予她剑修出入之法,她予我你的消息近况。” 如何都没能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林阁景几乎霎时愣在原地,脸上渐渐浮现了极轻的霞色,手指不自觉抬起去碰那人的手腕,用一种怕是惊动什么的声音低喃道:“你……你一直在向小瑾打听,我的近况?” “吾不放心汝一人。” 白衣人见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再度缓缓吐字的时候,唇角终是浮现起一丝极淡的微笑,与他那向来冷冽绝美的面容对比时,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不敢触碰,心脏更像是一碰就要当即炸裂开来——“自那时你于月色之下入枯井,不顾我长剑相挟仍微笑以对,我便已然……对你难以放下,之后诸事更令人陷得愈深,你陪在我身畔多年,对此从未察觉一二?吾心悦之人,从不是她,而是你。” “是么……”林阁景听他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话,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只能定定凝望着那人皎皎如月的面容,再度微笑的时候落下泪来,这一次却不含一丝悲切了,“竟是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 白衣人见他此刻虽然落泪,眼底却是不再掩饰压抑的温柔,禁不住抬手将那人搂紧,低头将唇落在那人唇间:“吾从无虚言。” “不错……你从不说谎,我信你……”被那人再度这般亲近,因已然知晓那人心中所恋,青衫人虽面色微红却不曾躲闪,倒试探着抬起手来反搂住那人,轻声耳语道,“是我想岔了,对不……” 这一次不等他将对不起说完,那人便已然扣上了他的后脑,两道身影立时纠缠起来,直到青衫人的面容红色要滴血般,白衣剑修这才施施然抬起头来,将手中握着的长剑收回剑鞘,目光柔和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被那人用这般眸光紧盯着,林阁景心中仿佛被倒了蜜,唇角也比以往翘得高了,思索了片刻垂下头错开那人眼光后,还是决定将自己对于方才之事的疑惑,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那方才的迷情药性,若你是对我……我也不是不可,为何你……不不!我只是……我只是问问! 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说到半截觉得有些不对,青衫人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想要向后退一步,却被面前人提前察觉到了,抬手就拽回了那个带着冰冷气息的怀抱中,随即自耳边传来的,是那人好似如平常一般清冷,却与平常不同,尚且透着几分温柔的声音。 “待你金丹,再行双修。” 林阁景伏在那人怀中,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因进了金丹期之后,非但并无变得愈发锋锐刺人,反倒缓缓将力量都压回体内,知晓那人此刻剑道修为定比原来强上数倍,不与他双修是怕剑气过于猛烈,反倒定会伤了他的道基。 因他仅是身为心动修士本与金丹跨了一个阶层,与双修灵力流转时暴烈强大的剑修相比,双修之时他定会剑气入体自经脉按灵力方向走过,那人则正与自己的相反,而金丹剑修与心动剑修则不可同日而语,他的身体自然承受不住剑气强力扩充…… 就在他也想到关节处时,耳边也同时传来那人的解释:“否则,你承受不住。” 青衫人将面颊埋入那人怀中,极轻极轻的摩挲了一下,脸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晕红:“我知道……是我想的不周全。” “不必心急。”那人见他眼底柔色深深,手指不自觉划过那人乌发,顺着发梢轻轻抚过,蓦地眼神深邃低声说道,“已至心动,时日不远。” 听出他话底深处的含义,林阁景心中一颤,搂住那人的手却更紧,微笑着垂下眼睛:“要是你这么说的话,我可不愿早些突破金丹了。” 那人喉间漫出一声低笑,冰冷指尖触到他白皙脸颊:“当真不愿?” 青衫人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稍稍仰起脸来轻触那人唇角,含笑着轻声喃喃道:“骗你的… …只要是你,我自然是愿的。” 两人之间心结终是完全解开,气氛也跟着舒缓起来,林阁景虽然因少年之故未曾受伤,白衣剑修也蒙无天剑尊剑招传授,却因方才的试炼受了些伤势,吞服了药丹之后便立时盘腿坐下,林阁景靠在他身畔盯着他看,目光温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眷恋之色。 “如今药尊已然身死,我成了这仙宫的新主人,已然可以操控此处了。” 待那人的气息渐渐平稳,又换掉了那身染血的外衫后,林阁景闭着眼暗中感应一番,眼底顿时浮现一点惊色,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少年扣上的储物手镯,便对身畔的人抬手指向不远处低声道。 “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中央,好似有气息暴烈的东西浮现而出,方才我还没有察觉到,也不知是宝物还是……” 白衣人点了点头,手中长剑复又握紧时,另一只手则握住他的手指。 “前去看看。” 林阁景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悄然无声的反握回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在碧光中走了片刻,就见白雾再度弥漫开来,一座透明冰棺悄然无声的自白雾中浮现,正正摆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寒冰之上,那股冰冷的气息也是从此处传来的。 而在那冰棺不远处凌乱散落许多白骨,都是在他们两人之前身为单木灵根,想要继承百草仙尊衣钵的人,此刻早已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也无法脱出这完全封闭的秘境之中——唯有一具能看出是人的模样,却是他们两人的熟人。 那个抢先跑进来的女子,此刻面容露出惊恐之色,双眸大张着跌坐在不远处,像是极为害怕什么东西扑过来的动作,呼吸心跳却是俱无,明显是早已在此处死去了。 “倒是省却了我们动手。” 林阁景看了一眼那女子,微笑着感叹了一声便作罢,转而望向不远处的冰棺之内。 冰棺中此刻静静沉睡着的,便是青衫人方才见过的百草药尊,仍然是少年微微含笑的模样,冰棺之内则没有他物,只在少年白皙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把长剑,那长剑仿佛是完全用灵力凝成而不是实物,通体乌黑隐约泛着血光并非凡物。 林阁景仅仅看了他一眼后,就立刻将目光转向冰棺旁边,不知何时落下的一地碎屑上,低下身来捻了捻那碎裂的粉末,迟疑着低声道:“这是……定魂珠?” 定魂珠乃是一样极难寻找的宝物,本身乃是由炼药师用修士的魂魄碎片所炼制,魂魄生前的修为越高炼成之后就越厉害,而定魂珠本身是为固定魂魄之用,被百草药尊寻到又出现在冰棺周围,便只有一个解释——百草药尊定然是在死前分裂出自己的神魂来,将之投入了定魂珠中,这才得以许多年来都不消散,寻找适合的衣钵传人与剑修。 “原来如此。”青衫人凝视着自己掌心中的定魂珠碎片许久,禁不住轻叹一声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这定魂珠想必是过了许多年岁,本就摇摇欲坠快要失却灵气,方才又在你的剑气下走过一圈,此时已然完全碎裂了,也怪不得药尊最后一缕神魂会消散。” 白衣人见他神色隐带怅然,仿佛还有些悲伤之色,眸中光芒微微一动,握紧他有些冰凉的手指:“你想救他?” 林阁景本看着那碎片有些出神,闻言面上掠过一丝惊喜:“你有办法救他?” “此处乃秘境之属,只要不曾打开,那缕魂魄便只散开,想必此时并未消失。” 白衣人见他面容欣喜,眼光柔和的缓缓点了点头,一甩袖摆任由一物被剑气细丝托起,待到林阁景凝目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物竟也是通体橙黄,不断闪烁着光芒漂浮在半空中的定魂珠。 “此乃极品定魂珠,尚能保他千年。只他的神魂曾被剑气击散,要想回复怕要等待多年。” “那也无妨。”林阁景眼见着那定魂珠绽出柔和光芒,旋转着不知在吸引着什么,唇角的笑容温和平静,连眼底的那一点怅然神色,也渐渐淡了过来,“他的愿望是等到那个人,只待我找到那人消息时,到时他能醒来便好。” 他的话音还未尝落尽,白衣人就蓦然神色一变,仰头望着那枚不知为何,突然放出刺目光芒的定魂珠,而林阁景却将目光落下,正好落在冰棺之中少年微笑的面容上,却正好看到那白皙的眼角上,不知含着多久的泪水终于滑落。 “对不起……” “我再也……等不了你了……” 耳边再度响起那道远去的,渐渐飘忽直到不见的声音,青衫人跟随着身畔的人转过身去,一步步远离已被层层禁法保护的冰棺后,终是忍不住握紧了那人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轻唤道。 “永渊。” 这两个字出口之后,他忍不住顿了顿,脚下步子霎时停了,垂下头来不与他对视,反倒独自轻声低喃:“倘若有一日……” “莫再乱想。”不等他将这话讲完,白衣人却仿佛明白了他心中忧惧,低头凝视着那人的白皙面容,出口话语一字一顿如同承诺,“我们不会是他们,更不会成为他们——不论何时,我不会放你一人。” “那样就好。”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林阁景忍不住怔了一瞬,随即唇角勾起抬起头来,任由那人的唇落在自己额上,手指紧紧抓着那人的袖摆,指甲死死攥紧着,几乎要刺破掌心涌出血来,“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要食言。” 注视着少年无止境的等待的绝望,让他脑海中禁不住掠过了一个念头,而那个念头就在出现时就已然在心中扎根,再也无法将之拔除。 对比于无止境的等待,说不准若是一同死去,会是个更好的结果。 而这是少年此生注定求不到的,更是他前世难以忍受的痛楚和遗憾,而此生他既已得到自己所求的东西,今后则再也不会放开那人的手——就算身死魂灭,也绝不会后悔。 呼吸之间尽是那人身上冰雪气息,淡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那一袭青衣却还久久的停滞原地,仿佛是眷恋之极般不肯离开,直到两人的手摸索着再度十指相扣时,伏在白衣人怀中的人才蓦然仰头,清秀如玉微风和暖般的面容上,终是露出了动人心弦的微笑,声音漂浮在半空的白雾中散了开来。 “我们走罢。” “好。” 第091章 吾必杀之 苍茫一片的北部秘境之中,层层叠叠光晕的禁制之下,突地渐渐泛起淡绿色光芒,好似秘境本身马上就要关闭一般,守在周围的三宗弟子首先发现这样的状况,不由纷纷失色,立时拿出本宗的传讯符通知宗内。 可还不等他们将手上的通讯符传出去,就见一道道身影蓦地从几道修士打开的入口出现,仿佛是被秘境中的主人甩了出来,大部分人都十分狼狈面容难看,显然是未得什么好处,却已然受了许多难处的模样。 而就在这被甩出来的众人中,其中两道身影几乎是在瞬间,化作同一道光芒落在秘境不远处。 两人看起来倒没有怎么狼狈,顿时让守在一边注视着这些人的守门弟子一惊,仔细看去的时候方才发现,这两人一着青衣面容白皙秀丽,气息极度柔和带着点点木气,未曾佩剑像是个法修,修为则是开光中期的模样,而立于他身侧不远的是个身着白衣之人。 那白衣人只露出侧脸来,银色的长发几乎垂落脚踝,俊美无睱的面容令他忍不住出了神,可下一刻那人便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幽紫色的双眸刹那转了过来,刺目的剑气立时让守门弟子胸口一闷,几乎要呕出血来,这才发现这个白衣人身上气息已至金丹,怎么都不是他们这样修为的弟子敢窥视的,更何况这位金丹修士还是一个剑修。 察觉到冒犯了金丹期的剑修,守门弟子本是好奇,此刻吓得汗都流出来了,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的任由那两人走过很远,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后退一步,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心生庆幸。 “药尊考虑的果真十分周到,竟是等到诸事俱了之后,方才一同将里面的修士抛出,而并非是将我们单独留下,继承了衣钵功法之后再扔出,否则此刻我们怕是要成了众矢之的,就算你我功力在里面都提升不少,要对付这些人或是直接逃跑,可都是费劲的狠。” 白衣人闻言低头凝视着他的侧脸,幽紫色双眸中闪过一缕光芒,声音低沉笃定:“即使单独抛出,我能护你离开。” 林阁景勾了勾唇角,抬头与他对视,轻声应道:“我知道。” 两人离得不近不远立在原地片刻后,青衫人终是稍稍朝着身畔挪了步子,长长的袖摆之下指尖轻动,下一刻便被那人冰冷的手指握紧,唇角的笑容不由更深了几分,望着面前那泛起愈发浓烈绿光的秘境,蓦然用灵力传音道。 “等到我们离开这里三个月后,这已然封闭的仙宫就会在众人面前飞走,其实则是化作我的宫宇藏在真神中,倒是不容易被其他修士察觉了。”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同样传音道:“可有主意?” 林阁景含笑点了点头,反握住了他的手指,目光中闪烁着暗色光芒:“既然得到了药尊的功法,你我的功力又提升许多,此刻自然要赶紧回宗去,你想必也是刚得了剑尊的指点,需要一段时间来融会贯通罢。” “不必。”白衣剑修看他神色微变,仿佛是在思索什么,眸光自他侧脸之上,一直未曾移开分毫,“回宗之后,与执法长老一战,定能胜之。”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 听他又说要去找执法长老比剑,侧过身来端详了一番那人雪色衣衫,感觉到出秘境后那人已稳定下来的金丹气息,知晓那人此次定然是要将执法长老打败的,一时间不由有些想笑,可不到片刻,他脑中又不禁想起进仙宫后发生的事端,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不过就算不说这些事情,我们此时也要快些回宗去,瞧瞧我那位大师兄暗算别人不成后,那狰狞可恶的嘴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衣人在出来之前,早已将他进仙宫之后,所有的经历都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立时眼光一厉,话语森冷低沉:“对汝起杀心者,吾必杀之!” “不。”出乎意料的是,不等白衣剑修话音落下,林阁景便极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坚韧笃定中带着深沉黑暗,“永渊,就算是我的愿望……石武的命,我要自己亲手去了结。这是我自己的仇,我一定要亲手还报!” 白衣人缓缓垂下眸子,眸光专注端详他的侧颜,声音依旧冰冷如霜雪,却可以听出带了柔色:“你已决定?” 林阁景抿唇点了点头,抬头微笑着与他对视。 见他神色坚定不可更改,白衣剑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抬眸时身侧剑光一闪,顿时放出了金丹期的剑压,挡住了周围人因他们对话,而渐渐靠近想要窥探的心思,同时沉下声音应道:"女子,“此处向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意外,我们现下就快些走罢,正好也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林阁景说罢这话后刚要抬步,低头之时却瞧见自己身上的披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唇角隐约浮起几分笑意,抬头目光一闪接着补充道。 “我们不如在上次那个小镇中等着元黎宗的人回宗,他们见我们不见定然猜不到我们的行踪,等走到半路我们再突然出现,到时候可以模糊说出的东西就多了,那位大师兄也定然猜不到我们到底在秘境中有过什么经历,就算问起也只不过说你有奇遇破了丹障,却不会暴露我的真正修为,你觉得如何?” 白衣剑修沉吟片刻,颔首算作应许他的话,两人便相携化作一道剑光,在身畔众人正对着秘境的奇怪,都在惶惶不安低声议论之时,朝着两人来时的小镇方向而去,顿时引得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几人见他们离开的很快,互相对了个眼色就暗中跟了上去。 两人不一会就行至半路,察觉到背后好似有人跟了上来,不等林阁景微笑着抬起手来,白衣人便骤然眸光一冷,身侧顿时浮现许多剑气细丝,朝着不远处那些隐藏的身影刺去,不一会连着几声闷响过后,那些气息顿时少了大半,剩下的跟随者则知晓他们两人实力惊人,纷纷都用法子藏的更深。 因方才白衣剑修杀鸡儆猴的行为,两人很快就抵达了小镇落于客栈中,林阁景定下了房间之后便拽着那人出了门,本想要询问那人到底是在何处买的披风,两人再一同去看看扰乱那些人的注意力,却不等走过几步就突然神色一动,朝着东边的方向眯起了眸子。 就在同时白衣剑修紫眸一闪,蓦然抬步走到了他面前,手中青雀剑微微嗡鸣起来,沉下面容低声提醒。 “熟悉气息。” “我也感觉到了。”青衫人被他护在身后,目光愈发柔软下来,抬手握住那人握剑的手,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朝他极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这般紧张,反倒越过了那人身畔,独自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这样的气息,好似是……”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化作光芒,霎时到了两人面前,脸色惨白的看了他们一眼后,不等开口说些什么,就骤然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林阁景见到那道身影时,就已然是大惊失色,此刻看清了那人面容,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却没想到那人连话都没说出来,就蓦然昏了过去,立时脸色骤变赶上前去,扶起了那个形容狼狈,发丝散乱好似受了极大痛楚,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人,沉声唤道。 “……师兄?! ”白衣人眉目稍凝,低头仔细注视一番,仿佛发现了什么,骤然抬手在吴恒身上一点,带出一道极细微的丝线,幽紫色的双眸更加深不见底,不等见到这细丝的青衫人发出疑问,沉声开口道。 “带回客栈。” 林阁景被他这四个字一提醒,也想起此时周围有人正窥视他们,点了点头就要扶起软倒的吴恒,就觉得突然手腕一紧怀中一轻,自己撞在了那冰冷的白衣上,吴恒则被白衣人用剑气细丝包裹成蛹,托着朝不远处的客栈飞了过去,引起城中的凡人一片惊呼。 察觉到自己撞入那人怀中,青衫人先是忍不住一愣,随即瞧见被剑气细丝包裹的吴恒,立时知晓那人是不愿自己触碰师兄,脸颊不禁涌起了几分淡红,唇角的笑容却带上几分狡黠:“那本就是我师兄,你这样是何意?” 他话音还未落下,那人便低头扫了他一眼,幽紫色双眸深不见底,霎时让青衫人忍不住怔然,一时间与他对视竟看愣了,忘记自己后面要说的话,一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第092章 牵丝秘术 见他注视着自己眼中闪过痴迷,张着嘴也不知道要接着说话,脸颊也不自觉漫上红色的模样,白衣人蓦然薄唇微微勾起,冰雪般的俊美面容仿佛春风划过,顿时让林阁景几乎要失了神智,连那人如何将自己带进屋中都忘了,只顾定定看着那人的侧脸,眸中不知不觉笼起了蒙蒙的水雾,眼底却是一片光华璀璨。 白衣人将被剑气包裹的吴恒放在床榻上,刚想要松开抓着身畔人的手指,青衫人却骤然抬手反握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轻轻唤道。 “永渊。” 那个声音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飘走,顿时让白衣剑修也禁不住放轻嗓音,察觉到那人自背后贴了上来,抬手覆在那人白皙的手背上,低低的应了一声。 谁知等他应了声许久之后,也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再开口说什么,忍不住疑惑的皱了皱眉,想要转过身来去看那人的面容,那股温暖却骤然从背后脱离而去,待他转过身来看向青衫人的时候,却只见林阁景微微含笑的面容。 “我没事……只是想要叫你一声。” 白衣人见他神色没有不对,也就认同了他这样的解释,略带着些柔色抬手揉了揉他鬓边碎发,就转身朝着床榻上昏迷的人走去,目光认真的抬起手来在吴恒身上连点几次,又牵拉出好几条细细丝线,林阁景则立于他身后凝目注视着他,唇角笑容深切又掺着怅然。 那样好看的微笑。 是前生……或许妹妹曾经看过,他却从未看过的——然而从今以后,这样的笑容,他也许可以每日都看到…… 望着白衣人的背影正有些出神时,脸色惨白躺在床榻上的人却骤然睁眼,那双眼睛里俱是难以掩饰的痛苦,手指紧紧收在身体两侧扣着床板,却并未反抗一直立于他身边,正用剑气一点点将他体内的细丝取出的白衣剑修,反倒支撑着任由他将东西拉出自己体内,方才长舒了一口气瘫在床上,汗水自脸颊缓缓落了下来。 林阁景看见白衣剑修眼神凝重,指尖还缠绕着细细的透明丝线,忍不住看了看两人,低身坐在吴恒床畔轻声问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师兄这是……怎么了?” 吴恒低低的喘了几口气,眼神许久都聚集不起来,茫茫然看了许久方才看到,近在咫尺注视着他的林阁景,勉强支起身来嘶哑着声音说道:“是牵丝……” 青衫人一听到这两个字,禁不住眼神微微一动,方才开口问道:“牵丝……是牵丝竹?” 听到他们两人对话,白衣剑修放下手中细丝,眸光深谙沉声道:“若上古凶竹牵丝,他早已该死去。” 没想到白衣人也知晓自己此刻真神牵丝竹,林阁景不自觉跟着抬头看他,耳边却听到吴恒虚弱的声音:“不错……与其说它是控制神魂的牵丝……不如说这是用一种名为牵丝,实际上不过是一种特殊的蜘蛛吐出的细丝,只能暂时……控制我的行动……” 林阁景听这东西竟能控制人的行动,抬手抓住了吴恒的袖摆,想起他方才自半空中落下,狼狈至极脸色苍白的模样,顿时面色沉了下来,开口问道:“师兄,是谁用这种东西控制你的,难道是……” 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吴恒的神色蓦地骤变,反手抓住了林阁景的手腕,迫他站起身来朝着白衣剑修退了几步,眸光中仿佛带着惊恐之色,更多的则是说不出的复杂,捂住胸口低咳了几声后,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带我走……” 见他脸色愈发差了起来,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汗水,又一次顺着鬓角落下,林阁景知道不好,立时惊呼一声:“师兄!” “那人……还追在我后面……”吴恒一边语声艰涩的说着,一边深深的弯下腰来,忍耐不住的连连咳嗽,脸色惨白的急促喘了片刻,骤然双眸紧闭的昏了过去,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不要连累你们……” 林阁景见此立时上前,扣住已昏过去的人脉门诊断一番,又拿出自己锦囊中的丹药给他服下,这才立即抬手让灵力一转,将吴恒装进了那个能够装人的锦囊中,直起身来走到仿佛正在沉思什么的白衣剑修身边,面上也带了些许焦急之色。 “永渊,我们走罢。” 白衣剑修沉默片刻,同样抬起双眸,看向吴恒面露惊恐的方向,声音沉着不定:“不一定难以匹敌。” 林阁景知晓他身为金丹剑修,如今实力早已比心动期不知高了多少倍,可其中之事十分复杂,又牵连许多并非打败就能处置,清秀面容上不由露出无奈笑容,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面带难色的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锦囊。 “我知道……可你想,能在金丹修为的师兄身上下牵丝,能够极轻易控制师兄的人,除了那位名剑山庄的少庄主,还会有什么人呢?更何况我看师兄的状况并不太好,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好对于金丹修士的丹药,还是要回去等师父诊治才好。” 白衣人带着他走到窗畔,想到他在出仙宫之前,对自己所说吴恒与那少庄主之事,眸光蓦地微微一暗:“照你叙述,不该如此。” “我也觉得并不该如此……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师兄现下这副模样,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衫人立于他身边叹了口气,目光凝重的随着他的眸光看去,语速更是加快几分低声说道“就算你此时胜了那位少庄主,师兄不过会更加为难罢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在他追上来之前,我们快些回到宗门内去,将师兄交给师父之后就安全了,那位少庄主乃是名剑山庄的人,定然不会追到元黎宗内要人的。” 白衣剑修神色不动,闻言知晓他思虑周全,便干脆利落应道:“也好。” 两人这番话刚说毕,白衣剑修便不再耽搁,手中青雀剑放出蒙蒙光芒,瞬时裹着身畔的青衣人,化作一道银色剑光朝着客栈外,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些反应极快,跟着这道气息也骤然消失不见,剩下的这些人则没有赶上,只能脸色阴郁的回到秘境周围,想要再追那些落单的修士捡便宜。 而就在小镇内的修士还未完全离开,白衣剑修则也未曾消失多久时,几道光芒突地朝着此处射来,一股锋锐剑气将周围的修士逼得呼吸不得,纷纷面露惊恐的逃离此处,也俱都顾不得自己那点小心思了。 刺目的剑光过后,很快就显露出一个持剑的红衣男子,那男子面容英俊如刀削斧刻,身材十分健壮高大,为来者十几人之首,修为已然到了金丹,正是名剑山庄少庄主化承炎,其余几个名剑山庄弟子打扮的人则跟随其后,大抵都有心动期的修为,且几乎都是剑气锋锐的剑修。 其中一个面容有着几分清秀的男子,同样腰间佩着剑,看起来却文文弱弱的,倘若白衣剑修此时在此,定然能认出来此人便是与他争抢地图的那些人之一,此刻也不知为何跟在化承炎身后,还眉头微皱的感应了一番,方才疑惑的低声喃喃道。 “怎么追到这里就突然消失了?” “他的气息明明还在这里……没有消散……” 化承炎神色十分焦急,面色也有些异样的苍白,倒是与吴恒的此时的状态有几分相似,手指在半空中张开微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面容上闪过深切忧色,蓦然闭上眼眸咬牙低声道。 “他身上中的牵丝还没有解开,到底是如何跑到此处的……都怪我没能及早告诉他那件事,清思谷的那件事也是……不然他也不会与那人打起来,更不会引来父亲……” 站在他身后的文弱修士皱了皱眉,与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刚要抬手劝道:“少庄主,可您身上还带着伤……” “我没事!废话什么!”化承炎眼神阴霾的像是要滴下水来,不由狠狠握紧了身侧的长剑,冷声喝道,“若是他被元黎宗内的人发现还好,父亲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倘若他先被父亲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围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见他的态度是这样不容违抗,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不敢违抗,立时纷纷应是四下散了开来:“是,少庄主!” 待到其他的剑修几乎都散了出去,手中持着一点气息开始寻找吴恒,文弱修士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目光幽远的垂眸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可少庄主,您有没有想过…… 等到回庄之后,庄主他……” “事到如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093章 私通魔修 化承炎不等他将这番话说完,就稍稍侧过身来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想起自己将吴恒带回去之后发生的诸般事情,以及那人逃开自己身边时那沉暗死寂的最后,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难以抑制,面容稍稍扭曲一字一顿恨声道。 “即使当初父亲将那个魔修弟子领回来,说是我的亲弟弟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甚至要夺去我的少庄主之位,强迫清思谷的少谷主与他在一起,导致名剑山庄与清思谷差点决裂,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可他让母亲每日都以泪洗面,还纵容那个魔修害我心爱之人,这一次若阿恒真的出事,不管是谁护着他,我都一定要他以命抵命!” 文弱修士闻言,沉吟片刻后手中折扇微动,目光随着化承炎也看向来时的方向,好似有什么事情犹豫难解,好一会方才迟疑着说道。 “少庄主,庄内如今乱成一团,庄主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眼底只有那个不明来历的冷公子,您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护着元黎宗的内门弟子,定会引起庄主不满的,到时候夫人和大小姐的立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红衣人蓦然转过身来面向不远处的客栈,一边迈开步子朝内走一边沉声说道。 “放心罢,姐姐乃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现下连父亲与她对战都无法胜之,只不过常年闭关突破元婴不理世事,在此处尚没有人敢暗算姐姐,由姐姐保护母亲我也放心,现下我只担心阿恒……” 就在小镇中的众多剑修,即将要将此处翻个底朝天时,正御剑回宗的白衣剑修和青衫人,此时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元黎宗的山门,黛青色的山峰在灵气化成的雾中若隐若现,被令牌打开禁制之后,便豁然洞开露出其后长长的青石小路。 林阁景随着身畔人一落地,便抬手用灵力在锦囊上绕了一圈,稍微缓了口气后望向身边的人,含笑着轻声道:“师兄虽然一直没有醒过来,看起来情况倒也没有恶化下去,我们快些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罢。” 白衣剑修深深注视他一眼,沉默着点头应了他的话。 谁知不等两人相携着迈上青石长阶几步,背后就骤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的稚嫩声音蓦然在青衫人背后响起,带着几分惊讶几分喜色和许多恐惧,林阁景还不及转身去看,一道身影就比他更快的立在了他面前,在他身畔白衣人幽暗的目光下,霎时抓住了他的袖摆不敢置信的唤道。 “林师兄?!”林阁景没想到那人会跑得那么快,看清来人之后发现是个有些眼熟的少年,一时间却不知晓这个少年为何会认识自己,不着痕迹的将袖摆从那少年的手中抽出后,方才面带微笑有些疑惑的低声问道。 “师弟,你我……认识么?” “林师兄您可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那少年见他神色中似有疏远之意,眉宇间的焦急之色更重,不管林阁景的态度就再度抓紧他的袖摆,惊慌失措的说道:“我知晓师兄不认识我,可我乃是林师妹的朋友!此次出宗本就是要找师兄的,师兄快去救救林师妹啊!” “小瑾?!”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是这件事,林阁景顿时心中一沉,在仙宫内的那一幕复又涌上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入心中,却来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就已然反手抓住那人的肩头,手指不自觉用力的指节发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少年被林阁景这个隐藏着修为的人用全力一抓,几乎痛的说不出话来了,站在两人身侧一直听着对话的人,立时察觉到林阁景此刻的神色不对,抬手就扣住了青衫人的手腕将他拉开,手指抚过那人乌黑的额发,垂头直视着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眸,低声道。 “冷静些。” “永渊……”青衫人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之中仿佛又闪过前生之时,女子决绝的眼神和喷薄而出的鲜血,一时间脸色失却血色反手死死抓住了白衣人,梗在喉间要说出的那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小瑾她……” 白衣人抬手将他拥在怀中,幽紫色的双眸晦暗不定,被一旁的少年将此景看在眼中,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一刻却再度想起最紧急的事,他看出此刻青衫人已然没了主意,反倒是这位身着白衣气势迫人,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何境界的剑修,与林阁景形容这样亲密,定然是能够做的了主的人,忙接着对他说道。 “这位师兄……林师妹她就在刚才突然被宗主抓进了内门,宗主就在山门前说看到她与魔修暗中私通,师兄是知道我们仙修要是被宗门发现,和魔修私通的话是多大的罪名,最好的结果都会被废去灵根功法的!”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面上还禁不住露出惊慌,显然对于此时被抓走的林阁瑾无比担心,白衣剑修见他面容的神色变化,幽暗的双眸中微光一闪,沉默着听那人将话说完。 “执法堂的长老听闻此事,已经带领着执法堂中的人去了,要是这么下去的话,林师妹凶多吉少啊!” 待到最后一句话时,林阁景已然渐渐缓过神来,稍稍松开了抓着白衣人的手臂,回头看向内门层层叠叠的山峦,面容蓦地完全镇定下来,话语不泄露一点异常,就是眼底的狠戾之色难以掩饰,自腰间拿下锦囊交到他手上,压低了声音说道。 “永渊,你先不要跟我前去,帮我将师兄送回药峰去,然后再来找我和小瑾……” “不可。”白衣剑修没想到他竟不让自己与他同去,眸光一闪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我与你同去。” “不要担心我,我有自保之力。” 林阁景见他目光如电,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仰头微笑着注视着他,一字一顿笃定道:“更何况此时有人前来与我报信,证明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你将我师兄送到师父手中之后,立刻前来见我们就好,定然是来得及的。” 白衣人见他主意已定,眸底的担忧一晃而过,片刻后注视了一眼自己手心上的锦囊,终究稍稍放开了那人的手腕,身后的青雀剑嗡嗡鸣叫浮在他身边,被冰冷修长的手指一驱,便挪到了青衫人周围护佑着他,显然就是白衣人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前去,用来暂且保护他的法子。 “自己小心。” 眼见着青雀剑绕着林阁景几圈,渐渐化为一道青光隐匿起来,白衣人这才放下心来收回手指,深深望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朝着药峰方向而去,青衫人则怔然望了他离开的背影一眼,就蓦然沉下面容回身看向少年问道。 “你可知晓,小瑾她被那些人抓去了哪里?” “议事殿!宗主是朝着议事殿的方向去的!可林师兄,你……” 少年闻言立时指向内门方向,被云雾隐藏在深处的主峰,眉目间的焦急之色虽没有解去,面对着青衫人只有开光期的修为,却还是忍不住迟疑着想劝他,不如等到那位厉害的白衣剑修回来再作打算。 谁知他的话还没等说完,林阁景已然挥袖朝着山路行去,不一会那一袭淡色的青影,就消失在了一片蒙蒙云雾中,只留下耳边的语声袅袅散去。 “不必多说,我们走。” 少年见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雾气中,也顾不得说什么忙快步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进山的小路上,不一会就隐约能够看见群山之中,那安然伫立在最中央的黛青色主峰,以及半山腰上悬挂着铜铃的议事殿檐角。 林阁景凝目朝上看了一眼,唇角浮现起几分冷笑,身上翠色浮动挥出自己的内门令牌,只见面前一阵禁制的波动掠过,灵气凝成的雾气顿时散开,敞开了一条与山门处相同的青石小道顺着小道走到了议事殿门口,青衫人眯着眼睛看了那悬挂着的牌匾一眼,挥袖拱手声音中夹杂了灵力,悠悠然传到了议事殿内响彻开来。 “药尊座下,内门弟子林阁景,求见宗主!” 议事殿两扇大门紧紧关闭,触目所见厚重的深色矿石,其上阵法雕刻光华流转,散发出来的巨大威压,让跟在后面的少年禁不住脸色骤变,连着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体,反倒是站在前面的林阁景仿佛对此毫无所觉,面色如常的一动不动等待着门内的回答。 他的声音落下没有多久,仿佛是看见外间的威压难不住他,两扇巨大的殿门骤然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从中传来一个淡如烟云温文儒雅,好似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所为何事?” 林阁景一听这个声音,顿时心中一沉,唇角讥诮的笑容更深,垂头朗声应道:“弟子所来,为弟子之妹,与魔修私通一事,还请宗主明察!” 第094章 不过物件 这个声音,他前世也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元黎宗宗主,凤云翔的声音。 前生的殷子名念在两人曾经肌肤相亲,因此不过是封禁他的修为将他送到了宗主面前,而当时的自己全身无力的被抛在山洞中,不知殷子名突然对自己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满腹疑惑的看到殷子名脸上都是恭敬神色,引着灰衣道袍中年男子走到自己面前,任由他飘飘然低头审视自己,声音便如同此刻一般儒雅温和。 “他就是那个林阁景?” “是,宗主。”殷子名就站在不远处躬下身来,不敢看中年男子的脸一般,声调却是从所未有的恭敬,“弟子不敢欺骗宗主,这个人就是林阁景。” 当时他听到宗主两字之时先是欣喜,竟以为殷子名带着自己来此,是他已然得到了宗主的赏识,可下一刻就觉得不对劲,倘若是这样的缘由又怎会是将自己全身禁锢,还抛在了如此隐秘的山洞之中。 而那时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却不容他再想,弯下腰来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他眼前后,就缓缓伸出手来动作温柔的抚摸了一下他的长发,这样温柔的动作令他全身发寒恐惧的连连后退时,那人却含笑用一只手轻易按住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丹田上,蓦然发力将整只手陷了进去,灵力随着指尖窜进了腹中丹田,瞬时就将那里毁成一团血肉。 “林阁景……独立阁中端详玉颜,这个名字仿佛有些孤冷^”修士被活生生毁掉丹田的痛苦,几乎无边无尽令人狰狞,他耳边嗡嗡作响全身颤抖,差一点就直接晕厥过去没了意识,下一刻却听到那个跟方才相比,一点没变依旧温和儒雅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不带情绪。 “不过倒也无妨,一个物件罢了。” 随后发生之事,此刻不回想也罢。 便在他话语落地之时,那道本来就敞开的大门,幽幽的完全打了开来,那道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以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语调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进来详述。” 仿佛是没想到青衫人如此轻易就能进去,眼看着林阁景神色不动的站起身来,垂着头就要望那大门中去,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少年下意识跟上,却当即被议事殿门上的禁制一打,立时被推到了青石板小路边上,差一点就要直接跌下主峰。 林阁景停下脚步侧身看了他一眼,眸光之中深谙不见光亮,唇角带着微笑认真开口道:“师弟,你将妹妹之事告诉我,已是大恩不言谢。我与妹妹若这次能渡过难关,当都对你存有感怀之心,只是现下这趟浑水,你就不必随我一同淌了。” 说罢不等话音落下,他挥袖转身不管少年反应,就含着笑容一步跨进门内,任由背后那厚重的殿门缓缓关闭,于殿前长长的廊道中一步步走着,乌沉沉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血色漩涡,白皙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 凤云翔。 他修为低微尚且还不能做些什么,也不曾开始对报前世今生之仇,此人倒是现下就已忍不住了,看见殷子名不知所踪控制不了他,就选择此刻要找他的麻烦了么?只可惜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这些计划也注定无法得逞——朝前走了没有几步,黑暗的廊道前发出光亮,再缓缓前行落脚在门槛内,目光极快扫视了一圈灯火通明的内殿,以及立在主位之前神色淡淡俯视着他,打扮熟悉面容熟悉的灰衣道袍男子,缓缓垂下头来后恭敬行礼道。 “弟子林阁景,见过宗主,大师兄。” 话音落下停顿片刻,青衫人仿佛才瞧见除了主位上的凤云翔,和凤云翔身边脸色难看瞪着自己的石武,阶下不远处蒲团上坐了一个身着玄衣,衣摆上有着一个大大执字的长须老者,老者背后佩剑眸子半睁半闭,却不等人靠近就觉出惊人的锋锐剑气,显然此人是个造诣颇深的剑修。 并没有想到在此处居然能遇到此人,林阁景却只是眼光微微一闪,就跟着再度弯身对着那老者行礼道。 “见过执法长老。” “你就是林阁景?药尊那老东西的小弟子?” 听到他的问候之声,上首一直安静注视着他,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的凤云翔没有说话,石武脸色愈发阴沉,同样闭口不言没有理他,反倒是最后打招呼的执法长老,蓦然张开眼睛上下扫视他一番,眉目中带着几分挑剔之色,竟是抢先开口道。 “资质看起来不算太差,勉强能入得了眼罢了。倒是与方才那个女弟子,果真长得十分相像,不愧是一对亲兄妹。” 林阁景自表现出突破开光期之后,就连自己的单灵根也一同露出,以便宗内的这些长老查看,这也是执法长老说自己资质不算太差的理由,执法长老和药尊一向在宗内互相敌对,更不提后来永渊进宗之后,为了试剑经常挑战于长老。 虽说每一次都几乎是执法长老胜出,可当时的永渊才不过心动后期的修为,相比而言执法长老每次击败永渊之后,却也碍着宗内律规不能将永渊打成重伤,但倘若是今时金丹期的永渊与他对战,却不知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宗内出名的执法长老,想必此刻若他还是一副杂灵根的模样,这位执法长老还不知会说出什么其他难听的话。 林阁景对此心中有数,神色依旧恭敬,身体稍稍转了方向面对老者:“弟子愚钝,不知长老的意思,还请长老示下。” 执法长老眼睛半睁半闭的安坐于那里,闻言冷笑一声挥袖喝道:“老夫倒是未曾看出你哪里愚钝,只见你自己自作聪明罢了!” 林阁景垂下眼帘,乌发滑落掩住他的唇角:“长老的意思,弟子当真不懂。” “老夫的意思是,你与你的妹妹自小一同进了宗门,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修炼,所接触的人大抵也该是相同的。” 老者即使坐在那里,脊背也是挺得笔直,目光如电般落在他身上,满满的都是怀疑与严厉,其中仿佛还夹杂着几分阴毒之色。 “不过你妹妹从小时候就进了内门,内门对于弟子管束严厉,出门一向是众多弟子相伴而行,倘若一人遇见魔修那其他人也必然察觉,因此在内门弟子外出历练之时,你妹妹是没有机会与那魔修认识的,可你与你妹妹不一样,几年前还是个杂役……” 他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林阁景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是为了自己身为单灵根,却被宗内收入杂役院中觉得奇怪,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微笑,心想倘若自己不一开始是个杂役不能下山,遇不到永渊方才是真正的遗憾,口上却带着疑惑问道。 “长老这话的意思……难不成那魔修并非是认识妹妹,其实则是前来找我的么?” 执剑长老本来正在思考杂役院的问题,闻言先是神色一肃,随后立刻转过头来狠狠瞪着他,冷哼一声:“正是!” 林阁景挑了挑眉,倒是想听他这话的理由:“长老无缘无故就说弟子私通魔修,可是有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老者见他不肯承认,眼底闪过几分怒色,骤然抬手指向他的面容:“证据倒是没有,可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认识一个魔修!这还需要什么证据?!”“长老说弟子有足够的时间认识魔修,那足够的时间莫不是……”怪不得会提及杂役之事,再笨的人也知道老者此时的话是什么意思,林阁景的面容也霎时沉了下来,眯了眯眼含笑问道,“几年前弟子前去领了杂役弟子的任务,却晚了一年回归之事?” 老者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自己既然心中有数,此刻还不快些承认束手就擒!” 林阁景见他说着说着,竟是有些恼羞成怒,一时间神色更松几分,施施然挥了袖摆低声应道“长老莫要心急,弟子的话还没说完。” “既然长老以为弟子才是私通魔修之人,又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成竹在胸,弟子不好对自己多做辩驳,只能在调查之后看出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那么此事就还请宗主为鉴,将我那清白的妹妹立刻放出来。” 青衫人安静立于议事殿中,任由烛火的昏暗光亮清晰自己的眉目,薄唇勾起神色隐藏在黑暗中,语调极慢极缓的凝目注视着老者,蓦然一字一顿开口说道:“至于我自己,倒是不那么着急,可以由着长老您慢慢调查,查的越清楚越好,长老您自己以为呢?” 第095章 斩剑而来 老者不防他会如此辩驳,一时间竟被堵得没了话说,他分明是看着那个女修私通魔修是板上钉钉,又听说这个女修的哥哥竟是药尊的弟子,想要找个机会将此人也扣上一个罪名,正好能够让药尊那个老东西难受一下,却没想到此人看起来年纪虽小,反应却快的不得了,把他的话一一堵了回去令他十分尴尬,气得脸色发红指着他道。 “你——”话音未落,执法长老像是终究忍不下这口气,抬手持剑对上首的凤云翔拱了拱,目光凌厉中带着暗色,言语中渐渐带了浓重戾气:“宗主,您方才都听见这个弟子与老夫所说的话,这个弟子对自己私通魔修之事毫无掩饰,甚至还凭借此事对我无礼!还请宗主允许老夫将这个弟子抓了带回执法堂去,严加审讯定然不会让魔修的消息逃脱!” “长老何必如此心急?此事尚未定论,你方才的猜测也不过是猜测。” 坐在上首的凤云翔神色淡淡的听完这番话,目光自下首一直垂着头的林阁景身上掠过,落在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执法长老身上,仿佛毫不在意却又笃定了主意般沉声道。 “林阁景私通魔修没有什么证据证实此事,且并不像林阁瑾一般被众人亲眼所见,是本宗亲自将人从魔修身边抓回来的,倘若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有血缘关系,就强自将胞妹的罪名安到兄长身上,怕是此事被宗内其他人听闻,定然要说长老处事不公,那时长老就算身为执法堂之主,也难掩宗中对此事的恶意揣测,长老以为呢?” 老者闻言,抬头见不远处端坐的凤云翔此刻神情,好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脸上那些许气急败坏顿时一点点消失了,沉思一番后瞪了林阁景一眼,只好恃恃道:“也罢,都听宗主的罢。” “长老如此,最好不过。”凤云翔见他如此识时务的退却,不再找林阁景的麻烦,眼底划过一丝幽光,唇角浮起极淡的笑容,话语中半是劝慰半是责备,“这个姓林的弟子,不过仅有些牙尖嘴利,尚且是乳臭未干之人,长老乃是宗中砥柱清流,怎会与小孩子计较甚多?” 老者已然决定不再计较,便不再去看不远处的青衫人,闻言便拱手道:“宗主说的是,老夫鲁莽了。” 眼看着阶下的执法长老不再因私怨牵扯林阁景,着灰色道袍的凤云翔眸光深沉不见底,立于他身边一直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石武,却骤然面色苍白眼带复杂的看了身畔的师父,下一刻眸中又禁不住多了怨毒之色,直直的投在了阶下的青衫人身上。 林阁景对殿内此刻的风起云涌仿佛毫无所觉,头依旧垂得低低看不清神色,只是腰弯的更低了,语声也极为恭敬:“多谢宗主为弟子在长老面前求情,弟子感激不尽拜谢宗主!” “本座不过秉公而言,并非相助于你。”凤云翔闻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阁景,话语好似包含着深意,“倘若之后当真发现私通魔修之人是你,本座亦会与执法长老一般下手绝不手软。” 林阁景唇角笑容愈浓,应道:“弟子谨记在心,多谢宗主教导。” 不等他话音落下,立于座前的凤云翔还未说话,一直站在一旁的石武却忍不住了,上前几步走到了台阶之下,面对着垂着头的林阁景蓦然开口道。 “今日之事,乃是因你妹妹林阁瑾而起,你是当真无辜与魔修并无联系,还是在师父与长老面前故作不知,我倒是以为不可一概而论。” “大师兄且慢。”林阁景听他话中仿佛带着某种恨意,心中不由有些奇怪,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急不忙的端详着他的表情,含笑为自己辩驳道,“弟子本是这一次前去秘境中人,此刻方回宗内便遇到这样的事,进殿许久也不知此事经过如何,还请大师兄先行解惑再说其他,不然就算大师兄说了,师弟也不会认的。” 石武一看见他温和浅笑的模样,想起师父此次出关对自己说出的话,以及抓到林阁瑾时那复杂的神色,就不由恨得咬牙,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不放:“好,我便与你说清楚,看你怎么狡辩!” 说罢这话他略微停顿片刻,眸光扫过上首神色不明的凤云翔,压低了声音说道。 “师父本一直闭关练功,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现宗外仿佛有魔修气息,这才紧急出关前去查看,生怕宗内留守的弟子有个什么闪失,谁知等到师父出宗门之后,却正好看见有一个修为极高的魔修,正与一女修不断争吵仿佛情绪极为激动,这才泄露出了一点气息被师父察觉,倘若并非如此怕是根本难以察觉。” 见林阁景立于他身边听得认真,他眼底浮现一丝丝幸灾乐祸,下一刻却又化为一片不见底的黑暗。 “师父见到那魔修之后,与那魔修对战之后,方才发现那魔修功力深不见底,却不知顾忌着什么不敢出手,与师父对了几招便立即离去,师父就带着你那见魔修走后,一直哭的梨花带雨一样的妹妹,回到了议事殿中受审。” 林阁景沉默的与他对视片刻,袖中的手指渐渐握紧,乌沉沉的眸子毫无温度。 “此刻议事殿中我只看见三人,敢问大师兄……我妹妹在哪里?” 石武莫名的勾了勾唇角,那张苍白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目光毫无焦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么地方,就突然微笑着开了口: “你妹妹被师父当场抓住与魔修私通,此刻自然是在牢中等待师父处决,还会在其他什么地方么?” 林阁景听他这话,竟是已然都定了林阁瑾的罪名,眸底升起点点怒火,声音沉了几分:“事情还未说清楚,光凭眼中所见,就判定我妹妹与魔修有染,岂不是过于鲁莽?” “光凭眼中所见,便已然足够了。”石武沉默了片刻,唇角蓦然放了下来,直直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冷声道,“不说你妹妹一见那魔修离开,就悲伤哭泣像是走了情郎,就光是她敢在宗门前与一个魔修牵扯不清,此举便足可诛杀于她!” 青衫人抿紧唇角,强自压抑住自己怒气,垂下眸子将眼神掩去,挥袖刚要接着说些什么,却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迎着殿内的执法长老不敢置信的面容,和凤云翔朝他看来变化莫测的眼光,蓦然转身朝向被一剑劈开的殿门,看见了那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带着冰雪般的气息一步步持剑而来。 “你来了。” 白衣人手中长剑稍稍下斜,剑身之上尽是蒙蒙白雾,那张俊美无睱的面容没有波动,仅仅能在与那双幽紫色的双眸对视时,能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柔光。 “无事就好。” 林阁景本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意,突然在那人立于自己身边时,跟着缓缓压了下来,唇角也复又露出了点点笑容,禁不住抬手去抓那人白色的袖摆,下一刻却仿佛立时被那人察觉,修长冰冷的手指自袖口露出,蓦然握住他的手心收紧。 石武一直冷眼看着白衣人上前,直到错眼之间瞧见两人交握的双手,好似一瞬间受了极大刺激般,脸色更是苍白了一层,目光冷冷的落在了白衣剑修的面容上:“永长老,你为何突然闯进议事殿?” 阶上的凤云翔同样在白衣人进殿后,敏锐的察觉到林阁景的情绪变化,此刻又瞧见这两人交握双手,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眼底却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开口问道:“武儿,此人是?” 石武听到背后声音,身形顿了一瞬,方才仰头与他对视,拱手轻声回道:“回师父,此人乃是这段时间宗内新来的客卿长老,乃是一位……金丹剑修。” “金丹剑修?”凤云翔听到这四个字时,眉宇不自觉跳了一下,目光再度细细扫过阶下的白衣人,片刻后蓦然露出一点微笑,露出温和儒雅的模样,对着白衣剑修柔声问道,“观你气息醇厚剑气锋锐,其间却有些滞涩之处,想必是多年磨剑积累深厚,却刚刚突破到金丹期的剑修?” “宗主慧眼。”林阁景见身畔的人面色冷淡,是明显不会回答凤云翔的话,心中念头一转就上前一步,并未放开那人牵着自己的手指,含笑回道,“永长老乃是弟子与妹妹的好友,此时见妹妹出事自然心中焦急,还望宗主恕他之罪。” 他的话音还不等完全落地,凤云翔便因为他这般动作,霎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白衣人注视着青衫人的背影,眸光却愈发柔和下来,便在他手中长剑慢慢扬起,像是准备要挑战立于阶上的灰衣男子时,一道娇俏中带着惊慌的声音,却蓦然在大殿之中回响起来。 “父亲! 第096章 凤凰求情 这个声音响起之时,林阁景也忍不住面色变了变,却掩饰的极好连着退了几步,正好将半个身子都挡在了白衣人面前,白衣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动作,眸光看着那淡青色衣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明显是一副戒备的模样,不由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帘。 立于阶上的凤云翔见到来人,面上也是一副不怎么好看的神色,很明显是没有想到来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凰儿?” 来者着一身艳红色纱衣,行走之间飘忽摇摆,仿佛火焰般灼人眼目,那张娇媚的面容被殿内昏暗的烛火映亮时,也同样美丽的能让人眼前一晃,正是听到了消息之后就马上赶来议事殿,一向心地善良修为快至金丹期的小师妹凤凰儿。 “父亲,听说您抓了小瑾,又说她与魔修私通,这可是真的?” 突然在凤凰儿的口中听到妹妹的名字,林阁景禁不住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知晓因为几年前宗门小比时,褚师岳向他们两人引见了凤凰儿之后,林阁景一直为前世之事不愿太过靠近凤凰儿,连归入她麾下也是说说便罢,并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后来白衣剑修突破入宗为长老,林阁景就更加顾不得别的了,几乎是每日都往山上前去见他,反倒是成天修炼无事的林阁瑾,一直心中感念凤凰儿送她木精之事,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跑到凤凰儿住的地方道谢,后来一来二去的两个女孩竟成了好友。 在秘境之事前林阁瑾去历练时,凤凰儿更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唯一一个可能知晓她具体去处的人,可见两人之间的交情之深。 凤凰儿本在林阁瑾走后,就一直闭关修炼,试图冲破丹障提升修为,谁知牢固的丹障不及被冲破,门外守着的师妹就发了传讯符入内,告知她林阁瑾竟然被父亲抓了回来,还被定了与魔修私通的罪名,她顿时坐不住的冲了出去,来不及想什么就冲到了议事殿中。 凤云翔没想到此时凤凰儿会出来,甚至还为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求情,顿时皱紧了眉头沉声喝道:“凰儿,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你非要闯到此处来,已然是犯下了大错,还不快些回去!,,“父亲!” 闻言凤凰儿神色坚毅不曾稍动,这样的表情却让她的面容更加美艳动人,仿佛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勾人魂魄,她的声音也是一般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小瑾是我最好的朋友,平日经常与我一同练功,绝对不会是私通魔修之人!还请父亲明鉴!” 即使知晓此刻凤凰儿向凤云翔求情,会是大大的有利于自己,但面前的这一幕,却还是让一直注视着她的林阁景,心中多了几分不舒服,目光忍不住稍稍转过,正想去看背后的人此刻眼神,却被那人握紧手指半拉半抱拽了过去,耳边则响起那人冰冷无波的声音。 “看什么?” 听出他话中仿佛有着莫名之意,林阁景因凤凰儿此刻的丽色,心中刚冒出的一点酸意骤然散开,反倒全然化作了无奈之色:“这本是我想问你的。” 说罢这话,未曾听到身后的人回答,林阁景索性用了传音之法,眸中光芒闪烁片刻就霎时垂下眼帘。 “现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救小瑾,凤凰儿乃是凤云翔的独生女儿,若是有她向凤云翔求情,定然比我们在此处说话管用,还好小瑾一直与她关系不错,不然我就只能去找二师兄和三师兄试试运气了。” 白衣人见他眸中暗光闪烁,幽紫色的眸子垂下,同样传音回道:“你有何办法?” 林阁景抿了抿唇,盯着不远处那道红色身影,手指愈发握得紧了:“先看看凤凰儿能做到什么地步罢,倘若她这条路走不通的话……” 脑海中传音的声音还未落下,面对着一身红衣的凤凰儿,凤云翔也终于忍不住深深皱眉,眼底也带上了点点怒意,挥袖就甩脱了凤凰儿抓着自己袖摆的手,低哼一声转过身来,声音冰冷沉凝。 “凰儿,你未曾在场没有说话的权利,为父却是亲眼看见她与那魔修私通,此时板上钉钉再无疑虑,你也不必再说什么话来求情了!” 凤凰儿见他脸上怒意氤氲,有点惧怕的后退了一步,片刻后却蓦然下定决心一般,半跪在地上垂下头来,朗声问道:“父亲,但……你说师妹与魔修私通,可曾见师妹身上沾染魔气么?,,仿佛没有想到凤凰儿会说出这话,凤云翔紧皱的眉宇抖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眼光再从青衫人身上掠过,方才语声淡淡的回应道:“这……倒是不曾的。” 凤凰儿一听这话,仿佛骤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晶亮的紧盯着凤云翔,声音清脆如银铃叮当作响:“既然如此,父亲所说的与魔修私通之事,不过是看见师妹与魔修说话而已,且还是在山门之前说的话……父亲您说,有哪一个修士与魔修私通之时,会选在山门之前这般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女儿想来,这定然不会是师妹的错,不是那个魔修故意要陷害师妹,就是师妹故意要将那个魔修引到此处,这不应该算作师妹私通魔修,反倒应该算作师妹引出魔修,是有功而并不是有罪!” 身着红衣的女子仰起头来,白皙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美艳到无以言表,神色更是坚定又决然。 “若父亲还是不肯相信林师妹的话,我愿意给林师妹做担保之人,倘若林师妹最后查出当真是与魔修私通,这其中罪责凤凰儿愿与师妹一同背负!还请宗主莫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冤枉林师妹!” 凤云翔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因为林阁瑾而对自己如此说话,最后一句话中说出宗主两字,就已然是完全下定决心要忤逆自己,顿时沉下脸来指着她低喝道:“你——”话音未落,凤凰儿已然拱手拜了下去,斩钉截铁的朗声道:“请宗主定夺!” “弟子也愿做妹妹的担保。” 眼看着凤凰儿为了林阁瑾说情,竟然还愿意做林阁瑾的担保,林阁景心中霎时松了口气,不等凤云翔训斥凤凰儿什么,就跟着同样半跪下来垂头说道。 “既然凤师姐已然说了弟子想要说的话,弟子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宗主怕是尚且不知在秘境之中,弟子遇到过一个魔修追着一个女修,弟子当时只觉得那个女修的气息很像妹妹,却碍于实力所限并没有追上那两人,现下想来那被魔修追着的女修,定然是妹妹无疑了。” 说到此处,他稍稍停顿了片刻,目光缓缓抬起与凤云翔对视,乌沉沉的眼眸中一片黑暗,竟是什么神情都看不清楚,立时让一直对他神色复杂,自凤凰儿开口之后就没有说话的石武,稍稍眼光变化垂下脸去,仿佛是在瞬间有了什么主意。 “而那魔修追着妹妹的原因,弟子虽不知晓,可妹妹如今在宗中呆着,总有一日可以查得出来,倘若那时候证实与魔修私通之事是真,弟子愿与妹妹一同受宗主处置,绝不会有一点怨言!” 谁知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立于他身边的白衣人蓦然抬手,将本来半跪在地上的人一把拽了起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他扯到身后,手中长剑回鞘发出一声脆响,目光冰冷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凤云翔,幽紫色的眼眸中隐藏着深浓寒意。 林阁景不知他要做什么,见他这般还以为白衣人忍不住,不想再与这两人虚以委蛇,要直接出手和凤云翔拼斗,顿时担心的绷紧心弦:“永渊!” “身为长老,又为好友。” 白衣人察觉到紧扣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灼热的像是当即要烧起来,面上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淡冷无波,出口的话语极淡却重若千钧。 “若不担保,岂非薄凉。” 这八个字一出口,被他拉到身后的林阁景蓦然愣住了,有些呆呆的看着那人俊美无睱的侧脸,半跪着尚未起身的凤凰儿则转过头来,就在看到白衣人银白的发丝和面容时,骤然娇媚的面容上涌起几分晕红,有些不敢看的垂下头来抿紧嘴唇,正对着他的凤云翔则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反倒坐在一旁眼见着他们几人争执的执法长老,突地开了口。 “既然他们三人都愿做林阁瑾的担保,林阁景又叙说出此事另有隐情,那宗主现如今如何看待此事?” 第097章 心怀鬼胎 蓦然听到执法长老的声音,阶下的几个人都是一惊,凤云翔一直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白衣人则丝毫不动神色冷然,凤凰儿倒是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眸光,只有林阁景眼露警惕之色握紧了手指,脑中的念头飞速转了起来。 执法长老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为了帮他们不成? 不光是林阁景心中有着这样的疑惑,立于凤凰儿身前的凤云翔,也悠悠然转过身来直视着端坐的老者,蓦然露出了一个极淡笑容:“不必说本座,执法长老也听了他们说的话,本座倒是想听听长老的意思。” “本长老无甚意思,不过觉得太过啰嗦。” 老者闻言沉默片刻,蓦然眼光如电看向林阁景,语调森然中带着杀意。 “其妹私通魔修板上钉钉,何必去听这些无用辩驳,这么多人为她求情,怕是她就算真与魔修私通,发现之后也定会酿成宗内之乱,不如此时立即将她处死,以免夜长梦多。” 不管听到这话的其他人脸色各异,凤云翔倒是眸光微微一闪,不由露出更深的笑容来:“长老这话……” “父亲!您不能——”凤凰儿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的事情,却被执法长老几句话就要毁掉,顿时焦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凤云翔的衣摆就不放手,哀哀恳求道,“师妹她真的不会是私通魔修之人!更何况……从小到大,凰儿只有师妹这一个好友,父亲……” “也罢。”凤云翔沉吟片刻,终究定下了主意,抬手将脚边的女儿扶起,神色也渐趋柔和,目光一一掠过林阁景等人,含笑开口之时话语却露出威仪,“便如你们所愿,你们三人皆为林阁瑾作保,就拿出证据证明她当真是被冤枉,三个月之后倘若你们还不能证明她的清白,本宗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将林阁瑾废掉功力,就此处死!” 见父亲终究是同意了自己的主意,凤凰儿一双晶眸发亮盈盈若滴出水来,唇角的笑容犹如花朵般盛开,愈发显得那张面容艳绝不俗:“多谢父亲!” 石武看着这一切再没有说话,只是在凤凰儿露出娇柔依赖的模样,凤云翔则半搂住她低声哄慰时,眸光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多谢宗主。” 林阁景见此时终究尘埃落定,立即给白衣人递了个眼神,自他身后几步走出对着凤云翔再度行礼,余光看着凤凰儿与凤云翔父女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才接着施施然开口又加了一句。 “宗主,弟子尚且有个不情之请。” 凤云翔倒不料他刚求过情,却又有胆子与自己要求别的,眸中闪过兴味:“讲。” “既宗主已允准我们为妹妹担保,并且调查此事真相为何,那是否可以让我们见一见妹妹不等林阁景的话音落下,凤凰儿就立刻面色放光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沉默不语的白衣人一眼,面上涌起关心神色摇了摇自己抱着的那只手臂,连连撒娇:“没错没错,我才刚出关就知道师妹被抓了,也想一起去见见师妹,好不好嘛父亲?” 凤云翔被她摇得很是无奈,因此也未曾说什么话为难,虽仍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却痛快的点了点头应下:“此事自然可以。凰儿身上带着本座的令牌,就凭此去见林阁瑾,询问魔修之事的始终罢。” “谢宗主允准。” 及时自凤云翔和执法长老手中救下了妹妹,虽说是依靠凤凰儿才最终成事,却也是让林阁景的心思暂时稳定下来,这一次他和永渊实力有了大幅提升,他又知晓妹妹与魔修这事的始末,解决魔修与妹妹之事,又不被别人发现的可能会很大。 思索片刻后,青衫人勾起唇角,浮现温和微笑,躬身准备退出殿外:“事情既已解决,弟子就先告退了。” 凤云翔见那道苍青色将要离开,眸子立时微微一眯:“等等。” 林阁景听到他叫住自己,心中就再度一沉,回身之时先看了眸光复杂的石武一眼,才缓缓垂下头来恭敬开口询问:“不知宗主还有何吩咐?” 灰衣道袍男子高高立于上首,目光淡淡自他身畔的白衣人身上掠过,方才骤然落在了他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赏识之色,声音眼神都柔和了几分,倘若被不知他心中真正念头的弟子瞧见,怕会以为宗主这是要重用自己,更会禁不住露出欣喜之色——只可惜他面对的,乃是林阁景。 因此他虽表面上露出些微欣喜,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淡冷无波,神情竟与身边的白衣人有某种相似,耳边传来的则是凤云翔故作亲近,好似是在拉拢他的话语。 “本座刚出关就听闻药尊收了个小弟子,本是从杂役堂而来只有筑基修为,本座还以为药尊收了个杂灵根的弟子,本想要劝说药尊另收内门弟子,但如今一见却发现你资质不错,药尊果真是慧眼识珠。” 青衫人勾了勾唇,蓦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眸光深不见底:“宗主过奖了,弟子若不曾得见师父,才是弟子一生遗憾。” “倒是个会说话的。”凤云翔与他对视片刻,仿佛当真是普通长辈欣赏晚辈般,面上的柔和之色更深,“你大师兄吴恒虽已至金丹期,却是向来沉稳寡言的性子,如今你成了药尊的小弟子,想必很是会讨你师父欢心。” 青衫人含笑垂下头来,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宗主谬赞了。” 凤云翔沉眸注视着他乌黑的发顶,脸上的柔色缓缓消失殆尽,又恢复了以往淡淡神色:“林阁景。” “弟子在。” “你既已是开光期的弟子,可知晓自己真神为何物?” 林阁景听他提到真神一事,眼底泛起一丝冷光,此刻心中奇异的却并无惧怕,只剩下心底难以掩饰的怒火憎恨:“回宗主,弟子刚刚突破开光期,修为尚不稳定,因此未曾到宗内传承殿中觉醒真神,此次回来若无此事,便就要前去觉醒真神了。” 凤云翔没想到他已然突破开光,甚至看此时修为已到开光中期,竟然还不前去觉醒真神,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隐约带了些怀疑看了身边的石武一眼,顿时将本来就脸色难看的石武,看的眼底渐渐带出了黑暗般的颜色。 转念一想,灰衣男子心中很快有了计量,唇角露出极淡微笑,以一种仿佛要和药尊交好的口吻,缓缓说道:“药尊的关门弟子觉醒真神,在宗内可是一件大事,当是时本座该前去观礼,也不知你和你师父是否欢迎本座?” “师父知晓这消息,定然十分高兴。”林阁景心知肚明他的目的,不管他说什么都神色不变,倒是让凤云翔有些拿不准自己要将他做鼎炉之事,此人到底是知晓还是不知晓,耳边就听到他温和的语调,“弟子与师父,静候宗主前来观礼。”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凤云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眸光在黑暗的大殿中模糊不清,“十日之后,传承殿前觉醒真神,可莫要与药尊来的太晚。” “谨遵钧令。” 话音完全落下的瞬间,林阁景已然施施然直起身来,侧过头来对着一直沉默注视着他的白衣人弯了弯唇角,苍青色袖摆下的手指先是拽住了那人的袖摆,随即顺着袖角勾在那人冰冷的指节上,而这般极度亲密的动作,此刻却因昏暗的光线以及垂下的长长袖摆,轻巧地完全遮盖住了这个小动作。 两人相携的背影一高一低,向着殿外走的身影又靠的极紧,让上首的凤云翔微微皱起眉头,反倒是一直拽着灰衣人的凤凰儿,不知不觉松开了自己抓着父亲的手,蓦然提起自己长长的裙摆朝着那两人远走的背影而去,顿时令灰衣男子的眸光愈发诡秘莫测。 不到片刻之间,身着红衣的人就跑到了刚走到青石小路前,正要一同朝着药峰而去的两人身前,欲言又止目光中带着期盼的看着神色冰冷的白衣人,手指不自觉绞着自己长长的红色衣带,娇媚漂亮的面容上升起的晕色犹如红云,艳丽的令人难以直视。 “永,永长老——”一身红纱被风吹得衣袂飘飞的少女,乌发自肩头垂下几乎掩住了那娇羞的模样,却怎么都不能掩住她眼底的期盼和爱意,自红唇中吐出的话语更是温温柔柔。 “凤凰儿见过永长老,自上次长老救了凰儿之后,凰儿一直感念在心不能或忘,只可惜长老洞府偏僻又不许他人进去,几年过去凰儿没能当面对长老道谢,此次总算是在此遇见了长老,凰儿……” 第098章 延续血脉 即使被这样的丽色柔声以对,白衣人冰冷俊容却毫无变化,神色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凛然得令人禁不住后退,甚至连声音都仿佛带着冰碴:“并非大事,不必道谢。” 然而就算白衣人的态度冷漠异常,与平日中对他的柔和截然不同,林阁景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紧盯那个少女,本来抓紧的手腕也忍不住更用力几分,直到被他紧抓的人察觉到他此刻不对劲,稍稍侧过头来以那双幽紫色眸子与他对视。 “阿景?” “我没事。” 青衫人与他仅对视了一眼,一直被他握住的手指就抽了出来,反倒含笑拱手对着张大眼睛,有些好奇看着他们两人的凤凰儿,低身开口道:“抱歉,方才一直在想小瑾的事情,永长老虽说是我的好友,却也是我一直怠慢了,我回去自当给他赔礼。还有凤师姐也是……多谢师姐前来救小瑾,弟子铭记在心不敢或忘,以后若有差遣绝无不从。” 凤凰儿没想到他会这么客气,面上的笑容更是甜美,却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目光还时不时偷偷瞟着白衣人,闻言就小声回答道:“你不必客气的,其实今日……今日永长老的功劳才大,他若不是劈开了议事殿的大门,以实力与我父亲对峙的话,父亲是不可能会听进我的话的……” “此事不重,莫要再提。” 白衣人见面前这红衣女子一出现,林阁景的态度就仿佛有所变化,幽紫色的双眸不禁更暗几分,薄唇开阖间再度提起方才之事。 “只小瑾——”“永长老,林师弟,你们不必担忧。” 红衣少女见不仅青衫人担忧,白衣人虽没什么表情,言语中却也是关心,红唇下意识微微嘟起,眉宇间又是对于好友的担心,又仿佛有些别的什么复杂的东西,一时间竟不能明显表露出来,头却不自觉垂低了柔声道。 “小瑾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有我在的话,父亲不会太为难她的,更何况此次不过碰见了小瑾和魔修争吵,或许小瑾是想要杀那魔修却被魔修纠缠,总之我一定会保护小瑾安全,你们就放心罢。” 林阁景此刻就算心中泛起酸意,却也知晓此时要依靠凤凰儿才能让林阁瑾好受些,丝毫未曾犹豫的诚恳道:“既如此,就多谢凤师姐了。” 白衣人见身边人这般,同样转向目含期待的凤凰儿,颔首道:“多谢。” 林阁景的诚恳答谢也就罢了,白衣人的冰冷话语,却不知不觉让红衣少女脸颊更红,几乎要与她身上的红衣融为一体,话语中满是少女特有的娇怯:“林师弟和……永长老不必道谢,这是……这是我应该的……” 目送着一步三回头,很是有些不愿意走,却知晓自己不得不走的红衣少女离开后,青衫人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垂下眼帘沉默的走下青石小道,等到下了主峰再上药峰之时,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白衣人一直不急不缓的跟在他身后,见他许久都不发一语也跟着沉默,直到两人快要走到药峰的半山腰,已隐隐约约能从茂密的树丛中窥见,檐下挂着能发出清脆响声的风铃的竹屋时,修长冰冷的手指才骤然拽住了那人衣摆。 林阁景猝不及防被拽住衣衫,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就被那人迅速拽到了怀中,冰雪般的气息自身后扑面而来,耳边响起那人低沉清冷的声音:“怎么了?”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是。”林阁景被他这样搂在怀里,一时间竟懒懒的不想挣扎,只是也不侧过头去看他,稍稍仰起脸来盯着湛蓝的天穹,弯了弯唇角后轻声问道,“你是何时见过凤师姐,又救了她的?” 他一直以为那人进宗之后未曾遇到凤凰儿,因此不会像是前世一般与凤凰儿有所牵连,谁知那人不知何时早救了凤凰儿性命,凤凰儿的态度又是这般明显恋慕于他,连一丝一毫的隐藏都没有…… 白衣人将他箍在怀中,仔细端详一番他的神色,蓦地将人在怀中翻了过来,冰凉的指尖触上那人勾起的唇角,随即又以薄凉的唇覆了上去,声音愈发低沉还带着几分撕哑:“莫要这样笑。” “永渊。”被那人吻住唇角的那一霎,林阁景极为轻缓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口中想要突吐出的话语一字字尽是艰涩,“倘若有一日,你……” 他知晓那人宗族因仇家被屠戮殆尽,醒剑一族只剩下唯一的血脉,就算不考虑前世凤凰儿痴恋,今生凤凰儿依旧未曾改变心意的事,永渊现下虽说是钟情于自己,男修与男修在一起在修真界也不算奇怪,可若是终有一日他需要延续血脉,会不会…… 可是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辩驳,目光与那人沉沉相遇之时,心又奇异的很快平定下来——他心悦的这个人,并不会是因为这样的事,从而改变自己心意的人。 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林阁景本来的抑郁之色倒是去了,有些莫名的缓下神色轻声叹息:“不,便当我没有说。” 活了两辈子了,却没想到会因为情,竟这般患得患失,想必若不是今日遇到凤凰儿,凤凰儿又是那副和前世钦慕永渊一模一样的态度,自己如今也不会这般失态罢。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救她之事,并无它意。”就在青衫人有些恍惚的时候,白衣人却见他此刻神色微微皱眉,蓦然低下头来,呼吸之间吐出气息,仿佛还带着淡淡冷香,“便是他人,得遇不平,也会拔剑。” “我知道。” 几乎是第一次与他挨得这般近讲话,林阁景禁不住有些想要往后退,即使是那薄唇已然与自己亲吻几次,可就这般在自己眼前开阖,他也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畅,干咳了两声错开眸光这才轻声道:“我不是怪你帮她……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心结未结,等到解决了妹妹的事情之后……” 说到此处,他稍稍停顿片刻,抬眼迎上那人清澈眸光,唇角笑容温润柔和。 “走罢,还不知师兄此刻如何了,师父有没有出关为师兄疗伤……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等到我们回你的洞府之后,我想都讲给你听。” 幽紫色双眸闪过光芒,犹如星光中闪烁华彩,那人放开了箍着他的手臂,转而握紧了他的手指,沉声应。 "女子",便在两人相视之中温情脉脉,十指相扣后朝竹屋的方向而去时,此刻只剩下三人的议事殿中,见此刻已然没有事需要决定,执法长老终是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对着上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的凤云翔拱手后,就施施然起身挥袖走出了议事殿。 宽袍大袖就在迈出议事殿的那一刻,被山风吹得高高扬了起来,方才一直端坐在议事殿中,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的执法长老,却在面容完全脱离黑暗之前,唇角蓦然逸出了一丝冷笑,只是这样的笑容不过一闪而逝,没有一个人看到。 注视着他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殿门口,化作一道剑光朝着后山而去时,坐于上首的凤云翔蓦然坐直了身体,目光投在了身畔面无表情的石武身上,唇角渐渐泛起一个笑容来,抬手就要去拽他垂下的手指,声音与以往一般淡淡,仿佛全然未曾被方才的事情影响。 “今日,武儿似乎有些不高兴?” 石武稍稍一个错身,就躲开了凤云翔抓来的手指,挥袖走到了阶下拱手,将自己此时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黑发之下:“回师父,弟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凤云翔没想到他会避开自己的手,本来刚松下的眉头再度皱起,倒也不第二次去抓他的手,而是倏忽站起身来自上俯视着石武乌黑发顶,声音也沉了几分:“有话便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我的性子?” “原来或许还知晓,现下……却连弟子自己,也不大确定师父的性子了。”石武声音淡淡的抬起头来,目光与那个人对视一眼,下一刻却蓦然错开,唇角笑容多了几分苦意,“或许连师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都完全不知道。” 第099章 互通心意 “哦?竟有这样的事?”凤云翔听出他语气不对劲,却只以为他不过因为炉鼎之事,仍然心中有些不舒服在闹别扭,并未将之完全放在心上,声音中倒是多了几分调笑,“为师倒是想要听听,你到底是为何在为师闭关期间,便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师父受伤闭关之前,曾对武儿说起林阁景此人,便是师父为自己准备疗伤的炉鼎。”石武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面上的苦涩更浓了,目光直直看向那人,眼中神色明显早已不是开玩笑,“如今林阁景还未得到真神,师父却已然迫不及待了么?” “武儿!”凤云翔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顿时面色变冷收起了笑容,眼底涌起了点点怒色,眯起眼睛骤然冷声喝道,“什么叫做迫不及待?你如何对师父说话的!” 石武一直紧紧盯着他面上神色,片刻后突然弯唇一笑,双眸一片黑暗好似什么都没有,又好似包含了许多复杂情愫:“师父心中在想些什么,武儿原本以为自己清楚,现下却怎么都猜不透了。” 说到这一句,他蓦然呼出一口气来,转过身来背对着那人,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若只是为了疗伤之故,师父未免也太过热心了些,竟不辞辛劳的破关去抓他的妹妹,想必也是想要以此为筹码,即使师父安排在林阁景身边的那个棋子不知所踪,也一定要将他拿捏在师父的手掌心中,让他不敢违抗乖乖的当师父的炉鼎。” “武儿既然这么清楚,怎会说自己不了解为师?” 凤云翔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方才的怒意倒是渐散了,复又露出温和笑容走下台阶,抬手就将石武搂在怀中,手指拧过那白皙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见他毫不反抗柔顺的模样便笑道:“为师可听出方才这话,染上了武儿的醋味——放心罢,为师最为珍重的定然是你,那林阁景不过是……” “不过是个炉鼎?”石武被他这样抱在怀中也不挣扎,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再与他对视,而是怔然的望向殿内灼烧的灯烛,眸子的焦点始终无法汇聚起来,像是蓦然失了神一般,“还是,不过是个可用的物件,不需要将他放在心上?” 凤天翔此刻再怎么不将此时上心,看见石武这样的反应也知晓,石武的心结已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你既然知晓——”石武无力的想要勾唇,然而这一次终于露不出笑容,最终化为一片茫然:“师父,你变了”〇“为师没有变过。”凤云翔见他是从心底抵触炉鼎之事,也开始觉得他很是不识大体,对于自己当年瞒着此人寻找炉鼎稳固修为之事,更是觉得此次不应该觉得两人情谊更深,就轻易告知于他,声音也就跟着冷了下来,“是武儿,你的心乱了。” “我的心乱了?” 石武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蓦然轻笑一声,目光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看得凤云翔的眼光都变得狐疑起来时,才骤然开口一字一顿道。 “师父,是不是总会有一日,武儿也会没有用,被师父就像对付林阁景一般,这么捏在掌心中当做工具,任凭师父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石武唇角的笑容淡淡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伤心的模样,抬起手来指尖拂过凤云翔的侧脸时,还和往常一般柔软温暖,只是话语尖刻如刀:“倘若当真有这一日,还请师父定要对武儿讲,我也并非什么娇柔之人,这一点打击还是受得住的。” 凤云翔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本来紧搂着他的手顿时松开,任由怀中的人有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唇角渐渐泛起冷笑:“你这又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一个炉鼎而已,至于你闹成如此地步么!”“师父……不过是一个炉鼎的话,您还当真能说得出来。” 石武站直了身体看向那人,唇角也牵起一点笑容,神色竟与他有些许相似之处,真正要说却不知相似在了何处,看的凤云翔的眉头皱的更紧——“武儿曾经说过,只要师父想要的,不论是什么,武儿都会给的,如今这句话仍然算数一一或许这一切,是武儿的错。” 罕见身着一身白衣的石武,自昏暗的烛火下缓步走出,侧脸被殿外的淡光照亮,竟显出几分如玉颜色,薄唇牵起时笑容凉薄。 “是弟子一开始,就看错了师父。” 凤云翔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间心中不由泛起不祥预感,下意识踏出一步仿佛是想要追他,却在踏出步子之时蓦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无止境的沉了下来沉声喝道。 “武儿!” 那个雪色的背影顿了片刻,直到完全消失也再没有回头:“弟子告退。” 就在凤云翔一步步走到议事殿外,眉头紧皱凝望着漫天的云雾时,林阁景已然走到了药庐之前,刚想要敲门询问之时,却听到门内衣衫窸窣之声,紧接着一个有些中气不足,却仍不减坚毅的声音蓦然响起。 “不必敲门,进来罢。” 林阁景闻言微微一怔,手指顿时凝在了半空中,讶异的低声唤道:“师兄?” 吴恒一身单薄的玄色长衫,正盘膝坐于坐榻之上,手指端起面前小桌上的茶杯,任由氤氲的白雾模糊他的眉目,容颜被天光照亮神色平静如常,见青衫人进门证惊讶的看着他,唇角露出一点微笑:“师弟。” 见到吴恒当真是醒来了,林阁景面上顿时闪过喜色,快步走到桌边跟着坐下,端详了他一番后,带着关切的低声问道:“师兄已经醒了……可曾还有什么大碍?” “无事了。”吴恒含笑对他说了一句,便在瞧见跟着他一同进来的白衣人时,再度肃了神色拱手恭敬开口道,“这一次还要多谢永长老费心,用剑气帮弟子驱逐了身上的牵丝,此物用法修的法子虽然见效,可将之全牵扯而出却要费极大力气。” 白衣人紧随着林阁景进门,神色淡若冰雪的跪坐下来,银白的发丝根根垂落,却未曾掩住他看着青衫人时,不自觉柔和下来的眸光:“你是阿景的师兄,不必客气。” 吴恒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只觉得自白衣人低身坐在师弟身边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变化,立时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弟,含笑反问道:“……阿景?,,“师兄……”林阁景听出他话中的打趣之色,一时间不由脸色微红的垂下头来,犹豫了片刻对上了那人的眸光,唇角就禁不住露出笑意来,索性也不准备遮掩什么,便直接望着吴恒轻声说道,“我和……我和永长老,永渊已经互通心意,以后……” “这么说,你的好事将近了?”吴恒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看着他带着微笑的面容,禁不住恍惚了片刻方才蓦然垂下头,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将手中的茶水又倒了一杯递过去,稍稍举起轻笑道,“师兄可要恭喜你,心愿可以得偿。” 林阁景见他眼神清澈神色柔和,知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高兴,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没有压住自己心底疑问:“师兄,阿景想要问一个问题,不知师兄你……” 吴恒一听他说起这话,眉目之间的笑意刹那化为冷色,稍稍垂下面容抿了抿唇:“倘若是有关他的,师弟就不必再问了。” 林阁景见他逃避这个话题,沉思片刻却仍然开口道:“可师兄,你身上的牵丝——”“师弟!”出乎他所料的是,这一回不等将话说完,吴恒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发出极轻的咔声,声音也跟着压去了一切情绪,“不要问了,算师兄求你。” 青衫人凝目盯着他侧脸许久,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轻声应道:“好,阁景听师兄的。” 吴恒见他不再问了,面上的神色恢复平静,抬手为他续了一杯茶,看着他垂头喝茶的模样,眼光自白衣人身上划过,思索片刻压低了声音。 “进去见见师父罢,听说你妹妹出了事,还与魔修有关,我知道这其中定有隐情,可惜现下是如此模样,暂且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但师父乃是宗内的长老,与永长老相比更有资历些,说起话来也就更有分量,倘若有事千万莫要客气。” “阁景知晓。”林阁景迎着吴恒关心的目光点了点头,唇角的笑容深了些,拱手起身对着他行礼,“多谢师兄了,师兄别担心小瑾,虽我修为不高却还有永渊和师父帮我,小瑾定然是无碍的,倒是师兄还是快些养伤才是,是不是?” 第100章 山雨欲来 吴恒见他神色笃定,并无难色,就知道他有了主意,微笑道:“你胸有成竹便好。” 自吴恒处出来之后没走几步,便在药庐之外不远处,看见了药尊立于崖边的背影,林阁景顿时微微一惊,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衣人,立时抬步走到了老者身后躬身,神色恭敬行礼道:“徒儿见过师父。” “起来罢。”老者听到他的声音,也未曾转过身来看他,只是抬手抚了抚下颌白须,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之意,“出去一次便已突破开光期,看来是在秘境之中有了奇遇。” 林阁景自来此便心中早有成算,闻言不曾犹豫半分,立时低身准备将在秘境之中,少年留给自己的一些珍贵药材交给老者,自己则隐瞒下仙宫和功法之事:“是,师父,徒儿……” 谁知不等他将东西掏出来,药尊已然施施然转过身来,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目光悠远而又淡然:“老夫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寿数也已经过了大半,没什么太大的心气了,你年纪还轻修为不高,那些好东西不必孝敬给老夫,老夫也眼不见心不烦。” 林阁景没有想到药尊知晓他得了奇遇,竟是什么都不要,反而都留给他这个并无多少感情的小弟子,倒是罕见有些踌躇起来,良久方才垂下头来拱手道:“师父这话一说,阁景……阁景惭愧。” “你我师徒何必客气,更何况是你救了你师兄……”老者一说到此处,就经不住有些感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药庐木门,“老夫这一把年纪无儿无女,始终将你师兄看做亲子,当年之事老夫虽不清楚却让你师兄受了重伤,直到近几年突破金丹期之后方才好了一些,谁知这一次出去又是这般结果……” 林阁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药庐,知晓药尊自小就抚养吴恒长大,两人师徒情谊犹如亲生父子般,不光是吴恒费尽心力在自己闭关之前,找自己这个看起来资质平庸却不惹别峰警惕的外门弟子帮衬,药尊同样担忧吴恒那坎坷难明的情路。 想到此处,青衫人又不免想到自己在秘境中遇到劫走吴恒的人,以及后来自吴恒身上牵出的细丝,眼神坚定的低声安慰道:“师父莫要太过担心,师兄向来心胸宽阔,不管从前师兄是如何想的,这一次定然会无事渡过的。” 老者闻言许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呼出口气,目光深邃的与他对视后,蓦然开口说道:“自你同被收为老夫弟子时,老夫虽对你并无你师兄那般亲近,却也十分欣赏你为人处世的手段,你小小年纪便知不露锋芒暗中计较,可比你那个表面看上去厉害的师兄要强的多”〇林阁景被这话说的有点背后发凉,片刻对上那双深邃又不失睿智的眼眸,却又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师父……这算是夸奖?” “自是夸奖。”药尊见他神色奇怪,也不解释自己的话,再度回转身体,目光落在了主峰之上,声音霎时多了几分冷色,却并非是针对林阁景,“回宗之后,你妹妹之事,想必你已听闻?” 林阁景听药尊提及议事殿之事,低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是未能忍住冷笑一声:“何止听闻,徒儿已上了一次议事殿,还是多亏了永长老相助,还有凤师姐帮着求情,这才将此事暂且稳了下来。” 老者闻言不置可否,也不知到底是关心,亦或是不关心:“此后有何打算?” “回师父。”青衫人毫不隐瞒自己心思,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弟子想去见小瑾一面,知晓此事因果缘由,方能快刀斩乱麻0 ”“也好。”老者沉吟片刻后侧过头来,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一道立于竹下,明显正是在等待着他的人,突地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与永长老之事,想必已有成算了罢。” 林阁景没想到自己方一回来,已有两人看出他与永渊的关系,面上顿时忍不住再度红了:“……师父慧眼。” “你师兄如此,你也是……罢了。”老者听他话音落下,眉宇间闪过一丝慈色,回过神来抬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头,用一种半是无奈半是痛惜的语调说道,“永长老性情冰冷却笃性刚直,当不会是个负心薄情之人,更不会如你师兄选中那人一般……” 林阁景知晓他这般语气说的定不是自己,八成是仍然为了师兄之事烦心,不过是借着自己与永渊的事情又想起了吴恒,刚准备开口安慰之时,立时感觉肩上一轻,抬目去看时正对上老者的眸光,深邃中仿佛蕴含着无边黑暗,令人止不住的心惊。 “记住老夫的话——小心宗主。” 没能想到老者会突然说出这话,林阁景面色骤变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一点人影也未曾放下心来,稍稍皱眉面色担忧的低声道:“师父……” 此时身在元黎宗内,许多事情在洞府之内诉说,都唯恐被他人听去泄露,更何况是立于药庐之外,当年的他跟随吴恒第一次前来药庐,不也是偷听了殷子名和药尊的对话么? 然而老者好似知晓他此刻心中想法,不等他再说出什么,就淡淡的开口安了他的心:“放心罢,这四周都是老夫的结界,比当年与殷子名说话时强多了——说起来,殷子名此人,究竟是不是死于你手上?” 话音落下之后,却不闻林阁景的回答,老者面上却没有不虞之色,沉默许久后再度开口,则是这般话语:“老夫倒不是定要知晓,不过是问问而已,你若有什么难处……” “是。”这一次不等老者将话说完,林阁景便低声应了,垂下的清秀面容上,仍是那副淡然微笑,话中冷意却深入骨髓,“殷子名对我有了歹意,早已在失踪之前对我下手,奈何最终还是死在我的手上,如今已然连尸首都不存了。” “这样便好,那姓殷的身为石武下属,也就八成是凤云翔的人。” 老者这般低声说着时,神色仿佛闪过一丝怅然,但很快就消失成空,化为了沉凝的思索,和与方才想必更加深沉的眸光。 “当年我与那老货跟凤云翔前来这元黎宗,百年间,他不知使了多少阴毒下作的手段,用了许多虚意逢迎的法子让那些金丹长老居于此地,本就为了扩大元黎宗的实力声名,而如今能干脆利落的杀掉那些长老,是想要将元黎宗内的大权独揽了。” 说到此处,迎着林阁景惊讶又带着深思的眸光,老者唇角笑容多了苦涩:“这几年来他功力越强,就愈发变本加厉,恐怕再不等多久,就会连老夫也容不下了,更不要说你是老夫新收的弟子,只怕一不小心会遭到他的毒手……” “多谢师父关心。” 他一直以为凤云翔乃是传承的元黎宗,却没想到元黎宗本身虽是传承多年的宗门,可凤云翔却是用了些手段才得到了元黎宗宗主之位,最开始执掌大权时更只有药尊,执法长老两位心腹之人,也就怪不得许多长老死在禁地之中,凤云翔却都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对于药尊和执法长老的态度,说不出是敬重还是监视,前世凤云翔死去之后,主持追杀的领头人却是药尊——这种种的因由,原来是落在此处。 青衫人听闻这个消息,心中更有了几分算计,神色也很是凝重:“阁景会小心的,更何况不还有永长老保护么,师父莫要太过担心了,反倒是大师兄受了伤,宗外又有一些事情牵扯,还请师父定要看好大师兄。” “你倒是与阿恒这般要好,不枉你们做了师兄弟一场。”老者点了点头,挥袖示意话已然说完,神色也恢复了以往平淡,“你前去办你自己的事情罢,为师心中自有分寸。” 林阁景低身行了个大礼,方才缓缓开口道:“是,徒儿告退。” 目送着那道青色身影伴随着白衣远去,老者收回自己的眸光自药庐上一扫而过,抬手抚了抚自己下颌的长须,眼光终究化为不见底的黑暗漩涡,看向被云雾几乎完全遮掩的主峰方向。 如今这表面平静的景象,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便让老夫瞧瞧,你这些时日的谋划,到底要做些什么罢。 凤云翔。 离开药尊的药庐之后,林阁景就与白衣人一同回了山巅上的洞府,放出养伤的千寻自己去花朵处玩耍之后,白衣人就持剑在周围画下了一个大圆,锋锐的剑气霎时凝成小剑飞散而出,首尾相连形成结界阻隔了外间和此处的联系。 第101章 真正身世 看着银白色的剑气阻挡一切,青衫人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冰冷的指尖触到他的侧脸,他才有些恍惚的与那双幽紫色双眸对视。 “你今日说,想告知我之事,是什么?” 林阁景闻言先是一愣,仿佛还未从自己的思索中走出,片刻就蓦然勾唇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卫文和殷子名么?” 白衣人听他提起这两人,目光不自觉闪动一瞬:“自然。” “这件事情,要从他们两人说起了。”林阁景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眸光,就知道他是猜出了什么,含笑更是压低了嗓音如同耳语,“我自卫文处知晓殷子名一直窥视于我,更加一直对我不怀好意,因此便设下陷拼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谁知却又在折磨殷子名之时,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白衣人眉毛一挑,不等他说出下一句:“宗主?” “我还没有说,你就已猜到了。” 这句话落下许久,白衣人都是沉默,直到林阁景忍不住,想要抬头去看那人的神色时,却突地被那人一把搂进怀中,稍稍挣扎一下便发现挣脱不得,只好温顺的伏在那人怀里,听他在耳边问:“他要对你做什么?” 热气扑到耳边一热,白皙的面颊泛上红意,唇间吐出的话语却带着讥诮:“他似乎早就知晓我的身上有封印,也早就知晓我的体质很特殊,且定然会是单木灵根,因此是他让殷子名一直盯着我,想要将我……用作他的炉鼎。” 话音在空寂的结界内落下,许久都没有听到一点回应,林阁景的心像是被吊了起来,有些疑惑不解的刚要抬起头来,就察觉到那人蓦然放开了箍着自己的手臂。 “永渊?” 谁知那袭白衣一放开握紧他的手指,转身就解开了结界,蒙着翠色光芒的青雀剑落于他掌中,金丹期的剑压缓缓挤压着冰筑的洞府,只听一阵细细密密的脆响,转眼去看时便发现是一道道接连密集的裂纹,而趁着青衫人看着寒冰开裂茫茫然的时候,白色衣角已快要走出洞府之外——“永渊!你要做什么去!” 林阁景恍惚间抬眼却看见那人离去,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那人的念头,顿时脸色骤变快步赶上抓住那人衣袖,又握紧了那人冰冷持剑的手腕,目光中带着点点无奈与丝丝情愫,唇角的笑容倒是淡了下去。 “不要冲动,你如今才金丹初期的修为,不说凤天翔身上定然有保命的秘法,就算你此时去杀了他之后,面对的可就是元黎宗上下的追杀,你就算再强也定然逃不过的!” 白衣人没有回头看他,却也顺着他的力道停下步子,闻言低声允诺道:“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他定定的看着阳光之下,那人被银发遮住的面容,脸颊贴在那人肩膀上,呼出一口气后眸光闪烁,倒像是有了更好的主意,“我也已经心动期了,很快就会突破金丹,等到救了妹妹出来,你稳固修为之后,我们三人好好谋划,定然不会让他好过!更何况……他这样清楚我的事情,我自知晓后就一直有个猜测……” “什么?” 林阁景不曾犹豫片刻,就立时肃了神色:“你觉得,他会不会……知道我忘记的那些记忆,知道我身上的封印是谁所下,甚至知道我真正的身世?!”自他忘记了进宗之内的记忆,又旁敲侧推的询问过妹妹林阁瑾,发现她竟然与自己一般也什么都不记得,就知晓他们两人身上定然都有古怪,而凤云翔对于他的情形虽说不算是了若指掌,却仿佛别有猜测的模样,便可以确定此人定然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倘若能够活捉会对他与妹妹帮助更大,说不准他还真的知晓他们兄妹的身世。 白衣人蓦然转过身来,低声一字一顿道:“我帮你。” “就是让你帮我,才对你说这些的。”林阁景笑着握紧他的手指,另一只手上已然夹上了一枚通讯符,“既然我们讲好了这件事,不如马上去见妹妹如何?我来发通讯符求见凤师姐,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眼看着白衣人沉默着点头,林阁景刚准备引动自己的灵力,将手中的通讯符发出去通知凤凰儿,便立时被那人单手搂在怀中,冰冷的唇下一刻就压了上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咬住了他的舌尖,这下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n 吾.”与凤凰儿约在主峰后山的半山腰处,正是林阁景与永渊第一次潜入牢狱之中,救那个弟子拿凝华丹的地方,白衣人一直不急不缓的跟在青衫人身后,任由他面色微红唇瓣抿紧快步走上台阶,倒是用一种莫名的眸光注视着前面的背影,直到不远处出现了那熟悉的艳红身影,幽紫色的眸子才慢慢垂下不露分毫。 青衫人很快登上台阶,对着听到声响后立即转过身来,露出柔美微笑的凤凰儿,态度十分客气:“此次,麻烦师姐了。” “这不算什么,林师弟不必谢了。” 凤凰儿即使回答着林阁景的话,眼光也不自觉一直朝着他身后的白衣人看去,偶然与青衫人深邃的目光对视,立刻转过眸光红了脸颊,将手中握紧的令牌递了过去,脚尖在裙摆下紧张的磨蹭着,声音越说越低。 “看林师弟这般着急,我可以晚一些进去的,林师弟先和小瑾去说话罢,我和永长老在这里等着……” 谁知不等她将这句话说完,白衣人却蓦然稍仰起面颊,声音冰冷沉凝不容违抗:“我随他同去。” 红衣少女本对于林阁景这么快叫自己前来,自己能再度见到白衣人俊美面容,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欣喜,谁知她怯怯的提议还未说完,就遭到那人冰冷生疏的驳斥,顿时让凤凰儿的心重重的落了下来,面上掩不住的失落之色。 “啊……永长老要和林师弟,一起去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倒是并未阻拦白衣人,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袖摆,指节都几乎发白了。 “这样……这样也好……” 青衫人见她如此失落,即使知晓并不应该,心中却还是因为白衣人的拒绝,而骤然松开了一口气,装作对她的心意毫无所觉,神色恭敬的接过令牌:“此次,还要多谢凤师姐帮忙了,师弟会对师姐的恩德,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师弟客气了。”仅是短短的片刻时间,红衣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迅速的冷静下来摒去失落,想起里面关着的好友,脸上倒泛起几分担忧,“快些进去罢,小瑾现下估计正在慌张,等到看见师弟得到安慰之后,定然会恢复平静的。” 林阁景抿了抿唇,沉声回道:“借师姐吉言。”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处,红衣少女霎时变得有些怔怔的,转个身子去看周围的云雾,终是叹息了一声低喃了几句,却未曾有人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一进那全是黑暗的廊道之中,林阁景就骤然绷紧了心弦,凭借令牌过了看守弟子的守卫后,就顺着气息走到被层层结界罩起,泛出墨绿色光芒的最深处,看见此时面容苍白端坐在石台上,正在闭目调息的白衣少女,顿时焦急的开口唤道。 “小瑾!” 听到这个声音,本来神色还算平静的白衣少女,立刻睁开眼睛看向青衫人,眸中闪过了几分惊喜几分复杂。 看到青衫人熟悉的面容,少女仿佛要从石台上下来,挣扎了一番却无法动作,细细看去才发现,她四肢上皆有细细锁链绑缚,见如此她面上闪过几分无奈苦涩,只好尽量靠近石台边缘,小心翼翼的触碰结界轻声唤道,“哥哥,永渊哥。” 林阁景见妹妹吃力模样,微微皱眉快步走到她面前,关切的低声问道:“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林阁瑾摇了摇头,看见他焦急的模样,禁不住有些迟疑,“哥哥……” “没有就好。”林阁景仿佛没有发现她神色异常,垂下眼眸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口中则低声问道,“此处除了宗主之外,可还有人见过你?” 林阁瑾闻言,立时摇了摇头:“除了门前那几个看守我的弟子和宗主,小瑾再见的就只有哥哥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阁景放下心来,知晓自己来的不慢,虽说此事在宗内传开,宗内除了宗主,还并未有人见过林阁瑾,这般除了听说之外,就很难知晓此事真正情形,也利于他用计洗清林阁瑾身上的罪名。 “是么……那便好。” 第102章 胞妹心思 林阁瑾听到兄长宽慰之语,眉头却蓦然皱了起来,显然对此并不乐观:“哥哥,我的事情……是不是宗内都传开了?” 林阁景沉吟片刻,与那双澄明眸子对视,终是实话实说:“不错,我本与永渊身在秘境之中,还是提前回来的人,这才怡好一进宗内就听闻此事,剩下前去秘境中的人马尚未出来,你莫要太过担心这件事情闹大,我和永渊已经请凤师姐求情,暂时在宗主那里压下了这件事。” 少女抿了抿干涩的唇,苍白的面容在结界映衬下,愈发显得有几分可怜:“是小瑾不对,连累了哥哥和永渊哥。” “小瑾。”林阁景目光紧紧盯着她,虽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却没有任何迟疑之色,蓦然一字一顿问道,“你老实告诉我,那个魔修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少女仿佛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个,脸上的神色来不及遮掩,立时露出了几分惊慌和心虚:“哥哥……” “不必骗我,你也骗不过我。” 林阁景不等她想出什么借口,就骤然直起身来凝视着她,手指在宽阔的苍青色袖摆之中攥紧,唇角露出一分极淡的苦涩。 他知道,他前世的那个噩梦,今生不详的预感,果真是已然出现了。 “这么说,那个魔修……果真是与你有关系的。” 话音落下之后,不管少女惊骇欲绝的神色,白衣人向来波澜不定的面容,也跟着微微泛起惊色,青衫人挥袖转身背对着她,不再与胞妹对视而言,眼神也跟着渐渐冷了下来,一种极为尖锐的怒火霎时腾起,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 “这一次他在宗门前找你,就是想要与你说话,或者是……带你走的,若不是宗主发现将你抓回来,是不是待我回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在那人的话音未落时,白衣人蓦然眉宇一皱,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唤道:“阿景?” “哥哥!”听到这句话后,少女脸上的神色霎时空白一瞬,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只看见兄长的背影,顿时慌了神色急忙大声辩驳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个魔修,那么魔修……那个魔修我的确认识,只是,只是我不会跟他走的,我只不过是在一次历练中,无意救了他而已,当时小瑾真的没有想那么多,谁知道后来他再度出现……” 即使被抓住了手腕,林阁景依然没有回头,沉默片刻后语气莫测的再度问道:“你对他,有不同的心思,对不对?” 少女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层,她只想让兄长不再疑心,因此不及细想就立时反驳:“没有,哥哥你要相信小瑾,我不过是见过他几面……” “你连撒谎都不会,还妄图要瞒住我么?” 少女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立即面如土色的跌坐在石台上,青衫人则骤然转身逼视着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卷着漩涡般的狂风,深处是难以释然的怒意,前世蓦然见到胞妹死去之后的悔恨,今生初见胞妹与那个魔修在一起却不能阻止,导致今日几乎又走到几近与前世一般的结局一念头至此,他闭了闭双眼,声音愈发低沉:“如你这般护着那个魔修,甚至连真话都不告诉我,我就算再想帮你又有什么用?!”话音落下之时,苍青色的袖摆挥起,白衣人只觉手上一空,眼前便失去了那人的踪迹,少女身在结界后石台之上,更是焦急的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无,徒劳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抓那个背影,却不论如何都无法触及。 “哥哥,不要走!” 少女的嗓音在狭窄的牢狱之中,愈发显得尖利难以入耳,白衣人却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神色难测沉默不语,直到少女带着泪眼的眸光,骤然转到了他的身上:“永渊哥,是小瑾不对,是小瑾的错,小瑾不是故意气哥哥的,求求你别让哥哥走……” 白衣人见她着急的模样,抬手示意她不必过于惊慌,俊美面容上收敛一切神色。 “我去追。” 少女闻言忙点了点头,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喉中的哪一口终于吐出,颓然的落在了石台上垂下头来,眼中的泪水转了转想要落下,却强忍着抬起袖摆擦了擦眼眶,目光执拗盯着青衫人消失的方向,怎么都不肯再度挪开眼光。 离牢狱之外不到十几步远,白衣人便看见那一袭青衫,就立在不远处黑暗的回廊中,目光深深不知看着哪个方向,幽紫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一步步缓缓靠近林阁景,握紧那人袖摆中的手指:“阿景。” 青衫人微微垂下面容,唇角带着一丝极浅的笑,并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你是来劝我回去的?” 白衣人盯着他的侧颜许久,面容依旧波澜不动,幽紫色眸底却闪过一丝暗光,蓦然笃定开口道:“倘她私通魔修,你想放她离去。” 青衫人听他话语中没有疑问,就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唇角的笑容更深几分,回首注视那双深邃眸子,话中带着叹息:“猜的好准,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平日里总是这副闷不做声的模样,是不是你心中早已知晓了一切,不过是懒得出口罢了……” 白衣人唇角出现一丝极为细微的笑容,转瞬间却又消失无踪,仿佛这一丝笑容完全没有出现过,声音冰冷中带着柔色:“小瑾在等你。” “我知道。”青衫人闻言轻叹一声,唇角笑容淡淡,神色却愈发寂寥了,“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倘若永远不知道身世,重要的人就只有你和她,她为什么会不愿信我呢?” 幽紫色双眸深深凝视着他,几乎没有颜色的唇微动:“或许她并非不信,只是不愿拖累你”“不愿拖累我……有的时候,我情愿你们都将痛楚给我,而不必是独自一人扛着。”青衫人听到这话,反倒蓦地苦笑一声,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就骤然将眸光挪向了他身后,那暗不见底的牢狱中,声音低沉中带着嘶哑,“走罢,我们回去。” 不等他迈开步子回去,修长手指就已握紧他的手腕,低头在他唇上落下轻吻,声音极低的唤道:“阿景。” 青衫人只觉唇上先是冰冷,随即却是温热气息,眸光跟着柔软下来,薄唇微动没能说出什么,便感觉那人指尖划过脸颊,紧接着则是那道熟悉冰冷的声音:“我答应你。” 林阁景先是微微一怔,下一瞬却明白他是答应了他之前的话,眼底氤氲出柔软光芒,轻笑着应:“好。” 石台上的少女脸色惨白的垂着头,直到耳边蓦然传来两个脚步声,面上这才出现了几分喜色,膝行着朝石台边缘而去,小心翼翼的对着再度走到不远处,低垂着面容看不清神色的青衫人怯怯唤道。 “哥哥……你回来了。方才都是小瑾不对,你千万不要生气,你要是想知道这件事,小瑾再也不会隐瞒什么了,哥哥你尽管问就好,别……别这样扭头就走,小瑾会害怕的,好不好?” 林阁景听出她话中隐藏着的不安,终是不忍心放下她不管,叹息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触结界,任由指尖点过泛起层层刺目的碧光,面容上仍旧带着些许微笑,换了温和的声音安慰道:“只要你不对哥哥说谎,哥哥就不会不理你,放心罢。” 眼见着少女面上不安褪去,泪眼盈盈的看着自己,林阁景与她对视片刻,缓缓说道:“说罢,一切你与那魔修的事情,你总是要对我说清楚的。” 少女见瞒不下去,兄长又是必要问清的模样,只能将唇角抿了抿,将当时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就像我刚才对哥哥说的一样,我遇见那魔修是一件很偶然的事,那魔修当时假作凡人的样子,又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我与几位师姐一同前去历练时,偶然在街道上看见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他,当时就心下怜悯想要给他银钱。” 说到此处,少女的面容闪过一丝红晕,仿佛是沉浸在了当时的回忆中。 “谁知我好心给了他金银,他却当做没有看见我一般,转身就离开朝着外面走去,好似对我毫不在意一般,我不由就起了好奇心,与师姐一同做好了历练之后,师姐想要在城镇内玩玩看看,我便独自一人去寻找他,最终在城外一间破庙中找到了他,刚想偷偷放下金银离开,却被他立时叫破了身形。后来……后来我帮他疗伤之后,便在与他相处之中有了” 第103章 的确如此 竟是被救了之后,随即对他倾心的么? 林阁景神色淡淡的听了这话,眸光却有些说不出的恍惚,禁不住想起前世永渊被救之事,脑中却极快想出她话中疑点,骤然沉下眉目问道。 “一个足以与宗主匹敌的魔修,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化作少年模样?” “那是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 少女闻言不曾迟疑,她一旦决定说出一切,已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他的魔道功法十分奇特,一旦受伤便会年龄回溯,当时他外表是少年模样,其实本体该是与宗主一般年纪,这样的年纪也不会惹人注意,即使被凡间人所欺负,对于修士而言也不过炼心罢了,当时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林阁璟皱了皱眉,对她的话倒是起了几分疑虑,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是他对你说的,那些凡人欺负他,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少女突然被打断了话语,面上也跟着浮现疑色:“是……哥哥,怎么了么?” “说的倒是好听。” 青衫人蓦然冷笑一声,乌黑的发丝自肩头垂下,掩住了他此刻带着讥嘲的笑容,却掩不住他声音中的讽色。 “等到恢复了修为之后,那些凡人就不过是可杀的蝼蚁,正派修士不小心失却修为躲避在凡间,被如此欺负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一个心性不定的魔修?你就这般轻易相信了他么?,,“哥哥,不是的……你误会他了。”少女听他这般说,咬了咬唇后立时反驳道,“他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样子……他虽然是个魔修,却比许多正道修士要好太多,我也是因为这个缘由,用哥哥给的丹药救了他的命之后,才与他又见过几次,谁知这一次就……” 青衫人闻言静了半晌,唇角笑容突地消失殆尽,开口说道:“看来,你与那魔修,是真的有什么了。” 林阁瑾听他突然说出这话,面上好不容易升起的几分颜色,也霎时完全褪了下去:“哥哥,■…",’“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莫要骗我。” 少女见他神色淡淡仿佛此事没有商量,却听出他话中有着无奈之意,好似是对她所说这件事早有心思,立时小心翼翼的说道:“哥哥请说。” 林阁璟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骤然转身逼视着少女的双眸,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对那个魔修,是已然情根深种么?” “……哥哥。”少女没有想到他突然会问这句话,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顿在原地许久未曾说话,目光垂下后许久方才低声回答道,“其实若是没有哥哥,我想必……早就跟他走了“这么说的话,你们在宗门前争吵的理由,是我?” 这句话一出,青衫人忍不住怔然片刻,方才舒了一口气缓下神色,唇角终归再度露出一点释然的微笑。 “罢了。” 既然今生胞妹选择留下而不是与那魔修一同离去,甚至并不如前世一般见到自己时,已然与魔修私通有孕在身的模样,那么今生,自己是否也该做出与前世不一样的选择? 白衣少女忐忑的看着近在咫尺,却看不清此刻面容神色的青衫人,不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想这件事,不由试探着低声唤道:“哥哥?” “既然如此,我会找机会,见一见那个魔修。”青衫人这一次不曾迟疑片刻,便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她,目光笃定声音沉凝,“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即便是救你出来,我也会封了你的丹田,不许你前去见他。” “这是自然,哥哥不必如此。” 少女听说兄长要见自己的爱郎,顿时欣喜大过于担忧,也不去想自己的兄长去见爱郎,是否会有什么不妥之处,面上就浮现了一点微笑,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其实就算哥哥不说,小瑾也想让哥哥见他,这段时间未曾告诉哥哥,只是害怕哥哥会… …会不愿意接受他。” 青衫人见她胆怯中又带着期待的模样,心立时软了下来,唇角笑容愈发柔和温软:“你只要说了,哥哥自不会不讲理。” 少女见青衫人并未反驳自己的话,态度更像是默许承认,顿时面露喜色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再度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却立于原地,安静听着他们两人对话的白衣人,面上虽然仍然十分苍白,却掩不住娇羞的低声说道:“那等到小瑾出去,定会让哥哥……还有永渊哥,一同见到那个人。” “好。”青衫人神色温和的答应下来,口中话语停顿了片刻后,蓦然转了另外一个话题,面容上多了几分莫名意味,“我们能够进来,是因凤师姐相助,这是你平日里结交下的朋友,如今你有难她帮了你,你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少女还沉浸在兄长答应与爱郎见面,还并未像是其他的仙修一般,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个魔修这样的事一味抗拒的喜悦中,乍然听到是凤凰儿帮了兄长,也并未细看面前兄长这不算是喜悦的神色,就立时连连答应道。 “是,这一点小瑾知道的,哥哥和永渊哥是和凤师姐一同来的么?凤师姐可是在外面等着青衫人垂下眼帘,含笑点头:“不错,一会我们离开,她就会进来看你。” 说罢,他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白衣人,就再度将眼光落在了妹妹身上,蓦然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嘱咐道:“今日我们说的话,你要将它好好藏在心里,莫要再度告诉他人,想必你自己有分寸,我就不再多说了。” 林阁瑾知晓兄长担心的是什么,方才喜悦的神色立时化为沉稳,万分笃定的点了点头,应道:“哥哥,小瑾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要有哥哥小瑾不会担心的!只是哥哥不要光担心小瑾,自己和永渊哥都要小心啊!” “我和永渊会小心的,你放心。”林阁璟见妹妹心中有数,颔首之后走到白衣人身边,含着微笑嘱咐了最后一句,“等到事情有了进展,我再来看你。” 眼见着少女比他们进来前已多了些精神,林阁璟眼光禁不住暗了暗,唇角笑容深深对她挥了手,这才与身边的白衣人一同转身离去,少女目送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因方才兄长许诺之故,怎么都压抑不住的心跳,眼角余光就见一道红影如同霞云般,霎时飘到了她的眼前来。 犹如银铃般的声音和娇媚惑人的面容一出现,蹲坐在石台上的林阁瑾就骤然眸光一亮,唇角也不自觉露出了温柔笑靥。 “师姐!” “瑾师妹!”红衣少女一进牢门,就立时将担心的眸光投了过去,虽然不能靠的太近,却还是认真的上下端详了她一番,这才关心的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被父亲抓进来之后,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林阁瑾闻言忙摇了摇头,神色认真的轻声回道:“没有的师姐……这件事的经过,我都听哥哥说了,这一次多谢你救我。” 凤凰儿端详她一番之后,发现她身上并无什么伤痕,面容虽有些苍白精神却尚且不错,心中的担忧这才少了些,唇角也微微带上了笑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被人随便欺负你的,就算是父亲也不行!” 少女听到她的允诺,笑靥更是甜美:“是,小瑾再相信师姐不过。” 凤凰儿见到她漂亮的笑容,一时间眸中倒是有几分无奈,手指极轻的触在了结界之上,却蓦然被一阵刺目的碧光闪过,指尖也跟着传来剧烈的痛楚,不由让她低呼一声迅速退后几步,知晓这是结界携带的禁制,又是惊讶又是懊丧挥袖低声道。 “我可不相信你是和魔修私通的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这一次定是我父亲不相信你这才搞错了,还非要将你关到这个地方来……我知道你必然是为了诱捕那魔修,方才到了宗门口与他讲话,对也不对?” 林阁瑾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想到只要手指触到结界之后,触到的人却会有这样的反应,想到方才林阁璟手指触到结界,却一副毫无痛楚神色温和的模样,心中就立刻清楚兄长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故意不表现出来的,面上顿时闪过了几分痛惜和温柔。 听到凤凰儿问起那魔修之事,她不曾犹豫就遵守与兄长的约定,唇角依旧带着点点微笑,用一种极慢极缓的语调说道。 “师姐……你说得对,的确是……的确是如此。” 第104章 骨笛联系 凤凰儿得了她肯定的话语,更是心中不存丝毫疑虑了,闻言娇媚面容上闪过喜色,含笑连着嘱咐道:“既然如此,小瑾你就放心罢,有师姐与你哥哥……还有永长老一同为你鸣冤,最后一定会放你出来的,你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林阁瑾与她对视了片刻,唇角笑容更深了些,隐约带着些愧疚之色,却很快消失看不分明了: “小瑾谨遵师姐吩咐。” 两人说定了此事之后,少女暗中松了口气,正准备朝后退着端坐在石台上,就听见立于不远处的红衣少女,不知为何蓦然沉默了下来,少女许久没有听见声响,不由紧盯着凤凰儿低垂的面容,有些疑惑的刚要开口时,就见红衣少女霎时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一种异样期盼,雪白的脸颊两侧则浮起一层红晕。 “那个,小瑾……” 林阁瑾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劲,却不知他情绪不对的原因,疑惑的稍稍歪头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凤凰儿咬唇沉默了片刻,再度抬起脸来时,面上的神色仿佛破釜沉舟般,开口时一字一顿极为笃定:“其实,我有一件事情,自方才就想问你了。” “师姐救了我的命,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少女听她只是要问一件事,神色稍稍放松了几分,转瞬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师姐问罢,小妹知无不言。” 红衣少女听了这话,吞吞吐吐半晌之后,终究下定了决心一般,闭着眼睛低声问道:“… …我就是想要问你,有关于永长老的事情,你……你知道多少?” “永……长老的事?”林阁瑾仿佛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白衣人,眼底顿时闪过丝丝疑色,心中顿时闪过某种惊人的预感,下意识瞪大了杏眼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道,“师姐,你不会是……” 红衣少女咬了咬唇,蓦然狠狠跺脚下定决心,脸颊红的像是个苹果,猛然开口说道。 “我……自从那一次,永长老无意中,救了上山采药的我……我就情不自禁的,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他——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居于何处,甚至以为他是宗内的弟子,排查了许久也找不到他,便当我以为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得他,这一次却因祸得福的再见他,这才知晓他是宗内的剑修长老……” “师妹,你是知道我的,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定要与他在一起。”说到这里,凤凰儿已然平静下来,只是脸上的红霞迟迟不曾褪去,目光却十分坚定的直视着石台上的少女,抿着唇放轻了声音,“看他此次这般辛苦与你兄长一同救你,又承认你与你的兄长是他的好友,我就想着……等到你洗清冤屈出来之后,可否将我引见给他……” 林阁瑾初次听到这话,先是有些目瞪口呆,随即面容却微微扭曲,她自此次事情过后,已然看出白衣人和兄长之间那即使从来不说,却也掩饰不住流动的情愫,更何况方才她目送着青衫人离开时,也隐约瞧见了那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可见他们两人定然已两情相悦,她又如何能拆散兄长与白衣人,但凤凰儿同是她的好友,又帮了她——因此她犹豫考虑许久之后,方才勉强着挤出了两个字。 “师姐……” 谁知她后面想要说的话未曾出口,耳边就再度传来红衣少女带着羞怯,却满是执拗和固执,仿佛是害怕少女会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就立时转过身来快步跑出牢狱,只留下袅袅余音回响在黑暗中。 “我知道现下说这些太过冒昧了,你还身在牢狱之中受苦,我也不应该想着这些——也好,这些事情便等到你出来再说,你这回可定要帮我一次!我们说好了!” “可师姐——”少女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远去,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拦却不得,眼光立时变得复杂难解,口中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可师姐,永渊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是……还是我哥哥……” 她的声音未曾散开,就蓦然消失在黑暗中,跑出去的红衣少女没能听见,只是脸色通红的屏住呼吸,悄悄的站在监牢入口内伸出头来,窥看着正背对着她并肩而立,不知正在说些什么的两个人,目光专注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娇羞。 过了片刻,她好容易才平复了剧烈的心跳走出来,刚准备开口对白衣人说些什么,站在白衣人身边的人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蓦然回转身体露出温和笑容,开口对被打断了话语,显得有些怔然的红衣少女说道。 “凤师姐。” 凤凰儿犹豫了这么许久,只是想要跟白衣人说话,却没想到林阁璟又要寻她,迟疑了一下后仍是低声应了: “林师弟……有什么事?” 林阁璟见她虽应着自己的话,目光却禁不住总是朝着身边的永渊溜过去,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并未表露出什么不同神色,微微笑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方才进去见妹妹的时候,本来是想要将一件宝器交给她,谁知方才净顾着对她生气,竟是忘了将此物交给她,不知凤师姐可不可以……” “这有什么难的,给你令牌,到了里面将东西交给看守的弟子,他们就会转交给小瑾的,你放心吧。” 凤凰儿听他说是要交给林阁瑾东西,便也很痛快的将手中的令牌给了他,等到林阁璟取出青色披风朝里走之时,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认真嘱咐:“只不过这令牌乃是我父亲给我的,所以等到师弟进去见过了师妹后,务必要将这块令牌还给我。” 她说这话,像是给了令牌之后马上就要离开,林阁璟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心想此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劳烦于她,便点了头恭敬应道:“那是自然,多谢师姐。师姐倘若有事可先行离开,阁璟用完东西之后定给师姐送回洞府。” 话音未落,他也不看身边沉默的白衣人,刚准备抬步再度朝里走时,眼角余光却看见那人雪色衣角,顿时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那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永渊,你不必… ...»白衣人注视了他片刻,目光沉凝没有丝毫波动,语声笃定认真:“同去。” 林阁璟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衣少女,见白衣人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女娇媚的面容立时失却了方才的红润,眼眸恋恋不舍的在白衣人的袖角上挪动,他的眸光不由蓦然暗了几分,唇角浮现起淡笑来,本来还想要拒绝的话语一转,变为了其他的两个字。 “……好罢再度走入黑暗回廊中,林阁璟再度回过头去,看了那骤然消失的红影一眼,就唇角含笑的接着朝前走去,直到看见石台上少女惊愕的眼神,方才对着她动作轻缓的点了点头。 “哥哥?” 林阁璟与她对视片刻,却是将自己手中一直持着的披风收起,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其实临走之前,我忘了问你一件极重要的事。” 少女讶异的眨了眨眼睛,不知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竟要亲自回返来问:“哥哥请说。” 青衫人呼出一口气来,目光凛然的看向她双眼,一字一顿问道:“你与那魔修,是如何联系的?” 仿佛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少女的神色立时一滞,樱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青衫人见她为难的模样,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怒色,只是注视着她沉声问道:“你不愿将那方法交出,可是因为你不信哥哥?” “不!我信哥哥!” 少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面上的神色乍然凝滞,眼底情不自禁闪过惊慌之色,咬了咬唇终究抬起手来,自乌发中取出一枚只有食指长短,通身雪白的骨笛,朝着结界之外递了过去,牢狱中的结界虽然禁从外向内递东西,自内朝外递东西却是无碍的,更何况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骨笛。 “我们联系是用此物……骨笛只要被吹响,那人不论多远都能听到,三日之内定会赶来我身边,可是……” 林阁璟抬手接过了那只骨笛,指尖在那光滑的笛身上滑动,眸光乍然变得晦暗不定。 白衣人察觉他神色有异,面容依旧冰冷没有波澜,眉头却微微一挑。 少女没有发现青衫人奇异的神色,和白衣人深邃不见底的眸光,送出了那只骨笛之后,她的神色就骤然镇定下来,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轻声说道。 “这一次分别匆忙,见面之时他对我说,他要暂且回家乡一次,这才非要我与他一同走,谁知半途中宗主前来将我捉走,现下我也不知吹响骨笛之后,他是否还会前来。” 第105章 小还秘境 青衫人听说那魔修要回家乡,更不知道归期为何,想起自己胞妹却为了此事,被宗主发现所捉,若是那魔修真的回去,显然是不将胞妹放在心上,眉眼中的神色凌厉几分,心中已然有了决定,面上却不露分毫:“这般,要如何是好?” 少女见他神色,猜不到他心中想着什么,试探着低声问道:“哥哥想要立刻见他?” “若要救你,非要他死不可。”林阁璟勾唇一笑望着她,语气神色都有些莫测,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胆战,“只要他一死,你的嫌疑必会洗清。” 林阁瑾没想到他接过骨笛之后,却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面上的神色立时完全变了,也不顾面前的碧色结界,手指紧紧的贴在石台边缘,声音艰涩的低声喃喃:“哥哥,你不是说——”林阁璟与她哀求的目光对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后握紧了掌心中的骨笛,转开了眸光轻声说道:“只要我们能先一步见他,告诉他如何与我配合,死在宗主面前让他无话可说,最好还是我亲手杀死他,宗主与宗内之人才会深信不疑。” 少女闻言一怔,由悲变喜:“哥哥的意思是……” 林阁璟将手中的骨笛收起,走到她面前去注视着她,含笑轻声说道:“现下,只有找机会吹响骨笛,看看是否有用了。” 林阁瑾见到兄长此刻的目光,咬了咬牙后仿佛突然下定决心,自怀中又取出一只更小的骨笛,待青衫人接过骨笛之后方才发现,这一枚骨笛上镶着一块灿金宝石,其上的孔洞都是假的,不像是能够发出声音的乐器,而像是一件代表着什么的信物。 “哥哥,他就算受伤功力也十分高强,倘若他真的来赴约,你就将这件东西交给他,这东西是他送给我的,只要一见他定然知道你是帮我的人,到时候你如何吩咐他都可以了。” “你将这些东西都给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林阁璟凝视着自己指尖那枚小骨笛许久,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闭目静了许久后低声嘱咐道,“好好等着,保护好自己。” 深浓不一层叠相依的绿色山峦中,一条青石小道隐约出现在枝叶掩映处,小路之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白衣人沉默的跟随在林阁璟背后,目光深邃神色冰冷的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蓦然停下脚步握紧了掌中长剑,开口问道。 “你心中,到底有何打算?” 林阁璟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神色,乌发坠下掩住神色,只露白皙尖细的下巴:“怎么,你觉得我方才对小瑾承诺的,是假话不成?” 白衣人闻言,眼光不变神色淡淡,口中却道:“未必是假,极难是真。” 青衫人沉默片刻,唇角笑容弯弯,倒是没有生气的模样,乌眸中有些神色不明:“这么说,一半真一半假?” 白衣人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倒是再度说出了在牢狱之内,林阁瑾已经说过的话来:“你要将魔修引来,杀了他?” “这话莫要让别人听见,要是以后那魔修死了,我岂不是会有大麻烦?” 再度听到了这句话,林阁璟唇角笑容渐深,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悠悠然换了个别的话题,眼底却闪过了几分杀意:“那可是小瑾如今心仪的人……就算他会死,杀他的人也不该是我,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有想要杀他的意思。” 白衣人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幽紫双眸中光芒始终不变,说出的话语却无丝毫迟疑:“你不会任他带走小瑾。” “不错。” 青衫人轻柔的叹了口气,看着白衣人一步步走到自己身畔,低头凝视着他紧握着的青雀剑,目光挪到那苍白修长的手指上,乌黑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所以,我不会动心思杀他,不过设计就难说了——杀人不难,难得是不杀他。解决这件事后,让宗主说不出话,让小瑾不会怨恨我。” 白衣人见他这般模样,双眸中闪过一丝柔色,仿佛知晓他此刻心中,沉浸在前世回忆中的痛苦挣扎,缓缓抚过他耳边垂落鬓发后,放柔了声音:“不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怨你。” 林阁璟唇角笑容渐深,感觉到那人指尖在侧脸滑动,抬手握紧了他的手指,轻声低喃道:“不……你错了。” 在这个世上,不论我做了什么事,都绝不会怨恨我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永渊。” 听到那人在掌间低唤,白衣人眸光柔和下来,随即低低应了一声。 耳边响着那人冰冷声音,林阁璟心中一片平静,深吸了一口气后,复又含了笑容轻声问道:“你说,等到我约见了这个魔修后告诉他,若是想要带我的妹妹走,就必须要让魔修和仙修之间再无隔阂,更要在修真界中当众举行双修大典,我才能放心将妹妹交给他——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白衣人凝视着他带着微笑的侧脸,声音情不自禁放的轻缓:“是你真心所想?” “是我真心所想。”林阁璟缓缓摩挲他冰冷修长的手指,再度开口时唇角笑容更深几分,另一只手却拿出了方才少女交给他的两只骨笛,目光在细碎的日光中显得晦暗莫名,“很像是个梦罢……至少现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白衣人抬手拿过他手中骨笛,指尖浮现起丝丝银白剑气细丝,极为小心的在其中穿过几回,没有看出丝毫异常,眉头皱起低声问道:“骨笛有诈?” "To,,林阁璟知晓他将骨笛拿出来端详,引起了那人对魔修联络之事的疑惑,含笑仰起头来再度自他手中取来骨笛,指尖极轻划过冰冷骨质,这一次不光是眼神晦暗莫测,甚至连表情都显得难以触碰沉在阴影中。 “我只是在想……一个能用人骨做的骨笛,给自己心爱之人做定情信物,甚至用这样的办法来互相联络的魔修,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话音落下之后久久没有听到回音,林阁璟握紧那由人骨制成的骨笛,唇角的笑容情绪愈发难测:“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白衣人沉默良久之后,目光自他手中骨笛挪开,蓦然错身走到他前方,任由那人紧盯着他的背影,语调冰冷刺骨:“魔修残暴,仍为人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良久,青衫人仿佛骤然陷入了某种不可知的境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完全褪尽,目光第一次露出锋锐冷冽的光芒,话语却仿佛锁在了喉间,“不可能……那人难道……” 他之后的话语放的极低,被风吹得一散几乎再没有人听得到,只有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白衣人,闻言神色依旧冰冷的侧过身来,抬手骤然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手指,薄唇开阖时,终究无声说出了一句话。 被阴影几乎完全遮蔽的青石小路上,青衫人下意识咬住下唇怔愣瞬间,白衣人神色不变的定定凝视着他,直到他终于自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方才再度开口声音沉缓问道。 “对于那人,可有谋划?”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不管他来到此处是为什么,心中又到底是在谋算着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小瑾的……” 说到此处,他的眼光微微变化,唇角勾起笑容锋锐:“凤云翔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我将骤升的修为稳固下来,一个月后就是个特殊的日子,三宗内新弟子一同进入小还秘境历练,我们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了。” 白衣人偏过头去,沉声问道:“小还秘境?” “传说是五十年前,三宗一同发现的一个秘境,不知为何每到一段时间就会开启,里面地形复杂有许多天才地宝,且不限金丹期及以下修为的修士进入,虽说每一次三宗入内的人都会死去十之二三,后来却渐渐成了历练每一代新弟子的地方。” 青衫人一边回忆着这个前世时,自己唯一曾经去过的秘境,注视着不远处白衣人的目光,显得异常柔软又带着丝丝情愫,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难忘的事情,白衣人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还不等再度开口却听那人接着道——“在那秘境入口处,伫立着一块镌刻着小还的石碑,因此三宗之人将之名为小还秘境,至于这个秘境开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知晓。” 白衣人与他对视片刻,神色也禁不住柔了几分:“你要——” 第106章 我要你死(巴黎小说团队私家整理,请勿转发) “我已经想清楚了,小还秘境乃是三宗大事,到时候定会有许多弟子聚集于此,甚至有可能那人也会听到消息,虽说小瑾被宗主抓进了宗内关起,说不定那人会对此抱有侥幸之心,说不定就在附近窥看有无小瑾身影,我们就趁在那时吹响骨笛找那人过来,便能知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又到底是不是我们所猜测的……” 话音未落,林阁景注视那人俊美冰冷的面容,莫名叹息一声后截住了话头,许久之后他刚要再度开口,却听垂目沉默着的白衣人沉声道。 “真如你我猜测,能跨过那处前来,实力定非同凡响。” “你是害怕保护不了我,还是根本不想让我去?” 林阁景听到这话,眼底闪过几分狡黠,唇角笑容更深了些许,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手指想要去碰那人苍白面颊,却被那人先一步抬手握住,随即垂下头来抵在那人肩上,含笑轻声喃喃道。 “我猜是后者……真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不管那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我都非去不可!这件事有关小瑾终身大事,你方才跟我一同去见小瑾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么……她身上虽没有什么别的气息,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说到这里时,察觉到那人手臂箍在自己腰间,青衫人吐出一口气,顺势靠在那人怀中,眸光有些说不出的怅惘:“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人,就算我强硬的阻止她不要跟那人走,又能这样单薄无力的以兄长的身份阻止多久?一年?两年?总不可能,会是一辈子罢。” 白衣人垂下眼眸,极轻摩挲着他的发丝,蓦然开口说道:“明日清晨,药峰崖上。” 青衫人仰起头来,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做什么?” 苍白的指尖掠过乌黑发丝,声音低沉悦耳:“教你习剑。” “好,我定然会到。”林阁景垂下眼帘,笑容被阴影投下,那细碎阳光照亮,闻言答应了一声后,跟着轻声嘱咐道,“既是如此,你还是快些回去调息罢。这几日除了习剑之外,怕还有凤云翔需要我来应付,毕竟我这个‘开光期’还未觉醒真神,如今入宗内稟报了要觉醒真神,十日之内就必要请凤云翔前来观礼。” 白衣人听他再度提起真神,眉宇蓦然稍稍一皱,眼底闪过莫名的森冷光芒。 “别担心。,,林阁景听到他话中带着杀意,知晓这样的语气针对的是谁,黑眸深处也禁不住露出一丝冷光,注视着手上光芒闪烁后,自肌肤中浮现而出的墨绿色晶石,沉声一字一顿道:“你知晓的,我如今的真神——已不再是碧玉竹。” 而原来那个任由人捏扁揉圆随意指使,甚至不得不失却亲人为代价方能保全自己的林阁景,早已随着这一生最大的痛楚,死在了满是绝望的寂灭崖下,如今站在此处的林阁景,则是已然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更有力量保护自己的另一个人。 这一次,他绝不会接受和前世一般的下场——想到此处,青衫人缓缓直起身来,一边注视着白衣人朝后退,一边含笑走下青石小路:“我们现下就去药峰罢,再去瞧瞧师兄情形如何了,还想立刻拿些药材炼丹,也看看那百草药经有什么厉害之处,也不知道师父那里有没有我想要的草药,若是没有估计还要下山去买……” 他的声音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远,很快就完全消失在充斥阴影的小路上,就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时间,一道身影却蓦然在一颗大树后出现,幽深的眸光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后,骤然融化在了深沉的黑暗中。 高高的峰峦之上苍翠怡人,一只紫色蝴蝶扑打着翅膀,飘飞着金色细粉落在了竹屋之后,不知何时完全盛开的嫩黄竹花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竹花下完全展开,任由那只只有拇指大小的蝴蝶落在自己掌心,唇角的笑容温和漂亮。 一个严厉中掩不住柔和的声音,蓦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师弟?” “师兄身子未好,就不要出来了。” 林阁景听到这个声音,立时面带微笑回过身来,正看见吴恒立在竹林不远处,面容苍白神色柔和的注视着他,青衫人迎上那双比平时而言,少了几分沉肃多了几分怅然的眸子,声音不由更放缓了些。 “我现下要下山准备草药,师兄可有什么东西想要的么?小弟会尽力将你要的东西带回来的。” 吴恒闻言怔了怔,垂下眼帘看不清表情:“没有什么,师弟不用麻烦了。” 青衫人含笑歪了歪头,确认般问道:“师兄?” 身着玄衣的人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后神色一顿,许久之后方才压低了声音,有些吞吐的说道:“只是……若你能进镇中……” 阳光淡淡的坠落下来,道路两旁葱绿色的竹子在灵气凝成的白雾之中,显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一袭苍青色长衫落于青石板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在竹身上,脚步悄然无声的落于台阶之上。 直到竹林之中蓦然出现一个背影,才让垂头将墨绿色晶石握紧的人,倏忽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含笑轻声问道。 “大师兄,现下可是在内门药峰上,敢问你挡住我的道路,是要做什么?” “你身边倒是有不少人,费心竭力的用法子保护你。”背对着他的人先是沉默片刻,随即骤然转过身来,露出自己半边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和难以掩饰的幽暗眸光,“奈何你自己的修为着实差劲,就算有了这么些法子也是白费。” 青衫人闻言垂眸一笑,知晓他是在说此刻没有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白衣人,他自己决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今这样安然无恙也不过是因为他人而已,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面对着此时神色可怖的石武,他依然噙着一抹微笑神色不动。 “大师兄此来劫我,到底有什么心思我不知晓?莫不是……想要直接杀我灭口?就如同,在仙宫之中派出那些人一般——怎么这一次却是由大师兄亲自动手,也不怕脏了大师兄的手么?"石武立于阶上阴沉沉的看着他,闻言唇角倒是泛起一丝笑容,更显得他此刻的神色异常可怖:“你既知道是我派人杀你,你如今不过是开光期的修为,难道就不害怕我么?” 青衫人稍稍垂下了眼睫,在白生生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神色不动的反问道:“师兄已站在此处面对我,事情就已然成了定局,我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石武安静盯了他许久,片刻后见他真无惊惧之色,眉眼间的阴沉散去了些,嗤笑一声:“说的也是。你面对我时这样的反应,倒是与那些普通的弟子不一样,只可惜——”“大师兄于此拦住我,想必不只为了与我废话罢。” 林阁景不等他这句话说完,就仰起头来与他正正对视,同时挥袖走下了台阶,薄唇开阖间吐出话语:“师兄想要阁景做什么事,此时何必遮遮掩掩?正反你我之间也无和解的可能,大师兄更要挟持我方能达到目的,不如干脆一点说出想要我去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脚步正好停在石武面前,淡淡像是随时会消散的笑容,几乎凑到了那双满是阴厉的眸子前。 “说不准……阁景即使不被师兄逼迫,也会自己去做,师兄说呢?” “.…"好。” 石武见他痛快应下了这件事,脸上反倒闪过极细微的怔然,指尖却在下一瞬轻轻于半空点过,一片只有小指指尖大小的乳白色菱形晶体,就霎时浮现在他的掌心中,被他抬手轻轻一推后,落在了林阁景的刚伸开的掌心中。 “我要你不必再等什么日子,现下就立刻用这万象天龙玉璧,觉醒你的真神!” 林阁景没有想到石武会拿出这件东西,眼底的惊愕神色一闪而过,倘若他对于前世的记忆无差的话,这件东西就是——“这是传承殿中觉醒真神之物?阁景从未细细观察过此物,这一次多谢大师兄将它拿来,让我长了见识。” 石武仿佛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眼底闪过几分杀意,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极快的隐没了下去化为威胁之色,目光狠狠逼视着林阁景低斥道。 “林阁景,莫要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还不快些做你该做的事!现下将你围在此处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件灵器,足以将此地独立于宗内结界中,就算你此刻在其中被我杀死,都不会有人察觉到——” 第107章 并肩而立 林阁景骤然握紧手掌,将那一小块菱形晶体光芒掩去,施施然望着面前的人,唇角笑容终是露出几分讥嘲:“既然如此,大师兄明明有着杀心,为何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胸有成竹却不动手杀我?” “你当我不想将你碎尸万段么?我想的几乎要发狂了。” 石武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剩下的那半张面容更是完全看不清,只留下那黑乌乌的眼睛对着自己,令人不自觉背后掠过冷意竖起汗毛来,他的话语却仿佛氤氲着异样的柔和,仿佛此时面对着的不是林阁景,而是他此生最爱之人。 “可师父……我不能让师父发现……而且就算是你死了又如何,不仅师父会因为此时对我起间隙,更何况就算没有你……也还会有其他的人做炉鼎,难不成我要将其他人都杀光不成?” 青衫人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中立时有了几分成算,眼神复杂的低叹了一声,念头却未曾丝毫有过动摇:“大师兄既对此事心知肚明,我去做炉鼎已经成了定局,此时又为何如此心急让我就此觉醒真神?” “这件事,你不必来管。”黑暗之中的人冷笑一声,蓦地完全闭上双眼说道,“你只需听我的命令,立刻觉醒真神就是!” 青衫人皱了皱眉,对他的威胁之语,却依旧面色轻松,一边端详着自己掌心之物,一边轻声说道:“大师兄,我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觉醒真神,只是我有一件很想知道的事情,希望大师兄能够给我解答。” “我不回答你,你又能如何?” 林阁景早已料到会得这样的答案,闻言不曾皱眉,却自袖中取出一枚银白剑符,在他面前稍稍晃了晃,倒是唇角含笑轻声道:“师兄宁愿我不再配合师兄,还要劳烦师兄动一次手,也不愿动动嘴说话么?” 石武见到他手中剑符,立时瞳孔略微缩起,犹豫片刻之后,终不情不愿的做了退让:“好,一个问题,你说便是!” 青衫人勾了勾唇角,细细打量着手心中菱形晶体,蓦然沉声问道:“方才大师兄说……此物名为万象天龙玉璧?” 石武不知他说这话意图是什么,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这样的反应,你难道不知道?” 林阁景闻言唇角笑容更深,只是他这般说着的时候,眼底不自觉闪过沉凝颜色:“这东西我倒是知晓,此乃宗门内弟子传承真神之物,只是这名字之中有的万象两字,我却不大清楚了,还请师兄赐教。” 当时他和永渊身在仙宫之中,他被已然死去的百草药尊喂下了牵丝竹根,真神就莫名其妙的从碧玉竹变为牵丝竹,至今他仍然不知其中缘由为何,但百草药尊在那时低喃的话语却让他听了个清楚——……混沌灵体的真正厉害之处在此,你的真神其实并非是碧玉竹,也并非是牵丝竹,而都不过是你真正真神予你的伪装…… 若真如百草药尊所言,他的真神并非前世的碧玉竹,更不是今生变化的牵丝竹,那又会是什么呢? 自那时开始他心中就有了些猜想,又看了那本记录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甚至还有妖族的百草药经,都未曾发现什么妖族这般厉害,竟能随意变幻成其他的模样,这一点是传说中最为强大的龙族都做不到的……直到方才石武说出宗内用来传承真神之物,前世见过一次就匆匆而过的这件宝物的名字,他的脑中立时闪过了一道念头。 因此方才在石武开口后,他才会突然问出这句话。 石武皱眉盯了他一会,不清楚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仅是迟疑了一瞬便低声回答道:“万象,传说乃是妖族之主,妖皇的原身本体。” 听到妖皇这两字之时,即使林阁景心中早有预感,握着东西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发颤,唇角笑容淡了下来,凝目盯着石武一动不动:“妖皇……万象?” “不错。” 石武曾经于凤云翔处偶然知晓这件事,闻言点了点头后不曾再想什么,就接着低声叙述道,神色莫名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 “传说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妖兽,除了唯一不能变成人之外,其余的妖族甚至龙凤两族和其他厉害神兽同样能够变化,只要变化就能得到变化之物的特殊力量,与被变化的妖族根本分不出真假,乃是洪荒妖界形成之后的初代妖皇,也是唯一妖皇!” 乍然证实了心中所想,林阁景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掩住眼底的惊色:“这么厉害的妖兽……就算是在妖界灭绝之前,想必也就只有妖皇一个罢。” “这我就不清楚了,方才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不会再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你也不要再问我了!”这一次听到他的话,石武却没了方才的耐心,目光冷冷的逼视着那张从容面颊,“我已经予你解惑,你还不快些觉醒!” 林阁景见他神色满是阴霾,也不想在此时真逼急了他,含笑握紧了掌心中的万象天龙玉璧残片,身上碧光渐渐闪烁开来:“请师兄稍待。” 石武紧盯着他闭上双眼,双手分开竖于胸前,碧色灵力缠绕住掌心晶石,带着它悬浮与胸口处,一层层荡漾开来的碧光,如同水波一般温柔掠过两人身畔,星星点点的墨绿色光芒随之汇聚成一株通体墨绿颜色,竹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垂下的竹叶如同被最好的墨玉雕成,其上影影绰绰闪过雪白的骷髅之状,显得既神秘又可怕的通天翠竹。 仿佛没想到会看到此物,石武紧紧皱起眉头,目光莫名上下端详一番闭目的林阁景,在他缓下气息接住掌中玉璧碎片时,蓦然开口试探道:“这是……” 林阁景将玉璧送回石武面前,面上笑容淡淡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是极为笃定:“师兄大概是不认识这东西,还好师弟却是认识的——此物乃是上古凶竹之一,以吸收神魂操控身躯,别名人面勾魂的牵丝竹。” “牵丝竹,竟是牵丝竹?”仿佛没有想到他的真神会是此物,石武的神色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亦或是好不容易做出的准备,却都做了无用功的怅然,“他不光身体神魂也受了很重的伤,你虽然是单木灵根,他却不可能找伤害神魂的身体做采补……” 话音落下之时,石武稍稍仰起头来,眼光不知在看哪个方向,口中喃喃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阁景见他收起万象天龙玉璧,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师兄?” 这一次不等他话音落下,林阁景便觉得眼前一道乌光掠过,本来站在他面前的石武霎时消失了踪迹,紧接着一直围绕在青衫人身边的结界也骤然散去,葱绿色的竹林哗哗被风吹响,声音由远至近传到了他耳边。 “他走了。”林阁景安静立于青石小路之上,片刻之后突然舒了口气,倚靠在足有两掌宽的竹子上,眼光蓦然落在了来路上的一小块青石,含笑说道,“你也别躲了,我早已发现你,快些出来罢。”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雪色剑光骤然扬起,紧接着便在他注视之地,熟悉的白衣翩然坠地,银白的长发被阳光照亮,泛出清清冷冷的光芒,犹如他此刻冰冷淡然的神情:“你早知,他会寻隙抓你?” “不错。”林阁景靠在竹子上点了点头,身后方才显化而出的牵丝竹已消失干净,白皙的指尖点着自己的手肘,仰头眯眼望着投射而下的阳光,唇角笑容深切又带着戾气,“因此我就给了他一个机会,今日我独自一人下山买药,岂不是最好的机会么?” 白衣人几步走到他面前,幽紫色双眸与他对视片刻:“为何如此?” 林阁景眯着眼睛与他对视,神色狡黠中又带着几分复杂:“因为他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真神也就是曼陀花而已,相比而言怎么抵得上牵丝竹?如此相比,若他真的有心要杀我,我已然是心动大圆满的修士,加上身上的这些毒丹,或许有机会能够取他性命。”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白衣人本来就不算是好看的面色,霎时变得更加冰冷肃然。 “这是冒险。” “我知道。” 林阁景错开他的眸光,注视着他背后的青雀剑,禁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在那柄长剑的剑柄上,声音低的如同耳语一般。 “可就像他方才说的那般——我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永远躲在你身后,而是终有一日,能够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白衣人听到这话,本来冰冷的神色乍然一缓,垂下眼眸握住那人手腕,薄唇微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却再度传来那人低低的唤声。 “永渊。” 青衫人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望着方才石武消失的方向,神色变得有些似笑非笑,沉吟着再度开口道。 “我从刚才他交给我那东西开始,就很是怀疑了——你方才也看见了那玉璧的碎片,虽然宗内说那物是万象天龙玉璧,并未说只是整个玉璧的其中一小块,但只要有眼睛的修士,都不会觉得那东西是整块玉璧,你觉得……这玉璧会不会不止有一块?” 白衣人沉目注视着他:“若有机缘,总会见到。” “说的也是。”林阁景挑了挑眉,含笑握紧了他的手指,却并未赶他回去接着巩固修为,而是拉着他朝青石小路之下走去,语气变得轻快又带着喜悦,“既然来了,就随我一同下山,如何?” 白衣人凝望着他的背影,虽良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眉眼却一点点柔和下来,银发垂落掩住他的面容,顺着那人牵手的力道走下青石板后,方及其轻微的点了点头。 第108章 凶竹牵丝 三日之后,元黎宗内门主峰中,传承殿之前。 林阁景安安静静的站在传承殿门前,看了一眼立于自己身前须发皆白,神色如以往一般平和笃定的药尊,和身边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却固执着非要出来跟他一起的大师兄吴恒,目光下意识转向不远处那条来时的石板路上,不出意外的瞧见有两道身影越行越近,不一会就停步在了他们三人之前。 “见过宗主。” 老者带着他们两人对前来的凤云翔行过礼后,便稍稍错身到另外一边去,留下吴恒与林阁景对着跟随凤云翔前来,依旧脸色阴霾神色难看的石武行礼:“弟子见过大师兄。” 石武紧盯着他们两人垂下的面容,唇角挂起一丝讥嘲的笑容,还不等开口说些什么,立于他身侧正看着这一切的凤云翔,却蓦然对他使了个眼神,止住了他本来想要开口的话,石武触到他的眼神脸色更是难看,错眼之间与林阁景对上眸光,又极快的垂下头来不发一语。 凤云翔并未看见这一幕,反倒露出了极为亲和的笑容,突地掠过本来在前面站着的吴恒,抬手扶住了稍后的林阁景,语气温和的笑着说道。 “不必多礼,今日是你觉醒真神的日子,本座今日有事来晚了些,本不过是个观礼之人,却耽误了你觉醒真神的时间,你和你师父想必一定已经等急了罢。” “宗主身份尊贵,来晚一些也不要紧。”林阁景听他这么说,不着痕迹的摆脱了他的手,唇角笑容温和自然,抬眼之时看着药尊的背影,满满的都是敬意,“想必师父也是这么觉得,师父您说是不是?” 老者被身后徒儿的话说的一噎,立刻回头盯了垂下头来乖巧的小徒弟一眼,凤云翔看着这师徒俩之间互动,心中只觉得是这两人在挤兑他来得晚,面容却也并无怒意,只是神色有些似笑非笑的:“药尊?” 老者闻言,又瞪了装作无辜的小徒弟一眼,这才躬身再度对凤云翔行礼,语气恭顺并无其他:“这是自然,阁景将老夫的心思猜的很准,都省了老夫多费口舌了。” 林阁景看着药尊和凤云翔之间,气氛因为这一句话诡异莫名,乌沉沉的眸子垂下看不清神色,口中却用极低的声音应道:“师父过誉了。” 这一句话没有被别人听见,倒是被站在他身侧稍前一点,面容苍白精神不大好的吴恒听清,向来面容严厉神色肃然的药尊首徒,也禁不住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下一刻却在凤云翔眼光的注视下,这点笑意也迅速消失不见。 五人立于传承殿之前片刻寒暄,老者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弟子,刚准备开口之时,凤云翔便抢先一步含笑抬手道。 “药尊先请。” 药尊见他如此客气,面色微变,神色更是恭顺:“老夫不敢,宗主请。” 见到药尊仿佛真心诚意令他先进,凤云翔这一次倒是没有推辞,只是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唇角,就带着身后自方才之后再无开口的石武,几步就走进了位于主峰山顶的传承殿内,老者顺势带着身后两个弟子跟随着走了进去。 待众人站定之后,老者神色复杂看了漂浮在传承殿中央,那不停闪烁着微弱白光的菱形玉璧一眼,随即将眼光落在青衫人身上,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去吧,自己小心。” 青衫人垂头躬身:“是,师父。” 目送着那袭青衫走至玉璧下,白皙指尖划出丝丝碧光,老者沉吟着刚要开口,立于他身后的凤云翔却倏忽上前一步,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道。 “将灵力放出缠绕其上,只要感应到你的灵根和资质,这万象天龙玉璧就会牵引你的灵力,觉醒出最为适合你的真神,除非以后被高阶修士打碎真神,它会一生陪伴在你左右,甚至到你修炼成仙之后。” 说到此处,不理身边石武满是阴霾的眼神,和老者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神色,凤云翔沉默片刻便接着说道。 “传说若人修带着真神修炼成仙,雷劫之后真神也会赋予灵智,脱离仙人成为单独仙兽后,仍然跟随在仙人左右护卫,听闻这样的仙兽异常强大,甚至连神界之人都会出手抢夺……不过这些本是传说,你听听便罢,不必放在心上。” “宗主说的是,见识广大是好事,不必事事认真。”察觉到凤云翔说出这么多,却并未像是要助林阁景觉醒,反倒像是故意推迟他的觉醒,老者眼神稍变跟着开口,“快些觉醒真神罢,记得要以自己为重,莫要用太多灵力缠绕其上,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反应。” 青衫人背对着他们两人,乌发坠落下来掩住了侧脸神色,闻言回答时语气无比平静,同时指尖的碧色光芒骤亮,让位于殿内的四个人几乎同时眯了眯眼,身体尚未恢复的吴恒更是被灵气所冲,身上立时渐亮出淡黄色光芒,背后隐约透出一朵巨大花盘。 “谨遵师父教导。”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青衫人背后就隐约有光芒闪烁,一株通天彻地的竹影模糊显现,先是嫩绿转为碧翠,随即颜色却越来越深,直到骤然转为了墨绿色,石武面色不变的转过眸光,正好落在同样波澜不动的凤云翔侧脸上。 “这么快就有了反应,看来他的资质却是不错。” 老者察觉到大殿中立着的林阁景,背后已隐约有了一物形状,只不过因灵力稍弱难以很快显出模样,松了口气的同时却蓦然转脸,面对着凤云翔时已带了疑惑之色:“只是有一件事,老夫始终有些不明白,为何他在筑基期时还是杂灵根,突破了开光期之后,气息却化为纯净的单灵根——”凤云翔被他用这样的眸光注视,此时的目光平和却又没有焦点,显然不知是否沉浸在思索中,片刻之后神色突地变得凝重,开口应道:“这一点,想必是因为进宗之前,药尊这位小徒弟身上,有着其他高阶修士的封印,甚至连金丹修士也看不透,自然也就无法发现他灵根的秘密了。” 老者紧紧盯着他面上的神色变化,觉得他话中仿佛饶有深意,思索片刻却不得其解:“宗主这样的口吻,可是知道些什么老夫不知道的事情?” 凤云翔闻言稍垂眼帘,极好掩去其中神色:“药尊这话——”便在他们说话之时,已然缓过气来,一直紧盯着殿中情形的吴恒,蓦然开口低声道:“师父,宗主,师弟的真神,已经觉醒了。” 话音未落,大殿内墨绿色光芒几乎犹如潮涌一般,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戾气息,没有丝毫缓冲便自他们几人身前掠过,立于玉璧之下的青衫人跟着睁开双眼,本来乌黑的眸子瞬间化为墨绿色,又在下个瞬间变回了以往的乌黑。 感受到这样的气息,哪怕是最为镇定的凤云翔,也第一次皱了皱眉:“这是……” 老者同时也被吸引住了眼光,目光复杂的看了立于殿中的小徒弟一眼,呼出一口气后沉声开口: “若老夫没有看错……枝叶如墨牵丝覆盖,勾人神魂操纵白骨,竟是五大名竹中的凶竹牵丝么?” 石武唇角泛起一丝难言的微笑,下意识低声喃喃道:“牵丝竹……” 老者听到石武的附和声,却并无转头去看,而是面容凝重下来,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大徒弟,接着叹了一声,仿佛对此颇为担心:“倒是难得的上品真神,不过老夫那位小徒儿,向来是性情柔软脾气温和的人,按理而言不该是如此凶物……” “启稟药尊,弟子倒是认为,真神与性情之间的联系,可是有些说不准的。”石武见老者去看吴恒,霎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光微微发亮,蓦地低声笑道,“便如同吴恒师弟那般,木火双灵根的修士,表面上看来那般肃然严厉,觉醒真神之时不也得了骄阳葵?” 老者不及被他猛然提起此事,面容倒是缓和下来,回想起往事时不禁看着身后闻言,同样稍稍变了脸色的吴恒,唇角不自觉出现了几分笑容。 “你倒是记得清楚,老夫可是还记得,恒儿当初得了那骄阳葵时年纪还小,怎么都不喜欢自己的真神,一开始每次出手的时候,都脸色难看要哭出来的模样,好歹最后让老夫用丹药唬住,可是后来才好的——大徒弟都已然这般,小徒弟如今也得了个和性情不相符的真神,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第109章 徒惹人笑 这番话说下来,吴恒面上的尴尬几乎掩不住,石武的神色饶有兴趣,凤云翔的脸色却是几人中最难看的,即使如此他仍稍稍勾起唇角,语气淡淡附和道:“药尊……这话说的不错。” 几人正在说话之时,立于大殿中央的林阁景,已然渐渐张开眼睛转过身来,回头端详了一下自己背后的墨绿色竹子,面容怡到好处的有了几分苦意,仿佛对自己的真神不满意的模样:“阁景见过师父,见过宗主……这,这东西是什么?看起来仿佛,仿佛不是很适合弟子……” 石武见他演的没有一丝破绽,不由低低嗤笑了一声,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吴恒脸上的尴尬之色褪去变为好笑,老者则咳了一声严肃神色,对着他低声斥道:“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既然玉璧为你选了此物,今后你就与此物一同,若无意外便是一生陪伴,你可不要有什么懈怠之心!” 说到这里,老者的面色又微微缓和下来,看着青衫人收起真神立于自己面前,一副乖巧受训的模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声音:“至于此物为何,药庐中有此物的记载,还不赶快自己去看清楚?” “是……师父。”青衫人得了老者的指点,双眸立时发出光亮来,自外表看来却还是忍耐着好奇心,对着面前的师父和一旁的宗主行礼,“弟子告退。” 吴恒眼见着青衫人离去的背影,也低身对着面前老者开口道:“弟子愿和师弟一起,还请师父允准。” 石武眼看着老者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一同离开,也跟着朝凤云翔行了礼,与吴恒一同退了出去,他们两人身后传承殿的大门骤然紧闭,凤云翔目光淡淡的看了老者一眼,唇角浮现一点笑容。 “观礼过后,药尊可还有要事?” 老者与他对视片刻,仿佛早已料定在此事过后,凤云翔定会找机会说话,闻言便缓缓看向了他。 “并无。” 偌大又黑暗的传承殿中,烛火昏暗绽出几分光亮,对坐的人影被映衬出来,铺洒在桌案之下,显得殿中的氛围很是凝滞,直到其中一个人放下茶盏,蓦然缓缓开口道。 “许久未曾和药尊相谈,此次也算是借了观礼,倒是有了机会在这传承殿内,与药尊品一品这清茶。” “宗主的心思,老夫向来猜不透。”老者坐于他对面拿起茶盏,任由袅袅而出的烟气缠绕自己的手指,回话之时面容波澜不动,“只宗主若愿意来喝老夫的茶,老夫却也绝不会将宗主关于门外,不过宗主向来事务繁忙,想必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喝茶。” 凤云翔闻言勾起唇角,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漂浮半空,正不断放出淡淡白光的玉璧上,抬手一挥之间碧色光芒闪烁,将那枚指尖大小的玉璧握在掌中:“此物说是名为万象天龙玉璧,却也不过只是个小碎片罢了。” 老者目光复杂的看了他握紧的拳头一眼,垂眸喝下了那杯茶水,神色有些慨叹的低声说道:“虽说比不上主宗的玉璧,用来觉醒真神却是足够。” 凤云翔听到这一句话,神色不由微微一变,难以言喻的煞气自他眼底逸出,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以往平和,与老者对视了片刻后,含笑悠悠说道:“当年之事,药尊想必还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老者闻言,眼底闪过怅然之色,不曾犹豫便喃喃道,“这么多年来,老夫没有一日,能够忘却主宗啊……” 凤云翔面上的神色不动,眸光却直直落在老者身上,一字一顿问道:“药尊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回主宗?” “宗主说笑了。”老者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手指也不自觉握紧茶杯,看着凤云翔再度展开手掌,将那枚指尖大小的玉璧放开,任由它再度漂浮在半空中,才蓦然开口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宗主难道还不相信,老夫是真心诚意跟随宗主?” “药尊这话说的见外,本座与药尊相交多年,又怎么会不相信药尊呢?” “宗主这话,老夫倒是愿意相信……就怕宗主,自己不信。” 话至最后,老者缓缓起身背对着他,身影在错落的阴影中,越行越远变得模糊不清,传承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脚步声随着最后一句话,倏忽飘飞在茫茫云雾之中。 “更何况,如今就算是老夫想回主宗,恐怕也回不去了。” 凤云翔目送着老者的身影消失,眸子慢慢眯起眼光慑人可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握紧,直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他身边响起,玄色的衣袍无声的划过青石板,落在了凤云翔身畔,低沉熟悉的嗓音跟着响起。 “师父。” 石武脚步落定在他身侧,唤了凤云翔一声之后,发现他竟没有什么反应,顿时极轻微的皱了眉,抬手要去抓那人的手臂。 “师父?” 谁知不等他的手指靠近,凤云翔像是蓦然回过神来,侧身怡到好处避开他的手指,声音霎时冷了下来:“何事?” 石武见他如此冷待自己,面上也没有什么疑惑或是惊讶,仍是那副自出现之后就淡淡的模样,只是眼底不自禁闪烁着暗色光芒,见他不愿意让自己触碰,后退一步方才扯了扯唇角回道:“回师父,既然方才林阁景觉醒的,乃是夺人魂魄的牵丝竹,怕是不能给师父做炉鼎了,那“别以为本座不知道。” 凤云翔闻言冷哼一声,目光乍然逼视在身畔人面容之上,手指跟着抬起溢出点点碧光,扣紧了那人肩膀往自己怀中拉,两人就在面对面对视之时,仅有金丹初期的石武呼吸一滞,面容诡异一白又是一青,唇角顿时溢出一丝血迹时,凤云翔却倏忽露出狠戾之色。 “他得了牵丝竹,最高兴的该是你才是!” 即使是被如此钳制,甚至体内的金丹都在灵压之下,几乎停滞了运转让他受了轻伤,石武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那双狐狸眼一点点看过面前这张脸,蓦然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媚色的微笑,低声回道:“师父这话何解?” 凤云翔与他对视许久,终究放了手指,任由灵力运转不畅,脸色惨白的石武跌退几步,一边喘息一边低头咳血,声音中渐渐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揭开淡然表象之下的阴狠:“武儿,为师记得早就教过你——在为师面前,不必耍小聪明,不过徒惹人笑。” 石武低头不知咳了多久,直到将胸口中的淤血全都吐出,这才慢慢支起身体望着凤云翔,仿佛不肯放弃他此时的一点神色,眼睛尽力睁得大大仔细看着他,良久方才露出一抹无声的微笑,满是看不清的黑暗。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就在传承殿之前师徒对峙之时,紧邻着主峰的药峰之上,竹屋前的风铃被吹得泠泠作响,刚缓步走上青石小路的老者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药庐之前,青衫人正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玉石,吴恒则端坐在不远处恢复灵力,师兄弟两人并不说话,四周空余鸟雀鸣叫和树叶拍打,正是一片闲适悠然之景。 “师父。” 先一步发现老者脚步声的,是正在低头看玉石的林阁景,反倒是一旁的吴恒虽然功力高些,却重伤未复专注修炼,倒是没能发现老者的身影。 青衫人放下手中的玉石,上前一步对着站定的老者行礼道:“见过师父。” 老者点了点头,示意他跟随自己,转身朝着药庐之内走去,手指一动将一块玉石放在掌心中,正好是他方才看的那一块:“你刚觉醒真神想必还有些疑问,为师既然回来,便可以给你解答,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当年你师兄也是这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青衫人闻言忙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容来:“是,师父。” 说罢,他看了一眼老者掌中的玉石,敛下眉眼低声说道。 “弟子方才在师父指点下,看了这上面关于牵丝竹的记载……觉得它很是凶戾,倒是罕见的身为木系,攻击却十分厉害的真神。弟子身为木系修士总是自保堪舆,后来便想倘若有了这厉害的真神,说不准以后的大道还能顺利些,不过这只是弟子的看法——” 第110章 早有预料 “老夫还以为你这样的性子,会排斥这般凶戾的真神,最后倒是老夫自己想左了。”老者听到林阁景的话,面上的神色倒是缓和几分,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动,蓦然低声道,“放出你的真神,让老夫看看。” 林阁景闻言点了点头,身上灵力涌动放出墨绿色光芒,自他身后成一枝墨绿竹影,老者凝目看着他背后,良久沉默后方才开口道。 “牵丝竹原名人面魔竹,乃是上古出名的凶竹,生长极为艰难,且每一滴汁液都有剧毒,几乎每千年才长成一寸,普通的妖族不敢轻易靠近它,只因它出生便以弱小的妖族为食,竹身上弹出的细丝坚韧无比又带粘性,不论杀死什么都会在竹身上长出一片叶子,这片叶子以被杀死的魂魄为养,操纵死后的尸体为傀儡,与细丝配合猎杀其他妖族。” 林阁景眸光微微变化,唇角笑容反倒更深几分,低声附和道:“若只是猎杀低级妖兽,亦或是普通的野兽,凶竹之称它是担不起的。” “说的不错。”老者闻言沉吟片刻,再度开口之时,眼底有着几分赞赏,“幼时的牵丝竹尚且不成气候,便如你所说只能猎杀低等妖族,可它自出生之后从未一日停止进食,傀儡之数虽始终不超过百数却是择优择强,一旦长到了三千年之后它能够操纵的傀儡,已然足以和大乘期的修士匹敌。” 林阁景从前只闻牵丝竹之名,却不知道竟那般厉害,闻言神色微动有些惊讶:“竟是如此厉害……就是生长慢了些。” “这般令人恐惧的威能,能够操控最少百数的傀儡,倘若如同修士一般修炼极快,只怕不知会多么可怖。”老者回转身来注视着他,语声低沉仿佛有着深切含义,“你可明白为师的意思?” 林阁景眼底划过一丝光芒,知晓老者这是在提点自己,闻言低声应是:“弟子受教了,以后定会好好修炼,不负师父的期望。” 老者见他若有所思,将手中玉石再度递给他,挥袖朝着药庐内室走去:“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若是没什么事了,为师也要回去接着炼丹了。” “师父!”眼见着药尊的身影消失面前,林阁景面上闪过几分犹豫之色,却是在最后一刻低声喃喃道,“还有一件事,师父……弟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者本要跨入内室的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沉声道:“有话便说,不必支支吾吾。” 青衫人被他的眸光注视着,神色却更是犹豫了,支吾良久后方才低声道:“方才弟子觉醒真神,让宗主和师父瞧见的时候,师父的神色倒还罢了,宗主的神色……却好似有些不对……” “有些不对?”老者一听关于宗主之时,顿时眸光闪动转过身来,紧盯着他沉声喝道,“说清楚!” 林阁景见他这般严厉,忍不住抿了抿唇,面上的局促之色一闪而过:“还请师父恕罪,弟子自从在石武师兄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又自己暗中观察……本以为是件小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过,可后来弟子察觉到有些不对,一直想要告诉师父却一直心中犹豫,直到今日瞧见宗主的眼神不对,弟子觉得不能再隐瞒师父……” 老者眯了眯眼,抬手抚着长须:“说清楚。” 林阁景被他这样的眼神一逼,眼底闪过的情绪极为复杂,看起来好似是犹豫了许久,不能再瞒这才将话说出口来:“回师父……弟子前几日,无意中,无意中自石武师兄那里听到消息,说是宗主自从那一次在禁地之内受了伤,伤势就一直没有好,需要一个单木灵根的炉鼎,弟子猜想今日宗主前来看弟子觉醒真神,是否心中有让弟子做炉鼎的念头……” 谁知一听这话,老者面上骤红,明显气得狠了,挥袖冷声喝道。 “荒唐!” “师父恕罪!”青衫人仿佛没想到自己的话会惹怒师父,连忙低身跪下面容带了几分悔色,“是弟子胡乱猜测,不该告诉师父,还望师父责罚!” “不关你的事,也并非你错。” 沉默片刻,老者见他低身跪下的样子,更垂下头不知他神色如何,以为这是被自己严厉的语气所惊,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语声接着放缓:“你今日刚觉醒了真神,想必已然觉得疲累了,快些回去休息罢,此事也不必再提,就当你从未说过,老夫也从未听过。” 青衫人听出他不愿再提此事,便也跟着将这件事揭了过去,面上仍是恭顺神色:“是,师父。” 待到走出药庐之外,吴恒正立于一丛翠竹前,目光定在面前的虚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后转过身来,与他对视之后点了点头,眼底也出现了几分关切:“方才觉醒真神后,疑惑可解了?” 林阁景闻言含笑迎了上去,见他面色仍然不大好,将本来要说的话隐去,不由低声关心道:“多谢师兄关心,师父都跟我说清楚了,倒是师兄还未恢复,本就灵力运转不畅,此次不必去传承殿……” “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 吴恒见他仍是那副温和模样,眼光终是缓缓聚焦起来,落在他带着关切的面容上,握紧了一枝伫立翠竹,垂下了眼帘低声嘱咐道。 “无事便好,为兄在此就是为了告诉你,最近为兄要闭死关,不知多久才会出关——如今宗内情形愈发复杂,你觉醒真神之后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在此时几乎站在了风口浪尖,不论何时都要自己小心,还有……既然已选择和永长老在一起,不如尽快搬去上峰与永长老一同罢,此处已不再是安全之所。” 没想到他会骤然说起永渊,林阁景面上浮起一丝薄红,知晓他是真心关切自己,唇角笑容出了几分真色:“师兄为了师弟算是煞费苦心,师弟定会将师兄的话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为兄前去见师父,就不与你多说了。”吴恒见他这样的反应,眉宇间闪过一丝怅然,更多的却是欣慰之色,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朝着药庐走去,随着身形渐远话语也愈发淡淡,“永长老在那里等你许久了,快去罢。” 林阁景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唇角的笑容淡了些许,目光深深的转过头来时,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竹屋前,那一袭白衣风铃下安然伫立的身影,便缓缓抬步朝着那人走去,直到眸光骤然落于那双幽紫色眸中。 “为何告知药尊?” 敞开的竹屋窗外渐渐扬起一阵清风,带着极淡的灵雾慢慢散了开来,林阁景正低头倒茶,闻言立时抬起头来,对着那人勾起唇角,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告知药尊这件事,因他是我的师父?不,却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青釉的瓷器趁着那人冰玉般的指尖,被阳光和雾气一衬下更勾人眼目,林阁景刚放下手中的茶壶就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那人的指尖看,乌黑的眼睫一闪一闪的投下一片阴影。 “方才在真神觉醒之后,我并没有立刻离开传承殿,而是无意中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告诉师父,宗主可能会对我有的预谋罢了。况且看方才师父的模样,也不像是真的生气,更像是掩饰着什么……你觉得师父对凤云翔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早有猜测或是预料?” 那人听到他说出这段话,神色不由有了一瞬凝滞,片刻后动作极轻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近看也不似喝茶倒像饮酒,声音如以往般冰冷无波:“他们所说?” 林阁景见他喝光,再度拎起茶壶为他续杯,热气氤氲之下语调低沉:“我细细告诉你,你来听听,是否有什么异常。” 说罢这话,青衫人就放下手中茶壶,压低嗓音低声复述一遍,白衣人听完了这段对话,眸光不由微微波动一瞬,只是他掩饰极好并未让青衫人发现。 林阁景将听来的事情都说了,看白衣人垂着头沉默,好似是在思索什么,便也跟着沉吟片刻,方才含笑再度开口道:“有没有注意他们方才谈话时,提到了主宗这个词?” 白衣人神色不动,幽紫色双眸垂下,低声重复道:“主宗——”“是啊……主宗。”林阁景支着手臂坐在桌边,目光却投向窗外更遥远的方向,语气也带了几分飘忽,“元黎宗的主宗,想必定然是高于元黎宗的,可这片赢黎大陆之上,除了三宗之外却没有其他更大的宗门了,除非……是在这片大陆之外的地方。” 第111章 别样天地 坐在他对面的人见他一边说着,眼底不自觉闪过些许期盼之色,下一刻却被层层叠叠的复杂取代,俊美无暇的容颜露出一分柔色,好似霎时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想去?” “倒是有些心动。” 青衫人听他这么问,有些局促的垂下头,咬了晈唇后面容升起云霞,乌沉沉的眸子却不肯与他对视,话语更是像从唇间挤出来一样:“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元黎宗之外,仿佛也没有别的地方……等我办完宗内的事,你也报了杀你族人的仇,结束这一切之后,我们就带着小瑾,一同去看看其他不一样的天地,好不好?” 白衣人一直凝视着他,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用方才带着期盼的眼神望过来,那张冰冷又面无表情的面容,划过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光亮,放下手中的茶盏之后,抬手握住那人放在桌上缩起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在掌心中。 “此事过后,不必再等——你我,可行大典。” 林阁景将前面的话听得清楚,但连着后面的话就有些迷糊了,下意识低声重复道:“…… 大典?” 什么大典? 看他投向自己的疑惑目光,白衣人却好似并不想解释,那张冰冷的俊容上闪过柔色,开口之时转了话题:“真神之事,准备如何?” 林阁景没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庆祝的大典,含笑反手握了他的手掌,说起谈到一半的正事时,眼光不自觉闪过狠戾之色,念及前世难以释怀的仇恨,低低哼笑一声道。 “我的真神已经觉醒,乃是损伤他人神魂的体质,凤云翔就是再想要单木灵根,此时也必须斟酌是否要打我的主意,更何况这一次还有你和师父,他身上还有重伤未复,就算是动手也不会是现在。” 白衣人敏锐察觉到他话中别有意味:“这一次?” “是啊……这一次。”青衫人面容不变的含笑对着他,神色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凤云翔以前就打过我的主意很多次,所以自然是这一次了……对了,你说凤云翔既然没机会让我做炉鼎,那么下一个将会被选为炉鼎的人会是……”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自己仿佛霎时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蓦地站起身来:“不好,小瑾!,,“木水灵根,七彩木槿。”白衣人在他想到的同时,也跟着想到了什么,“确是可采补之体。” 并未想到自己脱身之后,会祸水东引至胞妹身上,更何况此时的林阁瑾还在凤云翔手中,危险就更多了一层,青衫人的面容无止境沉了下来,立刻迅速思考着对策:“这可如何是好? 小瑾现下就在凤云翔手中,我们还在宗内之时还好,要是万一趁着一个月后,我们前去小还秘境的时候,他——”白衣人微微皱眉,片刻后开口道:“莫急。” 耳边听他话语沉沉,林阁景抬头望过去,面上的焦虑如水褪去:“你有办法?” 幽紫色双眸紧盯着他,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凤凰儿。” 林阁景心底一惊又是一沉,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们能够相信的,也就是曾经与他们一同相救林阁瑾的凤凰儿了。 “……好,我立刻发传讯符给凤师姐。” 便在青衫人低头取手镯中的符纸,指尖划动碧光闪烁之时,主峰之上已修好大门的议事殿内,石武着一身玄色衣袍缓缓上前,那张秀丽的面容有些苍白,目光黑沉沉的朝着上首端坐的人行礼,声音波澜不动毫无情绪。 “徒儿见过师父。” 一身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闭目盘腿坐在石台上,闻言骤然睁开双目,冷冷的扫视着阶下之人,再度开口时话语早已没了原本亲呢,嗓音变得比对普通弟子更为冷酷:“你有何事?” 石武听到他语气森然,面容稍微扭曲了一瞬,声音却没有丝毫颤抖,保持着那平淡语气:“回师父,徒儿此来仍是为炉鼎之事,如今林阁景觉醒真神,体质已然不适合作为炉鼎,恐怕您若还要强硬为之,不仅会被他的体质所反噬,那些护着林阁景的人也——”凤云翔见他又要问此事,脸色开始变得很是难看,但停顿了片刻后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眸光闪烁低声说道:“上次你已经说过这话,为师不是聋子也并没有忘——何况不过没有了他,不是还有他妹妹么?” 说到这里,不出意料的看见阶下的石武神色一凝,凤云翔眼底划过几分暗色挥袖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直到几乎靠在他耳边,方才用耳语般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倘若本座没有看错,他妹妹乃是木水双系灵根,真神乃是七彩木槿花,虽并不算极好的采补体质,却也聊胜于无了。” 听到那人在林阁景不管用,还要另寻他人做炉鼎的话,石武心中早就对那人不肯放手有所预料,可他毕竟从来都是真心爱慕这个人,之前虽被这样的事情伤过几次,闻言却还是忍不住露了几分端倪,神色有着片刻的扭曲。 “师父的意思是,让弟子立刻去抓林师妹?可师父不是已经答应了林师弟和凤师妹,若是这般抓了林师妹,若是让药尊和凤师妹知道了,徒儿该如何回答呢?” “不要现在抓。” 凤云翔见他此刻心中不适,却还是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眉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以为他是终于想通不会违逆自己,毕竟两人也有多年肌肤之亲,石武又是十分好用的双修之人,他宽容的弯了弯唇角复又露出温和神色,侧过身来低声嘱咐道。 “他们想要寻找那魔修,定然是找修士多的地方,也就会去一月之后的小还秘境,等到那时你将凰儿支出去,本座就找机会采补林阁瑾,待到他们回来之前,让林阁瑾永远不再出现就是,他们回宗之后若朝为师要人,为师自有办法让他们追查到魔修身上。” 石武闻言不须思索,也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唇角闪过讥讽之色:“不让他们看到林师妹被采补后,消失了灵根和灵力的尸骨,随即假作是魔修闯宗领走她,师父可是这么想的?” 他的神色一闪即逝,凤云翔怡好转身而去,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依旧自顾自叹息一声,转了个话题低声问道:“武儿,你既然如此懂为师的心思,又为何非要破坏为师的计划?” 玄衣人沉默片刻,神色在黑暗中毫无波动:“师父是说,徒儿在仙宫之内,追杀林阁景的事?” “不错。”凤云翔本是语气柔缓的说着此事,可说到最后仍是因为他的作为,忍不住加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怒色,“虽说林阁景的体质不能作为炉鼎,可那时他并未觉醒不知真神何物,本座不过是提起此事你就要杀了他,你也未免太不将本座放在眼中了!” “我太不将师父放在眼中?”石武料定他会用此事说话,这时候真的听到了反不觉什么,回头对上黑暗中那人的眸光,神色笃定眼底深如渊海,“师父,武儿虽一直没将您放在眼中,却一直将您放在心里……奈何,您所想要的,怕不是如此。” 凤云翔看到他的眼神,心下暗中一惊,即使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也不自禁愣了一瞬,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武眼底的神色几乎要脱出眼中,下一瞬间才蓦然闭紧双眸,握紧手指躬下身来对凤云翔行礼,声音低沉的坠入黑暗之中:“没什么,徒儿失言,还请师父责罚。” 凤云翔看着他乌黑的长发自肩头坠下,手指情不自禁的抬起,想要触到那人柔软冰冷的发梢,却在下一刻想起什么一般,忍耐着将手指又收回来,声音跟着冷淡了不少:“马上去将林阁瑾提出后山,藏于其他地方接着关押,就算是你戴罪立功了,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罢。” 石武一直垂着头,没有看见那人隐藏于黑暗中,极为细微的这个动作,听到这话后将头垂的更低,一副恭顺到毫无心思的模样。 “……是,师父。” 转身一步跨出议事殿外,任由外间的阳光透过白雾,霎时照亮没有血色的面容,一身玄衣的人稍稍扬起脸来,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指尖松开蓦然飞起一张传讯符,紧接着他清清淡淡,没有丝毫情绪的嗓音响起。 “立刻将此消息,通知凤师妹。” 第112章 迷雾重重 就在这张传讯符掠过主峰之顶,朝着另外的峰头而去之时,紧邻着主峰不远处药峰之上,两间竹屋之中的石桌前,一道红影蓦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青衫人,红唇抖了抖后压低声音。 “林师弟,你方才说什么?!”立于她身前不远处的人没有躲避她的眼神,而是堂堂正正的迎了上去,眼底的焦急几乎无法掩饰,更显得他此刻的神色而几位真实:“凤师姐若是真心想要救小瑾,现下就要立刻救小瑾离开后山,如此方能够保小瑾平安。” 红衣少女刚被传讯符叫来,进院之前还以为是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衣人找她有事,却没有想到自己一来,青衫人就面容焦急的迎上来,让自己立刻拿令牌将被关押在后山的林阁瑾救出来,眼底顿时闪过深深疑色,也顾不得就站在不远处仍旧沉默不语的心上人,就神色认真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这是为何?” 青衫人见她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面上先是闪过几分犹豫之色,随即又立刻下定了决心一般,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红衣少女,用了几分灵力朝她传音道。 “因为师弟方才刚得到消息,说是宗内有些人对宗主极不满意,尤其是按下处置与魔修私通之人之事,所以准备趁着宗主不备之时将小瑾劫走,宗主虽然心中知晓却碍于许多,不能如此直接告知师姐和我们,可这样一来小瑾仍在监牢里却很是危险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面上跟着露出为难之色,沉默了一会方才接着道:“现在只有我们能够保护小瑾……还请师姐帮我们将小瑾暂时救出来,也不必藏在宗外以防被其他宗门之人得知,师姐为小瑾找一个宗内的藏身之地便好,也不知师姐可否答应?” “林师弟,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和我商量,就一定能决定的!” 红衣少女听他说了这么多,脸上的神色从完全的怀疑,渐渐转为了将信将疑,只是戒心依旧没有完全放下,眼眸神色虽有动摇却未能下定决心:“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父亲此刻会面对责难,让我将小瑾暂时藏起来以保安全,我又怎么能轻易听信你一面之词?” 林阁景见她是这般反应,面上多了失落之色,反应却不像是在作假,闻言抬头看了天穹一眼,仿佛心中早有定论,一字一顿笃定开口道:“若是凤师姐不信,在此处稍微等一等,就应当能够知晓真相了。” “好,既是你这般认真,我就信你一次。” 红衣少女看他这样的神色,心中的怀疑又淡了几分,还没等想清楚这件事到底可信与否,若是真的是不是自己该帮忙等这些事,耳边就骤然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目光所及青衫人正望着她身后面露惊色,立即侧身挥袖拦下飞来的东西,垂头细细看去惊叫出声。 “大师兄的通讯符?” 话音落下之时,一直盯着她一举一动的青衫人,也在瞬间面容微变垂下头来,只不过红衣少女此刻正在惊讶,完全没有看见他这时的反应,片刻之后少女方面色凝重的抬起头来,紧盯着面前的人将手中纸符攥紧。 “果真如你所说,大师兄发讯给我,让我立刻带着令牌,前去将小瑾藏到别处,或者是直接交给师弟。” 直到终究听到了自己预料的结果,青衫人这才悄然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则丝毫不动渐透出几分焦急:“既是如此,师姐相信阁景没有说谎了罢。” 他所猜的果然成了真,在牵丝竹真神觉醒之后,他的体质已然不适合做炉鼎,因此他的胞妹林阁瑾立刻被凤云翔盯上,然而石武却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反倒情愿去救林阁瑾一命…… 至于石武为何愿意做此事,他已经渐渐瞧出了一点端倪,虽然师徒之间有了如此悖德的关系,说出来定然是石破天惊令人不敢置信,可若是真从这一点来猜,石武的所有心思就都昭然若揭了。 当初在仙宫内石武那般态度,不惜杀了他也要不让他做炉鼎,若是因为凤云翔的缘故,就八成是石武真心爱慕那人,不愿让其他人再近凤云翔的身,所以既那时候忍受不了他,此刻当然也忍受不了林阁瑾做炉鼎,让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毁于一旦。 只他和永渊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当初任人捏扁揉圆的小修士,为了不让自己的谋划被他们两人破坏,此时他也定然不愿直接杀了林阁瑾惹麻烦,更不愿意让他们暴露了他的心思,就通过这样迂回的办法给凤凰儿传信,不管最终凤凰儿是否选择告诉他们此事,都让凤凰儿暂时带走林阁瑾藏起来,或者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排她。 “有大师兄的符纸为证,我信师弟就是。”凤凰儿被林阁景和石武联手安排,弄得只好相信了这件事,一旦决定就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不过师弟,有一件事师弟或许想的不对……小瑾若是此事能够出来,定然也愿意跟随师弟一同,而不是我这个师姐——”“这一点,怕是不行。” 林阁景闻言面上闪过一分苦色,咬了咬唇后露出为难神情,对着眸光清澈的红衣少女拱手说道。 “师姐,小瑾定要暂时托付给师姐你,因她此刻名义上仍是宗内阶下囚,需要有人无时无刻不帮她遮掩行踪,若我始终在宗内也就罢了,然一个月后我将与永长老一同前往小还秘境,到时候她在宗内除了师姐也并无可相信之人,到底还是要师姐代为隐藏行踪,索性也就不必麻烦了,还是直接交给师姐就好。” “你们要去小还秘境?!”红衣少女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目光终于忍耐不住朝着白衣人身上看去,眉宇之间不知是心上人要立刻离开的失落,亦或是自己不能跟随心上人的不甘,口中也忍不住低喃道:“为什么要去小还秘境,不是……小瑾这件事不是十分紧急么……” “正是因为小瑾之事紧急,我与永长老才非去那里不可。” 林阁景见她不明白自己的话,不管她此刻总盯着白衣人的失落神色,便侧身一步挡住了她的眸光,神色十分认真斩钉截铁说道。 “小还秘境乃是三宗弟子聚首之处,那个魔修上次在宗门前劫掠小瑾不成,这一次见到此般大好机会定要再度出手,我们前去就是为了去找这个魔修,倘若能够在众多弟子面前杀那魔修,就一定能洗去小瑾身上冤屈!” 一听他们此去是要抓魔修,红衣少女顿时眼前一亮,上前一步就差抓着青衫人,神色也变得极为兴奋,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为何不带她前去,正好让她杀了那个魔修!我也可以随你们一同去,这样的话……也可洗清她的冤屈啊!还有我也可以前去帮忙——”青衫人见她起了和他们一同去的心思,也没有露出丝毫异色,只是思忖片刻后斟酌着叹息道:“可若是让小瑾还在关押之时,就骤然出现在了小还秘境中,若我们万无一失的杀了魔修还好,倘若万一出了意外让那魔修逃走,到时候小瑾可算是百口莫辩,甚至连宗主都保不住小瑾了。” 红衣少女没想到还有这般情形,一时间也是为难之极,虽心中极度不舍白衣人前去,但毕竟与林阁瑾有着姐妹之情,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留下保护她,就神色笃定的点了点头,允诺道:“这样……那,那还是等我救了小瑾之后,暂时把她藏在宗门内,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定会保她平安不会被人发现,你们就放心罢。” 林阁景听到了她的许诺,回想起前世少女祭剑之举,两世都不得不与之为敌的立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忙垂下头去掩住复杂神情,声音真挚的道谢:“多谢凤师姐帮忙,阁景不胜感激。” “不必谢我,这都是为了……”凤凰儿见他躬身行礼,含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回首之时将眸光落在白衣人身上,眼底闪过难以抑制的爱恋之色,口中的低喃几乎听不见了,“为了小瑾……” 这一切都落在立于她对面的林阁瑾眼中,顿时让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中神色更为复杂,良久方才看着红衣少女回过神来,送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药峰的小路,最后几句话也跟着消散在沙沙作响的竹林中。 “我们离开之后,还要请凤师姐费心。” “放心罢,我既然已经答应此事,就绝不会有负嘱托!” 第113章 寻一炉鼎 眼见着青衫人伫立竹林边上许久,仍旧一动不动垂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身在院门口盯着他背影的白衣人,这才缓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低头看去,看那人面容露在黑发只外,只有一个白生生的下巴,声音低沉问道。 “阿景?” 青衫人握了握自己的手指,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何,话语中却有着几分极淡的叹息,声音不似难过倒更像是怅然:“她……好像很喜欢你,你这么聪明,没有看出来么?” 白衣人见他慢慢抬起头来,便与那双乌沉沉的双眸对视,神色依旧冷若寒冰分毫不变:“那又如何?” 林阁景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话来,倒是罕见了怔然了一霎,方才缓过神来弯起唇角:“你这般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可与我所想的不大一样。” 白衣人见他此刻神色柔软,侧脸被阳光错落照射,仿佛晕出盈盈的光芒,望之令人忍不住亲近,修长手指便扣着那人手腕更紧,面容跟着垂下与他对视,呼吸而出的气息几乎侵蚀而去:“你所想,是什么?” “我所想……”青衫人低低的声音未完,便感觉到自己唇上一凉,眼看那人低身在他唇角烙下一吻,他心中一颤连话音都禁不住模糊起来,“我从未想过,有一日可以这般亲昵,可以得到你的诺言,一直呆在你身边……” 白衣人凝视着他正紧盯着自己,乌黑明亮仿佛能映出影子的双眸,良久虽神色丝毫没有改变,却突地抬手将他搂紧在怀中,低声说道:“可以想。” “……我知道。”呼吸之间尽是那人冰冷气息,林阁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反手去握那人的手臂,目光柔和低声说道,“再过几日就要去小还秘境了,你快些回去闭关罢,我还有些丹药没有炼完,等到弄完了这些就立刻去找你。” 白衣人低头盯了他片刻,松开了手臂轻轻颔首,挥袖之时化作一道剑光,极快消失在了青衫人面前,远去的剑气引动一旁的竹林哗哗作响,声音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七日之后,药峰之上的药庐前,须发皆白的老者神色淡淡,目光先是落在了白衣人身上许久,方才对着面前的青衫人低声嘱咐道。 “小还秘境虽说是三宗之内新弟子争锋之地,可若论凶险也不输你二人上次前去仙宫,你们更是要引那魔修前去一论短长,虽说金丹剑修在同阶之内近乎无敌,可据老夫所知即使那魔修表面是金丹修为,实际修为到底如何也极难说,你乃是法修又修为最差需更加小心才是,给你的丹药莫要忘记用了。” “是,师父。”林阁景知晓老者一番好意,唇角露出几分淡淡微笑,拱手低声回道,“徒儿记下了您的话,还请师父莫要担心,徒儿定能尽快回来的。” 老者见他仿佛胸有成竹,本来微皱的眉头松了开来:“去罢。” “徒儿告退。” 低身再对药尊行过礼之后,青衫人便含笑转过身来,抬手抓住身畔白衣人袖摆,下一刻被那人握住手指时,目光则缓缓划过不远处伫立的主峰,神色被黑发掩住不辨喜怒。 “永渊,我们走罢。” 想必我们走后,有些人,就该等不及了。 就在两人走出药峰之外,化作两道光芒朝着宗外而去时,此时立于主峰峰顶上,正垂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的玄衣人,则蓦然眸光复杂的闭了闭眼,耳边跟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几分胆怯的少年声音。 “大师兄,宗主有急事寻您,让您现下去议事殿。” “急事?”玄衣人听到这话后沉默良久,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解的笑容,转过身去之时,这样的神色却倏忽消失殆尽,“好,我立刻便去。” 黑暗无比的议事殿内,今日罕见并无亮起烛火,只有隐约的微光自大门透出,映出立于正中央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玄衣人立于门口微微眯了眯眼睛,良久才缓步迈入大殿之内,回手挥袖任由背后的大门缓缓关闭,脚步轻盈无声的在光滑的地面划开。 “徒儿见过师父$”立于大殿正中央的人冷哼一声,话语自他身畔掠过,森冷的仿佛下一刻会凝结成冰:“林阁瑾人在何处?” 玄衣人悄无声息的抬起脸来,唇角在黑暗之中蓦然勾起,声音低沉的像是要坠入深渊:“回师父,林师妹于数日前便消失,此时徒儿并不知她的去向,还请师父原谅。” “原谅?!”这句话话音未落,早就站在大殿中未能找到林阁瑾,知晓又是石武暗中搞鬼,将自己捏在手中的炉鼎放走的凤云翔,此时早已陷入了暴怒之中,闻言身上的灵压再不掩饰,声音中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杀意,“这早已不是第一次,我的好徒儿!你要让本座如何原谅!” 他这句话的话音未落,石武便已然因为骤然而变的灵压,忍不住蓦然低头喷出一口血来,本来就白的脸色在黑暗中更白了,隐约透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淡青色,神色却已然是进门之时那般平和,仿佛对现在这般情形早有预料。 待他吃力的再度直起身来,用袖摆擦去自己唇角鲜血之后,白皙到透明的手指就落在自己的衣带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凝望着面前的背影,玄色的衣袍犹如流水般自他身上滑落下来,露出隐藏在其中的白皙肌肤。 “此事都是徒儿的错,是徒儿看管不严让林师妹逃走,徒儿犯了师父不能饶恕的罪过,便该给师父再寻一炉鼎。” 凤云翔本来正在怒火之中,却骤然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气,立时让他面色微红血气上涌,还未曾好全的伤势因此被引动,耳边又听见了窸窣的响声,他以为石武是要暗算于他,转过身来正准备一巴掌拍死那个孽徒,目光所触抬起的手臂却骤然凝滞。 “你——”黑暗之中,石武目光幽深直视着他,身上黑袍坠地再无一件蔽体,面容不正常的苍白发青,薄唇开阖时不仅有木系修士的草木气味,更加带着一股让人失却神智,禁不住想要前去触碰那人的异香。 “徒儿的性命乃是师父所救,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足够抵得上徒儿的这颗心,还有者身上的一切。” 凤云翔没有防备闻见这异香,眼底慢慢充斥了几分红色,仿佛真的骤然被迷惑了心神,抬手朝前走了几步将那人搂在怀中,手指不受控制颤抖着抚在那人光裸的肌肤上,随即蓦然低头一口咬在了那人脖颈之上,黑暗之中仿佛响起带着泣音的低唤,然而转瞬之间却飘荡在偌大的殿内,回响之中完完全全消失无踪。 “师父……” 苍碧色的天穹之下,一道道灵光闪烁不止,仔细看去就能看清,正是驾着遁光而来三宗之中的新弟子,此处是隶属于赢黎国境内的一处山脉中,灵气贫瘠又人迹罕至,可自从三宗偶然在此地发现秘境入口,又发现其中有着许多天才地宝甚至常年开启,此地每到一段时间开启之时,就会迎来三宗的年轻弟子前来寻宝。 便在此次寻宝众人里,有两道身影正夹杂于其中,因形貌极为出众令人心生亲近,许多本见那两人风姿卓越想要靠过去套近乎的修士,还没能走近就察觉到两人身上慑人气息,几次靠近之后没能成功,那些修士就渐渐歇了心思,终于让那两人身边清静下来。 眼看着多数是未曾跟着宗门前来,好似是散修的那些修士走远,两人之中的青衫人勾唇微笑,看了一眼身畔气息冰冷的白衣人,指尖的骨笛转了转露出一个小角,神色却显出了几分犹疑之色。 “此处周围修士极多,尤其是宗门带领的修士要到了,若这时候吹奏骨笛引来那人,会不会太过显眼?” 白衣人闻言幽紫色眸子一闪,声音低沉:“偏僻之处,再行此事。” 林阁景听他这么说,稍稍呼出一口气来,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引那魔修前来是重要之事,只小还秘境我们既然来了,就定要进去一次权作遮掩,不然若被其他元黎弟子瞧见,我们走过秘境而不入,恐怕一定会起疑心。 第114章 少年魔修 白衣人垂下眼帘扣紧他手腕,挥袖之间剑气迸发开来,带着他化作一道白光,朝众多修士聚集的山脉背面行去,不一会就落在一处背阴山脚下,林阁景站稳身体之后四处扫了一眼,就含笑点了点头道:“此处确是偏僻。” 话音未落,他抬手自手镯中取出骨笛,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刚要凑到唇边,却见那熟悉的修长手指自面前掠过,拿走了本该在自己手中的骨笛,幽紫色的双眸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雪白的骨笛看,林阁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的挑了挑眉唤道。 “永渊?” 他还未弄清那人为何拿走骨笛,便见那白皙透青的指尖带起剑气细丝,竟是用剑气鸣响了掌中骨笛,而并非是他方才的吹奏之法——骤然看到这一幕,林阁景先是一愣,片刻后却灵光一闪,想出那人如此做的缘由,必然是不愿让骨笛,沾了自己的……想清楚了这件事,他抬眼正好对上那人深邃眼神,就算不论神色再怎么镇定,脸颊还是忍不住浮起几分霞色。 白衣人手中捏着呜呜作响的骨笛,林阁景只觉得面容发烫不敢看他,强自抑制住自己唇角的笑容,连忙静了心思去想吹奏所为之事,片刻之后忍不住脸色微沉,沉吟着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不让骨笛再度发出声音,目光压不住凌厉的低声道。 “这骨笛一响起,那魔修不赶来便罢,若是等他赶来也要好一段时间,方才我们来此之时,这里的灵气就已然有些变化,宗门的人此时也已经赶到了,恐怕不等多久秘境就会开启。” 他的话音未落,白衣人就突地神色一动,手中骨笛递了过去,声音淡冷将青雀剑握于掌中,沉声道。 “来了。,,林阁景垂头看去,只见青雀剑上蒙蒙青光,唇角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他也察觉到了不远处,正有一道带着魔气的气息飞速接近,可还不等他迈出一步走到那人身边,神色却又是一变转过身来,唇角本来已失却的笑容再度绽开,藏在阴影之中显得诡秘莫测。 “真是巧了,小还秘境的禁制,也正好要打开了。” 说罢这话,他眼看着白衣人稍稍皱眉,却也含笑握住那人手臂,身上运起淡青色的灵力,正是想要带着那人离开此处,同时则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我们跟着宗门之人,先去小还秘境内罢,那魔修追到此处来,感觉到我们进去之后,定然也会跟着进去的,到时候在秘境中动作……不论最终会是什么结果,都比此处要好遮掩多了”〇话音未落,白衣人面色一肃一冷,已察觉到那魔气愈发近了,不等他再做思考便横起长剑,卷着身畔的青衫人朝山前而去,遁光刚至山前就发觉灵压有些异常,本来并不充裕的灵力此刻更躁动不止,来源正是他们躲避背阴之处的山脉正面。 就在他们两人刚落定山脚之上,那山脉之前围着的三宗金丹修士,则蓦然大喝一声将自己手中之物托起,光芒扩散开来互相碰撞后成一道椭圆光门,待几个金丹修士都入了光门之后,紧随其后的其他弟子也跟着潮涌般向内而去。 林阁景知晓那开出光门的三宗金丹修士,都是宗门之内派来为新弟子打开秘境,同时替他们保驾护航不被魔修所杀,其余的散修则是纯粹前来碰运气,修为到了金丹的一个都无,但此刻他们两人不能与宗门之人一同,也只有随着后面的一些散修涌进光门。 就在白衣人抓紧了青衫人的手臂,两人一同化作青白两色光芒遁入光门时,一道浓黑之色便坠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乎是紧跟着他们一同入了秘境,眨眼间就再不见了什么踪迹,让跟随在后面看见这道黑气的修士,几乎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幻觉。 小还秘境之中没有阳光,天边却停着一轮橙色弯月,潮涌而进的修士们脚步刚落地,前方的几个金丹修士早已来过,看着自己带着的弟子定下神来,便纷纷朝着秘境之内行去,只有两道身影刚一落地不及打量四周,就好似蓦然察觉到什么气息,再度化作一道遁光贴地而行,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秘境落脚之地,投入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白雾中。 林阁景前世来过小还秘境,虽说只不过是殷子名带着前来,他更是一直未曾脱离宗门之人,不过是长了几分见识看到些许贵重的灵草,路上总是在为了殷子名与那些守护灵草的妖兽斗战而担忧,却还是仔细看了宗门所画的路线图,以及这么多年来对小还秘境中区域的划分。 今生再入此地虽不能说足保安全,却也不会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何处可以暂且落脚,一了胞妹与那魔修之间的恩怨。 白衣人看出他对此处熟悉,估计以为他之前来过此处便没有多问什么,顿时让绞尽脑汁想着理由的林阁景松了口气,刚拉着那人越过面前这片白雾,落在刚出现在眼帘之中的火色山脉上,就感觉背后的魔气蜂拥而来,紧接着的是一道难以忽视的凌厉攻击。 “你为何会拿着小瑾的骨笛,她人呢?!”“白衣人见他出手这般狠辣,面容上冰寒之色更重,青雀剑微微一震弹开他的力道,身侧霎时浮现隐约数柄剑气所化长剑,朝着那被笼罩在一片魔气黑雾中人飞射而去,道道剑光雪亮锋锐不留情面,青衫人眼看着那剑光投去,并未让来人有什么性命之危,却着实传来了隐约的血腥气味,明显是让那人吃了点苦头。 “她?”见到此景,不等那人再度出手,青衫人便幽幽的开了口,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团黑雾,面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说这本来持着骨笛之人?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什么关系,为何要告诉你!” 黑雾被剑光爆开之后,露出隐藏在其中身着黑衣劲装,面容削瘦眉眼俊秀的少年,他虽看起来有些气力不济,身上的气息却极为可怖,青衫人抬手握住了白衣人手腕,含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来,黑衣少年的眸光愈发带了警惕,看了他手上拿着的骨笛,终究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焦急,抬手就要从他掌中夺去那东西。 “若你再不将骨笛还我,莫要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青衫人眼见着他的手指伸来,立时目光微沉手腕一转,让那骨笛复又没入自己储物手镯中,背后墨绿色的光点缓缓凝聚,竹影若隐若现的在半空中浮现,指尖窜出数十根透明细丝,仿佛泛着盈盈的碧色光芒,唇角带起笑容冷然又锋利,“你能怎样不客气……我倒是很想看看。” 眼见着那骨笛复又在他手中消失,少年的脸色乍然变得更是难看,身上的魔气愈发重了,抬手就是一道乌光迸出,下一刻手中便握紧一柄纯黑长刀,仔细看去长刀上蔓延着暗红血纹,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让青衫人微微皱眉,背后的竹影更加清晰几分。 “要想拿回骨笛,你我手底下见真章罢。” 侧身躲过那人砍到身侧的一刀,林阁景面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殆尽,脚底青光浮动由一片巨大的墨绿竹叶托起,通天彻地的牵丝竹立于通体赤红的山脉中,将青衫人的身影完全遮蔽,白衣人握紧长剑立于一边,紧盯着那通天绿竹没有出手,身上的灵压却愈发令人难以呼吸。 牵丝竹又名人面勾魂,更有修士称其为傀儡竹,其竹身竹叶之上都有细丝,一旦粘到修士肌肤便难以摆脱,除非以高出操纵者一阶的修为,再加上极为锋锐的灵器方能斩断,那细丝可以吸摄修士的血肉修为,之后则会吞噬神魂补养自己,因而在修真界内凶名赫赫。 黑衣少年目光中带着阴霾握紧长刀,目光微动认出了青衫人的真神,黑色的魔气在他身后形成一条巨蛇,吐着蛇信朝那墨绿色的竹影而去,却还不等将身体缠绕而去,墨绿色的竹叶便哗哗作响,自每片竹叶中吐出一道透明丝线,朝着那魔气化成的巨蛇绑缚而去,不一会就在将那巨蛇吐舌的嘶嘶中,将那巨大身躯勒断成好几截,飞散成墨色粉末消失于山脉中。 黑衣少年见他如此轻易对付巨蛇,面色也乜有丝毫改变,手中的黑色长刀泛起层叠波纹,愈发剧烈涌动的魔气却隐藏下去,仿佛被全部压入了那柄长刀之中,让那长刀上吐出几丈长的刀罡,朝着那隐没青衫人身形的牵丝竹中一劈而下! 第115章 别生我气 猛然遭受这般厉害的攻击,那墨绿色的牵丝竹蓦然弯下,弹射出众多透明细丝落在他身上,迅速扎入少年黑衣中抽出鲜血,可令人惊愕的是,自那人身上流出的鲜血,却并非是普通修士的鲜红之色,而是近乎纯黑的深蓝。 便在那细丝深深扎入少年体内时,少年本来坚毅笃定的神色骤然一晃,乌黑的眸中仿佛闪过七彩颜色,一只拇指大小的蝴蝶自他脖后飞出,带出一片蓬起的淡金色的粉末。 ‘‘你……,,就在他因林阁景攻击而神色恍惚,手指也禁不住微微松了长刀,一直立于下首看着两人对战的白衣人,却蓦然眉头微皱横剑浮空而上,绝强的剑压自他身上骤然出现,不仅将毫无准备尚未醒神的黑衣少年击入地底,还将那株一直伫立的墨绿色牵丝竹压得弯下。 便在那墨绿色牵丝竹以像是要折断之姿弯下时,青衫人的身影却霎时在半空中浮现出来,勉强着面色苍白的收回了自己的真神,支撑着落地后就唇间就立时涌出血来。 察觉到那人冰冷气息靠近,他有些踉跄的直起身来,下一刻却被那人握住手腕,那双幽紫色双眸定定凝视着他,话语仿佛如从前一般冷定无波,深处却好似隐藏着极深的痛惜,顿时让林阁景即使胸口剧痛,灵力几乎被抽干连脚步都支撑不住,却还慢慢露出一点微笑来,眯着乌黑的眸子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的侧脸,一时间薄唇开阖却没能发出声音。 冰寒灵力顺着手腕蔓延到经脉中,白衣人眼看着那人抖了抖身体,因经脉中几乎没有灵力支撑不住,已渐渐朝着自己的方向软倒下来,本来就微微皱起的眉宇拧的更深,抬臂揽住那人,不由沉声问道:“何必如此勉强?” 青衫人伏在他怀中,唇色淡的几乎透明,接连再度吐出淤血后,倒是又有了几分力气,这才支撑着反握那人的手指,站直了身体看向黑衣少年坠落之处,目光虽依旧冷然无波,倒是未像方才那般战意浓厚了。 白衣人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侧脸,蓦然抬手扣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方才他若不及时打断两人对战,青衫人此刻会伤的更重,此刻不过是失却全部灵力,却不至于受极重的伤势,幽紫色双眸中怒火隐现:“为何不答?” 青衫人见他是真的生了气,知道他是怪自己一言不发就出手,明明并无打败那人的实力还硬要对战之事,眼眸就不敢和他对视,虽心中还是想去看黑衣少年,却还是安静立在他身前,有些心虚的低声道:“我只想看看……他对小瑾……是不是真心的……” 白衣人目光冷然凝视着他,唇角没有一丝弧度,身上冰寒之气蔓延而来,顿时让青衫人抿了抿唇,勉强露出的笑容僵了一瞬。 “结果呢?” 林阁景不敢再与他对视,却顺从的任由他抓着手腕,还是忍不住看了黑衣少年坠下的方向一眼,却正好瞧见少年握着刀站起身来,正目光中带着愤怒狼狈看向此处,便淡淡的转开了眸光轻声应道:“尚未看出结果,你便打断了我。” “你之力尚不足支撑牵丝竹用此天赋,何况他的灵力高你几倍,醒神过来便会反噬与你,难道你自己不知么?” 白衣人此刻却不管黑衣少年正虎视眈眈,手中青雀剑缓缓浮起银色剑气指向那人,顿时让本想要上前的黑衣少年谨慎的退后一步,眼看着青衫人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人,幽紫色双眸中乍然浮现深浓暗色:“不惜损伤自己,也要一个结果?” 许久未曾听他说这么长的话,林阁景也忍不住怔愣了瞬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惹怒那人,有些局促的想要抬手去抓那人手臂,也顾不得不远处少年带着疑惑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解释:“可……小瑾是我妹妹,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下一刻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却发现那人骤然松了手指,挥袖背对错开了他的眸光,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 “你信不过我?” “不是!”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禁不住又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他心中知晓现下这般拼命,不过是前世眼看着胞妹死去却不能救,今生猛然见到胞妹喜欢的竟是前世同一个魔修,顿时脑袋一白全是满满怒意,这才阻拦永渊出手换自己前去,不论如何都要求得当年胞妹死去是否值得的答案,却没想到自己的受伤会让白衣人生起怒气。 “不是的,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兄长,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亲眼看见这一切,否则我怎么都无法放心……” 话音落下,青衫人不顾不远处黑衣少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仅仅是注视着挡在两人面前的青雀剑而未曾再度动手,就抬步走到白衣人身畔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叹息一声后握住那人冰冷指尖,轻声低喃。 “别生我的气,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的话音刚落,不等见到白衣人再度开口,黑衣少年却在此刻停步,目光执着的落在青衫人身上,握紧了手中染血的长刀,终究说出了想要问的话:“持着这骨笛的是我心爱之人,她与我分别之时被抓进元黎宗内,现下是你们拿着这骨笛,她……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林阁景深深望了一眼白衣人的背影,侧过身来与他对视片刻,自手镯中拿出两枚骨笛放在掌心中,沉声说道。 “我名林阁景,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 黑衣少年乍然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身上却不再放出魔气,眼神对着青衫人有些局促,却并无躲闪:“你……你就是……” “不管你想要说什么,不管你怎么说,都是已骗了我妹妹。” 林阁景冷冷与他对视,张开手掌端详一番那骨笛后,哼笑一声抬手将之扔了过去,眼看着黑衣少年忙抬手接住两枚骨笛,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意:“莫不是你以为谁都看不出来?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魔修,这骨笛也并非是普通的人骨所制,你是个跨界而来的魔族!” 制作这骨笛的骨头,初看起来确实像是普通的人族之骨,可若当真是人骨所制的骨笛,按照林阁瑾那般善良的性格,又怎会接受这般残忍的定情之物,怎会接受将人骨做成骨笛的心爱之人? 怡好就在百草药经的记载中,有一种魔兽之骨表面极似人骨,实则却是能够包容灵力的容器,正好符合对于这骨笛之力的猜测,然而这种魔兽因极为弱小之故,难以穿过人界与魔界的界堑,因此只有自魔界而来之人,才会有此物做成的骨笛。 这样一来,将此物送给林阁瑾的人,身份也就很是清楚了。 “你猜的不错。” 魔族两字一处,黑衣少年的面容已失却血色,在林阁景方才刺伤自己,流出的鲜血竟是深蓝色时,他就已然有了自己隐瞒不住的心理准备,此时听到那人戳破真相,一时间虽然仍旧心神俱动,本来还在犹疑的念头却渐渐肯定下来。 “是这骨头暴露了我的来处,我无话可说。” 青衫人眼看着他握紧那骨笛,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样子,唇角闪过一丝森冷微笑,话语斩钉截铁全无犹豫:“若仅仅是魔修还就罢了,说不准我心软之下真能让小瑾与你走,只可惜你其实非我族类,我又怎么可能让妹妹随你离开!因此今日你若坚持带小瑾离去,我也只能与你不死不休了。” 黑衣少年见他方才态度,心中便已然猜出了几分,闻言闭了闭眼低声叹道:“不死不休… …倘若我真的杀了她的哥哥,她即使那样善良……也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了罢。” “收回你这两个信物,回去之后我会说你赴约之时,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让她尽快死心。” 青衫人侧过身来,目光复杂握紧了手指,想起前世面前魔修与妹妹的结果,立时狠下心来决定要分开两人:“从此之后我会一直护着她,让她找到另一个可托付的人。至于你,以后再也不必出现在我妹妹面前,人族与魔族之间始终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想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罢。” 说罢这话,他神色多了几分复杂,停顿片刻又放缓语气:“更何况从你的伤看来,此时你想必是自身难保,小瑾身份低微修为也不高,就算是我这个兄长也无法保证她的平安,更何况是一个身受重伤的魔族?” 第116章 夺宝(一) “你说得对……是我狂妄了。” 黑衣少年听他说出这些话,深处隐约又有着规劝之意,便知晓林阁景不是故意为难自己,而是当真在为胞妹着想,立在原地沉默许久后,蓦然抬头对视着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低下身来将手中的骨笛放在脚边,话语落下时身形也跟着化作一团黑雾,不一会便在山峦之间消失了踪迹。 “可我不会轻易放弃她的……这两样东西还请交还给她,不管她是不是愿意等我,总有一天我定会回去找她……” 林阁景见他如此顿时一惊,目光落在地上那两枚骨笛上,手指立时结成一个印记坠于其上,眼看着自那印记上腾起黑雾朝一个方向而去,青衫人勉强调动灵力准备跟上去,下一刻却被一只手骤然按住了肩头,淡冷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不必追了。” 青衫人本来因方才受伤有些气力不济,一直是强撑着对黑衣少年说话,白衣人说出这四字让他表情一滞,脚步也跟着一个踉跄,下一瞬被那人再度搂住肩膀,眼角余光看着那人冰冷俊美的面容,神色微微露出怔然之色。 “永渊?” “你拦不住他。”察觉到怀中人已有微不可查的颤抖,却还是强忍着不适去追那黑衣少年,白衣人方才心底怒意蓦然消散一空,话语之中夹杂着极轻的叹息,“他的修为被什么压制,本应该在元婴之上。” 林阁景闻言呼出一口气,神色复杂了闭了双眼,低声喃喃道:“在元婴之上?” 白衣人见他如此反应,幽紫色双眸划过一道暗色,低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身形化作一道剑光迅疾掠出山脉,将感应到此处气息有变以为是有宝物出世,纷纷前来查看的众修士甩在后面,不到片刻就落于一片浓密的树丛中。 “永渊?”林阁景第一次被他这般抱着,即使是灵力空荡心神恍惚之时,心中也依旧忍不住泛起温柔,轻轻将侧脸靠在那人衣衫上低声道,“你肯与我说话,就是原谅我了……方才对那魔族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不会……” 白衣人低身将他放下,沉默的与他对视片刻,终究稍稍缓和了神色,指尖触过他的唇角,声音低沉。 “这般固执,如何是好?” 林阁景感觉到那人指尖掠过自己唇边,知晓自己现下也对那离开的魔族无计可施,便无奈的将方才之事暂且放下,转了心思抬手握紧那人的指尖,低喃着问道:“我已向你保证,你还不信我么?” 白衣人垂眸注视他良久,抬手将指尖自他掌心抽出,却不等林阁景露出其他神色,指间光芒一闪,取出只白玉瓶放在了他的掌心中,正是补充灵力的聚元丹。 “他已离去,有何打算?” “既然我们已经进了这小还秘境,就别空手而回让别人发现端倪。” 林阁景抬手接过灵丹服下,端坐在林中恢复了失却的几分灵力,等到气息恢复些许,便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白衣人身后,闻言唇角微勾握住那人手指,回忆前世经历后身上灵光闪动用出遁术,几乎是立时选定了一个方向,带着两人极快朝着丛林深处而去。 “跟我来。” 仅过去不到几次呼吸之数,两人的身影再度在茂密的林中浮现,青衫人看见不远处仿佛有着起伏的小山包,顿时眸光一亮快步上前,指尖窜出一点淡青色灵力,朝着山包打去之时却未能直接打中,而是在面前透明薄膜上泛起层层涟漪。 白衣人紧跟着他走到此地,见到这样的情形立时手指一动,银白色的剑气霎时化作牛毛细针,四面八方朝着那透明禁制打去。 奇异的是,便在那剑气落在禁制上时,那本来应该阻挡两人的禁制,却骤然消失无踪,林阁景有些讶异的与白衣人对视一眼,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之色,手指微动其上蔓延丝丝透明,背后的牵丝竹更是隐约可见。 然而就在他朝着山包踏出一步时,耳边蓦然传来了扑啦啦的声响,紧接着灼人的温度扑面而来,顿时让他瞳孔微缩手指弯曲,指尖的细丝簌簌的弹了出去,迅速化作尖锥朝着来犯者而去,只听见一阵嘶哑嘈杂的鸣叫,扑啦啦的声音自他头顶上一掠而过。 “是火蝠!” 火蝠乃是一种善于用火的妖兽,普通的火蝠只有一阶到两阶的修为,但此时遇到的火蝠却有四阶之高,足以抵得上金丹修士的修为。 看清了攻击之物的样子,林阁景立时肃了神色,手中的细丝迅速绷紧,灵力闪动之间,将被细丝触碰到的火蝠瞬间吸剩了皮毛,白皙面容上诡异闪过一道红光,正是吸摄而来的血气,白衣人则于此刻上前一步,手中青雀剑横起剑光闪烁,霎时将为首盘旋在半空之上,准备找机会攻击林阁景的四阶火蝠劈成了两半。 除了那只四阶的火蝠之外,其余很快被林阁景用细丝杀死,两人踩着地上火蝠的皮毛骨骼,迅速走向那飞出火蝠的小山包,一靠近却未曾见到什么特别之物,白衣人挥袖放出剑气朝面前石壁,霎时便没入其中不见踪迹,林阁景与他对视一眼,知晓面前所见石壁大抵是幻视,握紧了他的手指便撞了进去。 甫一进山壁之中,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紧接着却是扑啦啦的声响,林阁景手中银丝的光芒一闪,便让那些幼蝠坠落死在了两人脚下,一团紫色光晕带着淡金色的颗粒亮起,轻盈的落在了白皙的指尖上。 借着千寻身上发出的荧光,林阁景快步走向山洞深处,霎时耳边传来破空之声,竟是一道剑气自洞内攻击而来,立于他身侧的白衣人眼光一闪,挥袖将面前的人半搂在怀中,银白色的剑气耀亮整个山洞,立时让洞内漂浮在半空中,察觉到剑气攻击之后蓦然光芒爆闪的东西浮现而出。 一见到漂浮在半空中还不断吞吐着剑气,是一块颜色纯黑形似石头之物,林阁景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东西,立时微微松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东西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是上面有剑气的痕迹,上……上次我无意中在宗门内看见它,就记下了这东西的样子,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帮上你……” 能够知道这东西在此处,仍是因上辈子他与殷子名出秘境后,无意中听闻名剑山庄得一件异宝,当年只听说那物在此处周围不远发现,没有想到今日当真能够找到,此时过来是为了碰运气而已,如今当真得到了此物,林阁景不由松了口气,看着白衣人低身布下一道禁制,持剑朝着那乌黑的石头而去。 黑暗山洞之中,触目只见两道耀眼的剑光闪烁,剑气迸溅而出几乎将脸颊割破,即使有白衣人临走之前禁制护住,林阁景依旧被这般剧烈的灵压,推得后退几步难以睁开眼睛,背后更是碧光浮动隐约露出牵丝竹影,指尖却骤然触到一点冰冷之物。 什么东西? 待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向自己指尖之处时,却无比讶异的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山洞之中,蓦然随着剑光飘飞而起的雪花,耳边更接着传来丝丝龟裂之声,目光所及是一层层覆盖而上的寒冰,霎时自他面前的禁制前腾起,将那刺目的剑光完全封住。 “永渊!” 猛然被那层层叠叠的冰层遮蔽视线,青衫人不知是因那黑石缘故,还是因为白衣剑修的力量,咬紧牙关抬手就要用灵力破冰,下一刻却见那深蓝色寒冰泛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破冰而出,幽紫的双眸与他对视片刻,蓦地闪过一丝柔和。 “剑心石。” 耳边响起那人低沉的话语,林阁景迎上前去仔细端详他片刻,发现他并无受伤迹象,立时松了口气,看他掌心中没有任何光亮如一块普通石头,完全不似方才那般吐出可怖剑气的宝物,却没有发现那人注视着他的眸光异样深邃。 “剑典之中有所记载,却从未见过其物,不想此处秘境却有。” “剑典?是你们剑族所练的功法?” 不管这剑心石是何等至宝,能让名剑山庄中人都趋之若鹜,林阁景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这东西既然能帮得上白衣人,也能够让他觉得未曾白跑一趟,听了他这么说反倒起了几分好奇,稍稍抬头露出温润笑容问道。 “你自出井之后便一直闭关,却又如此博学多识,我不知你自何处得来这些事,莫不是都从剑典中看出?” 第117章 夺宝(二) 话音未落,他却蓦然觉得唇角一凉,有些怔然的与那人对视着,好久方才反应过来,落下的正是那人冰冷的唇。 “不错。,,即使两人之间情愫已互相确定,可对于那人这般柔和的轻吻,林阁景仍然忍不住红了脸颊,良久才抿了抿唇压抑住自己羞窘之色,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声道:“既然拿到了东西,我们就他的话音未落,本来一直低头注视着他的白衣人,抚着他乌发的手指却微微一顿,幽紫色双眸抬起之时,掌心中的剑心石犹如被融化了一般,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锋锐,突地渗入了他苍白的掌心中,看的林阁景眼底闪过几分好奇,还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白衣人却挥袖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凝定中带着杀气看向来时的路。 “魔气。” “自气息来看,是魔修。”林阁景稍稍用灵识感应一番,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想起方才离开的黑衣少年,心底的怒意再度升腾起来,指尖银丝缓缓缠绕苍青衣摆,“本以为这一次手中不会沾血,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动手。” 白衣人持剑立于他面前,听到他的话语未曾回头,却目光一沉低声说道:“你功体未复,不许出手。” 林阁景本来已运起灵力,直到那人挥剑离了自己身边,方才想明白那人话中之意,顿时怔愣着握紧了手指,目光扫过周围黑暗的道路中,不知何时浮现而出的丝丝魔气,讶异的低声喃喃道:“……什么?” 话音未落,拇指大小的蝴蝶自他脖颈间飞起,带起一蓬淡金色的粉末落在肩头,仿佛是想要说些什么一般,不断拍打着紫色的翅膀跳来跳去,弄得青衫人也露出微笑伸出指尖,让自己的妖宠能轻易的落在手指上。 “千寻,怎么了?” “你也想帮我的忙?”读懂幻蝶传来的模糊意念,林阁景笑容禁不住淡了些,目光带着些担忧,望着不远处自白衣人离去,就再也没有动静的黑暗,轻声说道,“可是,永渊不让我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紫色的蝴蝶又努力的拍拍翅膀,青衫人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黑暗许久,仿佛能够透过浓黑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人:“前去看看,不出手……说的也是。” 转念间心思落定,林阁景刚准备迈步上前,眸底的颜色却蓦然一深,脚步骤然停下抬眼望去——就在同一时刻,一个身影正于黑暗深处跌跌撞撞走来,带着难以忽视的一股血腥气味,显露在眼前的黑衣几乎染成褐色,仿佛快走到此处才发现此处有人,可在见到立着的不过是个只有心动期,面容俊秀木气温和的年轻仙修,苍白泛青却形容狰狞的面容上,就立时闪过几分淫邪之色,抬手就要朝着静立在原地的林阁景抓来。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这么香的气味肯定是处子,又是个木……” 青衫人见他那副表情,不等他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指尖的细丝早已顺着地面窜出,无声无息的刺入那人伤口之处,背后的牵丝竹隐约透出形状,被灵力漩涡一吹竹叶哗哗作响,可不等他真正催动灵力,面容却突地缓和下来,唇角淡去的微笑再度勾了起来。 不见底的一片黑暗之中,那人白皙清秀的面容柔和,薄唇仿佛能够泛起珠光,令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那受伤的魔修话未说毕,就瞧见这么一个笑容,本来只有几分抢了这人,以威胁外间厉害剑修的念头,立刻就多出了几分别的念头,面上露出淫邪之色更重了。 他是这些魔修中功体最高之人,本来只是见此处有火蝠尸体,前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若是能遇到拿了宝贝的人抢走就更好了,没想到带着人一进来就遇到白衣剑修,虽只金丹初期的修为却将他这个金丹中期一剑打败,带来的那些人更是无一逃不过那人剑下,要不是他见机先跑此时估计都成剑下之尸,更别说见到这个仙修小美人…… 然而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是他此刻转着的念头,就是他最后的念头了——眼看着那魔修在自己面前,被无声无息立于他身后,神色冰冷的白衣人一剑劈下,瞬间面色凝滞鲜血飞溅,砰得一声闷响坠在地上,林阁景面上笑容分毫不变,刚要抬步上前之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禁制,不仅气息熟悉还隐有锋锐剑光流转,不必说也知道是谁设下的面对着白衣人淡然的眸光,林阁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知晓那人不是不生气,而是暂且将怒气压下来,仍准备与他算个清楚,眉眼之间多出几分笑意,却柔软的有些看不清楚:“不让我出手,连看也不成么?” 话音落下之时,白衣人已挥袖解开禁制,目光连斜都未斜那魔修尸体,仍旧不发一语,握紧青衫人的手臂回身迈步,两人就一前一后很快出了山洞,林阁景不等他松开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就抬起手来覆上那人手背,再度开口低声道。 “你连战几场,灵力损耗如何?还是歇息一会罢。” “无事。”白衣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幽紫色的双眸与他对视片刻,本来握着他的手指一松,渐渐下滑转而去握那人手指,一步步走出火蝠尸体覆盖之地,甚至连气息中不存血味,方才停下脚步淡淡开口,“你对此地,很是熟悉。” 没想到那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林阁景心中暗惊不自觉停下脚步,目光定定的盯着那人背影,直到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眸光,侧过身来用那双幽紫色眸子与他对视。 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到底是试探之语,或只是无心之言? 想了片刻,林阁景终究垂下头来,偏开那人注视的眼光,含笑解释道:“是啊……小还秘境毕竟是多年以来,宗门中弟子总是前来探索的秘境,宗门之内可是存有此处的地图的……不过地图之上却是没有剑心石,这里不过是我猜测会有宝物的地方,所以想要带你前来看看,没有想到真的会有。” 白衣人沉默着听完他的话,沉思片刻后突地开口问道:“此处秘境,可分为金木水火土?” “不错。”林阁景猛然听到这话,忍不住心中的讶异,看了一眼四周后,方才含笑着回答道,“真是聪明,不过片刻就发觉到了。” 白衣人见他肯定自己的话,回想起方才他们两人伏击少年时,周围那通体赤红的连绵山脉,和方才自己掠过的茂密森林,幽紫色双眸更深几分:“剑心石,非五行之内,非秘境之外。” “南离火,北坎水,东巽木,西兑金,中央艮土。”林阁景想起方才融化在白衣人掌心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那块黑色石头,唇角流露出笑容更深,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剑心石,正好在五方交界之一。” 白衣人眸光一闪,沉声说道:“巽木艮土。” “说的没错,正是这两方交界之处。”林阁景闻言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极为繁密的森林,含笑说道,“小还秘境开启的每一次,于五方交界处,及五方中央都能寻到厉害的宝物,这一次能怡好得了你想要的宝物,却是我们的运气了。” 话音落下,林阁景抬步就要朝前走,走了一步却觉得不对,回过神来正好与那人对视,正见那人目光笃定凝视着他。 “巽木中央,可是木系之宝?”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来,知晓他是为了自己而问,心中不由多了几许暖意,思索片刻后不忍违了那人的好意,更何况这一次自小还秘境回去,他们即将面对林阁瑾消失之事,想必就是与宗主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找到宝物能够让他也尽快增长实力,对报仇也就更有了几分把握。 想到此处,青衫人便抬手指向密林之中,含笑说道:“不错……此处倒是离那里不远,我们不如也走一趟。” 白衣人见他目光柔软温和,面容上冷意也少了一分,闻言便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这般说定之后,就一前一后的朝着密林中走去,青衫人走动之时身上泛出青光,脚边的树木小草野花被灵力吹拂,发出细细密密的沙沙响动,明显是在探寻周围是否有他们寻找之物。 与他相反,白衣人身上的剑光却完全收敛起来,青雀剑负于他背上仿若普通长剑,直到片刻之后林阁景仿佛察觉到什么,目光奇异的朝着北边走了几步,他才骤然停下了脚步,幽紫色双眸带着淡淡柔和看了过去。 “先等等,好似有什么东西……” 第118章 夺宝(三) 鼻端隐约传来一股极淡的草木香味,林阁景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之后就分辨了方向,抬手指向这密林之中北边一处,低声说道:“我们不必去中央之处了,朝那边走。” 白衣人身具冰灵根,照常理来说应对木系宝物并无感应,谁知跟随着他走了百步之远,也隐约闻见一股极为诱人的香气,却并非是什么迷惑神智之物,而像是身上的剑元在不断游走中被那香气吸引,好似想要吞噬那发出香气之物一般。 察觉到这一点,白衣人面色稍沉,知晓林阁景发现的东西,大抵是十分珍贵之物,恐怕不止会引来木系修士,更会有许多其他修士被吸引而来,倘若想要摘取怕很是麻烦。 正在思索之时,走在前面的青衫人眼光一亮,快步朝着前方隐约露出形状,被风吹起泛着层层波澜碧水,仿佛是一片小湖的周围走去,指尖抬起对着那湖水中央,被水汽遮掩的一个仅有两掌大小,还未开放的花苞轻声道。 “倘若我没有看错,这花就是天心莲。” 白衣剑修微微皱眉:“天心莲?” 林阁景见他神色,就知他不知此物是什么,唇角笑容深了几分,目光中也带着势在必得之色:“此花乃水木之花,非是纯粹木系宝物,不仅花朵乃是至宝,莲子也能提纯修士灵力,甚至连剑修用的提纯灵丹,都可以用此花炼制。” 说到此处,他抬手幻化出一只木气做的鲤鱼,任由那鲤鱼落入湖中朝着花苞游去,指尖划过那粼粼碧水,念及方才的香气沉吟着道。 “看起来这花年份大略在千年左右,一直长在秘境中这么长时间未曾被人发现,是因为此花成熟前没有一点灵力波动,大抵是因为这一次快要成熟,才偶然会散发出木气来让我无意中察觉到。” 白衣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向那花苞,即使身上的剑元好似被那花朵香气牵引,面上的神色依旧淡然冰冷看不出端倪,倒是林阁景目光渐渐笃定下来,唇角带着微笑直起身看向那张俊美面容,指尖不自觉触到坠下的银白发丝,忍不住悄然握紧那人的发梢。 “可惜它一旦成熟之后会引起灵力潮涌,怕是会引得许多察觉到的人前来取宝,你虽实力高绝却不能同时对付许多金丹修士,更不提我要全力收取天心莲,对战之时也帮不上你的忙… …我们须要想个完全的方法才是。” 白衣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任由林阁景手指轻柔拂过自己发丝,方才点了点头眸光一肃,抬手握住了青衫人的手腕,不等他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便沉声道:“有人靠近。” 青衫人闻言,霎时一惊。 “方才我隐约察觉到,好似有一股香气传来,就是从这个方向……”便在两道身影消失在湖畔之后不到片刻时间,又是另外两道身影相随靠近此处,其中一人身着水蓝长袍,靠近之时只觉波澜涌动,他步伐缓缓声音低沉,乌发之下面容白皙神色温柔,待到瞧见湖中的那小小花苞,有些讶异皱了皱眉低声喃道,“这是……天心莲?” 在他两人走来之前,便用木遁之术藏身树中的青衫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眸光微微变化,忍不住低声道:“二师兄和三师兄?” 他的话音未落,快靠近湖边的褚师岳未有反应,倒是稍后一些的公玉辛立时眼光一厉,挥袖时一条火色长鞭朝着青衫人藏身之处抽来,声音沙哑中带着浓浓警惕之色:“谁?” 就在他的鞭子朝一颗大树而去,褚师岳也蓦然察觉到什么,指尖缓缓转动起水蓝灵力时,下一刻被鞭稍扫过之处骤然爆开,银白色的剑气带着令人窒息的锋锐扑面而来,公玉辛面色骤变腾身而上就要再度出手时,也准备动手的褚师岳却挑了挑眉,有些迟疑的轻声低喃道。 “这剑气——”话语未曾完全吐出之时,那银白色剑气已然与火色长鞭对拼一记,白衣人的身影自半空中浮现而出,手持长剑眸光冰冷神色无喜无怒,公玉辛面容上却多出一分血气上涌的红色,后退几步之后目光凌厉就要再度出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便自白衣人身后走了出来,含笑对着湖边的两人拱手行礼道。 “阁景见过二师兄,三师兄。” “方才我见到那剑光之时,便觉得很是熟悉,好似是曾经和玉辛对战的永长老,只是一时不能确定罢了,没想到果然猜得不错。” 看见是他们两人,公玉辛低哼一声收回了鞭子,目光垂下仿佛不想说话,回到褚师岳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身水蓝长袍的人却缓缓上前,看着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若有所思的眼光闪动,语气柔和低声说道。 “林师弟,你未曾与宗门中人一同前来,为兄还以为你并未前来,没想到是与永长老一同来了,不过林师弟此时出现,想必也是知晓天心莲在此处,若是要与我们争斗一场,两个金丹对你们一金丹一心动,你们的赢面可是不大……” “此时出现,自然并非为了争斗。” 林阁景见他虽说出这样的话,面上却没有什么威胁之色,反倒是笑容淡淡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便知晓面前这位二师兄的想法,八成与自己一般无二,不由薄唇微勾露出笑容低声道。 “二师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一会天心莲成熟之后,定会引起灵力潮汐,仅凭你们之力亦或是我与永渊之力,都难以在其他修士手中拿到天心莲,就算你我任何一方能够抢到,想必最后也是两败俱伤,但若我们两方合作,便有很大的把握可全身而退,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褚师岳闻言点了点头,刚准备接着开口,公玉辛的声音却自他背后响起:“事成之后,均分天心莲。” 看着褚师岳听到背后的声音,毫无疑义的点了点头,林阁景心知这已是最好结果,不加犹豫的应道:“这是自然。” 几人既商定一同摘取天心莲,白衣人便同公玉辛一起朝外走去,褚师岳则走到湖畔不远处,背后隐约泛起水蓝色光芒,手指在虚空中连点几次,湖水便泛起一层层涟漪,转瞬间水浪将花苞吞噬一般,仅露出尖尖的花瓣顶端。 林阁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此紧跟着扬手放出一片碧光,遮掩在露出一半的花苞之上,转瞬间就将那花苞变成了一朵半开青莲,不过因他灵力不如金丹期的褚师岳浑厚,那青莲的幻影有些摇摇晃晃,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破绽,顿时让两人都忍不住皱了眉。 褚师岳本不是木系修士,也知晓林阁景已然尽力,不曾犹豫便低声叹道:“现下也只能如此了|是我们能够遮掩它的形状,但灵力潮汐的大小却骗不过那些修士……” 林阁景与他一同看向那青莲,唇角微微含笑声音笃定:“不过是一番苦战,并无什么可怕”褚师岳盘腿坐在湖畔,服下一粒丹药恢复灵力,目光落在荡潇的湖水中,禁不住轻声道:“师弟倒是意外的豁达,也持有向道精进之心……” “师兄想要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林阁景听出他说出此话时有迟疑,声音更加模糊的听不清楚,稍微猜测一番便含笑偏过头来,注视着他开口道,“不管如何,师弟洗耳恭听便是”褚师岳闻言沉默良久,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为兄只是想问,师弟你……你和永长老… ...»“是。”这一次不等他说完,青衫人就低应一声,眸光跟着柔和下来,“我与永渊已互通心意,以后仙路相伴而行……只是照我来看,师兄想问的怕不是我们,而是三师兄罢。” 褚师岳听他这么说,就知晓他是猜出了什么,念及最近公玉辛不似以往那般,总是缠着自己分毫不离,好像一直有事瞒着自己般,每次还不自觉躲避着自己的眸光,尽管在他看来两人之间关系并无情爱,可从小而来的情谊却不能抹去,公玉辛这样的态度令他伤心,更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想到此处,他唇角泛起一点苦涩,说道:“师弟还是这般聪明。” “三师兄看起来……和上次见面之时,仿佛有些许不同。”林阁景见他神色寥落,回想起第一次见他们两人时,公玉辛对褚师岳那独占的模样,和现在仿佛心不在焉的情形,若有所思的看着身畔蓝衫之人,轻声问道,“师兄与三师兄之间,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第119章 夺宝(四) 褚师岳叹了一声,唇角微勾摇了摇头:“若是我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倒还罢了。” 这句话说毕两人俱是沉默,直到片刻之后,湖中的波纹荡潇开来,被术法遮掩的青莲放出浅浅白光,一股浓郁方才百倍的香气传出,褚师岳才目光凝重的和林阁景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于湖上罩起法术。 “草木气息愈发浓郁,灵压仿佛有了变化。”灵光渐渐隐没下来,只见湖上的莲花飘动,泛着盈盈的白色光芒,怎么都无法掩饰下去,褚师岳知晓这已然是最好,便抬手拍了拍青衫人的肩膀,低声道,“玉辛和永长老想必刚设好禁制,没想到那些修士发现的这么快,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莫要再施法,小心过犹不及,一旦成熟就立刻收取,知道么?” 林阁景听他这般说,含笑盘腿在湖边坐下,此次他不必出手与修士对战,而是专心收取天心莲,更要尽量将其气息遮蔽,不让旁人发现真实面目,背后的牵丝竹早就若隐若现,牵连着他的真神发出墨绿光芒:“此次就要劳烦二师兄,先独自阻拦那些修士了。” 褚师岳看了一眼他背后的真神,认出之后仿佛有些惊讶,片刻后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温和,闻言点了点头神色笃定:“师弟客气。” 就在几人准备尽全力对抗,察觉到灵力异常变化,纷纷朝着此处赶来的修士时,此时的元黎宗内仍是一片白雾缭绕,黛青色的山体被一阵阵灵力化气吹拂而过,吹动了药峰之上竹屋悬挂的风铃,泠泠的轻响散在山风之中,不一会就再也闻听不到回音。 完全一片黑暗的议事殿内,淡淡的腥气与血味弥漫开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彻在大殿之内,苍白修长的手指蓦然一下推开了窗框,阳光直射入殿中之时仿佛被什么阻挡,仅是蒙蒙一层飘落而下,却正好照亮了侧身躺在大殿中央,被乌发遮蔽了面容之人的身躯。 那人身下缓缓蔓延暗红鲜血,身上的肌肤白的骇人,唇色却是鲜艳的炽红,不知经受了什么样的痛苦,被阳光照射的瞬间,仿佛浑身被什么东西刺穿,颤抖不止的伏在地上,身上活人的气息全无,更不提修士因修为形成的灵压,也不知何时消失一空。 “何至于此呢。” 立于窗边的人手指回缩入袖,任由淡金色的阳光照亮面容,正是一张看起来平然温和的脸,薄红的唇角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仿佛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的语气极为轻缓自然,其中仿佛还带着安抚之意,只是深处却透着几分惋惜之色,开口之时却令人不自禁汗毛竖起,甚至生出一分恐惧之心来。 “武儿。” 听到这两个字,一直瘫在地上几近死去的人,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一番,也不知在血泊之中挣扎多久,方才颤抖着仰起头来看他,没有一点血色的唇无声开阖,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吃力的发出声音,却因声音细弱极难听得清楚。 “你的伤……已然全好了,对不对?” “耗费你一身功力,以金丹破碎为代价,又吸摄了你的灵根。”立于窗畔之人听到他发生,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回转身体将目光投去,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唇角笑容于黑暗之中,犹若鬼魅般令人惊惧,“不仅旧伤好了齐全,更将本座一直停步在后期的修为,直接推上了半步元婴,武儿可真是我的福星。” 黑暗之中回响着他的声音,剩下的便只有男子挣扎在血泊中,亦或是努力想要仰首去看那人时,细微动作却怎么都难以达成的钝响。 “是么……那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低极低的笑,才混杂着快要断气般,微弱声音一同响起。 “你的伤好了……那就好……” 第一次身着宗主雪色暗纹长袍,容颜在华贵的衣衫之下,仿佛能够放出光芒般的凤云翔,听到那人这样的回答,终究忍不住皱了眉头,眼底渐渐涌上几分戾气,回转身体一步步走至黑暗,雪色长靴踏在了那片血泊中,白袍之上蔓延赤红花朵。 “到现在你仍不肯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违抗我?” 乌发自那张没有血色,泛起将死青黑的面容上,一点点的滑落而下,察觉到那人躬身而下,手指拨开自己遮住眼睛的长发,石武终究吃力的露出一个笑容,目光直直的望着那张面容,喃喃着无声开口道。 “我不欠你的了,师父。” “即使不欠我,你也别想离开。” 仿佛能够听出那无声的话语,即便是眼看着石武阖上嘴唇,瞳孔渐渐张开没了生气,凤云翔的手指依旧轻柔的,一点点带起碧色光芒点在那人眉心,直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再度泛起血色,这才弯下腰来将他抱在怀中,任由雪色袖摆落在血泊中,迅速染红开出花朵。 “如今你没了修为,在宗内又有许多敌人,若是出去定会死的很快,为师自小将你抚养长大,可不希望你会死在别人手中。”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则紧闭双眼无知无觉,仿佛已然失却所有生机,唯有面容上微微发红的眼角,蓦然坠落下一滴透明的泪水。 “武儿。” 直到凤云翔回身缓缓走上台阶,将怀中的人轻柔放在宗主之位上,眸光毫无感情的落于他身上,抬手让沾染的鲜血的白衣覆盖那具苍白身躯,不知过了多久的静寂沉默之后,终究再度俯下身含着一抹冰冷微笑,将唇印在那没有血色的唇上。 殿门吱呀一声缓缓而开,一直守在门外的弟子眼前一亮,凤云翔端肃沉凝的面容浮现半明半暗中,神色令弟子们心中惊惧不敢抬头,即使隐隐约约瞧见了门内的情形,鼻端也传来了浓郁的血腥气味,仍是深深垂下头来语调恭敬。 “弟子见过宗主!” “敲响唤仙钟。”身着白袍之人一步迈出殿门,唇角带着的微笑如往常一般,眼神却不如以往温和可亲,反倒带着难言的凶戾,“一个时辰内,终峰主与所有内外门弟子,来议事殿之前见本座!” “谨遵宗主法喻!” 紧邻着内门主峰的药峰之上,须发皆白的老者抚了抚胡须,正要转身朝山下走去时,耳边就蓦然响起连续的钟鸣,眼光一凝顿时抬头看去,不知凝视了那发出钟响的地方多久,才倏忽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该来的……终是要来了……” 便在老者立于原地许久之后,终于挥袖朝着山下走去,神色决然仿佛心思落定,此时位于山腰处竹屋中正在闭关的吴恒,也蓦然心有所感的睁开双眼,有些怔然的望了一眼檐角下悬挂的风铃,极轻极轻的抿了抿唇。 “总算是出了这秘境之中,天心莲也拿到了手中。” 费了一番力气又与众多修士拼战过后,终究将伪装过的天心莲收入囊中,即使只得了其中一半,林阁景依旧唇角带着微笑,很是满意出了小还秘境后,看了一眼立于身后始终沉默的白衣人,拱手对着面前的褚师岳两人开口道。 “此次,阁景还要多谢两位师兄。” 褚师岳方才失了极大灵力,气息略微有些虚浮,面上的温和却未曾褪下,闻言便道:“不必客气,此乃你我互惠之事……本想要和师弟一同回宗去,可看师弟大战之后气息浮动,想必是要突破心动后期,估计是要寻地方稳固修为,也就不能与我们通路而行了。” 林阁景含笑点头:“师兄慧眼。” 褚师岳见他真无与自己同路的心思,也不勉强:“既是如此,为兄和玉辛就先回宗门去了,就此作别。” “两位师兄保重。” “告辞。” 目送着那一蓝一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阁景刚准备回头说些什么,脸上就涌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白衣人立于他身边瞧见这一幕,微微皱眉蓦然扣住了那人手腕,沉声道:“你受伤了。” 林阁景反手握住那人冰冷手指,唇角带着浅浅微笑,眉眼垂下低声开口之时,唇角却渐渐逸出血来:“我没事……我们先出了秘境,再找个地方……” 白衣人见到他唇角的血丝,幽紫色双眸闪过一丝暗光,不等那人在说什么话,便低身将那人打横抱起,身形朝着不远处重叠的山峦而去,林阁景安静的伏在他怀中,身上气息涌动难以自抑,马上就要触到心动后期的屏障,唇角却也因这气息不断涌出血丝,只能静下心思奋力调息,直到白衣人终于找到了一处隐秘山洞,设下禁制之后将他放在角落中,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去看那人,唇角带起一抹淡淡微笑。 “我没事的,只是将要突破,身上伤势未复……” 第120章 追杀之令 话音未落,他脸色乍然一白知道不能再拖延,支撑着盘腿坐好手指立即一番,从储物手镯内取出那一半天心莲,立即服下了一片乳白色的花瓣,片刻之后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身上的气息也骤然前冲,在他再度服食下一片花瓣时,骤然冲破了心动中期的屏障,直到接着天心莲的灵气到了心动大圆满,方才悄然止步没有冲过丹障。 白衣人见他气息渐趋平稳,方才稍稍放下心来,面容冷峻的回身端坐在洞口处,横剑在膝上服下丹药恢复起来。 突破之后再做稳固,等到青衫人睁开眼睛,身上的气息也已稳定后,目光一转便落在了不远处白衣人身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天心莲,他扶着一旁的岩壁站起身来,低身跪坐在那人身边注视了他片刻,就将手中的天心莲放在他面前,自己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 隔着一道剑气屏障,林阁景神色莫名的看着凡间,此时正悬挂在天穹之上的明月,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涌动之感,不由略微有些怔然。 自重生直到现在,他已然杀死了前世将自己献出的殷子名,更与本以为只能无缘的心上人情意相投,当真是他魂梦所牵之事都得以实现的模样,如今将妹妹自那魔族手中夺去,想必就能避免胞妹自刎而死的命运——如今,等他完全解决了宗门之事,便能彻底将前世的痛楚抛却,与那人携手朝无尽道途而去,而每当念及这一点,他便忍不住心魂动荡不能自已。 “阿景?” 正定定凝望着手心目光柔和的人,猛然听到背后传来那人低沉声音,青衫人蓦然回转身体,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幽紫色眸子,唇角浮现一丝温柔微笑。 “莲子可服用了?” 白衣人沉默点头,注视了他片刻之后,微微皱眉:“你修为增长太快,感觉如何?” 青衫人听了这话,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唇角笑容更深:“放心罢,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的心神修为已到心动后期,如今修为不过刚刚跟上,并未觉得有虚浮之感。” 因他神魂重生之后已是心动后期,直到心动后期之前不过只要积蓄灵力,就能很快突破至此,如今他已经有了心动后期的实力,不过是刚好与心神修为一样,只不过虽说前面突破的容易,可金丹丹障怕是不好突破——青衫人缓缓垂下眼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回首对着那人笑道:“事情已了,凤凰儿估计也要等急了,我们该回宗去了。” 白衣人挥袖将禁制收回,银白的剑气刚一回转,他的神色却蓦然一动,修长指尖自半空夹住一张符纸,幽紫色双眸微微一动,林阁景站在他身边看到此物,不由怔然低声道:“传讯符还未曾展开看那传讯符,白衣人已然察觉到了其上气息,挥袖将此物递给身畔之人时,沉声说道:“方才两人所发。” 林阁景接过他手中符纸,同样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神色不由微微一变:“是二师兄和三师兄给我们的?……难道说是宗内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他已然看过其上用灵力写成的字句,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凝,整张脸跟着沉了下来。 “如何?” 林阁景将符纸复又递给他,勾起的唇角没有一丝笑意,眸光冰冷的看向宗门的方向,低声一字一顿道。 “两位师兄回去不久后,就听闻凤云翔在宗内鸣响唤仙钟,通告全宗上下定了小瑾私通魔修之罪,我身为他的兄长也是私通魔修的同谋,同样用此借口将我师尊抓了起来,自然也定了你的罪过,当时在议事殿中为我们求情的弟子……包括凤凰儿,都要么被软禁要么被抓入后山……师兄信我不是和魔修私通之人,怕我蓦然与你一同回宗被抓,这才发了传讯符通知我们。” 说到这里,他略略敛下眉眼,若有所思的低声喃喃。 “不过是几日时间,我们尚没有回去,小瑾也被凤凰儿藏得很好,按照情形凤云翔还没能找到,可既然他的旧伤还未复,想必不至于这么快对我们出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_”这一次不等他说出后面的话,白衣人已然一步踏出山洞,任由山风吹起自己的衣摆,声音淡然冷峻不乏笃定:“他已找到,其他采补之人。” 林阁景沉吟片刻,点头应道:“虽然二师兄让我们暂且不要回宗,可若是现下我们不回宗内,怕是局势会愈发无法控制,还有师父师兄和小瑾的安全……” 两人说罢这话沉默片刻,白衣人便蓦然扣住那人手腕,不发一言带着他御剑飞回元黎宗周围,却还不等靠近就察觉修士气息,林阁景神色一整立时低声传音,反手拉着他身形青光闪烁,迅速隐没在了周围的灌木丛中,以遁光遮掩行迹去听那些修士的声音。 他们刚刚遮掩好了气息,便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修士,俱是有着筑基修为的外门弟子,一边走着一边提升谈论,正好被林阁景用灵识听得清楚。 “这一次宗主对三宗发布追杀令,看起来像是动了真格的了。” “说的是啊,不过你说药峰的那个林师弟和他妹妹真的和魔修私通么?他自从做额内门弟子之后,在内门里可一直以脾气温和著称的,要是那样的人都能私通魔修,我瞧这宗内可没什么比他脾气好的,八成他们也——”“胡说什么,宗主的话难道是假的不成?更何况林阁景虽说是脾气好,可他妹妹私通魔修被宗主抓住,这件事可是许多弟子都看见的!” “也有道理,倘若那林阁瑾没有私通魔修,她哥哥干嘛要私自将她救出来?这明显是做贼心虚嘛!宗主的追杀令发的有道理!” “不说这些了,还是快些去找那私通魔修的林阁景,抓回来交给宗主才是!” 几人明显因为修为低微,没能察觉到他们两人,林阁景听到他们说出的话,始终保持着默然无声,直到那几个修士走远之后,才垂头沉吟着轻声道:“有些奇怪……凤云翔的追杀令中,好似并没有涉及你。” 白衣人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冰冷指尖触到那人脸颊肌肤,眸光微微深了些:“回去。” “不行!”不等他将指尖挪开,林阁景便骤然张大眸子,抬手握紧他的指尖,语调急促低声道,“我能够猜到他的意图……他没有在追杀令中故意提及你,是想要让你放下戒心引你独自前去宗内,他好让长老们与他联手杀了你……你不能回去!” 见那双乌黑的眸子直直望着自己,几乎满是难以掩去的焦灼之色,白衣人唇角露出一丝极淡的波纹,直起身来目光一扫,背后青雀剑跟着嗡嗡鸣叫起来。 “走。” 林阁景初次见青雀剑不被剑气缠绕,就直接跃出白衣人背后漂浮在前,朝着一个方向飞速而去,白衣人神色淡淡的握紧他的手腕,同时带他腾身而起朝着长剑飞去的方向而去,不由让他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这是……要去何处?” 话音未落,在前的青雀剑一声嗡鸣,几乎化作一道剑光而去,白衣人手臂微曲将林阁景半搂在怀中,脚下也掠过银白色的剑气,不一会就走出了元黎宗周围,落在了一处三山相围的拗口处。 眼看着青雀剑欢快的鸣了一声,便朝着立时山坳之下飞去,白衣人也跟着缓缓抬步,顺着山顶的小路往下走去,走了几步未曾感觉到林阁景跟上,便蓦然抬眼看向那人,幽紫色的双眸在阳光照射下,犹如覆上一层冰泛出光泽,愈发显得幽暗灼人。 怔怔凝望着那双眼眸仿佛是入了魔,青衫人一步步朝着那人身前走去,唇角泛起一个愈发深邃的微笑,稍稍仰头吻了那人的唇角后,便错身朝着青雀剑而去的方向快步走去,下一刻却被那人握住手臂拉了回来,扣住下巴唇齿交缠起来。 “永渊……还有宗门的事未曾解决……” 察觉到那人的吻愈发炙热,林阁景只觉脸上烫的烧起,不敢再去看那人的神色,反倒垂下眼帘低声说道,白衣人稍仰起头来松开他的唇舌,手指轻柔拂过那人颊边额发,挥袖带着他朝山下快步走去,不一会脚步落定在青雀剑消失的一处洞穴中,沉声说道。 “心动之前,苦修之处。” 第121章 当年恩仇 林阁景听他在耳边说出这话,眸光不由微微变化,低身朝着洞内一步步走去,目光柔和的四周扫视着,不出意料的是越往里走,脚下身边的寒冰就结的越厚,待他终于走到洞内之时,放眼望去不见岩壁模样,只有厚厚冰层完全遮蔽眼前。 令青衫人有些讶异的是,山洞正中央之处非与以往那些山洞一般,仅仅是一片平地供修士打坐,猛然望去却是一片占了山洞半数地面的冷泉,靠近之后方能看清那冷泉四周乃天生冰玉,围绕四周的厚厚冰层与其说是形成冷泉之因,不如说是冷泉形成这四周寒冰与冰玉,这才让单冰灵根的永渊察觉气息,进而在此处闭关极快突破心动期。 青衫人霎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低下身来轻轻触碰冷泉池边的冰玉,便觉肌肤寒冷指尖颤抖,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露出微笑,轻声对走到自己身后的白衣人说道:“原来你寻了这样的风水宝地,怪不得修炼的如此之快。” 白衣人立于他身后没有说话,扫了早已跃至兰铎之上青雀剑一眼,目光落在缓缓起身的青衫人身上,耳边同时听到那人带着担忧的声音。 “躲闪片刻也该出去了,师父还在凤云翔手中,小瑾虽此时未被发现,毕竟凤凰儿已被软禁,我们须要尽快商量办法……” 话音至此,白衣人却蓦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忘了一人。” 林阁景闻听这话,沉吟片刻悚然而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吴恒师兄?” 在宗门的追杀令中,并无药尊大弟子的痕迹,而在褚师岳通知他们的信符中,被抓的人里也并没有吴恒! 林阁景低声说出这话时,眼底的神色惊疑不定,自原地定了片刻之后,眼角余光却见冰洞角落处,隐约有着一点褐红之色,仿佛是已经干涸的血迹,顿时心底微沉目光凝滞,目光不自觉朝着身边那人而去,可抬头不到一半耳边却听破空之声,一道通体透明的白玉符自洞外掠来,轻缓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是吴恒师兄的传讯符。” 正事重要,林阁景稍稍收了心思,将自己的疑问压在心底,思索片刻后去看那人,指尖拂过那玉符,在读了其上字迹后,便犹豫着低声道。 “你说……我们该不该相信他?若他身在宗外便罢,倘若他此刻身在监牢之中,我们此刻给他玉符回信,落于的若不是他的手上,我们可算是自投罗网了。” 白衣人自他手中拿走玉符,灵识探入之后得了讯息,沉吟片刻目光平和道:“药尊睿智,当有察觉。” 林阁景本正在思索此事,闻言却猛然而惊,忍不住低声道:“你是说……师父他对此时,早有预料么?” 然而这一次他问出话语,白衣人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冰洞之外,指尖飞速在半空中划动,转瞬间形成一道剑讯,随玉符一同朝着来处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苍茫的群山之中。 林阁景没想到他这般就发出剑讯,心中虽说还有几分担心,细思之后却很相信他的判断,走至他身边望向剑讯飞去方向,目光悠远中带着些许决然。 “不管如何……” 不等他这句话说罢,白衣人就骤然神色一变,指尖剑气吞吐而去,不远处则渐渐自半空中,霎时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让一旁的林阁景惊呼出声。 “大师兄!” 吴恒仍旧是一副面色苍白,伤势未愈的模样,气息也并不强烈,可见如此迅速能至此地,八成是因为身上有挪移符,此时瞧见白衣人与青衫人立于山洞出口,便也缓缓落在他们面前,目光少了以往的肃然多了担忧:“师弟,可无事否?” 林阁景见他气息微弱,明显是在那之后,因颠簸伤势更重了,叹息一声立时上前道:“劳师兄担心了,师弟没事。” 吴恒点了点头,见面前的师弟和白衣人气息稳定,师弟更是已突破了心动后期,立时松了口气道:“还好你并未鲁莽前去宗内,可是已听闻宗主的追杀令?” “是……多亏师弟与褚师兄有些交情,这才得了讯息险险逃过一劫。”林阁景见他说了这几句话,就面色更白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不由多了担忧微微皱眉,抬手扶住那人走进山洞内,“师兄身上还有伤,是如何能自宗内逃出来了,如今伤势如何可有妨碍?” 吴恒低身在山洞一角坐下,看了一眼便知这是白衣人潜修之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师弟的面上绕了绕,眼光中带着几分隐藏极深的复杂,却很快将其他的心思压了下去:“伤势虽还未好,却不妨什么事,师弟不必担心了。” 说罢这话,吴恒念及正事不曾停顿片刻,就很快定下神色开口叙说此次之事。 “为兄能提前逃出宗内,还是师父在唤仙钟响起时,立时将我行动封印将我暗中送下山,师父将我藏在鹿城凡人屋中地窖,那些搜捕的修士未曾发觉我,后来好不容易解开了封印,我就听闻师父被抓师弟被诬陷之事,立刻发了最后一张玉符给师弟,生怕师弟和永长老不知其事,一自小还秘境回来就中宗主圈套。” 看着林阁景若有所思的眸光,吴恒顿了顿,犹豫片刻方才面带疑惑的低声道:“我本想要先去救师尊,可如今我功体未复又有重伤,实力还不及你这心动修士,这可如何是好……只是我心中实在疑惑,宗主不是之前已答应于你,给你三月时间让你调查你妹妹私通魔修之事么,为何会这么突然就定下了你的罪名?” 林阁景心中清楚八成是为了炉鼎之事,估计或许还有自己那神秘的身世,这才让凤云翔起了灭口的心思,闻言抿了抿唇后笃定开口道。 “这件事师弟倒是略知一二,宗主想要追杀之心我早有预料,至于原因则一言难尽……师兄先不必思索这件事,还是想想此刻我们如何潜回宗内,将师父和小瑾救出方才是正事。” “说的不错。”吴恒低头沉思片刻,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沉沉低声道,“我们三人之中,以永长老修为最高,只可惜永长老身为剑修,隐蔽之法比不得师弟,按理来说由我进去最为合适,可我现下……” 林阁景见他失落之色,知晓他眼看着药尊被抓,却因重伤没有丝毫办法,早已心中抑郁难以释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极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眼光渐渐笃定下来,“若是如此,不如师兄在此等候,我与永渊一同前去,悄悄潜入宗内去——”“倘若你们联手回去,才真是中了宗主之计!”吴恒听他说出这话,立时摇头劝阻道,“你们能够想到由你遮掩,与永长老一同回去,难道宗主会想不到么?因此如你们当真如此,即使能够进入宗门之内,也不等看见你妹妹和师父,就定然会落在陷阱之中!” 林阁景见他眸中不掩饰对自己的担忧,一时间想通关节也是十分为难,犹豫了许久还是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目光幽深的白衣人,抿唇低声道:“师兄虽说得有道理,可是除了这般…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谁知他的话音未落,白衣人就骤然抬眼,步伐一错挡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的山洞口处,却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 “假使你们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前去一探究竟。” 吴恒一听到这个声音,眸子就微微张大,不等思索便喃喃道:“……化承炎。” 林阁景挨他最近自然听清他说的话,神色顿时凝重几分,下意识看向立于自己身前的白衣人,有些疑惑此人为何这时在山洞之外:“永渊?他——”白衣人神色不动,面容冷峻:“他紧随而来,未遮掩,无杀气。” 听白衣人话中之意,竟是化承炎紧随在吴恒身后,一直跟随着他前来此处,却一直没有露出身形,不过是在他们为难之时,才蓦然出声想要相助,林阁景闻言松了口气,刚准备去看身后吴恒的反应,却听到背后蓦然响起那人声音,斩钉截铁中有隐藏极深的痛意。 “我不信你。” 林阁景闻言暗中叹息一声,眼看着洞口之前浮现出身形,目光带着深浓关切却不敢上前的人,又念及这一次化承炎的行为,隐约觉得上次的事情有误会,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劝道:“师兄,现下并非赌气之时。” 第122章 声东击西 化承炎没想到青衫人会开口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闻言目光中立时多了几分感激之色,看了林阁景的背影一眼之后,就将目光定在了吴恒身上,目光幽深中带着几分隐藏极深的渴求:“若你是因清思谷少谷主,以及上次牵丝蜘蛛之事,我现下就可以解释清楚,不再对你有丝毫隐瞒。” “你的解释……我已经不需要了。” 林阁景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对劲,刚准备直起身来让出位置,让化承炎上前去劝服吴恒,便蓦然听到坐在身后的师兄低笑一声,用一种极为奇异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知你喜爱我这身子,还有这张面容——”话音未落,青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立时转脸去看身后的师兄,却正好看见吴恒垂眸捏印,面容竟如雪般霎时融化,原本平平无奇的容颜褪去,片刻之后就化为了另一张脸——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眉如远山,鬓如刀裁。 即使是自金丹期之后,便可自行改变容颜的修士而言,这张脸也过于漂亮了些,然而却不似白衣人那般,犹如冰雪雕刻的仙人般无睱的俊美,而是更似女子般的倾世容颜——如此这般便可看出,这张脸方是吴恒真正面容,也怪不得平日与自己在内门中,吴恒并无其他修士倾心,也很是怡然自得并无丝毫不满,想必是在他遮蔽自己容颜之前,这张脸为他惹了不少的麻烦,其中自然包括了面前这位名剑山庄的少庄主。 霎时想通了几分道理,林阁景暗中叹息一声,仍是站起身来立于一边,方才低声道:“师兄,你……你何必如此呢?” “师弟自拜在师父座下,还未曾见过我这番模样罢……刚开始修炼之时我喜爱这张容颜,因它师父方觉我玉雪可爱愿亲手抚养,后来我遇到少庄主……如今已然厌倦了这番容颜,乃至到了憎恨的地步,若是可以我宁愿亲手毁掉它,只可惜不行了——”眼看着吴恒端坐在冰洞角落处,绝美的容颜被寒冰映衬,愈发显得美的不似真人,眼底带着难以言喻的恨色,林阁景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大约也猜出了一开始时,化承炎身为名剑山庄少庄主,是如何与师兄纠缠上的,只是两人之间情爱毕竟他人插不上嘴,因此便沉默听着吴恒声音冰冷,仿佛带着些别样的讥诮道。 “倘若你能使人救了我师父,和我师弟的胞妹出宗,自此之后我随你所为,不论情爱…… 我都永远属于你。” 他的话音一落地,连始终置身事外的林阁景都微微皱眉,更不提听他对自己说出这话的化承炎了。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什么,却不肯再给我一点希求。”高大挺拔的男子静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却极快恢复了方才的瓶颈,只是眼神完全变了彻底,深深望了他一眼后,蓦地转过身去开口道,“也罢,你我之间,或许只能如此,再无寸进之路。” 吴恒自说出那话之后,便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直到化承炎的声音远去,身形也骤然消失在山洞前,方才怔怔的抬起头来,紧盯那人方才站的地方,沉默不语。 “好,我答应你。” 注视着那人身影远去之后,白衣人便在此刻握住了他的手指,望着朝向元黎宗的方向沉声道:“走罢。” 林阁景方才刚见到师兄情殇,转眼望见身畔的人只觉自己此生之幸,唇角便多了几分温和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师兄受了重伤未好,现下又心神不属……我们走前多设下些禁制,将师兄的气息完全遮掩。” “不,我要与你们一同去。”谁知坐在角落处的吴恒闻言,却是勉强着直起身来不顾气弱,便斩钉截铁的对两人说道,“放心,我虽重伤未愈却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气息比平日弱了许多,师父又留给我许多诡丹足以掩饰自己,不会被金丹期之下的修士发现的。” “也好,那师兄就与我们一同前去。”林阁景见他坚持,眉眼中却盈满郁色,知晓他嘴上说的厉害,心中仍是担忧,思索片刻也就点了点头,嘱咐道,“可到时候我若与永渊要前去宗内,师兄就不能再跟着了。” 吴恒见他痛快答应面上露出喜色,复又用术法遮蔽了自己的容颜,跟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几人说定便立时出发,御剑而飞时青衫人终究忍不住,传音对身畔的白衣人说道。 “永渊,你说师兄非要跟去宗门,到底是因为不放心师父,亦或是不放心化承炎……或是两者皆有?” 说罢这话,他看了一眼那人冷峻的容颜,又仿佛突然又不想得到他的回答,唇角露出一抹略带担忧的笑容:“如今师父被抓,小瑾也情况不知,我不该多想这些的……” 出乎意料的是,便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白衣人蓦然薄唇嗡动,语调冰冷吐出几字:“那人身上,有魔气。” “又是魔气?”林阁景心中一惊,面色沉了下来,“是魔修?” 白衣人极轻的摇了摇头,幽紫色眸子目光深沉:“与那少年气息极为相似。” 化承炎身上有着微弱的魔气,竟然不是魔修留下的气息,而是和之前遇见的黑衣少年般,是魔族留下来的气息!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青衫人再也难以压抑住面上的惊讶,惹得跟随在另一边的吴恒也投来疑惑的眸光,他才像是骤然醒过神来压下情绪,只是乌眸也不自觉的沉了下来,口中低喃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疑惑尚未消解开来,白衣人却骤然身形一顿,带着两人直接下坠至一处密林中,指尖划过已剑气护住三人,林阁景也跟着反应过来抬手碧光闪烁,将三人迅速伪装成了一丛灌木,这才眯起眸子看向不远处的元黎宗宗门。 然而就在他看清元黎宗宗门前,此时正巍然伫立在那里的高大身影,目光不由闪过几许惊讶之色,凝目细听了片刻了解原委后,就悄然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的师兄身上,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化少庄主这是要挑战元黎宗内的弟子,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还打伤了好几个内门弟子,已然将其他弟子的注意力聚于自己,因为他乃是金丹期的修士,想必一会长老们也会出手,宗主定然碍于情面也不得不来,这样前去救人的其他弟子才能浑水摸鱼——”说到此处,他见吴恒实在面色难看,也不忍心接着说下去,伏下身子又看了一会,待看到宗主凤云翔的身影出现,先是目光微沉的盯那身着白袍的人一眼,方才轻声开口道:“如此,我们现下进去,便是无妨了。” 吴恒垂下头来看不清神色,许久方才动了动嘴唇,唇上却没有一点血色:“自己小心。” “师兄留于此处,也要小心才是。” 林阁景眼看着不远处宗门口,化承炎冷着脸将一个长老打败,身上伤口渗血却一动不动,手中长剑再挑一个长老,神色全无波动面容却苍白几分时,就知晓身边的师兄怕是此刻后悔掺杂心痛,可若是一会他当真撑不出出现,他们先前的计划就会完全暴露,到时候不仅药尊和林阁瑾救不出来,甚至连吴恒和化承炎也会不好。 想到这里时,他不由神色沉凝握紧吴恒手臂,低声一字一顿嘱咐道:“莫要冲动,因小失大。” 吴恒被他抓住手臂,良久才抬起脸来,终究露出一点笑容,却难看又艰涩:“我知道…… 我知道,我不会……因小失大。” 林阁景见他如此,心中暗叹站起身来,与身畔白衣人对视一眼,两人便握紧了一张幻行符,悄然化作一白一青两只灵蝶,停在了山门外的一丛凌华花上,在一只蓝紫色的蝴蝶穿过大开的山门禁制中时,也跟着悄然飞进了宗门的小路之上。 一进宗门之内,两只蝴蝶就迅疾隐没在了树丛之中,然而就在他们越过内门的禁制,准备朝着后山的囚牢而去时,一直立在宗门外身在半空之中,若有所思低头俯视化承炎和长老激战的凤云翔,唇角却莫名露出一抹微笑,低声喃喃道。 “果然来了。” 第123章 元黎秘事 话音未落,他蓦然一甩白袍转身就要回宗内,下一瞬却骤然面色微微凝滞,侧身躲过擦着自己面颊而去的长剑,目光森冷的看向收回手中长剑,强自压抑住自己唇角落下的鲜血,目光幽暗持剑正对着自己的高大男子,唇角刚起的笑容不禁更深。 “本座以为,元黎宗这般对少庄主,已不算是亏待了少庄主,奈何少庄主仿佛并不领情,不知还有何见教?” “他们已败。”化承炎目光冷冷与他对视,身畔被他打败的两个金丹修士闻言,面上不由浮现了尴尬神色,下一刻却用十分憎恨的目光紧盯着他,凤云翔察觉到这一点不置可否,冷哼一声就要转身回宗而去,却骤然听到背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堂堂元黎宗掌门,是要逃跑么?” 凤云翔长眉一挑,眼尾处有细微发红,眸中划过怒意,挥袖直视着下首之人,声音仿若冻结寒冰:“小辈,莫要口出狂言,后果你怕是担不起!” 高大男子面容坚毅,神色没有一丝动摇,剑尖指向一动不动:“担不担得起,可非你说的算!不必多说,与我一战!” 凤云翔见他如此坚定,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眉宇间霎时闪过几分黑气,却极快散了开来,并未被他身边的弟子发现:“即便是受了伤也非要与本座拼斗,就不怕本座在众人面前一个失手,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化承炎握紧手中长剑,即使被上首凤云翔开口之时,蓦然加重灵压激得唇角再落血丝,仍旧一字一顿咬牙道:“多说无益!战!” “非要找死,本座就成全你!” 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对战而起,一直隐藏在不远处的吴恒,禁不住紧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眸光中带着掩不住的焦急担忧,手指情不自禁攥紧早已拿出的符纸,全身的灵力不自觉涌动开来,却很小心的不碰触到林阁景临走之前设下的禁制。 此刻远在宗门内刚抵达监牢门前,便察觉到自己在宗门外设下的禁制波动,心中暗暗轻叹肃了神色,低声喃喃道:“师兄触动了我的禁制,可是外间出了什么事?” 白衣人闻言眼光闪动,闭目片刻后沉声道:“凤云翔出手。” “凤云翔出手了?”林阁景吃了一惊,他知晓吴恒会忍不住触及禁制,八成就是因为担心化承炎,却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没进来多久,化承炎就跟凤云翔就交战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话音未落,他立时想到了关节,脸色跟着沉了下来:“难道说……他发现我们气息了?” 白衣人这一次没有回话,握紧了他的手臂落在山崖之上,抬手用剑气击昏了看守在洞前的弟子,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将林阁景朝着不远处禁制被破的洞口推去,沉声道:“快去快回。” “永渊!” 林阁景退到了山洞口刚站稳身形,就跟着察觉到几道气息挨近,其中有两个还是金丹期的气息,顿时知晓这是凤云翔布好的局,看了一眼白衣人孤身立在崖边持剑的背影,咬了咬牙忍住自己的心悸,知晓现下只有永渊能抵住攻击,自己需要立刻带着药尊出来,方能解了他的困局,不敢再耽搁立时转身朝着洞内而去。 “……你自己小心,我马上就出来!” 努力忽视自己背后传来的剧烈打斗声,和难以忽视的灵力波动,林阁景快步朝着半明半暗的洞府内走去,手中捏着的毒丹一路洒下,顿时让守在里面大部分是筑基开光期的弟子,不等看清林阁景的模样就乍然倒地不知死活。 直到两个心动期的执法堂剑修弟子突然出现,他才唤出了真神牵丝竹将两人捆缚,独自一人破开了后山深处的禁制,不久就蓦然落定脚步在一间用玄武禁铁铸成,用来束缚金丹期之上修者的牢狱之前,对着内中虽然身有几道枷锁,却已然神色平和端坐蒲团的老者,面带几分焦急的低身行礼道。 “师父!” 老者在他脚步声响起之时,便缓缓睁开眼睛,此时见他完好无损的跪在自己面前,唇角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是阁景回来了。” 林阁景见他即使身处监牢之中,也如此平静自然不露苦痛之色,心下的担忧便缓了下来,剩下的全然是满满焦急:“师父,情势紧急莫要说别的了,快与徒儿一起离——”谁知不等他话音落下,眼看着面前的弟子一边说话,一边要抬步靠近此处之时,老者第一次蓦然变了脸色,不等青衫人抬步便沉声道:“别靠近!” 没想到老者会说出这句话,林阁景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却还是退了两步没有前行:“…… 师父?” 老者见他没有上前,这才缓下一口气,直视着他面容沉沉,嘱咐道:“监牢之外,早被凤云翔设下了九天十地诛绝大阵的一部分,虽说不必真正的九天十地阵法,要一个元婴期之下的修士性命却是轻而易举,你一旦朝着此处踩入便会引动大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靠近此处!” 林阁景没想到凤云翔此时还有后手,他善于炼丹炼制符宝也会一些,却很是不精于破阵,更不必说被设下的阵法又如此厉害,更是让他毫无办法:“那要如何是好,师父您不能待在此处,凤云翔会杀了——”“放心罢,在此之前为师对他行为早有预料,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他不防时,已然被为师拿走,在他没有拿回东西之前,是绝不敢动老夫的!”老者见他没有尝试破阵,眼底闪过了赞赏之色,见他为难便目光笃定,再度开口安慰道,“他生怕老夫死了之后,那东西被老夫藏起来无人知晓,可就永远拿不回来了!” “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 林阁景听老者说捏有凤云翔把柄,还拿走了凤云翔不得不追回的宝物,知晓老者虽救不出来但性命无碍,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下一刻却骤然而惊,想起此刻还在宗外的师兄,骤然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师父,大师兄……可是知晓此事?” “恒儿身受重伤,就算被老夫送走,老夫也担心他被人所抓,因此并没有将此事说给他。” 老者看他神色便知他想到什么,猜出他以为自己将东西交给了吴恒,大弟子此刻便可能会有危险,眼眸微沉低声说道。 “其实为防万一,老夫本是想要见那东西给那老货,可不知为何几个月前那老货突然消失匿迹,怕是已经被凤云翔所害了,因此老夫就将那东西留在剑洞中,你此时来便可与永长老一同去取,等看了老夫留下的留影珠之后,便能知晓多年来凤云翔隐瞒之事,对付起他来又可多几分把握了。” 林阁景松了口气,他并非害怕那宝物丟失,而是吴恒现下身在宗外,万一那宝物藏在师兄身上,说不准会被凤云翔察觉到,到时候药尊未曾救出再让师兄落入宗内,此次便是白来一回了,现下他知晓自己怕是救不出药尊,脸色不禁难看几分。 “师父,可您——”老者摇了摇头示意他快些离开,以免落入凤云翔手中:“虽说老夫不知你们是用何方法,能不被凤云翔察觉进入宗内,但迟则生变快些去取东西,然后与恒儿一同离宗之外,待到永长老突破金丹后期之后,再回来自凤云翔手中救老夫!” 林阁景咬了咬牙,低身行礼:“徒儿暂且拜别师父,师父定要保重!” 眼看着老者再度闭上眼睛,青衫人不敢耽搁立时回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就快步走出洞外,正见白衣人一剑毁了一个金丹修士的丹田,一旁还有几个心动期的剑修帮忙,放下心来走到那人身后低声唤道:“永渊。” 白衣人收剑稍稍垂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立时猜到了什么:“药尊不愿出来?” “不,是凤云翔在其中布置了大阵,将师父困在了里面,我也不能救师父出来,这些事情待我回去,再与你细说清楚,现下我们只要——”林阁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正要与他说起那九天十地诛绝大阵,还有药尊藏起来让他们去寻找的东西,眼角余光却瞧见那些来帮忙的剑修,正将最后一个前来阻拦的弟子打晕,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时,他敏锐的发现其中有几个人很是眼熟,正是在百草仙宫之时被抢去地图的那几人,心下不由升起几分戒备:“他们是……” 第124章 绝不离去 他的话音未落,不等白衣人回答,不远处听到两人低声谈论,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书生模样的修士,便含笑握着一把折扇宝器拱手回道:“我们都是名剑山庄的弟子,受承炎师兄吩咐来帮两位的忙,若有事情还请两位不必客气。” 林阁景见他们这么客气,虽心下的戒备并无减少,面上神色却变得友善起来,就仿佛真是第一次见他们一般,目光自那人手中看起来像是折扇,其实其中藏着小剑的宝器上掠过,也拱手回礼询问道:“多谢你们前来帮忙,方才我们进来之时,化师兄与本门宗主打了起来,不知那边现下情况如何?化师兄身上好似有伤,可能撑得住么?” 那书生模样的剑修闻言,神色不由多了几分凝重,不自觉看向不远处的宗门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已让另一位金丹师兄前去帮承炎师兄,还带了给承炎师兄疗伤的剑丹,想必短时间内应当无碍的,还是我们动作快些才能真正帮了承炎师兄。” “诸位说的是。” 林阁景含笑点了点头,好似是不自觉抬手握住了白衣人的手指,他恐怕离得太近传音被那几个剑修发觉,便暗自用指尖迅速在那人掌心中写了几个字,随即又悄然无声的握住了那人的指尖,垂下头轻声道。 “永渊,我与这些师兄一同去救小瑾,我想起那把墨剑还在你的洞府内,劳烦你回去将那把剑带出来,然后直接出宗与我们汇合,可好?” 白衣人沉默的反握住了他的手,眸光微微一沉,没有迟疑便立时回答道:“自己小心。” 说定之后,白衣人不再耽搁转身就朝药峰而去,青衫人则深吸一口气,回身带着那些剑修,朝反方向一座紧邻着主峰的山峰遁去,不一会就落在了那仿若玲珑女子般婀娜的山峦前,抬手扣了扣其上的禁制之后,便蓦然手指一弹划开一道缝隙,和身后的众人对视一眼后,就将身躯缩成一道青光跃了进去。 不等那一袭青衫完全站稳身形,一条红绫便带着灼人火焰扑面而来,紧接着是一道女子的娇喝声,林阁景很快侧身躲过这道攻击,含笑扬声道。 “凤师姐,别来无恙。” 便在两人很快对了一招,几乎不分上下之时,后面跟着的剑修也纷纷跟了进来,却并没有插手两人之间斗法,而是默然无声的站在一边等候,红衣少女在见到青衫人的面容,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便收回手中红绫,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林师弟,你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时,她有些戒备看了那些剑修一眼,却并没有开口问他们的来历,而是攥紧手中的红绫宝器,低声对着林阁景说道。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小瑾。” 青衫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也跟着看了那些剑修一眼,见他们并无跟上来的意思,眸底的颜色更加深沉,挥袖跟在红衣少女身后走了一会,直走到位于山峦下少女的居所之后,紧贴着山崖的那一面时方才停下脚步。 黑暗映衬的崖底洞穴之中,几支松枝做成的火把灼灼燃烧,一个白衣少女侧身端坐在石台之上,面上虽因忧虑显得有些清瘦,容颜却仍然不减清丽自然,片刻后蓦然察觉到了什么,阖上的双眼霎时张开冷喝道。 “谁?” 待看清楚了来者身影,面上戒备消散,立时多了喜色:“原来是师姐……” 话音未落,她已然看见自红衣少女身后,渐渐露出身形的青衫人,眼眶顿时红了起来,踉跄着跳下石台扑入来者怀中:“哥哥!” 青衫人见胞妹安然无恙待在此处,纵是如何对前世的凤凰儿心存芥蒂,此刻也不得不感激起来,神色恭敬对着红衣少女说道:“凤师姐,小瑾在此,要多谢你的照顾,若不是你护着,此刻还不知情形如何——”红衣少女见他们兄妹团聚,眸光已然软了下来,闻言侧身一步未受他的礼:“既是答应了你,我便绝不会毁约,更何况小瑾是我好友,此话不必多说了。” 青衫人见她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目光柔和的揉了揉怀中的脑袋,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小瑾,哥哥来接你了,跟我走罢。” 林阁瑾许久不见兄长,又总是呆在暗无天日的崖底,闻言立时点了点头,下意识回过头来去看身后的红衣少女,对着她身处了自己纤细的手掌,声音娇柔的说道:“还有凤师姐,也随我们一同……” “不……我不会跟你们一同走的。” 出乎两个人意料的是,这句话刚一落地青衫人也正要附和,红衣少女的面容就骤然冷了下来,目光有些执拗的看向这两人,握紧了手指之后斩钉截铁说道。 “父亲虽然最近有些失常,又突然出尔反尔的将我软禁,也不愿让我洗清小瑾身上的罪名,而是非要将你们一同置于死地……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父亲,我不愿看着他越走越远,总是还要试一试的!我要留下来劝说父亲,我一定会让父亲好起来的!” 青衫人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固执己见,此时却不好不劝说:“凤师姐,我们下一次回来便不知何时了,宗主怕是入了心魔难以脱出,你独自一人在宗内与宗主对抗,怕是——”“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定!”红衣少女看起来不愿再听他们的话,不等他们将话说完就转身朝着山峦出口走去,等到一直走到那条来时的小路之时,方才稍稍缓下一口气指着宗外,沉声说道,“你们带上小瑾快走!若没有完全把握,就再也不要回宗来了!” 林阁景眼见身边的兄长神色微变,红衣少女又神情笃定又倔强,下意识想要去拉那红色的纱衣衣袖,却极为轻柔的被一只玉白的手拂开,脸上焦急褪去不禁多了几分慌张:“师姐……” 红衣少女见她此刻神色,目光稍缓后退一步,声音飘散之时身形便骤然拔升,再度朝着自己居住之所而去,只余留声音袅袅:“师妹,以后你与你兄长在一起,也要自己好好保重。” 林阁瑾没想到她立时就要离去,有些不舍的朝着她离去的方向快走,喃喃着说道:“这些时日多亏师姐的照顾,师姐——”青衫人看着面前胞妹的背影,轻叹一声刚要上前劝慰,一道传讯符却带着灼热温度,不等到他面前就霎时传来声音:“师弟,不好了!承炎师兄那边要撑不住了,传信来让我们快些离去!” 林阁景闻听此话,目光扫过那传讯符的灰烬,知晓不能再耽搁了,便抓住了胞妹的手腕,沉声嘱咐:“快走罢!” 林阁瑾见事情已成定局,深深望了一眼红衣少女消失的地方,回身跟在了兄长身后低应:“好。,’两人快步走出小路直到禁制外,林阁景不出意外再度看见白衣人的背影,唇角含笑的快步迎了上去,林阁瑾跟在他背后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片刻,抿了抿唇回头望了一眼,仿佛想要开口对那两人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墨剑在此,拿好。”见他靠近,白衣人将一只锦囊递给他,锦囊之下则是一张幻行符,“化为蝴蝶。” 林阁景知晓他这样做,是为了隐藏自己和林阁瑾,因此故意不用幻行符伪装,带着这些剑修一同出宗,用来吸引凤云翔的目光,心中一暖便点了点头:“好。” 就在一青一白两人化作两只蝴蝶,白色那只隐藏在了雪白宽大的袖摆中,青色的那只却轻柔的飞落在银白色发丝中,被那双幽紫色眸子轻柔掠过之后,便骤然灵光一闪完全隐没下来,白衣人面色冷峻握紧手中长剑,周身剑气托着他迅疾朝宗外而去。 “永长老,你也要多保重……”待那些身影远走之后,一道艳红身影方才骤然跃上山峦之巅,有些怔然又有些痴迷的望着白衣人消失的背影,喃喃着低声道,“等到我劝服了父亲,我定然会——”便于红衣少女身在宗内痴痴凝望时,白衣人一行已渐渐临近宗门封禁,远远望见一道浴血身影向后倒飞而出,正是在他们进去之时已支撑许久的化承炎,而与他对战的凤云翔则与刚开始动手时几乎没有分别,仍然是高高立于虚空之上,冷眼看着被自己打败数次,已然重伤几乎经脉尽断,精血也失得差不多的化承炎,却仍是凭借着一口气支撑着,再度扬起滴着鲜血的长剑,朝他渐渐扬起似要约战。 第125章 何必多说 然而这一次或许是他受伤过重,即使仍旧被他支撑着爬了起来,手中的长剑也怎么都再也无法举起,而只能深深嵌入面前土地支撑身体不至立刻倒下,跟随在白衣人身后的众多剑修没想到会至于此,纷纷立刻大惊的朝着外间而去,不一会就围绕在了化承炎身边。 那书生模样的人随着众人扶住化承炎,见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时,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狠色,不顾化承炎此刻还坚持着要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劈晕了他,目光则冷冷朝着不远处代替化承炎,已与凤云翔半空中对持的白衣人看去。 “不请自来是恶客,没想到今日我元黎宗,竟会有这么多的恶客。” 白衣人并未察觉到那人的眼光,面容冷峻的与上首的凤云翔对视,在瞧见那张面容上邪异的红色眼尾时,幽紫色眸子不由眯了眯,手指一点点握紧了浮现淡青色光晕的长剑,语气森冷可怖。 “你想杀人,何必多说。” 凤云翔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唇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眼底却尽是隐藏不下的狠戾:“你们剑修倒真是简洁,有时候深得本座心意。” 话音未落,中年男子背后若隐若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脱体而出,正是他一直未曾显露的真神,落在白衣人发间的蝴蝶急促的拍打翅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的白衣人跟着挥袖抬手,骤然眼光凝滞一剑劈出! 刺目耀眼的白光充斥眼目,几乎让周围的修士几乎睁不开眼,等到那锋锐可怖的灵压散去之后,平地之上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一片,化承炎和白衣人等全都失去了踪影,只留半空之上身着白袍,面容浄狞的中年男子沉声吼道。 “给本座追!” 立于下首的众多弟子闻言,立时拱手应道:“谨遵宗主法喻!” 便在这些弟子迅速朝着四周散去,搜寻已经离去后无影无踪的众人时,快要抵达剑洞的白衣人背后,一只青色蝴蝶翩然落在白色袖摆之上,下一刻则化为一个青衫俊秀男子,手指抓住那人冰冷指尖,目光带着几分担忧低声问道。 “永渊,没事么?” 白衣人的脸色依旧和以往一般苍白,闻言唇角却露出一个极细微的笑容,缓缓对他摇了摇头,林阁景握紧他的手指垂下眸子,待几人终于落在剑洞之前后,青衫人方才含笑上前一步,错身站在了白衣人面前笑道。 “几位师兄一路帮着我们,又护着承炎师兄走这么远,想必也已经很是疲累,先休息一番我们再行商量去往何方,如何?” 化承炎此刻正被几个剑修弟子负在身上,浑身浴血生死不知,吴恒神色复杂的跟在后面,目光一直不自觉紧盯着那浴血的身影,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剩下领头开口之人却并非其中的金丹修士,反倒是那个只有心动期修为,手持折扇看起来像是个书生的剑修。 “师弟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先行歇息,给承炎师兄疗伤后,一会再论要去往何方。” 林阁景见他们答应了自己,立时舒了口气跟随白衣人走至剑洞中,看了一眼留在外面自从出来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胞妹,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白衣人顺着他的眸光看去,立时知晓他担忧的是什么,却并未开口劝慰她什么,反而淡淡转了话题。 “重伤之人甚多,不好出行。” 青衫人听他提起此事,垂下眸子中隐匿下担忧,回话之时放缓了语气,只留下以往的平和温柔,目光却骤然投在洞外正背对着他们,低身对着那些剑修说话书生模样的剑修。 “其实真正要走的,不过是我们四人……就算此刻我们离去,是因害怕牵累了这些名剑山庄的弟子,可若是当真等到少庄主醒来见我们不在,其一是定然会误会吴恒师兄尚未原谅他而心灰,其二是那些费了气力跟随在我们身边的弟子,估计也不会轻易同意让我们离开视线,更何况——”说到此处,青衫人的目光愈发犀利,方才白衣人在宗门之前对战,并未看见那书生在打晕化承炎时,那对他们一闪而逝的狠戾眼神,现下他又如此一副温和君子的模样,只会让人更加心生疑虑,更何况林阁景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何处见过此人——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面前这些剑修,除了那个金丹期的剑修之外,不就是那些在百草仙宫之前的传承之路上,本拿了地图却被永渊强自抢去的那些人么? 经他这么提醒,白衣人也微微皱了眉头,压低声音道:“是他?” “便知晓你没有认出来。” 林阁景望着那双幽深的紫色双眸,唇角渐渐露出一点淡淡微笑,手指紧紧握住那人冰冷手指,用几近耳语的声音道。 “那人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毫无欲求的模样,上一次我们在仙宫中遇到他时他可不是那副模样,更何况我之前在化少庄主身边也没见过他,想必跟随在化少庄主身边时间不久,至于在那仙宫中发生的一切,别人不怎么清楚大抵以为仙宫是自己关闭,看着我们拿地图而入的他会不清楚么?” 白衣人反手将他的手完全包住,另一手上光芒一闪将长剑回鞘,带着淡青色的雪色指尖划过那人脸颊,薄唇微动:“依你所见,他所求为何?” “传承或是宝物。” 察觉到那人的指尖在自己脸侧游动,林阁景觉得有些痒痒的,禁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长又乌黑的睫毛骤然敛了下来,在雪色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那稍稍弯起的薄唇弯的更深,隐约可见一个极小的梨涡。 白衣人目光幽深的盯着他片刻,蓦然垂下头来薄唇擦过那人唇角,等到那人稍稍露出惊讶又无奈的神色时,方才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体,淡淡开口道。 “接着说。” 林阁景本来思索的很有头绪,猛然被他这么一搅乱,口中的话卡了许久,方才随着呼吸缓缓吐出。 “……总是其中的几样,我们既然都知道了,也莫要完全灭他的希求,正反我们回来一个多月,想必那极西的仙宫还未曾消失。正好此处太过于挨近元黎宗,怕是很快会被凤云翔察觉气息发现,不如我们此时就再去那仙宫一次,也正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能够有机会得偿所愿,如何?” 白衣人思忖片刻,知晓那仙宫受青衫人控制,其中许多禁制若是展开,足以让几个金丹期修士迷失方向,若是操控的好还能让他们失却性命,便点了点头。 “如你所言。” 青衫人见他同意自己的话,含笑点了点头,抬手将一只锦囊复又递给他:“既是如此,你先拿着这东西罢,我立刻去找师兄商量。” 白衣人认出这锦囊乃是自己在剑洞,前去取林阁景口中的墨剑时瞧见,突然出现在自己洞府之内的东西,知晓此物估计与此事仍在监牢内的药尊有关,他的修为现下是包括吴恒在内最高的一个,那些剑修又不值得信任,颔首之后就挥袖将之收起。 等到两人稍稍商议之后,林阁景注视着那人低身盘坐,气息渐稳开始调息起来,呼出一口气朝外缓缓走去,目光越过那些剑修和正在恍惚的林阁瑾,低身坐在正紧盯着化承炎背影的吴恒身边,声音极轻极缓。 “既然心中有他,为何不听他的解释?” “我已经相信过他许多次了……可是,他没有一次不是在骗我。”吴恒蓦地听到他的声音,恍惚了片刻后虚握一下手指,目光渐渐垂下没有与他对视,自然也看不到此刻神色,“虽说师父没有救出来,但我会履行自己的诺言,成为他的所有物。” 林阁景听他语气飘忽,说到最后却笃定下来,便知晓吴恒并非不愿信人,不过是因为被骗了多次而不敢再信,不由叹息不知如何再劝:“师兄……又何必如此呢?” 两人坐在一起静了片刻,青衫人方才再度开口,提起商量好的事情来:“对了师兄,此处也并非是我们说话之所,现下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安全,我与永渊已经商量好了新去处,就是不知你与化师兄的身体……” 第126章 真神仙宗 吴恒听了他这样的话,难看的神色倒是缓了下来,只是嘴上说的厉害,目光还是忍不住看向化承炎的方向,声音低低:“我是无妨的,你去看看他……他伤的很重,不知可不可以挪动林阁景见他如此神色,唇角露出一点微笑,没有戳破他的心思:“我去问问那些剑修们,师兄快些调息一下,准备一同离去罢。” 吴恒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那个青色的身影稍稍垂下,与为首的书生模样的剑修交谈时,方才一点点垂下眼帘微闭双目牟——白衣人骤然睁开眼睛之时,正好瞧见那人带着微微浅笑,走到自己身边蹲了下来,正凝目盯着自己的情形,那双幽紫色的双眸不禁更深几分。 “怎么?” 林阁景支着下巴紧盯着他,目光柔和中带着几分狡黠,苍青色的袖摆自他手腕坠下,露出那人细腻白皙的手臂,黑暗之中仿佛能放出盈盈柔光:“他们答应了,我方才来看过你一次,见你调息未毕就与他们说,等你醒了我们就走。” 白衣人在他说话之时,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手臂上,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起身,手指一把抓住那人尚未垂下的手臂,细细摩挲着朝手腕滑落而去,林阁景突然被抓住手臂有些怔然,等到那人握紧自己手指之时,不由更加弯了弯唇角。 几人在剑洞之前休憩片刻,碍于此时凤云翔的追杀令,很快便再度朝着西边仙宫而去,待到快要到上次停下来过夜的小镇之时,林阁景暗中看了跟在自己身后,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光闪烁的剑修书生,含着笑开口道。 “不远处就是仙宫之处了,那里还围着不肯散去的修士,我们找个偏僻之地休息片刻,再商量到底要在何处暂时躲藏罢。” 不出他意料的是,便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那书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若是说躲藏之地,我倒是有个提议。” 青衫人笑吟吟的,仿佛此刻能到此处,心情极好一般:“这位师兄请讲。” 那扮作书生的剑修见他如此,心中倒是起了几分疑色,思索片刻却不知自己的话有什么漏洞,只好升起几分戒备之心试探道:“我记得离此地不远处就有一个凡人小镇,我们何不前去那小镇之中,借着凡人的气息隐没,暂且让化师兄躲避养伤?” “言之有理。”青衫人闻言思忖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点了点头,倒是极为赞同这话的,说罢就将目光投向跟在后面的吴恒,询问道,“师兄觉得如何?” 吴恒本正四处看着周围景色,闻言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由师弟决定便好^”青衫人听得师兄肯定,目光转向了身畔的白衣人,得了白衣人一个注视的眼神,便好似完全下定了决心,跟着颔首对那书生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前去小镇中躲藏罢。” 商议过后,几人很快抵达凡人小镇,落入其中寻找到一家客栈,则分散开来各自休憩调息,白衣人刚将手中青雀放置兰铎之上,便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开大门就见吴恒面色肃然的走了进来,指尖夹着一只传讯符折成的白蝴蝶。 “师弟此时唤我前来,可是要诉说有关师父之事?” 林阁景看了一眼他手中白蝴蝶,认出这就是半途之中他悄悄放出去,让师兄吴恒在安顿下来之后,立刻前来找他们有要事的那张,手指一弹便让那蝴蝶飞舞,化成了枝蔓缠在了木门之上,神色也跟着凝重下来:“这是自然,师父在牢中交代的事情,师弟和不敢私自看了,是定要与师兄一同的。” 吴恒一听当真是有关师父之事,不敢怠慢忙挥袖再度落下一道禁制,反倒是本端坐在桌边的白衣人,在此时蓦然起身朝着木门走去,林阁景见他仿佛是要越过禁制出门,不由微微有些怔愣。 “永渊?” 白衣人听到他的唤声,步伐顿了一下却未回头:“守门,你们看便好。” 目送着白衣人的身影出门,禁制如水一般再度合拢的模样,吴恒眼中的神色多了几分怅然,侧过头看了一眼林阁景,半是感慨半是笑意说道:“永长老倒是很关心你,连这样的事情都为你想到,怪不得你这般倾心于他。” 林阁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吴恒竟还有心思打趣他,有些无奈的低唤道:“师兄……” “好了,还是说正事罢。”吴恒见他如此认真,摆了摆手示意不过是玩笑之语,面容再度沉了下来,“师弟不是说师父虽没有出来,却带给我们一只留影珠,还有威胁宗主之物么?东西可是都在师弟那里?” “不错,都在此处了。”林阁景自怀中取出白衣人刚交回的锦囊,自内中将一颗留影珠取出来之后,之后看到的东西却令他蓦然一惊,沉默许久皱起眉头看向身畔吴恒,唇角笑容消散,“师兄大抵想不到,师父是将何物藏起来,用以威胁宗主……” 他的话音完全落下之时,青衫人已抬起手来,将锦囊之中的东西掏出,摆在了两人面前,那是一块只有指头大小,放出莹莹光芒的菱形玉片,却霎时让吴恒整个人神色一变。 “万象天龙玉璧!竟是……竟是此物!” 说到此处他蓦然舒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看了外间一眼,咬着牙低声说道:“还好师弟谨慎,借口拿墨剑绕过那些山庄弟子,否则就算他们都是化承炎麾下,也不一定会对元黎宗的至宝不起心思,更何况此物可算是元黎宗的立命之基,他们为了宗派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林阁景见他同意自己隐瞒之事,眉眼间的神色放松了几分,应道:“此物太过贵重,我一会将它交给永渊保存,想必安全就能无碍了。” “说的是。”吴恒见他复又将玉璧放回去,目光转向了桌上摆放着的留影珠,“还是快将留影珠打开,我们师兄弟仔细观看一番。” 林阁景随着他将目光投了过去,手指轻动将灵力细丝缠绕其上,将那留影珠轻轻托起放出光亮,老者熟悉的身影便在其中若隐若现,目光肃然对着两人开口说道。 “恒儿,阁景,为师此刻要与你们说的事,乃是凤云翔与元黎宗的绝密之事,便是你们两人知晓此事,今后不论如何也要守口如瓶,此事一旦被其他两宗之一知晓,元黎宗定会被其他两宗所吞不复存在,切记慎之又慎。” 两人听到老者一开口便是这一句话,顿时齐齐一惊对视一眼,虽知晓远在元黎宗内的老者看不见,却还是恭敬的拱手应道:“是,师父。” “说起来这件绝密之事,要自百年之前说起了。”仿佛是能够看见这两人在面前行礼一番,老者沉默片刻抚了抚自己的长须,轻叹一声目光悠远,“说起这桩旧事之前,不得不先说这片承载三宗,看起来很是广大的赢黎大陆的来源。” 青衫人没想到他会说起此事,有些疑惑这件事与凤云翔究竟有什么关系,喃喃道:“赢黎大陆的……来源?” 老者身在留影珠中,话语不曾停歇:“赢黎大陆的来源要追溯到万年之前,洪荒妖族统治人界之时,当时人族式微作妖族奴仆,修真之法在人族内难以觅得,许多人族为寻求生存之道,不断朝着大陆边缘而去,那时大陆四周全是大海,并无其他陆地可活人族。” 说罢他停顿片刻,仿佛知晓此刻听闻了这话,心中已然有了惊讶的两人,又带着几分感慨说道:“后洪荒末代时期天地灵力震动,妖族百年间灭亡殆尽,妖界随之封闭再无入口,便在妖族灭亡的最后一战,大陆被巨力砸中碎成七块,边缘之处漂浮入海为岛,赢黎大陆便是海岛之一。” 吴恒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皱眉:“……海岛?” “赢黎大陆始终被完全封闭,周围大陆边缘不见大海,是因大能封印小岛灵气之故,此地所存修士不能突破元婴,同样也是这个缘由——因此凡是修为抵达金丹大圆满,又知晓大陆秘密的修士,须要自行闯过封禁前往中央大陆,方可顺利突破元婴期得证大道。” 老者缓缓诉说隐藏百余年的秘密,目光幽远深邃又寒光烁烁。 “中央大陆之上,七片陆地分为七方势力,名三宗四国为修真巨擘。三宗之中,其中之一名为真神仙宗——我们三人原本都是真神仙宗子弟,老夫和那老货原本是其中地位最低的外门客卿长老,凤云翔则原本是仙宗内门弟子。” 第127章 贪婪之心 “……弟子?”闻言,端坐在留影珠的两个人,眼底凝重之色更浓几分,“多么厉害的宗门,连金丹修为也只能做弟子,而师父的长老地位也这样低……” “说起这片玉璧——百年之前,真神仙宗出现一个前所未有的天才,可惜他乃是魔修派来潜入仙宗之内,窃取仙宗至宝觉醒真神所用的万象天龙玉璧,后这个弟子在众多元婴化神期长老围攻之下,没能成功窃取此物,却用尽全力在自爆时将其上一角打碎。” 老者回想起此事,仿佛还在感慨那天才的厉害,一时间眼底竟闪过璀璨光色,说到最后却有些兴致缺缺了: “想必你们已然猜到,这被打碎的一角的碎末中,就有我元黎宗的镇宗之宝,那块同样名为万象天龙玉璧,实际却不过是一小块碎片的玉片。” 林阁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锦囊,霎时解了自己当初的疑惑:“原来如此……” “万象天龙玉璧碎裂之后,飞散而出被遗落在宗内禁地,被凤云翔千辛万苦找到,说动了老夫和那老货一同出宗,随即带着那一小片玉璧到了此处,将那时原本是三宗之一其中一宗宗主杀死,将宗名改为元黎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宗主,老夫与那老货也就成了这里的长老,因此说元黎宗新立百年却也是名副其实^”老者再度提起执法长老,神色中多了几分唏嘘,回忆起旧事不再是那副有无不可的神色,目光也渐渐沉了下来,带着几许懊悔之色:“谁知多年之后老夫方才察觉,他当年去取那碎片到此地成元黎宗主,绝不是当年他所说觉得自己不能出头而叛宗,而是早早背后有人指使啊!” 有人指使?谁能指使的了凤云翔? 林阁景和吴恒两人对视都是疑惑,直到耳边再度响起老者的声音。 “想必你们听到此处,也很是疑惑,究竟是谁能指使一个金丹修士,甚至不惜让他冒这般大险而坐叛宗之事,盗取如此至宝的碎片——事到如今,老夫和那老货这么多年以来表面上关系冷若寒冰,实际上暗地时常联系调查当年之事,终于隐约察觉到凤云翔背后有四国之一,大夏皇族林氏的影子。” 听到这一段话,吴恒尚在一边疑惑,林阁景却蓦地浑身一颤,在听到大夏皇族林氏这几个字时,他的脑海中倏忽闪过模糊的影子,好似不知何时听过这个称呼般,但在记忆中却不论如何都寻找不到,只能喃喃着重复道:“……林氏?” “自调查出此事之后,老夫与那老货之间的联盟,好似就被凤云翔所察觉,后他借禁地大妖之事,将笼络而来的一干金丹长老灭尽,终究完全掌控了宗内大小事务,一些陌生的金丹修士又接着在宗门附近出现,仿佛是在寻找什么机会一般。” 老者说罢凤云翔背后之人,立时肃了神色:“那时老夫和那老货便有所猜测,他统率宗门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我们,不管如何定会找到机会将我们置于死地,同样也就包括老夫的两个徒弟,还有执法堂中不肯屈服于他的剑修。” “连执法堂竟也不能幸免么?怪不得自我进宗之后,总觉得宗主对我的态度,很是怪异… …师父既然已经这么说了,看来我们定然是要多加小心了。”吴恒闻言沉思了一番,低声咕哝两句之后,发现不知为何自从方才开始,青衫人就好似陷入某种状态,一言不发的坐着发呆,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师弟?” “师兄……”骤然被一推之下,抓不到头绪的思索被打断,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暂时将疑惑压在了心底,侧过头来低声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师父的话吴恒见他面色沉郁就信了他的话,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留影珠内的老者仿佛知晓他们的心思,话即将说完便一转到了告诫。 “这一次前去老夫或许就会被抓,那老货许久不见大约是凶多吉少,倘若你们有幸逃出定要小心,万象天龙玉璧乃是至宝,若能修炼到金丹期大圆满,用它阁景的牵丝竹便可与凤云翔一战,若还有永长老这般剑修配合而战,定能将凤云翔擒获!” 严厉的话语落下之后,老者好似生怕他们不听自己的话,又将声音放缓几分目光柔和下来:“你们莫要焦急,为师在监牢之内早有保身之法,绝不会让他得逞!恒儿和阁景虽要尽力修炼,却莫要在修炼时心急以此为念,切记切记!” 林阁景自从那牢狱中出来,便知晓如果要救援药尊,定然是要耗费极多力气,且将凤云翔枭首之后方能做的,便同身边若有所思听完这些话后,也跟着定下心思的吴恒一起朝着留影珠行礼,声音恭顺:“徒儿谨遵师父教导。” 两人看完了留影珠将其收入锦囊,低声商量了几句之后,便看见门口的禁制如水般波动起来,白衣人带着一股冰冷寒气扑面而来,幽紫色双眸看了两人一眼,便稍稍挪开声音低沉冷峻“有人来了^”“永渊,此物你带着。”林阁景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锦囊又递回给他,“师兄受了重伤,此物现下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够放心。” 吴恒也跟着站了起来,含笑望着白衣人点了点头:“师弟说的不错,永长老将此物收下,不到万不得已时,莫要将此物拿出。” 白衣人目光微闪,挥袖将东西收了起来:“好。” 便在白衣人收了东西时,门外已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连带着那几层禁制波光闪动,看起来倒是很有几分趣味,林阁景迅速和身边的师兄对视一眼,又看了白衣人波澜不动的面容,方才一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门外,正传来那个剑修书生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礼敬之色:“名剑山庄段颖,求见元黎宗三位高徒。” 林阁景也是第一次知晓他的性命,闻言眸光闪了闪,面上却仍然带笑开了禁制:“段师兄客气了,还请进来罢。” “冒昧前来,段某是来找吴师兄的。”门前的书生见禁制如水般褪去,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却极好的用垂头遮掩过去了,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拱手对着已经打开的门内三人说道,“承炎师兄那边情形有些危急,虽说其他的师兄弟都没说什么,可段某觉得还是应该请吴师兄前去,毕竟承炎师兄他……” 吴恒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他嘴上说的一点都不担心,实际心中仍然割舍不下,一听化承炎情势危急就变了脸色,只不过隔着一道面具看不清楚究竟神色是什么样子,便低下头快步走出门外,低声道:“我去便是,你不必说了。” 林阁景目送着师兄的身影匆匆消失,转眼之间看见那姓段的剑修未走,便知晓此人终于隐藏不住狐狸尾巴,八成是想要做一直就想要做的事情,也顺水推舟的立于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段颖偶然抬头看见他乌沉沉的眸子,却丝毫不在意的一笑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段某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阁景定定看了他片刻,发现他神色没有一丝破绽,唇角笑容深深:“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段师兄相助,实在不必如此客气的,有话便请吩咐罢。” 段颖见他说出这话,面上闪过几分暗色,面上倒是也有笑容,不过笑意没能进入眼中:“两位对段某想必并不眼熟,可段某却还记得便在一月之前,于此处仿佛见过两位一般,只不过这位师弟大抵没有印象,反倒是这位剑修师兄我倒很是清楚,我们相见之时可正是剑拔弩张的情形,师兄不会一点都不记得了罢。” 林阁景听他果真提起仙宫中事情,知晓自己猜得不错,他的确是想要那仙宫中的东西方才跟着他们,而并非是化承炎那般特地不要报酬前来相助的,唇角笑容就掺杂几分讥嘲:“师兄的意思是?” “段某见林师弟是个明白人,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段颖没有察觉到他神色奇异,想必就算是察觉了也不会放弃,闻言便立时迫不及待的拱了拱手,折扇在指间转动几圈之后再度被他握紧,他才不急不缓的将自己早已想好的威胁之语说了出来。 “现下我们这般被元黎宗宗主追杀,可都是为了你们两人和你们那位吴师兄,承炎师兄喜爱吴师兄之事我们难以置喙,可我们其余众人都是无辜被牵累于此,两位师兄既然当初在我们眼皮底下得了地图,想必最后能够全身而退,身上定然有着这仙宫中的宝物……甚至是这仙宫之主的传承罢。” 第128章 谁暗算谁 青衫人见他这般赤裸裸的说出要宝物的话,倒是罕见被他的干脆吃了一惊,修士之间确有索要宝物之事发生,只不过段颖这样开门见山倒是令人新奇,顿时让林阁景有些哭笑不得:“段师兄说这话的意图……我本来很是清楚,如今倒是不明白了。” 段颖见他脸色变化,以为他受了话中威胁,是准备要交出东西,却碍于面子迟迟不拿出,面容不禁沉了下来:“师弟是真不明白,抑或装不明白?” 青衫人好歹憋住了笑意,淡淡看着他:“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交出传承,分与我们。”段颖再不掩饰自己的意愿,眯起眼睛冷声说道,“实在不愿的话交出所有宝物,不然我们可不与你善罢甘休!说好听一点,总不能让我们白受风险,便让我们为你们卖命!更何况承炎师兄毕竟是我们的大师兄,我们也不得不给他一个面子,不与你们闹得太僵,因此你们也就莫要不识好歹。” 青衫人见他如此趾高气昂胸有成竹,不由仔细的看了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打扮,深觉他这副嘴脸着实是污了这衣衫,垂下眼帘不紧不慢的回道:“你们之中也不过只有一个金丹剑修,其他人不过都是心动修为,便能够完全肯定足以对付我们两人么?”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意便顺着他的身后,朝着面带得色的段颖当头而去,刹那就将他全身包裹,锋锐的剑气将他的脸颊划出一道伤痕,暗红鲜血如水滴滑落下来,滴在他那一身儒雅衣衫上,青衫人靠在门边眯了眯眼睛,看着他短时间内神色变了又变,倒是少了几分方才的狂妄,再度抬头看着他时多了几分恨色。 “若是没有一点把握,段某也不敢随便来此。” “这样痛快说出,倒是也好。” 青衫人见他发狠的模样,却并不将他放在心上,他虽并未看见他出手过,不过既然此人乃是心动期,除了永渊和姬一两人他并无把握能在同境界斗过,收拾这样一个剑心不正的剑修,却是不成问题:“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可否让我们考虑一晚,再同我师兄和胞妹商量一番,明日我必然予师兄回音,还请师兄莫要焦急。” “如此重要之事,确实该商量一番。”段颖面上表露的凶狠,实则却是看着青衫人背后,正冷冷与他对视着那双幽紫眸子,有着极为深浓的戒备之色,闻言便也不再逼迫就坡而下,“好,便给你们一晚时间,明日此事我要你们的答案。” 不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青衫人便觉一阵冰冷气息掠过,那人不带一丝暖意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吾可杀之!” “何必为了此等伪君子脏了手。”林阁景在他方才说出话时,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计策,闻言稍稍转过身注视着那人俊美侧脸,笑吟吟的话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凶戾,“方才听他这般那般说了些,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若是幸运当能一石二鸟,彻底将凤云翔和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置于死地!” 白衣人听他这般说来,面色这才缓和几分,目光却朝着段颖来时,未曾走过的另一边看去,林阁景顺着他一同看了过去,片刻后就露出了无奈之色,淡淡开口道:“小瑾,不必再外面躲着了,进来罢。” 林阁瑾在方才段颖没来之时,就已然有话憋得想要与兄长说,谁知半途中瞧见段颖朝这边来了,只能缩在一处房间角落里,屏息静听着那段颖对兄长的威胁,早就已经怒火冲天握紧手指,此时见已经躲藏不了立时蹦了出来。 “兄长!那段颖并非什么好人,为何要答应他给他宝物!照小瑾来看赶紧唤醒那少庄主,让他们的主子处置了他们才是正道!” 林阁景见她出了这么个主意,神色倒是渐渐凝重下来,摇头拉着胞妹的手臂进门之后,眼看着白衣人再度设下禁制隔音,方才轻声说道:“小瑾,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说到此处,他极轻叹息了一声,想起此时心中复杂爱恨两难的吴恒,眼光闪动了一下:“化师兄受了重伤,毕竟是为了我们,此时劳动他岂不是欠了更大的人情?更何况这件事也不全是坏事,若是能就此斩杀了这群找麻烦的,此后便无人知晓我们才是得到仙宫之中,传承和重宝之人,他前来威胁倒是正和我的心意。” 眼看着兄长将这话说到最后,眼光愈发犀利森然带着杀意,显然是不准备手软放过那些人,林阁瑾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兄长一直是个温和的人,却没想到这不过是宝物牵涉……竟会下如此狠心。 她向来在内门中被许多师兄师姐护着,没有被修真界这许多肮脏之事侵染完全,也就并不知晓在修士之间,抢夺宝物掉以轻心就代表失却性命,闻言只觉得兄长好似有些变了,不由有些怯怯的朝着白衣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好似是要远离林阁景一般。 “兄长是……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想些什么?”林阁景也察觉到胞妹的远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可抬起头来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本想要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许久方才半是开玩笑的问道,“莫不是你以为,为兄真的要屈服于这些货色,乖乖交出已经到手的宝物?” 林阁瑾渐渐低下头来,手指绞得很紧,吞吞吐吐的:“瞧兄长说的,小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有我和永渊就能解决。” 见她尚没有看见设计杀段颖等人的情形,就已然是一副纠结难解的模样,林阁景看着就觉得难受,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别的,目光跟着柔和了几分:“自你出宗还尚未问过你,不知你在凤凰儿身边这段日子,有没有受苦?” 林阁瑾本来正因为方才那件事心神飘忽,闻言也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回道:“没有的,兄长,凤师姐很照顾我,很多次宗主都要她交出我来,凤师姐宁愿自己进监牢,也不愿说出我的下落,这才让宗主暂时偃旗息鼓,只能将凤师姐软禁在那里……” 林阁景知晓胞妹说的都是真话,心中暗叹算是欠下了凤凰儿很大人情,自己为了复仇和药尊等等事情,却不得不杀掉凤凰儿的父亲凤云翔,看起来终究还是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上了,神色也多了几分恍惚:“如此,我还要多谢凤师姐对你的维护,不然照宗主那般作为,你我大抵今曰是见不到面了。” 白衣少女听到兄长的感慨,这才缓过劲来点了点头,脑筋清楚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偷偷看了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白衣人一眼,朝着青衫人身边挪动了几分后,想起凤凰儿反反复复的殷切嘱托,话语有些艰涩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喏喏应着:“是,兄长,凤师姐对我有大恩一_”不到片刻,林阁景就看出她面上的为难,见她不自觉总是将目光朝白衣人那边瞟,又是一副纠结难以开口的模样,心下顿时一沉:“你自方才起就一直吞吞吐吐,可是有什么难以出口的话么?” 白衣人其实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此时悠悠然将眸子转了过来,略带几分疑色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仿佛是在询问她到底要说些什么,同时被两人用眼神盯着的林阁景咬了咬唇,迟疑片刻终究放弃了冷冰冰的白衣人,扯住林阁景的衣摆拽了拽。 “兄长……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 听她说有话要和自己说,联系她方才不断看着白衣人,林阁景心中阴郁之色渐重,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含笑望了一眼听到她的话,已然快步出门的白衣人背影,唇角笑容慢慢淡去:“好了,永渊已经走了,将话说清楚罢。” 林阁瑾没有看出白衣人走后,苍青色的袖摆之下手指握紧,只是闷着头很是为难一个字一个字吐着:“兄长可知晓,凤师姐她……她恋慕之人,乃是……” “是永渊。” 骤然听闻还是凤凰儿的事情,林阁景心中霎时一松,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这次是当真自己疑神疑鬼,竟以为……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放缓了声音直视着胞妹,用一种极为柔和的嗓音说道:“可那又如何?难不成只为了恩德,你便要让我舍去所爱,成全了凤师姐不成?” 第129章 引君入瓮 “不是!”林阁瑾虽说也很是佩服凤凰儿痴恋之心,也有几分帮助她的意愿,可不管如何她最亲的人还是林阁景,更何况白衣人也林阁景认识多年,凤凰儿若是非要破坏两人的情谊,第一个不许的就是她,“小瑾不是那样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兄长知晓——”表露心思的话说到半截,她骤然对上林阁景那双乌沉的眸子,下面的话犹豫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一点点说出口来,越说面上为难之色越浓。 “其实自从哥哥介绍,让小瑾与永渊哥相识后,小瑾就知晓像是永渊哥那样的剑修,若是真心眷恋这一个人,是至死都不会放手的,凤师姐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只是小瑾与凤师姐住在一起,总是瞧见师姐一个人痴痴念着永渊哥,想要劝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亏欠了凤师姐,却不知该如何弥补这一点。” “这不是你要弥补的事情,也不该是你所想的事。”青衫人见她垂着头,仿佛很是懊恼的模样,极轻叹息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安慰道,“这是兄长和凤师姐之间的事情,总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的与她说清楚,但却并非现在的情形,你可明白?” 林阁瑾听了他的话,犹豫了片刻之后,少时与兄长一同生活,甚至在宗内也是这般,她习惯听从兄长吩咐,就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小瑾听哥哥的。” 青衫人看着少女唇角的笑容,心好似被什么握了一下,抬手轻轻搂住面前的至亲,低声喃喃道:“小瑾最乖了,哥哥见你平安,不知多么高兴。” “还有一件事,小瑾想要问哥哥。”林阁瑾被他搂在怀中,带着些眷恋的蹭了蹭他的领口,抬手拽住了他袖子轻声问道,“哥哥,宗主在禁锢凤师姐之时,曾经说过那山上的禁制,是只有金丹期修士才能打开的……你……” 林阁景闻言,含笑应道:“那是永渊给我的剑符,不然凭借我一个人,怎能立时打开那禁制呢?” 林阁瑾本以为是兄长突破了金丹,脸上红扑扑的多了几分血色,闻言面上忍不住有失望之色:“原来如此……小瑾还以为,还以为兄长成了金丹期的修士,这样以后就能不必看别人脸色,甚至可以在宗内当长老!小瑾自己就能一个人……” 说到最后她蓦地住了口,垂下头来不肯再说,反倒是林阁景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抬手握住了她的双肩,与她对视片刻轻声问道:“怎么不说下去?” 林阁瑾咬着唇沉默了许久,方才低声断断续续的问:“……哥哥,那骨笛……” “那骨笛,我已经吹过了。”林阁景便知晓她定然会问,没想到她耐得住性子,竟然憋了这么久才问,闻言低低叹息了一声,自袖中拿出了两枚骨笛递还给她,“至于结果,我现下就可以告诉你——”对视着那双充满期盼的眸子,青衫人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我不同意你与他在一起,并不是简单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是……魔族对于人族来说若只是敌人,那么人族对于魔族来说,就只不过是食物与玩物。” 白衣少女本以为这一次小还秘境之后,骨笛被吹响兄长与自己心爱之人见面,就算是心有芥蒂也不会完全拒绝,兄长是那么疼爱自己……却没想到青衫人会蓦地抛下这样的话,霎时觉得心神俱颤不能掩饰,面上也浮现了几分惊惧与不信。 “哥哥……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他当真是个魔修么?”青衫人眼看着她目光充斥着不敢置信,挣脱了他的手之后踉跄的退了几步,握紧手中的骨笛紧盯着他的模样,目光澄明清澈不染一丝尘埃,“他是跨界而来的魔族,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这点你应该知晓,也终究会明白的。” 白衣少女没有想到,一次见面竟会引出这么大的秘密,她有些不敢相信,希望是面前的兄长在骗她,可在她仔仔细细端详许久兄长的面容,却未曾发现林阁景神色有分毫变化,便知晓这件事确实是真的,颤抖着嘴唇无力的反驳着:“哥哥!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青衫人见她仍然不肯相信事实,却也并不逼迫她,而是静静的与她对视:“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与你相处之时,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白衣少女接触到他的目光,一时间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骨头,浑身发软的跌坐下来,低声喃喃道:“不……我不信……” 青衫人一动不动,仍旧用方才的模样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呼出一口气来:“我知晓你心中有他,一时间不能相信,可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兄长,我愿意你与你心爱之人厮守,可不愿你突然死于非命,还是死在你所爱之人的手上,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才是。” 说罢这话,只听他的声音空空荡荡在屋内回响,林阁景突然觉得有说不出的疲惫,摆了摆手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语气却冷硬下来:“罢了,不管明日清晨你能不能想明白,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你去办,夜间我还会去你那里一趟,你自己回去慢慢想想罢。” 白衣少女浑浑噩噩的握紧骨笛,闻言有些怔然的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没能回过神来,扶着一边的桌案站起身来,只觉自己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好歹才从唇间挤出一点声音:“…… 曰"ST耳”疋,可可〇林阁瑾出去许久之后,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的青衫人,终究沉沉叹息一声坐了下来,抬手支住自己的额头,片刻之后却察觉极轻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便是那人熟悉的冰冷气息,将他整个人都全然包裹起来,他唇角不由多了一丝微笑,朝着身后靠了过去,正好被那人抬手搂在怀中,低沉冰冷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告诉她了?” 青衫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显出几分茫然,声音轻轻的:“她一定会问起,我总是要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 白衣人凝视着怀中人的面容,抬手轻触他的唇角:“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青衫人稍稍侧过身来枕在那人肩上,鼻端萦绕都是那人冰冷气息,紧绷的心弦不由一点点放松下来,忍不住抬手抱住那人的肩背,低声喃喃唤道:“……永渊……” 白衣人仿佛能够察觉他此刻心中的挣扎,想起方才林阁瑾出门时那副难看的神色,薄唇抿了抿弯下身来,霎时打横抱起青衫人放置在床边,自己也跟着躺在了他身边搂紧了他,柔软的唇贴在他冰冷的额角上,瞳孔幽深沉声道。 “休憩片刻。” 青衫人被他的气息完全包围,只觉得自己神智昏昏沉入一片黑暗,片刻时间呼吸就平稳了些下来,白衣人目光深深的盯了他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幽紫色的眸子中闪过几分光芒,转瞬间又压入了瞳孔深处。 第二日一早,凡间太阳还未升起之时,青衫人立于小镇周围山峦上,面前是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的吴恒,与一直神色恍惚的林阁瑾,背后则是一如既往沉默的白衣人,几人俱站在山巅之上没有说话,直到林阁景注视着面前两人片刻,骤然开口道。 “师兄,我妹妹就拜托于你了,望你们一定保重。” 吴恒自从昨晚面前师弟夜访,告知自己今日要做的事情,和之后的计划与那些剑修的心思后,就一夜无眠在思索这些事情,临走之前怕自己狠不下心,连仍旧昏迷未醒的化承炎都没有去看,而此刻早已下定了决心的他闻言立时点了点头,看了身边神色恍惚的林阁瑾一眼,声音笃定:“师弟放心。” 林阁景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去,手指不自禁在袖摆中握紧,目光跟着凌厉凝重起来,许久方才低声道:“走罢。” 白衣人望了一眼那已然消失身形的两人,手中长剑浮现起一丝剑气,如同稚嫩的幼苗般缠绕在冰冷指尖上,幽紫色的双眸划过令人难以直视的亮色,薄唇微抿仍然沉默着没有开口。 不出青衫人心中所料,还不到正午的时间,段颖就发觉了客栈中少了两人,立时神色变化走到两人房门前,一把推开木门声音森冷表情可怖:“林师弟昨日才与我说要考虑,今日清晨就让吴师兄带着林师妹离去,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将我们兄弟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第130章 一追一逃 “岂敢呢,段师兄。”青衫人此时正含笑坐在桌边,将温好的青梅酒为身畔人倒满一杯,神色淡淡声音也无丝毫与平日不同,见他这般不掩饰心思的推开屋门,目光自他身上那副书生打扮掠过,“说好晚上再给你回答之事,师兄不会是已经忘了罢。” “……自然不会。”段颖见他今日神色仿佛与昨日不同,却又不大清楚不同在何处,大抵是察觉到林阁景昨日不过是在敷衍他,他的神色霎时多了几分狠戾狰狞,“就怕到时候,师弟和这位永师兄,又一起不见了。” 青衫人缓缓将手中酒壶放下,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不再看他,声音淡淡:“既是担心,不如好好看着我们,如何?” 段颖见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知晓他这样的反应,虽说已然约好今晚考虑清楚,八成是会交出宝物的,可还是气得眼光变化难以自抑:“师弟真是牙尖嘴利,为兄不及。” 青衫人没有理睬他的意思,目光盯着白衣人喝下那杯温酒,幽紫色的眸中闪过一道柔光时,唇角不由浮现浅浅淡淡的笑容,也不管这样的态度惹怒了门外的段颖,令他很快就忍受不住挥袖离去,垂下的眼帘正好遮住乌沉沉的眸子。 就在离这间屋子不远处的另一间屋中,几个剑修正低声谈论着什么,直到一声极大的开门声响起,几人才纷纷站起身来朝着进门的段颖看去,屋内唯一一个金丹期的剑修端坐在角落中,听见声响只是睁开了眼睛扫了他一眼,便继续靠在墙壁上调息修炼,倒是一个心动期的剑修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试探道。 “师兄,你这是……” 段颖这一路一直隐忍不发,到了此刻终于是忍不下去了,挥袖狠狠将们关上,面容阴郁的低声吼道:“不过只有两个人,居然敢这么耍我!” 话音未落,听到这话的剑修们都是面面相觑,眼看着段颖的神色实在有些可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了,片刻之后眼看着他仿佛骤然响起了什么,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随即自袖中锦囊掏出了一张传讯符,晈破了手指快速在上面写字。 其中一个剑修见他神色莫名亢奋起来,虽说脸上的阴郁没有散尽,却比方才那副虽是要爆发的模样好了许多,便尝试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传讯符,但却在看到那传讯符上写的是什么时,骤然神色变化语气惊慌开口问道:“师兄,你发这传讯符是要……为何你要发传讯符给元黎宗?” 剩下的剑修闻言,也跟着都露出惊讶神色,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朝着段颖手中那张传讯符上看去,纷纷带着担忧道:“是啊,他们刚刚还追杀我们不休,好不容易逃到了此处没碰见追杀修士,师兄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不,这话不对!元黎宗发出追杀令,追杀的不是我们名剑山庄中人,而是那四个逃犯! 如今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只剩下那深藏仙宫宝物的两人了,若是还不动手被他们跑了,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不说,又拿不到一件宝物,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颖不断听到身边那些剑修劝说,却毫无所动的将传讯符写完之后,唇角渗出阴沉的笑容,咬牙低声说道。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打算夺宝,何不卖元黎宗一个面子,更何况凤宗主那般人物,找到了这两人杀了之后,想必是看不上那些宝物的,我们不必动手就能得东西,此时渔翁得利岂不快哉!” 众人一时间没能想到这个,此时一听他提点立时醒过神来,想了想觉得倒有几分可行之处,便跟着变了态度。 “师兄说的也是……” “师兄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些附和的声音里,段颖难看的神色终于平复,书生的谦谦模样再度显露,直到一直靠在墙壁之上,默然无语紧闭双眸的人蓦然睁开眼睛,声音冷淡没有分毫情绪:“我不去。” 段颖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个唯一的金丹修士,此时会跟自己唱反调,眉宇间怒色再起:“你——”“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走,倘若你们都走了之后,山庄那边的‘小庄主’派人追杀,少庄主的安危怎么办?”即使被段颖用恶狠狠眼神看着,那人依然神色不动的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化承炎,目光淡淡中有着坚定之色,“我是少庄主的影卫,而你们不是,愿做什么做什么我管不着,既然要走就别留在这里碍眼,不送了。” 一个心动期的剑修乃是山庄内外门弟子,因他自己总是不能突破丹障,所以对这些金丹期的修士面上讨好奉承,实际上却有些别样的嫉妒,闻言立刻低声在段颖身边低声咕哝道:“哼,不过是个金丹而已,有什么可张狂的……” 另外一个心动期剑修闻言,忍不住皱眉低声问道:“难道他连宝物和传承都看不上?” 那个修士低哼了一声,目光愈发鄙夷的应道:“他不是看不上,就是想要抱着少庄主的大腿,可是现下小庄主在庄内势头正盛,少庄主越来越不受庄主喜爱,要不是个金丹修士早就… ...»他的话刚说到此处,就被听到的段颖抬手阻止,书生模样的剑修握紧了掌中折扇,虽说少了个金丹之后,他想起那白衣剑修的可怕剑气,就觉得心中有些发虚,可方才的传讯符已然发了出去,更何况他自己对那仙宫中的东西,当真是十分垂涎。 上一次出了仙宫之后,他心中恼火带头的剑修迫于白衣剑修之威,竟一下就放弃了那份到手的地图,就与剩下那四个人分开跟随了前去找吴恒的化承炎,心想着若以后能够再入秘境,怎么都要跟在化承炎身后捞些油水,却没想到化承炎竟为了一个金丹期长老,还是元黎宗的弟子伤成这副模样,他别提内心有多么恼火了。 后来他猛然再度见到那白衣剑修,立刻就认出了此人是抢走地图之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这两人拿了地图又进了传承之路,定然是自那已然封闭的仙宫中得到了什么,心中的贪欲顿时沸腾翻滚怎么都抑制不住,此时一个金丹的退出根本压不住他的心思。 这么下定了决心之后,段颖带着些不甘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此刻生死未卜的化承炎,也不敢真的害死了少庄主,就只低低的一句:“可惜他是个金丹,我们倒是少了一个臂助……不过也无事,反正有元黎宗宗主来收拾他们,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那些剑修自他来之后,一直以他马首是瞻,闻言便点了点头。 “师兄说的是。”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找人看着他们,万一他们要是逃跑的话那我们……” “说的不错,那我们……” 这些人定下了计谋要对付那两人,便兴奋至极的低声讨论起来,殊不知就在他们眼底闪动着贪婪光色时,隔着两道墙的青衫人挥袖收了术法,含笑转过身来看向将剑负好的白衣人,声音淡淡。 “倒是还有一个聪明人,只可惜也就是这一个了。他们此时正在商量,这个时候我们也该走了。” 白衣人沉默着走到他身边,握紧他的手腕挥袖出了屋子,便在他脚下喷吐出尺长剑气,托着两人一同朝小镇外西方而去时,旁边房间中的人方才察觉到了不对,立时快步出了客栈看向两人快要化为小点的身影,惊声叫道。 “不好,他们逃了!” “快追!” 众人见状也顾不得什么,忙御剑朝着他们掠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不一会却见那两个身影朝着仙宫而去,段颖心中不由涌起几分疑惑和更大的贪心,口中喃喃道。 “他们是冲着仙宫的方向逃去的……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么?仙宫不是一个月前就封闭了么?难道他们得了仙宫的宝物和传承后,这么大一所仙宫也归了他们操控,可以随意开关进出么?” 其他跟在他身边的剑修听到他的推断,顿时两眼放光扬声道:“若是那般,那仙宫中那么多的宝物,我们都连见也没见过,哪怕只是分一杯羹,估计也不虚此行!” 第131章 万载飘零 半空中话音还未落下,那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已然立在关闭一月,周围已然没有修士守着的仙宫前,青衫人缓缓转身看着疾行而来的那些剑修,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含笑,和身畔之人双手相扣朝着仙宫大门处褪去,不一会便见那牢固的禁制便如同水波一般,霎时在他身后层叠荡溱开来,将两人的身影霎时吞没不见踪迹,也包括那最后一句带笑的声音。 “他们来了,时间正好。” 段颖没想到会亲眼见到仙宫禁制再度开启的时候,眼底霎时闪过浓重的贪婪和深沉暗色,手指颤抖着在袖中握紧身形落在不远处,持剑快步朝着仙宫跑去,同时口中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众多剑修说道。 “他们已经进了那仙宫之内,也果然可以控制那仙宫!趁着仙宫还未关闭,我们也一同进去!” 其他的剑修也被贪欲冲昏了头脑,只有一个修士心有戒备放缓了脚步,迟疑的看着那仙宫入口,没有立时跟着他朝那边闯去:“……师兄,可他们若是能够控制仙宫,此刻又引我们前来仙宫,那他们岂不是在给我们设陷阱……” 段颖此时已经被那两道突然消失的身影,引出了心中难以抑制的贪欲,闻言一边朝着那敞开的仙宫禁制走去,一边面带得色的扬声说道。 “仙宫如此广大,本来是渡劫期修士的居所,凭他们这点修为,控制仙宫进出怕都是极限,不会再有力气操控其他的,我们才要趁着仙宫未曾关闭,立刻进了这仙宫之中守株待兔,等到凤宗主来了之后杀掉他们,我们正好抢夺仙宫的操控之权!” 话音未落,这几人已经完全跃入禁制之中,只留下了那个唯一心有犹豫的,站在禁制之前咬了咬牙,终究也抵抗不住诱惑刚要上前,却见面前敞开的禁制再度泛起波纹,一个雪色的身影挟着一道劈天裂地般的剑光,霎时让他眼前一片昏暗再也没了知觉。 看了一眼自己脚边被劈成两半的尸体,白衣人面色不动自禁制中迈步而出,在他背后的禁制蠕动一番后放出七彩光晕,隐隐约约透出数柄由剑气化成的长剑,仿佛跃跃欲试想要攻击什么一般。 就在他落定步子不到片刻时间,在他面前的虚空仿佛骤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般,一张燃烧着的挪移符化成飞灰飘散而出,一身白袍宗主衣饰的凤云翔自敞开的虚空缝隙中,一步一步缓缓走了出来,目光冷冷的与他幽紫色双眸对视。 “没有想到,你当真有胆独自挑战本座。” 白衣人手中青雀剑嗡鸣不止,衣衫之上仿佛也沾染凌厉剑气,那双幽紫色双眸淡淡注视着面前之人,薄唇微动沉声低语:“战!” 就在禁制之外的白衣剑修垂下眸子,骤然挥剑迎上凤云翔神色狰狞的一击时,立于百草仙宫牌匾之前的林阁景,则缓缓关闭面前那扇装着冰棺屋子的大门,转身而立时正好见到段颖带领着一群剑修气势汹汹的逼了过来,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勾唇而笑,竟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模样段颖即使看见他的神色,也并不觉得他能够逃过面前这些人齐力而战,反倒收敛了几分贪欲看了看四周之后,剑尖朝着青衫人的鼻子尖上指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叫做永渊的剑修呢?” “想见永渊,你还尚且不够资格。”林阁景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的牵丝竹若隐若现,眉间第一次出现一点苍青色竹影,指尖缠绕起晶亮的透明细丝,“不过……说不定过了我这一关,你就能见到他了。” 话音未落,一只拇指大小的蓝紫色蝴蝶,自他脖颈间飘飞而起,带起一蓬蓬的金色粉末,在那些修士面前绕了一圈之后,轻盈的停在了青衫人头顶的牌匾上,翅膀一张一合难窥形貌究竟几何。 就在小幻蝶飞过众人的那一霎,林阁景手指微动之间握紧一片菱形玉片,段颖等众人面前的空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切割开来,化作一片片镜子翻转折射影子,透明的细丝自他们脚底蜿蜒而上,带着无色无味的剧毒弥漫开来。 一根细丝霎时束纟専住站在众人最后方,一个只有心动初期修为的剑修身上,立时让这个面容稍有些惊慌的剑修一愣,眼底清明的神色渐渐化为混沌,随即两根七彩的细丝之中,一根自他太阳穴上窜入,毁掉了此人的识海,另一根钻入其丹田破掉他的灵根,修为则被他周围的细丝缓缓汲取。 汲取修为仅在片刻之后,控制着其实已然死去的剑修,蓦然抬手一剑朝着身前修士的丹田而去,只听一声惨叫之后在他身前的修士丹田被破,引得本来还士气昂扬的众剑修心中毛骨悚然。 回头去看的时候,正是那两个已死之人在林阁景牵丝竹的操控之下,另外让其他两个剑修一死一重伤,转眼间那细丝就控制了四个人为它所用,与剩下的这些剑修互相斗了起来。 “他的真神是牵丝竹!牵丝凶竹!” 争斗之中死的剑修愈发多了,其中一个剑修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持剑朝着在自己身上渐渐缠绕,完全透明却无法砍断的丝线看去,口中的惨叫只维持了最后一瞬,他整个人就再也没了声音,下一刻再度转过身来之时,已然成为了牵丝竹的傀儡。 段颖见到情势愈发危机可怖,心中的恐惧霎时战胜了贪婪,回身时看见不远处正在操控牵丝竹,手心中玉片闪烁光芒的林阁景,突地朝着他的方向而去扬起长剑,想要在那人来不及控制牵丝竹时杀了他,便见那身着青衫的人蓦地仰头对他一笑,他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仿佛撞上了什么,紧接着他只觉眼前一片紫色光晕闪过,面前所见一切乍然变化成了刚进门之时,他身后带着众多剑修气势汹汹上前,用剑尖指着林阁景鼻端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 段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以为面前才是真正情形,顿时心中大喜失却恐惧,扬起长剑就要杀了面前含着浅笑,看起来仿佛没有别的遮蔽的林阁景,谁知不等手中的长剑砍到林阁景的身体,他自己就骤然觉得眼前一黑,下腹的丹田处跟着剧痛蔓延。 青衫之上被点点暗红鲜血染湿,开出一小朵一小朵零星血花,林阁景低头看了一眼所有被牵丝竹控制的修士尸体,和最后已经在幻境中死去的段颖,先是极为轻微的皱了皱眉头,挥袖将那些血花霎时拍打一空。 待他将自己衣衫上的血清理一空,目光回转凝重的看着此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毫无动静也未曾触动禁制的外间,沉吟了许久之后将面前这些刚炼成的修士傀儡放入储物手镯,转过身来再度推开了百草仙宫的大门,目光落在了门内那具栩栩如生躺在冰棺中,面带微笑沉睡着的少年身上。 此时的仙宫禁制之外,正被半空中两人对战的余波掠到,不断泛起层层涟漪七彩光芒闪烁,整个禁制像一只鼓起的气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戳破般,可见凤云翔和白衣人之间对战的激烈——白衣剑修此时身侧被剑气包围,银白色的光芒炽烈灼人眼目,手中的长剑嗡嗡直响沉浸在方才对战的余波中,眉心中央的小剑清晰的如同能够显化般,两人战斗许久他的薄唇少了些血色,神色也比以往都要凝重。 凤云翔见他暂时退开也不前去追击,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背后的真神九枭元藤亮起时,抬手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的武器,是一柄状似轮盘其上都是锯齿的灵器,在身后藤蔓的操控之下高高浮起,朝着对面的白衣人攻击而去! 就在他取出灵器要杀死白衣人时,他背后的禁制中突然泛起剧烈光芒,数不清的透明细丝自禁制后弹出,霎时挡在了白衣人面前将那件灵器缠住,白衣人则看都没看迎面而来的灵器,气息浮动之间掌心之中浮现一枚小剑,沉入青雀剑中绽出柔和银光。 “即使拿出剑胚,你也赢不了本座!” 话音未落,那转轮般的灵器已然挣脱细丝,呼啸着朝白衣人冲击而去,下一刻却被一把长剑格在了原地,天地之间倏忽暗了下来,细细的雪花自半空中飘落而下,在脚下的土地上化为一柄柄小剑,扎入地底结成难以抵抗的巨大剑阵。 林阁景抬步迈出面前禁制的那一瞬,便看见那一道背对着自己的雪色身影,耳边骤然响起那人淡然冷峻的声音。 “万载飘零。” 第132章 杀了他们 飞雪自天穹覆盖而下,掩盖住暗红鲜血蜿蜒。 凤云翔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恐,眼尾的红色开始冒出丝丝黑烟,痛苦的将五官扭曲奋力抵挡那人长剑,嘶声道:“这剑招,不可能……飘零剑永绝已经……” 风雪夹杂着犀利的剑气愈发大了,即使是林阁瑾这般快要突破丹障的修士,也忍受不住的贴在了禁制之中,手中碧色灵光不断闪动背后牵丝竹哗哗作响,那竹叶上显出一具具骷髅挣扎扭曲起来,引得他乌黑的眸子中泛起一丝血色。 便在这裹挟着天地之力的绝强之剑下,凤云翔手中的灵气霎时破碎开来,七窍之中蔓延出的黑气化为一个影子,下一刻就被这剑光跟着撕扯成两半,那身着白袍形容狼狈的宗主霎时坠落至地上,七窍流血之后惊惧着遁光而去,将背后追杀而来的剑气抛在身后。 “永渊?” 眼见着那人收起剑胚持剑而落,眉心处的小剑也跟着渐渐消失,手中的青雀剑却未曾放下,神色更是与平日有着说不出的不同,幽紫色双眸仿佛笼罩在这片飞舞着风雪,刺目冰冷的气息环绕在他身畔,却没能阻挡林阁景靠近他的脚步。 稍稍低头见身畔之人担忧目光,那双幽紫色的双眸仿佛薄冰化开,抬手将那人护在怀中后,挥袖将漫天的风雪笼入袖中,阳光照射下面容苍白的几乎透明。 林阁景伏在他怀中迟疑许久,终究还是低声说道:“刚才凤云翔口中的飘零剑,是……” 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白衣人却蓦然收紧手臂,错开了他的眼神轻声说道:“父亲。” 林阁景即使心中早有预料,也微微一惊。 永渊的父亲……飘零剑永绝…… 永绝……怎么会是这样的名字…… 他心中思绪复杂难解,白衣人则蓦地垂下眼帘,目光不知凝望着何处。 常年风雪呼啸的极北之地,冰雪终年不化寒气不曾散去,多年之前他从未见过春日,更不知天地之间除了一片雪白,还能有什么别样的景色。 “渊儿。”呜呜的声音是狂风吹过岩壁,那一只宽大又温暖的手落在他发间,迎着风雪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却一字一顿极是清楚,“记住人命的哀吟,方有持剑的资格。” 从容挥剑之时,惊天彻地恐怖。 “沉沦飘零苦,自尔相决绝。” 鲜血飞溅如雨般坠落而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冰雪之外的景色,却是沐浴着至亲之人的生命。 “……永氏一脉,自此而绝。” 握紧那还带余温的剑柄,沉入鲜血与腐烂血肉中,恍惚中仿佛只有永世沉沦。 直到——“……永渊?”他眼前渐渐恢复以往淡然,目光自脚边染成褐色的土地掠过,看向正凝视着自己,神色紧张面容俊秀的人,“是我不好……又让你想起……” 他有些怔然的凝望着这个人,蓦地伸出手来将他紧紧环抱。 低声唤。 “阿景那双幽紫色的双眸骤然闭上,掩去记忆中难以逾越的痛苦,声音低沉悠长仿若吹息。 “……阿景。” 凤云翔拖着重伤逃跑而去,最有可能便是回元黎宗去,两人平静下来之后商议片刻,就准备立刻悄悄归回元黎宗内,在众人不知之时杀死重伤的凤云翔,随后他发出的追杀令和药尊此时情形都能得到解决,早就埋伏在宗外四周的吴恒和林阁瑾,想必也能成为他们两人的助力。 经此一役,林阁景不光独自对抗众多剑修,借以让体内的牵丝竹吸摄许多剑元,隐约折射出这些剑修所悟之道,又独自以灵力催动万象天龙玉璧,对破金丹丹障之法稍稍有了些感悟,可谓是收获巨大。 白衣人表面看起来全无变化,实际上气息催动可怖剑招之后,他的修为已不知不觉到了金丹中期,只不过尚未完全稳固因此蛰伏下来。 生怕迟则生变,林阁景暂时压下金丹感悟,白衣人也未曾调息过,便飞速朝着元黎宗的方向赶去。 “他体内,有魔气。” “魔气?”身畔之人骤然开口,林阁景闻言陡然一惊,面色霎时沉了下来,“又是魔气,能看出是魔族留下的,还是魔修留下的魔气么?” 白衣人极为轻缓摇了摇头:“心魔。” “他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没想到会是这一个,林阁景心念电转,唇角蓦然露出微笑,低声说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这样的话,待我们杀了他之后,就不必太多解释,只需有他入魔证据,我们的罪过自然可免。” 白衣人深深注视了他一眼,幽紫色双眸光芒微闪。 “此事过后,汝便结丹。” 林阁景没有听出他话语深处的意味,闻言自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已经有了苗头,此事过后我立刻闭关,十年之内定然结丹。” 放出追杀令之后的元黎宗,此时正是一片暄闹之景,再也不复以往的平静悠然,许多修士在半空架起遁光飞行,呼啸而过的气息让药峰之上种植的翠竹,都不得不弯下腰来沙沙作响,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折断一般。 然而就在这些飞掠而过的修士中,有一些对这些灵竹很有兴趣,看着此时药峰没有主人,就随手折下几支带回山中种植,大部分修士则都对此没有兴趣,也就并未瞧见在密密匝匝的竹林中,一只蓝紫色拇指大小的蝴蝶飘然落在一片竹叶上。 借着千寻布下的幻阵而行,林阁景和永渊很快抵达主峰议事殿中,一直暗中感应着气息的小蝴蝶飞到半空中,撒着淡金色的粉末落在了议事殿宗主之位上,好似是调皮的贪玩一般,林阁景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上首的宗主之位前,手指迅速在地上画下一个阵法,又轻轻的敲了敲画下阵法的地方,面容微变低声道。 “在下面。” 白衣人听到他的话,立时跟着上前握紧青雀,闭目感受了一番气息,也能够察觉那股若有似无,还带着一股血腥气味的气息,就在这宗主之位的正下方,正要一剑朝着下方劈过去,一阵腥风便随着巨大的灵压,霎时冲破了地面跃了出来。 林阁景被这个身影的气息逼得后退一步,定睛看去却只能看清一团阴影而不见身形,立时冷哼一声挥袖将四周铜灯点亮,顿时映出了那团阴影真正的模样——那的确是凤云翔的模样不错,只是那张面容上满是血污,七窍中不断流下暗红色血液,丝丝缕缕的魔气同样自七窍冒出,却因为殿内阴暗看的并不明晰。 眼见着凤云翔已然是强弓之弩,林阁景眼眸中不禁冷光闪烁,正要上前一步跟在白衣人身后,一同杀了面前的仇人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阳光自被打开的殿门投入,完全映亮了殿中此刻的情形,和此时迈步而来的那道蓝色身影。 “住手!” 林阁景没想到快至最后一刻,竟会有人横空而至阻拦他们,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他的神色骤然变化转过身来,看向面色沉凝朝着自己走来的蓝色身影,微微眯起了眸子:“…… 二师兄?” 褚师岳停步在他身前不远处,目光自他的身上落在了白衣人的身上,一字一顿道:“师弟,你不能杀了师父。” 他的话音未落,自他身后的台阶之上,骤然出现了许多修士,正是那些得了追杀令,四处寻找他的修士! 他们一见到林阁景以及他身后白衣人,和不远处看不清面容情形的宗主,立即自以为自己来的正好,纷纷在褚师岳身后吵嚷起来,有些想上前捡便宜攻击两人的,却被白衣人很快发现,剑气自他们脚面之前扎进地面,霎时无声无息的形成一道鸿沟。 眼见着白衣人如此厉害,这些修为都不到金丹期的弟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吵嚷之声却越来越大了。 “叛宗之徒,竟敢伤害宗主!” “杀了他们!” “没错,杀了他们!” 第133章 性命相逼 林阁景眼看着在那道鸿沟之后,这些弟子眼神戒备神色恐惧,虽然喊得大声却不敢上前,唇角不由露出一丝讥嘲笑容,蓦地朝前走了一步冷声道。 “待我将话说完,你们再杀不迟——二师兄,是你帮他藏到了此处?还引着这些人前来?”说罢这话,他霎时挥袖侧过身来,让烛火将背后凤云翔此刻模样,完全照了个清楚,同时冷声喝道,“你没有看出他已然入魔了么?难道到现在你要包庇他么?!”其中一部分弟子见识多些,一见到凤云翔那可怖的模样,就猜到了什么面色连变,此刻闻言更是忍不住退了几步,有些惊惧的看着这几个人。 “……入魔?宗主入魔了?” 除了这些人不说话外,其他一些未曾见过魔气的弟子,却对他的话有些不信。 “不可能,他们这是在撒谎!” “不错,这是他们逃避罪责的办法——”“既然你们不信,不如看看这个。” 林阁景见他们死鸭子嘴硬,唇角笑容愈发锋锐,抬手隔空朝着凤云翔一击而去,下一刻就被那看起来虚弱,实则还有些力气满面血污的人挡住,只是升腾而起的黑烟难以隐藏,立刻窜至殿内朝着弟子们而去。 眼见着那些可怕的黑气朝着自己而来,众多弟子手忙脚乱的应付着,没有见到立于最前的褚师岳,已然在那黑气跃出之时,面色无止境的沉了下来,却没有出手阻挡或是出言辩驳,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身后的凤云翔,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些弟子一旦靠近那黑烟,也立时察觉到这就是魔气,顿时一个个都惊叫起来。 “当真是入魔了……是真的!” “这是魔气!” 惊讶之后,黑气很快被清扫一空,弟子们纷纷变了眼神,观察着殿中对峙的三人,又忍不住嗡嗡的议论。 “入魔的宗主所下命令我们还要不要听……” “二师兄为什么要护着入魔的宗主?” “那个林阁景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宗主的秘密,这才被入魔的宗主发出追杀令的?” “我也不知道,要不静观其变……” “是啊宗主可是金丹期,我们就算上去也没用……” 众多弟子一边嗡嗡谈论着,大部分都很是惧怕已然入魔,此时还有金丹期修为的凤云翔,倒是不再为难林阁景两人了,褚师岳见此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法器准备上前,他虽知自己这么做不对,可…… 思绪未曾成笃然念头,沉重脚步声蓦地自他背后响起,苍老声音中犹有威势。 “宗主入魔,自然该死!” 众弟子闻言,立时看向话音来处,面上神色各自不同,却一同低身行礼道。 “见过执法长老!” 尤其是执法堂的弟子们,面色都很是激动的凑上前去,围在了前来的人身边:“长老!” “宗主入魔已久,早在老夫出外巡游之时,就设计想要将老夫杀死,谁知却被老夫躲过一劫,此时终于能够自如行动,恢复功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宗将此魔除了!” 老者面容肃然隐带杀意,正一步步朝着议事殿上而来,虽身上的气息比平日微弱一些,声音却不减分毫:“执法堂听令!” 执法堂众多弟子闻言,立时拱手应道:“弟子在!” 老者眼眸微眯,冷声喝道:“诛杀魔头凤云翔!” 众弟子轰然应是:“弟子遵命!” 林阁景离老者有些远,不能看清老者面容,却能听清他的话语,闻言唇角笑容淡淡,看向背对着众人的褚师岳,轻声说道:“二师兄,你当真要阻拦我们除魔么?” 褚师岳手中法器闪烁光芒,不顾面前立着的林阁景,挥袖朝着白衣人而去,白衣人眉头微微一皱,碍于林阁景与褚师岳的交情,只是闪躲却并不出招,直到林阁景错身挡在他面前,抬手用细丝绑缚住褚师岳的法器,皱起眉头低声喝道。 “二师兄!莫要执迷不悟!” 凤云翔眼神阴郁的站在三人之后,即使面容不清神色也恍惚茫然,气息也已然衰弱到了难以出手,仍旧吃力的挣扎着朝前走了一步,低声喃喃道。 “你们……杀不死我的……” 蓦地听到凤云翔的声音,正在阻拦褚师岳的林阁景神色一变,白衣人双眸一沉就要出手之时,一道火色身影霎时落在了凤云翔之前。 “我知道,你不想杀师父。”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大殿中出现,那人背后隐约升起一团火焰,灼灼映红了他的面容,“你做不了的事情,我来做。” 褚师岳没有想到他会出现,看见他对仍留有最后一击的凤云翔出手,立时神色骤变挣脱了林阁景,却来不及走到那人身前阻止,只能高声道:“不,玉辛!” 白衣人横剑挡在了褚师岳面前,幽紫色双眸仿佛无底深渊。 公玉辛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却能预料到他们会出手阻挡褚师岳,面上泛起一丝决然:“你们不要出手,让我一个人来对付。” 林阁景闻言看了一眼身边白衣人与褚师岳对战之地,只能察觉到两人害怕毁了议事殿都尽力缩起灵力威能不波及周围,放眼望去却是两团光芒纠缠在一起,怎么看不清其中到底情形如何。 眼见如此他却也不担心,如今白衣人功力足可与凤云翔抗衡,对付褚师岳绝不会受什么伤看起来公玉辛已下定决心要去与凤云翔对战,林阁景注视着那人眼中的沉凝不化之色,叹息一声后终究点了点头:“三师兄小心。” 同在此时,老者也已然站在了殿门前,身后跟着的众多弟子见此,纷纷低声开口道。 “长老,这——”看着公玉辛已然上前,老者神色凝重摆了摆手,沉声道:“暂且看看。” 公玉辛手指盈起刺目的红色光芒,与身受重伤的凤云翔动起手来,面容在火焰的映衬下却愈发凝重,林阁景注视着他们两人对战片刻,手指不自觉在袖中握紧,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步看的更清楚时,一道蓝光霎时自他身边掠过,带着巨大灵压的一掌朝着他奔袭而来,顿时让他微微变色抬手阻挡。 可还不等他接触到那蓝光,白衣人已然落在他身前,挥袖将那一道光芒收入袖中,显然褚师岳临走前挥出的那一掌,是为了暂时拖延白衣人而并非是为了伤害林阁景。 看见面前几人迅速纠缠在了一起,褚师岳是前去帮重伤的凤云翔的,而公玉辛见到他前去帮忙,却不肯收手反倒反倒用了更多灵力,林阁景目光凝重的看着他们对战,耳边传来白衣人冰冷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拼了命。” 林阁景知晓他说的人是褚师岳,心中也明白在性命相逼之下,白衣人不好太过伤了褚师岳,只好放出空隙让他朝凤云翔那边去,念头一转便知晓他的心思,不由极轻的叹息了一声。 褚师岳毕竟是凤云翔带回,虽说不是从小养大却是有传法之恩的师尊,就算知晓他做错了很多事还入了魔,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云翔就这么死去。 就在青衫人正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们,褚师岳也顺利的挡在了两人之间,阻止了公玉辛即将出手的一招,收手之后紧盯着面前的人,面容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般,吃力的摇了摇头低声道:“玉辛,你为何……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不——”公玉辛手中托着一团火焰,艳红色的火焰焰心之中,映亮他的神色变幻莫明,闻言面上终于褪去最后一丝犹豫,沉声道:“让开!” 便在他们两人这般对峙时,凤云翔身上魔气已经氤氲开来,几乎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只剩下那微弯紫黑的唇。他随即抬手握住了褚师岳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长出纯黑的指甲,抬手就朝着他的丹田而去! 出手之时,声音中尚存满意之色:“没有想到,徒儿你如此忠心耿耿,既然如此……就将你身上的修为,通通都给了为师罢!” 褚师岳一直背对着凤云翔,没能看见那人伸出的手,然而正对着凤云翔的公玉辛,却已然看清了一切,目光一冷手中火焰击出,另一只手则抓紧一柄短剑,霎时用剑脊将面前褚师岳朝侧面拍去,自己则迎了上去挡住了这一击。 第134章 以命抵命 待蓝衫修士错身被短剑拍歪身形,近在咫尺察觉不对回头之时,却看见那只冒着黑气的手指,骤然没入公玉辛的丹田之中,褚师岳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手上的灵力缓缓散了开来。 “……玉辛!” 林阁景眼见着事态急转直下,不由上前一步生怕凤云翔跑掉:“三师兄!” “真可惜。” 就在褚师岳颤抖着手指上前,仿佛是想去抓那垂下的火色衣袖时,被凤云翔抓碎了金丹,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痛楚的公玉辛,却蓦地露出微笑仰起头来,不管胸腹之间和唇间尽是鲜血,一字一顿低喃道。 “这一次,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灵压就朝着众人倾袭而来,紧接着什么东西骤然爆裂开来,林阁景几乎是瞬间觉得眼前一白,下一刻就被身边的人护在怀中,面前剑气组成的禁制挡住了冲击,站在殿前观战的那些人更是纷纷后退,哀哀惨叫的倒了一地,可见公玉辛放出之物威力巨大。 待到众人恢复视觉看再度向凤云翔之处,就都看见凤云翔已奄奄一息的趴在不远处,身上的气息与凡人已然相差不多,那些盘旋的黑气也随着他的修为消失,跟着也完全散去了。 公玉辛就躺在离他不远处的铜灯下,丹田被掏出一个大洞金丹破碎,眼见着气息愈发微弱下来,鲜血蔓延而出红衣染成黑褐色,褚师岳只扫了不远处凤云翔一眼,就有些踉跄的跪倒在公玉辛身边,颤抖着要去触碰那人的唇角,喃喃着道。 “不,玉辛……” 褚师岳维护着凤云翔不愿其死去,正是因为当初的教养之恩未报,而公玉辛宁愿代替褚师岳被毁掉丹田,也一定要杀死凤云翔,则是自小就与褚师岳在一起,因为那不知何时而起,却一往而深的情愫——林阁景看了一眼那边,知晓金丹修士被抓碎金丹,若没有属性相合的至宝相救,给予他时间疗伤后重新结丹,公玉辛就定然是必死无疑。 念及前世他们两人的结果,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一种更好,叹息一声就稍稍转移眼光,缓步走到了凤云翔面前低下身来,细细端详他此时充斥着狼狈颓然的面容,沉下面容指尖窜出透明细丝。 如今只要轻轻一击,就能杀死面前的仇人。 这一次死的人,不会再是他所爱之人,而是他恨之欲死的仇人。 就在他微眯双眸准备出手之时,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却蓦然断断续续的,自方才凤云翔脱身而出的那个洞穴之内,传了出来:“等一……等……” 林阁景的手指就停在了凤云翔的眉心之前,仅仅是不到一个手指的距离,就能直接刺穿他的识海,就算凤云翔好运气能够不死,也可以让他永远失却神智,死的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湮灭,此时听到这个虚弱的快要消失的声音,他有些疑惑的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吐出了一个名字。 “石武?” 话音未落,那个被入魔凤云翔打开的坑洞中,一只没了血色枯瘦犹如干尸的手,正吃力的一点点伸出洞穴外,一张泛着灰青色恍惚下一刻就会死去,却因为心中执念支撑着爬出的人,一点点出现在了站起身来的林阁景面前。 “你怎么……”不论如何林阁景都未曾想到,连石武竟也会有这样的一日,回想起自己刚入仙宫之时,石武暗算自己的样子,和觉醒真神之前石武的作为,林阁景皱眉放出灵识稍稍扫过,就立时猜到了什么,面容阴沉下来沉声问道,“经脉尽断,功力全无,又是这副模样——你被入魔之后的凤云翔,采补了?” 那人伏在地上,气息比凡人还要微弱几分,明显是寿元要走到尽头,却仍然支撑着说道:“不错……” “你此时出来,是要做什么?” “他已经……已经是个废人……永远不能与你们再作对了。” 他仿佛一直在等待这句话,闻言立时支撑着抬起手来,手指不等抬起却重重落地,竟是连拽住近在咫尺衣摆的力气都不再有,“你们就看在,看在他原本是宗主的份上,看在元黎宗这么多年来,被他扶持倒了这个地步……的份上,绕过他的性命……” 林阁景看着脚边苦苦哀求的人,眼前仿佛闪过前世自己被殷子名出卖,仿佛也是这样苦苦哀求着宗主,那人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瞬间就打碎了他拥有的一切,神色在半明半暗中就显得愈发可怖——“大师兄,别人或许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我真正想要杀他的原因,难道你当真不知道么? “我知道……可我求你……”石武听出他话中难以掩饰的杀意,即使因为剧烈的挣动身体,虚弱的连连呕血却仍然不肯放弃,不曾迟疑就吐出了一件秘密,“留他一条性命,你不想知晓你的身世……身上的秘密么……” 身世秘密这几个字一出,林阁景的眼光霎时变了,手指隔空朝着他一握,细丝将他的下巴缠着吊起,让那双渐渐失去光芒的眸子,正正与自己对视之后,方才沉声问道:“你知道这些?,,石武那张已然脱形的面容,勉强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显然是为引起林阁景的兴趣成功,迫不及待的接着道:“我只隐约……隐约听他说过,他笃信你是单木灵根,而不是表面杂灵根……是因为……你与大夏皇族……有关……” “好,凭借这个秘密,他算计我可以暂且记着,我也可以让他再苟延残喘几日。”林阁景闻言沉凝片刻,目光落在不远处昏迷着的凤云翔时,唇角笑容愈发带着阴郁煞气,一字一顿道,“正反他活着受罪可比死了魂飞魄散,要让我更加舒心一些——只是若其他人想要算他的帐,你觉得我该如何劝他们?” “倘若你们今日,非要一个人死……” 听到这句话,就算是林阁景已然允诺,可以留下凤云翔的性命,之后不过是活罪难逃罢了,闻言石武倒是异常的平静下来,许久之后蓦地沙哑低笑一声,浑浊的目光对着不远处大殿门口,那些用或是惊讶或是憎恨或是恐惧之色,正盯着他的那些弟子轻声道。 “由我来,补上这条命——求你们……手下留情。” 林阁景见他如此回答,上前一步看着殿门口,正注视着这边的执法长老,低身行礼后问道:“石武的提议,长老以为如何?” 老者方才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对话,闻言沉吟了片刻之后,终究也是一声叹息摆了摆手:“也罢,他毕竟作了多年宗主,虽说入魔谋害于人,可他的功体丹田被废,时日也就无多了,左右不过是几日,宗内何必背上杀死宗主的罪名?” 这么说,就是决定不杀凤云翔,而是将他囚禁在后山了。 “长老说的是。”执法长老答应,其他弟子没有置喙的权利,青衫人舒了口气,看向自己身畔沉默的人,轻声问,“永渊?” 那双幽紫色双眸定定看着他,薄唇开阖声音淡然无波:“你来决定。” “好。”不再犹豫什么,林阁景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点头应道,“我们答应你。”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石武好似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瞬间放下了什么一般,居然挣扎着支着地面坐起,自袖中拿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唇角仿佛还存着依稀的微笑,一刀横上咽喉了结了自己的性命,鲜血迸溅而出时声音跟着消散开来。 “多谢……你。” 垂目注视着那人已然停止呼吸的躯体,林阁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出神,片刻之后才蓦然朝着他轻轻挥袖,将那人化作一蓬极细微的粉末,被殿外的风稍稍扬起飘飞四散,不一会就散入元黎宗外,充斥着灵气白雾的一片化境之中,再也没有了一点痕迹。 “可惜了。” 他极低的喃喃了一声,随即蓦然闭口不言。 石武的情思这般炽烈不容遗憾,只可惜对一个这样的人付出一切,不过只能换来相负罢了,而他自己分明就看的明白,却不论如何割舍不下痴心,即使心中怨愤依旧愿为那人而死,这般至情至性的人得到这般结果,倒是当真有些可惜了。 第135章 死有余辜 “将他押入后山,布置好禁制铁索。”老者见那人尸体化作飞灰,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神色,反倒很是关心此刻还在昏迷,什么都不知的凤云翔,指挥着两个心动期的执法堂弟子将之拖下去后,就站在了林阁景面前问道,“药尊那老儿如何了?” 青衫人知晓执法长老与药尊乃是好友,却不知为何见面就要互损,心中有些好笑却仍然恭谨回道:“回长老,师父在后山中,不过此时应该有师兄照顾,除了那九天十地大阵难破,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大阵?”老者听到药尊被困住之事,倒是蓦然露出笑容来,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回身就朝着后山的方向而去,明显就是去看热闹的,“是什么大阵竟能将那老儿困住,老夫非要去看一看不可……” 眼看着大殿之内事情终究落幕,围在殿门前的弟子们轰然散去,青衫人便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直到殿外的光芒冲破浓密白雾,照亮他温润俊秀的面容,和那不知何时微微弯起的薄唇,白衣人跟在他身后停步,幽紫色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早已盈住一点温柔一切,都已经如风如云,带着憎怨悄然散去。 凤云翔被关押入后山禁制深处,元黎宗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各弟子在洞府中闭关或出外任务,内门药峰之上的葱葱绿竹浮现灵气化成白雾中,被微风吹得哗哗作响,引动了竹屋之下悬挂着的风铃。 青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含着柔色望着那风铃,直到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方才轻笑着低声道:“回来了。” 白衣人的脚步在他身边落定,目光深深凝视着他:“化承炎醒了。” 林阁景闻言稍稍一惊,抬手端给他茶杯的手指一顿:“化师兄醒了,师兄呢?” “一直守着。”白衣人自他手中接过茶杯,将内中的灵茶一饮而尽,声音淡而沉凝,“化承炎醒后,立刻离去。” 林阁景将自己面前的杯盏,再度注上了碧色的灵茶,敛目低声道:“我猜化师兄定然有事情没解释清楚,不然也不至于此时闹到了这种地步……不过这件事终归是师兄自己的私事,我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白衣人手中的茶杯,极轻放在了桌案上:“凤云翔,也醒了。” 林阁景听到这个名字,目光霎时冷了下来:“哦?” 白衣人蓦地垂下头来,沉声道:“他要见你。” 林阁景稍稍抬起头来,露出清秀白皙的面容,唇角笑容极淡带着杀意:“那……我们便去见一见他罢。” 黑暗至极的后山监牢之中,随着身形挪动亮起一排烛火,忽明忽暗光芒照亮来者侧颜,被数条锁链牢牢锁住四肢脖颈,琵琶骨被穿透不断流下点点鲜血,听到耳边渐渐传来脚步声,被锁在禁魔栏杆之后的人,有些吃力的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林阁景与他的目光相触,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反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时至今日,宗主可还有话要说?” 那无比狼狈满身血污,甚至连呼吸都困难的人,闻言却骤然咧开苍白双唇,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会出现在我面前,不就是因为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我知道……” 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那人,身着青衫的人缓步上前,薄唇在黑暗中弯起弧度:“就算我现下立时杀了你,终究也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可以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你。”凤云翔定定盯了他片刻,垂下眸子错开了眼光,声音依旧嘶哑低沉,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只是有一件事,作为交换的条件。” 林阁景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就骤然低下身冷笑一声:“如今的你,不配跟我谈条件。” “我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要给我一个痛快。”见他低下身来看着自己,眸光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又仿若不见底的深渊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杀意,凤云翔却反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低低说道,“我亏欠的人太多……总要对得起其中一个。” 听到这话林阁景霎时一惊,意识到他在说为他而死的石武,想起石武死前的惨状,他心中厌恶更甚,却也直起身来不愿面对着他,缓缓走回了白衣人身边,就在他淡淡开口之时,垂下的手也被那人冰冷手指握紧。 “你说罢。” “你是药尊的徒弟……想必知晓我和仙宗的旧事,多年以前在我叛出仙宗之前,曾有一位神秘之人助我反叛,不然我怎能顺利偷到玉璧残片……那人自称大夏王朝皇族林氏之人,助我是为将我麾下弟子成为他暗中棋子,好让他以后利用个彻底。” 被牢牢绑缚的人低声说着,眼底不禁流露出些许恐惧,好似对那个背后操控他的人,感到十分畏惧一般,声音也愈发嘶哑噪杂。 “谁知后来我寻找到这岛上将元黎宗控制,方知此岛已然被大能全然封印,除了金丹巅峰的修士可以自由出入,其余资质好的弟子皆不能顺利穿过天堑,更不提回到大夏王朝所在之处,那人闻听后大怒不再与我联系……直到十余年之前,你与你妹妹的突然出现。” “突然出现?”林阁景听到大夏林氏这几个字时,眉目间就划过一丝厉色,回身逼视着他沉声道,“说清楚。” 凤云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看见他此时的表情,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得色,喘息了几声后却不吊着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们是突然出现在元黎宗山门前的,当时全身血污几乎看不出面目,后来被一个外门弟子发现之后,药尊便出手救了你们兄妹两人,当时宗内都原以为不过是凡人抛弃你们,才误打误撞的将你们扔到了元黎宗山门前,我便也未曾放在心上将你们当做普通弟子。” 林阁景没想到自己和药尊之间,原本还有这样一层缘分,怪不得前世今生药尊会突然欣赏,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童,大抵还是因为那时相识的缘分:“当年……是师父救了我和小瑾?怪不得……” 凤云翔见他沉入思索,急促呼吸着咳嗽了几声,也不停顿接着回忆道:“就在你们进宗后一个满月之夜,那人却突然用影身前来找我,要我监视你们兄妹两人,务必要让你们永生永世都走不出这个岛,他说你们资质极佳可以利用,至于究竟如何处置……也全凭我心意,且最好不要轻易杀了你们,而是让你们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谁知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一直立在黑暗之中的白衣人,面容却霎时沉了下来,抬手之间剑光打在了他身上,霎时就将面前失却功力,如今只是个凡人的凤云翔,折磨的全身颤抖不能自已,口中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永渊。”林阁景被这样的声音,骤然拉回飘忽的念头,定睛一看顿时一惊,反手握住了那人的手指,知晓他是在为自己出气,心中暖意蔓延轻声道,“你又何必为这种人动手,不值得的。” 说罢这话,他不等那人回答,便冷了面容上前一步,面对着他沉声问道:“除了知晓那人是林氏中人,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大夏林氏……一族嫡脉都是单木灵根……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你们的身份……” 凤云翔好不容易经受住这样的痛楚,面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却仿佛笃定在自己说完话后,林阁景定会答应他的条件一般,不带迟疑的接着说道。 “凭你妹妹表露出的资质又都是林姓,还有那人临走之前说的话……我怎么都能猜出你们是林氏中人……就算你刚进宗内测出杂灵根,我也一直没有相信你当真是杂灵根,果真你在突破开光之后灵根转变,证实了我的猜测……” “原来如此。”这一回不等他说完,林阁景就想清楚了一切,点了点头呼出口气,目光凌厉森然,“没想到一进宗门之后,你就已然盯上了我和小瑾。” 白衣人便在此时一步迈出,侧身挡在了他的面前,幽紫色双眸划过暗色,指尖骤然弹出几寸长的银色剑气:“为恶纵恶,死有余辜。” “是你动手也好……” 第136章 凤凰入魔 凤云翔眼看着林阁景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白衣人看着他的眸中则全是杀意,唇角笑容不禁多了几分释然之色,那双沾染血污的眸子蓦地完全闭上,最后一句话在剑光下缓缓消散。 “只是等到我死后……也将我化成一蓬粉末,飘散于元黎宗内罢。” 自长长的黑暗之中脱身而出时,早已恢复以往平静的林阁景仰起头来,定定凝视着那双幽紫色眸子,和那人俊美无睱却冷若冰霜的侧脸,唇角带着微笑语气却有些叹息,仿佛并不在意凤云翔未能受多大苦痛,就已然这么痛快死去了一半。 “你说,我们分明已经饶过了他,可像是他这般无心无情的人,到最后为什么还会自行了断呢——他这样做,到底是因为对死去大师兄的愧疚,亦或是对自己功力全失再无一切,不愿再活下来受苦的绝望?” 白衣人沉默许久,侧过头来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问:“你又如何以为?” 林阁景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黑暗深处,那并未化成粉末之状,而是仍被锁在那里,凤云翔带着笑容的尸身,眼中神色瞬间恍惚之后,化为了轻云般一片淡淡:“不管真假到底如何,我宁愿相信,他是为了前者。” 就在两人话音未曾完全落下时,白衣人垂下头来看着身畔之人,薄唇微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两道身影便一前一后出现在不远处,为首的是个身着红衣的少女面上全是焦急担忧,后面的白衣少女则满脸为难之色,一边追着前面的人一边开口道。 “师姐,宗主就是关在此处,他……” “父亲!” 红衣少女一上台阶便瞧见了白衣人,身形不由微微一顿,但转瞬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面上的神色霎时化作了倔强和丝丝怨色,转眼之间就越过了两人朝着他们身后洞府而去,留下她身后喘息的白衣少女“哥哥……” 林阁景见后面赶来的妹妹,因追着凤凰儿而来,有着修为的差距灵力耗尽,此刻面容有些苍白,不由心疼起来缓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不要急,有话慢慢说”〇白衣少女好容易喘匀了气,眉目之间尽是褪不去的担心:“凤师姐,凤师姐已经知道,是哥哥和永渊哥将宗主押了回来,又说宗主入魔……” 林阁景闻言稍稍皱眉,回头看向红衣少女的背影,声音幽幽:“她迟早是要知道的,现在知道……也并不晚。” “父亲!”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红衣少女已然跑进了黑暗尽头,看到被数道锁链禁锢的凤云翔,一时间禁不住泪如雨下,待她颤抖着跪下去碰凤云翔,手指相触却是一片彻骨冰冷时,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唇发抖。 “不,父亲……父亲?!”白衣少女身在外间,听到了内中传来的惊叫,有些慌张的看向身边的兄长,却出乎意料的并未得到兄长抚慰,身着青衫的男子目光复杂盯着那里,好似想要上前一步走入黑暗,对着此时身在黑暗中的少女说些什么,下一刻那道红色丽影却蓦地跃出,剑光闪烁间朝着白衣人冲了过,声音凄厉犹如带血鹃啼。 “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杀了我父亲!” 青衫人仿佛早已预料到如今情形,立时就要上前几步拦住红衣少女,白衣人却先一步挥袖将身畔人推开,抬起手指夹住了红衣少女的长剑,指尖如冰如玉与法器相触之时,泛起一声极低的脆响,那修长的手指却丝毫不损。 林阁景见此霎时变了神色,忍不住上前一步:“永渊!” 白衣少女被这一切吓呆了,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切,喃喃道:“师姐……” 眼看着红衣少女即使被白衣人夹住法器,却立时弃剑不要命一般朝着白衣人冲去,背后的真神渐渐显露而出,面容狰狞几乎不见平日的温柔美丽,完全不见那个有些羞怯爱慕的女子,而像是孤注一掷不得便死的凶兽。 白衣少女被两人对战的灵压逼得后退,心中止不住的慌张乱跳,抓紧了青衫人的袖摆连声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阁景凝目盯着面前这两人斗法,察觉到白衣人微微皱起眉头,手上的力量却控制的极好,虽然面对的是发疯的红衣少女,却依旧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凤云翔他——”话没说到一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便在不远处骤然响起。 “你杀了我的父亲!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这一声话语中仿佛浸润了憎恨,隐约中却有着眷恋破灭之时,难以掩饰的绝望和深深不甘“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杀了我的父亲,为什么?!”白衣少女闻言悚然而惊,几乎瞬间就明白此时的凤凰儿为什么会发疯,却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焦急喊道:“师姐!” 林阁景抬手拽住了要上前的人,目光定定的注视着灵光之中的红衣少女,见她背后升起的真神四灵凤凰之上,已渐渐蔓延出几缕黑气,面容之上更是出现了几道魔纹,知道她是因为看见心爱之人杀了父亲,这才疯狂的难以控制入了魔道,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她已入魔。” 白衣少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一直被兄长拽着手腕不能上前,此时见到这番情形眼圈却红了: “师姐……” 不光是林阁景看见凤凰儿入魔,正对着她的白衣人微微皱眉,背后则因为他们两人对战引起灵气波动,渐渐围上了许多过来一看究竟的弟子,顿时让已然入魔的红衣少女后退几步,眼底早已没了清明满满全是憎恨恶毒,不等众多弟子回过神来围攻于她,转身就朝着宗外的方向逃跑而去,白衣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究竟是没有再朝她的背影出手。 “她刚刚入魔,心中全是对你的憎恨,不过是此刻境界不稳,又不是你的对手,这才暂且退走。等到一旦稳定了修为,就会回来找你报仇……” 林阁景见凤凰儿不敌逃跑,准备寻找机会再回返报仇,松开了抓住白衣少女的手,几步走到了白衣人面前,担忧的望着红衣少女消失的地方,握紧手指轻声喃喃道。 “她对我与妹妹有恩,我却不得不杀了她的父亲,这件事是我欠下的因果,不应该由你来白衣人缓缓摇了摇头,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不必再说。” 红衣少女入魔逃走之后,宗内一片暄嚷之声,都是要将她擒回杀死,亦或是如凤云翔般,终生扣在囚牢之中,议论到最后却是无疾而终,反倒是凤云翔已死这件事,并未在宗内翻腾多大水花,想必是因为凤云翔到了此时,已然对宗内是无关紧要的人。 眼看着议事殿中刚出大阵,面容虽有些樵悴精神却还好的药尊,正低声和坐在上首的执法长老说些什么,林阁景索性带着白衣人一同离去,两人就在一前一后快走到竹屋门前时,遇见早已站在那里垂眸不知在看什么,神色有些恍惚的吴恒。 “师兄?” 吴恒听到他的声音,立时转过面容来,眼中神采聚焦起来,面容虽仍然肃然,却还是露出一点微笑:“为兄此来,是来与你告别的。” 林阁景闻言一惊:“师兄要与化师兄离开?” 吴恒点了点头,不带一丝犹豫:“这是我答应过他的条件,我自然是不能反悔的。” “等一等。”眼看着他话语说罢后,不等自己开口就要转身离去,林阁景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师兄……还未和化师兄好好谈谈,说清楚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吴恒背对着他,声音低沉笃定:“既然早已知晓结果,又何必多说什么。” 林阁景听他这话,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眼光一闪,蓦地开口问道:“那……若是我和永渊去问,师兄觉得化师兄……会不会向我们说谎?” 这句话一出,吴恒沉默片刻,终究缓缓转身,目光复杂的与他对视:“你的意思是——” 第137章 魔族肆虐 便在此时,因药尊离去显得安谧的药庐之中,一个身影正侧身坐着静默不语,目光怅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一道脚步由远及近的走近,轻轻的敲门声在室内响起。 “化师兄?” 听到这个声音本来要再度躺下装睡,以免正面对上那人的尴尬的化承炎,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失落,但下一刻就恢复了平日的坚毅,声音则多了几分温和之色。 “林师弟,请进罢。” 林阁景听到这话,含笑推开屋门,拱手行礼道:“见过化师兄。” “你是此处主人,我不过是客人,你不必如此。” 化承炎此次伤的颇重,在他们讲凤云翔收押之后,方才在药尊特制的丹药下,每日能够清醒半日,可失去的气血却只能补养几年,方能将他的亏损完全补好,可他自己仿佛并不将此放在心上,自从醒了之后就有离去的意愿。 而那个跟随在他身边的金丹修士,自他醒来之后就只是护卫左右,照顾他的事情则全然不管,只能由吴恒接手忙碌左右,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愈见尴尬,化承炎也表露了自己不愿再在元黎宗多呆的心思,药尊无奈之下只好准备放他离去。 “待伤养好一些之后,我就立刻回名剑山庄——至于之前那些条件,你替我对你师兄说一声……就当做我的一个玩笑好了,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林阁景见他话说的没有余地,面上神色却仿佛多有失落,他对此人已不如当初在秘境之中的偏见,反倒以为此人乃是师兄的良配,想要撮合这总有误会的两人,心中就更加笃定其中有什么隐情,沉下面容开口问道。 “化师兄……几月之前的那件事,可是有什么隐情么?” 听到这个问题,化承炎骤然抬起头来,眸光与他对视片刻,终究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知道的,还是你师兄想知道的?” “只要化师兄告诉我,我若是信了化师兄,就会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林阁景闻言一顿,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身侧,面上神色却是极笃定的,话语也毫无犹疑,“可我若是不信师兄的解释……” “也罢。”虽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可顺着那人眼光看去,并没有看见什么别的,化承炎不由稍稍放下疑心,呼出一口气后握紧了手指,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就在林阁景忍不住要再度开口时,方才动了嘴唇,“这件事,要自五年前说起。” “五年之前,我的父亲,名剑山庄的庄主,突然领回来了一个只有十五岁,长得极像父亲的一个少年,随后光明正大的记在了名下,成了我这个独生子的弟弟。” 化承炎已然下定决心,说话之时便不迟疑,反倒是听到名剑山庄这般秘闻的林阁景,神色有着一瞬间的飘忽,下一刻便立即凝聚眸光仔细倾听。 “我这位‘弟弟’回来之后,不光我母亲时时伤心父亲的背叛,姐姐闭了死关不愿再管此事,父亲自己也好似是中了魔般,再也不听我说话,而对‘弟弟’言听计从,不管他做出什么,父亲都没有责怪过他。” 听到此处,林阁景有些疑惑,却不好立时出口,便只问道:“师兄那位‘弟弟’,想必在山庄之内,并不老实?” “不错。”化承炎点了点头,话语中多了凝重,“当年阿恒所见的那件事,便是我那位‘好弟弟’作下的好事。” “化师兄这话……可师兄说当年看到的,是你的……” 林阁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怪不得那一次化承炎带着吴恒回去,分明表现出是十分看重他的样子,虽说气愤难解却不似做出用牵丝这样的恶毒手段,来控制自己心爱之人的人:“难不成,是变化之术么?” “连这种失传已久的术法都会,我说出不是我做的,别人也定然不会相信。但他这样盯着我的身份作为已然多次,纸终究包不住火,所以庄内的一些弟子很清楚,不过是碍于父亲不能说出真相……那一次并不是第一次,却是闹得最大的一次。” 化承炎见他目光闪烁陷入沉思,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手指在身侧不自觉握紧:“父亲明明知道不是我引诱少谷主,却还是将这个罪名落在我的头上,不仅让清思谷和名剑山庄闹翻,还分毫不追究他的过错,就是为了要完全保住他。” 林阁景听他说罢这话,心中的疑惑再也难以压抑,脑海中的念头也渐渐清晰,目光中多了一抹暗色。 照化承炎此时所言,名剑山庄庄主溺爱私生子,溺爱到以至于忽视继承人的地步。 可这不符合常理,听起来也很奇怪。 一个父亲再怎么宠爱自己的私生子,也不会如此迅速的将自己多年培养,光明正大还是金丹修士的嫡子,就这么抛在一边偏帮着私生子,更何况论起名剑山庄的继承之人,就算是没了化承炎,也还有化承炎那位金丹大圆满的嫡亲姐姐,怎么都不会轮上那个私生子! 倘若化承炎没有说谎,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么听起来的话,就好像是那位庄主,不是发自真心喜欢那个私生子,更像是那个私生子用了什么手段,亦或是有了什么把柄控制了庄主,为他所用! 迅速想通了这一点,看不远处的化承炎垂着头,面容愈发苍白,林阁景也禁不住叹息一声,轻声道:“师兄身上的牵丝……也是他干的?” “我好不容易哄好了阿恒,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用牵丝来为难自己心爱之人…… 那时我与阿恒刚吵了一架,我暂且被父亲叫走离开,谁知回来事情已经变成那般!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那位弟弟在山庄内横行,却仿佛不愿让旁人知晓他的存在,让父亲下令山庄内弟子即使见他,也万万不得泄露他的身份——”化承炎低声说着,神色恢复了以往平静,眼眸深处却有着一分担忧。 “我本觉得他虽作恶多端,可毕竟血脉相系乃是至亲,一是不愿违背父亲的意思,二是不愿与他针锋相对,谁知就在阿恒被他用牵丝逼走之后,他却不依不饶说阿恒得罪了他,一定要置阿恒于死地,我十分担心四处寻找阿恒,听闻阿恒被你们带回宗后,就立刻去找他算账,谁知却无意中发现……他身具魔气。” 林阁景稍稍挑眉,心中闪过果真如此的念头:“魔气?” 化承炎说到此处,毫不隐瞒十分痛快,说罢还努力坐直了身体,目光恳切的看着他:“是……自那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他并非我弟弟而是魔修的奸细,可父亲不论如何都不肯信我,甚至要将我赶出来,若不是姐姐有了出关的迹象,我也不会轻易离开山庄……现下阿恒这边已然无事,我要立刻回去解决山庄之事。” 林阁景听他说出这些话,便知晓他去意已决,禁不住再看一眼身边空荡,脑海中却迅速升起了一个念头——失传术法,蛊惑人心,作恶多端,身具魔气…… 化承炎怕是猜的不对,那个伪装是他弟弟的人,不是魔修而是魔族! 不过既然那个魔修并不想光明正大的出现,而非要隐藏在名剑庄主身后谋划阴谋,就证明此人实力恐怕并不太高,或者是因为受了伤方才实力下降,更何况身在此处大陆,实力就不能超过金丹期。 若是吴恒与化承炎养好伤后,两大金丹修士一同回名剑山庄,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逃跑也有底气,等到化承炎和吴恒回到山庄后,时日久了就自然会发现其中异常,他本来想要说的话就咽了下去。 下定了决心之后,林阁景深吸口气,不顾面前化承炎惊讶的眼神,朝着自己身边缓缓显出身形,面容肃然的玄衣男子低声道:“师兄已然知晓真相,其后如何师弟不好插手,还望师兄三思。” 吴恒平静迎上那人不知所措的眸光,只觉心中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吐出一直梗着的那口气,低声道:“此次……多谢师弟帮忙了。” 就在林阁景含笑对着两人行礼,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房门走去之时,背后还传来化承炎带着一点惊慌,却是比原来仿佛轻松些的颓然声音。 “阿恒?你怎么能……” 这句话还未说完,青衫人便施施然关上了大门,随手在门上用了个隔音阵法,微微笑着看向门外竹林中,正闭目端坐在石台上修炼的白衣人,也不去打扰那个人,就朝着自己居住的竹屋走去。 第138章 准备大典 天色渐黑之时,竹林中一棵微微弯腰的苍青翠竹上,一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飘然踩在了一片竹叶上,手中翠色的竹笛横起,低沉的乐声袅袅回响,直到竹林中的白衣人,蓦地张开了那双幽紫色双眸。 身着青衫的人与白衣人并肩,握紧手中竹笛在竹林中缓缓而行,竹笛乃是凤云翔死去之后,药尊做主将凤云翔的私物让他挑选,他找到的唯一一件不知品阶的器物,也不知跟脚的竹子所制,他发现此物十分坚固不下于青雀剑,且还能以音律迷惑对手,就准备以后将之当做除了牵丝竹外的对敌之物。 至于白衣人所赠的墨剑,他却不愿意再拿来用了,原因则是——蓦地想到墨剑的之事,林阁景只觉心中有些酸软,下意识抬头与那人对视,薄唇开阖之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转念之间倒是说起了方才化承炎之事,说到最后却突地若有所思,猜想起魔修隐藏在山庄中的原因来。 “既然那个黑衣少年是被追杀的,受了如此重的伤势被小瑾所救,那就证明追杀他的魔族十分厉害,那么这些在仙修之中,根本无法隐藏起来的魔族,又到底去了何处呢?” 白衣人知晓他话中之意,点头应道:“混入宗派。” “不错。”林阁景闻言眼光一闪,倒是想起了别的,“这么说来,清思谷我们暂且不知,名剑山庄之中已有一个魔族,元黎宗内凤云翔在此时入魔,是不是也与魔族有关?” “去他闭关之处。” “好。” 此时新宗主在凤云翔死后还未上位,不过宗内最有资历的就是药尊和执法长老,如今一半弟子支持严厉的执法长老,另一半却支持性情温和的药尊,原本宗主所居住之处还没有住人,凤云翔当初的修炼闭关之处也无人看管,因此两人顺利的进去查看一番,果真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林阁景低身站在石室的角落中,看着那被术法隐藏的蓝色血迹,目光深深。 “永渊,你来看这里。” 白衣人紧随着他蹲下身来,指尖剑气吞吐将术法破去,石室内又多出几许蓝色血迹,和不似法器能划出的打斗痕迹,仔细观察一番后便确定了此事:“确是魔族。” 林阁景随着他的眼光看了一圈,心中的疑虑几乎忍不住,眉头微皱低声喃喃道:“就是不知那黑衣少年在魔界究竟是什么身份,不光可以有办法跨界而逃,更引得这么多魔族追杀?” 白衣人回头与他对视,再度抬手将痕迹遮掩,便握住了他的手指,轻声道。 “不必担忧,总会得知。” 林阁景听到他安慰自己,反手握住那人冰冷指尖,唇角露出一点微笑来。 两人确认这件事反倒暂且放下心来,肩并肩的一同走出石室下山来,回到药峰之上瞧见不远处竹屋时,青衫人方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诸事暂且了了,我该闭关突破金丹了。你记得与小瑾说一声,可莫要让她漫山遍野的找我。” “自己小心。”白衣人早就知晓他此次得了契机,本就是要立刻闭关突破丹障,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指尖划过那人侧脸温暖肌肤,“莫要心急。” “我知道。”林阁景抬手握住他的手,垂下头去深吸了口气,只觉呼吸之间尽是那人冰冷气息,心中霎时一片平静安然,片刻后方才抬起手腕,将其上的储物手镯褪下,交在了那人掌心中,嘱咐了最后一件事,“对了,将此物交给褚师兄,看看里面的东西能不能起作用,毕竟三师兄他——”公玉辛虽说是因为诸多原因,方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可毕竟是因对抗凤云翔而生死未卜,如今一切恩怨随着凤云翔的死已烟消云散,细细想来褚师岳当初也不曾为难过他们,反倒是帮了林阁景好几次,此时他们若是能帮了公玉辛自然更好。 白衣人知晓他的心思,不曾迟疑将镯子收下。 “好。” 眼看着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容,带着微笑一点点消失在门内,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禁制和阵法,白衣人定定的凝视了那扇门许久,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温柔,挥袖同样在外间布下了几道厉害剑气,方才转身朝着药峰下缓步而去。 谁知这一次他还不等下山,便在半山腰的竹林之外,遇见了已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自凤凰儿入魔一事中缓和过来,正面带微笑前来找兄长说话的林阁瑾。 “永渊哥?”白衣少女瞪大眼睛四处看看,讶异白衣人居然是一个人下山,不由开口问道,“我哥哥呢?” 白衣人看见是她,眸光微微闪了一瞬:“已然闭关。” 白衣少女一听兄长闭关了,顿时面上露出失落之色,刚要咕哝抱怨两句,就看见白衣人抬起手来,自袖中取出一枚储物戒递了过来,连忙双手托着仔细端详,却也并不以为这是给自己的,反倒眨了眨眼睛问道。 “永渊哥?你给我储物戒做什么?” “他已答应。”白衣人看着那张与刚闭关之人,几乎有着五成相似的清秀眉眼女子面容,薄唇开阖之间多了几分不被人察觉的柔意,语声却极为冷定自然,“待他出关,我们便行双修大典。” “哦双修……什么?!”林阁瑾本来还有些走神,等到理解了他话中含义,霎时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连话语都忍不住结巴起来,不敢置信的抬手指着他,手指颤抖着重复道:“双修大典!” 白衣人见她如此惊诧,面上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声音沉了几分,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冷峻:“还有时间,须要早做准备。” “啊……好!” 眼看着自己的话好像让面前的白衣人不悦,早就知晓白衣人对兄长心意的林阁瑾,握紧了手中那枚储物戒,只觉得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看着说罢话之后就错身而过,好似是朝着内门峰头走去的白衣人,她无奈又夹杂喜悦的挠了挠头,欲哭无泪的朝着白衣人的背影追了过去一“我……我立刻去找人……不对不对!我应该先去买东西……那个永渊哥你先等等啊!你们双修大典的时候该穿什么法衣,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还有布置……这个男修之间的双修大典要怎么布置?永渊哥你还没说清别走啊!” 第139章 双修大典(上) 修真无日月,轮转有春秋。 五年后,药峰之上,竹屋中。 着一身苍青色长衫衣袍,面容俊秀肤色白皙的人,蓦然在蒲团上睁开眼睛,双手在半空之中捏诀,手法快若闪电看不清楚,身上的气息仿佛骤然破封,那浸润着凶戾的气息一闪而逝,化为了充满生机的淡淡木气,下一瞬间则完全收入体内,让那双缓缓睁开的眸子,化为沉静温和的乌黑。 五年修炼终究破茧,如今他已然站在了前世,自己想都不敢想象的地方,成为了一个金丹修士——可此时此刻,他却反倒并不觉得狂喜,只是闭关之后突破稳固修为时,对那个雪色身影的思念,已然快要抑制不住。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灵气,双眸霎时变成苍青色,再度吸进这口灵气时,双眸则又化为乌黑,缓缓自蒲团之上起身时,苍青色的衣摆在半明半暗中,显出了黑暗一般的颜色,大抵是因为修为增长的缘故,那张面容愈发白皙俊秀令人心动神摇,仿佛泛着珠光一般的色泽,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转开眼眸。 修长手指连点解开禁制的刹那,就算是两世为人的林阁景,刹那间察觉到门外有人时,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握紧门框,方才平复了心情唇角勾起微笑。 然而就在他一点点打开木门之时,触目而来的景象却让他的笑容霎时凝固,随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甫一将眼神朝着门外落去,以白衣女子为首的一众女修,即使他一个都不认识,却一见到他开门之后,立时面容放出光来,纷纷挤到了他面前来,七嘴八舌的开口道。 “哥哥,你总算出来了!快些来试法衣!” “林师弟已然是金丹修士了,恭喜师弟!快些出来看看这些安排……” “师姐你那个安排不重要,还是宴请宾客的名单——”被这几个声音几乎吓住,刚出关又猛然见到这么多女修,林阁景即使已然金丹修为,却还是忍不住面色发白,踉跄后退几步就要关门,下一刻却被一只修长手掌,牢牢抓住了木质门框,一张神色肃然只是微带无奈的熟悉面容,就出现在了林阁景面前。 “师弟,别来无恙。” 林阁景一见是吴恒,立时松了口气,抬手就将人拽了进来,挥袖就要设下结界,却被吴恒拽住了手腕,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很是不明自己出关后,为何竟是这样情形,连忙趁着那些女修还未逼上来,就低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吴恒极轻的挑了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饶有兴致:“怎么,师弟自己的双修大典,师弟却不知晓么?” 林阁景本以为那些女修围着他,大抵是因为林阁瑾的邀请或是别的,闻言下意识低声喃喃了一句,下一瞬整个人都凝在了原地,薄唇抖了抖。 “师兄你方才说……说什么?” “双修大典啊!” 吴恒看着师弟这副惊吓过度,整张脸在光芒下已然凝固,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唇角第一次泛起了玩味的笑容,目光朝着外面示意了一番,淡淡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下,两人身边的木门就是一声轻响,白衣少女探进头来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笑吟吟的跳了进来复又关上门,拽住了神色怔然的林阁景的袖摆,稍稍撅起嘴唇欢快的说道“哥哥你刚才吓到了对不对?小瑾就知道那些师姐都太热情的,不过哥哥不用怕耽误什么事情,宗内的这些事情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什么仪式啊摆放啊宴会啊之类的都不用哥哥担心! 如今只剩下要让哥哥你看看宴请宾客的名单,将师姐们拿来的法衣穿上看看是否合身,你再去和永渊哥在一起定个吉日昭告之后,双修大典就可以定期举行了!” “……不对,等一等。”林阁景刚一出关,就遇见这一连串的事情,现下他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抿了抿嘴唇耳根有些发红,转头看向身边的胞妹,“永渊人呢?” “在药峰剑洞,要找他就快些去。” 吴恒听到他的问话,不等少女回答些别的,就含笑指了指峰峦上。 “不然一会等师姐们上去,你就找不到他了。” 至于为什么师姐们上去就找不到人,光看着这些女修们的模样,这一点也不用他再解释什么了。 目送着青衫人有点狼狈消失的身影,和白衣少女以及众女修失落的眼神,吴恒眉眼上仿佛都浸了笑意,施施然穿过了众人回到自己的竹屋前,不出意料的看见身着红衣面容坚毅的剑修,听到声响之后便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眸光对视片刻,化承炎眼光一动,不无羡慕的看了对面的竹屋一眼,试探着轻声问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办双修大典?” 吴恒低身坐在他身边,端起一杯灵茶凑到唇边,想起这五年来自己陪着这人,将那个冒名顶替的魔族揭穿,又是整理山庄内务又是管束弟子,还要寻找天材地宝解除魔修对庄主的控制,一时间听到师弟要举行双修大典,带着欢喜前来凑热闹的心倒是淡了。 “你父亲那边的事情未毕,你姐姐也还没有出关,你倒是有心情想这个。” 化承炎听出他有些言不由衷,可见他并非是抵触此时,话语中仿佛还有些抱怨,坚毅的面容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霎时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语调暖昧的凑到了那人耳边:“父亲若是清醒过来,知晓我与元黎宗的掌门大弟子结成道侣,定然会很高兴压了元黎宗一头,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姐姐……姐姐可是从来不管我的事情,一心求道的,不管是谁被我带回去她都不会不同意的,你就放心罢。” 五年的时间过去,药尊最终在弟子推举之下登上了宗主之位,执法长老则作为副宗主仍旧执掌执法堂,两人各司其职除了经常喜欢吵架之外,却也将宗门之内治理的井井有条不错分毫,如今元黎宗已无当初凤云翔还在时那般乌烟瘴气,而是真正的仙家福地。 吴恒挑了挑眉,即使此时是普通的面容,仍然能从眉眼之中,依稀窥得几分媚色:“压了……元黎宗一头?” 化承炎被他又是妖媚,又是凌厉的眼神逼得一退,默默动了动喉结:“阿恒……那个…这只是……” 便在竹屋之中两人越挨越近时,趁着外间的那些女修不注意,终于施了遁法脱开她们纠缠,独自一人朝着药峰背阴处的剑洞而去,就在离剑洞愈发挨近之时,他只觉眼前蓦地一晃,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就伫立在了眼前。 第140章 双修大典(下)【本卷完】 银白色的长发被山风拂过,露出其后俊美冷峻的容颜,修长指尖微微垂下泛着淡青,好似一块冰玉般清冷透明,那双幽紫色双眸定定注视着他,薄唇开阖露出极浅极浅的一丝温柔,却足以让人心曳神摇。 “气息稳固,丹障已破。” 林阁景落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些怔然的看了他许久,方才骤然快步上前去,想要抬手触碰那人面颊,下一刻就被那人搂在怀中,脸颊贴着浸透冰冷气息的白衣,他微微垂下眼睛低声唤道:“永渊……” “吾曾说过。”手臂不自觉收紧几分,薄唇在他耳边开阖,“金丹之后,便行大典。” “我以为……”林阁景听了他的话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感觉腰背上箍着的那只手臂愈发有力,这一次当真忍不住脸颊绽开几分晕红,低声喃喃道,“你就这么笃定,出关之后,我必然是金丹修为?” “吾信你。” 那人的声音虽依旧冰冷,仿若在极高的九天之上,可此时异常温和的语调,却让人愈发难以挣脱。 林阁景伏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气,将面上红晕压下,肃了神色:“有一件事,我要问你〇 白衣人见他认真,也不自觉微皱眉头:“你说。” “那柄墨剑……其上能够发出你的剑气,又是用我不知晓的材料铸成……”林阁景握紧他的手指,一点点朝着袖中探去,指尖轻触在那人腕上,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他,“那一次在你藏身的剑洞中,我发现了血迹心中疑惑难解,知晓问你是得不到解答的,就去特别问了小瑾看她是不是知晓一二——”白衣人没想到竟是此事,神色倒是蓦地放松下来:“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林阁景想起当时自己入仙宫之后,所用的那把厉害无比的墨剑,当时心觉那人对自己的重视尤深,却没有想到墨剑非剑修所用之剑,为何能一直用出那人的剑气来,心底更加酸涩难言:“以血牧剑之法,你当是什么奇怪的法子,我被这么提醒都不明白?” 以血牧剑之法在宗内并非奇法,只需使用通达剑气之材铸剑后,剑修每日以己身鲜血牧剑,以含有剑修剑元之力的鲜血浸泡,再以剑气锻铸千次方可得剑,被牧血之剑不管谁持都能放出锻剑之人的剑气,对于修士来说用处虽说颇多,可会极大损害牧剑剑修的元气,因此极少有剑修使用这样的法子来铸剑,铸成之后还将其送予他人。 察觉到怀中之人手指攥紧自己的手腕,仿佛知晓自己是一次次划开手腕之血来牧剑,面容也不自觉微微多了些柔色,声音少了几分以往的清冷:“莫要放在心上。” “若你以后仍这般做,我就不敢再用剑了。”林阁景生怕他再用这样的法子,闻言不肯立刻答应,梗着一口气忍耐泪意,“仅此一次,不能再多。” 白衣人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温度相缠:“好。” “九日之后,便是吉日。” 沉默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度幽幽在耳边回响。 “可允我?” 双唇相触的前一刻,林阁景唇角微微弯起,乌黑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在唇齿之间模糊应道。 “自然……允的。” 九日之后,元黎宗内。 白雾飘散葱绿蔓延的内门峰顶上,悬挂于一侧的唤仙钟连鸣九声,淡淡的七彩光晕自苍穹掠过,化作带着清雅香气的七彩花瓣缓缓飘落,一条由七彩琉璃铺成的大道显化而出,两侧则摆放着许多小桌蒲团灵花灵果。 各宗前来的宾客已然端坐其上,正饶有兴趣的低声谈论着,仙鹤灵鸟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带起丝缕光芒,折射在那琉璃大道之上,腾起一簇又一簇化成烟雾的白色灵气。 药尊着一身颜色纯黑,其上有着复杂云纹的长衫,神色温和的飘落而下,立在琉璃大道尽头,他身为元黎宗宗主,又是此次要结成双修道侣的两人,其中之一的授业恩师,乃是这一次大典主持之人,一落下便袖摆挥过让长卷漂浮,缓缓在半空展开。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挥动双翅,身后仿佛坠了条灿金长带,飘飘洒洒的光芒散落下来,两道同是雪色的修长身影,随着一道清浅的微风拂过,骤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帘中。 两人同是一身白色坠地祭服,其上隐约有着淡金色纹路纠缠,左侧那人发色银白神色冷峻,几至脚踝的长发被乌色发带绑缚,面容俊美无睱仿若天神一般,幽紫色瞳孔深深带有柔色。 右侧那人比身畔人稍稍矮些,乌发坠至腰间则被一根紫色发带束住,眉眼柔和唇角带着微笑,侧脸被阳光照亮绽出莹润光泽,令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此次要结为道侣的两人束发发带,互相是对方眸子的颜色。 药尊含笑看着不远处正并肩携手而来的两人,正目光柔和抚须而笑。 脚下的琉璃大道每一步踩过,就跟着绽出淡青纯白两色,正是两人所修灵力的颜色,直到那只拇指大的蓝紫蝴蝶,骤然飘落在那乌黑发间,两人也已行至药尊面前,一同躬身低身行礼药尊含笑抬手一挥,流光自他袖中飘飞,声音低沉穿透入耳。 “誓__”同样身着白衣的两人对立而战,定定向着对方凝视片刻之后,眉心之中各自浮现一柄小剑,以及一段苍青色的竹枝。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坐下下首的林阁瑾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强自忍住就要脱眶而出的泪水,被坐在她身边一侧的吴恒拍了拍肩膀,褚师岳则独自一人安坐在他们几人之后,神色闪过悲戚懊悔等不一而足,垂下头来饮下了面前杯中的碧色灵酒。 琉璃大道之上,两人同时咬破舌尖,回首一点胸前之处,引出一道心头之血,混合指尖血凝成血珠,口中吐出声音之时,面前长卷上血珠落入,迅速浮现道道深红字迹。 “林阁景。” “永渊。” “以血为盟,以道为凭,以魂为约。”指尖划过之处,长卷震颤,天道意识落下,泛起簇簇光芒,“愿与林阁景(永渊),仙途共享,长生永伴。” 指尖收回之时,那低沉冰冷却又隐带温柔,和全是深切眷恋的声音,终究合为了唯一一个天地玄黄,仙魔妖鬼——实所共鉴。 就在两人誓言最后一字落下之后,那用数十种珍贵材料一起织成,曾经被银白剑气与苍青木气浸润,又以两人金丹丹火炼化烧灼的长卷,蓦地在剧烈的七彩光晕之中,一点点融化开来化作光柱,霎时朝着九天之上飘飞而去,再化作万千光点坠入两人身上。 “盟誓,成——”立于已然结为双修道侣的两人之前,药尊满意的看了看直起身来,正目光完全缱绻望着对面之人的林阁景,和虽然神色冷峻却略有缓和之意的永渊,放缓了声音含笑朗声道:“互赠信物——”闻言,林阁景抬起手来展开,露出其上一支小指大小,以牵丝竹遗脉与灵力凝成,上有七孔的竹笛,抬步走到那人背后,将那人乌黑发带取下,手指轻轻一敲竹笛,便用大小合适的竹笛束住那人雪色长发,唇角笑容愈发粲然。 再度转回那人身前之时,垂头只见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伸开,正将一枚仅有指甲大小散发着剧烈灵力波动,其中隐约能看出其中好似封存着一把深紫色,扇子形状孔雀尾羽模样的深蓝晶石,用一条极细以剑气淬炼过的太白金链穿过其上孔洞,轻柔的挂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嘉木潇潇,吾之予华。” 向来低沉冷峻的声音,在指尖触到那人肌肤时,愈发多了几分柔色。 “父亲所遗,赠你。” 在那晶石触碰到他眉心的刹那,林阁景只觉全身一阵清凉掠过,仿佛带着那人身上常年不化的冰冷,浓郁的灵气自那挂坠上渗入体内,虽感觉不到此物是什么品阶的东西,却知晓这东西当是极不寻常之物,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礼成——”自此之后,他们两人,将神魂相系,命运纠缠,永伴长生。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命盘轮转,终至此处。” 就在两人道侣之誓落下最后一字时,此时的九重天阙的无尽空茫之处,一间布满层层叠叠的深紫天罗幔的殿宇中,坐于星辰漩涡之中身着重紫深衣的人,蓦地挥袖站起身来任浅紫长发坠地,声音低沉撕哑隐带天地法则震荡。 “轮回崩溃便在眼前,九天大难将要临头,吾要立刻下界一趟。” 星辰映射下的黑暗中,一个声音恭谨应道。 “谨遵天相法旨。” 第141章 紫衣断剑 无边无际的白雾翻卷成云朵之状,碧蓝色的苍穹犹若巨大湖泊倒影,四周伫立着通体雪白的廊柱,其上镌刻着难以认出的金色纹路,远远望去却像是一种字迹一般,等到人凑近查看思索之时,却怎么都难以理解其中含义,片刻之后也就模糊的不成模样。 他不知自己是谁,为何身在此处,又为何要朝前而行——却知晓,必须要朝前走,一直朝前走。 仿佛有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线,或是冥冥中运转的命运轮盘,正将他当做一枚牵丝木偶,朝着他该行进的地方行去,不让他心中带有什么抗拒,其本身也不带一丝迟疑,转眼之间就令他在这巨大到可怕,莫名充斥着令人难以呼吸威势的殿宇中,掠过廊柱以及诸多放置着珍宝的大殿,停在了一闪绽着七彩光晕的大门前。 当他站稳了身体望向四周,目光自穹顶上模糊的光芒,滑落至殿宇一角之处,一朵暗紫闪烁七彩光芒的木槿花,忍不住盯着它流连出神片刻,才复将眸子转向面前那扇几乎看不到顶,光华闪耀到令人睁不开眼的门上。 就在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试探着抬起手来放在门上,用力一把将其完全推开之时,眼前却并非他想象金碧辉煌,反倒是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吹起了他坠在肩头的长发,令他微微眯起眼睛,一脚抬步迈出了这扇大门。 出现在面前的是片白玉砌成,四周尽是一片模糊空茫的道路。 那道牵引着他的力量再度出现,扯着他一步步走上这条不见尽头的路,他不知疲累孤独一人的走在路上,也不知到底走过了多长多久,才隐约可见在不远处的道路之上,仿佛有一个人影隐在屋中,身形模糊到几乎看不清楚。 一旦看见有人影出现,走动就不算毫无意义,他有些焦急的摆脱了那个牵引,快步朝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跑去,不一会就见那一道身影在眼中愈发放大,那人真正的模样也揭开了遮蔽的白雾,一点一点完全显露在他面前。 那是个乍眼望去淡紫色的侧影,待到他的脚步愈发挨得近了,便能隐约瞧见那人身上,层层叠叠满是暗色团云鸾鸟花纹,自深紫至浅紫由长到短的重重长衣,白皙修长的手指根根如玉,被脚下的白玉石板映照光泽,却几乎是有些白的透明。 那人的面容被雾气仿佛被雾气完全模糊,即使仔细也几乎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容貌,却能察觉到身上温润平和的气息,正侧身坐于一只极为普通的竹椅之上,手指紧握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然而看到那人手中的长剑,他第一次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并不是一柄完整的长剑,虽然表面看起来又漂亮又锋锐,却不过是一柄成了两截的断剑不知为何,就在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把断剑时,呼吸之间却不自觉扯动了心脏般,胸口憋闷中隐约透出几分难以忍受的痛苦,霎时让他抬手捂住胸口缓缓跪了下来,低头望着那人铺洒在地上的华贵衣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他的膝盖重重落在白玉石板上时,他眼前的雾气仿佛骤然散开一般,将那人手中断剑模样完全显露出来—那一柄闪烁着淡淡的银白光泽的断剑上,仿佛除了白不会再有什么不同的色彩,剑格之上则镶着两块幽紫色的宝石,被七彩的光阴氤氲着浮现暗色光芒,仿佛一双清澈又深沉的眸子,用一种异常熟悉的目光与他对视般。 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怔怔的盯着那柄断剑。 怔怔的看着那一滴泪,顺着剑脊一点点滑落——晶莹的泪水拍打在剑脊之上,银白的长剑顿时低低嗡鸣起来,好似可以说话般安慰着持剑之人,那最后遮蔽在那人面容的雾气散去,白皙如玉的侧脸正落在他的眼底。 他心中隐隐有了几分预感,一时间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那一滴泪绽出七彩光晕,背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一股大力要将他拽出此处之时,才骤然抬起头注视着那人侧脸,心中的痛楚霎时翻涌难以止歇,迅速让他眼前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一张他万分熟悉,白皙俊秀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的脸。 胸口的闷痛不论如何都难以抑制,被一股大力自黑暗中推出的人,骤然在一片粲然的金光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起身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迷蒙的目光却在看见那张近在咫尺,安然熟睡仿若孩童的俊美面容时,霎时整个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悄然无声的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那人冰冷如玉的肌肤。 却不等他的指尖触到那人唇角,那双幽紫色双眸就骤然缓缓睁开,眼底映出他被日光照亮的容颜,薄唇轻启声音低沉:“阿景?”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林阁景的指尖轻微的颤了颤,终究还是落在那人薄红唇角,挪了挪身子将面容埋在那人肩窝处,直到呼吸之间全是那人的气息,方才声音低低的道:“没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我无碍的。” 灿烂的阳光洒在乌黑的长发上,也照亮怀中人稍稍发红的耳尖,幽紫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柔色,语气则是罕见的温和:“不要怕。” 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只手用了力气,林阁景就顺势又往他身上凑了凑,肢体纠缠之时仰起头来,极轻的在他唇角便落下一个吻,模模糊糊的应:“……恩。” 淡淡的阳光冲破灵气落下,照亮被葱茏翠竹遮蔽的药峰上。 元黎宗内,又是一日清晨。 此时距双修大典已过去一年有余,宗内的弟子们仍各自忙着修炼之事,药峰之上的药庐却已然不见踪迹,通体以翠竹累积修筑而成的竹屋,檐下悬挂着一只只新作的风铃,其上还显露以剑气割开的新茬,被微风拂过之时泠泠作响,愈发令人觉得清新可爱。 林阁景垂着眼帘坐在竹屋之外,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昨日的梦境,心中仍然有些说不出的发闷—自他与永渊双修大典之后,他不知为何,开始经常做这个古怪的梦。 每一次,都以自己走到一片宫殿前开始,又以遇到那个长的与自己相同的人,对着断剑落泪的那一幕结束,然而遍寻自己身上并无术法痕迹,在他身畔沉睡的永渊也并未发现异常,照他想来并非是别的修士所作的手脚,倒更像是他不知详细的以前记忆回溯。 但他分明没有过这样的记忆,难道是曾经在他天魂上做过手脚的人,封印的术法出现了什么偏差,让他之前的记忆出了问题不成? 按理来说就算是他要恢复以往的记忆,在梦中窥见的也不该是自己现下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也觉得修炼并无什么问题,更也不想让那人有所担忧,因此始终没有告诉那个人,有关于他做的这个梦——“林师兄!” 耳边蓦然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林阁景骤然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见面前正站着几个心动期的女修,且模样也有着几分眼熟,仔细一看,发现是与林阁瑾经常一同出外的女修,此时不知聚集在此有何要事,都仿佛有几分忐忑的望着他,唇角便露出一点笑容来,语调柔和的问道。 “诸位师妹,可有什么事么?” 为首的女修年纪最大修为也最高,已然是心动后期了,可面对着此时已然是金丹修为,面容俊秀温润如玉的林阁景,就算知道他有了真心相许的道侣,也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颊,垂下头来说话时禁不住有些结巴。 “也不是,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想要问问师兄,可否看见小瑾了?” “小瑾?”林阁景闻言不由略略一惊,看了一眼不远处小一些的竹屋,正是林阁瑾自他双修大典之后,重新在此处所盖与他相邻的住处,“前几日我还听说,小瑾是要出去历练,可是与你们一起?” 那女修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怔然:“不错,林师兄知道这件事?” 第142章 妹妹失踪 “自然知晓。” 林阁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手一弹将一道灵力送出,正好击打在那竹屋的结界上,泛起一圈圈水蓝色的涟漪,显出此刻竹屋之主并未回来的情形,含笑低声说道。 “不过自从前几日她对我说过此事后,就兴冲冲的出外采买所用之物了,到了今日仿佛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在外被什么事情绊住,你们可在此等一等她,若是她回来定会先至此处,你们也就不会与她错过了。” 女修们互相看了看,知晓如今天光还早,凡间也正是日出时分,等一会不会耽误什么,也就点了点头:“多谢林师兄。” 为首的女修见众人商量好了,禁不住再度偷偷看一眼面容俊秀,风姿从容坐于竹林之中,披着一袭苍青色衣袍的林阁景,抿了抿唇就要试探着上前,想要试探着与他说几句话,眼光却霎时瞧见林阁景背后竹门开启——锋锐刺人的气息和难以忽视的灵压,随着一个带着冰冷气息的白色身影,正一步步的朝着门外走来,那张俊美无睱却冷峻森然的面容出现,幽紫色的双眸一瞬与那女修对视,好似能够瞬间看清她心中所想,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剑光划过,顿时让女修白了脸色连退几步,有些怯怯的垂下头来不敢说话了。 林阁景正安坐在石凳之上思索,胞妹此时不回到底是去了何处,也不知面前的这个女修起了这样的心思,察觉到背后冰冷熟悉的气息靠近,不由立时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回过头来时那人已然立于他身畔,目光无波无澜的扫过那些女修,沉声问道。 “何事?” 林阁景支着手臂盯着他的侧脸,不自觉放松下来唇角笑容更深,闻言轻声道:“这些师妹前来,是要找小瑾一同去历练的,可小瑾不在此处自然就扑了空,我已与她们说了,允她们暂且在此等候。” 白衣人冷冷扫过她们一眼,尤其是在那为首的女修身上,凝了片刻之后方才转开,稍稍垂下面容注视着那人笑颜,眸底闪过一分柔色:“也好。” 林阁景见他那副冰冷模样,心中不觉惊惧倒是温暖,抬手握了握那人冰玉般的指尖,敛下眉眼看向他掌中青雀剑,含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你与执剑长老比剑,我就无法前去观看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白衣人见他眉眼有些郁色,眼光更柔了几分,反手握紧那人掌心:“留影珠。” “是啊,怎么把这件事忘了。”林阁景本还是因为自己的梦境,和林阁瑾多日不在此处的事情而担忧,抬眼望进了那一泓幽紫之后,眼底的郁色却蓦地散了开来,语声愈发温柔,“若是如此,那就快去罢,别误了时间。” 便在他话音未曾落下之前,白衣人却骤然缓缓弯下腰来,挥袖将那些女修的目光遮蔽后,冰冷的唇就轻柔落在他的眉心上,声音低沉。 “片刻便回。” 大典之后一年以来,林阁景也渐渐习惯那人这般亲昵,见他直起身体将要离去的样子,站起身凑过去轻触那人唇角,语调模糊在飘飞的银白发丝中。 目送着那个雪色身影渐渐远去,林阁景回头看了一眼那遮蔽的术法,不由含笑轻轻摇了摇头,复又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倒是没有出手解开那法术,只是拿出了墨绿晶石沉下心观阅起来,直到看了几个时辰后天色微暗,方才眉头皱起收回晶石挥袖开了阵法。 迈步而出之时,他看了一眼一天几个时辰过后,仍无一点变动林阁瑾所住的竹屋,对着那些有些忐忑一直在等待的女修,面色如以往一般温和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这个时辰怕是有些晚了,若是片刻之后还等不到小瑾,你们也不必过多顾忌什么,就先行结伴前去历练罢,待她回来我告知她此事便是。” 众女修其实等了一会还不见林阁瑾回来,就已然想要走了,可是碍于金丹修士的威势,不得不接着再次等待着,如今得了林阁景的吩咐,立时纷纷低身行礼不再拖延,包括那个方才起了心思的领头女修,在短短几个时辰后也已然恢复了平静,沉声应道:“多谢林师兄!” 林阁景含笑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离去了: “诸位师妹保重。” 望着竹影笼罩之下的小路上,那些女修渐渐消失的影子,林阁景面上的笑容蓦地消散,自袖中拿出了一枚传讯玉剑,皱眉用灵力写下了一行字后,便目送着那只玉剑远去,目光深邃看不到底。 看到此讯,速回药庐。 立在竹屋前片刻,只听背后渐渐传来脚步声,随即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之色:“……师弟,你怎么站在外面?” “师兄。” 听到吴恒的声音响起,青衫人面上的神色放松些许,转过身来看向来人,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人挑了挑眉,指尖霎时夹住了一枚传讯玉剑,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之后,神色有些奇异的将之递给他。 “方才朝着你飞过来的……传讯玉剑?” 林阁景一看见那枚熟悉的玉剑,心中就是一沉,等到接过玉剑看清上面写的字后,心底那股不祥预感终被落定,咬了咬牙后低声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小瑾怕是出事了。” 他方才害怕林阁瑾出外忘了时间,又走的太远来不及返回,这才放出了这枚传讯玉剑,想要知晓此时自己的胞妹身在何方,谁知不到片刻时间,这本应该落入胞妹手中的玉剑,就朝着自己回转而来,这不就意味着——林阁瑾的气息,此时连传讯玉剑,都寻找不到。 连传讯玉剑都找不到,不是身在秘境之中,就是身受重伤……最坏的结果,则是…… 想到最近小还秘境未到时刻打开,也并无什么其他秘境开启的消息,林阁景持着玉剑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脑海中霎时浮现出许多不好的念头,吴恒见他神色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难看,禁不住微微皱眉低声劝道:“莫要心急,永长老呢?” 林阁景心神已是有些乱了,可回想起那个雪色的身影,他的心仍然就此冷静些许,下意识回答道:“应是马上要回来了……”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吴恒就霎时眸光一亮,看向林阁景背后的方向,竹影沙沙挪动的小路上,一道雪色身影亦步亦趋,正同时出现在两人眼中。 看到那个身影的那一瞬,林阁景抿了抿唇紧握玉剑,眼底的惊惧之色几乎难以遮掩,白衣人停步在他面前端详片刻,幽紫色的双眸划过一丝暗色,看了一眼他身边同样神色凝重的吴恒,低声唤道:“阿景?” 看着那人自他手中拿出玉剑,手指因方才的紧握印出一道痕迹,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楚:“……小瑾出事了。” 白衣人听了神色冷静的吴恒诉说此事始终,片刻之后握紧玉剑看了林阁景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去见宗主,说清此事。” 脑中乱哄哄全被不详念头遮掩的人,骤然闻听此言眼前顿时微微一亮,还不等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抓住手腕,对视着那双深沉安静的幽紫色眼眸,他本来躁动无比夹杂惊慌的心情,终于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化作以往平稳。 “好……我们现在就去。” 几人在原地稍稍商量一番,吴恒本是暂时离开名剑山庄,回宗内和化承炎一同小住的,知晓此事自然不会不帮忙,立刻回去寻找化承炎,准备让名剑山庄的弟子帮忙寻找,林阁景与永渊两人则立刻上了内门主峰,面见药尊叙说此事留下一件灵器作为奖励,若有能够找到林阁瑾的弟子,宣布找到后不管是生是死灵器都归其所有。 三个月后,元黎宗内门,药峰之上。 竹林沙沙在微风下摆动,吴恒盘腿坐下呼出一口气,看向坐在对面的林阁景与白衣人,目光深邃仿佛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沉吟片刻终究开口说道。 “我们已然发动了宗内弟子寻了几个月,承炎也令名剑山庄的弟子帮忙寻找了,此时却一点消息踪迹都没有,依我看……” 第143章 预兆出现 这三个月来,林阁景已然试过许多办法,哪怕失却精血以血脉牵系秘法寻找,也丝毫找不到胞妹的踪迹,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异样的苍白,就是精血失却灵力尽空的结果,坐在他身边的白衣人知晓一切,却只是微微皱眉而并不阻止他的作为。 他曾经历过失却亲人的恐惧绝望,宁愿让心上之人始终抱有期望寻找,也不愿告知他已然没有希望——这般念头划过脑海之中,白衣人眸底神色多了一丝担忧,手指愈发用力握紧剑柄,直到坐在他身侧之人眨了眨眼,勉强露出一点微笑来轻声开口时,方才跟着将眼光投向了面容沉沉的吴恒。 “师兄不必顾忌什么,尽说便是。” “赢黎大陆只有这些许大小,没有人寻到林师妹的一点踪迹,可这并不符合常理,林师妹虽修为不算很高,身上却有金丹期的剑符和许多保命之物,若是与人战斗不可能毫无无痕迹,剑修的剑痕尤其难以被修士抹去,哪怕是被剑修本人抹去也同样会发现异常,可这些弟子派出去之后并无发现应有痕迹,可见林师妹失踪之前并无激烈斗战。” 吴恒说到此处,看着面前林阁景听到这话后,霎时变得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知晓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不过是因为对胞妹的担心当局者迷,也就不再卖什么关子开口提醒道。 “照我猜想,林师妹并不是已然没了性命,更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怕是无心之下触动了这大陆上的某种机关,亦或是心甘情愿跟着谁离去,此时恐怕已然出了这片大陆,朝着其他的地方而去了,就例如——海外的中央大陆。” 这四字一出口,顿时林阁景神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目光微微发亮低声道:“中央大陆?,,然而也是在吴恒的话出口时,正在谈论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一直安坐在林阁景身边沉默的白衣人,幽紫色的双瞳瞬间微微缩了起来,那张本来俊美无波的面容之上,掠过一丝难以除触摸的诡异之色,下一个瞬间这样的神色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在他面容上出现过一般。 林阁景被这话说的心中鼓动,倒是再度缓缓坐回了原地,沉默许久后细细思索起来。 按理来说凡是修真之人,若亲近之人有了性命之危,本身总是有所预料的,可这一次林阁景无故失踪,虽说一直都找不到她的踪影,可林阁景心中除焦急担忧之外,却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实际上,他也并不觉得胞妹已遭了厄运,此刻听了吴恒这样的推测,倒是突地心中一动,修士特殊的预感仿佛一种征兆,霎时让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苦苦在大陆上寻求而不得的胞妹踪迹,或许真的能够在出了赢黎大陆之后,在海外的中央大陆之上寻到痕迹,还有与自己身世有着密切关系的大夏林氏,和自己被高阶修士封印的记忆和灵根,这些重重的谜团最后的结果,想必也就只有在中央大陆之上,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想到此处,他极轻极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看向自己身边之人,却有些讶异的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离开自己身边,立时神色微变站起身来低声喃喃道:“永渊他……他什么时候……” 吴恒知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竹屋后,放下手中的灵茶茶盏,淡淡开口道:“就在方才我们说起中央大陆之时,他就悄然离开此处朝着竹屋而去,面上神色仿佛没有多大改变想必无事,所以我见你思索的认真就未曾提醒你。” 林阁景听到他说这话劝慰自己,想起此刻还未解决的林阁瑾之事,一时间只好复又坐了下来,乌沉沉的眸子垂下神色愈发难测。 “师弟,你如今可已然决定,要离开宗内前往中央大陆?”吴恒见他沉默许久不开口,心中也知他此刻肯定难以抉择,便出言将此事细细摊开,“莫说师兄没有提醒过你,倘若你当真就此离开了岛内,若是想要再度冲破阻碍回来,恐怕就难了。” “此事事关重大,本不该轻易决定……待我再思索几日,大抵便能下定决心。” 林阁景极轻呼出一口气来,缓缓站起身握紧手指,乌发自肩头垂落下来,掩住了他面容上的神情。 “只是此事有关小瑾,有关我自己的身世,甚至或许还……有关永渊——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有些事情必须要做,我就不能再迟疑了。” 吴恒看不清他此刻神色,也能感觉到他心情必定复杂,自桌边起身凝视他片刻,终究低叹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回转身体朝着自己的竹屋而去,不一会就在青衫人眼前消失踪迹。 林阁景独自一人立于桌前良久,挥袖之间收起了桌案上之物,朝着不远处亮起灯盏的竹屋而去,走至门前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犹豫,踟蹰许久也不敢抬手推门,就在他的手指轻轻触到门框时,那紧闭的大门就骤然在他面前打开,幽紫色的双眸不急不缓落在他身上,银白的发丝随着外间微风滑落,隐约可见发上绾着的那支苍青色竹笛。 有些怔然的与他对视了片刻,青衫人想起方才那人离去的情形,一时间薄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反倒是见他垂下头的白衣人抬起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将他拉了进来,目光深深声音低沉:“怎么?” 林阁景被他拉到身畔,目光抬起凝视着那人侧脸,许久之后方才呼出口气,反手握住那人冰冷手指,低声说道:“没事……就是……” 话语说了一半,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白衣人缓缓垂下头来,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缓缓将他环在手臂之中,薄唇开阖低声问道:“为何不语?” “方才我和师兄的话,你想必都听见了。” 青衫人伏在他怀中,眉眼微微敛下,看不清到底神色如何,只是语调愈发沉郁:“你……” 修长冰冷的手指展开,自那乌黑的发间滑过,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在半明半暗之中愈发模糊,几乎看不见那薄红的唇。 “剑族之仇,终究要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人如冰凌相触般清冷悦耳的声音中,少了几分森寒之色,倒多了一丝深沉温柔,“如今,适得其时。” 林阁景听到这话,也猜不准面前之人此时所言,到底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当真是这么想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那人袖角,声音闷闷的。 “你……可有线索?” “并无。”白衣人梳理他长发的手指,闻言不禁稍稍一顿,幽紫色双眸划过一丝暗色,“追杀之时,不过孩童,记忆模糊。” “那……,’外间灵气氤氳蔓延至竹林中,微风拂过晃动檐下悬挂风铃,叮叮咚咚传入耳中甚是动听,屋内安静相拥的两个人却没有去听。 青衫人靠在他胸口慢慢闭上双眸,那人的声音响在耳边极轻极沉,有着难以忽视的笃定决然:“青雀为凭,若至凶手之前定能认出,吾是当年未亡之人。” 他的这句话倏忽落定之时,林阁景只觉心中重重一跳,竟对方才自己光想着林阁瑾之事,却忽视白衣人一直心中深埋灭族仇恨之事,无端生出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悔意。 那人说的不错,青雀剑乃是醒剑一族的族长凭依,当年那些将醒剑一族追杀灭族之人,不是为了醒剑一族的什么秘密,就定然想要夺取醒剑一族的重宝,再或是与醒剑一族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 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若是那些人见到当年在追杀之中并未发现的青雀剑,又知晓永渊是这样出类拔萃的剑修,便足以证实他乃是当年的醒剑一族遗孤,因此若那些人还想着要斩草除根,总有一日定然会出现在两人面前,到时候——“你知道么……有时候我总会想着,你或许能忘记那些仇恨。” 竹屋内一旁的灯盏落下淡淡光芒,深处却全是一片看不见的黑暗,伏在一片冰冷气息中的林阁景低叹一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指尖极轻的触碰过那人侧脸的肌肤,唇角渐渐浮现起一丝苦涩。 第144章 荐子之令 “我知晓此话很自私,也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想,有时更会觉得你乃是天之骄子,如今已然成了这样厉害的剑修,必然并不会输给那些仇人……” 可还是忍不住想着,那些灭了醒剑一族之人,能够杀死你所有族人的人,该有多么可怕而又难以对付——“不必担忧。”白衣人仿佛知晓他心中念头,眸光在黑暗中愈发柔和,薄唇在他额上流连片刻,声音低沉模糊,“若无完全把握,吾不会鲁莽行动。” 青衫人在他肩上抿了抿唇,抬手挽住他的颈子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要记好了。” “自然。” 两人自商议决定之后,林阁景第二日就同吴恒说过,随即便立刻闭关炼制丹药,直至一个月后走出竹屋,刚准备去寻出外练剑之人,一同前去拜见药尊诉说此事,就见竹屋不远处正徘徊着一个冰蓝身影,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二师兄?” 那个身影蓦地听到这一声,霎时回过头来与他对视,露出自那件事后略微有些樵悴,却不失以往温和的面容:“林师弟。” 林阁景见他朝着自己走来,唇角含笑的刚走到他面前,不及开口却见那人弯下身来,竟是给他行了一个跪礼,顿时让青衫人稍稍变了脸色,忙抬手要拦他:“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褚师岳修为比他略高一些,已然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此时他下定决心要这般行礼,林阁景根本拦之不住,只能跟着一同半蹲下身来,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行了礼后,又面带愧色的轻声道:“林师弟,此时我冒昧前来,着实是有一事相求。” 青衫人不知他要说什么,却也知晓大抵和中央大陆有关,再度开口之时语声坚定,手指更是握紧了他的手臂,沉声道:“师兄先请起来,再说此事可好?” 褚师岳见他神色坚定,知此话是他心中所想,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好……”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垂下面容语调带着叹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上次玉辛受伤是因我固执,后来永长老为救玉辛,予我的九转焚心莲莲子,我早已不知该如何感谢才是,如今还要麻烦于你,更是让我……” “二师兄不必如此挂怀,那九转焚心莲的莲子,于我和永渊并无作用。若是能够救三师兄的性命,也算是不辜负宝物了。” 林阁景听他提起这件事,知晓当初是因仙宫中带出的药物,这才勉强救了金丹破碎的公玉辛,然而前一段时间公玉辛虽然醒来,身上的修为却已然涓滴不存,因此褚师岳的话一出口,青衫人便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心中大抵对他要说的话有了数。 “师兄还有什么话就说来便是,你我师兄弟虽经宗主之事,也不至于要如此生疏。” “也好……既然如此,那我就……” 褚师岳见他神情温和,眼眸清澈毫无阴霾,便知他已然对当初之时释怀,不由松了口气低声道:“前几日我自吴师弟口中,听闻你们要前去中央大陆的消息,玉辛的身体虽因那莲子复原,可他的灵根因金丹破碎而破碎,却需要更加厉害的宝物来疗伤,此处已被我遍寻而不得,为兄便想如果到了中央大陆……” “师兄这话不无道理。” 林阁景闻言稍稍勾起唇角,心道果真是因为此事,穿透大能封印需要大力破之,倘若带着一个毫无修为之人,想必光凭褚师岳会很是困难,可对失去修为的公玉辛来讲,这已然是唯一一条路,此时已然不得不走了。 念及此处,林阁景思索片刻,念及前世之事,以及今后打算,便痛快的点了点头,唇角微弯道:“既是如此师兄可回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们就一同出发前去,如何?” 褚师岳听他痛快的允了此事,先是忍不住微微怔然,随即目光中浮现几分感激,忙拱手低声道:“师弟你这般说,为兄不知该如何谢师弟才好……以后若有差遣,我与玉辛愿尽一份绵力。” 林阁景含笑握住他的手腕,语调更加柔和几分:“你我师兄弟不必如此,师兄此话太客气了。” 目送着那道冰蓝色身影远去,林阁景眸光复杂的呼出口气,指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灵光,还不等他写出讯息将之传出,一只蓝紫蝴蝶翩然自他脖颈飞出,在他面前晃过了几圈洒下一道金色颗粒,骤然认准了一个方向倏忽而去。 林阁景知晓它这般动作,是想要代替自己去找白衣剑修,却还不等说出什么话来,就见那只小蝴蝶已然心急的不见踪影,不由失笑着摇了摇头,就立在原地等了不到片刻时间,那道熟悉的剑影就带着锋锐冰冷的气息,霎时落在了他的眼前。 “我们走罢。” 任由慢悠悠飞着的千寻落在自己发上,青衫人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后,两人便相携着朝内门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就走上了山腰处的议事殿前,却还不等林阁景出言稟报,那两扇紧闭着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完全敞了开来,内中传来一道慈祥苍老的声音。 “进来罢。” 林阁景闻言躬身低声应了,缓步朝着殿内走去,抬眼见到坐在上首神色柔和,正抚须微笑的老者,和坐在另外一侧黑暗中,神色严厉不发一语的执法长老,立时恭敬行礼道:“见过师父,长老。” 老者见到他们两人前来,面上毫无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已知晓他们来意,闻言点了点头一指身前蒲团。 “不必行礼,过来说话。” “是,师父。” 待两人一同坐定之后,老者含笑望了他们一眼,自袖中拿出了一只木盒,抬手示意林阁景接过。 林阁景神色恭敬双手接过木盒,与身边人对视一眼后低声问道:“师父……这是?” 老者闻言扫了下首的执剑长老一眼,眉宇之间含着的笑意深深,闻言便道:“此乃执剑长老要交给你们之物,里面还有为师炼制的一些丹药,虽说如今阁景你的炼丹之术已比为师高明,可这保命的丹药却是贵多不贵少,老夫待在这宗内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丹药就索性都让你带走也好,免了老夫一日日干瞪眼却不能用。” 林阁景没想到这木盒之中,竟会是药尊多年攒下的丹药,一时觉得这木盒有些烫手,心中却多了几分暖意:“师父……徒儿,徒儿无以言谢……” 老者不等他将话说完,更不允许他有推辞之意,便挥了挥手目光稍沉。 “那就不必谢了,你我师徒一场这些丹药不算什么,若是日后你与永长老一同回来,说不准还能让为师瞧见更多的丹方,你莫要将其放在心上,难不成师父给徒弟东西,徒弟还非要如此客气不成?” 青衫人见老者故作生气之色,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木盒,眼底多出几分感激之色:“不是的,师父……” 见阶下的弟子决定收下此物,老者的面容这才缓和下来,含笑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其实老夫的几瓶丹药不算贵重,倒是这老货送的东西十分重要,不管你们是否会在中央大陆遇险,此物你们必要持好前去主宗一趟。” “主宗?” 林阁景在老者被关押之时,看过留影方知主宗之事,后来在双修大典之后,他也将此事告知了白衣人,闻言两人面上都不露异色,林阁景抬手打开木盒时,见到里面不知材质的菱形令牌,反倒有些惊讶的眨了眸子,忍不住低喃道。 “……荐子令?” “不错。”老者看到林阁景拿起那块令牌,面上又露出疑惑之色,便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解释道,“这一块荐子令即使是在中央大陆上,也是一件十分难求之物——这是主宗真神仙宗所用,新进弟子凡是能够得到此物者,可免了入门试炼直接进入内门,百年之内有仙宗内门弟子的身份。” 林阁景闻言稍稍解惑,知晓此物大抵等同于未曾入门弟子得凭证,可以不必查看本身资质几何,便成弟子入宗内修习的通行之物,可听到药尊说出后面的几句话,他却仍然有着些许疑惑。 “百年之内有……内门弟子的身份?” 第145章 轩辕名一 “中央大陆之内,三宗四国为擎天之物,定然有其兴盛之由。” 老者见他不解,也不卖关子,温和开口解释道。 “便例如仙宗之内的内外门弟子,每二十年便会出一次排位之战,凡是外门弟子名次在前二十,便有幸进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而内门弟子中排位最末的二十名,就会失去内门弟子的身份,变化成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若是想要重回内门就要等下一个二十年。” 林阁景听了这般严厉的规矩,倒是对那闻名遐迩的真神仙宗,有了别样的好奇之心,联想起元黎宗内,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待遇,在藏书楼练功坊之内差别,还有每月领取的药丹数量好坏,心中对那真神仙宗多几分探究。 “内门与外门的区别,可与宗内的情形一样?” 老者见他极快寻到了关节之处,眼底闪过满意之色,抚须微微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在真神仙宗中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不过是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壤之别,老夫呆在真神仙宗之内这么多年来,外门弟子冲入内门稳固势力者多,然而落入外门弟子中复又冲击入内门之中的,可是少而又少。” 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十年互换,表面看起来是为外门弟子博一机会,实际是为将内门弟子中天资福缘,不如外门弟子之人迅速淘换出来。 那些能够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即使一段时日待遇不如内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后若是福缘好就可一飞冲天,反倒是那些得了内门弟子的待遇,却还只能垫在末尾的内门弟子,一旦落入外门之中没有了丹药补给,想要十年之后再回到内门确也难了。 林阁景转瞬间想清其中关节,脸色霎时沉下了几分,知晓自己想要凭借着真神仙宗,这修真界的擎天巨柱寻找胞妹的心思,大抵并非那么容易便能实现,老者见他是这样的表情,大略知晓林阁瑾失踪之事,沉吟了片刻后出声提醒道。 “你要记住,这荐子令不光是入门弟子想要的,更是许多排名末尾的内门弟子,一直想要的宝物,可保你在百年内即使于内门垫底,也不会坠入外门做外门弟子,因此倘你当真凭此物入了仙宗内,可要小心有人以卑劣手段谋取此物,甚至不惜在仙宗之内设计杀你,夺得此物保留自己身份。” 林阁景闻言,眸光一闪:“主宗内的弟子,并不排斥此类夺宝杀人之事?” “真神仙宗之内有一生死台,入其战斗便是死生不计。”老者听他问起,叹息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旧事,语气中颇多唏嘘,“人都如此,何况宝物?” 端坐在烛火旁的青衫人垂下头来,此刻的神色隐藏在半明半暗中,声音却是极恭敬的:“师尊教导,阁景记下了。” 老者点了点头,谆谆嘱托道:“在真神仙宗中单灵根仙苗为数不少,各种特异体质的弟子更是数不胜数,凡是能依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内门的,可没有一个会是弱者,这荐子令只有一枚你又身负真神,正可以顺利进入真神仙宗没有后患。” 听完了这些话,林阁景本要接着应声,下一刻却突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一直沉默的白衣人,轻声询问道:“可师父,我和永渊……” “不必担忧。”这话一出口,老者便含笑摇了摇头,指着令牌道,“这荐子令虽说只能让一人进入内门,可并未说内门弟子不能带人进入内门,只是在这身份方面一一你若愿意实话实说你与永长老的关系,仙宗就会将其作为客卿与你一同入住内门,不过是在行动之上有所限制罢了。,’不必和白衣人分开,打消了林阁景心中的迟疑:“这样就好。”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坐于药尊下首不远,自从两人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执剑长老,却蓦地睁开眼睛看向白衣人,声音沉凝在殿中流动:“倘若他想得仙宗弟子的身份,老夫这里倒有个更好选择。” 林阁景一听是执剑长老的声音,回想起自药尊继任元黎宗宗主后,执剑长老就经常与白衣人比剑,彼此大抵有几分剑修间惺惺相惜之意,盒中荐子令说不准也看在白衣人面上,自己这才能够有机会用此物顺利进入真神仙宗,闻言便立时稍稍转了身体。 “长老请讲。” 执剑长老见他恭顺的模样,面容神色也不见丝毫变化,目光自白衣人青雀剑一掠而过,沉声道:“与真神仙宗并列三宗之一,只收剑修为徒的万剑仙宗^”听到万剑仙宗这四个字,坐在上首的药尊也若有所悟,紧接着开口说道:“万剑仙宗收取新弟子,以剑气心境为主,百岁之下都可前去。像是永长老这般不到半百之年,就已然是金丹后期的剑修,万剑仙宗的那些长老若知晓,可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林阁景本来以为自己能和白衣人在一起,因此方才听到真神仙宗之事方才安心下来,谁知两人却一同提起了万剑仙宗,他回头看一眼眸光幽暗看不出神色的白衣人,知晓那人此生已剑道为念更何况身负仇恨,若是能够有迅速提升实力之法,定然还是愿意入万剑仙宗的,自己不能也不愿成为阻止那人期望的人,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低声问道。 “若是如此,我与永渊各进了两宗,那……” 老者没有看出他心中真正想法,只是看着他面色沉凝,以为三宗关系可能有些龌龊,因此便含笑安慰道:“放心,三宗一直关系良好,至少在表面之上,为了三宗鼎立的大好局势,他们绝不会因一两个弟子,或是掌权者的私仇而撕破脸皮。” 说到此处老者顿了片刻,目光悠远开口道:“万剑仙宗之主乃是轩辕氏,传说乃是上古剑族的嫡脉后代,轩辕氏中每一代都会出个惊艳才绝的嫡脉子弟,几乎都会成为下一代的万剑仙宗阁主,而在老夫离开仙宗之前所得到的消息来看,若是老宗主嫡长子轩辕一能在百岁之内突破元婴期,八成便是下一任的仙宗宗主。” “轩辕……一?”听到这三个字,林阁景眉宇微微一跳,霎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低声喃喃,“……好生奇怪的名字。” 老者听到他低声说这话,唇角笑容不有更深,他并不知林阁景曾历之事,便顺势解释道:“轩辕阁主为嫡长子起这个名字,在我等修道之人看来并不奇怪,乃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 话一出口,林阁景垂下眼帘,轻声低语:“原来如此。” 老者注视着他们两人许久之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中仿佛有着些许不舍,但片刻后又化为一片温煦:“该嘱咐你们的都已然嘱咐过了,老夫就不耽误你们启程了,这一路上小心保重,老夫便在宗内等你们回来,告诉老夫外间变幻的沧海桑田。” 林阁景听出面前师尊话语中,隐含着叹息和慈爱,心中汹涌之下双膝跪地,额头贴在冰冷的石板上,低声一字一顿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背后的两扇大门吱呀着缓缓闭合,缝隙之中透出的黑暗与烛火中,老者柔和注视着他们的眸光终于消失,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注视着身畔之人的侧脸,修长手指在雪青两色袖摆中缓缓相扣。 “看来,我们那次在仙宫之中,遇到那个名为姬一的剑修……八成便是轩辕一了。”林阁景微微含笑握紧那人的手指,一边走下石阶一边轻声喃喃道,“对啊,洪荒时黄帝轩辕本是姬姓,我怎么会把这件事忘记……” “不必多想。” 白衣人闻言侧过头来凝视他一眼,仿佛知晓他此刻因姬一的身份,和当初在仙宫中姬一救了他的事情而心情复杂,见他垂下眼帘神色看不清楚,就蓦地开阖薄唇沉声说道。 “入中央大陆,自可得见。” 林阁景闻言点了点头,稍稍停下了脚步之后,将一只玉笛自锦囊中摸出来,抬手递给身边的白衣人时,目光落在那人雪发侧颜之上,含笑轻声道。 “你说的是,当年他救了我的性命,便已然是我的恩人,后来又将此玉笛留给我做防身之物,虽说我对他不乏有着许多戒心,只如今你我已成了双修道侣,却并没有将此消息告知于他,请他前来喝一杯灵酒,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第146章 即将出发 白衣人见他提到两人已是双修道侣时,脸颊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飘起晕红,眸光更是不敢直视着他,语调不由柔了一分:“补上便是。” “也好,等到我们见到他后,算上这玉笛的回礼,可要请他喝好几杯了。”林阁景抿了抿唇,说罢这句话后,脸上的薄红渐消,倒是复多几分担忧,“也不知道此次前去中央大陆,究竟能不能找到小瑾,就怕她并非是被人劫走的,而是……” 若那魔族的黑衣少年不遵守诺言,私自将林阁瑾带走的话,他们两人又不知魔界界壁,更不知如何破界而去寻找胞妹,难道此生再也难见最后一面了么? “莫担心。”白衣人眼见他声音愈小,神色也多了几分阴郁,抬手抚上那人乌黑发丝,“她年纪虽小,心中却有成算。” 林阁景明白他话中的安慰之意,和回想起前世妹妹与那人在一起的下场,虽说今生并不至于到此境地,唇角笑容却满是苦涩:“是啊,我这个妹妹看起来天真毫无心思,实际上若是下定了决心之后,便会坚持到底以至难以回头的地步。” 听他话语中失落痛悔之色渐深,白衣人侧过身来抓紧他的手臂,幽紫色双眸与那双盈满黑暗的眸子对视,冰冷指尖划过那人温软肌肤。 “非是你错,莫要自责。” 林阁景对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恍惚之中缓缓垂下了眼帘,脸颊极轻极轻的蹭了蹭那人指尖,直到被白衣人抬手拉入怀中静立片刻,青衫人方才呼出一口气来反握住那人的手,低声道。 “我无碍了。” 白衣人听他这么说,便稍稍放开手臂蓦地转过身来,目光淡淡看向不远处的石阶下,显出出身形面容温和的蓝衫修士。 “林师弟。” 林阁景此刻已然恢复以往平静,闻言含笑低身对立在阶下的褚师岳行了礼,错眼之间却看见就在褚师岳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公玉辛,正端坐在褚师岳身边似笑非笑看着他,因他是在坐着轮椅之故,所以远远望去看的不大清楚。 再度见到那副熟悉的促狭表情,林阁景禁不住想起第一次去见褚师岳时,公玉辛那副故意闹脾气引得褚师岳生气的情形,只觉得现下的公玉辛如今虚弱的像一张薄纸,轻轻一动便会完全撕裂一般,而面前的褚师岳也再难恢复这番平静,说不准就像是前世公玉辛无望而死的那般想到这些,他眼底多了几分感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见过两位师兄。” 褚师岳见他看到公玉辛,唇角不由带起一个极淡的笑容,却褪不去其中满是忧色:“玉辛见我出来要跟着我,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说罢,他自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手掌大小,散发着氤氲宝光的小船递了过去。 “这段时间宗内和名剑山庄一同锻造出的宝器大船,方才吴师弟已然转交给了我,并且让我转告你他不去送我们了,我和玉辛已前去宗主那里道过别,如今也不想让宗主再担心什么,索性也不必麻烦就这般离开罢。” 林阁景一听这话,略微有些失落,却蓦地松了口气:“吴师兄他……他不来了么?” “吴师弟的心思,师弟也该是明白的……”褚师岳见他接过小船后,便一直盯着那小船看,目光也变得有些怔然,下意识低声安慰他道,“正反总有一日我们成了大能,还是可以撕裂结界回来探望的,此时何必多做小儿女姿态,惹的留下来的吴师弟再作不舍,师弟说呢?” “师兄说的不错。”与其说这番话是安慰林阁景,不如说是同时安慰了两个人,褚师岳的话音落下之后,也终于复又打起精神低下头,望着坐在自己身后的公玉辛,自腰间拿出了可以盛装活人的锦囊,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轻声道,“我们走罢。” 说罢这几句,三人不再迟疑,化作遁光而去,不一会就出了元黎宗,朝着西方药尊所说,当年封印最薄弱之处而去。 就在他们几人消失在元黎宗内时,此时正坐在药峰之上的人,蓦然抬头朝着不远处氤氲的白雾看去,目光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飘忽,良久之后方才渐渐垂下头来,再度认真的抬手倒出一杯灵茶,薄唇开阖低声道:“气息渐渐远了,大抵是已经走了。” 一身红衣面容坚毅的男子坐在他对面,闻言立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低低叹了一声后将手中长剑放下,手指握紧了那人的手腕,略带些无奈的低声说道:“你不愿前去与他们告别,林师弟才随了你的心思,怎么这时候没能在他们走前相见,又是这样的表情?” 吴恒被他抓住手腕,又被他一语道破心思,顿时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红衣人知晓他没有生气,不过是心中难过难以表达,讪讪的放下手后转了话题。 “好,我不说就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露出柔和的神色,紧盯着对面坐着的人,一字一顿问道,“对了,父亲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你我……你我什么时候举办双修大典?,,吴恒没想到他突然就问这句话,本来喝进去的茶水骤然喷出,他今日未曾使用易容术来改变容貌,映衬在白雾之中的是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一颦一笑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更何况是一直心爱着他的化承炎,此时更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脸颊上浮现而出的那一点红晕,喃喃道。 “真好看……” 这三个字虽然声音极低,却正好被离他很近的吴恒听在耳中,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来,冷喝道:“化承炎!” 红衣男子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下意识朝后挪了挪身子,但片刻之后就迅速镇定下来,坚毅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个温柔笑容,看的吴恒背后略微有点发凉。 “……反正我已然告诉了我父亲,你我的关系你是无法抵赖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面前的人,在吴恒面容上已浮现起青筋之时,方才缓缓说出了一个消息:“况且就在你前几日去见过药尊之后,药尊已然答应了我求请之事,只要等到再过一段时日父亲恢复元气,就会立刻带着我前来药尊那里,商量你我举行双修大典之事。” 吴恒乍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霎时连呼吸都停住了,眼睛睁大瞪着他吼道:“……你说什么?!,’化承炎见他恼怒的模样,愈发觉得他好看的不得了,却知晓他大抵是气大了,恋恋不舍的朝后退了退,运起剑元随时准备离开:“我可不相信你没听清楚,反正药尊已经答应我了,你怎么都没办法推脱了,还是快些准备准备,和我在名剑山庄行大典罢。” 吴恒一听他瞒着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脸色立时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手中宝器霎时跃出投向那人见势不好转身逃跑的背影,沉声吼道。 “化承炎!” “这声音……听起来好似是恒儿的?” 吴恒的声音含怒带着灵力,霎时就传到了不远处,主峰之上的议事殿中,老者正持着棋子,含笑与执剑长老下棋,听到声响立时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低声咕哝。 执剑长老面无表情的放下一子,声音淡淡神色却并不冷漠,却是罕见的放松:“你的徒弟,不是已然许给名剑山庄了?” “唉,此话差矣。” 老者听他这般清楚,立时摆了摆手,唇角露出狡黠笑容。 “即便是和化承炎举行双修大典,我徒儿怎么能便宜名剑山庄?老夫在化承炎前来求亲之时,就已然和他商量好了——双修大典之后,除非有一日化承炎当上名剑山庄庄主,否则就要一直留在元黎宗内当客卿长老,连带着恒儿一同。” 执剑长老听闻这样的条件,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第一次放下棋子点了点头:“这还不差。” 就在这两位老者含笑对话之时,林阁景等人已离开了元黎宗千里之外,凡间的日光正耀眼夺目灼烧大抵滚烫,如今正是凡间最炽热的夏日时分,身着长袍却面上一点汗都没有的修士,便在这凡人的市镇中显得十分特别。 第147章 悔不当初 几人也知晓这般异状隐藏不住,不愿在离开之前惹什么麻烦,便随意在市镇中买了几样吃食,就在城外找了山洞歇息下来。 黑暗的洞穴之中碧光闪过,粗大的藤蔓自青衫人脚底跃起,悄然无声的在山洞前遮上一道藤帘,白衣人缓缓走到石洞之中抬手挥过,剑气锋锐迅速将洞内杂石化为粉末,冰蓝色的光芒缓缓蔓延而出,化成阵法印在了四周的石壁之上,剩下的则悄然无声的化为了一张冰床。 林阁景转过身来便看见那张冰床,顿时露出一点微微的笑容,抬手让藤蔓再度自掌心中跃出,极快在冰床之上织成一张厚厚毯子,又将锦囊中那人曾为自己买的披风铺上,刚将一切都准备好抬头去看那人,便正好对上那人深沉中带着温柔的眸光。 他定定的与那双眸子对视,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人身边,含笑坐下自锦囊中拿出今日进市镇,特地为那人买的热腾腾食物,眼光尤其在面前摆放的包子上顿了一下,眼底掠过几分柔软光芒:“今日我和师兄去买了许多吃食,你看。” 白衣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瞧见了包子糕点和烧鸡等物,脑海中霎时回忆起两人初次相见,薄唇也禁不住极轻微的勾了起来,抬手握紧了那人放在膝上的手指,低声道。 “同食。” 林阁景动作极轻的反手握紧那人的手,回想起那时两人刚刚见面,那人坐在井底拿着包子的情形,唇角不由逸出一丝温柔微笑,另一只手稍稍在那包子上一划,就将那热腾腾的包子分成两半,随手拿起了一半递到那人眼前,几乎凑在了那人耳边细语道。 “一人一半?” 白衣人见了那几乎递到自己眼前的包子,不由回过头来对上那人促狭的黑眸,仿佛能从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般,良久之后蓦地抓紧了那人握着包子的手腕,薄唇印在了那人微微翘起的唇上,将那人整个拖到了自己怀中深吻。 即使这般亲密之事,这一年来已然做过数次,林阁景却还是忍耐不住如鼓般的心跳和面上红晕,本来捏着包子的手指霎时松了,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啪的一声落地,被箍在怀中亲吻的人没能发现,白衣人却蓦地轻咬一下那人下唇,眸光含着柔色抬手拿起了另一只包子,低头咬了一口再度吻了过去,唇齿交叠之间一字一顿道。 “一人一半。” 林阁景被他这样的动作弄得,有些窘迫又有些欣喜,片刻之后就慢慢柔顺下来,抬手反搂住那人的肩背回应,洞窟之内的阵法浮现闪烁的冰蓝色,黑暗之中乍然响起碗盘破碎之声,不久便是忍耐不住的低低呻吟,即使床榻冰冷仍潇起一片融融春意。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枝蔓的阻拦化成斑点落在冰床前,藤蔓之后的阵法旋转不歇,光芒化作了清冷的冰蓝色,将床上肢体纠缠的两人唤醒。 林阁景有些半梦半醒的伏在那人怀中,只觉困倦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白衣人手指梳过他肩后长发,温存片刻就起身穿上白衣出洞练剑后,被一层大氅覆盖的人才迷糊的睁开眼睛,乌沉沉的眸子跟着渐清明起来。 披上大氅缓缓迈步走出,林阁景停步在洞口抬手挥过,垂下的枝蔓便迅速收起,在他迈出山洞之后,再度垂下遮蔽了洞内的情形。 洞外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山峦,迎着淡淡的阳光愈发显得雄伟高峻,昨日他们几人来的时候,凡间太阳早已下山不见踪影,查探一番周围并无修士的气息后,他也懒得去仔细端详附近情形——适当凡间清晨朝阳升起之时,放眼望去尽是山峦的苍翠之色,林阁景不自觉运转功法深吸口气,他虽是混沌灵体却被封印多年,如今外象表现他只是单木灵根,因此只要待在木气氤氲之地,身上的灵力鼓动流转之力愈强,令他也更是舒适。 就在他不自觉单手结出手印,深吸了一口气微闭双眼时,背后却骤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林师弟?” “师兄。”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林阁景回过头来,看着正朝自己而来的蓝衫人,含笑收起了手指,有些讶异的看了他空荡的背后一眼,轻声试探,“怎么只有师兄一人,三师兄不需要出来……” 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褚师岳便极轻的眨了眼,目光中带着莫名之色,含笑低声说道:“他身体虚弱,还是多休息为好,我用结界护住他,也没有唤醒他。” 林阁景见他这副模样,也知晓不好深问下去,抬起头望向远方山峦,自然的转了其他话题:“师兄此次前去中央大陆……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宝物?” “那宝物你是知道的。”褚师岳听他问起这个,唇角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不是别的,而是整朵的九转焚心莲和与其伴生的影莲。” 整朵九转焚心莲和影莲?! 林阁景没想到竟会是这两样东西,霎时沉下眼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九转焚心莲的莲子原本他并没有,而是百草药尊存留下来的东西,百草药尊当年可是大乘期的大修,也不过只得到了九转焚心莲的莲子,不说其现世的机会有多么低微,光凭借褚师岳金丹修士之力,怎能抢得过这被大修觊觎的宝物? 因此,若想要得到整朵九转焚心莲和与其伴生影莲,对现在的褚师岳和公玉辛而言,几乎就等同登天之难了。 想到此处,他看着褚师岳坚定的神色,知晓自己现在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劳劝说罢了,思忖片刻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九转焚心莲乃是火系至宝,可影莲……影莲乃是纯水属性,若是给三师兄服用的话,岂不是……” “我知道。”褚师岳好似没能察觉他欲言又止,亦或是即使察觉也无心去问,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语气却愈发笃定毫无迟疑,“他的灵根破碎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然的话重新修炼也就好了,不会像是如今一般难以恢复——我已然决定,到时候找到影莲我会自己服下,然后用……用双修的法子渡给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乍然听到双修两个字,林阁景眉头一跳,忍不住面上的讶异之色:“师兄你……愿意回应三师兄了么?” “说不上愿意不愿意。” 褚师岳仿佛能够知晓他此刻的疑惑,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垂下眼帘淡淡开口道。 “我与他自小就在一起,就如同对方的手脚呼吸一般,在一起之时仿若能合成一个人…… 他当年对师父的感情极浅,又几乎是被我一手抚养长大,我视他如子如弟如友如半身,却从未想过我们竟会走到这一步——但若不答应的代价是失去他,我宁愿舍弃那些别样的心思,就此成为他的双修道侣。” 林阁景听他说出这话,目光不自觉扫过那张温和面容,仔细端详却未曾察觉那人神色有什么异样,仿佛他这么说出就真的是这么想的,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兄这样委屈自己,不觉得今后勉强么?” 褚师岳回头就碰上他担忧的眼神,蓦地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声音倒是愈发和缓了:“没什么勉强委屈的,虽然我话是这般说,可其实认真说来,我心中仿佛也对他……有魂牵梦萦之感……” 林阁景听到他这样的话,回想初次与公玉辛见面时的情形,脑海中仿佛还能映出那张为了心爱之人焦急的面容,禁不住有些感慨的低声喃喃道:“如若师兄早些与三师兄说这些话,或许今时今日师兄也不必奔波了。” “是……你说的是。” 褚师岳知晓他说这话,是因为公玉辛一直倾心自己,却苦苦等待不到回应,这才孤注一掷的站在他的对立面,想要替他解决凤云翔的心结,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而去,今时今日才发展到这样的境况,薄唇微抿逸出一声叹息。 “这样的事,一件就够了。” 两人说罢这几句便是良久沉默,直到白衣人持剑回返,凡间太阳也高高挂起时,几人才再度化光而行,这一次不等凡间进入傍晚,就已然能够隐约看到不远处,阵阵涌来海浪水腥气扑面的碧海。 第148章 海兽袭击 林阁景的脚步刚一落地,便看见身边的白衣人上前一步,手中青雀剑未曾出鞘,幽紫色瞳孔划过一抹暗色,伸出的剑鞘朝着海面飞去,不一会就停滞在了深海上空的某个地方。 在长剑面前阻挡的是一层极薄的禁制,一被长剑剑鞘触到便荡起金色涟漪,即使多年过去禁制仍旧不减其威力,霎时就将没有主人所持的青雀剑打了回来。 蓦地被抽冷子打回了海边不远处,青雀剑漂浮在半空中传来不甘的嗡鸣之声,白衣人却面色不动的抬手一招,看向身边之人压低了声音道。 “便是此处。” 林阁景沉吟片刻与褚师岳对视一眼,身上蔓延出淡绿色的柔光遮蔽三人身影,在那些仍然在出海捕鱼的凡人之间,腾身而起穿行着缓步走在海面之上,不一会就停步在了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禁制千年,指尖渐渐闪烁碧色光芒沉声道。 “已到了封印壁垄,我们合力打开!” 褚师岳立在他身边无声的点了点头,迅速走至林阁景身后将自己纯水灵力运转,自青衫人肩上窍穴送了过去,水能生木,林阁景指尖渐渐吐出长剑般模样的灵力,面容虽然紧接着苍白下来,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白衣人站在两人身边看着他们两人动作,待林阁景的那柄翠绿长剑即将脱手而出时,掌心中霎时浮现巴掌大的银白剑胎,眉宇间剑型痕迹闪烁出粲然的银色光芒,一时间照着面前的禁制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破出一个口子。 见到此景,三人面容一同凝了下来,白衣人反手将那剑胎扬起,朝着那翠色长剑拍击而去,剧烈的灵压波动之下,两柄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剑,正一点点的融合成为一把银绿色长剑。 离这把剑最近的林阁景唇角流下血迹,同时承受剑元和金丹后期水系灵力的冲击,他全身经脉都隐隐作痛内息灵力滞涩,手掌更是浮现出道道被长剑划过深可见骨的伤口,下一瞬却因为水系木系灵力迅速划过而愈合。 反反复复之中,鲜血落入脚下海中引来嗜血的鲨鱼,带着灵气的血液还引来海中一些妖族,被一旁守护着的白衣人瞧见,霎时眸光一闪剑气没入水中,将这些偷窥三人的妖族杀死在水里,漠然看着那些妖族的血液盖过了林阁景落下的鲜血,弥漫出一股股妖气来。 就在三人引来这些盘旋在周围被妖气震慑,只敢在远处窥看他们而不敢上前的妖兽时,那柄银绿色的长剑已然渐渐成型吐出寸长剑芒,霎时朝着那泛着剧烈金光的薄薄禁制而去。 不一会,在三个人或是复杂或是笃定的目光之中,那禁制之上的阵法忽忽轮转却有些抵挡不住,片刻后就露出了一点点破开的缝隙,一股剧烈的灵压冲击霎时让青衫人吐出血来,这一次连他身后予他水系灵力的褚师岳也没能避免,就在他呕血之时也忍不住唇角逸出血丝。 白衣人见两人坚持下来已然极其艰难,挡在前面的林阁景脸色也有些发青了,幽紫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暗色,身上剑气渐渐沸腾起来化为千万小剑,瞬间化为了一体朝着那银绿色长剑戳出的窟窿而去,霎时就将那一点小窟窿扯成了巴掌大,三人对视一眼之后林阁景抬手一推,就让那银绿色长剑朝着禁制破损处而去。 “走!,,话音未落,三人已然化为三道光芒,自那银绿色长剑穿过之处,禁制的缝隙传行而去,就在这三道光芒离开禁制的瞬间,一直浮在周围的海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也不顾那些死去的妖兽妖气,便一个个也跟着朝那禁制游过去,奈何它们都是未开启灵智的妖兽,本领也并不怎么高超,只能茫然的一头撞在那禁制之上,望着面前的那方海域怎么都游不过去,更加不要说跟上那三个修士了。 禁制隔绝了两地之间的海水和灵气,这些妖兽们在原地游走了许久,发现无论如何都冲破这层金光,更何况要追的那三人更是消失不见,迅速分食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妖兽尸体后,这些海兽就慢慢散开来不见踪迹,仿佛此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就在金色涟漪泛开的禁制另一边,三道光芒在海面上复又化作人形,林阁景的面容苍白吓人面上却有笑容,深深呼吸一口海面之上乍然改变,与赢黎大陆不同几乎乘以倍数的充沛灵气,若有所思的低声说道。 “终于出了这个禁制……没有想到外面的灵气如此丰沛,竟然比在元黎宗的聚灵阵之中还要浓郁。” 褚师岳站在他身边听到这话,目光复杂难解看了一眼被封印阻隔,此时已然渐渐模糊的小岛之景,压低了声音感叹道:“那位大能封印了赢黎大陆,到底是为了不让这羸弱小岛受大批修士进攻,亦或是为了阻断如此丰沛的灵气,反倒让中央大陆的修士们更加便利?” 林阁景眨了眨眼睛,含笑淡淡应道:“这一点,想必也只有当初那位封印的大能,方才最是清楚罢。” 话音落下后两人俱是沉默,褚师岳暂且走到一边,以灵识与锦囊中公玉辛交流,林阁景便转过头来看向白衣人,望见他垂下头来不知眸光落在何处,不由微微皱起眉轻声问:“永渊? 怎么不说话?” 白衣人听到他低低的话语,薄唇微抿不知沉默多久时间,方才一字一顿开口说道:“倘记忆不差,便是此处——当初逃亡之路。” “是么?”青衫人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紧接着下定决心握紧自己手指,定定的望着白衣人轻声说道,“看来你的那些仇人,必是在中央大陆了。” 就在他们几人正低声说话亦或忙着回复功体时,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脚下海面不远处,倏忽掠过了一个颜色深浓的阴影——服下药丹稍作调息之后,林阁景看着那人收回剑胎雏形,面容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等到白衣人再度睁开眼睛,对着自己颔首以示无碍后,他不禁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永渊,我们谁知这句话还不等他说完,随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烈妖气霎时弥漫,一个巨大黑影在他惊惧目光中,瞬间在白衣人背后如巨浪扑了过来,他立时下意识侧身挡在了那人面前,背后牵丝竹跃出与那巨大黑影硬拼了一记,本来就受伤的身体抵不住这样的撞击,霎时喷出了几口鲜血面容发灰,却支撑着扬声喊道。 “小心!” 白衣人隐约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东西,奈何还不等转身持剑迎战,就看见林阁景挡在自己面前,硬生生承接了一击后萎靡在地,顿时反应极快的抬手将他搂在怀中,幽紫色眸子带了些许焦急之色:“阿景!” 褚师岳离两人还有一些距离,没想到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霎时变了神色低声喊道:“林师弟!” 白衣人搂紧了怀中勉力想要抬起手来,背后牵丝竹遭受重创却仍然隐约可见,即使已身负重伤仍然要动手的青衫人,手中青雀剧烈的嗡鸣起来弹射而去,眉心上的那枚小剑几乎要脱体而出,刚刚没入他体内的剑胎更是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会脱出那白皙掌心,与青雀剑合为一体朝着那黑影而去。 那突然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们身边,自海水中脱胎而出的,正是一只身形巨大形容狰狞威压似是元婴期的海兽,那海兽虽然威压令人惧怕,却不知为何是一副看起来并未开启灵智的模样白衣人乍然意识到这一点,青雀剑脱手迅速朝着海兽而去,背后剑气再度化为小剑,升腾而起呼啸着朝海兽扎去,远远望去那海兽仿佛成了刺猬一般。 那海兽的防御之力十分厉害,即使被金丹剑修的剑气划过,也不过只有几道白痕,并未划破那海兽的皮肤流出血来,然而这样的攻击却能够令它疼痛不已,那海兽吃人不成却受剑气,顿时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朝着发出剑气的白衣人扑了过去。 白衣人手中青雀呜呜作响,银白色的剑胚再度浮现,散发出淡淡的锋锐光芒,剑气凝成的小剑化为阵法,霎时挡住了海兽含怒的这一击。 149.被人所救就在此时,一旁的褚师岳方才赶到,还不等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蓦地感觉自己怀中一重。 蓝衫人下意识搂紧朝自己而来的重物,低头去看时却发现是力气耗尽,正吃力的睁开眼睛目光紧盯着海兽的林阁景,不由讶异的看向不远处的白衣人,不知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却还不等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巨大的波涛混杂灵力就朝着两人涌来,正是那海兽发现面前的人成了两拨,不肯放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这才不顾妖力的损耗愤然出手一然而就在褚师岳见势不好,抬手准备唤出宝器对战之时,一柄墨色宝剑霎时自林阁景袖中而出,散发着淡淡的乌色光芒挡住了这一击,同时白衣人冰冷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带着阿景,走!” “不,师兄……” 乍然听闻这几个字,被褚师岳抱在怀中保护的林阁景,霎时整个人面容变色直起身来,挣扎着要去握面前那柄漂浮半空的墨剑,挣扎着脱开了褚师岳的手臂向前踉跄几步,面上露出了一点微笑轻声笃定道。 “师兄先带着玉辛师兄走罢,不管如何,我是定要和永渊在一起的,就算……” “我知道。”褚师岳不等他将话说完,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含笑挥袖挡住了海兽的下一波攻击,温和的轻声道,“不必担心,我并不准备听他的,你服下药丹休憩片刻,好助我们一臂之力。” 林阁景闻言眼光亮了亮,唇角笑容更深了些,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人,自手镯中拿出了丹药服下,低声应了: “是,师兄。” 褚师岳见他盘腿坐下开始调息,看了一眼那护着他的墨色长剑,知晓那大抵是白衣人留给他的护身之物,将腰间盛着公玉辛的锦囊小心放入胸口,方才立时腾身而起落在了白衣人身边,迎着白衣人冷定幽然的眸光含笑轻声道。 “林师弟不会想要离开你,我更不会抛下你们两人逃跑,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海兽——让我先走的话,你们都不必再说了。” 说罢他偏过头仔细看了一眼面前,被阳光照亮狰狞模样形容巨大,仿若一头巨鲸不断拍打海水的海兽,微微皱起眉头扬声问道:“这种海兽你们可认识?” “我认识……这种海兽…名为……乌鬃兽,是海中极其厉害的妖兽……” 他的话音未落,有些中气不足却不失笃定的声音,便同时在两人背后响起:“和当年千寻的母亲一样,修为和修士的元婴期差不多……弱点是眼睛和脖颈后,有一块软肉隐藏在鳞片之下——”白衣人听到这个声音,幽紫眸中闪过一丝柔光,侧身注视着方才出声提醒海兽弱点的林阁景,薄唇微动声音如丝如线传入耳中:“吾知晓,歇息罢。” 林阁景听到他隐带温柔的声音,即使胸腹中血气仍然翻涌不止,唇角还是禁不住露出一点笑容,对他点了点头后复又闭上双眼调息。 褚师岳同时听到了林阁景的提醒,闻言抿了抿唇立时下定了决心,不等白衣人再度持剑吸引那海兽的注意,就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道:“我去攻击它脖颈之后,眼睛就有劳永长老了。” 白衣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在腾起水蓝身影上停滞片刻,手中长剑泛起银白色的光芒愈发耀眼,脚下再度升起千柄剑气凝成的小剑,朝着那仰天长啸踏水而来的海兽刺去,将那海兽的吸引力完全凝聚在自己身上。 同在此时,白衣人握紧手中青雀化身为剑气光团,分别在海兽身上和小剑连连借力之后,幽紫色双眸已然看清了那海兽浑浊的暗色瞳孔,侧身躲过自它口中窜出的灵力波浪,青雀剑脱手朝着海兽左眸而去——林阁景心中焦急正闭目调息,还不等完全将服下的药丹化作灵力,耳边就乍然传来海兽凄厉鸣声,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许多睁开眼睛,刚支撑着在巨大的灵压和翻覆波浪中站稳,乌黑眸子就霎时一凝。 白衣人此时早已化为一团刺目银光,正面与刚突破元婴期的海兽对抗,眉心处的剑型印记亮的几乎要脱出肌肤,本就苍白的面容却一点点开始发灰,显然是剑元即将耗尽的模样,被他脱手而出的青雀剑已触碰到了海兽左眸,迅速带着剑光深深刺进了那浑浊晶体中,引得海兽疼痛难以抑制的嘶声吼叫! 就在白衣人因刺穿了海兽眼珠,又正面与那海兽抗衡起来,因此极好掩饰了已绕到背后,手中托着两个轮盘模样宝器的褚师岳,只见他目光如电般在海兽后颈寻曳片刻,就顺利找到了林阁景所说之处,双手慢慢合一碧蓝之色大盛。 不等那智力低下的海兽察觉到不对,就挥手将那宝器朝着鱗片之上砸去,同时迅速后退低念几句引爆了法器,霎时将那海兽后颈炸的血肉横飞——海兽被两面夹击受了重伤,此时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却已然被攻破弱点来不及,只能再度嘶哑尖锐的长啸一声,也不回头去追杀令他伤的极重的褚师岳,反倒对面前一直吸引它注意的白衣人,用尽全力的击出化为寒冰的灵力长矛! 林阁景早已察觉到白衣人剑元快要耗尽,此时又见那海兽如此作为立时大惊失色,正要腾身而去背后牵丝竹也蓄势待发之时,却蓦地见白衣人抬手收回了海兽左眸处的青雀剑,也与海兽一般将自己身上仅存的剑元注入剑中,手指微动之间虽是劈开寒冰长矛和已无余力的海兽,他自己却如断线纸鸢一般朝海中坠落而去——“永渊!” 滔天的海浪和随着海兽的死渐渐消失的灵压中,林阁景眼前只有一片无亘的碧蓝之色,身形在波涛汹涌的浪中寻觅着那一线白影的气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终于眸光一亮,指尖微动背后牵丝竹跟着沙沙作响,不一会便自翻涌泡沬中拉起了一个影子,霎时被他小心翼翼的接住搂在怀中。 就在青衫人终于握紧了那人手臂,目光落在那张俊美苍白双眸紧闭的面容上,不等开口低唤或寻找褚师岳的身影,一阵更令人惊惧的灵压便突朝此处而来,比方才的海兽更大了几倍的黑影出现在两人不远处,形容与刚才的海兽几乎相差无二,好似是被白衣人所杀海兽的同伴,亦或是那只被杀的海兽父母——“糟了。”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心中一沉,也等不及去再看褚师岳到底是在何方,搂紧怀中昏迷的白衣人任由指尖细丝困绕两人身躯,便霎时封闭五感默然无声的潜入了水中,自手镯中取出一件水属性的宝器覆盖两人,仿佛两人不过是一滩最为平常的海水般。 如此接着宝器的保护林阁景越潜越深,尚未恢复的伤势又禁不住隐隐作痛起来,面容虽是更加苍白动作却丝毫不乱,抬头注视着海面之上因海兽狂怒之下掀起的波涛,目光凛然的忍受着愈发凝然可怖的灵压,搂紧了怀中人一动不动的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一直到那海兽寻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凶兽,终究带着被杀的孩子消失在这一片海面时,青衫人顿时松了口气想要用灵力上浮。 可这一次不等他再做出什么动作,口中却蓦地压抑不住的逸出血来,紧接着眼前一黑脑中嗡鸣,霎时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一片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他只觉眼皮有着千钧之重,不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来,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深海之中,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还有丹田处本应不断运转的金丹,直到耳边不断传来n翁嚼的低语声—他有些昏沉的挣动了一下,终于一点点的睁开了眼皮,眼前自黑暗中浮现模糊模样时,骤然传来了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 “你这般,是否可行?” “怎么,你难道不放心我的医术?”那个声音响起片刻之后,另一个悠悠闲闲的声音,方才带着笑意般淡淡响起,“难道你千辛万苦的将人从海里捞出来,我会特地费更大的劲把他给治死?” 第150章 灵医合欢 一开始出声的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方才极慢的吐字道:“你有些不高兴,我担心——”听到了这话,另一个声音低哼一声,这一回多了几分不耐烦,窸窸窣窣的衣摆摩擦声传来,夹杂着脚步仿佛是在轰人:“行了,你别在这里唠里唠叨,又碍手碍脚的行不行?快走!” 随着一声吱呀门响,那个冷定低沉的声音多了无奈,跟着远了几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好了,啰嗦什么……” 剩下那个声音咕哝一句,脚步声朝着床边一步步而来,他下意识想要挪动一下身体,躲开那个声音的主人对自己的注视,奈何他不论如何都动弹不得,这么一折腾反倒完全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此刻周围的情形——他不知为何此刻一动都不能动,触目所及的则是和他以往所住有些相似,仿佛是一间竹屋的模样,错落的阳光自竹屋的缝隙落下,将他眼前照出一片迷蒙的金光,直到脚步声乍然在身边停下,一张眉若远山面如桃李俊俏漂亮,又掺了几分英气的青年面容,就蓦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口中发出的,正是那悠闲的语调:“唉,你醒了?” 林阁景怔怔的盯了他许久之后,眼珠吃力的在眼眶中转了几圈,仿佛骤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手指虚握着就要挣扎的起身,却被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青年握住手腕,抬手就把他要挣扎起来的身体按了回去。 随即,他不紧不慢的坐在床边,自腰间取出一根绽着淡绿色灵光的金针,一针就朝着他肩上扎了过去,眼看着林阁景被这一针扎的苍白面容扭曲,面容漂亮的青年唇角带笑,语调更拖长了好几分。 “我的针还没给你扎完,别着急起来先躺下罢。” 林阁景被他这一针扎得先是剧痛,随即全身泛起麻痒之意,本来苍白得面容有些潮红,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人气,晈着唇低声吐字:“你——”那青年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气急败坏,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的模样,指尖金针闪烁再度一针扎下:“我说……躺下!” 他的话音未落,林阁景只觉他第二针扎下之后,自己的身体竟然如同一个凡人般,除了能够感觉到金丹还在运转,全身上下却完全失去了所有知觉。 察觉到这一点后,林阁景仍在挣扎的动作霎时一凝,整个人仿佛是失却了控制一般,手指颤抖的倒回了枕头上一动不动,乌沉沉的眸子霎时多了几分暗色,面上却霎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目光定定的看了面前的人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问道。 “是你……救了我么?” 那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却对他此时已然不反抗的态度,面上多了几分赞许之色,不曾犹豫道:“不是。” 话音未落他眉宇微微一皱,看着躺在床上一副老实模样,其实袖中指尖轻移暗中画阵的人,顿时站起身来垂下身来冷冷与他对视,指尖再度一闪捏起了一根闪着白光的金针,不等林阁景做出躲闪的动作就扎在了他的眉心上。 “是一个喜欢捡破烂的救了你们……不是说了让你躺下不准起来么?!方才还好好的不挣扎听我的话,这一会怎么又不老实起来?我可是很容易生气的!” 就在那根金针落在眉心上后,林阁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再度模糊,连奋力清醒的神智也跟着混沌,薄唇开阖之间发不出声音来,许久之后才勉强听到耳边的声音。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这个捡破烂的运气这么差,出关之后但凡找个地方练剑或是找人比剑,就一定会捡回来重伤的人回来让我救,难道他身上带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专门吸引你们这些重伤的人么?” 那人见他这一次总算是乖巧的待在床上,眉宇微挑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坐了下来端详了林阁景的面容一会,眼底深处仿佛有着几分隐藏的暗色,一边低声唠叨着一边自怀中拿出一柄小刀,在林阁景眼光混沌仿佛又要睡去之时,轻轻在他指尖一划挤出几滴鲜血,注视着那鲜血落入地上的白玉瓶中,唇角方再度露出极淡的笑容来。 “罢了,看你也不似故意受伤,饶过你一次……照我看要是重伤又是疑难杂症的人也就罢了,结果都是只有重伤但并无疑难杂症的人,他总让我做白工当初真不应该一时心软……” 林阁景原本昏昏沉沉的不能动弹,马上就要再度沉入黑暗之前,坐在床边的人仿佛终于觉得够了,抬手轻触那扎在他眉心处的金针,片刻之后便见那人的眼光再度清明起来,乌沉沉的眸子与自己对视片刻,神色变化薄唇开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你想要说话?” 坐在床畔的青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表情,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抬手拔出了扎在他眉心的金针,同时将那灌了半瓶血的玉瓶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笑吟吟的警告道:“你答应我取下针你不挣扎起来,还要给我乖乖躺好,我就答应让你说话。” 林阁景吃力的点了点头,薄唇开阖发出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低沉,因重伤未愈还有几分中气不足:“……被捡回来的…只有我?” “只有你如何?” 床畔的青年听到他问起这件事,眼底闪过了几分兴味之色,抬手支着下巴稍稍歪头看向他,含笑拖长了语调。 “不止有你……又如何?” 林阁景听他这样带着兴味的说话,知晓此人的性子大抵古怪,他刚醒来之上本想起身去找白衣人和褚师岳,但是如今他身上有着面前之人的金针,也知晓自己恐怕是被眼前的人所救,如今重伤并无对抗此人的能力,因此他就算心中焦急也强忍着要起身的念头,仅是盯着那人断断续续的问道。 “我的……道侣,还有师兄与我一同……被海兽袭击,不知……” “你的道侣和师兄?” 听到道侣这两个字,青年稍稍睁大的眸子,眼底多了几分好奇,仿佛是触动了他心中某种念头般,沉吟了片刻就爽快的回答了他:“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你的道侣还是师兄?” 林阁景听他说的确有人与他一起,还是身着白衣,乌黑眸中闪过惊喜之色,忙开口道:“是……我的……” 他的话尚且没有说完,不远处的竹门吱呀一声,一个身着玄色衣衫,面容冰冷英俊的高大修士,就缓步走入门中目光转过,落在了床边的青年身上,沉声唤道:“合欢。” 话音落下,他仿佛察觉到另一道眼光的注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林阁景,点了点头当做招呼:“你醒了。” 说罢这话,他也不等林阁景做出什么反应,就对着刚自床畔站起的青年说道:“与他一起的人,要见他。” 林阁景闻言眼光顿时一亮,想要扶着床沿起身却迟疑了片刻,青年这一回反倒不怎么注意他的动作,而是悠悠然站起身来走到那高大修士身边,手指对着那人勾了勾后见那人附身,就凑了上去略有不满的低声吼道。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这样会砸了我灵医的招牌,一定要叫合欢神医!,,听到灵医这个称呼,一直立在不远处的白衣人,顿时眸中光芒微微一顿,隐约露出惊讶神色。 有关灵医之事,他自己并不完全知晓,只是在父亲所传族中所修,他所修炼的《太阿剑典》中,曾经在剑丹一章中隐约提及过。 在修真界中,有灵医之称的修士是以修炼医道为本之人,灵医本身并无厉害法术,却能医治修士难以愈合的病疾,待修士痊愈之后功力便会增长,修炼之中也少心魔之劫难,若是能够修炼到渡劫期,劫难也比平日戮杀他人的修士轻上许多,可称得上是最容易成仙的修士了。 不过自从修真界之中,专修丹药之道的药师出现后,许多修士不愿修习虽好渡过天劫,自身却难以自保的医道,反倒大部分都粗通丹药之术,重伤之时能以丹药救命,其后若有暗伤便寻求厉害药师加以诊治,使得修习医道之人更加少了。 第151章 不会罢休 便因为诸般缘故和缺点,短短千年之内医道衰落下来,如今能称灵医修炼纯正医道者,已很是难见了。 白衣人心中念头转过归于平淡,面上丝毫不露仍是一副平静模样,幽紫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竹屋上,方才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极暗光芒。 青年的话音落下之后,高大修士面上神色动都不动的点了点头,好似习惯了那人在他耳边突然放大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不等青年不满的说出下一句话来,就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示意面前的人注意在他身后跟着前来,面容俊美无睱气息冰冷剑气凛然的白衣人。 “他跟着我前来,不见那人不会罢休。” “哦?” 一听是白衣人要见屋中的人,那名为合欢的青年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目光深深的看了面前的黑衣修士一眼,这一次倒是没说什么为难之语,很是干脆便侧过身来的准备让白衣人进门,口中却有些好奇的低喃道。 “那么重的伤势,居然还能支持着下床……想必是意志坚毅之人,听屋子里那人说来,想必此人就是他的双修道侣了——也罢,能这般也算两人情深意笃,我就不追究他不听我的话,带着金针私自活动的事了。” 黑衣修士听到他咕哝的话,面色依旧动也不动,好似早已习惯了此人的德行,眼底却不受控制的划过一丝暗色,稍稍抬手想要去触碰青年垂下的手臂,下一刻却被青年侧身让过的动作,乍然将动作停下复又将手指藏入袖中。 便在黑衣修士垂眸跟着侧过身来,任由跟在他身后的白衣人走到两人身边时,青年便用像是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紧盯着白衣人上下转了好几圈,待到白衣人那双幽紫色的眸子闪过冰冷光芒,方才抬手指了指屋内含笑悠悠道。 “进去罢,他已经醒了。” 白衣人比林阁景醒的要稍早一些,早就知晓了面前两人救了他和林阁景,即使青年做出什么样的动作,他仍然面无表情神色淡淡,闻言颔首道:“多谢。” 等到青年将林阁景养伤的竹屋的大门关紧,正要朝着前方的另一间竹屋而去时,黑衣修士紧紧盯视着他的背影良久,眼底仿佛灼烧起异样的暗火,不等那人的身形消失终是迈步跟上了他。 随着那黑衣修士一步步走动方才发现,他身上没有一物缀累,只腰间悬挂一枚只巴掌大的小剑,那小剑通体成乌黑隐约流转血色,仿佛活物一般随着步伐一呼一吸。 直到他跟着的那个人蓦然停步下来,方才霎时收敛了所有的光芒,此时看起来倒像一把无用的废剑。 眼看着那人打开面前的竹门,手指一点点燃了两边的烛火,朝着屋内朝下的石阶一步步走去,黑衣修士却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就站在石阶的入口处,蓦地开口低声唤道:“合欢。” 走下石阶的人许久没有说话,袖中的手指却一点点握紧,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容,回首去看逆光立于不远处的黑衣修士,蓦地眼神沉暗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黑衣修士良久不闻他的回答,垂下的眼帘掩住眸底的暗色,闻言缓缓朝着面前石阶迈步,身后的大门则被他反手关了起来,石阶之上黑暗的廊道之中烛火劈啪作响,深处跟着隐约传来淡淡的酒香。 “今日前来,尚未讨过水酒。” “你就总是惦记着我那几坛陈酿。” 青年听到他说这样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无奈,看了他一眼后稍稍转了眼光,低身朝着黑暗之中走去,目光落在地窖之中摆放的酒坛子上,按着顺序走到了最里面的大缸前,揭开其上封赌低头尝了尝内中淡粉色的酒,忍不住低声咕哝道。 “我又不是开酒馆的,每次你来都要喝我酿的酒,等到你将这些陈酿新酿都喝完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借口过来,让我给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黑衣修士见他低头尝酒,虽然话语抱怨语气却是带着笑意,便知晓那人不过是咕哝几句,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总来喝酒而生气,不由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目光定定的落在那人的侧脸上,看着那人薄唇在黑暗中泛出柔光,仿佛藏于深海无人能得到的珍珠,那样美丽又那样温和一他禁不住抬起手来去握那人的手腕,青年没想到他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手中一直拿着的酒勺霎时一顿,咚的一声落在了酒缸之中沉了底。 “怎么,馋了?” 青年注视着那酒勺一点点沉入缸中,却仿佛一点都不想要去捞那酒勺,而是似笑非笑的回头看着惹祸的黑衣修士,手指抬起触到那人黝黑的双眸,蓦地稍稍踮起脚尖亲了他唇角一口,随即不等那人握紧他的手腕,就连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地窖石壁上,声音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引得人禁不住迈步想将他抓回来。 “你是馋了酒,还是……馋了别的什么?” 黑衣修士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死死的盯了他许久,一步走到了那人面前,不等那人再做什么反应,霎时将人箍在怀中收紧手臂,低头一口晈在那人翘起的唇角上,熟稔的撬开唇齿和粉红的舌尖纠缠起来。 青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这样,眼尾因长时间的亲吻浸润一点胭脂,水雾蒙蒙的漂亮的有些不真实,气喘吁吁仰起头抵住了他的肩头,薄唇已然被噬咬红的不成样子,一边抬手用袖摆擦去唇角牵连出的银丝,一边咕哝着低声哼道:“本以为是个狗崽子,没想到却是个狼崽子,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捡你回来——”谁知这一次不等他话音落下,黑衣修士就再度走到他面前垂下头来,高大的身躯霎时将人整个包裹在内,青年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低下身来想要自他臂弯中躲开,却正好被人抓个正着死死搂在怀中,死命挣扎了几下就扣住了他的肩背。 “……唔…你倒是吃相好些……” “合欢……合欢……” 黑暗之中,骤然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浓郁的酒香跟着弥漫开来,青年一直悠闲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急促,窸窣的衣服摩擦声响越来越大,低声私语断断续续的不停。 “别叫了……你别在这里……” “合欢……,,又是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黑暗之中传来愈发浓重的水声,一个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隐约还有几分掩不住的惊色,片刻之后却尽化成沙哑的呻吟:“阿重,回屋去,回屋再——”就在青年跟随着黑衣修士蓦地离开后,卧在床上青衫人抿抿唇也忍不了那么多,支撑着就要翻身下床寻找那个人,奈何他身上足有寸长的金针仍然插着,奋力挣扎了片刻却只能满头冷汗的支起身体,下一刻却因为手臂无力再度重重倒回去一-白衣人立于门前看见的第一幕,便是林阁景这副即使是小心翼翼的动作,也不等能够真的下床就面容苍白的模样,顿时微微皱眉迎上去握住那人手臂,将还来不及反应的人搂在怀中,压低了声音唤道。 “……阿景。” “永渊?” 蓦然被人接近床畔,林阁景下意识一惊就要躲开,下一刻却察觉那熟悉的冰冷气息,顿时一怔抬头去看,在对上那双幽紫色双眸时,乌沉沉的眸子逸出难以掩饰的欢喜,心中的大石也跟着放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怎么样?那时候你伤的最重,你的伤势……” “吾被护着,无事。” 白衣人见他看见自己时瞬间亮起的眼眸,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柔色,抬手抚过那人腰间乌黑发丝,薄唇极轻的印在了他的眉心上,沉声道。 “汝伤颇重,好好休养。” 林阁景虽不知他此刻身体到底如何,虽知晓这大抵是那人害怕自己担心而说,听了这样的话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侧过头来摸索着与那人十指相扣,才低低的应道:,此处是…… 第152章 师兄失踪 “中央大陆。”白衣人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暗色,“万剑仙宗所在之处。” 林阁景身体虚弱尚且未好,灵力也被禁锢金丹难以运转,闻言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异常,有些疲惫的半闭眼眸接着问:“那外面那两个人……” “吾自那黑衣剑修口中,知晓此处所在之地。”白衣人感觉到那人低而模糊的声音,知晓他看见自己放心之后有些倦了,不由眼光垂下凝视着他许久之后,抬起手指将他鬓发抚过掖至耳后,声音不自觉放轻,“他不肯再说其他,吾不好就此相逼。” 林阁景极低的应了一声,鼻端嗅闻到的尽是那人冰冷气息,令他情不自禁的沉溺进无边黑暗,可就在他马上就要沉入梦境之中,脑海中却霎时掠过一件重要之事,顿时复又睁开眼睛看向那人,带着些掩不住的担心问道。 “听那位……灵医说,那黑衣剑修是从海中将我们救起,当时我与你在一起没有顾忌师兄,如今也不知道当时师兄面对着那海兽,到底有没有事现下又在何处——”“莫要担心。”白衣人稍稍收紧手臂,目光转向外间碧蓝天穹,声音笃定没有迟疑,“若平安,定再相遇。” “说的也是……”林阁景听他这样安慰,虽然心中止不住担心,但如今重伤不能出外,到底还是对其行踪无济于事,思索片刻之后也就放下此事,含笑仰起头来看他,“不过现下我是重伤之身,看那灵医的模样,八成在我伤好之前,是不能与你离去的,抱歉拖累了你……” 白衣人冰冷指尖抬起,极轻拂过他的眉眼:“不必说这样的话。” 林阁景不等他话音落下,就吃力的握紧那人的手臂,薄唇轻轻蹭了蹭那人唇角,下一刻却等不及移开之时,被那人箍住后脑拉进怀中,复又唇齿厮磨难以分离,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林阁景才红着脸颊垂下头来。 “我能感觉到,那灵医虽然脾气古怪心地却不坏,我现下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启程,索性那黑衣剑修救了我们想必心怀善意,我们可以暂且留在此地养伤,你也就莫要骗我什么……你的气息我最熟悉不过,你身上也并非没有伤——”白衣人眸光仍然淡淡的,薄唇却隐约勾起一个弧度,闻言沉声应道:“好。” 两人安静相拥许久之后,林阁景伏在白衣人怀中,再一次忍不住昏昏欲睡,乌发垂下后被冰冷指尖掠过,随即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接近,青年不咸不淡的声音,骤然在不远处响起——“要是话说完了,就快点躺下罢。我可不会因为你背后有可能说我的好话,手上的针对你手下留情的,自然也不会因为背后也有可能说我坏话,就故意不让你扎着针起来——”乍然被这个声音惊醒,林阁景霎时睁开眼睛,目光望向正抬手搂着自己,面容苍白眸光幽深的白衣人,知晓他不得不离开了,心中虽有不舍却并无阻拦之意,白衣人则垂下眼帘在他额上轻吻一下,目光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神色方恢复以往的冷峻,抬步朝竹门走去。 等到目送着白衣人背影完全远去,青衫人方才蓦地舒了口气,含笑看向关上竹门神态悠然,眉眼间却仿佛带几分倦怠的青年,轻声说道。 “我名林阁景,乃是金丹期的木属修士,多谢灵医费力医治我。” “倒是个知道恩仇的……” 仿佛是没想到自己这样严厉,又刚刚做了“棒打鸳鸯”之事,却还能听到林阁景说感激之语,青年有无不可的勾了勾唇,面上不像是多了一个笑容,倒是低身坐下软椅时稍稍侧身,仿佛腰间有些没力一般,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片刻后方才悠悠开口问道。 “你姓林?” 林阁景听他问起这个,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面上仍是含笑应道:“是,灵医有何指教?” 青年低哼了一声,在软椅上换了个姿势,眉心多了一份蹙纹,他比之方才所见没了精神,却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就在他侧身之时领口稍稍敞开,林阁景敏锐的看见他白皙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青紫的牙印。 那牙印咬得十分厉害隐约渗血,可以窥见在青年身上留下牙印的人,定然是占有欲极强之人,无意中窥见的林阁景微微挑眉,下一瞬青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眸光,却并无一点要遮掩自己身上痕迹的意思,伸了伸胳膊一声哈欠回答他方才的话。 “指教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姓很特别。” 林阁景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乌沉沉的眸子暗了几分。 特别?这是什么意思? 姓林……在他的记忆之中,关于姓林的秘事,只有大夏皇族林氏,难不成此人知晓什么,是来试探他的——不对。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不过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罢了,关于证实此事还差得很远,更何况他只想知晓当年自己和胞妹,是为何会被抛入那赢黎大陆之中,自己身上的封印和失却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这世间又是否存留他的父母兄姐。 他已然是活了两世之人,很多事情都看的十分淡薄,自和白衣人结成双修道侣之后,他心中没有一点要认祖归宗之意…… 若是此人当真对大夏林氏有什么想法,自己知晓也八成不能给他什么。 林阁景垂下头来刚落定心思,青年却长舒了一口气来,支着头侧身目光淡淡盯着他,唇角浮现起一丝不像是笑的笑,声音愈发轻柔。 “别以为我是无条件救你们的,我这里的规矩你们大概不知道,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等到你们的伤都好了之后,必须要帮我办一件事报我的救命之恩,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可都有办法让你们办。” 林阁景心念电转之间全无犹豫,闻言支撑着低笑一声应道:“灵医既然这么说了,阁景自然知晓分寸,之后若要做事还请灵医吩咐,阁景绝不推辞尽力去做。” 青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面上神色不见什么变化,也不知对他爽快应是满意或是不满意,便骤然离了那软椅站起身来,修长手指点了点床榻:“躺下。” 待到林阁景老老实实的再度躺下,目光淡然的望着他时,青年已然走到了床边自袖中拿出长针,指尖微动长针之上泛起碧色光芒,沉吟着迅速开口叙说道。 “你自己应该感觉的到,你身上许多经脉被震断,金丹想必也有些迟缓,等我将金针全都扎入,你便开始运转功法,我会给你服下通脉丹,运功时即使疼也不能停,等到将淤血排出之后,你就自己服用自己的丹药调养,不到一个月定然伤势痊愈。” 林阁景自看见那长针上的灵光,便隐约察觉到青年应当也是木系修士,只是不知具体灵根而已,听到他说起自己身上的丹药,并未对他猜测出这一点感到惊奇,只是眼底光芒稍稍变化,低声应道。 “劳烦灵医。” 两人几句话说过之后便不再开口,青年皱起眉头将金针迅速刺入,林阁景面容就愈发苍白起来,身上碧色的灵光隐约开始闪烁,竹屋之内的灵压变得飘忽莫定,却始终没能冲破近在咫尺的竹门,直到青年手中最后一根金针消失,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时,林阁景苍白的面容终于泛红,唇间一口黑血跟着喷了出来——几个时辰之后,凡间天色将晚。 青年缓缓迈步走出竹屋,也不去擦自己额上细汗,只是目光淡淡扫视一圈,未曾发现那个熟悉身影,唇角不由露出一点笑容,却也不知是释然还是怅惘,下一刻却也迅速消失在面上,化为平日中一片懒懒。 “已经走了?倒总是跑得快,吃的时候却……” 说到这最后一句,他悠悠然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腰,回首望了一眼背后木门,目光微暗朝着另一边走去,待得进了另一间满是禁制的竹屋后,方才伸了个懒腰走到桌边,手指自桌下取出一卷丹青来,在面前缓缓展了开来。 第153章 相依相伴 那画卷被纤长的手指展开,露出雪白宣纸之上描绘,一个着金龙锦袍戴金冠,气势威猛身形却过分纤细,面容更是阴鹜满是戾气,仿佛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青年定定的注视那画卷许久,目光死死盯在那男子面容上,目光渐渐变得晦暗莫测,唇角显出一抹诡异笑容。 “姓林……难道不够特别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一点点触碰到那画卷之上,看起来阴鹜可怖的男子,指尖眷恋仿佛触摸爱恋之人,游动之中却在触到那面容时,骤然化指为勾刺破手中画纸,将那张面容毁了个稀烂,口中声音低沉又几分嘶哑——“长得虽然不至相似,可你的血根本骗不了人,甚至连名字都那么像,又怎么可能不是呢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山峦之中,被葱绿团团包围的山谷里,淡淡的阳光自天穹坠下,令弥漫的白雾缓缓散了开来,轻柔的洒在了其下的竹屋,和被风扬起的檐下竹铃上。 几间成圆形挨着的竹屋正中,摆放着一排排种植在各种土壤中的灵草灵花,与灵气化成的白雾接触之时,就动一动叶子显出几分颜色和灵光。 着一袭青衫面容俊秀的青年,正细心低头检视着这些生长的灵草,时不时还挥袖落下几许碧色灵光,让那本来有些灰暗或是蔫蔫的灵草恢复颜色,一只蓝紫色拇指大的蝴蝶在周围飞来飞去,看起来仿佛是要给青年帮忙,实则却不过是四处玩耍,一点忙也没有帮上。 就在青年正低着头整理灵草之时,一个身着白衣剑气凛冽的身影,默然无声的立在了他背后,幽紫色双眸安静注视着他的背影,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问道。 “伤可痊愈?” 青衫人蓦地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眸光一闪露出惊喜之色,回过身来与那人冰冷沉凝的目光对视,快步走到他面前露出微笑,轻声回答道:“一个月过去,果真像那灵医所说,好的几乎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他低下头来端详面前的白衣人一番,唇角的笑容更深刻了几分:“你呢?你如何了?” 白衣人与他安静对视片刻,抬起手来抚上他的侧脸,沉声应道:“几日之前,便已痊愈。” 身着青衫的林阁景抿了抿唇,稍稍侧脸在他掌心中蹭过,面容上露出眷恋安然之色,片刻后方才好似察觉到什么,骤然抬起头来略带惊喜看着他:“你身上的气息,仿佛稍有变化?” 白衣人颔首,侧脸被日光照亮,更显出几分柔光:“已至中期圆满。” 林阁景闻言含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在他身后的重重架子里,却骤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待两人一同回头去看之时,便见到这月余医治他们的灵医青年,正一边打哈欠一边朝此处走来,走到他们两人身前时目光淡淡问道。 “你们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之后有什么打算,可否说来让我听听?” 林阁景沉吟着看了一眼身边之人,倒是没有什么隐藏来意的念头,压低了声音认真讲述道“本来我们自海外而来,是想要寻找我的胞妹……我的师尊与真神仙宗多有渊源,因此希望我前去真神仙宗,借一些手段进入仙宗之后,扎根下来开始仔细寻找,却没想到我们在海上遭遇海兽,更加与同来的师兄失散,此时被灵医和那位黑衣剑修所救,后来听闻此处乃是万剑仙宗所在之处,我想……” 说到此处,那青年面上神色稍变,仿佛明白了什么事情,歪了歪头问:“入万剑仙宗?” 林阁景点了点头,笑容温和纯净:“灵医所想不差。” 青年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人,支着手臂靠在灵草的架子上,仿佛整个人都没有骨头一样,眼光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这倒也算是个好的去处,你们看来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估计也能以后修至大能——到时候可别忘记照拂我这里,别让我这医道一脉就此而绝,找到了什么修仙的好苗子,就送到我这里来认我做师父。” “灵医之恩,自然不敢或忘。”林阁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闻言稍稍一怔,随即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就有些说不出的哭笑不得了,“至于灵医的要求……恐怕还要等我们成了大能,方才能成……愿一切都借灵医吉言罢。” 青年见他们说的认真,也不再多做什么纠缠,抬手在白衣人面前一晃,慢吞吞的扬扬下巴,朝着架子之后的方向而去:“对了,那剑痴方才来了传讯符,说一会要过来与你比剑,你现下到后山去等他罢,不到片刻他定会过去。” 自白衣人的伤势有了起色之后,那黑衣修士便经常前来与白衣人对战,期限开始不过是光凭剑术对战,后来就转化为剑气互相对抗,到现下白衣人的伤势完全痊愈,已然用上了两人的修为而战。 两人之间虽有着修为之差,可黑衣剑修剑气不及白衣人凌厉,剑术搏杀却较白衣人稍强一些,大抵也是因为年岁和经历不同之故,打着打着两人之间却愈发惺惺相惜,成了一种特殊的剑友的关系,平日无事便经常在此处后山对战,似今天一般情形很是寻常,林阁景和青年都已然见怪不怪——“你的道侣身为剑修,确然是十分厉害。” 青年远远看着白衣人的背影消失,仍然依靠在灵草架子边上,眯着眼睛含笑看向走到身边的林阁景,目光自他的额头滑落在他的唇上,话语淡淡若有意味。 “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居然总是能和那个元婴期的剑痴打到一起,虽说碍于修为尚低并不能胜了那剑痴,却也没有过一次败绩。” 林阁景闻言稍稍垂头,薄唇微弯没有回答。 那两人现下有了这样的交情,到底是因那位剑修压制自己修为,更一心向剑希望磨练剑心之故,在赢黎大陆之时白衣人极难找到对手,如今终究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中中来,遇见了更多厉害的剑修磨砺己身——林阁景禁不住想到这些,目光落在面前的灵草架子上时,下意识露出了几分温柔之色,片刻之后方才缓过神来,抬眼之时刚要开口,却正好和青年深沉眸光对视,顿时心中一跳,唇角露出笑容缓缓开口道。 “这么长时间,阁景还不知晓……灵医的姓名……” “待到你们离开那日,我会告诉你们的,这时候就不必心急了。” 青年见他开口,收回一直注视着他面容的眼光,懒懒的站直了身体,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别有意味的说道。 “看在你这些日子老实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句一-外间那个正在与你道侣比剑的剑痴,可正是万剑仙宗出了名的内门弟子,若是能够得他引见,你们想要进万剑仙宗,可要比想象的容易许多。” 那黑衣剑修已是元婴期的修为,在那宗内也不过内门弟子么? 林阁景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乍然听闻此事也是一惊,闻言沉思片刻后已有思量,低身回道:“多谢灵医指点。” 待山谷之内天色将晚之时,终于整理好架子上灵药的青衫人,便换了一身衣衫朝后山而去,行至半途不出意料瞧见了对战之后,正并肩而行朝此处返回的两人,唇角霎时露出微笑,快步迎了上去。 “永渊!” 白衣人听到这个声音,立时抬起头来将目光落下,注视着青衫人走到自己身畔时,抬手握住那人的指尖,听那人含笑在耳边接着道:“回去罢,灵医今日可稀奇的下厨了,说不准我们还能蹭上一些……也不算我们这些日子白住?” “莫顽笑。”幽紫色的双眸垂下,闪过一丝柔和光芒,手指愈发握紧那人,沉声道,“走罢。” 看着林阁景前来迎接白衣人,一直与他并肩而行的黑衣剑修,却在此时迈步稍稍离开他们,并不打扰这道侣两人轻声细语,只是目光望向不远处燃气的灯火时,目光禁不住划过一丝淡淡寂寥。 第154章 大夏林氏 三人走在后山的小路之上,没有一个时辰便瞧见几间竹屋,林阁景反手握了握那人的手,先掠过院子中的那些灵草架子,朝着不远处最大的那间竹屋看去,不出意料的发现青年的身影,便含着微笑朝他走过去。 青年眼见着他将两人带回,目光虽比平日里柔和些,嘴上却依旧是不饶人,歪斜着靠在门边哼了一声:“你倒是殷勤巴巴的去迎,留我一个在厨房里忙活,就等着我动手回来捡便宜,是不是?” 他们几人都是金丹期之上的修士,按理来说已然辟谷不须食物,但只有心动期的青年灵医却不能不食,况且青年做出的菜色有助灵气流转,是难得为修士所作的药膳,这一段时日林阁景能够很快痊愈,也有这些饭菜的功劳。 听到青年这像是抱怨的话,林阁景唇角笑容更深,走上前去与他面对面:“灵医厨艺如此好,时常露一手也并无大碍,若是我可就是献丑了。” “你倒是总想这般好理由。”青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见着后面那两人即将走到近前,仿佛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嗤笑一声后就进了屋内,“进来罢,今日开了青梅酒,请你们尝尝鲜”〇林阁景闻言低应了一声,笑吟吟的跟在青年身后入座,剩下的两人坐下之后,用饭之时几乎默然无声,反倒是林阁景能时不时说上一句话,虽然青年总是以嗤笑或是冷哼回答,终归也不至于让他十分尴尬。 夜色深沉星子闪烁,山谷中全黑了下来,只有摆放在架上的灵草,还闪烁着微微的灵光,青年用过饭后就出外去照料灵草,林阁景便一弹手指在那碗筷上,施了个术法让它自行去洗,蓦地开口唤住了正要离开的黑衣剑修。 “师兄还请留步,阁景有一事相商。” 白衣人本正要起身,闻言目光微变,有些讶异看向身畔之人:“阿景?” 黑衣剑修没有回头,却也应了他的话,不过声音淡冷:“何事?” 林阁景也不在意他话语冷淡,含笑在他背后一礼,接着说道:“敢问师兄,是否乃万剑仙宗的弟子?” 听到这一句话,黑衣剑修侧过身来,目光有些复杂:“这是他告知你的?” “是,确然是灵医告知于阁景的。” 青衫人不曾隐瞒什么,痛快应了,便说出自己所求之事。 “阁景此次前来找师兄,也并无其他什么意思,只是我与永渊两人初来此处,我身负寻找胞妹之重责还就罢了,永渊则定要拜入万剑仙宗,以期磨练剑气突破剑丹得成剑婴,以做他不得不做之事,若是前辈肯帮我二人,阁景不胜感激愿……” 这么多天以来,他时常看着那人与面前之人比剑,虽心中不舍今后两人不能一起,却也不得不为那人报仇早作打算,若那人入了剑宗之后能得提升,他情愿与那人暂时分别,以助那人剑道修为能够更进一步——谁知不等他的话说完,冰冷熟悉的气息便立于他身侧,怡好挡住他看向黑衣剑修的眸光,抬眼之时望见那人深不见底的幽紫双眸,林阁景薄唇微动露出个淡淡笑容,刚要再度开口就见那人低低唤道:“阿景。” 他被这一声唤的有些怔然,手指在袖中缩了一下,本来想要说的话卡在喉中,竟一时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人回转身体,白衣飘荡之间冰冷嗓音回响。 “此事若能达成,恩情由吾还报。” 林阁景闻言,面色微变:“……永渊,可……” “此事不算恩德,不需你们两人还报。”这一回不等他话音落下,黑衣剑修复又背对着他们两人,声音淡薄掠过屋中方寸之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三日之后,随我前去仙宗,得成何等机缘,看你们自己的运道。” 目送着那袭黑衣消失在他们眼前,朝着灵草架子边的青年而去,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那人冰玉般的手指,扬声说道:“多谢师兄!” 话音还未及落下,身体已被那人拉了回来,林阁景心中升起几分柔软,回想起那人方才的话,抿了抿唇抬头去看那人双眸,不出意料的正好迎上那人凝视自己的眼光,刚要开口便被那人拥入怀中,耳边传来低沉悦耳之声。 “我知,你辛苦为我周旋。”话音未落,仿佛夹杂着一声叹息,林阁景只觉背后抱着自己的手臂,更加箍紧了几分,“抱歉。” “不必道歉。”他听到这些话心中难以抑制,为两人即将分别而起的伤色,终究强自被抑制下去,只剩下最为柔软的温和,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我必须要找到妹妹,就比如你定要报仇一样……更何况你我之间,怎么还如此生疏起来?”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这一回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来抚过他的发丝,两人相依相偎呼吸纠缠,不知是如何携手一同走出竹屋,于床榻间肌肤摩挲肢体纠缠,黑暗中唯有窗边星子闪烁,圆盘般的月亮被乌云遮盖,却掩不住屋内的低低细语。 第二日清晨时分,林阁景缓步走到屋前,正好看到青年施法术化灵泉,小心翼翼浇灌灵草的背影,含笑快步上前准备帮忙,垂下眼帘之时低声说道。 “入万剑仙宗之事,多谢灵医帮忙了。” “这倒不必。” 青年也察觉到他的靠近,稍稍挪了身体收了术法,示意他去施术滋润灵草,自己慢悠悠的走到一边软椅旁,懒洋洋躺下开始晒起了太阳,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唇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 “你只要记住,你和那白衣剑修两人,已答允我的那件事,可一定要替我做成,不然我如何帮你,也是白帮。” “这是自然。” 林阁景与他相处一月之久,已然知晓他的性子,见他离开也只弯了弯唇,便抬手接着施法引灵泉,注视着那些灵草伸开卷曲叶片,眼中光芒不禁微微闪烁,才别有意味的开口道:“只是灵医再三说起此事,却始终不与我们先详说,可是因为……此事对于我与永渊来说,乃是极难办成之事?” “对于你的道侣,倒并不难办。”青年歪在软椅上注视他的背影,目光深处有着隐藏的冰冷,“对于你,我却有些不放心。” 林阁景仿佛对他的这话早有预料,闻言手中的术法未曾稍顿,反倒回转身体含笑望着他,轻声道:“还请灵医指教。” 青年与他对视许久后,唇角蓦地逸出一点笑,目光中的阴冷终于浮现,眼神好似是看准猎物,稍有不协准备下手之人,薄唇微启沉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诚实以答,不能隐瞒分毫。” 林阁景敛下眉眼神色柔和,即使对他这般森冷的打量,也仍旧露出一点微笑来:“灵医请说。” 青年见他神色如此平和,也没有什么翻脸的模样,唇角牵了牵冷然开口道:“你,是否乃大夏皇族,林氏中人?” 林阁景对他问及大夏林氏,早有预感的沉默片刻,霎时收起了指尖术法,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他,一字一顿沉声问道:“灵医既是要听实话,有关于我和大夏林氏的关系……是否允我从头说起?” 青年眯起双眸嗤笑一声,倒是收起那副阴厉模样,变得和平日里差不多:“看来你是要一次跟我说清了,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若是你在我面前说了什么假话,之后的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灵医怕是误会了什么罢。”林阁景闻言神色不变,仍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神色极为认真,目光朝着后山一掠而过,“对于我来说最为重要的,可不是那所谓的大夏林氏,而是_”青年见他看向后山,知晓每到此刻白衣人都会前去练剑,更何况黑衣剑修昨日留宿此处,此时两人定然是再度战了起来,面色倒是骤然有了几分缓和,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来,先朝着自己居住的竹屋走去,示意背后的林阁景跟上。 “也好,里面叙话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竹屋之中,林阁景见青年端肃神色坐在桌后,便也跟着缓缓迈步到了桌前,挑了正中央的蒲团坐下,将前世恩仇隐瞒只留今生恩怨,细细叙说自己自凤云翔处所知,有关大夏林氏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不过一会就停下叙说看向那人。 第155章 封印被破 青年刚开始听他叙说赢黎大陆,以及元黎宗宗主和失忆诸事,虽心中早已有了几分猜测,面上却禁不住流露出惊讶,到的后来神色就愈发沉凝下来,眼底的疑色淡了,却多几分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你因失却少时记忆之故,自己也并不知晓身世,而只是对此有些猜测?” 林阁景见他信了自己,顿时松了口气,禁不住微皱眉头道:“不错,其实自我被灵医所救,见灵医走的乃是医道,便一直有个别样念头……却怕灵医不允,这才一直不敢言说。” 青年闻听此言眼光一顿,与他对视片刻之后,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莫非……你的意思是,让我查看当年那大修对你的封印,尝试着用医道手法解开?” 林阁景点了点头,目中有几分异色:“就算不能完全解开,想必灵医也有把握,让它可泄露一二罢。” 青年见他答应的如此迅速,倒是有些犹疑起来:“你这话当真?” 林阁景见他起了疑心,却也不曾改变心意,仍是说道:“灵医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件事怎好相骗灵医?” “若是由我解开那封印,我便有可能窥看到其中内容……这样你也能忍受么?难道不怕我……对你的记忆动什么手脚?” “倘说阁景全然相信灵医,自然只是好听的谎言。” 听他问出这样的话来,林阁景眸底的异色更浓,但念及此刻毫无音讯的林阁瑾,他心中倒是从未有过的笃定,他除了那个胞妹有可能与那魔修离开人界的猜想外,便是胞妹有可能是被原本宗族之人,也就是大夏林氏带到中央大陆最为可能。 他此刻被封印着几乎所有记忆,完全不知自己与那林氏当年之事,若是这般去找胞妹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可要是能够恢复一些当年的记忆,那么对于那些曾经觊觎过他的体质,可能想要杀死他或是将他当做炉鼎的人——想到此处,身着青衫的人微微眯起眸子,唇角笑容不自觉锋锐几分,看向面前正紧盯着他的青年,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照我猜测,灵医想必与林氏之间,并非是什么极好的关系罢。” 青年见他神色变了几变,眼神也不似以往温和,面上倒是有了几分莫名意味,半真半假的开口道:“若我说我与林氏之间,正是不共戴天之仇呢?” “我与林氏之间,除父母亲族可能还在外,已并无其他联系了……” 林阁景见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倒也并没有什么别样神色,反倒更加诚恳几分开口道:“当初我与胞妹两人被封印记忆灵根,甚至被抛入小岛中,可见父母亲族之中并无相护之人,亦或是与我与胞妹关系相近者,已然是或死或重伤不能再保护我们,这才用了这样的计策让我们远离林氏,不令其他人在幼时相害于我们。” “你这话的意思——”“灵医的仇人,想必是如今林氏,掌权中人其--”林阁景含笑与他对视,一字一顿,说出真正缘由,“然而,虽说这些人与我一般姓林,却八成也是与我有着仇恨之人,至于其中还有些不能说的事,倒是不能全然告知灵医了“好……既你身为林氏之人,却还敢信我,我便为你试上一试。” 青年其实对他的话早已心动,他并无令林氏全族都灭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报了自己身上的仇,却是无所谓林阁景这般,自出生后对林氏全无记忆,几乎可做无关之人的人,闻言沉吟片刻终是应了:“至于成功与否,就要全看天意。” “若是可以,不如现在?”林阁景一听他允了这件事,便不带迟疑的立时说道,“有些事情我虽愿让永渊知晓,但如若有些痛苦难看之状,却是不愿让他瞧见的。” 青年不妨他此时要做这件事,竟考虑到已然离去的白衣人,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复杂,禁不住盯着他看了许久后,方才幽幽说道:“你对他,十分真心。” 林阁景本来就要起身而去,闻言怔愣一瞬后回过神来,唇角绽出极温柔的微笑,目光定定的看着竹屋之外,乌黑的眸底掠过几分眷恋:“于我而言,他乃是……最重要的人一一”见他这样的神色,青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有着刹那恍惚,顺着他的眸光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后移开眸光,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良久方低声答道:“好,待我准备片刻,我们便开始罢。” 微风轻柔拂过檐下的风铃,自紧闭的竹门上穿越而过,屋内此时则正是安静之景,林阁景盘腿端坐在桌前蒲团上,双眸紧闭手指结印淡淡碧光闪烁,立于他背后的青年神色肃然,修长指尖紧捏着九根金针,额头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下来。 “这封印当真坚固,怕是只有化神以上,甚至是大乘期的修士,方才能够设下……” 林阁景听到他的声音,未曾睁开眼睛,薄唇却抿了抿:“还是不行么?” 青年沉眸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后指尖收紧,碧光映着他白皙的手指和脸庞,将他的神色笼罩显得模糊不清:“待我再度试一试。” “好。” 金针自眉心刺入的那一霎,林阁景只觉眼前一花,一片淡淡的金光蔓延开来,终于触到了那一层,泛着淡淡七彩光芒旋转的封印,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封印,下一刻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看到自己虚幻手指方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单凭意识入上丹田紫府之中,此时的身体是由一层碧光组成,脆弱得仿佛一撞就能散开。 他环顾四周看清自己的紫府,知晓此时正是一片雾蒙蒙之景,是因未曾成婴所以混沌未开的缘故,看了几眼也就复又将目光定在面前,那好似一触也会破碎实际却不时闪烁灵光,散发着极度危险征兆的封印上。 一道声音不等他再做思考,蓦地自他耳边响起:“可曾看见封印?” “灵医?” 听到这个声音,林阁景并不十分惊奇,只是在这话音落下后,他敏锐发现面前封印上,在光芒闪烁最剧烈之地,仿佛有着几根金针朝内而去,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就知晓自己能看清这封印,便是因这几根金针之故。 他此刻身体不过是脆弱灵识,面对封印根本不值该如何下手,不由微微皱眉问道:“我看见了,这封印该如何破解?” 青年闻言不曾犹疑,声音在他耳边再度响起:“你的封印本来十分牢固没有下手之地,但不知为何仔细寻找后却有一个破绽,仿佛是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了,如今你只需要找到那个破绽,意识自那里而进便能冲破封印,一旦被冲破一个小口封印定会消失,你被封住的记忆也就都能找回来。” “好,我试试。” 林阁景知晓他话中之意,那刺入封印的金针只是支撑,若是真的破封还要靠他自己,就立时静下心来放开灵识,让其化为千丝万缕徘徊开来,不到片刻时间就缠绕上刺入金针,顺着金针与封印的缝隙而去,耐心的寻找起那一丝破绽来。 青年不知他体内封印破绽为何,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不过的——便是因为他在二十岁之前,冲破了开光期解开灵根的封印,又与心爱之人结成道侣双修多次,他的混元灵体早已觉醒,记忆不过是因封印牢固之故,这才丝毫都没有显现出来。 如今若是要他寻找这封印破绽,那么这破绽极有可能是在——下丹田之中此刻雾气氤氲,碧色光芒隐约成竹影之状,苍青色的牵丝竹隐约可见,正中央则是一颗旋转不断的金丹,不断喷吐着灵气化作点滴修为,直到一丝极细的青丝自缝隙中探出,蓦地越过吞吐着灵力的金丹,朝着金丹之后牵丝竹后闪动碧光,渐渐显露出通体翠绿的碧玉竹刺去。 便在那一刻,只见其上的灵光一闪仿佛刺破什么,紧接着那道青光融入碧玉竹中,竹身开始剧烈的抖动弯折起来,牵丝竹与碧玉竹霎时融为一体,被其扯动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不一会就撞到了金丹之后一层泛着七彩,已然被三根金针扎住的封印之上。 第156章 记忆之中 就在碧玉竹与牵丝竹合力找到破绽,几乎是在同时撞在了封印上,使封印簌簌颤抖仿佛要开启时,位于上丹田的林阁景终于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挥袖化为烟雾朝着下丹田而去,准备在两竹冲破封印时,借一丝缝隙直接破掉整个封印。 他猜的没有错,原本的真神碧玉竹不现并非被替代,而是被牵丝竹吞噬后同化入体,显露在外的真神虽是牵丝竹的样子,可碧玉竹灵力充沛之效却仍在真神唤出时,存留在他的身上不曾消失,此次在寻找封印时他将碧玉竹逼出,之后再度放出真神便可在两者之中任择其一,也算是多了一层伪装保护自己。 心念电转之间,他已然借着碧玉牵丝竹之力,找到了当初突破时造成的破绽,驱使着那些细丝汇聚起来,化为一柄利剑狠狠刺向了金针围绕的封印中央,只听裂帛般撕拉一声,如薄纱模样实则万分牢固的封印,立时被刺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孔。 就在那小孔出现的一刹那,林阁景只觉得自己灵识所化的身体突地一轻,面前被封印完全遮蔽的地方放出刺目金光,霎时有许多画面瞬间挤入他的脑海之中,即使将识海撑得有些胀痛仍不停止。 而此刻就在外间紧闭着的竹屋之内,持着金针的青年面带惊讶之色站起身来,眼看着端坐着的青衣人体内跃起一圈光轮,什么东西好似霎时少却了禁制一般,化作无形的波纹一层层蔓延开来,逼得他一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可怖的灵压还接着朝他身上挤压而来,立时让他呼吸急促的贴在了竹门上,一动都不能稍动的闭上双眸。 在这一切情形发生的刹那时候,远在千里之外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被草木覆盖完全封闭的石门内,一个歪倒在蒲团上全身酒气浓郁的青衫大汉,那本来混沌的眼光却蓦地一清,整个人自地上跃起挥袖将面前石门打了个粉碎,眸光自郁郁葱葱看不见外间的山林掠出,面上神色幽深的看向远处低声喃喃道。 “这样的气息,难道是……” 凡间山谷之中紧闭大门的竹屋里,端坐在屋子中央的青衫人,只觉眼前的黑暗中雾气终究散去,浮现出封印在其中最深处,难以抹去的一幕幕场景,是他尚未曾记起的少年记忆。 一个身穿淡青棉袍脖颈上缀着狐皮,玉雪可爱仅有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手中正持着一柄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碧绿竹杆般的一截竹子,他站在种满了碧绿翠竹的庭院内,身后有着一间紧闭的竹屋,四周扬起带着草木香气的风,吹得他脖颈上的绒毛摇摇晃晃,愈发衬得那张脸很是清秀可爱。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掌中竹节,目光晶亮好似能放出光华,待到耳边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时,就回身快步跑到正迎面走来面容姣好,神色温柔着雪白狐裘的女子面前,声音清脆稚嫩“母亲,这是什么?” 女子见到男孩跑到自己面前,唇角露出几分温柔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并不柔美,反倒有着几分男子的英气,抬手将面前的男童抱在怀中,手指拂过小小掌心中的碧绿竹节,目光有着几分复杂:“这东西乃是你父亲好不容易得到的,是你父亲的真神所系,名为碧玉竹。”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顿了顿,将男孩的手包在自己手中:“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做万载碧华。” 男孩看着自己被母亲握住的手,有些似懂非懂的重复道:“万载碧华……” 母子两人正一个有些出神,另一个仔细看着手中碧竹,一个娇俏稚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紧接着是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五六岁模样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就睁着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扯了扯母亲和男孩的衣摆,扯着嗓子抬手朝后指了指:“娘!哥哥!大伯来了!” 女子闻言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不一会就瞧见一个膀大腰圆,腰上挂着一只酒葫芦的壮汉,以及那壮汉一个相貌与男童极为肖似的男子,两人此时正一边说笑一边朝这边走来,男孩都隐约能够听见两人商量的声音,却听不清楚那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在女人怀中不由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眼见着那两人愈发走的近了,女子笑着将怀中的男孩放下,缓步迎了上去朝着两人之中,那个胡须满面看起来有几分邋遢,其实眼光极亮的壮汉低身行礼道。 “兄长,你怎么来了?” 那壮汉虽说看着有些凶,那两个孩子却仿佛并不怕他,一见他走近都跑过去扯住他的衣摆,下一刻就被他一手一个抱了起来,被胡须掩盖的面容狠狠擦了两个孩子柔嫩的小脸,扎得两个孩子忍不住笑着不停在他怀中扭动,小男孩更是差一点将自己掌心中的竹节掉下。 看见竹节自孩子的手中掉落,清秀男子立时发现抬手接住,目光与身边的妻子对视一眼,不由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壮汉看着他们夫妻两人此刻神色,唇角的笑容不由收了几分,将怀中的孩子放下之后,拍了拍身侧男孩的肩膀,沉声开口道:“听说你们找到了万载碧华,给小景吃下暂时掩盖混元灵体,你们夫妻两个修为不算很好,我总是要前来看护着小景,万一要是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清秀男子叹息一声,跟着抬手抚了抚男孩的发心,话语中带着几分愧疚之色:“劳兄长费心了……这么多年来小景的事情,每次都让兄长费心,我们……”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我最不爱听就是这文绉绉的客气!” 壮汉不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面上虽是故作不耐烦之色,眼底却是一片清明澄澈,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髻,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催促道:“小瑾,你先自己出去玩一会,大伯先帮你哥哥治病,再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女孩咬了咬自己的小指,看了面前的兄长和几个大人,亮闪闪的眸子眨了眨,一副乖巧模样的点了点头,啪嗒啪嗒的跑到原处喊道:“好,小瑾听话!” 女子看着不远处的女儿,不等身边壮汉开口,就抿了抿唇抚过男孩鬓边,低声说道:“小瑾一人我不放心,劳烦兄长和夫君施法,我先去看着小瑾。” 与男童肖似的男子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之色:“这样也好,别让小瑾走出院子,不然怕是要出事。” 女子知晓他担心什么,立时低声应道:“我知道,夫君放心。” 壮汉见小女孩的身影渐远,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声音粗豪:“弟妹且去吧!小景就交给我和二弟了!” 那神色温和的女子牵着女孩的手,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男童眼中,下一刻男童就被壮汉再度抱在怀中,朝着不远处一间竹屋而去。 其后不知过了多久,男孩被男子用苍青色灵力覆盖全身,于屋中盘腿端坐着吞下碧绿竹节,眉心处霎时浮现翠竹之影,这才同时让壮汉和清秀男子松了口气,再度出屋之后遇见领着女童的女子,几人交谈却也再未让两个孩子听到。 林阁景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之中,目光悠远的望着这被封存的一幕,在那男童熟悉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极轻的朝着面前吹出了一口气,霎时让面前景象翻天覆地变了颜色,露出另一幕自他回忆深处涌出之景。 “二弟,弟妹,大事不好!” 仍是那个一模一样的小院子,只是种着的翠竹不知为何消失不见,整个庭院里一片光秃秃的模样,立于原地的林阁景看见这一幕,深吸口气转向不远处庭院门口,不出意外的看见一道光芒闪过,满脸胡须的壮汉面容满是焦急,不等走进院中便朝着听到声响,正领着两个孩童朝外走来的夫妇两人吼道。 “小景的事情瞒不住了!趁着现在族内其他人没有察觉,你们快带着小景和小瑾走!” 清秀男子闻言面色一沉,仿佛对今日早有预料,闻言将手中男孩交给身侧妻子,快步迎了上去:“大哥,可你——”那壮汉摇了摇手臂,将腰间葫芦卸下握紧,挥袖挡在了庭院前,示意他们夫妻两人快走,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第157章 当年之事 “我已经是化神期的修士,又是林氏一族的嫡脉中人,就算知晓小景是混元灵体,他们没有确定之前也不敢随便对我动手,反倒是你们夫妻两人还不到元婴期,若是一旦被他们抓住,小景和小瑾的下场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就连不远处的林阁景,也蓦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抬起头来紧皱眉头看向天穹,壮汉身为化神期修士更是敏锐,乍然挥袖将四人送出院子漂浮半空,声音传至耳边已然所剩微弱。 骤然被抛至半空,两人顿时紧抱着虽然年纪幼小,却一点不见惊慌十分镇定的孩子,待到他们好不容易站稳之后,立刻目光焦急的看向院子的方向,男子抱着怀中的女儿上前一步,禁不住开口喊道:“大哥!” “快走!” 壮汉闻言连头都没回,手指灵巧的翻飞起来,迅速布下一层层禁制,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找个地方用那块封印之石,将小景的体质灵根封印起来!这样他们就不能凭借灵根感应到你们!弟妹,如今林氏乃是觊觎小景之人,你是万剑仙宗的弟子,趁着万剑仙宗不知晓此事,立刻朝着万剑仙宗的方向逃!” 林阁景跟随着抱着孩子的夫妇两人,悬浮在半空中远远凝望着那个小院,耳边再度响起了壮汉粗豪的声音:“等逃到了万剑仙宗之后,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小心千万不能回宗!” 被推至半空之中的夫妇两人,第一时间便施了隐身术,将怀中两个孩子的气息遮蔽,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女子眼底虽闪过浓浓不舍担忧,却仍然抬手接过了男子怀中女孩,还不等开口男子却霎时面色一变,抬手阻止了身边的妻子开口,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之上点了几下,再度布下一层隐蔽的阵法。 就在他布下那一道隐蔽阵法时,不远处的小院蓦地泛起一阵波动,一群修士模样有老有少的人霎时出现,立在半空之中迅速封锁了整个小院,那些人仿佛知晓这对夫妻定会在此处,甚至连仔细的查看都没有就纷纷落下,拿出自己趁手的宝器灵器准备攻击,一时间那小院半空之上只见灵光闪烁,耀得人眼前花白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而夹杂在这片七彩的光芒之下,那道熟悉嗓音响起震耳欲聋。 “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成天不知道好好修炼,就为了一个小孩子上蹿下跳,你们的道还不如不修!” “林孤,不要以为你是嫡脉,又是化神修士,我们就怕了你!” 包围了小院的众人之中,为首是个形貌正直同样身着苍青色,衣摆上绣有竹叶的老者,闻言俯视着下面的壮汉冷笑,蓦地一字一顿威胁道:“今日你要是不将那个混元灵体交出来,我们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那壮汉眼底闪烁浓郁怒色,目不斜视的瞪着那老者,身上灵力爆闪冷喝道,“想要我交出混元灵体,就看我是不是死在你们前面,你们又怕不怕死了!” “大哥在为我们拖时间,我却不能抛下大哥一人!” 就在那些人纵身扑上一同围攻壮汉时,面容清秀的男子身形微动转过头来,低头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发心,神色在阵法的掩映下几乎看不清楚,只是沉声嘱咐道。 “月娘,带着孩子们快走。就依大哥的话,去万剑仙宗找一艘海船,三日之后若没有我们消息,就立刻带着孩子们出海,直到小景二十岁之前,都不要再回大夏来!” 眼看着清秀男子话音落下,就毫不留恋的转身准备离去,复又落入那小院之中引去那些人的注意,为救那壮汉和自己要逃亡的妻儿,女子终究忍不住自己喉间的痛呼,一时间禁不住泪落如雨:“夫君!” 两个孩子眼见着父亲远去,虽年纪幼小却也察觉不详之意,立时眼眶红红的抽噎起来,男子的声音抽线成丝般在他们耳边响起,带着无比的温柔和隐藏深处的悲伤。 “小景,小瑾,你们要乖一点跟着娘,知道么?” 小女孩年纪更小遇到这样的场景也更害怕,闻言扯住了母亲的衣摆,见母亲沉浸焦急悲伤不理会自己,又怯怯的去看身边的兄长,喃喃着道:“父亲…哥哥…” 被女孩拽住衣摆的小男孩,同样也是眼眶红红却强作镇定,目光紧紧盯着清秀男子消失之后,下一刻就乍然于那些人背后出现的身影,以及被数人围攻之下仍不落下风,面前的禁制已然摇摇欲坠,却仍然不肯将身子挪开分毫,明显是以命相拼要护住他们一家的壮汉,死死晈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林阁景目光幽幽看着面前这一切,薄唇开阖之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片刻后方才转过脸不再去看小院之中,两人螳臂当车对抗那些修士之战,反倒将眼光落在了在男子走后,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的女子身上。 女子紧咬牙关望着小院中的那一切,眉眼之间本来尽是恨意与决绝,腰间的长剑嗡鸣之中眉心之处剑影隐约浮现,可下一刻就在她听到怀中孩子低软的唤声,手臂却乍然颤抖着抱紧了怀中之子,垂下头来几近无声的低低唤道。 “夫君……,,就在她的话语尚未落下时,那灵光爆闪激战的小院之中,清秀男人已奋力杀死为首老者,面色煞白的与壮汉立在一处,虽衣角袖摆上尽是暗红鲜血,唇角却露出了一抹释然微笑,双手不断在半空中弹动布下禁制,壮汉则抹了一把流下血丝的唇边,眼底闪过几分狠戾之色,指尖霎时挥出了许多乌黑光团。 紧接着壮汉将腰间葫芦中的酒液抛出,看着那些上好的灵酒在空中飘散开来,又蓦地沾染上那些乌黑的光团,紧接着那光团就被一缕灵气点燃,乍然在半空之中完全爆裂开来! 男孩的眼中映出小院上空中,看见壮汉拿出这一招后,纷纷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后退想要逃走的众多修士,和小院正中央立着牵起平和微笑,下意识朝着这边看过来,目光中仿有不舍的清秀男子——“父亲……”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巨大的灵压,带着强烈的罡风自小院中飘卷而来,不仅将幼小的两个孩子霎时震晕,也让看不到之后何如的林阁景面前昏黑,除了那近在咫尺的女子强自压抑的痛苦悲伤,余留在耳边最后的则是壮汉带着笑意的吼声,却令闭上双眸即将失却意识的人心神颤抖——“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都给我去死吧!” 耳边那巨大的吼声仿佛刚刚停止,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面色苍白的青衫人,就霎时自床榻之上蓦地睁开眼睛,紧接着忍耐不住的侧过身来干呕起来,脑海之中细细密密的疼痛和眩晕令他难以平静,身躯大半个探出床榻即将要落下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迅疾响起,冰冷熟悉的气息如水银乍然将他包裹——眼见着怀中的人半睁着乌黑眼眸,惨白的面容上泛起异样的红晕,显然是半醒半梦之间意识迷糊,自施金针之术半途中就已察觉到什么,与黑衣剑修一同赶回来的白衣人,当时正巧遇上青年满头大汗的拔了金针,目光复杂的看向瘫倒在地上林阁景,霎时看到这一切猜出其中缘由——虽然知晓此刻怀中人这样的反应,大抵是因为那半吊子的金针之术遭了反噬,现下难受的估计也不光是怀中的人,更有那随意在怀中人身上施术的青年,白衣人幽紫眼底的暗色依然不曾消却,眉宇间更是罕见的起了几许皱纹。 良久之后,等到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白衣人才小心翼翼将他放回床榻,自袖中储物坠里拿出了一瓶丹药,倒出其中一粒给林阁景服了下去。 等到林阁景将这粒丹药完全咽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方才迷迷糊糊再度睁开双眸,刚要起身就低低嘶了一声,支着额头显然还是脑中剧痛,好一会缓过劲来直起身正要下榻,便被白衣人抬手拽住手腕拉入怀中,压低了声音淡淡开口道。 “刚醒来,就歇着罢。”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直在忙考研的事情和期末论文,很久没有加更啦,还请大家原谅,等到考试结束后就加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158章 父母双亡 林阁景刚刚自脑中剧痛清醒过来,便被那人紧紧搂在怀中不能挣脱,念及自己是如何晕过去的,竟是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了,又察觉到那人异常冰冷的神色,不由有些心虚的在那人怀中趴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永渊……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这一句话,他眼角掠过外间黑漆漆的天色,立时惊讶的挣脱开了那人臂膀,怔怔的望着不远处微开的窗框,心中一沉声音越来越低,“……现下什么时候了?” “昨日正午我返回此处,见你与灵医正行金针之术。”白衣人见他挣扎出自己的怀抱,眸光更是幽深了几分,第一次不等那人回过神来,就拽住那人再度在怀中抱紧,指尖一点点抚过那人紧绷的面容,压低了声音没有丝毫波动道,“后灵医支撑不住将金针拔去,你就昏了过去一直未醒。” 说到这一句,他顿了一下,方才补充道:“我一直守在此处,等你醒来。” “永渊……对不起让你……让你担心了……” 林阁景察觉到他箍在腰上的手愈发紧,一时间面容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那人练剑之后回来发现自己晕了,知晓缘由却是他冒险施金针之术,定然心中焦急担忧难以言表,此刻见自己醒来肯定会生气,却怎么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劝慰之语,更加上刚恢复的记忆还在他脑中翻滚,令他只能垂下头来扯住那人袖摆低声道。 “其实我只是……想知晓自己的身世,想早些找到妹妹……是我让你担心了。” 白衣人见他低头不看自己,微微眯了眯幽紫色双眸,蓦地抬手令他仰起面容来,冷声一字一顿问道:“此事复杂,何必心急?” 被那人冰冷手指箍住下巴,林阁景躲闪着自己的眸光,不敢去看那人蕴着怒气的眼神,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却也有几分淡淡的柔情,刚张了张口要再度道歉,却被那人牢牢箍住,抿着的唇也被重重咬了一口,冷定语声在耳边蓦地响起。 “不许再做此事。” “我没事,真的。” 林阁景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心中更是柔软难以言喻,反手抱住他的手臂,鼻端之间尽是那人熟悉冰冷气息,他伏在那人怀中深吸口气,方才因脑海中那些记忆,难以平复的心思慢慢静了下来,唇角微弯轻声许诺:“你别担心。” 白衣人沉默片刻,终究将声音放缓。 “今后,不许勉强。” “我知道……全听你的就是。”林阁景听他说出这话,就知道他不再生气,抬起头来含笑望着他,忍不住凑了过去在那人唇角一吻,压低了声音问了别的,“灵医那边可还好么?” 白衣人知晓他醒来之后,定是要问为他施术之人,不曾迟疑便开口答道:“他妄动金针之术,受了反噬,并无性命之碍。” “那就好。” 先听到那人受了反噬之事,林阁景心中霎时一沉,后却又听到并无性命大碍,这才令他松了口气,目光落在面前那人冰冷俊美的侧脸上,见白衣人此时望着自己时,仿佛与平日没什么差别,细细看去却能见几分极淡怜色,心底禁不住浸满柔色唇角弯起,轻声开口问道。 “你见他和我遭了这样大的反噬,我昏迷不醒足有一日之多,是不是已然觉得……这一次金针施术失败了?” 白衣人听出他话中之意,幽紫色双眸霎时一暗:“阿景?” “我都想起来了。”察觉到那人冰冷手指落在腕上,林阁景抬手覆住那人指尖握紧,唇角笑容散去垂下头来低声说道,“灵医的金针之术的确没有那么厉害,这一次能够想起来倒是因我当年突破开光,将自己灵根上的伪装去除留下破绽,这才在歪打正着的打开了那封印,记起了少年时候的许多事情。” 话音落下,不等听那人的回答,青衫人便再度仰起头,眸光晶亮深处仿有漩涡,令人端详后止不住心惊:“你想听听,我年少时发生的事么?” 敏锐觉察到他说起此事,语气就有了些许变化,白衣人猜测此事那人或有难言之隐,亦或是那人知晓真相后心绪波动难以自抑,眼底神色更暗几分,手指拂过那坠下的乌黑发丝,沉声应:“自然。” “一切起始,要从我出生说起。” 林阁景见他目光笃定沉静,和平日里一般波澜不动,仿佛自己会说出什么,那人都不会惊奇般,心绪倒是更加平然几分,握紧那人冰玉般的手指轻声道。 “我的父亲乃是大夏皇族林氏嫡脉,其中一位亲王一脉最小的嫡子,那位亲王十分宠爱自己的嫡子包括我父亲,因此父亲不足百岁修为却已到元婴,后来父亲遇到了身为万剑仙宗弟子的母亲,两人成婚之后诞下了一个男孩——就是身负混元灵体,令所有修士觊觎的我。”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唇角笑容多了苦意。 “自我有记忆以来,父母就不曾在林氏内生活,而是一直躲躲藏藏的,不让林氏中人知晓我的存在,我那位宠爱父亲的祖父,是第一个知晓我的体质,帮忙父母一同隐藏的人之一,当年若不是祖父和父母极力隐瞒,我早就在少年被贪婪的修士分食,就不要提之后能与你相遇了_”话音未曾落下,那人却将手自他掌心中抽出,极轻的抚上他没有笑容的面颊,紧接着那道冰冷气息愈发挨近,两人呼吸纠缠鼻端相碰之时,身着青衫的人终于弯起唇角,眼底的悲色却再也隐藏不住。 “这样想来,我们竟是一般命运多舛,甚至有些同病相怜呢……” 白衣人知晓他说的是亲人全无,飘零孤单无人相护,就如同当年坐在枯井中的自己,总觉下一刻就要失却性命,那般深入骨髓难以抹去的冷,眼底顿时闪过愈重怜惜:“阿景……” “纸是包不住火的,人心如此难测,就算这般小心翼翼隐藏,最终在我七岁那年,林氏中一些支脉之人,还是发现了我的踪迹,并且知晓我身负混元灵体,就在我们隐居的小院中,父亲和他族中要好的兄长,也就是我唤作大伯的两个人,为了保护我不被人发现,让娘带着我与小瑾逃跑,他们却——”他靠在那人肩头诉说当年往事,本来声音一直低沉平和,可想起自己在记忆中窥看的那一幕,却禁不住抿了抿唇方才接着道。 “后来爹和大伯都死了……娘带着我去万剑仙宗内没多久,听到爹的死讯之后就跟着去了说罢这话,他又忍不住顿了片刻,良久才恢复平静。 “娘在临死前将我体质封印,交给她在万剑仙宗内,一位至交的朋友代为保护,奈何那位修士不到几年,在一次前往秘境时陨落了,而我和妹妹因为不是剑修被驱逐出宗,只能在凡间相护依靠一同生活,至于后来我们是如何失却记忆,竟被扔到赢黎大陆的元黎宗前,我却是完全不知道的。” 白衣人自他话语中听出什么,眉宇微皱出言问道:“凤云翔所言之人,便是知晓你体质,那些林氏支脉?” “大抵如此。”林阁景听他提起这些人,眼角眉梢含了几分冷色,语调也多了几分讥诮,“他们当年为了追捕我,被父亲和大伯杀了许多,剩下的那些人已不成气候,族中又有我暴怒的祖父拦阻,我和妹妹才能隐没凡人之中,不被那些人抓住吞吃而去。” 说起此事之时,他不由回想起从凤云翔那里听来,那时有关自己在元黎宗前出现之时,片刻后就做出一个极合常理的猜测。 “后来,我们突然满身血污的出现在元黎宗前,想必是发生了又一次的杀戮,想要护着我的人将我送去那隔绝大陆,觊觎着我的那些人对我痛恨多过贪婪,竟也不想再要我这混元灵体增长修为,而是想借着凤云翔的手将我折磨致死,以倾泻他们心中难以纾解的仇恨——”白衣人心中也隐约有了推测,闻言稍稍垂下头去沉声道:“不必说了。” 林阁景定定的凝视着那双幽紫色眸子,在知晓自己身上也负着父母之仇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此刻什么都不知的妹妹,和眼前一直背负着更大仇恨难以释怀的白衣人,薄唇紧咬渐渐漫出一点鲜红之色,蓦地一字一顿低声道:“答应我,就算要报仇,也要保护自己。” 第159章 帮我个忙 白衣人将目光落在那人唇上,双眸更暗了几分:“你呢?” “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林阁景见他没有立刻答应,顿时有些焦急的更靠近几分,直到那人伸指拂过他耳边的碎发,又低头抿住他被咬破的下唇,他本如火烧般的心思方平定下来,开口低声问道,“好不好?” 耳边一阵冗长的沉默,就在林阁景心情滴落下来,以为再也得不到回答时,那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却蓦地响了起来:“……好。” 听到那人应了自己的话,林阁景虽然还是有些不安,唇角却禁不住露了微笑,抬头柔顺的承接那人亲昵,直到那人放松手臂凝视他片刻,示意他躺回床榻之上歇息,青衫人这才长呼出一口气,双眸微闭与那人手指交握,不一会就伏在枕上睡了过去。 又过了足有月余时间,四面被包围黛青山体的山谷中,如往常一般身着苍青色长衣,面上含笑的林阁景转过身来,望了一眼不远处几间竹屋后,又将眼光悄然转向身边,注视着沉默淡然的白衣人。 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眼光,却不曾垂下头来与他对视,只是抬起手来握住他袖中手指,冰冷中仿佛蕴着极深的暖意,令他白皙面容上浮起一丝淡红。 两人并肩站立了不到片刻时间,背后便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身黑衣腰上悬着短剑的剑修,与神色懒洋洋面容有些苍白的青年,正一前一后的朝着他们走来,待四人面对面的站定之后,其中两位剑修谁都没有说话,林阁景则笑吟吟的望着青年,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我答应过在你们离开之时,会告诉你们我的姓名。”青年被他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挑了挑眉不带犹豫痛快的开口说道,“我姓金,叫金合欢。” 林阁景怎么都没有想到,面前这医术高超面容俊秀的灵医,竟会是这么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名字,闻言下意识低声喃喃反问道:“金……合欢?” 如此说的话,青年的名字不就是种在山谷中,近日里正好开出鹅黄色细小花朵,散发着馨香甜美气味的大树么? 虽说金合欢本身是凡间药材,可这样的名头给了懒洋洋的青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青年见他这样的神色,唇角终是漫起几分笑容,声音多了几分兴味:“怎么,很惊讶?” “只是有些……没想到……”林阁景一见他露出笑容,唇角的笑容收了几分,虽还是心觉这名字不配,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语调故意拉长了些,“灵医会有一个这样的…… 名字^”青年听他强自忍下了笑意,话语却还是有调侃之意,倒是也没有恼怒之色,似笑非笑看了他一会,蓦地抬步走到他身畔,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林阁景见他说罢这话就朝着远处青石小路走去,显然是不愿剩下两人听见,便对身边的白衣人轻轻颔首,快步跟了上去,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落步于一棵金合欢树下,身着青衫的人方才开口低声道:“灵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一次的金针之术,虽然半途遭了反噬,你记忆上的封印,应当也解的七七八八。”青年背对着他立在金合欢树下,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神色,却能看见他抬起手摘下一朵金合欢,一边嗅闻着那馥郁甜美的香气,一边声音淡淡的说道,“这话,我说的不错罢。” 林阁景目光落在他指尖那朵金合欢上,乌黑的眸子乍然幽深下来:“灵医若想对阁景要求什么,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既然你这么干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青年将手中金合欢握紧,侧过身来将目光落下,面上懒洋洋的神色一扫而空,“便如当时施针之前所讲,我确实看见了你的记忆,你当时的猜测没有错。” 林阁景自他唤自己来此说话,避开白衣人和那黑衣剑修之时,心中就早有预料会谈及此事,此时闻言不觉有什么出乎意料,回想起自己当初的猜测,唇角含了一点极淡笑容:“也就是说,灵医在林氏的仇人,果真非是我的亲眷?” “不错。” 青年见他猜了出来,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只是脚步停留在他身边,抬眸注视着林阁景的面容时,他的眼光是说不出的复杂,林阁景隐约知晓他此刻,大抵是在自己的面容上,正寻找过去仇人熟悉的影子,却也并未开口阻止他注视,而是稍稍仰起头来,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株金合欢上,眸底仿佛掠过柔和的波澜,一层层随微风飘散开来。 不知多久的沉默之后,青年低沉隐忍的声音,方才在微风中响起。 “我的仇人乃是现下林氏,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脉,而你的父母与皇帝一脉,却并非是同一嫡脉之人,你的祖父和皇帝乃同一辈,照我猜测大抵是族兄弟,却不知因何并不亲近,与当年之事没有关系。” 林阁景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唇角笑意更深了几分:“若是这般,那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青年见他这副样子,面上闪过几分讥嘲,眼底深处阴沉却散了,虽并未恢复懒洋洋的模样,神色却依旧凝重,“你可知晓,若你乃是我仇人的后人,我便可以在你身上作下手脚,借着你的身份直接靠近仇人,报仇可就少了许多功夫?” “如今我并非灵医的仇人,灵医不也没有白费功夫。” 林阁景听他异样沉凝的语调,面容上的神色却仍淡然,眸底隐约闪过几分恨色:“最起码,我乃是林氏中人,最后还是要归回林氏,林氏除了我的祖父之外,都是我的仇人和陌生人,灵医想借我的手对付他们,也正好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倒是精乖。”青年见他当真心有成算,抿了抿唇神色认真起来,目光与他对视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该已知晓我的条件了?” “还请灵医放心。”林阁景拱手对他低身一礼,唇角勾起垂下眼帘道,“待我前去林氏与祖父相见后,定立刻将灵医引入族中,使灵医在族内大放光彩,也好顺利接近大夏皇帝一脉,只不过……” 青年不想他话说一半,立时皱眉:“只不过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林阁景直起身来,意有所指的含笑道:“只不过若不知晓一些必要事情,阁景不知该如何帮上灵医的忙。” 青年闻言,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挂上一丝冷笑道:“你是猜到我消息通达,故意来套我的话么?” “阁景不敢。”青衫人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自己在回忆中所见,袖中手指愈发握得紧了,“阁景只是想要知道,如今……如今我的祖父,还有那两位嫡亲大伯,现下……现下在林氏里的境况如何,是活着,还是……” “也罢。”见他这副面上好似波澜无波,实际压不住心中焦急的模样,青年眼底闪过一分落寞之色,再度开口时话语中多了些许怅然,“正反在我知晓你的事情后,就特地着人前去查了这些,此时告诉你倒也无妨——因当年发生之事,你们这一脉在你逃走之后就没落下来,这么多年来受许多支脉排挤,你的两个亲生大伯虽都是双灵根,却不知为何到现下还修为不高,你二伯父一直未有双修道侣,自然也无子女,你大伯父倒是有一个道侣,只不过多年以来只有一个女儿,身具单木灵根乃是你的堂妹,还是真神仙宗的内门弟子,名为林阁绮。” 见身边的人仔细倾听自己所说,也为最后一句话所说女子名姓,有些惊讶又有些复杂的神色,青年并无再探究下去的意思,只是神色倒渐渐缓了下来。 “这些人在那件事之后不久,与你祖父一同远离林氏居住在别的地方,多年以来没有回过林氏了,应该是与你和你妹妹被追杀的缘由有关,到现下对林氏也并无亲热模样,就算是总被排挤也是如此,你那堂妹在真神仙宗可是个有名之人,不到百岁已然是金丹后期的修士,比起你来可强得多了。” 第160章 万剑仙宗 “林阁绮么……我知晓了,多谢灵医告知。”林阁景垂下头来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像是骤然清醒般,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应道,“待永渊入万剑仙宗后,我便立时前往真神仙宗,寻找已然离去的祖父和两位伯父,尽力办好灵医所托之事。” 青年斜了他一眼,抬步朝回走去:“你可要尽快,别让我等不及了。” 林阁景见他迈开步子回去,便知晓这件事全然谈完,虽还想知晓些别的事情,此时倒也不再相问,待得落步在白衣人身畔,唇角才复又露出温和笑容,对着背对自己的青年,拱手恭敬的低声道。 “多谢灵医,灵医保重。” 话音落下没有多久,林阁景就见青年蓦地迈开步子,背对他摆了摆手朝谷外而去,不一会就再也看不见身影了,黑衣剑修始终望着青年消失的方向,不知眉目沉凝的站了多久,方才挥袖朝谷外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走罢。” 见黑衣剑修的身影没入雾气,林阁景握紧那冰玉般的手指,下一刻便被那人反手攥住,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微笑,不到片刻时间,本是并肩一白一青的两个身形,就浸入那一片茫茫无尽的雾气中,再也追寻不到一丝痕迹。 “林阁景……” 就在三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山谷时,本已快要走到合欢树林中的青年,却霎时在青石小路上停下脚步来,转身目光悠远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着叹息一声。 “保重。” 脚下的黛青色山体一一掠过,林阁景心中莫名有些怅惘,下一刻这样复杂的心思,却又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转眼间被压在了心底深处。 这般一前一后化光而行,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黑衣剑修就乍然停在半空,抬手朝着不远处一指,语调沉静:“前面,便是万剑仙宗。” 林阁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被层层叠叠灵气化成,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灵雾中,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悬浮着,四周仿佛有着一个个活动的黑点,仔细看去则是悬浮在半空,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山峰。 而等到他们几人再离近了些时,一道道剑光几乎耀花了他的眼睛,一股难以形容辉耀大气却又锋锐无比的剑气,便霎时朝着他迎面劈了过来! 林阁景被这道剑气逼得一惊,下意识就要抬手阻拦,没想到还不等他出手,立于他身边的白衣人,却蓦地伸出手来握紧他手腕,仿佛是不让他躲开这剑气,青衫人被心中讶异动作一顿,下一刻却已然来不及反应什么,只能任由那逼人的剑气迎面打下,本以为这一回定然是要受些伤,却见那道剑气自他身上一穿而过,竟是没有令他有丝毫损伤——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也稍稍明白过来,白衣人不让他出手阻拦,必然是看出了其中关节,正要开口去问的时候,却见前方的黑衣剑修挥袖一甩,将方才迎头劈他的那股剑气,朝着几人脚下抛去,引起一阵撕裂般的响声后,转过身来对着他淡淡开口道。 “这是仙宗最外围的零余剑气,你无事罢。” “多谢师兄,我无事。”青衫人见他这番动作,知晓方才白衣人不让他动手,是因察觉到黑衣剑修阻拦剑气,心中疑惑便跟着散去了,只是有些惊讶于还未靠近,仙宗之外便有这样可怕剑气,禁不住低声试探道,“仅是零余剑气就如此厉害,不愧是万剑仙宗……” “剑宗外护山剑气,起震慑外人之用。”黑衣剑修听出他话中之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面上自出山谷之后便无什么表情,此时答话更是神色冷淡,倒是与白衣人始终面无表情,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相似了,“若是万剑仙宗弟子,便察觉不到剑气。” 林阁景解了心中疑惑,含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 黑衣剑修颔首复转过身,掌心抬起握住腰间小剑,身周渐渐跃出乌黑剑气丝线,在半空之中画出一个剑符,便霎时洞穿前方的几层禁制,缓缓朝着白雾一点点褪去,显露出两侧插着巨峰般长剑,脚下则全是断剑的入山大门来。 “随我入山。” 不管林阁景见到山门前的情形,心中是如何惊讶的睁大眼眸,白衣人见到山门处那些断剑时,眼底则骤然闪过极亮的光芒,幽紫色的双眸霎时划过一丝剑影,仿佛是被牵动了体内剑气一般,雪色的剑胚在他掌心中若隐若现,好似下一刻就会浮现而出。 刚一走入脚下这片遍插断剑的土地,林阁景只觉得全身被剑气笼罩,正要运起灵力与之抵抗时,白衣人乍然将他一拉搂入怀中,熟悉冰冷的气息隔绝了刺人剑意,顿时让他极轻的呼出一口气来,悄然抬臂反手抱住了那人的肩背。 白衣人安顿好了怀中的人,幽紫色双眸朝着前方看去,也如同前方的黑衣剑修般,体外渐渐浮现丝缕银白剑气,霎时将那些断剑散发而出,各有不同的剑气阻绝在外,一步步越过那两柄巨峰大剑,方才觉得身周剑气如潮水褪去。 走到这里,白衣人方才稍松开手臂,将怀中的林阁景放开,复握住那修长温暖的手指,两人一同跟随着黑衣剑修,朝着山峰之后长长阶梯而去——谁知这一次三人没等走出几步,一道剑光就乍然自阶梯上滑落,一个身着短衫的少年自长剑跃下,面容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什么,红扑扑的衬着清秀容颜颇是好看,一见到三人之中最前走着的黑衣剑修,就立时自剑上跃下几步走到他面前。 “重师兄,你回来——”他见到黑衣剑修仿佛极是高兴,又有些说不出的期盼之色,握紧了手中长剑正要说什么,目光却在掠过林阁景两人时顿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疑惑:“重师兄,这两位是?” “师弟。” 黑衣剑修见到面前这个少年,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变化,淡淡的唤了一声侧过身来,开口说道:“这两人都是我自海中救回之人,现下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却无处可去,正好其中一人是剑修想拜入仙宗之内,我便带他们两人进来寻找长老。” 少年垂下头来将他的话听清后,唇角笑容立时真诚了几分,看了一眼林阁景两人后轻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师兄可要师弟帮……” 可不等这少年将话完全说完,黑衣剑修就波澜不动的抬起眼,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冷淡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问道:“师弟又为何不前去好好练剑,反倒在宗门入口处等待?” 方才少年乍然出现在台阶上,动作如此之快唯有一直在此地等着,这才能在第一时间遇上黑衣剑修,此时听到黑衣剑修如此不留情面将此事戳穿,少年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无措之色,林阁景见到两人相处的这一幕,心中惊讶倒有了几分莫名猜测,转瞬间却念及在山谷之中,青年身上那些极为明显的痕迹,浓密的眼睫不由缓缓垂下,眸光则不自觉有些幽深起来。 少年被这一句话问的语塞,一时间竟找不到好的回答,憋得脸色更是通红如苹果:“这… …这自然是……” 黑衣剑修冷眼看着面前少年神色变化,良久之后仍然沉默不语神色没有波澜,少年被他的眼神看的脸色渐渐苍白,禁不住有点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仿佛是要躲开黑衣剑修的注视般,他唇角本来带着的期盼欣喜笑容,也不知何时已完全消失无踪。 直到一个雪色的身影,带着令人熟悉的剑意,乍然在台阶的尽头上,飘然落下扬声开口。 “小弟此时站在宗门入口,自然是为了等待重师弟了,重师弟莫不是以为还有别的——”看见这道白影的瞬间,黑衣剑修面容微变,手掌终于在腰间挪开,神色恭敬行礼道:“见过师叔。” 少年几乎与黑衣剑修一般反应,看见一身白衣容颜俊美恍惚若神,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清秀的面容上神色也是变了又变,好歹做出了个讨好的笑容低声道:“兄长,你怎么…… 来了?” 第161章 轩辕少宗 与他们两人神色变化相比,最为镇定的当是眯起眸子,心中念头虽然倏忽掠过,唇角却已然漫起温和笑容,握紧了白衣人冰冷手指的林阁景。 直到那个看起来无比熟悉的人,唇角带着春风般和暖的微笑,立于他们几人面前之时,林阁景才含笑错身一步,正好立在了黑衣剑修身边不远处,同样对着来人拱手行礼道:“许久不见,姬师兄。” 此刻翩翩而来的人,正是他们在百草仙宫中,有着相熟之情的姬一! 来人本来只将眼光落在少年身上,眸底深处更是在开口时闪过不虞之色,却是一时间未曾注意到林阁景两人,此时乍然听闻青衫人的声音,面容稍顿露出惊讶又有几分欢喜的神色。 他的目光无声自白衣人一掠而过,随即牢牢落定回宗后这段时日以来,练剑之时经常会想起的清秀面容上,不管是眸光还是表情都更温柔几分,轻声开口道。 “师弟,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此处?” 林阁景察觉到他见到自己,仿佛态度稍有不同,下意识退了一步,再度立在白衣人身边,方才含笑接着道。 “我一月之前和永渊破了禁制,出来之后本想立刻赶往中央大陆,谁知刚出大海便被海兽围攻,重伤之后被这位师兄所救,前几日伤势方才完全痊愈,我与永渊现下皆是散修,永渊所修乃是剑道,自然想要拜入万剑仙宗,正好这位师兄愿意带我们前来,这才——”“师弟飞跃了大海,还受了重伤刚刚痊愈?” 身着白衣的人闻言微微皱眉,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抓林阁景的手臂,查看他的伤势是否完全好了,下一刻却被青衫人不着痕迹躲开,笑容很是温和的人霎时目光一凝,声音立时冷了几分“为兄记得走前曾经留下给师弟的护身玉笛,师弟到底是将此物忘得一干二净,还是碍着什么人……不愿再与为兄扯上关系?” “师兄言重了。”林阁景听他提起玉笛之事,也顾不得黑衣剑修闻言后,显得有些奇异的目光,和少年变得好奇的神色,自袖中拿出了那管玉笛,唇角依然带着淡淡微笑,不慌不忙解释道,“未曾用这玉笛护身,也是因那海兽来的太过突然,其间不等我拿出玉笛便已然重伤,后来之事不说也罢……不知师兄为何因此动怒?” 与永渊一般身着白衣之人,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眼底多了一分复杂之色:“师弟这般说,倒是为兄有些多事了。” 少年听到身边的人话音有些变化,不由讶异的看了青衫人好几眼,方才压低了声音带了些担心问:“兄长,你怎么了?” “我没事。”眼见少年脸上出现担忧神色,身着白衣的人闭了闭眸子,将眼底浮现的复杂完全压下,复又露出方才一模一样的温和之色,“方才是为兄有些失态,还请师弟不要见怪。” 林阁景见他恢复平常,也不愿再深想下去,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抬手将那玉笛托起,恭恭敬敬的低头道:“师兄说的什么话?当年救命之恩未报,师弟时时刻刻不敢忘记。只是这玉笛……几年过后再度重遇,它仍安然无损不曾用过,便已然是在提醒师弟,师兄该将此物收回了。” 见他将玉笛竟是递了回来,少年只见身边的兄长眉宇之间,隐藏在复杂之下的怒意终于涌出,挥袖拒绝时声音冷了许多:“为兄送出去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收回,若是师弟当真不想要如何处置都可以,不必再来将此物送回!” 林阁景闻言缓缓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双怒火灼烧的眼眸,他却丝毫没有一点惊慌之色,不知为何他以前虽从未见过此人,可每一次见到此人之时,心中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知于他,就算自己的话终将惹怒此人,此人却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一因此再度开口之时,他也仍旧平静如昔,手指一动将玉笛握住,低声道:“师兄莫要动怒,师弟并无……并无冒犯之意,不过是一腔感激之情,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若是师兄不愿收下玉笛,师弟便多谢师兄慷慨了。” 立于上首的人抿了抿唇,闻言眸中怒火消却下来,声音中却仍旧隐含些许不快:“师弟说的这话,倒不像是在感激,更似在摆脱为兄。” 林阁景握紧玉笛,头垂得更低了: “师兄多想了。” 目光自青衫人垂下的发顶掠过,身着白衣的人扫过始终不露声色,只是用幽紫色双眸定定注视着自己的人,转头朝着黑衣剑修开口唤道:“重师弟。” 黑衣剑修眉眼微垂:“师叔但请吩咐。” “这两人可否交予我?” 仿佛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黑衣剑修不由微微一怔,下一瞬却回过神来,知晓面前之人若是说出,便必然不想听到拒绝之语,心知以自己在宗中的地位,八成是难以拒绝,也只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衣人,答非所问道:“回师叔,此白衣剑修乃是剑道奇才,还望师叔入宗之后多多照顾。” “我与他们乃是旧识,你不必担心我会为难他们。”姬一摆了摆手语调淡淡,却并无敷衍之意,说罢就看向身侧少年,意有所指的接着道,“小弟一直在这里等你,你该多陪他才是。” 黑衣剑修听到他说这话,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等抬起脸来则仍以往神色,目光望向有些胆怯,期盼复又浮现面容上的少年,话语清冷淡然不沾一分柔和:“师弟,现下可要练剑? 少年仿佛没有听出他话语中深藏的冷漠,听到这一句话面容又红了起来,双眼晶亮的凑了过去握紧手中长剑,扬声应道:“自然要练,小弟可一直等着师兄前来指教!” 眼看着姬一此时将要领着他们前去宗内,黑衣剑修则碍于姬一身份不得不离开,林阁景也不好再沉默下去,看了一眼面容满是红光的少年,含笑低声道。 “此次,还要多谢师兄帮忙了。” 黑衣剑修背对着他,闻言没有回头,只是语调骤然柔和。 “要谢,便谢他罢。” 林阁景念及青年,笑容更柔和几分:“那位灵医的恩德,阁景自然也谨记在心。” 黑衣剑修点头,迈步而上,声音渐淡:“好自为之。” “恭送师兄。” 姬一与他们一同注视着两人离去,待得完全看不见那两人身形后,方才呼出一口气来迈开步子,一边朝台阶上慢慢走去一边再度开口,这一次显然比方才平静了许多:“阁景……是师弟的名字?” “不错。”林阁景与身边人手指相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闻言便低声应道,“再度见面,师弟也该告知师兄真名……我名林阁景,乃是元黎宗之中的,内门弟子。” “林阁景。”姬一极慢的念了一遍,许久才点了点头,话语有些感慨意味,“倒也好听。” 林阁景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倒是蓦地停下了脚步,乌黑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师兄知晓了师弟的姓名,便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么?” “别的要说?” 走在他们两人之前的人闻言,步伐霎时顿了一顿,片刻后方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定定的注视了林阁景许久,唇角浮现一丝温和微笑:“没想到你竟知道了……不错,我的确并不姓姬,而是复姓轩辕,乃是万剑宗主之子,轩辕一。” 林阁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并非是初见那时,仅有心动后期的修为,而是比现下白衣人的修为更高,此时听姬一自己承认身份,回想起在元黎宗内老者告知有关轩辕一之事,便猜测到面前人身上正是元婴期的灵压,面上柔和不由淡了些。 “师兄若是第一次见面时乃是如今这般修为,师弟倒还当真不敢上前,更会将师兄视若前辈般尊敬。” “这么说来,为兄倒是该感谢那一方禁制了。”已被识破身份的轩辕一垂下头来,含笑说了一句之后挥袖转身,抬步再度朝上方走去时,便开口问道,“也不知待到永师弟入宗之后,林师弟你要去往何方?是留在万剑仙宗之内还是——” 第162章 不惜一切 林阁景听他这么问,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人,立时回道:“不瞒师兄,阁景身上有真神仙宗的荐子令,本身又已然觉醒真神,永渊在此处也算有师兄照顾,阁景便需要立即前去真神仙宗,凭借荐子令入宗修习道法了。” “原来师弟已然定下心思,要去往真神仙宗了。” 听到荐子令这三个字,轩辕一脸上闪过讶然之色,紧接着眉宇微微一皱,眼底仿佛掠过一丝不舍,又极快的消失无踪,沉默的思索了片刻之后,仍旧神态温和面上含笑,再度开口时声音莫名多了几分柔色。 “怡好这段时日为兄无事,不如便带着师弟前去真神仙宗一趟,也算是在这中央大陆中尽一尽地主之谊,更护送师弟安全抵达仙宗,师弟以为如何?” 林阁景听他语气有些变化,却猜不出他心底有的心思,更不会想到他对自己有些好感,这才说出要送他前去的话,此时他因原来之事对轩辕一多了生疏,戒心也不曾退却再度升了起来,闻言立时婉言拒绝:“师兄这番好意,阁景心领了……只是不管此次如何,永渊都会送我前去仙宗,就不需师兄再度麻烦了。” “师弟这话说的有失偏颇。” 上首的轩辕一闻听此言,眼底不由划过一丝暗色,侧过身来看向阶下的林阁景,目光不着痕迹的自白衣人身上掠过,仿佛带了几分莫名的试探之意,缓缓开口道:“若是永师弟当真进宗,自是以修习剑术为要,若是刚一进宗便送师弟,岂不是——”林阁景听他说出这话,也并没有多想什么,知晓是自己没说清楚,这才让轩辕一心生误会,含笑正要开口: “师兄此言差矣,我……” 却没想到不等他的话说完,白衣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就乍然在他耳边响起。 “几年之前,吾已和阿景成婚。” 轩辕一闻言乍然变幻的神色,和难以掩饰对他注视而来,带着几分嫉色的森然眼神中,白衣人俊美无睱的面容扬起,其上虽没有任何波澜摇动,幽紫色的双眸却深不见底,口中话语更是一字一顿,如冰霜般蓦地刺入轩辕一心上。 “如今已是道侣,并无分毫勉强。” 话音落下之后,一阵异样的沉默,林阁景察觉到有些不对,看了看正面对着的两人,发现他们都面无表情,方才还一直含笑的轩辕一,神色更是阴沉的可怕,不由微微皱眉侧身一动,正要开口询问之时,眼角余光却看见轩辕一脸色减缓,复又露出了与以往一般的微笑。 “……成婚?”他薄唇微动开阖极慢,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眼光死死盯在白衣人身上,仿佛是要盯出两个窟窿一般,“你们两人……已是道侣?” “神魂相系,誓约已成。”白衣人迎着他的目光,眼眸更是深暗沉凝,语调也愈发重了,“自是道侣。” 林阁景狐疑的看了看两人,仍是不清楚这两人之间,气氛为何突然变得诡异难测,下一刻却察觉到白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他心中并未觉得心上人有何不对,因此顿时将目光落在轩辕一身上,眯起眸子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轩辕一没想到两人对峙之后,林阁景瞬间选择了自己来问,而并非是他身边的白衣人,这样一想又念及面前两人之间关系,他的目光虽仍然牢牢盯着白衣人,可想起自己这几年来一直思念青衫人,本以为再度相见之后定会有时间,凭借自己的修为和年纪定能……却没有想到今日再度遇见,那人却已然和别人盟约成了道侣! 他心中腾起难以掩饰的怒火和妒意,手指在袖中暗暗攥紧垂下头来,面上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温和,只是那长长的眼角锁住了其中黑暗。 “上次见面之时,师弟还……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师弟已然是永师弟的……道侣了。” 可就算是成了道侣,照他看来,也不一定能一生相守……倘若他所记不错的话,万剑仙宗中典籍记载过,中央大陆的一个秘境中,就有解除血契的化契果! 那道侣之契本就是血契一类,不论是多么深重的誓言,也抵不上专门用来化解血契的化契果! 倘若能够拿到那果子,只要找个好的机会,让林阁景服下那果子,就算只是一点点,也足够解开两人相连的契约! 想到此处,轩辕一稍稍扬起下巴,心中的念头如同爆裂开来,一个接一个的奔涌而出,乌黑的眸子便在那个瞬间,仿佛乍然闪过暗金之色,被正盯视着他的白衣人发现,顿时抬手骤然拽紧了青衫人,下一瞬身形移动挡在了他面前,目光如冰雪般森寒没有温度,幽紫色双眸也在那个瞬间,一缕银白色的光泽划过。 轩辕一对视着那双冰冷眸子,唇角笑容不着痕迹的扭曲,眼底的暗金色光芒愈浓,显得那张面容也狰狞起来,显出几分异样的可怖来,甚至连被拉入白衣人背后的林阁景,也在看见他的面色变化之时,心中疑惑升起下意识在袖中握住墨剑,小心翼翼的提起灵力防备起来。 看见面前这两人默契的样子,与一同防备自己的模样,轩辕一面上扭曲一抹邪异微笑,看起来与他平时的模样大不相同,更是增添了几分莫名的诡异狠辣。 难不成只因为定了盟约,亦或是林阁景心悦那人,就能让他轻易罢手? 那也太过小看他了! 就在轩辕一面上的神色剧烈扭曲,抬步就要走下台阶去抓林阁景,要将他自白衣人身边拽过来时,他整个人的面容却是霎时一凝,眼神中暗金色光芒跟着渐渐散去,有些讶异的定住了身形看向自己将要深处的手指,不顾白衣人愈发凝重中带着戒备的眼神,心中的念头难以抑制的乱了起来。 不对——他怎么会生出这样可怕的念头? 方才他好似突然被人控制了一般,就在他听到面前这两人已定下契约后,有一个奇异的声音在他脑中不断的念着,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一定要得到一定要得到一定要得到,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手段也要——已然察觉到不对的轩辕一,就在霎时清醒过来手指微颤,神色慢慢恢复了平常模样,白衣人见他神色变化微微皱眉,眼底的戒备不减反升,却并未阻止看见到情况有变,缓步自他背后走出的林阁景,耳边下一刻便响起那人的声音。 “原本我与永渊在赢黎大陆,猜测师兄的身份不同寻常时,念及当初师兄的相助之情,便遗憾没能在双修大典时,邀请师兄前来观礼。” 在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林阁景稍带惋惜的声音,夹杂着试探回荡在石阶上。 “此次刚前来万剑仙宗便遇到师兄,倒是能与师兄补上这一杯喜酒了,也不知道师兄…… 是不是愿意喝?” 迎着青衫人那双乌黑眼眸,轩辕一心中的暴虐终被压下,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心思远去,化为极淡的遗憾和平和,他表面虽是在回青衫人的话,心中却因为自己刚才的心思变化,心中怀疑起自己中了什么法术,倒没时间去念及对林阁景的情愫了,疑窦渐深之时瞬间压下不喜,笑容倒是比方才变得真了几分。 “是么……中央大陆与赢黎大陆之间的壁垒禁制,只有金丹真人或是厉害灵器能够越过,普通的传讯玉剑当然是无法穿越的,不过……此时知晓也不算太晚。” 他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后,眸子微眯深吸了口气,此时的神情倒是十分认真,看向林阁景缓缓问道:“不过你方才说神魂相系……你们之间的道侣之契,莫不是……一旦其中一人背叛,道途尽毁的双修之契?” “师兄猜的很准。”林阁景见他此时与方才大不相同,虽心底有说不出的疑惑,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闻言含笑看了一眼身侧之人,话语中有难以掩饰的柔情,“不过这样严苛的誓言,也是我与永渊心甘情愿,并无其他人逼迫而立。” 轩辕一定定的凝视他许久,复又露出笑容呼出口气,轻声道:“若是如此,恭喜你们。” 第163章 事关重大 白衣人听出他此刻话语,乃是从心而发并无恶意,也就将方才的戒备压下,颔首道:“多谢。” 林阁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唇角笑容多了几分柔软,十分认真的拱手笑道:“多谢师兄,也愿师兄以后也能遇见心爱之人,找到可以长生相伴的双修道侣。” 轩辕一既已说出那话,便是决定放弃,此刻看着面前两人,倒觉得很是相配,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就借师弟吉言了。” 话音落下,他挥袖散出淡淡金色光芒,用剑气将三人同时包裹,快步迈入最后一层石阶,跟在后面的林阁景还未看清什么模样,便觉眼前光芒闪动不由闭上双眸,任由轩辕一带着他们两人自浮空山侧掠过,迅疾片刻就抵达了主峰大剑之上。 “这里就是内门主峰,你们两人没有令牌,只能由我带着上来,否则禁制会伤到你们,还望你们不觉我冒犯。” 林阁景脚底刚一落定,下意识看向不见踪影的大门,以及四周悬浮白雾中的山峦,和周围一闪而逝的众多剑光,耳边响起轩辕一的解释时,立时含笑摆手道:“此处由师兄安排本是说好,阁景与永渊并无别的心思,师兄不必客气了。” “师弟这般以为,也好。”轩辕一听他这么说,唇角笑容更是真切,挥袖将白雾散去,剑光笼罩之下露出一条小路,“前方不远处便是我的洞府,两位师弟请。” 待得三人一起将要走到小路尽头,隐约看见一间立在悬崖上的洞府,左右两旁花草一株都不得见,却全是和大门处一般的断剑,引得林阁景又是一番气息浮动,待得白衣剑修放出剑气护着,方才饶有兴趣的低身查看一番,后跟随着轩辕一入了洞府内。 初入轩辕一的洞府之内,林阁景就见其别有洞天,内里与当年白衣剑修洞府,说是千差万别也不为过——迈进之时便见水晶帘垂下,在拨动之下发出叮当之响,地上铺满妖兽皮毛织毯,四周摆放的则是许多博古架,一面石壁之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剑,散发出的气息仿佛被禁制阻挡,因此看不出到底是宝器还是灵器,林阁景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却发现最上的兰铎是空的,霎时回想起轩辕一手持的青凰剑,便猜测这应当是青凰放置之处。 与他一进洞府之内就四处打量不同,白衣人甫一迈入遮目的水晶帘内,就将眸光定在了那面满是长剑的石壁上,竟没有丝毫犹疑之色,看得跟在后面的轩辕一暗自点头,眼底也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陡然一变转过身来挥袖一甩,不远处的洞府之门再度大开,一道白光刷的一下落在他掌心中,化作一道温润玉白的通讯符。 林阁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之时正好看见轩辕一收敛笑容,将手中玉符收了起来,不由挑眉问道:“师兄?” 轩辕一转过身来,目光掠过两人面容,仿佛略有为难,片刻后方低声道:“说起来实在有些无礼,为兄方才收到消息,需要前去去见父亲,还请两位师弟先稍待片刻,想必没有多久就能返回,到时为兄会引永师弟入宗,还望你们莫要着急。” 林阁景闻言,含笑应道:“师兄言重了,若是有要事尽管前去,我与永渊并不心急入宗之事。” “如此最好不过。” 轩辕一见他们两人并无特别神色,放下心来指向博古架上的晶石,倒是突地对白衣人道:“两位师弟在我洞府之内不必拘束,这洞府之中并无什么极为珍贵之物,却有着许多偏奇的剑修法术,乃是我平日里无事寻来观看的,永师弟可以随意翻阅增长见识,索性你们的双修大典为兄并未送礼,这也权当是为兄送你们的贺礼之一了。” 青衫人听到贺礼两字,面颊不由浮现一点淡红,垂头应道:“师兄客气。” 目送着轩辕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白雾中,林阁景长呼出一口气攥紧手指,回身看向正走到博古架旁,凝目注视着那些摆放着晶石的白衣人,含笑走到他身边也端详了一会,正要伸出手指去点其中一块晶石,却被那冰玉般的手指乍然握紧,熟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或有剑气。” “既然会有剑气,你就带着我看。”林阁景笑吟吟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乌黑的眸子里多出几分温柔之色,“正反在这洞府中,我也无事可做,如何?” 白衣人见了他这副神色,幽紫色的眸子闪了闪,不等林阁景再说出什么,蓦地抬手扣住他下颌,垂头吻在了他的唇角上。 就在两人之间情愫蔓延,洞府之内一片温暖之时,一道莫名而来的气息,霎时阻断了两人亲密,中气十足的嗓音响彻开来:“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出事了一”这个话音未落,两人顿时分了开来,互相对视一眼后,林阁景正要朝洞府前走去,就见其上的禁制一片波动,一个胖胖的身影就迈了进来,正好与青衫人碰了个对面,脸上闪过几分惊愕和戒备,指尖闪烁淡黄色剑气面容沉下:“你们……你们是谁?!为何会在大师兄的洞府之内?” “这位师弟是前来找轩辕师兄的?” 林阁景看见他此番神色变化,又念及他方才的话,不慌不忙微笑着解释道:“师兄方才接了宗主的传讯,应当是前去面见宗主了,若是你有要事可前去寻他,我们乃是刚入这万剑仙宗准备拜入其中之人,如今只是在此暂且等候他回返,却是不能在此处乱走的。” “原来如此,你们是要进宗的新弟子?”听到林阁景这么说,那胖胖的少年修士迟疑瞬间,面上的戒备之色这才散去,显然是就这么相信了他的话,面上也跟着浮现了几分笑容,“那你们能在大师兄的府邸里,想必也和大师兄是旧识了?” 林阁景没想到他刚放下戒心,说了两句话就在洞府内找个地方坐下,四肢摊开一累极了的模样,对他这副自来熟的性情有几分兴趣,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应道:“轩辕师兄对师弟有着救命之恩,说是旧识也算……” 那胖胖的修士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气,方才眨了眨眼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大师兄向来性情和蔼可亲,若与你们乃是相识之友,让你们进来倒也平常,只是若是前去见宗主,我倒不敢这时候去找师兄……那件事却也耽误不得了,这该如何是好……” 青衫人见他一恢复精神,就开始自顾自的长吁短叹,心中觉得很是有趣,看了一眼始终没有说话的白衣人,面上微笑不曾消却,沉吟片刻后便建议道:“师弟若是当真为难,不妨就此想想别的办法,以防找不到大师兄误了事情。” 胖胖的修士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顾面前两人时陌生人,就自顾自的咕哝道:“这事情……说来也很是麻烦……我也不知该不该让大师兄前去,可那毕竟是有关轩辕一族中事,我自己乃是轩辕支脉处理也就罢了,若是平白带你们这些外人去处理,万一被人知道了肯定不好……” 有关轩辕一族? 林阁景本来对他要办之事没什么心思,可无意中听他说起此事与轩辕一族有关,目光转动挪到白衣人身上时心中突然一动,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开来,眼底一闪一个念头跟着骤然升起。 “师弟……师弟?”胖胖的修士本来正准备歇息片刻,再出洞府之外寻找宗内之人帮忙,没想到还未开始恢复剑气,眼角余光看见青衫人缓步上前,低身在自己面前蹲下之后,突地含笑开口道,“师弟心焦之事,倘若不必保密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帮忙,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胖胖的修士看起来年岁不大,不光身形还只是少年的模样,气息也不过是金丹初期,好似运转之间有些滞涩,大抵是新突破金丹的修士,自来熟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对面前这两人也没什么戒心,闻言砸了咂嘴思考一会后,眼光渐渐凝聚起来站起身,目光定在不远处的白衣人身上,显然是看出白衣人修为不俗,他自己又仿佛有些犯懒,就对林阁景的话有些心动了。 第164章 剑族之毒 林阁景见他并不立刻答应,也不心急就坐在原地,支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直到胖胖修士察觉他的眼光,乍然垂下头来歪着面容看着他,终于迟疑的下了一个决定,嘟嘟囔囔的低声应许道。 “罢了,我虽说乃是轩辕一族支脉,可现下刚至剑丹期,有些事着实应付不来,若是有其他的金丹修士帮忙,倒也不算什么……反正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机密,宗内有许多剑修也是知道的,你们也快进剑宗之内做弟子了,那就与我一同前去做事罢。” 林阁景察觉到就在面前修士说出这话后,白衣人那淡淡的目光霎时落在自己身上,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在那胖修士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之时,悠悠然开口补充了后面的话。 “不过若是我们两人一同去,轩辕师兄万一回来不见有人……永渊,你是要进剑宗之人,不如跟着这位师弟同去,也好熟悉剑宗之内情形。” 话音落下,他眼见白衣人脸上神色稍有变化,却并未立时问出口,而是仍旧定定的注视着自己,便看了身边点头的胖修士一眼后,含笑走到他面前用灵力传音道:“他乃是轩辕支脉的族人,或许知晓些有关上古剑族之事,也或许你能知晓些当年的事……只是我不能陪你,以免轩辕一回来不见我们起疑心,你一个人去定要小心。” “也好。”白衣人垂下眼目牟点了点头,手指拂过他白暂侧脸,“事毕之后,便来寻你。” 林阁景含笑走到洞府边上,注视着他和那胖修士两人,声音低沉温和:“好,我等你。” 眼见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云雾中,身着青衫的人方才垂下头来抿起唇瓣,目光幽深的朝着洞府之内走去。 即便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确还未曾完全抛却上次在见到轩辕一时,那蓦然兴起的有关上古剑族或许是自相残杀,或许是要夺得对方族内什么重要的秘宝,因此故意伪装之后将之灭族的那个猜测。 就算他第一次遇见的轩辕一,乃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修为极高也并未做出出格之事,也仍旧不能压灭他心中的念头,更何况在今日两人进宗之时,轩辕一那古怪的行为和话语,和两方对峙一触即发的情形,都禁不住令他心惊肉跳,到现下也不能完全平静下来——林阁景这般想着想着,目光不自觉看向石壁之上,那位于最高空出来的兰铎,蓦地极轻的叹了口气。 就在青衫人立于洞府之中,低低的叹出这口气时,一身白衣的人面上没有表情,脚下紧随前面胖修士的身影,下意识握紧腰间悬着的长剑,目光幽深一片看不见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垂下头来,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直到走在前面的胖修士乍然停下剑光,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见白影晃过,立时神色微变抬手抓住那人袖摆,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叫道——“唉唉唉,这里这里!你可别跑过去了!” 仿佛没想到被蓦然拉住衣角,白衣人的身影霎时顿住,目光缓缓上升落在他面上,直到胖修士哈哈干笑着放下手,那双幽紫色的瞳孔方才转了过去,不发一语的跟随着他落在地上,又过了好几道看起来五花八门的禁制,走进了一道纯粹用剑光组成的大门中,片刻后看清了此刻眼前景象,细长的眸子不禁微微一眯,竟蓦地开口道。 “这是——”“这事,说来话长啊。” 胖修士一进门之后就忍不住握紧手指,目光自眼前那禁不住哀嚎都躺在地上,大部分都肌肤溃烂没有意识躺在地上,乍看之下好似是恶鬼般的修士脸上扫过,眼底闪过几分惊惧又怜悯的神色,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抓住了一个尚未晕过去的修士手腕,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碰那人溃烂的手臂,指尖被剑气包裹着朝那人丹田处探去,同时压低了声音对白衣人吩咐道“你别看他们的形容有些可怖,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不过要是再不救也就是快要死了,这种模样可是中了那种棘手的毒,而并非是什么病你不必害怕,现下只不过是解药没来要以剑气压制,我叫你过来就是特地让你帮忙的,你可别光站着什么事也不做啊!” 白衣人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深处却划过一道极深的暗色,蹲下身来也寻找了一个尚未昏迷的修士,目光落在胖修士的背影之上,指尖也泛起了点点银白色光芒:“如何做?” 那胖修士没有回头,手上淡黄色剑光闪烁不止,头上渐渐漫出细汗,可见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口中解释的话语倒是不迟,闻言立时回答道:“他们几个人都中毒不深,又都是魂魄强大的剑修,虽说没有天生剑骨,可体内最少有剑胚,大抵毒都在剑胚上,你就在他们丹田处驱毒,也就可以暂且拖一拖了。” 听到天生剑骨四个字,白衣人的手指极为轻微的顿了一下,下一瞬间却乍然伸开隔空触到那人丹田,眉宇不自觉凝成一个极深的弧度,幽紫色瞳孔在黑暗之中愈发看不见底。 良久之后,就在他抬手放出剑意细丝击入丹田,让那肌肤溃烂浑身蔓延着黑气的剑修,乍然睁大双眼吐出一口黑血,其中还夹杂着丝缕带着杂质的剑气后,他眼看着自己松手之后那人倒下,全身抽搐身上剑气满溢而出,仿佛是被他的剑气压住了什么之后,自己的剑气开始暴走的模样,垂下的手指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胖修士忙的已经是满脸大汗,显然是因为功力没有白衣人深刻,因此此时剑气有些不济了,不等放开面前这个还未压制完全,仍旧在痛苦呻吟难以挣脱的修士,耳边却传来了白衣人清冷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的问道:“此毒,一直是此症状?” 胖修士本来就连自己都不大顾得不上了,闻言不回头去看白衣人此刻的神色,只是咧开一个笑容回应道:“是啊……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白衣人定定的看着自己脚边,那因为剑气逆行双眼暴突,显然是忍耐不了这样的痛楚的剑修,目光又转向角落出肌肤溃烂到极致,已然露出森森骨架没了呼吸,竟是已经无声无息死去的另一个剑修,幽紫色的双眸暗的几乎化为纯色。 这样痛楚的模样,这样死去的方式,都让他觉得恐惧,令他禁不住回想,回想起那难以忘却,带着鲜血和仇恨,无法散去的噩梦——可是他开口之时,声音却依旧平和清冷,仿佛并无异状一般:“此毒看起来,殊为特别。” “哟,被你看出来了?算你有见识!” 胖修士一直在给面前的人输送剑气,好歹看着那人面上黑气缓缓散去,转为了和白衣人脚下那个剑修一般,剑气逆行浑身剑气暴突的模样,这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抹了一把汗水后,闻言仿佛是因救助了一人,心神有些放松起来,口中最后的遮拦也就没了,下意识开口回应道。 “你也听说过我们轩辕一族,乃是上古剑族之事罢……上古剑族血脉传承十分特殊,族中嫡脉之人几乎人人身怀天生剑骨,且只有这一族会被此种毒药所迷,一旦中了此种毒药之后,之后便犹如得了病一般。”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白衣人袖中手指的颤抖,已然近乎遮挡不住,话语却依旧平静,犹如泛不起涟漪的水:“得了病?” “是啊,表面上看来是得了病,其实却是中了毒。” 胖修士丝毫没有感觉到白衣人身上气息变化,闻言一边吞服下一颗剑丹恢复剑气,一边叹息着随口将话说了出来:“这种毒十分特别,会在剑族之中蔓延,凡是剑族人便会染上……听闻我们剑族中了这毒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疼痛不止剑气逆行,还有就是……越是年纪小未有剑胎的剑族,就越容易因中毒而死!当真是可怕之极……” 白衣人耳边充斥着胖修士的话,身形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雪色的衣角沾染上了几许黑气,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乌发垂下掩盖住幽紫色的眸子,也同样将他俊美无睱的面容掩住,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再度朝前抬步,就算看着那些修士在自己脚边呻吟,却没有再度低下身用剑气为他们驱毒。 第165章 秘密揭露 一旁站着的胖修士好久才喘过气来,刚要接着低身去救另外一个修士,目光就瞧见了白衣人立在那里,不知在沉思什么看不清神色的身影,疑惑的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询问,一道声音就乍然从两人背后的禁制内响起。 “平师弟!” 胖修士本来朝向白衣人的脸,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蓦地一顿,霎时换了凝重神色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会方才扬声开口道:“师兄,我在这呢!”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禁制之上便是一阵波动,一个瘦小修士贼头贼脑的探进来,却仿佛对此地极为忌惮一般,并没有整个身子都约过来,而是看了一眼胖修士刚要说话,目光却在扫到一边不曾稍动,背对着他的白衣人时骤然一凝,挥袖一道剑气将胖修士一卷,硬生生将他拉到了禁制旁边,方才压低了声音带着戒备道。 “平师弟,你怎么叫了旁人前来此处?!此处情形和这些修士中的毒,可都宗内是十分紧要之事,只能被内门弟子得知的,要是被大师兄知道的话,那——”胖修士听他这么说,神色霎时一松,摆了摆手辩解道:“没事没事,方才我去找大师兄的时候,就在大师兄洞府之内……” 白衣人就背对着他们两人站在黑暗中,他虽看起来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实际上灵识早已到了金丹大圆满,几乎和有些根基不稳的元婴期修士相同,那两人不远处的低声细语根本瞒不过他,可他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些蔓延黑气,肌肤溃烂即将死去的那些人,仿佛又是透过了面前的这些人,看见了什么更为可怖的情形一般,整个人都凝立在原地丝毫不动,直到胖修士的声音乍然提高,在这不大的洞府之中回响开来。 “什么,一会父亲要过来料理?!”胖修士一直以来说话都是不温不火,连着急的时候声音也不算多高,这时候听来却蓦地拔了个高音,话语中夹杂着不敢置信之色,甚至连遮掩都不曾就抓住面前的人,目光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惊慌之色,“那这么说的话,这些人……这些人解药不够,就要处死一部分了?” “不然该怎么办?”那被他拽住的修士眯了眯眼睛,霎时躲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哼笑一声后戒备的看向不远处洞府之中,或已然失却呼吸或垂死挣扎的那些修士,“我们都是剑族之人,这毒厉害的可以传染,能扛过去的几乎没有,现下有的解药不大够了,若是我们万一染上这毒,可要如何是好?” 胖修士双目圆睁的盯着他,不敢置信的握紧手指,声音比方才又提了一个度:“师兄,你怎么能……我不怕这毒传染给我!这些也是我们的族人,也不能就这么——”谁知不等胖修士的话语落下,只有半个身子探进来,面上全是戒备的瘦小修士,蓦地神色一变抬手捂住他的嘴,随即拽着他一把拉出了面前禁制:“别说了平师弟,师叔来了!” 两人之间的语音还未曾落下,一道雪亮的剑光就带着隐约铁锈气味,红光自眼角处一划而过,一个留着须髯面容肃然的中年男子,便立在半空中出现在两人面前,带着令金丹修士禁不住垂下头来,连呼吸都不得不收紧许多的强大剑压,自上之下的俯视着下方的两人,声音冷然严厉——“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瘦小修士见到来人,霎时满脸恭敬的低下身来,行礼道:“见过师叔!” 胖修士眼见着身边的师兄已然弯下身来,即使心中还因方才的事情拧着劲,仿佛有一团难以掩饰的怒火灼烧,却仍然强自抑制低下身来跟着行礼,只是声音比身边的修士小了许多:“父亲。” “不必多礼。”中年人抚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目光看到胖修士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眉头就紧皱起来神色变得难看,抬手一指他的脑袋冷声喝道,“师侄该将此处情形告诉你了,你为何没有稟报为父就私自来此?” 胖修士咬了晈牙,闻言几乎是霎时点燃了胸中怒火,抬头直直对着半空中的父亲:“我一_”中年男子却仿佛不再想听他说什么,挥袖阻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为父已然决定的事情,绝对不允许你违背!” 胖修士瞪大了眼睛逼视着中年修士,眼底的怒火更加浓厚难以阻挡,咬着牙一字一顿将字挤了出来:“父亲,可他们不是什么凡人,而是我们族中的人!” “你以为为父不知道么?你以为为父是想杀他们么?” 一听到族中之人这四个字,中年男子霎时被触了逆鳞一般,一巴掌将面前的胖修士脸打到一边,竟是如同凡人一般用了肉体的力量,不顾胖修士那怔怔愣愣的模样,面色难看声音难以控制的吼道:“愚蠢!愚蠢之极!” “父亲!” 眼看着瘦小修士紧紧抓着尚未回过神来,正愣愣看着自己的胖修士,中年男子在下一瞬间又恢复平常,身上那专属于化神期剑修的气息,霎时如水一般蔓延开来,目光变得冷定决然,挥袖不再去看胖修士的反应:“你不必多说了,现下立刻与师侄离去!此处由为父接管了。” 那瘦小修士眼看着面前这父子两人拗劲,也不敢出言劝说两个同样固执的人,只好辛苦的立在两人之间,直到耳边传来中年修士的吩咐之后,他方才不着痕迹的出了口气,忙点了点头应道:“谨遵师叔吩咐,师弟……” 胖修士眼见着中年修士自自己身边走过,就要解开洞府之上的禁制迈入其中,霎时面色变化转过身来想要再做劝说,显然是一副没有完全死心的模样:“不行,我……” 这一次却不等他将话说完,背对着他的中年修士,已然挥剑将禁制完全打开,目光定在正立于黑暗中,目光幽暗面无表情的白衣人身上,微微皱眉之下心中有些异样,声音不由更冷了:“——此人是谁?” 胖修士听到他的问话,目光下意识追了过去,闻言刚要回话的时候,便见白衣人迈步而出,将自己俊美无暇的面容,显露在禁制外投下的光芒中,声音如泠泠玉石拍击,冰冷低沉:“在下永渊。” 中年修士见他身上存着剑气,确定他是个剑修,面容下意识缓和了几分,回头目光盯着胖修士,语气比方才更多几分不耐:“怎么回事,你为何带了外人进来?” 胖修士听到他问这话,话语终究忍不住带了几分讥讽,声音也跟着冷了许多:“我本来以为要救这些同族,光靠我一人撑着不行要找人帮忙,这才去大师兄洞府找人……谁知道父亲您,父亲您突然会说解药不够,要……” 一旁的瘦小修士见他说罢话,中年修士又马上要发怒的模样,立时捂住了胖修士的嘴,沉声道:“师弟!别说了!” “好了,看看你这副难看的模样!”中年修士回身扫了他一眼,眉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倒是不曾再为难白衣人了,“不就是几个族人的生死罢了,也值得你这样对为父指手画脚?” 胖修士知晓此事大抵已成定局,心中的侥幸一点点灰飞烟灭:“父亲,您怎能这样说!” 中年修士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三人尽快离去,莫要阻碍他之后要对洞府所做之事:“把他拽下去!让他再在此处呆着不过浪费时间,还不快带他前去试剑场内好好练剑!” 瘦小修士见到胖修士蔫了,立刻眼珠一转将他拽走,声音恭敬回道:“是,谨遵师叔教诲”〇中年修士见胖修士终于不说什么,反倒是垂着头老实下来,面色这才有了几分缓和,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白衣人,语气罕见的不是十分僵硬:“还有你,也快快离去罢。” 白衣人沉默不语的低下头,看不清神色的对他低身行礼,挥袖便跟在胖瘦两修士身后,与他们一同踩上长剑飘到了半空中,那瘦小修士好不容易将萎靡不振的师弟安顿好,松了口气眼角余光掠过一片雪色衣角,抬眼去望时则正好看见白衣人眸光幽深,正抬头望着他们离去的那个方向。 第166章 不能多留 瘦小修士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下一刻便瞧见中年修士手掌中光芒亮起,一柄通体雪白犹如骨头的长剑浮现而出,其上带着一层蒙蒙的淡金色剑光,他瞧见那把被握紧的长剑,不禁带着几分羡慕的啧啧说道。 “这一回也算是让你长了见识!那柄剑可是化神期修士的本命宝剑!也不知师叔到底是吞噬了多少天才地宝,那剑最后才能成这副完美无缺的模样,什么时候我也能修炼到化神期啊一白衣人就立于两人不远处,死死盯着那柄雪白长剑,闻言面上分毫表情都无,瞳孔却隐约泛起了血色,袖中的手指却越攥越紧,锋锐灼人的剑气渐渐飞散开来,仿佛刹那间不受白衣人控制一般,将一旁还在兴奋喃喃的瘦小修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推到了一边去! 那剑,那剑是--那瘦小修士也是金丹期的剑修,却已然是金丹大圆满要突破元婴的人,却没想到一个不查就被白衣人的剑气暴动,莫名一把推到了半空中另外一边,心中暗惊之下面上却丝毫不露怯色,刚准备气势汹汹的呵斥那人一番,好好杀一杀此人的锐气令他不敢冒犯。 下一刻,瘦小修士却在眸光与那人相对之时蓦地一顿,在瞧请那人眼底难以掩饰的浓郁杀意和血色时,他几乎是在瞬间收敛了自己本来张狂的态度,将胖修士拉到自己身后,多了几分忌惮和小心的开口试探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 话音未落,白衣人冷然的目光就霎时扫过他们两人,就在瘦小修士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就要忍不住唤出本命剑影之时,那道白影却从他们两人面前一掠而过,不等瘦小修士再度开口就失却了身影,顿时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可嘴上却是丝毫不肯饶人。 “这人是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走,还是平师弟找来的,要不也是剑丹修为,我可……哼!,,说到最后的几个字,究竟是碍着白衣人实力高强,生怕他即使走了也能听见,这才不情不愿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有些愤愤又有些心惊的抓起仍然恍惚,不知垂着头想些什么的胖修士,化作一道剑光在禁制中穿行一番,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白雾中。 就在白衣人回转身体的那一刻,此时身在洞府之内盘腿坐着,正呼吸着充裕的灵气闭目修炼的青衫人,却霎时身体一颤睁开双眸抬起手来,手指下意识握住了不知何时金光闪烁,竟已然从颈间浮现而出的同心锁,只见他紧紧的握住了不断震动的金锁,额头上渐渐冒出星星点点的细汗,本来白皙俊秀的面容有些扭曲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痛楚一般,几乎连盘腿坐着的模样都保持不住——这同心锁乃是当初百草仙尊赠予他的,后来在他和永渊正式结为道侣之后,这同心锁就被两人炼化沉入金丹之中,平日里若无意外是不会如此浮现而出,佩戴着同心锁的两人身魂相系苦乐同闻,若是其中一方濒死另一方可分担其伤,若一方遭受极大痛楚另一方也当可以感受… 如今他好好的端坐在洞府之中,不可能是洞府内的东西令他心中剧痛,只有可能是与胖修士一同前去的白衣人,才有可能是这样痛楚的源头。 想到此处,青衫人只觉胸口痛楚蓦地淡了些,却知晓并非是那人心中痛意稍减,而是便如那一次突破赢黎之时,那人就算是身受重伤昏迷过去,也下意识将两人之间有关同心锁的联系阻断,不肯令他也尝试那般痛苦——可此时那人并不在眼前,若是连这样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他甚至连那人如今怎样了都不清楚,这样他怎么能放下心来? 林阁景霍然立起身来走到洞府前,抿紧唇角就要离开洞府之内,顺着那人的气息去找那个人时,飞散开来的灵识便察觉到熟悉气息,紧接着不等他眼底露出几分欣喜,白衣人已然御剑落在了他面前不远处,露出那双压抑不住血光的眼眸,和被苍白面容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几分妖异的眼下黑色纹路。 “永渊!”林阁景一见他的模样,就知晓事情不对,呼吸一滞迈步迎了上去,不等开口就被那人抓住手腕,下一瞬就为那人转身要离去的模样,心中暗惊隐有猜测却不敢相信,“你怎么了……” 白衣人握紧他的手指也不开口解释,就转过身来拉着他要迅速离开此处,在方才看到那个化神期修士手中长剑后,他眼底的血光几乎无法散去一般,只要对视便令人忍不住心生惧怕,情不自禁不敢上前更不敢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回响道。 “走——此处不能多留!” “永渊?!”林阁景心知不对劲却不知如何劝说,下一瞬就要被他拉离此地之时,灵识便察觉到另一道气息迅疾朝此处而来,不禁面容沉下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却有些讶异的发现那手指冰冷彻骨,眼底不由浮现了几分极淡的郁色,“等一等,轩辕一过来了。” “林师弟,永……师弟。”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一道白影就迅疾掠过半空如羽毛般落了下来,怡好落在了两人不远处那条充斥了灵雾的小路上,有些讶异的看着垂着头不发一语,不知为何正紧抓着林阁景手腕,看不清此刻神色几何却觉得奇怪的白衣人,不由有些讶异的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 林阁景握紧了那人冰冷的手指,察觉到那人在轩辕一开口后,手指跟着蓦地松了下来,冰玉一般的指尖却更冷如寒冰,不禁愈发握紧了那人的手指,含笑迈步侧身挡住了轩辕一的视线,阻止他接着打量此刻本就有些不对的白衣人,面上浮现一点红晕带了几分腼腆:“永渊这是急着要带我出宗呢,让师兄瞧见见笑了。” “急着出宗?”轩辕一刚在父亲吩咐下办完宗内之事,立刻就转回来要来见这两人,一回来却听闻白衣人要带着林阁景离开,顿时微微皱眉心下多了几分不悦,面上却还是那副温言浅笑的模样,缓缓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是觉得为兄招待不好?更何况不是说永师弟是要… ...»谁知不等轩辕一将话说完,白衣人蓦地抬眼直视于他,幽紫色双眸不知何时压下血色,化作以往一般深不见底的黝黑,却仿佛是尽力压制着什么一般,话语深沉毫无迟疑:“吾不入宗”〇轩辕一和林阁景都是第一次听闻这话,林阁景在瞧见方才白衣人那副样子之时,心中已然有了几分预料此时便没有说话,反倒是轩辕一面色微变有些惊愕的出了声:“……什么?” “吾与阿景乃是道侣,不该此后分隔两地。”不等轩辕一再问出口,白衣人再度垂下眼帘,冰冷手指反手握住那人掌心,乌黑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斩钉截铁无丝毫动摇,“吾在此思虑良久,已然下了决定。” 轩辕一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目光复杂的看了听到这话后,面颊红晕之色更浓的林阁景,心中以为他们两人时方才商量好了,全无林阁景这话可能是骗自己的猜测,倒是神色多了几分微妙,沉默良久之后方才问道。 “永师弟,好男儿合该志在四方,你却和别人不同,要一心一意守着……你的道侣,却不追寻剑道么?” 听到这句话,白衣人不见沉默,抬手紧握那人手指,幽紫双眸一点点抬起,定在了咫尺之遥,那人俊秀温润的面容上,蓦地一字一顿道:“与阿景相伴,与追寻剑道,并不相悖。” 轩辕一闻言禁不住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林阁景的面容,却只看见这句话落下时,青衫人唇角勾起的微笑,袖中的手指一点点攥紧:“……说的也是。” 话音落下后,三人之间一阵极短的沉默之后,已然下定决心放弃,向来一副温润君子的轩辕一,这才复又牵起微笑点了点头,眼底却不自觉在开口之时,掠过几分极淡的怅然失落。 “说不准有了林师弟在身边,你的剑道会更加顺遂……罢了,想走的究竟留不住,既然永师弟心意已决,那便在这剑宗之中多待几日,待为兄一偿地主之情,便启程送你们前去真神仙宗,不知贤伉俪意下如何?” 167.灭族凶手“不必小儿女态。”听到那贤伉俪三字,白衣人再度抬眼,与他对视一眼后,不曾再移开眸子,目光幽然深不见底,“若是有缘,定会相见,无关时日。” “永师弟这么说……倒也不错。”轩辕一深吸了口气,灭掉自己心底最后一点眷恋,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之色,“不过你们不愿在此多待,一杯水酒总愿意喝罢。” 林阁景听他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否则就该过犹不及,便提前捏了捏那人手指,抢先开口应了下来:“这是自然了,师兄不必客气。” 凡间天色将晚之时,三人缓缓步出禁制之外,背后剑气环绕渐渐消失,白雾迅速模糊了背后景色,怡在此时正遇一阵迎面而来的清风,极轻拂过白衣人垂落的雪色长发,以及林阁景宽大的苍青色衣袂。 “师兄保重。” 轩辕一唇角眉梢皆是淡淡笑意,闻言点了点头,扫了面前这两人一眼后,持剑拱手道:“保重。” 林阁景与白衣人同时抬手回礼,随即不到片刻就乘着雪色剑光,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他眼帘之中,连气息也渐渐不得闻了,他薄唇开阖之间吐出一口气来,挥袖越过面前禁制再度入山,落入自己的洞府之中静立片刻,一时间眸光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直到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乍然自他背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大师兄!” 轩辕一瞬间收敛自己眼底暗色,挥袖转过身来打开洞府禁制,不出意料的看见是自己的族弟,向来在轩辕一族内人缘极好功力却不高的轩辕平,唇角再度挂起和缓笑容迎了上去,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模样不禁失笑,抬起手来落在他胖胖的肩膀上拍了拍:“平师弟,怎么了?” 轩辕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探头在他周围看了看,愁眉苦脸的垂头咕哝着说道:“刚才这里不是有两个人么……大师兄你将他们安置好了?动作可真快……” 轩辕一不知他如何会知晓,此处原本还有白衣人和林阁景,眼底顿时闪过几分疑色,他乍然想起方才白衣人本要进宗,待自己回来之后却蓦然改口的情形,心中几乎是霎时一沉只觉不对劲,口中却十分镇定的试探着回答道:“那两人已经离山了。” “什么,离山了?”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个回答,轩辕平本来还怏怏不乐的面容霎时一凝,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扬声道,“不是说……不是说那个剑修,是要被大师兄引入内门的么?怎会就这么离山了,那我岂不是惹了大祸……” 轩辕一心顿时沉落,那种怪异之感加深,立时抓紧他的肩膀,直视着他问道:“怎么,你见过他们?” 轩辕平看着面前的大师兄这样的神色,再怎么迟钝也知晓事情有些不妙,这一次开口时变得很是小心翼翼,一边说着一边端详面前轩辕一的神色:“大师兄你不知道么?方才我去洞府找人的时候,因为怎么都找不到您,所以找了那位刚要进门的白衣剑修,跟我一起去内门处置不等他将话说完,轩辕一眸光一凝,声音深沉如冰:“处置什么?” 轩辕平不敢隐瞒轩辕一,更何况他本来引白衣人前去,是因以为白衣人乃内门弟子,这才不避嫌带人前去办事的,谁知晓这一转眼事情变化,白衣人竟然已然出宗去了,还带着仙宗之内的秘密,令他顿时心虚的难以抑制,一看见轩辕一的眼神就禁不住后退,话语结巴起来:“就是……那件事啊大师兄……” “那件事?”轩辕一心中其实并无怪他之意,只是对于白衣人突然离去的事情,仍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此问出口来,闻言极轻皱眉仿佛猜测出了什么一般,目光一暗低声问道,“难道是支脉中毒之事?” 轩辕平听他将事情猜出来,也不敢再有什么隐瞒,忙不迭点头应道:“是啊……” 轩辕一闻言皱眉侧过身来,半张面容隐藏在黑暗中,良久方才开口缓缓问道:“你带白衣剑修去了内门之后,见到那些中毒之人,他的反应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没有……没有什么异状啊……” 轩辕平被他这么一问当真汗都要下来了,好容易冥思苦想一番后没想出什么来,那时候他正被瘦小修士抓着兀自伤心追悔,并未十分注意身边的白衣人表现如何,可此刻细细想来也并无发现他反应与常人不同,不过是比平常人冷淡一些功力深厚罢了,在轩辕一的眸光掠过下思索了许久,禁不住垂下头来低声喃喃道。 片刻之后,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其他的,霎时眼光一暗开口补充道。 “哦对了,那个白衣修士眼睛很厉却不怎么厉害,看出了那些族中人仿佛是得了病,是我告诉他那些人是中了毒的,之后他动作神色也没什么异常……直到后来我父亲前去杀那些族人,我也顾不得去看他神色,后来他就跟我与师兄告辞回去,大师兄应该是见到他了罢……” 轩辕一沉默良久,极轻的吐出口气来:“的确是见到了,但却……” “大师兄,那个人莫不是……有哪里不对么?” 闻言,身着白衣之人挥袖侧身,手指在袖中紧紧攥起:“不……若照你所说,应当没什么不对。自从他离开后我总是觉得,仿佛有哪里很是奇怪……却说不出来……” 话音落下,轩辕一背对他立于原地不再开口,沉默之中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轩辕平禁不住头上冒汗时,他才薄唇开阖深深呼吸了一声,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不,大抵是我多想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至于今日之事,你不该前去唤他,他究竟并未入宗,若不是因为此事不大,且那两人我还算信任,你可就闯了大祸!” 轩辕平忙点了点头:“谨遵大师兄教导,师弟下次不敢了。” “那件事,结果如何?” 轩辕平前来本就是为了此事,听到轩辕一说白衣人无碍,就立刻将此事抛到了一边去,念及自己临走之时中年修士狠心之语,他眼眶几乎是在瞬间就完全红了,只不过碍于修士面子没有更多情绪:“父亲……父亲将他们全都……” “什么?!”轩辕一听他话语减低直到最后几乎不闻,眸光霎时凝重下来催问了几句,在知晓轩辕平之父竟将那些中毒族人杀了,一直带着温和神色的面容也跟着变化,沉吟片刻冷声喝道,“立刻带我去看看!” 轩辕平好容易抹了抹眼眶,强自恢复了方才平静模样,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眼底郁色不减,应道:“好!” 就在两人在洞府之内商量此事后,化为两道剑光一前一后朝外而去时,此时的林阁景自遁光之中脱身而出,含笑立在一座还未关起大门的小镇前,紧握住一直沉默不语那人的手指,唇角微弯低声唤道。 “永渊……永渊?” 白衣人一路之上都没有说一个字,白发垂落在肩头挡住了他的侧脸,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林阁景自他说要离开万剑仙宗之时,就已然知晓他定然是心中有事,却也并不着急逼问十分沉默的人,闻言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气馁,索性拉着他一步步朝着小镇内走去。 不到一会时间,他就找到了城内一间看起来很是红火的客栈,将自己锦囊中的金银拿出一些付了房费,待到牵着那人关上房门完全布好禁制之后,他才蓦地松开了白衣人冰冷的手指,快步走到桌边将自己储物镯中的灵茶拿出,一边用带着的山泉冲泡一边轻声道。 “连着赶了一天路,却并未在仙宗内休憩,呆在凡间总是无碍的,我看你也有些累了,不如——”不等他话音落下,林阁景只觉背后紧贴熟悉气息,随即一双手臂箍住他的肩膀,冰冷的白色发丝坠落而下,那人的气息更极轻的落在了耳边,他放下手中茶盏唇角笑容渐深,抬起手来覆上那人冰冷如玉的手背。 “永渊?” 白衣人直起身来,任由怀中人转过身,乌黑的眸子带着关切,定定的望着自己时,不由垂下眼帘收紧怀抱,唇齿间逸出极低极沉之声:“吾已找到凶手。” 168.没有缘分“……你说什么?”就算是知晓白衣人离开仙宗,必然是有其中的理由的,可林阁景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是发现了这样大的秘密,顿时瞳孔微缩低声喃喃道,“难道……难道是……” 白衣人稍稍抬起头来,幽紫色双眸与他对视,片刻后乍然抬起手来,指尖扣住那人白皙下巴,一字一顿开口道:“你已猜到,为何不说?” 林阁景听他话语森冷强自压抑,眼底全是翻涌不止的痛苦,一时间将其他都忘了,也不管那人心中如何想,便立时抬手握紧他的手腕,极为认真的问道:“你……你已然确认,便是他们?” 白衣人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人,在看见那乌黑的眸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时,手指用的力道一点点松了开来,挥袖转过身去望向外间并无星月的黑夜:“当年剑族之病,十有八九,便是他们动手。” “病?”他虽已然松开了手指,林阁景却动作极快的走到他面前,不等他闭上那双幽紫色眸子,完全隐藏下那个可怖的秘密,便紧紧握住那人手臂眼光闪烁,不肯罢休的问道,“莫非,那并非是病?” 白衣人袖中的手指,极细微的颤了一下:“是毒。” 林阁景心中一冷。 “毒?” 他一想到当初自己初遇白衣少年,井下伴随着白骨的人痛苦挣扎,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的模样,心中渐渐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紧接着更深的却是止不住的担忧,指尖蹿出淡绿色灵气扣住那人脉门,就要查看那人身上是否还有存留的遗毒:“那……那你……” “不知为何,本该中无解之毒的全族,偏让我一人活了下来,如今既然能突破金丹,想必是不会再有了。” 白衣人看出他的担忧,幽紫色的眸子缓和一分,不等那人再有什么动作,就蓦地挥袖将他拢在怀中,向来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容,待得对怀中人解释过后,森然杀意一点点浮现而出:“只有一事令我确定,轩辕一族便是凶手!” 林阁景听他这般肯定,不禁提起一口气来,问道:“……是什么?” “轩辕支脉中一化神修士,手中擎着的本命之剑,有着本应属于剑族的——天生剑骨!” 耳边响起白衣人极冷的声音,仿若当年在井下初见之时…… 不,是比那更加森寒,充斥了难以忍耐的,杀意和痛色的声音——“天生剑骨此物,只有剑族独有!” 话音落下,就算是向来性情宽和的青衫人,也在一瞬间内乍然变了神色,手指也顿时颤抖起来,下意识抓住了那人肩头的白衣,眼底先是闪过不敢置信之色,随即又在察觉到那人话中恨色时,随之化为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的意思是,他们……他们将你族人的尸骨——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本命之剑?!”白衣人再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怀抱越收越紧,那张俊美无睱的面容隐却神色,银白的发丝滑落在怀中人白皙的侧脸上。 林阁景被他箍在怀中,一点点咬紧自己下唇,自同心锁那端传来的痛楚,几乎让他心神俱颤,心中怒火完全化为恨色——这是他求了两世方才得到的心爱之人,是他心底最难以失却的深切眷恋,那些人怎么敢! 怎么能让他之所爱如此痛苦!怎么能让他所爱的人也如珠如宝的亲人,连尸骨都被吞噬不能安宁! 他脑海中翻涌的这个念头越深,心中怒意恨色越是无法抑制,眼底不自觉闪过一丝浓紫,胸口一直悬挂着的那枚孔雀羽,在此刻隐隐散开了微弱光芒,却并未被相拥的两人察觉,直到青衫人紧紧扣住了那人肩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脑海骤然被大锤砸过,眼前一黑自白衣人怀中软了下来。 怀抱中的人蓦地软倒,白衣人察觉几分异常低头去看,方才发现林阁景双眸紧闭,竟是不知为何莫名昏迷过去,眼底的恨意顿时化为惊色,手指带了几分颤抖去触那人脸颊,低低唤道:“阿景……阿景??”乍然沉入黑暗中的人心中仍有惦念之事,方才那股激烈恨意却慢慢淡了,隐约听到耳边唤声,脑海中虽仍是剧痛却挣扎着睁开眸子,待看清那人苍白面容立时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摇了摇头表达自己无事,轻声回道:“我没事……大抵是有些累了……” 话音未落,见到白衣人眼底尚未褪去的恨色,此刻已完全化为对自己的担忧,林阁景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不想令他再担忧自己的情形,便开口转了个其他的话题。 “对了,既然轩辕一族就是凶手,那轩辕一……” 白衣人看出他是想要将自己的注意引开,对那人的担忧之色不减,却缓缓垂下了眼帘低声应道:“看他模样,应当不知。” 林阁景闻言垂头沉吟了片刻,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劝说,不要让白衣人心急复仇之事,就霎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那人抱了起来,冰冷气息落在耳边不远,十分笃定不曾犹豫,显然是早已决定念头:“放心,便是为你一人,没有完全打算,吾也会冷静相待。” “好……我信你。”林阁景听到他这样许诺,顿时松了口气,看着咫尺之间那张面容,禁不住凑上前去轻吻那人唇角,低声喃喃道,“只不过若你能够知晓毒药之事,那万剑仙宗之内会不会……有知晓当年之事的人,觉得你可能是……” 白衣人察觉到他心中情愫,眉眼渐渐柔软几分,低身将他放在床榻之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手指抚过那人乌黑发丝:“想必暂时无碍。” “永渊。”低身伏在那人怀中,林阁景侧了侧身,脸颊贴着银雪发丝,“我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既然累了,便先歇息。”白衣人将他拥紧沉默良久,将有关轩辕一族之事暂且压下,眨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待得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往灵医之处。” 林阁景不曾想他会猜出自己心意,闻言稍稍怔愣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唇角浮现出往常一般柔和微笑,低低应道:“好。” 客栈之中的房间灯火熄灭,床帏被一层层放下之后,黑暗掩住了两人相拥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低低的细语声,片刻之后屋中声音方渐趋不闻,化为一片温软的宁和安静。 而在离此处小镇千里之外,万剑仙宗内门一处隐秘洞府前,轩辕一与胖修士立在不远处,目光悠远的看着那处充斥着未曾散去的剑气,已然没有一点活人气息的洞府内中深处,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不必伤心。”拍了拍身侧胖修士的肩膀,知晓自己已经来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轩辕一眯起眸子,低声劝慰道,“我辈修士与天挣命,倘若力不足而致死,也是己身之故,你莫要怪你父亲,若是要我面对此事——”话说到这里,他禁不住顿了一下,眼底却也闪过复杂神色,仿佛并不知道若真遇到此事,自己究竟会如何抉择,只好沉默不语良久方开口道:“回去罢。” 胖修士听到轩辕一开口安慰,情绪也略缓和了几分,倒是不似方才那般阴郁:“是,大师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洞府前,一身白衣的轩辕一立于山崖之上,目送着胖修士脚下剑光越来越远,目光幽深的看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转过身来低喃道:“若不是因此离去,又会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回答。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声叹息渐渐消散。 “罢了,终究是……没有缘分。” 黛青色的山峦围绕的山谷之中,薄薄的雾气随着风飘散而去,迟迟的不能完全散开来,着一身素衣的青年打了个哈欠,一边开门准备迈步出去看草药,一边抬手去摸自己腰间的金针,谁知还不等步子完全走出去,他的身形就霎时一顿眯起眸子,朝着不远处那条青石小路看去。 “你们不是刚走了没多久,怎么突然去而复返?” 第169章 —同离去 待看到前来的是身着苍青色衣衫的林阁景,还有一如往常般熟悉的白衣剑修,青年本来放在腰间的手指落下,懒懒的靠在门框边上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没睡醒一般的又打了个哈欠,等到林阁景完全走到自己面前了,方才极慢极慢的吐字道。 “莫不是在万剑仙宗内……出了什么麻烦不成?” “让灵医见笑了,倒是并未出什么麻烦,不过是永渊愿陪伴我,最终决定不去剑宗。”林阁景听出青年话中的疑惑之色,唇角微笑深了几分,缓步上前与他对视一眼,神色认真道,“还有便是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事要请灵医帮忙。” “想不到冰冰冷冷的剑修,却还有情深意重的时候,你的道侣倒是选的不差。” 青年听到他说白衣剑修未曾进宗,竟是这样的理由,心中虽觉得肯定还有些别的事情,嘴上却并没有立刻戳破他,反倒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后,回转身体让出了背后的竹屋门,示意他们两人进来详谈。 “进来罢。” 凡间的太阳一点点升了起来,淡淡的金色光芒投入白雾,将蒙蒙雾气照的散了开来,竹屋前投下一块圆形的光斑,正好被支着下巴听身边人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的青年瞧见,唇角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点微笑。 两杯灵茶被盛在白玉杯中,袅袅的冒出了丝缕烟气,衬得烟气之后的那张面容,带着笑容有些模糊不清。 “哦?你是说他不再去万剑仙宗,而是改成和你一般,要前往真神仙宗?” 林阁景抬手端起杯盏,目光自杯中摇晃的茶叶上,转到青年似笑非笑的唇角:“不错。” “缘由……”青年刚开口说出这两个字,就察觉一直沉默的白衣人抬眼,霎时明白了什么一般,唇角带笑支着手臂轻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林阁景微微垂下头来,唇角也泛起一点笑容:“还望灵医谅解。” “虽然我有些好奇,不过既然是你们的秘密,我也不好再问些什么。” 青年见他这样回答,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眯着眼睛思索了良久,终是舒了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低声喃喃道:“也罢,反正总是要去的。” 林阁景见他这样的反应,心中虽是猜到了几分,却还是试探着开口道:“灵医?” “等我三日。”青年见他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却并不是想要问清楚的模样,更像是知晓了自己的仇恨后,开口试探自己前去会做什么,挑了挑眉却没有立刻说清楚,反倒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阿重每隔三日便会过来,等他来了之后我道明缘由,就随着你们一同去真神仙宗。” 林阁景见他不愿细说,心中知晓他想要与自己和永渊一同前去,定然还是因与林氏之间仇恨之事,见他不愿细说也就暂且放下了,挥袖站起身来对他行礼道。 “若是如此,多谢灵医收留我们二人。” 青年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眼神中犹有几分未曾散去的困倦,指了指不远处的厨房。 “行了,客套我可听不惯,你快点去做饭,天色渐晚我可饿了。” “谨遵灵医吩咐。”林阁景含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握紧了手指侧过身,抬眸看着沉默的白衣人,轻声道,“永渊,你回去歇息一会罢,暂且不要去练剑了……莫要因今日之事生出心魔,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总有一日……定能一同报了你我之仇!”白衣人听他在自己耳边如此说,那双看不见底的幽紫色眸子,不由荡起了一圈极淡涟漪,蓦地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吾与你一同去。” “你与我……一同去给灵医做饭?”林阁景有些讶异他抓住自己的手,闻言眸底更是泛起浓浓笑意,反手握紧了他冰冷手指道,“若你不嫌弃,自然好啊。” 白衣人目光幽幽的注视他良久,终是随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厨房边,微微皱眉看着桌案上那些食物,指尖正要蹿出一缕剑气细丝,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抬眼去看时对上那人乌黑眸子,浓黑之中还带着浅浅笑意。 “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不成?” 白衣人定定的注视了他良久,突地抬起手来将他拽入怀中,冰冷脸颊蹭着那人温软肌肤,沉默许久终究开口低声道:“是你之事,吾愿代之。” “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林阁景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那人,目光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声音也跟着低了许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就是我和灵医之间的约定,还有灵医所要做的事情……” “具体之事,并不清楚。”白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收紧手臂,手指轻轻拂过他脑后乌发,目光幽远看向竹屋之外,“但当初曾见你解开封印,那人倾力以金针相帮,甚至不惜反噬自身,心中疑惑便有此猜测。” “原来如此……倒是我没与你说清楚了,是我的错还不行么?” 林阁景抿了抿唇伏在他怀里,知晓自己隐瞒与青年的约定,终究还是被白衣人发现端倪,此时情形已不与当时一般,道侣又要跟随他前去真神仙宗,他便也不想再做什么隐瞒,深吸了口气后仰起头笑道:“正反独自一人做饭也无趣,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只要我也知道一定回答。” 白衣人松开手臂,望着他指尖泛起青光,环绕着那些灵蔬灵果转悠,转瞬间将其投入瓮中,用焰石腾起的火焰烧灼。 那人白皙的指尖在其上不断翻搅,配着隐约传来的灵气香味,愈发显得林阁景认真的侧脸,温润清秀令人忍不住想亲近,一旁盯着他看的人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 转瞬间便是三日之后,林阁景一大早陪着白衣人去练剑,做好饭菜后就将传讯玉剑留下,待到青年起身瞧见这一切时,知晓他们两人时不愿听他与黑衣剑修的私密之事,这才为了避嫌暂且离开,唇角倒也禁不住浮现一个笑容。 “倒是有几分眼色,怪不得能与那冷淡道侣好好相处,想必也是不大容易。” 他唇角勾起弧度低低咕哝了几句,就懒洋洋的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朝着竹屋门前摆在太阳下的软椅而去,随即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大猫一般,在软椅之上缩了又缩滚成一团,直到狭长的阴影自他上方投下——仿佛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青年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瞧见黑衣剑修正站在面前,唇角不由再度露出笑来,刚准备自软椅上站起身来,就见那人蓦地低下身来,抬手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安安稳稳的越过台阶走到桌边,低身为他在桌前的竹椅上安顿好,自己这才施施然坐了下来。 “来的有些晚了,不过也无碍……快吃罢,饭菜都要凉了。” 黑衣剑修闻言沉默片刻,动作近乎无声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之后就动作一顿,目光幽深的朝着外间看了一眼,蓦地开口低声说道。 “他们去而复返之事,你仿佛一点都不惊讶。” 青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说这话,也不去问他到底是在剑宗内早得了消息,还是吃了林阁景做的菜察觉到什么,因此猜出了这对道侣的去向,闻言一边嚼着自竹筒内倒出的灵米,一边淡淡的应道。 “倒与惊讶没有什么关联,只不过是有所预料罢了。” 话音落下不到片刻,青年的眼光乍然一亮,自面前一盘花花绿绿,看不出是什么的菜盘中,夹出一筷子放在那人碗中,语带撺掇眸光亮晶晶道。 “这个这可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被林师弟这么一烹调之后,可比我原来做的那些好吃多了,真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手艺,所以以后还是让林师弟来做为好——”黑衣剑修垂下头不见他神色变化,只是默然无声的将那菜肴吃了,也不管那人将比自己修为高的林阁景唤作师弟,也不等那人将口中饭菜咽下,就放下筷子问道:“你再度收留他们,可是有了打算?” 第170章 海上之行 “你啊……连这一餐饭都不好好吃完,就忙着来逼问我。”青年听到问话面容神色微动,也放下了筷子与那人对视,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蒙上一层光,显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你猜的不错,我也正要与你说明——林师弟和他的道侣,准备前往真神仙宗去,我准备与他们一同走。” “什么?”黑衣剑修听到前面还若有所思,待到最后一句时蓦地站起身来,目光牢牢的盯着那人沉声道,“你要离去?” “不错。” 青年被他用眼光死死锁在原地,眉宇间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郁,转瞬那一点神色又消失不见,耸了耸肩后又吃了一口菜,方才嘟囔着回答道:“我本就是四处游历的灵医,当年师父将医典交给我的时候,曾经说过令我不要总闷在此处,最好能够四处游历看看世间景色,你是万剑仙宗的弟子不能离开此处,总不能让我也一直拘在这里不能——”话音未落,他蓦地察觉眼前一暗,正要抬起头来看时,便霎时被那人拽住手臂,一把抓了起来搂在怀中,手中的碗都来不及拿稳,飞落桌案上灵米撒了一圈。 “阿重?” 突然被那人牢牢搂在怀中,青年先是止不住的怔然,随即也跟着抬起手啦,极轻的放在那人的肩背上,沉默了一会后低声喃喃道。 “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那人低沉笃定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乍然响起:“我与你一道离开。” 青年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我与你一道离开。”凌重垂下眸子收紧手臂,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他们既然可以前去,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去?我已是元婴修士,总比金丹修为要高,若要跨越大陆,只有你们三人前去,我放心不下你。” 青年听他这样斩钉截铁,好似是不顾一切的话,喉咙有些干涩的咳了一声:“可你要是走了的话,万剑仙宗那里……” “万剑仙宗,于我早无用处。”凌重手臂收紧垂下头来,不曾犹豫便开口道,“若不是因当年习剑之恩,我早该离开那里与你一起。” 青年抿了抿唇,手指拽住他的衣衫,目光有些恍惚:“是么……那你现下离去,是不想再报恩了?” “自金丹期至元婴期,我替轩辕一办事颇多,欠宗门的已然还过。”凌重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悄然松开手臂,与那人乌黑双眸对视,神色十分认真,“我不曾有过师尊,与内门无深牵扯,也不必再回去了,待得你决定离去,我便随你一起。” 青年见他这样坚决要随自己离去,眼底虽然还有些犹豫之色,唇角却开始浮现几分弧度,与他对视一眼就偏过头来,咳了两声后低声问道:“你……你当真不再考虑一番么?我们要去的可是真神仙宗,林师弟他们有了去处,你可没有……” 凌重紧盯着他修长背影,仿佛害怕他会推拒自己,又仿佛就算他拒绝自己,也一定要跟着不可般坚决:“我跟着你。” “你……跟着我?” 青年背对着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终是呼出一口气来,自袖中取出了青衫人留下的传讯玉剑,灵力一丝丝涌了进去。 “那好,只是你若决定随我前去,就绝不能再后悔。” “绝不后悔。” 待林阁景与白衣人携手赶回来之时,远远的便见青年身后站着黑衫剑修,身着青衫的人和身边人对视一眼,上前说了几句便知黑衣人也是同行之人,不由目光奇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准备好的众人便乘剑光,飞至剑宗所在大陆边角之处,并无波澜的租下一艘宝船,纷纷乘坐而上朝着海图之上,那闪烁着亮光犹如星辰一般,实则是真神仙宗所在之处而去。 因万剑仙宗和真神仙宗离得颇远,海途中有大妖栖息道路曲折难知,虽有宝船相护和其上禁制隐蔽栖息,却要船上修士一直注入灵力剑气,方能迅速穿过海面朝着目的而去,所以上船之后便先由元婴期的凌重动手,行至半途之时方才收手换白衣剑修施法,等到林阁景走到剑气耗尽的白衣人身边,刚准备接手之时却见方才还在调息,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凌重立于不远处,目光淡淡的开口说道。 “不必你动手,合欢寻你,仿佛有事相谈,莫要在此耽搁。” 林阁景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看向自己身侧之人。 白衣人见他望向自己,仿佛是在征询自己之意,眸光不由柔和几分,开口道:“去罢,不必担忧。” 待得青衫人垂头走下船舱之时,抬眼便见青年正懒懒歪在榻上,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枚玉简,面前摆着一个小几其上尽是灵果,指尖不断在半空中画出符印,又很快被他再度打散,看起来当真是轻松无比舒适惬意。 林阁景瞧见这番情形,唇角微勾抬步上前,随意挑了个蒲团坐下,悠悠然拿起了小几上灵果,叹道:“灵医可以这般偷懒,倒是让我有些羡慕了。” 青年听到他的声音,放下手中玉简打了个哈欠,支着手臂斜斜躺着,眼眸半睁半闭哼笑道:“既是羡慕你可留下来陪我,这阵法图解我也可借你,只怕就算你嘴上说肯,心底却是不肯的。” 林阁景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怔然一丝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中的灵果,却也并未有要吃的意思,反倒是将之重新放了回去,轻声喃道:“说的也是……我不愿永渊那般劳累,情愿自己疲乏一些,虽知晓那掌舵之事,乃是修炼剑气的好事,却还是……” “你是个痴儿,我早就知道。”听他语声虽淡却是真心实意,青年的神色认真几分,片刻后就支撑着坐起身来,虽然身形还是歪在榻上,总是比一开始时好了许多,眯着眼睛扯开了话题,“罢了,是阿重叫你过来的罢,我有事要问你。” “灵医但说无妨。” “是有关真神仙宗之事。”青年说到此处神色凝重许多,目光直直看向对面端坐之人,“我身为散修并不想进真神仙宗,除了要想办法进林氏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顾念,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可有门路……据我所知,真神仙宗可并非是什么好进的地方,虽说你这个年纪这般修为足可做外门长老,不过我见你怕是意不在此罢。” 林阁景手握荐子令,见他说出这样的话,知晓他是在关心自己,却不知是否该在此时告知他此事,片刻之后下定了决心,话中带了几分调侃之意:“灵医这话……莫不是在担心阁景?” “胡扯什么。” 青年见他语气中带着笑意,只以为他未将此事挂在心上,不曾犹豫便自袖中掏出锦囊,朝着对面的青衫人扔了过去。 “只不过我偶然得了这个东西,这么多年也没有用上过,不如便就此给了你罢,算是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如何?” 林阁瑾下意识抬手接住他抛来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之后神色霎时变了: “荐子令?!”青年眯着眼睛拿起一颗灵果,一口咬下了一大块果肉:“照我看来,这可是不错的东西,是不是?” 林阁景拿到了这枚荐子令,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了: “灵医这般助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别与我废话,我不爱听那个。”青年仿佛没有察觉到林阁景神色奇怪,亦或是察觉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后淡淡开口道,“你只要办好我想你办的事情,一旦入宗之后就迅速与林氏相认,在我入了林氏之后倾力助我,我这块荐子令就给的不冤了。” 林阁景定定看了他许久,终究将自己本想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含笑垂头应道:“就算没有灵医此物,但算灵医肯收留我与永渊,阁景也定然全力以赴,还请灵医放心。” 青年低头又咬了一口灵果,有些唇齿不清的摆手道:“话已说完,你愿出去陪你那道侣,就快些去罢,莫在此处扰我。” 第171章 测试资质 林阁景施施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之时,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侧过头来放缓了声音,问道:“灵医……便总是这般悠闲,当真一点都不担心,那位凌师兄会力有未逮?” 青年听到他的话,正嚼着灵果的动作一顿,眼睫一点点垂了下来:“他已然是元婴期修士,可不如你那道侣一般,剑气却是厉害得多。” 说罢,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未曾离开,以背影对着自己的林阁景:“我这般说,你可莫要生“自然不会,只是……” 林阁景闻言含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将此放在心上,神色却多了几许微妙之色,挥袖朝着上方的舢板而去。 “罢了,既然灵医并不担忧,阁景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先上去看看了。” 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舱内后,青年将自己手中的灵果啃了个干净,白皙的指尖捏着果核沉默良久,眼光有些不自觉的朝着外间的入口看了看,许久之后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来,看起来很是有几分焦躁走来走去,不到片刻终究是忍不住了,袖中手指握紧正要朝着舱外冲去,眼光一抬却瞧见那黑衣身影落在面前。 凌重本是立在舢板之上以剑气驱动枢纽,见青衫人不紧不慢的自内舱出来对他颔首,却一句话没说的低身坐在白衣人身边,盘起腿打坐开始恢复灵力之后,便觉得有些奇怪心中也跟着生起波澜,待得白衣人恢复剑气站起身接过他手中枢纽,他就转身朝着下方内舱而去,谁知刚迈步而下耳边骤然响起脚步声,抬眼瞧见那人正脸色阴郁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 “没什么……” 面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青年晈牙切齿的吐出话来。 “林师弟忒是可恶!” 话音落下,他已然低哼一声转身回到榻边,也不管听到了他的抱怨之后,显得很有几分若有所思模样的凌重,再度重重的躺回了榻上抓了个灵果,重重咬了下去用力的咀嚼着。 四人在海上的日子过得甚为平淡,途中也并未遇见什么可怕的海兽,几日之后就安然无恙的登上了陆地,在最熟悉周围的青年带领之下,在沿海的小城中用灵石买了些丹药,化作剑光不到几日抵达了真神仙宗的山门前。 几人刚一到达山门之前从,触目可见的都是密密匝匝的人头,仔细去看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修士,虽说看气息那些修士修为并不高,可即使是如此,也令林阁景一时间没回过神,脸上不由露出了惊讶神色。 青年见到这番场景,面上没有一点异样神色,只是挑了挑眉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几日看来正好是荐子日,我给你的荐子令拿出来,正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林阁景闻言神情稍有缓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锦囊,随即含笑看向相伴而立的青年和黑衣剑修:“我与永渊进宗之后,灵医的落脚之处……” “放心,我不会离你们太远,一旦找到好地方,会立刻给你发玉剑,你不必担心这个。” 青年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指向不远处因招收弟子,正大开着的山门口:“据我所知,要是想用荐子令进内门,只要去寻这一次招收新弟子的长老,待他验明荐子令是真的,就会带你前去门内,倘若是没有真神的弟子,会有能够觉醒真神的机会,你应该知晓该如何做的。” “多谢灵医指点。”林阁景点了点头,握住了身畔人的手,眸子微眯看向下方,片刻后乍然一跃而下,留下一点余音袅袅回响,“既是如此,我与永渊就先去了。” 青年目送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唇角也跟着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容,只可惜转瞬即逝不等身畔人看清,就蓦地消失在了一片淡淡的灵雾中。 一身青衫的人挥袖发出遁光,很快便与白衣人一起,挤到了众人前方一处空地,抬眸扫了扫四周情形,便找到了此次前来的外门弟子,又随即找到了长老所在之处,白衣人不愿再做耽搁,挥袖就将他揽入怀中,两人霎时腾空而起,落在那位正盘坐在半空,闭目吐息颌下有须的长老面前。 察觉到他们两人落于面前,着一身道袍的老者呼出一口气,双眸抬起直视着他们两人,身上灵压令他们两人连呼吸都艰涩起来:“你们两人俱已是金丹修士,这位剑修更是道途已定,来宗内可为求长老之位?” “长老此言差矣。”林阁景自见到这位气息雄浑,看不出深浅的长老之后,神色立时变得十分恭敬,闻言垂下头来将掌心中荐子令递出,“在下乃是散修林阁景,此次前来寻找长老,是想让长老一观此物。” “荐子令?!”老者蓦地看见那荐子令,顿时眸光一凝,身上气息一放即收,却还是将林阁景震得倒退一步,下一瞬在白衣人抬手后方稳下身子,耳边便传来老者凝重的声音,“此物只能用一次,若持之进入内门后,定会引起弟子争夺,更并非什么吉物,你要凭之入门?” 林阁景的目光落在那荐子令上,目光深不见底,仿佛是透过了那枚令牌看到了什么,一字一顿笃定回道:“弟子心意已定。” 老者见他神色十分坚定,显然是不准备改变心意了,看了一眼自己掌心中的荐子令,挥手将其抛还给了林阁景,面容多了几分郑重开口道:“虽说荐子令可保你前去内门,且不必如同其他弟子一般,经受那诸般考验炼心,这侧灵根和万象天龙玉璧前参悟,觉醒真神之事却是免不了的,不知你——”不等老者的话音落下,林阁景的头垂得更低,低声应道:“请长老安排。” 老者沉默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眉眼舒缓几分,看向他身边的白衣人:“你既决心要入仙宗,你身边的剑修又该如何?” “长老不必忧心。”没有抬头去看身边之人,林阁景唇角微勾回道,“永渊乃是弟子道侣,与弟子居住一处,长老不必过多费心。” 老者抚着胡须露出些微笑容,目光在白衣人和林阁景身上转了一圈:“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了道侣——不过若是道侣,倒是可一同入宗,只是元婴之前不得自由,元婴之后便无碍了。” 林阁景闻言面上掠起几分红色,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时,就见老者起身立于他们之前,朝着内门浓郁灵气化作的云雾而去。 “闲话几句,莫要放在心上,随老夫来罢。” 见老者飞身朝着门内而去,林阁景霎时握紧身边人的手指,两人一同跟随着他入了内门,不一会就落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盈满灵气白雾的竹林之中,在其中铺设的小路上走了几步,青衫人便隐约见得前方一间宫殿伫立,自外面看来并不十分奢侈华贵,却隐约察觉别有一番厚重之意。 老者缓步朝着那宫殿走去,挥袖令其大门缓缓敞开,露出内里一只巨大轮盘,以及宫殿深处的黑暗,和黑暗之中安静伫立的三根朱红竹子,虽是看不出这些东西都材质几何,可三者其上都隐约浮动七彩灵光,朱红柱子更有暗光流转不休,门楹之上高高悬挂一扁平晶石,纯黑颜色雕刻为牌匾模样,其上有着古篆“验生殿”三字。 凡是见过之人都不会觉得此乃凡物,更何况早已觉出灵气有异的两人,一见此物便暗中对视了一眼,身着青衫的人更浮现起温和笑颜。 “此处乃是新进门弟子,测试灵根属性之地,你们两人将手掌放在其上,用灵力与之相触,自然就能以颜色深浅判明资质,你们谁先来?” 林阁景松开与那人交握手指,上前一步将掌心按下,柔声应道:“弟子先来。” 话音未落,那形似石磨盘的巨物便轻轻一颤,其上的七彩光芒一闪而过,最终停留在了一片苍青色的光芒上,那光芒在半空之中凝聚为一颗苍青翠竹,又隐约有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缠绕其上—— 第172章 醉鬼师兄 林阁景抬眼之时怡好看到这一幕,知晓自己身上的真神定然是因此物受到牵引,若是还不松手一定会现出原形,到时候自己的来历就无法解释了,立时挥袖将灵力与轮盘断了开来,含笑对着面前抚须的长老行了一礼,转身退到了白衣人身侧不远,手指跟着完全缩回了袖中。 见道侣退了回来,白衣人面容仍冷峻如冰,抬步上前以指相触轮盘,轮盘一颤后绽出冰蓝光泽,寒气半空之中凝成长剑形状,锋锐之气如难以阻挡的利刃般,仿佛在刹那间可将天地划开——老者察觉到这样的剑气,面上却不惊反喜,看了一眼白衣人再度挥袖,正好将那些逸出的剑气完全收拢,目光满意的自他们两人身上掠过,点了点头缓缓道:“木系单灵根,冰系单灵根,且都是天灵根,不错的资质。” 说罢,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朱红柱子,发现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后,暗中松了口气含笑对神色恭敬,正低身等待着结果的林阁景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第九十三代内门弟子了,这一代内门弟子乃是云字辈,你既名为林阁景,道号便是云景了。” 谁知就在说出林阁景三字时,三人身处的大殿之后,蓦地荡起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一瞬间竟将三人完全禁锢,顿时让三个人同时面色微变,老者眼底更是漫起一丝暗色,手指在袖中迅速划出一个符咒。 就在林阁景与白衣人察觉不对,身上的灵力剑气渐渐积蓄准备应变不测时,那一圈涟漪却霎时完全荡漾而过,三人本来被禁锢的身体也恢复了平常,老者眸光一闪捻须而笑,神色恢复与方才别无二致。 “你们不必惊慌,这乃是本宗精通天机之道的大能,在这验生殿中留下的一丝神识,只要是通过这天命轮的灵根资质测试,便会自被测试之人身上而过,寻找此人可能会危害宗内的天机,倘若此等天机十分微弱几可不见,被测试的弟子就可以入宗,反之则——”“精通天机之道?” 林阁景本来还心存戒备,即使听了老者的解释,也并未完全放下心来,只是以前不知还有天机道修士,眉眼之间便存了几分好奇,闻言就情不自禁咕哝一声。 “原来如此。” 他低低的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立于他对面的老者一直紧盯着他,等到他话音完全落下之时,才仿佛骤然回过神来收回眸光,声音比方才更是温和了几分。 “去外间竹林石桌处等待片刻罢,老夫方才借天命轮已发了传讯,会有真传弟子带你前去传承殿,虽说你已然修成金丹修士,但参悟万象天龙玉璧,可以弥补你道途之上缺憾,乃是十分难得的机缘之一。” 说到此处,他的话微微一顿,抬手指向外间竹林,沉声吩咐道:“一会新进的其他弟子就会前来,老夫要在此处等待他们验测灵根,就不与你们一同前去了。” 林阁景恭顺的垂下头来,对着老者拱手应道:“多谢长老指点,弟子告退。” 两人携手一同走出验生殿大门,顺着那条两侧满是竹子的小路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其中一条岔路有着石桌石椅,定然是那长老令他们前来之处了,便没有迟疑的走到了石桌之前,刚落定步子就听一阵破空响起。 这一阵破空之响颇为剧烈,竟是好似将竹林都化为两半,林阁景下意识顺着声音回头看,有些讶然的发现来者虽御剑,却是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色衣衫,蓬头垢面如同叫花子一样看不清头脸,手上还拿着个酒葫芦身上传来阵阵酒味,明显是个酒鬼的年轻修士。 身着青衫的人见到此人,有些迟疑的上前一步,刚要试探着开口询问,就见那酒鬼修士摇摇晃晃的上前,乱七八糟的头发之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犹如暗夜,只是因阻挡看不清深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因喝醉了酒有些断断续续的。 “这位……便是新进门的云景师弟吧……” “不错,正是在下。”林阁景一听便知此人正是前来接他们的师兄,倒是因面前修士懒洋洋的模样想起了一般无二的青年,闻言神色缓和下来含笑点了点头,“敢问……师兄可是方才长老所言,前来接我们入宗的人?” “那是……自然的……”紧抓着酒葫芦的修士胡乱的点了点头,听到回应就要抬手去抓林阁景离去,谁知手指还未碰到青衫人的袖子,就被一旁的白衣人察觉他动作之意,挥袖将唇角带笑的林阁景挡在了后面,醉醺醺的人一下子抓了个空,顿时挠了挠头愣愣抬起头,看不清的面容上传来疑惑的咕哝,“咦……这位……又是谁……” 林阁景被那人牢牢挡在身后,见身前的白衣人如同一道屏障般,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唇角笑容更大了几分,拽了拽那白色袖摆低声道:“永渊,这位师兄只是喝醉了,不会对我如何的,让我过去与他说话罢。” “不是说……一个……师弟……嗝……”就在林阁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与面前的白衣人低声说话时,不远处醉醺醺的修士疑惑的歪了歪头,抬手指向面前的两个人喃喃道,“怎么… …两个..”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林阁景已然抬步上前低下身来,含笑对着醉醺醺的修士道:“回这位师兄,这位是我的双修道侣,我们的感情甚好,他不愿独自入剑宗,因此才与我一同到了此处,入了仙宗。” “哦……” 醉酒的修士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过去看向剑气盈身的白衣人,倒是罕见的没有再纠缠,也并未再去拽青衫人的袖子,就自己跃上了来时的长剑,摇晃着朝竹林深处的方向而去,声音模模糊糊的响起。 “那……走……” “多谢师兄引路。” 林阁景注视着他的背影片刻,含笑正要施展遁光而去,眼角余光却在瞧见背后,身着白衣的人不知为何,正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身至半空的人,不由讶异的低声唤道。 “永渊?” 白衣人乍然听到他开口,幽紫色的双眸一闪,挥袖被剑气承托到了那人身边,目光多了些许柔色,应道:“无事,走罢。” 三人一前一后的跟随着掠过竹林,便能看见竹林之后那片浓厚云雾,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浓郁灵气,面上涌起几分好看的淡红色,白衣人见他唇角含笑神色温和,不由侧过头来注视他许久,方才移开双眸看向不远处那个御剑半空,飘着一股散不去酒香看不到面容,身形还摇摇晃晃仿佛会跌下云端的背影,幽紫色的双眸一点点锁紧。 不知三人在半空之中飘了多久,林阁景拉着身畔那人的手指,垂下头看向下方灵雾褪去之后,显露出青砖瓦房仿若凡间凡人所居,却不自觉浮现起七彩阵法光芒的地方,乌黑的眸子多了几分兴味之色。 就在林阁景饶有兴趣的打量下方时,飘在前方的醉酒修士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脚下的剑晃了几晃好容易定下来,就见那人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之后模模糊糊指向下方道:“新弟子……内门……” 林阁景猜到他的意思,含笑确认:“师兄的意思是,新弟子所居的内门处,就在下面?” 酒醉之人说不清话,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点头,支支吾吾的应:“恩……咕嘟咕嘟……” 林阁景看他这副惫懒模样,倒是也并不觉得他怠慢自己,只心想此人既然如此爱酒,倒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修士,闻言就对他拱手笑道:“既然如此,师弟可自己下去寻找居住之所,也就不劳烦师兄再跟着了。” 那人不等他话音落下,整个人灵力一转,身体跟着面对两人,自袖中抛出一件东西,正好朝着林阁景面上落来,被他反应迅捷的接住了。 “接好!” 待青衫人低头看清他所扔出的,乃是一块白玉所制的内门弟子令,便知晓此物乃是内门弟子的凭证,有了此物便可通过禁制,抵达内门执事堂选择居住之地,眼底多了一点喜色:“多谢师兄赐令。” 第173章 太上长老 那人听到林阁景的道谢,仿佛也并不放在心上,还是摇摇晃晃的御剑而行,歪斜着朝着三人来时道路而去,也不知是不经意还是如何,在离开掠过两人身边之时,他有些不小心的擦到白衣人垂落的袖摆,顿时令本来眸光深邃的人神色微动。 林阁景未能察觉身边人神色变化,反倒是对下方那些居所很有兴趣,望着醉酒修士越走越远的背影,握紧了掌心中的令牌含笑道:“师兄慢走!” 就在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眼前之后,一直凝视着那人离开背影波澜不动的白衣人,却突地沉声低喃道。 “过犹不及。” 这一回林阁景听到他低喃的话,有些疑惑的微微皱眉,看向此刻空无一人的半空中,问道:“永渊,你说什么……过犹不及?” “没什么。”白衣人定定望了那没有丝毫痕迹的雾海一眼,终究垂下眼睫露出几分和缓神色,看向身畔面容俊秀唇角带笑的道侣,声音多了方才没有的波动,“先下去,询问如何行事”林阁景见他这么说,本就心无旁骛,也就没有多想什么,点了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快些走罢。” 一边说着两人已迅速化为两道灵光,朝着下方充斥阵法禁制的内门而去,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了浓厚的灵雾中,反倒是在他们两人完全离开之后,方才他们两人所站的半空之上,却悄然无声的渐渐显露出一个青色影子。 待这个影子完全自半空中浮现而出时,若是林阁景此时仍在此处,能够瞧见此人蓬头垢面的模样,和手上拿着的那个眼熟的大酒葫芦,便定然能够认出此人就是方才已离开,却不知为何此时出现在原地的引路修士——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出现的引路修士,并无方才醉醺醺的模样,身上的酒味也全然散尽,隐藏在乌发下的那双眼睛,在定定看过那两人离去方向许久,整个人挥袖化作一片碧青竹叶,顺着灵雾朝竹林深处的验生殿而去。 此时的验生殿前大门紧闭,方才带领林阁景两人前来的长老,正默然无声的低头看着面前轮盘,身畔并无方才他所说的其他弟子,他的神色被幽光闪烁映亮了一半,显出几分无奈和隐晦复杂神色。 就在他低头不知在深思什么时,只见身畔的验生殿蓦然门户大开,一片碧青色的竹叶带着灵光,霎时自殿外飞了进来掠过老者身边,朝着殿内深处伫立偏右朱红柱子而去,顿时让立于天命轮前的老者一惊,迅速躬下身来神色恭敬。 而就在那片竹叶贴上那朱红柱子的瞬间,那本看起来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廊柱,却霎时通体亮了起了淡青色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中则隐约透出一个盘坐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到底面容几何,身上难以抑制的灵压却令人无法喘息——“弟子见过太上长老。” 再度紧闭大门的验生殿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朱红柱子中的人影开口,他的声音不似一个老者,听起来倒仿佛像是中年人。 “不必多礼,起来罢。” 立于天命轮畔的老者闻言腰弯的更低,眼底缺不自觉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在验生殿之中伫立的朱红柱子,乃是真神仙宗一件出名的法宝,没有什么可说的其他大用处,唯一便是只要是渡劫期以下的修士,只要入内都会被完全遮掩住气息,因此验生殿内放置着这件法宝,乃是为了隐蔽守护着至宝天命轮的修士。 藏身与朱红柱子之中的,大部分是修为最少化神期之上的长老,亦或是修为大乘期的太上长老,他们在此处也不光为了守护天命轮,更是防着魔门会将魔种领入宗内,好及时发现且将其自弟子中挑出处置,不使宗内混入魔门搅乱之人。 方才老者带着那带着荐子令两人入内,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可就在那手持荐子令名为林阁景的青年,与他的道侣测过灵根之后没有多久时间,那一直隐藏在验生殿深处朱红柱子里的人,却蓦地放出了一道神识扫过了那两人。 老者并不知道朱红柱子中的人是发现了什么,却能够察觉到朱红柱子中人乃是大乘期,正是宗内很少出现的太上长老,顿时令本来满意两人资质的老者心中一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之事,或是面前这两人乃是不能入内门之人,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得到传音,这才毫无破绽的将话圆了下去…… 待到对那两人说过太上长老吩咐的话,老者目送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回头之时便见殿中深处飘出一片苍青竹叶,出殿之后就立刻化为了一个酒鬼修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一片茫茫碧色中。 老者心知那是高阶修士的分神,寄托于一片竹叶之上,化作引路修士跟了过去,心中却不知太上长老心中念头,此时见到那竹叶再度回返,实在禁不住疑惑开口问道:“太上长老方才已分神前去带领那两人,可是因为那两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并非如此。” 朱红色的柱子上闪烁碧色光芒,片刻后一个与林阁景般身着苍青衣衫,面容坚毅却有一道剑痕自面上横亘的中年人,就蓦地出现在了验生殿天命轮之前,殿内空旷昏暗的寂静无声之中,骤然响起中年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只因为那孩子的名字,还有他的灵根和真神……令我想起了早已亡故的亲人。” 老者听到这话霎时一惊,目光垂下低声试探着问道。 “长老您说的是……真神?” “不错。”那苍青色衣袍的修士踏出门外,任由竹林之外的日光落在面上,照的那张面容上伤疤更是狰狞可怖,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修为未到,没能看出他进宗之前就已身负真神,不过此事却也并无什么大碍,不管他的真神是从哪里得来,待到在万象天龙玉璧前参悟后,真神仙宗都可以将他收作内门弟子。” 老者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知晓这位太上长老说的有理,更何况万象天龙玉璧乃是传奇至宝,凡是有过真神的弟子都是因其得真神,即使那林阁景有什么别的法子得了真神,也定然是以万象天龙玉璧为准,便立时低身应道:“太上长老说的是。” 背对着他身着苍青色衣袍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沉沉叹了口气,打断了说罢话后正在思索一会要前去林阁景处暗中查探,或令人带那两人前去万象天龙玉璧处老者的念头,稍稍侧过头来声音沙哑话语带了几分警色。 “他资质不错心性仿佛也不赖,倘若真的是活到现下的……那位故人之子,凭他自己不到十年定能修至化神期,百年内则是成与我一般大乘期,到时候不仅能够报了家仇,更会成为我真神仙宗的一宗大能,你莫要因他如今只是金丹便懈怠于他。” 老者知晓是太上长老察觉什么,小心翼翼将自己心思藏起,心中却忍不住为这话而更是惊讶几分,却还好知晓身份之差未曾开口询问,神色恭顺应道:“谨遵太上长老令。” 苍青色的衣摆动了动,外表看起来犹如一个普通人,实际则是大乘期高阶修士的中年人,目光带了几分恍惚看向面前竹林,说罢话后也不知又沉默多久,方才在一声叹息中夹杂几分欣慰:“令本座等了这么多年,还以为终究等不到……不错,他果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也没有辜负本座当年……只是没有想到他才这个年纪,就已然有了心心相印的道侣,真是长大了老者一直躬身立于他身后,闻言头不禁垂得更低,直到中年人仿佛终究回过神来,沉声道:“清厉。” “弟子在,还请太上长老吩咐。” “传本座令旨,令清峦速来验生殿,本座有要事吩咐。” “弟子遵令。” 即使那名为清厉的老者已离去,中年修士依然立于验生殿外,目光悠远不知在看向何方,直到背后的验生殿深处传来低叹,黑暗中三根朱红柱子中间的那一根,霎时浮现了一层幽蓝光芒,显露出一位须发全白老者模样的修士,气息深如渊海令人难以预料,出现的瞬间无意泄露气息比中年人更加可怖,神色却是一片完全的平和。 “师弟,可是想起了当年之事?” 第174章 故人之后 “不错……” 听到身为大乘后期的师兄开口,中年人回转身体眸光复杂难解,他这段时日里本要闭关突破境界,谁知却陡然心生预兆到了验生殿中端坐,一坐百年之后却在他即将要离开此处时,蓦地心中一跳随即遇见了那两个孩子,令他如何不想起当年与那青年面容一般,同样也是秉性温和从不曾害人的族弟,却因自己的孩子体质被觊觎逼至自爆而死,当年还不过化神期修为的自己却不能救——多年之后再度念及当时惨状,中年人的面容剧烈扭曲起来,怒火和恨意在眼中窜起,几乎无法掩盖:“当年……若当年能……如今也不至于……” 朱红柱子中的老者叹息一声,看着中年人的眼中漩涡流转,仿佛有着星空倒影入深处,显然是因修炼了什么可怕的神通,语调中虽听不出来什么关心规劝之意,话语内容却极为诚恳。 “师弟,你不肯将自己形貌之上的疤痕驱除,多年以来固执的不论如何也不愿改变,为兄那时便知晓你是执念过重,却碍于天道不能随意出言点醒于你,然你此时修为快至大乘后期心情因故人浮动,为兄便不能不说了……大乘期的三劫三衰并非如此好渡,为兄怕你在渡心劫之时,心魔缠身会有陨落之虞啊!” “唉……,,中年人闻言苦笑一声,仿佛不愿再返回朱红柱子,凝视了一眼其余那两根柱子后,便挥袖朝着验生殿外而去,再度化为一片碧青竹叶,顺着风朝着无边的云雾而去,只余下一点声音越来越淡。 “若是能够确认,那孩子便是我要寻之人……或许,此心结还有解开的那一日,若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 朱红柱子中的老者见他远去,面上神色看来没有丝毫改变,眼底漩涡却骤然停了下来,目光定定的注视了一会殿外,嘴唇嗡动说出了最后一句,身形就再度隐入那朱红柱子中:“罢了,罢了……” 就在验生殿之中再度恢复一片安宁,大门在吱呀声中一点点缓缓关闭时,此时身在内门中的林阁景已然挑好了一处宅院,此时正在和白衣人四处观察两人所居之地,待到瞧见后院之处连着一座大山,其上也没有什么禁制仿佛可以自行打开,权作隐秘洞府亦或是存放东西之地,不由惊喜的侧过头来看向神色淡漠的道侣。 “永渊,以后若是你要练剑,有了此处,就不怕别人瞧见了。” “此处应本有洞府。”白衣人见他如此为此高兴,幽紫色的双眸多了柔色,沉默片刻却开口说道,“照我看,是障眼法。” “有了洞府?”林阁景闻言顿时一惊,也驱动灵力仔细看去,下一刻也发现面前附着山壁上,那粗略扫视看不出来细看却有端倪,分明就是隐藏洞府的禁制,眼底的喜色顿时减了几分,“那意思就是此处,我们不能用了么?” 白衣人见他为自己之事心情浮动,抬手握紧了他温热的手指,挥袖将面前的禁制随手破去,带着他朝敞开的山穴内走去,声音比平日更柔和几分:“倒也并非如此。” “随我来。” 林阁景跟在他身后走进山穴中,目光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试探着放出灵力,迅速在这不大的山穴中绕了一个弯,却有些讶异的发现内里仿佛并无修士入内,其中只有空空荡荡的书橱桌案等物,还好似都是没有人用过的一般。 等到发现这些情形,他禁不住再度勾起笑容,反手握紧了那人的手指:“原来如此,此处原本就是收拾好的,供给内门弟子当做内室,倘若将其改变也是可以,看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想到你在元黎宗时,当做府邸却总只见你闭关的剑洞。” 说到此处,青衫人不由想起当年两人未曾如此亲密时,元黎宗内门药峰之上的白衣人时常相伴饮酒的洞府,立时含笑补充道:“不如,待我收拾一番,就如同当年剑洞般,一样的布置好了。” 白衣人见他复露喜色,平日显得冷冽的眉眼,竟也更是温柔了几分:“也好。” “既是如此,你平日里若是闭关,就在此处,若是日常练过剑与我对战,就在外间后院之中就好,听说宗门之内也有为数不少的剑修,你也不怕没有与你境界相若的对手,除了那每过一段时日就要举行的小比大比,住在这里反倒是比在其他地方要自由。” 黑暗的山穴深处中,白衣人定定凝视着,身畔仿佛有些兴奋,一直不停在说着练剑之事,眼底除却难以掩饰的喜悦外,却一点点氤氲起不着痕迹的,难以磨灭的担忧和笃定。 白衣人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更无比清楚他心中没有阻拦之意,却仍是沉默了许久的时间,方才骤然开口低低唤道。 “阿景。” 林阁景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霎时被惊了一跳般,抬起头来与那人幽紫瞳眸对视,唇角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怎么了?” “不出三年,吾定会突破。”白衣人抬步走到他面前,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背,目光在黑暗深处之中,犹如星子一般冰冷明亮,深处却蕴着一丝极淡的柔和,“吾已察觉时日,须找人磨剑以待。” 林阁景下巴枕在那人肩上,偏过头去轻轻蹭了蹭那人脸颊,随即便得到那人柔和冰冷的轻吻,心中梗着的那口气虽然始终未散,手臂却抬起搂紧了他的腰,轻声道:“若是这样……那好,待我出去问问执事堂,在此处练武场挑战剑修弟子,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 “阿景,莫要担心。” 这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白衣人便深吸一口气,稍稍松开了自己的臂膀,低头凝视那人脸颊,指尖划过那人微皱眉心,一字一顿不加丝毫犹豫。 “吾跨出这一步抵达元婴之境,便可着手准备……你我报仇之事。” “我知晓。” 林阁景明白自他清楚灭族仇人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反杀回去,就算不牵连那些不知晓此事的人,也定然要将当年谋害醒剑一族之人,将轩辕一族中人诛杀殆尽报仇雪恨! 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扣紧了那人的手臂,也一字一顿的应道:“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的突破元婴境界,与你一同前去手刃那些仇人!” 他知晓他总是追赶补上永渊的修炼之速,更何况那人总是因为各种艰险突破境界,虽然因双修之故两人之间修为的相差,总能在很快的时间内补回,现下他也快要突破到金丹后期,根基却不如白衣人修炼出这般扎实,距离突破元婴期还有些距离,只是若要向林氏和轩辕一族报仇,连元婴期的修为都没有的话,恐怕他们——“好。” 林阁景垂下眼帘握紧手指,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禁心乱如麻,却在下一刻听到那人低沉冰冷,夹杂着笃定和隐藏深处暖意般的话。 “吾信你……吾等你。” 就在真神仙宗的山穴黑暗中,互通心意的两人再度相拥时,远在一海之外的另一片大陆上,无声威厉着正片大陆的万剑仙宗内门里,位于众多剑型山峰半空中拱卫的主峰顶上,被削成一片平滑剑气纵横的练武场之上,有着两个面对面的身影正在对峙。 其中一个身着绣着万千金色小剑的白袍,浅灰色的发丝中掺杂着几分白发,面容坚毅带着皱纹却隐约可见其英俊,且细细看来和面前正对着的轩辕一很是相像,只是轩辕一着一身毫无暗纹的素服白衣,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颇为晦暗。 “你方才说什么?!”在听知晓此事的化神期支脉长老所说,前几日发生杀掉中毒支脉之事后,身为万剑仙宗宗主的轩辕雄,立时将本应该牵扯此事却并未出现的长子叫来,一问之下本来想要得到那涉于其中的白衣人,此时应当掌握在手心中的内门弟子的消息,却得到了白衣人已离去宗内的消息,面上顿时浮现惊怒之色逼视轩辕一。 第175章 身份暴露 “如此隐秘之事有外人参与其中,本就已经很是不妥了!然而你却并未曾将人留下,反倒亲自把人好好的送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父亲,此事是孩儿之过,孩儿认错,请父亲莫要牵累他人!” 轩辕一见面前的父亲是这样反应,顿时挥袖低下身来垂头握紧手指,面上的神色被黑发垂下完全掩盖,语调却十分笃定一字一顿道。 这般说着的时候,他掩盖在乌发之下的面容上,也隐约浮现几分复杂神色。 他本来没想到轩辕平当初招惹的事情这般言重,只以为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族人中毒之时,即使是让白衣人知晓了也定然没有大碍,这才就算知晓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距离此事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他却突然被本应埋首于宗内事务的父亲,一道手令叫到了这山巅之上一收到手令之后他还未觉出什么,直到他步上峰顶看见轩辕雄背身立于不远处,见他上前便目光灼灼的紧盯着他时,他这才觉得好似有些不同寻常。 紧接他行礼过后还不等说些什么别的,便听到面前的轩辕雄问起几月之前,那不合规矩入了内门之中代替自己,帮了轩辕平一次知晓秘密的白衣人,他才骤然心生警兆却不等再说什么,就立时被面前的轩辕雄开始逼问起来,现下问到这一句他心中顿时一沉,知晓此事大抵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极有可能辩解几句也无法摆脱,藏于袖中的手指顿时一点点握紧。 “只是……只是当时孩儿真的不知道,被我送走的那位剑修朋友知晓……知晓那秘密之事,更何况孩儿与那人当真是好友,且我们还在一起对战过几次,孩儿相信那位朋友定会将秘密守住,不会告诉他人的!” 轩辕雄眼光渐渐阴郁下来,抬步走到跪地的轩辕一面前,抬手抓住长子肩头的素衣,全无犹豫的低声冷喝道:“为父可不愿相信,你这毫无根据,甚至连心誓不存,一个剑修的相信!” 轩辕一闭了闭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许诺,才能让父亲知晓,那人的确是十分可信的,不曾迟疑便接着说道:“父亲若着实不信,孩儿……孩儿愿意为那人作保,若是这秘密以后会在剑宗外泄露,孩儿定然出手亲自诛杀于他!” “倘若真的被人泄露此秘密,你就算亲自出手诛杀于他,也是怎么都来不及了,难道你连这一点道理都不知么?!”轩辕雄听到他的许诺之语,面色倒是稍稍缓和了几分,眼底的阴郁却没有完全散去,目光死死盯视着垂着头的轩辕一,沉声道。 “你到底是为何,如此信任此人?!”见自己的话说罢,轩辕一面上却有犹豫,沉默了片刻之后,还不等开口再做解释,却听立于眼前的轩辕雄,乍然开口沉沉喝道。 “你若是今天说不出理由来,为父这就亲自去查那人的底,然后令长老动手立刻杀了他,以免还有其他人知晓这秘密!” 轩辕一听到他要杀白衣人,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人青衫如竹般的背影,和那人不惜手段维护白衣人的模样,手指几乎钻进了掌心深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想要立刻告诉面前的父亲,说出那白衣人的身份并不足信,告知父亲白衣人将要去的地方,装作自己不知任由父亲前去杀人。 他知晓这样做的自己有多么卑劣,甚至连想一想这个念头都觉不敢置信——他对那人的确仍然是痴心不解,可他也无比清醒的知晓一件事,便是自己若真的任由这一点私心蔓延,当真令白衣人死于自己父亲亦或其他剑宗人之手,那么就算他穷尽这一生一世隐瞒真相,只要他还愿意与那人一生相伴,这件事决然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那人会知晓真相,到时候自己与那人只能生死相对——那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因此,他最终吐出口的话,就是斩钉截铁的抗拒:“父亲,您不能这么做!” “为父是你的父亲,是你听为父的,还是为父听你的?!”轩辕雄没想到自己的长子竟会在一个人身上,第一次违逆自己的命令,眼底阴沉之色更浓悄然眯起眼睛,身上大乘期的气势渐趋涌动,剧烈的灵压令轩辕一呼吸不畅,玉白的面容忍不住一点点发红,可就算是被父亲的剑压压制的动弹不得,他也仍然垂下头来,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明显是无声抗拒着自己的父亲。 轩辕雄见他这样,眼底阴沉不减,深处涌出点点星光,瞳孔深处仿佛浮现一柄纯白小剑,倒影带着难以抵御的莫大威压:“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你要是再什么都不说,以后为父去做什么,你可就别想再说任何一句了!” “父亲,等等!” 轩辕一有些艰涩的动了动喉结,察觉到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再有所顾忌,不说出任何有关于白衣人之事,轩辕雄决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会是自己去调查,这样一来就算并非是自己的错,父亲也定然会对那白衣人出手。 如此,还不如他抢先坦诚,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好……既然您执意要知,那若是孩儿告知您,您能否对孩儿保证,对那人也如孩儿一般相信,且关于那人身份也向他人保密?” 轩辕雄听他不再抗拒这个问题,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其中多了几分莫名的试探:“怎么,他的身份很是秘密?” “不错……”轩辕一此刻正是心思有些烦乱,没能及时察觉轩辕雄语气的变化,仅是将自己思虑多次的话吐露而出,“回稟父亲,其实……他与我们一样都是剑族,只是他乃是醒剑一族中人,而不与我们轩辕一族一般是尚剑中人——”当年他答应了青衫人不将白衣人的身份泄露,但他始终不曾真正相信过自己一族中人,竟会故意去害醒剑一族甚至就是灭族凶手,如今事态已然不如当初反倒紧急,他心觉自己说了这话,乃是为保住白衣人性命,因此不曾犹豫,将这最为重要的一件事说了出来。 将此事说罢之后,他暗中松了一口气,正要去看面前父亲的神色,却蓦地觉得自己身边一冷,抬眼却看见轩辕雄不知何时,已走离了自己身边,神色颇带着几分奇异,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发声。 “你方才……说什么?” 轩辕一看见了轩辕雄的反应,本来因放松而松开的手指,竟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 父亲?” 轩辕雄却不管他的反应,本来奇异的神色随着时间推移,乍然换成了异样的饶有兴致,被漫天的云雾半遮半掩的露出,诡异的令人有些胆寒:“你说……那个知晓了我们秘密的人,他是……醒剑一族的遗孤?!”说罢这话,他仿佛不自禁停顿片刻,方才转过头来看向长子,眸中的阴郁完全隐了下去,霎时变为深不见底的幽潭。 “你凭何认定,他是醒剑一族的人,莫不是被人骗了?” “父亲,孩儿在修真界历练多年,怎会轻易被一个心动修士所骗?” 轩辕一听他问起的竟是这件事,不知为何稍稍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却在看见轩辕雄此时神色时,心弦不自觉紧绷起来并未放下放下,只他既已决定要将此事说清楚,倒也不曾迟疑的立即回答道:“也不知父亲您还是否记得,有一柄剑乃是醒剑一族的族长依凭,就如同孩儿手上这柄青凰剑一样……名为青雀剑?” 轩辕雄动作极缓慢的垂下头来,看着跪在自己身前不远的轩辕一,自玉笛做的剑鞘之中拔出淡青色短剑,眸子不自觉眯了眯,唇角乍然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笑容,喃喃道:“青雀剑… …原来是青雀剑……青雀剑再度出现了,怪不得你会认出来……” 轩辕一听到父亲带着异样感叹的话语,本来握着青凰剑的手指不由更是收紧,他一直觉得自从自己说出白衣人的身份时,面前的父亲反应就很是奇怪,心底早不自觉回想起青衫人的严厉告诫,此刻听到父亲愈发诡异的语气,抿了抿唇犹疑着正要开口之时,却听见轩辕雄的脚步一点点远去。 第176章 阴谋倒算 随着他脚步的渐渐远去,低沉的声音跟着淡了下来,可还不等轩辕一放下心来,轩辕雄却乍然回转身体,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轩辕一,神色极为认真的一字一顿道。 “多少年了,在我以为直到道消魂灭,亦或是能够渡劫成为剑仙前,都永远也听不到这柄剑的名字了,却没有想到今日——今日竟从你的口中听到,甚至听到了醒剑一族,居然还会有遗孤的消息!” “父亲?”这一句话对于轩辕一来说,不吝于一片惊雷劈下,脑海中最为可怕的事情得到证实,顿时让他面色巨变跌坐在地,“您这话……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那人所猜测的,真的是……是轩辕一族的人,是您……” “除了为父,除了尚剑一族之外。” 轩辕雄看到他竟是这样反应,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晦暗之色,仿佛对他这样的反应很是不满,唇角却反而露出了笑容,缓步走到了长子面前低下身,几乎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除了俱是剑族,谁能清楚知晓那些药粉,是能让剑族毙命的东西……那时你出生刚满十岁,为父便带着尚剑一族,前去极北苦寒之地,看望醒剑一族中人,且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对醒剑一族中人下了手脚。” 轩辕一的眼睛第一次瞪大了,手指扣在青凰剑上颤抖,薄唇则被他死死咬住:“父亲…… “能够手持青雀剑的,想必就是醒剑族长膝下的——那个孽种!” 轩辕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低低哼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在他身边缓步转了半圈之后,方才抚着胡须淡淡开口说道,说出的话却犹如一根根细针,霎时扎入已慌张失措的轩辕一心中“当年鼎鼎大名的醒剑一族,皆是因这种剧毒而死……包括那醒剑一族的族长,照为父猜测就是那孽种的父亲,飘零剑永绝也是死在这毒上!” 说罢,他不等轩辕一再做什么反应,就啧啧了两声眼中放出奇光,仿佛是沉浸了自己的回忆中,一边走着一边淡淡开口道。 “只可惜啊……那孩子一出世我便觉得不凡,虽说并不是剑族中天赋最高的‘御剑金童’,习剑却比普通剑族人还要快十倍不止,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就觉得那孩子若能活下定然不凡,只是没有想到为父亲眼看他明明也中了这毒,却不知为何竟然不服解药也能生生熬过来!” 轩辕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脸色本就已经难看到了极致,闻言有些怔怔的抬起头来,望着立于不远处的轩辕雄,低声喃喃道:“您……您当初作下那件事前,就见过永渊……” “永渊?” 却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轩辕雄便回转身来,抚了抚下颌的胡须,勾了勾唇恍然大悟般笑道。 “原来如此,连名字都改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再没有机会,那孩子当初的资质这般出色,想必那属于醒剑族人的剑骨,定能弥补为父本命宝剑上的缺憾了!没有想到在我轩辕一族如今只有嫡系子弟,才万不存一有着天生剑骨的几率下,竟然还有一个送上门的天生剑骨,当真是令为父无比心悦啊!” 轩辕一被他这番话说的毛骨悚然,那双眼眸不自觉越睁越大,手指更是颤抖的无法停止,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却还不等自己去驳斥这个可怕念头,就已然怎么都无法抑制的说出了口: “父亲,您的本命法宝,难道是……难道是永绝伯父的……” 轩辕雄见到长子这副惊恐欲绝的模样,冷笑了一声淡淡应道:“飘零剑永绝已经死了,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当初碍于面子上的情分,不得已才让你叫伯父,如今他已成了我的宝剑,你怎么就是这么没有出息,瞧瞧你这副没骨头的样子!” “父亲,您怎么能……您怎么能这么做!”轩辕一闭了闭眼睛,他已然是元婴大修,此刻却像是个凡人般,好似被人瞬间抽去了骨头,浑身颤抖着难以站起,“我们同为剑族中人,如何能只为了天生剑骨,就要害的自己的族人全族俱灭,您难道不觉得令人齿冷难以心安么!” 轩辕雄听到这话,好似被戳中痛处般,面容扭曲指着他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没出息的东西!为父和尚剑一族要灭醒剑一族,这乃是为了尚剑一族的本命宝剑!若是没有醒剑一族的天生剑骨,如今我尚剑一族如何能成为剑宗之主,又如何才能掌控整个大陆成为至尊?!你怎么就没有脑子好好想想!” 轩辕一咬紧牙关垂下头来,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气,用手中的青凰剑支撑身体,站起身来目光定定与轩辕雄对视,一字一顿问道:“父亲,您已经害死了醒剑一族,如今只剩下永绝伯父唯一的儿子了,难道您就一定要下手杀他不成么?!”“为父要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轩辕雄听他这样的语气,仿佛是要阻拦自己一般,倒是罕见不曾升起,却好似也并不放在心上,抬手一点就限制住了轩辕一的修为,令他正要出剑的手凝在原地,全身剑气霎时凝固无法擅动,只能眼光悲愤欲绝的望着面前的轩辕雄,明显是被轩辕雄用剑气完全禁锢了修为。 “为父既然说要让他祭剑,他就一定要给为父祭剑!” “倘若您非要拿他祭剑,就请父亲先杀了我罢!” “你以为你这样说,为父就会心软,不对你如何么?” 轩辕雄见他虽然是被自己禁锢住身体,却仍然费力挣扎青凰剑在其手上,更是在半空之中划开一道又一道缝隙,好似要自那禁锢中脱出身体一般,不禁蓦地冷笑一声更加了几分力气,霎时就见轩辕一禁受不住身体一软,苍白的面容潮红呕出一口血来,竟是在瞬间被轩辕雄这个大乘修士重伤——“为父想要怎么样,你还是拦不住的!” 轩辕一见他话音落下之后,身影就越来越远,脸色愈发白的像纸一般,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眼底却不自觉划过暗金之色,这一次却不似在见到青衣人时,那若隐若现要浮出的模样,反倒是他每说出一个字,那暗金色就如同瀑布一般,自他眼前霎时划过,将其乌黑的瞳孔一层层染上暗金,直到那乌黑之色完全消失不见。 “父亲!不要,父——”他最后的“父亲”二字没有说出口,令本来想要转身就走,以自己修为和剑宗耳目,立刻寻找白衣人的轩辕雄立时脚步一顿,有些狐疑的稍稍皱了皱眉头,却未曾立刻回头去查看轩辕一,谁知不等他走出几步之远,便霎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冲天气息燃起,一道酷似轩辕一却比轩辕一更加阴沉深邃的声音,乍然自轩辕雄背后响起。 “父亲,请留步。” 在这个话语响起的那一瞬,轩辕雄几乎是霎时看见,触目可见的面前天地阴暗了下来,仿佛知晓此处有着可怕之物,连日光都暂且躲避了起来,不敢触怒他背后所站之人,和那人所拥有的无上意志。 轩辕雄心中蓦地一颤,知晓事情有些不对,回转身体看向轩辕一,却蓦然瞳孔缩起后退一步,脸上的惊愕之色几乎掩饰不住。 ……你……,,此时正对着他的那个人,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身白衣唇角微勾,容颜依旧俊美无双,和方才未曾被禁锢,却神色难看的轩辕一,从外表上来看几乎一模一样,手上甚至还持着那把青凰剑,只是——“父亲,我说您不能,您就一定不能。” 在他缓缓抬起头来,与不足三丈之远的轩辕雄对视时,便能看见那双本该是乌黑的眼眸,不知何时全然化为了诡异的暗金之色,身上的气息同样不知为何已然大变,自元婴期一路攀升突破了化神和大乘,一直抵达了渡劫期。 渡劫期乃是人修的巅峰,再上便是升仙之劫,因此渡劫期不分初中后期,只待升仙时日过后,若能过了四九天劫便可突破此界,抵达仙界成为仙人。 于人界而言凡是渡劫期的修士,一般不会再插手人界之事,以免乱了因果不得飞升,况且渡劫期修士于人界极少,如万剑仙宗这般大宗之内,虽然也有但不会超过十指之数,如今轩辕雄却面对这般可怖的修士,怎能不令他大惊失色难以自制。 第177章 顺利入宗 那边的“轩辕一”见他惊恐的模样,反倒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神色,放在那张本属于轩辕一的面容上,却不显以往雍容华贵反倒是邪异无比,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闪闪发亮,语气却是淡淡的:“若是父亲不信,不如尽管试试。” “你……又是你……” 轩辕雄看见那双暗金色的眸子,一时间却仿佛是想起了记忆深处,一个怎么都无法抹去的噩梦般,颤抖着手指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咬着牙青筋迸起沉声喝道。 “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当年的那个人……这么多年你没有在他体内出现,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当初那个给我出主意的,研究出令剑族人死去的毒,让我灭了醒剑一族的人……就是你!你到底是谁?!”看着轩辕雄那颤抖的模样,那双暗金色双眸闪了闪,其中露出几分阴沉之色,悠悠然抬起脚来走了几步,霎时走到了他面前来握住了他的手指,以渡劫期的威压禁锢住他的身体,速记突地用力将他的手指掰断,目光淡淡看着那露出的骨头茬子,不顾轩辕雄此刻惊痛欲绝却无法反抗的模样,勾了勾唇之后声音神色愈发诡异。 “轩辕雄,莫要用手指着我,我会很生气的——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调配令醒剑一族全灭之毒,又是谁自疯狂的醒剑族长手中,救下了被他开膛破肚就要死掉的你!” 说到这里,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轩辕雄,那难言错愕和慢慢沉下的面容,薄红的唇开阖着一字一顿吐出话语:“至于……我是谁,重要么?” “……你是……你是当初那个借我儿身体……” 轩辕雄手指被他掰断软软搭下,整个人神色涌上惊惧禁不住颤抖,面容也白的可怕,却在听到面前的“轩辕一”说出的话之时,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不曾犹豫便换了一副恭顺的神色,不知是因为何故竟没有丝毫反抗,倒是垂下头来说道。 “当初是您令我尚剑一族去围杀醒剑一族,又告知我们剑族本身的天生剑骨,才是令剑族的本命宝剑无睱之物,因此我们才会动心将醒剑一族诛灭,可如今得知那醒剑一族并非是全族诛灭,尚且还有一个余孽未曾死去,不知您……” “你说的事我已然借你子的记忆知晓,醒剑一族居然还有人未死,倒是有些在我的意料之外。” “轩辕一”闻言却不等轩辕雄将话说完,就淡淡的抬起手来止住他的口,他身上的气息沉若渊海难以知晓深浅,手中握紧的青凰剑再度没入玉笛,每迈出一步时吐出一个字来,那被禁制和剑气磨练到圆滑的地面,竟被他一步步踏出了暗金之色,看起来令人忍不住心生惊惧,包括此刻面色恭敬的轩辕雄也是一样。 “不过不管他到底是谁,竟然敢觊觎本属于我的东西,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必然——既然我已经醒了,短时间内借用你儿子的身体,你不必前去追杀那个孽种,他可是我要杀的人,我立即去将他杀了便是,你可不准自己或是令人动手。” 轩辕雄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大乘期的修士倒有些迟疑,试探着上前一步跟随着他,在发现那人除了在他不敬之时惩罚他,却并不阻止自己跟随过去,顿时松了口气一边低身跟在那人身后,一边低声问道:“可您……为何要帮我?” “帮你?” 闻言,本走在前面的人,蓦地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是在帮你?” 谁知他话音尚未落下,“轩辕一”便骤然在前回过身体来,目光如电般直视着轩辕雄,唇角露出一丝讥讽冷笑,眉宇之间仿佛有着金光闪过,令人见之便觉心神颤抖难以自抑,甚至连已然大乘的轩辕雄,在看到这一抹金光之时,也忍不住连着倒退两步喷出一口血来,耳边传来那人愈发森然之音。 “他的天生剑骨可非是一般之物,当初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以为醒剑一族如此保护他是为了什么?若是他最后真能升仙,仙界之人可都会忌惮于他!你居然想将之化入自己剑中,我该说你天真好呢愚蠢好呢?这件事弄不好可是会丟命的,不过若是你实在不停劝告,死了我也不会有一点伤心的,只不过就是麻烦一点就是了。” 轩辕雄被他这些话说的心神震动,知晓凭借此人此刻的修为,是决然不会说什么假话的,脑门上顿时沁出汗珠:“您教训的是……多谢救命之恩。” “这倒不必。”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许久,仿佛是惊讶于他的不自量力,又或是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竟能转变的这么快这么自然,而有些说不出的奇异之色。 “只是我占了你儿子的身体,修为在短时日内还未恢复,你可要在这宗内掩饰我的气息,否则若是让你族内的那些族老们所知,可就不要怪我就此大开杀戒,用他们身上的剑气来令我迅速恢复了。” “是,属下定然会对此事拼力而为。” 轩辕雄垂下头来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他知晓面前这个附身于轩辕一的人,当初有多么可怕手段又多么高超,即使此刻他害怕的想要逃跑,终究还是挂心于自己的尚剑一族,极为缓慢的说出了这句话,却一点底气都没有,话语中仅是满满恳求。 “只是……若宗内我的族人不识冒犯于您,您能看在我尽心服侍和我儿的面子上,还望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好说。”那人极轻的挑了挑眉,稍稍颔首转回身子,一边迈步之时一边淡淡道,“不过我也先与你说好,若是犯在了我的手上,让我真的很生气的话,你也就不要再劝我了,知道么轩辕雄闻言再度抖了一下,面上却霎时露出释然之色:“是……谨遵谕旨。” 就在万剑仙宗的内门许多人正埋首修炼时,内门就开始渐渐被“轩辕一”所掌控,雾气翻腾之间蔓延起淡淡血色之时,隔着一片大海的真神仙宗之外,却是一片与以往并无不同的安然静溢之景。 “这么说,你们已经顺利入门,也已经得了那真神了?” 紧邻着真神仙宗外门的坊市之中,一间刚被人买走的小院前,正被一个沉默的黑衣剑修挂上牌匾,而站在小院之前抱着手神色淡淡,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的青年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本是前来通知,结果刚一进门就被半路拽到此处说话的林阁景,薄红的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这可要恭喜了。” 林阁景手中抱着青年给的罐子,不自觉朝抱着的罐子看了一眼时,却发现其中却是一些特制的灵果果脯,面色不由变得略微有些奇怪起来,也不知道青年让自己抱着这罐子,到底是让自己拿着不占着位置,还只是为了令他在外间也能吃……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应道。 “灵医客气,说起来……我和永渊能够如此轻易进入内门,还要多谢灵医给予的荐子令。” “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我不爱听。”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自他手中的罐子里拿出果脯丢进嘴里,话语也因为咀嚼而有些模糊,“下一步,你们有何打算?” “打算……自是有的。” 林阁景见他吃的一个接一个,莫名觉得牙齿有些痛了起来,却还是耐下了性子含笑应道。 “待我在内门站稳脚跟之后,就立刻前去拜访那一脉林氏——不过在此之前,阁景也有自己的顾虑,答应灵医的事情定会办到,只是有些事……乃是我自己的秘密,恐怕灵医若是太过心急也不可得。”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此刻再催促于你,倒像我不讲情面了。”青年回过头来凝视了他片刻,见他神色笃定显然早有计划,便有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心急此事,甚至为了此事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的人,反倒像是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也毫不着急一般的淡淡道,“也罢,你心中有数便好。” 林阁景见他前后奇怪的反应,却也早就察觉到面前的青年,一直是心思迥异性格不定,见他当真是不放在心上便勾了勾唇,眸子垂下之时眼帘一点点投下阴影:“多谢灵医谅解。” 第178章 永渊闭关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黑衣剑修已然挂好了牌匾,青年仰起头审视了一番,对着牌匾之上的金府两字满意的眯了眯眼,带着一直跟随他的林阁景进了院子,四处扫视了一会里面乱糟糟的清醒,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的吩咐道。 “我刚搬来这里尚未收拾干净,你要是不急着回宗门去的话,就赶紧替我过来将东西收拾了,还有……让你的道侣也别干站着。” 林阁景被他拿去了手上的罐子,见他一边慢悠悠的吃着果脯,一边朝着唯一收拾好的寝室而去,就知道这一堆烂摊子是要自己收拾了,察觉到一道冰冷熟悉的气息临近,他极轻的呼出一口气来轻声道:“好,听灵医的……” 话音落下之时,毫不意外的瞧见,白衣剑修自他身边走过,目光淡漠的扫过面前一番乱象,正要抬手用剑气将其俱化为灰烬,林阁景就立时扣住了他的手腕,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永渊,灵医的意思是收拾,不是让你将此地变为白地。” 白衣人闻言手指一顿,幽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侧脸注视着青衫人的面容许久,终究慢慢的放下了手腕,任由憋着笑的道侣立在身边,耐心的开始用剑气细丝将东西托起,按照顺 序大小一溜溜摆放起来。 林阁景含笑看了一会,也抬起手来开始帮忙,站在不远处的黑衣剑修见此,不由将目光落在两人的背影上,目光不知为何蓦然变得晦暗下来。 转眼之间,凡间春来冬去,一年倏忽而逝。 雾气遮掩了其下浓密葱绿的竹林,将其上一闪而过的两道影子映得模糊,待得这两个影子终于自白雾中脱身而出,落在不远处的悬崖边缘处时,其中着一身淡青色法衣的人,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术法。 就在他收回手的那一霎那,白雾掩映的竹海却骤然化作一片绿光,星星点点朝着他的掌心汇聚而来,仅落他半步之远身着苍青色衣袍,容貌粗矿头发乱糟糟如鸡窝的青年,见到此景不由微微恍惚了片刻,在那人回过头来与自己对视之时,方才露出笑容自腰间拿出酒葫芦,望着他掌心中的绿光喝了口酒,悠悠然开口道。 “这一次已然比上一次好多了,想必师弟再练上几次,这术法师弟就能完全掌握,即使再对敌之中也不怕用错了。” “酒师兄说的是,我自己也觉得熟练了许多,只可惜灵力方才用尽了,不然定然能够一举功成!” 身着淡青色法衣的人,正是已进了内门的林阁景,而立在他不远处的修士,则是他进宗那一日,引领他进内门之地醉醺醺的师兄。 这位师兄的面容当时在引路时两人未曾看清楚,后来第二次这位师兄收拾干净将面容露出,骤然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之时,那坚毅面容和白皙皮肤还让人吃了一惊,好一会才自那酒葫芦上确定了身份,彼此重新互相认识了一回。 至于为什么他们两人此刻会在此,又是由醉醺醺的师兄来教授法术,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这件事要从林阁景进了内门之后,就总是自来熟的前来找他,或是想要结伴一起习练法术,或是一起陪着喝酒四处闲晃的引路师兄说起。 这位总是喜欢喝酒一直醉醺醺的师兄,相处起来总有几分自来熟意味,每一次不管白衣人的脸多么黑,都能顶着压力在他们两人的小院里蹭饭,在他调查清楚此人对自己确无恶意后,十分嗜酒相识不到月余的引路师兄,就成了林阁景在宗门内不算是好友的朋友。 月余后白衣人察觉到瓶颈离开小院,林阁景便与此人经常在内门中寻找偏僻之所,习练以前没有学过的许多术法,因此人好酒则称呼其为酒师兄。 转眼之间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林阁景不觉得枯燥,除了一直找不到入林氏却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借口,以及到了此处却并无妹妹的踪迹外,日子尚算过得十分平静。 这一日仍是两人结伴,就在验生殿附近的竹林中习练术法,林阁景收了手上旋转的绿色光芒,眉头微皱垂下头来轻声道:“我的修为停滞在金丹中期,这段时日不管我用多大的灵气冲刷,也依然迟迟不能突破下去,仿佛真是遇到师兄说的壁障了。” 站在他身后喝酒的青年放下酒葫芦,朗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隐藏了目光中的复杂,闻言就大笑着规劝道:“既是遇到壁障,我辈修士当勇往直前,不可惧怕才是啊师弟!” 林阁景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许久,听到身后青年的劝说,沉思片刻方才舒了口气放下手臂,含笑点了点头回头应道:“酒师兄说的是,待我再练一套术法,就重新去冲那关隘!” 青年见他很快收起了那份忧郁,微皱的眉头也跟着松了开来,目光在他身上定了片刻之后,见他复又打起精神要低身盘坐恢复功力时,忙抬手将人拉住笑道:“师弟都练了这许久了,快停下来歇一歇吧,不然就算是身体还撑得住,心中也要忍不住多出几分烦躁,恐怕在冲击关隘之时有心魔。” “师兄这话有理,师弟受教了。” 林阁景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知晓修炼便是这个道理,欲速则不达还是明白的,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臂自青年手中滑下,刚要勾起唇角请青年一同休憩片刻,耳边却突然传来青年略带疑惑的声音。 “不知不觉师弟已在此处呆了一年,这一段时日不管是修炼还是练习书法,为兄都一直没看见你那道侣,不知他到底是——”“师兄说永渊?” 林阁景听他说起白衣人许久未见之时,眼底不自觉划过一道清浅的柔色,闻言唇边笑容更深眯起眸子,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对他解释道。 “是这样的……永渊遇到了婴障,几个月前就去寻剑修挑战了,准备在斗战之中突破剑婴境界……他不愿我跟在他左右,说是会耽误我的修炼还会乱我心神,因此我也有许久未曾见到他了。,,“他说的不错,这样才是对你好。”青年闻言沉吟片刻,面上露出赞同之色,“你与他乃是道侣,关心则乱,恐怕他若是让你跟随左右,不仅他自己突破不了婴障,你也会受到不小影响。” “师兄说的是,但就算我不跟在他身边,也依然会担心——”林阁景含笑点头应是,错眼之间瞧见青年说罢话后,神色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不由开口说道:“师兄想说什么,不必藏着掖着,说出来就是。” 青年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脸上仿佛多了几分局促模样,犹豫了许久才握紧手中葫芦,吞吞吐吐的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为兄见你年纪不大,却这么早有了心心相印的道侣,为兄实在是有些……” 林阁景闻弦歌而知雅意,眯起的眸子弯了弯,两人已然极为熟悉,话语就带了几分调侃:“师兄羡慕?” 见自己说完这话之后,青年立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仿佛不愿再提起自己刚才说的这些,林阁景有些忍俊不禁开口续道:“其实我与永渊能够结成双修道侣,也是缘分经历使然… ...»“是……是么……原来如此……”青年回答之时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比以往小了几分,根本看不清此刻面容上神色几何,只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师弟,你还是别说了,为兄只是好奇,并不是……” 林阁景见他这般说法,又是扭捏不敢再说,也不愿再去逼迫于人,只好含笑错开了话题,正好他的灵力有所回复,便起身复又使出一个术法,对垂着头青年笑道:“既然师兄并不是十分想要知道,那阁景就照师兄之意不说这个了,师兄瞧瞧这个术法练得如何,阁景可将其练了多日了,不知与师兄方才演示出的是否一样?” 青年见他重新说起术法,虽然还是垂着头看不清脸,却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凝目朝着林阁景手上看去,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咳咳……这个……这个术法,只是灵力细微控制之上稍有不同……你该……” 第179章 威胁遭劫 林阁景正兴致勃勃的听着,没想到青年话说到一半就断了,下意识反问道:“酒师兄?” 青年骤然抬起头来,露出带着几分红晕,很是不好意思的面容,搓着手磕磕巴巴的:“林师弟,为兄……为兄方才大抵有些冒昧,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刚才问起师弟与师弟的道侣,为兄还有想说的……” 林阁景见他又要提起此事,这一回仿佛是克服心中怯意,就立时翻手将术法收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师兄不必紧张,有话请讲。”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没有瞬间,就在青年咬了咬牙准备开口,将自己唇间的话语吐出时,整个人的面容却霎时一变,转过身来整张脸上神色褪去,全然化成一番全无表情的森然,林阁景没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下意识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却陡然觉得一阵难以抵御的灵压,倏忽化为一张大网朝着自己兜头而来——就在林阁景霎时觉得自己全身被封住,几乎不能稍动胸口鼓胀像爆炸一般,唇间也漫起了淡淡的血腥气味,目光则死死看向那可怖灵压来时的方向时,这般可怖到难以掩饰的威压之下,立在他身边的青年却仿佛毫无被影响一般,目光幽深的与他看向一个方向。 许久之后,在林阁景惊愕中带着怀疑的目光中,青年陡然抬手挥袖,放出了一道幽绿光环将他套在其内,林阁景只觉那道幽绿光环在自己身畔落下后,自己所受的威压霎时就是一轻,顿时低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一会才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目光中隐藏戒备疑惑之色看向青年“其他事情,之后解释。”青年并未回头去看他的神色,却仿佛能够猜到他此刻心中疑虑,不等片刻就开口沉声道,“这是厉害的隐蔽术法,你千万不能稍动。若是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你先不要发声也不要……” 谁知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方才那传来巨大可怖的威压,蔓延着灵雾翻腾的半空之中,就霎时闪过一阵刺目的金光,一道身影不急不缓的自其中浮现,紧随着的是一道胸有成竹般,带着低笑有些嘶哑的声音:“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这里,可当真是废了我好大力气。” 林阁景听到这个声音还未觉得什么,可就在那刺目的金光完全散去,令他看清楚那金光之中浮现的人影时,顿时面色骤变袖中手指乍然握紧,瞳孔骤然缩了缩,怎么都没有想到来者竟会是此人! 竟是一年之前,他与永渊四处躲避的,轩辕一! “你以为如此粗陋的术法,就能让本座寻找不到他么?!”来者正是借着轩辕一的身体,实际却有渡劫期修为不知根底的那人,刚刚在半空之中站稳便看见这一幕,目光自青年戒备的面容上掠过,仅仅是落在林阁景的身上一瞬,就霎时挥袖将那幽绿的光环打破,乍然将林阁景本人自其中拽了出来! 站在他不远处的青年见他被拽出,立时面色微变重新浮起幽绿光芒,将马上要被拽出来的林阁景,再度裹在了一个牢固的大茧中,目光沉沉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认识他?” “我认识。”林阁景见他在如此剧烈的威压之下,仍可以活动自如且将自己救下,心中的疑惑早就难以忍受的满溢出来,却碍于此刻的情形不能开口问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应道,“他与我和永渊之间,乃是难以化解之仇。” “仇人?”那青年见他此刻开口,话语比方才冷了许多倍,知晓他对自己应当起了疑心,却也知晓此刻没法解释,只能略微低了低头道,“原来如此。” “这样的回答,当真是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若说仇人,我倒是当不起的。” 听到两人这么一番对话,“轩辕一”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目光深处渐渐变得奇异,紧紧盯在林阁景的侧脸上:“可是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却伴随在金丹期修士的身边,还仿佛要以命相搏来保护……倒是比那仇恨什么的,有意思的多了。” 大乘修士? 林阁景听到这句话落下,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沉,却并未开口对青年说些什么,而是一直将警惕的目光看向浮在半空之人,不到片刻就垂下头来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青年见他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这才悄然无声的松了口气。 然而在他这话一出片刻后,了解其中恩怨心中含着戒备的林阁景,和不知其事的青年,又渐渐觉得此人好似有些奇怪,青年心底更是升起深切警惕,见他明显更注意身边之人,就不等林阁景再开口说什么,就代替开口道:“你并非仙宗中人,是如何穿破护山大阵,抵达内门之中的?!”“护山大阵?”没听到林阁景开口,那人仿佛没什么耐心,手指一点过去便将青年身形禁锢,冷冷道,“这样的护山大阵,挨不住我的一剑!” 青年被他禁锢住身形,脸上顿时涌起一阵灵光,竟是片刻就破了他的术法,侧身挡在了功力低微的林阁景面前,指尖乍然浮起一支用灵力化成的长剑:“破我护山大阵之人,当真以为我仙宗无人,凭得你一人放肆么!” “三宗四国,果真不虚此名,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那人见他施术面上有着轻蔑之色,好似全然都不放在心上,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林阁景,仿佛是要自他面上看出些什么,又好似要将他此刻的神色记在心上,正要开口再度说些什么之时,却蓦然神色一动仰起头来,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过去,眸子一点点眯了起来,唇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就在他转过头没有多久,一直防备着他的青年,手中的灵剑也霎时散开,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般,林阁景见他们两人这样反应,猜测大抵是宗内的大能到了此处,今日面前这个轩辕一无法将自己带走,不由也暗中松了口气。 却不等这口气松至半截,耳边再度响起那人声音,清淡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杀意。 “只可惜这化契果……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本想就此给你吃了,奈何却有修士阻拦——”林阁景一听到他说的话,心中突地一跳,一股不祥的气息蔓延开来:“……化契果?” 青年微微皱眉,闻言便道:“便是化解契约之果。” 说罢这话,他不由停顿了片刻,方才缓缓再度开口: “你身上除了那双修道侣之盟外,可曾还有别的契约?” 林阁景心念电转,脑中闪过一个可怕念头,立时明白他话中之意,目光如电心弦颤动,骤然道:“这么说……他是要将我与永渊之间的道侣契约……” 青年闻言沉默片刻,与半空之中那人对视:“你来此,当真只为化契?” “不然是为了什么?”那人浮在半空之中唇角带着微笑,目光定定看着林阁景满含戒备的面容,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暗色,对峙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后退道,“也罢,既然今日有人阻拦,又是你的血脉之亲,也就证明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吃下这化契果,断了和那柄剑的因果与我在一起。” 血脉之亲?! 林阁景本来稍有些平定下来的心思,立时因为这四个字再度波澜起来,倒是将后面那人所说因果的话抛到了脑后,本看向青年失却信任空余警惕的眸子,也霎时变为了迟疑和困惑之色青年察觉到他的眸光却并未开口解释,而是死死注视着半空之中那渐渐消失的人影,身上大乘期的可怖威压终于释放出来,冷喝道。 “随便破了我护山大阵,怎能让你随意离去!给老夫留下!” “凡人之躯,莫要费劲了。” 眼见着青年要出手阻拦,本就在半空之中的“轩辕一”,骤然冷笑一声身形如烟般,眨眼间就完全消失在两人面前,话语中的森冷令人不禁胆寒。 “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们今日——都要死!” 林阁景听着他说出的话,只觉指尖渐渐窜起难以抑制的冷意,目光与那人对视之时,便见快要消失的那个人,一点点勾起唇角露出诡异笑容:“不过你与我终究会在一起的,不论是谁拦着都没有用……你与我一起的那一日,我一定会耐心的等着……” 第180章 亲长大伯 “此人可怕。” 察觉到那人的气息和身形远去后,青年蓦地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将林阁景身上的术法撤了下来,目光幽深的与他对视片刻,一字一顿问道。 “此人乃是渡劫期的修为,按理来说几乎要升仙了,但奇怪的是……他此刻为何还要四处走动,甚至寻找你的下落踪迹呢?” 林阁景见轩辕一能闯至此处,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好,闻言面色微变下意识低喃道:“竟是渡劫期……可他原本……” 青年听到他低声说出这话,面色微变立时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林阁景与他对视,面色沉凝:“此人,我认识。” 青年眉头深深皱起,目光紧盯着他,重复道:“你认识?” “不错。,’林阁景对轩辕一身份不曾有隐瞒之心,却并未在青年一问之下就说出来,而是话音落下停顿良久后,方才目光如电逼视着面前青年,手指在袖中渐渐握紧。 “但说出那人的身份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方才那人所言,有关与血脉之事——酒师兄这么长时间待在我身边,应当对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若将真相一直隐瞒已知蛛丝马迹之人,再多的信任也是无法支撑下去的,前辈自己认为呢?” 青年未曾料到他会说出这话,沉吟片刻后面上闪过苦涩,知晓有了今天这么一次,自己想要隐瞒下去再不可能,就挥袖走到悬崖边缘处,任由山风灵雾吹起自己凌乱长发,以及苍青色的衣摆。 “也罢……终究,是瞒不住多久的……”再度开口之时,他的声音已然变化,比原来的声音沉邃,更增添了几分沙哑,再度转过身来之时,那张年轻的面容仿佛融化般,一点点随风剥落开来,露出其后真正的面容来,“不管你如今是否记得,我终究是不能一直……一直隐藏着真面目的……” 在瞧见那人的真正面目,一点点出现在眼前时,林阁景本来满溢疑惑的眸光,却在下一个瞬间难以抑制,连手指都禁不住颤抖起来,薄唇开阖之间只能发出一点音节,显然是受了大的惊吓:“你——”便在他忍不住颤抖紧盯着对面之人时,距离悬崖竹海之外隔着几道禁制,正飘然落地剑尖指向对面之人,身着白衣剑气凌厉面容俊美的剑修,身上的剑气蓦地全然一收,眼神微动压低了声音喃喃道。 “……阿景。” 话音未曾落下,他便恢复淡冷神色,却挥袖下了石台,空余声音淡淡。 “此战认输。” 站在他对面的剑修乃是他此次对手,方才一剑被他打落已然想要认输,却没想到那人落地不等自己开口,倒是抢在自己前面认输了,一时间不由有些呆愣的抬起手:“等等,你——”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白衣人不曾回头,身形便如云雾一般,渐渐消失在了路上,回应之声愈发淡然。 “有事在身,下次再战。” 站在石台之上的剑修闻言,有些奇怪的站起身来,目送着那人身影没入灵雾,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便也跟着抬步走了下去,然而就在他走下台阶之时,高峻的悬崖竹海之上,着青衣之人面上正满是震惊,眼底却夹杂着几许欣喜之色,目光定定落在露出真正面容,正含笑看着自己的中年男子身上,口中喃喃道。 “……大……伯!” 露出真实面貌的林孤,此刻正是心情复杂之时,听他口中喊出这两个字,顿时心中宽慰几分,目光中更带几分慈祥之色,特意放柔了声音道:“小景……我猜的不错,你果真认得出我”“大伯……您当真是大伯!”林阁景怔怔的望着他许久,见他并未反驳还应了自己的话,面容和慈爱神色又与记忆中的林孤,除了那道伤疤外几乎一模一样,心中顿时涌起半是欣喜半是悲伤,难以抑制的情感,咬紧下唇立时跪了下来,话语几乎止不住颤抖,“小景……见过大伯!” “好孩子,快起来。”林孤见他骤然跪了下来,顿时脸上闪过一分痛惜,立时抬手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露出释怀之色,“这么多年了,在当初的那些事情过后,我本以为直到身死魂灭……都再也不能瞧见你了。”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时,他仿佛沉浸在了当年回忆中,眼底的杀意和悲切一闪而过,正让抬起头来的林阁景摄入眼中。 “大伯……”确认了面前的人便是在自己幼年之时,与父母一同护着自己的大伯,林阁景禁不住想起当年小院中事,心中颤抖之下连话语都模糊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林孤试探着道,“您还活着,那我父亲……” 两人初初相认不等一诉别情,林阁景就骤然抛出了这个问题,顿时让本来还面带微笑的林孤,面容上的欣慰之色缓缓淡下,目光炯然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当年之事,你当真……想要知道么?” “是,还请大伯……告诉我全部有关当年之事!”林阁景听出他话中迟疑之意,顿时咬牙再度跪了下来,神色斩钉截铁的沉声道,“阁景已然不是小孩子了,一直想要知晓的真相,只有大伯才能清楚告知!” “也好。”林孤见他再度跪了下来,明显是不得到答案就不准备起身,不由目光复杂了看了他许久后,却骤然开口问了一个与方才两人话语,近乎毫无关联的问题,“与你结下双修道侣之契的人,可是你真心所愿相信之人?”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问这句话,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顿时一怔,然而在话音落下不到片刻时间,他已然回过神来垂下头去,十分笃定的拱手应道。 “是,大伯。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为相信的人。” “仿佛仅仅是转眼之间……你就已然是这样的年纪了,竟然还有了真心相许的道侣……倒是令我不得不惊奇了,也罢。”林孤目光定定落在他乌黑的发顶上,在确认他话中满满认真之后,眼光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奇异,却蓦地抬头落在了他身后不远,仿佛全无一人的山石之后,声音冷了几分,“既然来了,何必躲藏,出来罢!” 就在他这几个字出口之时,林阁景霎时心中一动,回过头来去看背后山石,却正好对上那人幽紫眸子,眼底禁不住闪过几分惊喜,未曾想到白衣人竟不知何时回来了,立刻开口唤道。 “永渊!” “察觉你气息紊乱,吾便立刻过来了。” 白衣人幽紫双眸如同深渊,抬步走到青衫人身边将他拉起,他一来便见那人面对的中年男子,身上气息深不可测十分可怖,顿时提起心来一直躲避在旁,准备看清情形将那人拉到自己身边,却没想到不等自己完全隐蔽下来,就被中年男子叫破行藏,只好心带警惕的现出身形,立时落在了林阁景身边不远。 待看清那人此刻正是跪着的,面上的神色也并无恐惧,白衣人的面容不禁微微变化,心中猜测此人大抵不是仇人,却还是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许久,见他全身上下并无什么伤痕,才松了口气般柔了声音,问道,“可无事?” “我当然无事。”林阁景见他出现在自己身畔,知晓乃是那人察觉自己心思浮动,这才立刻前来与他相见,唇角不由漫起一丝微笑,将方才面对轩辕一的惊惧压下,看向神色慈爱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对了,还未介绍……这是我父亲的族兄,当年一直对我很好的大伯。” 白衣人自进宗之后,便已察觉此人气息不同,却碍于他和林阁景身上,仿佛有着相似气息,因此一直没有戳破其用心,此时一见身着青衫的中年修士,又听耳边传来林阁景的声音,面上闪过凝重之色,持剑行了礼沉声道:“见过……大伯。” 林阁景一听到他说出这四个字,想起两人已然是道侣,此次却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妹妹之外,两人应有的亲眷长辈,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顿时涌起了一丝红晕来,不自禁抬手去拽那人雪色衣摆,下一刻却被那人紧紧握住了手指。 “剑修……你越长越大,倒很像你的父亲。”林孤看着他们两人十指相扣,一副十分亲密不分你我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目光定在了白衣人手中持着的长剑上,蓦然道,“最后,连道侣都与你父亲一般,选了个剑修。” 第181章 报此血仇 林阁景闻言微微一惊,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好奇问道:“母亲……母亲是个剑修?” “不错。”林孤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目光慈爱,话语带着几分回忆之色,“你母亲当年,乃是万剑仙宗的弟子,是轩辕一族的支脉,因身份低微被嫡脉排挤,出山历练遇到了你父亲,后来他们两人结为道侣,不久你与你妹妹便相继出生了,后来……后来之事,不说也罢。” 未曾想到母亲当年乃是万剑仙宗的弟子,林阁景顿时心中一禀,不自觉侧过头来和那人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面前的林孤,方才前来威逼自己的人就是万剑仙宗的少宗主轩辕一,谁知不等他开口之前,林孤的声音却再度响彻耳边。 “对了,怎只见你一人,小瑾呢?” “小瑾……” 林阁景早料到他会问起林阁瑾,咬了咬唇立时松开了白衣人的手,面带歉疚在林孤惊讶的目光中低身跪下,沉声道。 “大伯,都是我的错,小瑾……小瑾本一直与我在一起,本来一直是好好的,后来在我与永渊双修大典过后没有多久,就突然失踪……此时已然失踪几年了!” 林孤没想到只是随意一问,竟是问出了这么个结果,顿时神色骤变失声道:“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不要遗漏!” “是,事情是这样的……” 林阁景有了记忆之后心中就对当年在幼时,对自己十分照顾的大伯很有几分依恋之情,这时突然见到林孤未死且还一直担忧着自己,心中蕴着一直找不到胞妹的苦闷和彷徨就溢了出来,闻言眼眶微红低声诉说了此事始终,随即垂下头来便是沉默不语。 白衣人察觉他心情低落,幽紫色双眸闪过一分痛惜,低下身来抬手箍住他的肩膀,指尖拂过那人冰冷白皙的脸颊,虽然只字未言却有无声慰藉。 林孤听了林阁景那一番话解释,此时又见那林阁景这般郁色,知晓他并不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因为太过在意而隐藏在心底,不禁心中叹息示意他起身再说:“这么说的话,你也不知,小瑾失踪究竟是因为何事?” 林阁景低垂着头没看见他的动作,白衣人则眸色微暗手臂稍稍用力,将怀中人半抱着让他站起身来,片刻之后青衫人才稍稍回复心思,抬头直视着林孤低声道:“是……虽说我此时已有两个猜测,但是都不能确定……” 林孤本来并不抱着什么希望,却没想到他当真有林阁瑾失踪的线索,立时转过身来声音沉凝道:“说说看。” “第一个猜测,便是小瑾与她私定终身的……那个魔族走了,至于那个魔族到底是在何处……我却并不清楚了。”林阁景抿了抿唇,强自定了心神之后,便开口叙说道,“第二个猜测,则是小瑾被当初那些觊觎我体质的林氏中人,抓走了!” “言之有理。” 林孤闻言皱起眉头沉吟许久,终是点了点头抬步走到悬崖边缘,目光远远的朝着真神仙宗之外的方向看去,目光深邃沉凝黑的望不见底。 “虽说多年以前的那场大战后,我便与你的祖父一同退出林氏,更是自立门户成为真神仙宗太上长老,许久不曾知晓亦或是管过林氏之事了,但倘若小瑾当真被关在了林氏之中,只要等我一去查察便可知晓。” “如此甚好。”林阁景一听面前的大伯可以即刻入林氏,详查林阁瑾是否被抓进了林氏,面上顿时涌起几分惊喜之色,快步上前走到林孤身后几步之远,咬住下唇轻声试探着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小瑾若是落在了林氏手中,会不会因为我的原因……有生命危险……” “若是他们当真抓了小瑾,为了引出你,定然不会危及她的性命。”林孤知晓他担心这件事,转过身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之后却又隐带忧色,“不过若是如你们所说,带她离开之人乃是魔界之人,那——”林阁景闻言,眉宇之间闪过笃定决然之色,不曾犹豫便开口说道:“就算带她离开的乃是魔界之人,我身为兄长不管会用多少年岁,也一定要找到她的下落!” 林孤本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乍然听到林阁景说出这句话,眼神变幻之间面容却有些模糊,话语之中却是极为欣慰:“你有这般心思,身为她的兄长,也就问心无愧了。” “林氏中事,还望大伯费心了。”林阁景拱手对林孤行礼之时,念及金合欢嘱托他的事情,薄唇开阖之间便多了句话,“其实还有一件事,阁景想请大伯帮忙。” 林孤听他话中满是客气,面上故意露出不满之色,待到林阁景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方才也露出笑容道:“多年不见,果真是生疏许多,你我本是叔侄,何必用帮忙两字……若有事情,便说就是。” 林阁景与林孤多年不见,本因时间太久而有的几分生疏,却因林孤的话而减轻许多,闻言便不再隐瞒道:“是……阁景有一个过命之友,与林氏如今的嫡脉,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哦?” 林孤未曾想到两人再度相认,不等多久林阁景便提起此事,眸中神色微微凝滞看向他清秀面容,毫不意外的在他眼底深处发现几分执拗,他不由想起在林阁景幼时林氏众人的种种可憎面目,以及林阁景兄妹两人父母之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明白了林阁景心底,那不想掩饰和难以释怀的仇恨。 想到了这些事情,此时听到林阁景所说,要为一位要报复嫡脉,更有着血海深仇的朋友帮忙,林孤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再度开口之时神色稍沉,问道:“你的意思是?” 林阁景不曾犹豫,立时低身应道:“阁景想让大伯帮忙,给阁景这位友人一个合适的身份,去接近林氏嫡脉,报此血仇!” 林孤眼神复杂,定定看着他,良久叹息一声:“看来,你当真是恨……那些林氏中人……” 话音落下,他不等林阁景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兀自再度叹了口气,侧过身来低声允诺道:“也罢,当年之事……我总该向他们,讨一个结果——这件事情,我应你就是。” 在林阁景诉说这件事后,便有些担心林孤会不同意,此时听他虽然叹息出声,却并无阻拦之意,顿时松了口气:“多谢大伯。” “你我之间,不必再说这些。” 林孤听他这话摇了摇头,目光仔细自他脸上划过,仿佛是在他身上寻找着,某些已然逝去多年的影子,话语之中慨叹之色愈发浓烈。 “当年你父亲母亲死后,我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你与你妹妹身在凡间生活,后来被林氏余孽所知,仍旧是找到了当初深藏之地,我接到消息出关之时不见你们踪迹,一直以为你们早已然……却没想到还有一日竟能再度相见,你也已然是金丹期修士有了道侣……” 林阁景见林孤面上痛色愈深,猜测到他心中介意的,还是自己的父母死去,以及自己与胞妹流落之事,心中柔软几分抬步上前,开口低声劝慰道。 “大伯当年已为我和妹妹竭尽心力,甚至差一点有生命之危断送大好仙途,阁景感激大伯的恩德还来不及,大伯就莫要对其他的事情心存歉疚多思多想了,阁景和妹妹受不起的。” 林孤见他神色柔和目光清澈,神色与当年族弟相似的模样,收起了痛色多几分慰藉,抚了抚他面颊边的发丝道:“转眼间多年过去,你一直不曾有过亲族长辈,却长的这般温和……真像你的父亲和母亲,令我不自觉想起了少年之时,与你父亲结伴游历时的事情。” 说罢这话,他瞧见林阁景眼底顿时绽出光芒来,唇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了几分,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人,突然出口相邀道:“倘若你们有些兴趣,不如今日到大伯洞府去喝酒,如何?” 话音未落林孤便见林阁景点头,白衣人则眸光柔和的看着道侣背影,任由他清朗的声音在悬崖之上回响:“大伯相邀,阁景怎敢推诿?” 第182章 突破元婴 白衣人清冷淡然的声音,则不等林阁景的语调完全落下,就不急不缓响起:“愿一同前去”林孤见他答应的干脆,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爽朗笑容:“好小子,够爽快! 随我来!” 三人一同到了林孤的洞府之中,取出灵酒一边喝一边说话,一直喝了整整三日方才告一段落,林孤喝酒不用灵力化开酒意,就算修士酒量比凡人好了许多,可喝了好几大缸酒后,林孤还是禁不住醉意沉沉睡去,面容之上的神色残留些许慨叹。 林阁景见他已然烂醉如此,不由轻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挥袖将薄毯覆盖在他身上,目光有些恍惚的喃喃说道。 “大伯已然是大乘期的修士,却没想到还是会喝的如此烂醉……想必是心中一直惦念当年我父母之事,今日终于与我相见又得知妹妹消息……这么多年过去,大伯当真不易。” 白衣人走至他身边,抬手握紧他的手指,沉声道:“你我时日还长,好好孝顺便是。” “说的也是。”林阁景闻言勾了勾唇角,点头应了后就想起今日之事,立时转过身来直视他道,“对了,今日之事,我还尚未与你说。” “何事?” 林阁景拉着他坐在桌案后,沉吟片刻,方才将今日之事全然告知:“大伯身为大乘期修士,本不准备这么快暴露身份,今日是因轩辕一独自一人前来,将宗门禁制破去想要将我抓去,大伯这才出手将我护住,让轩辕一未能得逞。” 白衣人闻言,目光微凝:“你说……轩辕一?”“不错。”林阁景点了点头,不等他再度发问,就接着说道,“虽不知他此次前来,是不是因为剑族之事被察觉,可这一次见到轩辕一,他的模样……总让我觉得有些……有些奇怪。” 那双幽紫色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声音如往常般淡冷无波:“有何异状,你说便是。” 林阁景一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神色就变得有些奇异,又思索了许久方才缓缓道:“他的修为不对,气息也不对,还有说话的方式,以及……以及神情……和当初我们认识的那个轩辕一,好似都不一样……” “修为气息,乃是修士根本。” 白衣人听到他的这些推断,面上的神色不着痕迹的一动,目光落在醉倒的林孤身上,骤然问道。 “他的修为,可是到了大乘期?” “不止如此,他的修为……已到了渡劫期。”林阁景抿着唇摇了摇头,念及此事时,目光多了几分忧虑,“当真是奇怪至极,不论是多么厉害的丹药,亦或是有长老传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可能让一个只有元婴期的修士,一下子就到了渡劫期呢?” 白衣人眸光深不见底,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沉声道:“其中有异。” “况且还不止修为一样,别的也……”林阁景听到他说这话未曾附和,仅仅是一直垂着头思索缘由,想到一半的时候蓦地闪过一个可怕念头,顿时抬起头来与那人对视一眼,怔怔道,“莫不是——”白衣人与他对视,眼底光芒骤闪,几乎同时开口。 “夺舍。” “夺舍?!”同样的两个字落下之后,洞府之内顿时化为一片静寂,林阁景的呼吸忍不住粗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在袖中一点点握紧,沉吟良久后又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不对,若说轩辕一今日前来,已然是被夺舍了,有两点解释不通。” 话音落下,他迎着那人的目光,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 “第一,轩辕一乃是万剑仙宗少宗主,他的父亲乃是万剑仙宗的宗主,怎么可能随意就令儿子被夺舍?倘若连少宗主都被老怪夺舍,那么万剑仙宗之内岂不已然大乱,但真神仙宗之内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消息,因此这一点推测难以被证实是真的。” 白衣人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罢,就骤然接了他的话一字一顿道。 “第二,他虽是渡劫期修士,却依然认得你。” “不只是我……他前来之时,话语之间,也同样提到了你。” 林阁景一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即使是知晓那时有林孤在侧保护,也仍旧忍不住脊背发凉寒毛倒竖。 “话里话外,他对你我都有着很大敌意,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脱多赖大伯在旁护佑,如今我们还在宗内尚好,倘若一旦到了宗外之地,恐怕他定能察觉你我气息,以他如今的修为,若要将你我毙于掌下……不费吹灰之力。” 这句话说罢之后,两人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虽然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林阁景却忍不住朝前靠了靠,直到被那人抬臂完全揽入怀中,才稍稍松了口气反手将那人抱紧,将心中寒意惧色缓缓埋进内心深处。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之后,青衫人酒意有些上头,正模糊着将要睡去时,却听那人低沉声音,乍然响彻在自己耳边。 “你乃林氏中人,与大伯一般,乃木系法修——自今日后,你就跟随他左右,不得稍离。” 一听到这句话,昏昏欲睡的林阁景顿时清醒过来,扣紧了他的手臂目光直视着他,知晓他这样是想完全保住自己,心中顿时涌出焦急和担心来,一字一顿认真问道:“我跟着大伯,那你呢?” “比武之处,有太上长老镇压,若他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白衣人眼光幽暗森冷,反手扣紧了他的手臂,沉声道。 “三月之内,必破婴障!” 林阁景听到这些,知晓那人同样有长老保护,这才松了口气低喃道:“这样也好……” 修长冰冷的手指抚上薄红唇角,气息纠缠之间连向来冰冷的声音,都莫名多了几分温柔之意:“吾不在侧,自己小心。” 青衫人抓了他的手,长长的眼睫垂下,低应:“我知道。” 第二日一早,两人暂且与已清醒的林孤分开,回了内门所有的洞府温存几日,青衫人目送着道侣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终究不曾提起轩辕一所说有关化契果之事,随后便一直跟随在林孤身边学习术法。 月余时间眨眼变过,林阁景的术法也稍稍有了些突破,便发传讯玉剑给金合欢告知林氏中事,不久就将一直懒洋洋的青年安排入了林氏,出乎林阁景意料的是青年换了个身份入林氏后,黑衣剑修却未曾跟随他一起进入林氏保护于他,反倒是突然离开了真神仙宗所在之地,仿佛是出外历练寻找磨剑之地去了。 林阁景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终究不过是个不大熟悉的朋友,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暗叹一声随着林孤闭关开始潜修。 不等多久后又是两个月过去了,某一日清晨凡间太阳还未升起,身处石室之中的青衫人,紧闭着的双眼蓦地睁开看向外间,本来平然无波的神色也跟着骤变,立起身来快步走出石室,朝着外间朝霞升起的方向看去,抬起手来握紧脖颈上绽放灵光的小锁,低喃着道。 “气息……是永渊!永渊突破元婴期了!”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面上神色也没有收敛,一个淡然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几分隐藏极深的赞赏:“不错,的确是剑婴期修士的气息,他已然破了剑修的婴障,待到过了心魔劫,就该是个剑婴期的修士了。” 林阁景闻言微微垂下头来,唇角带着几分微笑轻声道:“上一次永渊与我相见之时,便说三月之内可破婴障,那话果真是没有多说……” “他倒是很有把握,也有几分剑修的天赋。”林孤走到他身边与他看向同一方向,神色不变目光悠远的缓缓说道,“不过他在我真神仙宗内突破剑婴,以后就再也用不上那荐子令了。” 林阁景本来提起此事,就是准备前去瞧瞧,闻言刚要开口的话一顿,念及当初两人一同进宗,都是因荐子令之故,顿时有些讶异的问道:“用不上荐子令……内门弟子大比未过,大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事与大比无甚关系,他既已经突破元婴,按理来说只要是宗内弟子,内门弟子的身份定然稳固。” 第183章 亲传弟子 林孤听林阁景这么问就知晓他因刚进宗内,大抵不知有关内门弟子身份之事,便开口稍稍解说了一番后,转了个话题含笑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宗内也有几位修为高超的剑修长老,可是多年没能找到一个根骨好的弟子,如今你的道侣如此年轻就破了婴障,那些剑修长老必然已经坐不住,之后的事情,我不必说你也应该知道了。” 林阁景闻言唇角微微弯起,心中倒是因为这话轻松许多,吐了口气后握紧手指道:“若是这样……得了个内门弟子的名号也好,至于亲传弟子……永渊出身特殊不会拜长老为师,估计那些剑修长老要白跑一趟了。” 林孤听到这样的缘由,略微一怔后神色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骤然落在他身上:“原来如此,不过他当不了亲传弟子,你却是可以的。” 林阁景没想到说着白衣人,话题却又转回了自己身上,心中有了猜测却不能肯定,顺势含笑问道:“大伯的意思是?” 林孤定定瞧了他许久之后,不曾移开眼光面上温和更深,念及这几月来林阁景的天赋,又回想起当年林阁景的父亲,叹息之中带着几分笃定道:“若是你的父亲还在,以他的天赋,如今也最少也是大乘期的修为,说不准此时已到了渡劫期……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在此,索性便代你父亲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林阁景在他说出这话之前,已然心中有所预料,更何况他心中并无什么不愿意,闻言立时低身跪了下来恭敬应道:“若是大伯愿意,阁景自然十分欣喜……大伯也知晓,阁景除了妹妹之外,也没有什么亲人了……能拜大伯为师尊,已然再好不过!” “你既然这样说,我就心中有数了。” 林孤见他答应自己又立刻行了礼,不由老怀大慰抬手令他起身,含笑嘱咐道。 “你的道侣已突破婴障,到时定要举行元婴大典,正好便与你的拜师之礼一同,也不必太过麻烦扰了其他长老,内门长老那里我自会打招呼,你潜心修行就不必操心这些了。” 林阁景听到面前的林孤这样说,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喜悦之色,低身行礼道:“阁景谨听大伯吩咐。” 林孤见他面上带了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回洞府,却看见他站在原地,面有难色一动不动的,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心中念头一转,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失笑着故意道:“话既说毕,你也该回去练功了,怎么站在这里不动?” 林阁景自察觉到那人突破婴障的气息,就立时准备前去看看情形如何了,与林孤说话也是好容易耐着性子的,此时话都说罢就想要前去,可碍着林孤未曾允准有些踌躇,声音也低了几分:“大伯……我……” “也罢,既然你想要去看他,我也不准备拦着你。”林孤回转身体含笑望着他,见他着急的模样,饶有兴趣的瞧了一会,方才摆了摆手任他离去,“要去,就快去罢。” 林阁景眼光顿时亮了,忙朗声应道:“多谢大伯!” 就在他挥袖转身化为一道翠色光芒时,一片淡紫色的光晕也跟着自他脖颈后飞起,化作一只拇指大的蝴蝶随着他而去,正是着一段时日一直与他一同修炼,好容易才出来玩耍的小幻蝶千寻。 林阁景心中急着去看白衣人,瞄了一眼幻蝶入脚下竹海,知晓在宗内不会出什么事,也就化作华光不一会就到了洞府外,不出意料的察觉到附近有些许生气息,大抵是在白衣人突破之后闻讯而来的剑修长老,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的抬手将门推开,正好迎来一阵扑面森寒的熟悉剑气,以及一道带着柔色的淡淡眸光。 没想到那人就立于院中,手中持剑仿佛正在等候自己,林阁景禁不住低呼一声,唇角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快步上前走到那人身边打量。 “永渊!” 白衣人刚刚突破婴障又渡过心魔劫,身为剑修,也不存要立刻打坐以防修为不稳之事,此时已然突破到元婴后期的灵识覆盖整个小院,不过多久就感觉到了道侣熟悉的气息,便未曾立刻入洞府调息而是立于原地等待,果真不到片刻就见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容,眼底的光芒也禁不住柔了几分。 “阿景。” 林阁景站在他面前仰起头来,握紧那人冰冷修长的手指,目光柔软温和声音轻轻道:“恭喜你……突破婴障,进入剑婴期。” 白衣人向来波澜不动的面容,闻言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声音不着痕迹的缓下几分,话语冰冷之中透出几分柔意:“照你的修为,不到十年,也定能破关。” 林阁景听到他的话,知晓他是在安慰自己,尚未能突破元婴,莫要心急之事,唇角笑容渐深,应道:“我身为法修以后突破元婴,可是要闭关个一年半载,方能将自己的修为稳固下来,可不如你突破这样容易。” 白衣人稍稍用了力气,将他轻轻搂在怀中,声音低沉悦耳:“到时,为你护法。” 林阁景伏在他肩上,敛下眉眼笑道:“这是你说的,莫要反悔。” 白衣人神色不动,应道:“自然。” 两人相拥默默温存了一会,林阁景方才站直了身体,朝着上方半空中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对了,我方才从大伯那里回来,察觉外间有长老等着收你为弟子,我们现下乃是真神仙宗的内门弟子,虽说你因为许多原因不会拜师,但面子上也要出去应付一番,你我之后才好说话“吾知晓。”白衣人眸光深邃的点了点头,身上剑婴期的灵压释放而出,握紧了那人的手朝半空而去,“既如此,陪吾同去。” 林阁景含笑点了点头,跟随在他身后而去,两人的身影化作一道光芒,刹那之间扬起一片清风,哗哗的将脚下的竹海压下,瞬时消失在了小院之中。 一月之后,真神仙宗内门,层云峰顶大殿。 巨大的宝器灵钟九响之后,立于阶下的众多内门弟子,都转过眼光朝着上方看去,目光之中有着许多羡慕之色,时不时还嗡嗡低声讨论起来,眼见着大殿门前出现众多长老身影,方才慢慢的闭了口低身行礼。 待众人之间的声音渐渐落下,立于大殿边缘的白衣人,幽紫色眸子闪过一道暗光,落在了身边不远处身着青衫,垂着头面带微笑的林阁景身上,修长白皙手指握紧腰间青雀,薄唇极淡的露出一丝柔和。 林孤着一身极长带着暗纹的苍青衣衫,显然是以往未有的华贵打扮,连面上一直存在的疤痕也淡了几分,目光看向不远处同样身着长衫,正恭敬立在殿门之前的林阁景,有着几分怅惘怀念和更深的期许之色。 “自今日起,你便是真神仙宗第九十代亲传弟子,道号清景。” 在林孤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峰之时,林阁景神色严谨的低身跪下,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之后,清朗的声音跟着在山巅回响。 “徒儿拜见师父。” 林孤点了点头,满意的抬起手来,示意他起身:“起来罢。” 林阁景闻言低声应是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跟随在林孤身后,不一会就入了大殿内关上殿门,任由背后几位前来主持大典的长老,朝殿外众多内门弟子宣布他的身份,以及招待其他前来观礼的长老。 行完礼的师徒两人进了大殿后,林阁景还未稍稍松气开口说话,就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强光,紧接着便是几道令人惊惧的气息,一闪而过落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化作三个身影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知晓此时出现的大抵是与林孤同辈的修士,顿时敛下眼帘神色愈发恭敬起来。 林孤目光温和的看了他一眼,与刚出现的几人拱手行礼后,便含笑开口介绍道。 “这几位乃是为师的师兄,你可唤作师伯,若是以后为师不在宗内,你有危急之时可寻找几位师兄,代替为师护你平安。” 林阁景抬步上前,低身行礼道:“清景见过师伯。” 第184章 神魔秘境 立在林孤身前不远处的三人,居中一个身着白衣面容苍老,身上气息却是最为温和,立在白衣老者两边的人,则是两个看起来都是青年,一个面容粗犷好似健壮大汉,另一个身量纤弱犹如白面书生,闻言第一个朗笑着看向林阁景,开口玩笑道。 “林师弟,这么多年来不见你收弟子,现下都是太上长老的辈分了,你却收了个弟子,莫不是故意要带着弟子来,将小弟这里的好东西都拿走?” 林孤听到那样子像是白面书生修士的话,神色多了几分温和,含笑望了林阁景一眼,沉声道:“二师兄言重了,多年不收弟子,是因心结所致——如今收了小景为弟子,我的心结终于打开,修为也可不再压制,待过一段时日闭关后,当可平安度过心魔劫,将修为升至渡劫期。” “如此这般,最好不过。” 他的话音落下没有片刻,居中的老者便抬手抚须,望向林阁景与林孤的眼光柔和,话语之中也多了几分欣慰,开口道。 “为兄多年来一直担心你的心魔劫,如今有了这位可解你心结的师侄,终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为兄也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了。” “大师兄说的不错。”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大汉,闻言大笑几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林阁景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既然师侄帮师弟解了心结,又是和师弟乃是有着血缘之亲的后辈,今日拜师我等就定要送上一份厚礼了。” “师弟说的不错。” 眼看着林阁景神色之后有些错愕,被自己的师兄拍的几乎矮了一截,林孤眼底终于浮现几分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平日轻松许多,那一开始开口说话白面书生般的修士,唇角含着一丝笑容自袖中取出一物,用灵力托着漂浮到了林阁景面前。 “清景师侄的修为已到金丹后期,又是单木灵根真神乃是牵丝竹,眼看着便要突破婴障成木系元婴,师伯索性将这一段天影竹赠你,在你成婴之时服下此物可涨你牵丝竹威力,未成元婴之前也可作为厉害法宝蕴养丹田中,愿你好好使用可莫要将它闲置。” 林阁景听到天影竹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惊,知晓此物乃是上古五大竹中,极难寻到的天影仙竹,心中有几分惊喜的抬起双手,接住那一截绽着淡青色光芒的竹节,恭敬道:“多谢二师伯。” “二师兄送的这东西可着实不轻,这么一比,小弟准备的东西倒难以出手了。” 那大汉见林阁景收起天影竹,抬手挠了挠头哈哈笑了一声,仿佛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也跟着挥袖甩出一个小玩意,朗声道:“师侄,此玉佩就是个小玩意你自己拿去玩罢,至于功用……只可抵渡劫期修士一次全力攻击,一旦挡过便会全然碎裂开来,再也不能用了。” 听到可以抵挡渡劫期修士一次攻击这几个字后,林阁景顿时心中闪过喜意握紧那玉佩,知晓面前这几位长辈已然知晓自己所遇之事,这是要借着拜师之礼给自己救命之物,心中的感激顿时更多了几分:“多谢三师伯赠物!” “你们两个送的东西都还不错,冲关之物和保命之物既然都有了,那老夫便索性送一些别的罢。” 老者见身边的两个师弟都将东西送出,含着微笑看了林阁景一眼之后,抬起一根手指沉声一字一顿道。 “上前来。” 林阁景将手上的东西都收好,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林孤,目光中有着几许询问之色,林孤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唇角含笑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去罢。” 林阁景神色更恭敬几分,低身应道:“是,师父。” 眼见着林阁景走到自己面前,神色十分恭敬没有怠慢的模样,白衣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处,白光闪烁之间一圈涟漪泛起,巨大的灵压在殿内只出现了一瞬,不等下一刻就陡然恢复了以往模样。 林阁景只觉眉心处骤然一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老者收回手来,悠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道术法乃是老夫成名之术,其中藏着老夫渡劫期修为的一次出手,若是有人危及你的性命,你在用二师弟的玉佩抵挡攻击之后,便可借这一道术法逃得性命。” “多谢三位师伯厚赐,弟子一定会孝顺师尊,不忘师门栽培之恩!” 三人看着林阁景始终恭顺有礼,又知晓他和林孤之间渊源,面上都浮现了几分满意之色,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三人话音落下,居中的老者抬起眼来,目光与林孤对视,声音沉沉嘱咐道:“拜师大典已过,师弟既心结解开,也该前去闭关,莫要空费时日。” 林孤多年以来都被几位师兄教导,更何况多年之前正是这几位师兄,将他自林氏中救出,待他拜入师门之后又悉心教导,自己今日方能突破至大乘修为,闻言不敢怠慢的正了神色,忙沉声应道:“谨遵师兄教导。” 等林阁景跟随在林孤身后再出大殿,又招待了其他的长老离去之后,拜师大典方才算是告一段落,一直紧绷着身子不敢有丝毫差错的林阁景,顿时忍不住松了口气握了握手指,回首之时怡好碰到这一整日都在附近观礼,白衣人深邃中带着几分柔色的眸光,唇角忍不住泛起笑容刚要抬步过去,耳边却乍然传来林孤沙哑低沉的嗓音。 “阁景。” “师父。”既是听到林孤开口,林阁景陡然面色一肃,和那人远远的对了个眼神后,回转身体敛下眉眼应道:“可有事吩咐?” 林孤方才瞧见了他们道侣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眉宇之中有着几分极淡的笑意,深处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挥袖转过身来注视着他乌黑发顶,谆谆话语之中有着藏不住的慈爱。 “从今以后,你就是为师的弟子了,为师心中十分高兴,也想尽为师所能,一直护你平安,只是……今日之后,为师的心魔劫马上该至,必须要立时闭关寻求突破,在闭关之前,为师有几句话要嘱咐与你。” 林阁景一听林孤要渡心魔劫,马上要闭关之事,终于知晓白日见到的那几位师,伯,果真是对林孤闭关有了些预料,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方才给了自己那些东西,心底顿时再度紧绷起来:“请师父言讲,徒儿洗耳恭听。” 林孤抬眼端详了他一会,抬手示意他不必行礼,目光直视着他沉声道:“你的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倘若在宗内水磨工夫,十年之后也必然可至元婴期,只是为师见你与你的道侣,心中皆有挂碍不能等待太久,因此……还有一条路你可走。” 没想到林孤提到了突破之事,林阁景正碍于自己的修为升得太慢,又不敢多用天才地宝提高修为,闻言忙道:“师父若有办法,还请示下。” 林孤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要自己的另一条路,不仅轻轻的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更深担忧,却并未在话语中卖关子,而是直接告知他道:“三日之后,神魔秘境,便该再度开启。” 林阁景听到神魔两个字,心里蓦然一跳:“神魔秘境?” 林孤点了点头,眸光悠远:“此秘境称之神魔,乃因其传说曾为神魔墓地,所以得名。” “神魔……墓地?” “不错。” 林孤眉眼沉郁的点了点头,目光自林阁景面上掠过,落在了后山方向的更深处,半空浓郁的白雾隐约漂浮山峦,却看不清究竟情形如何的地方——直到已然拜了林孤为师之后,林阁景方才知晓那些地方乃是真神仙宗之中,那些渡劫未过兵解成为散仙的长老居所,被重重的禁制和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包裹,平日里没有宗主亦或是太上长老的的令牌,不管是内门弟子亦或是亲传核心弟子,都不能靠近那里。 远远眺望着那些山峦不知多久,林孤方才再度幽幽的开口解释道。 “此秘境于百年前被一内门弟子发现,后几位散仙长老一同出手,令其成为我真神仙宗特有小秘境之一,虽传说乃是神魔墓地,却未曾当真有人见过神魔尸体,之中宝物甚多却凶险非常,但内门弟子许多愿入内历练,犹如你这般快要突破元婴,亦或是元婴后期突破化神,若能在其中突破,将会得到秘境稳固提纯灵根,是修士梦寐以求的所在,不知你是愿意去那里突破,亦或是留在洞府之内?” 第185章 不祥预感 稳固……灵根? 林阁景一听还有这样的好处,顿时惊讶的稍稍睁大了眼睛。 修士的灵根一出生便无法改变,当初三师兄公玉辛被打碎了灵根,若不是用难以得见的九转焚心莲莲子,恐怕当时就会直接殒命而亡,更不要提若是要重塑一个人的灵根,不仅要找到多少天才地宝来用,更要其他的修士没有私心的倾力相助,可见一个人要改变先天灵根,到底会有多大的难处,而那个名为神魔的奇怪秘境,却是可以将灵根变得更加纯净,且改变灵根纤细的状况么? 想到这里,林阁景心中立时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应是之时,脑海中却闪过轩辕一的面容,心底的警惕戒备顿时涌了上来,即使他现下有了一些保命之法,可他没有把握用那些东西,在轩辕一再来之时同时护住他们两人,因此有些迟疑。 “若如师父所言有这样的好处,弟子自然是愿意在秘境之内的,只是弟子担心……” “你心中担忧之事,为师也曾想过。” 林孤心知他所想的是什么,目光回转再度落在他身上,沉声道:“不过那处秘境在宗内隐藏极深,且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化神期修为以下方能入内,想必那个想要抓你的渡劫期修士,在你入内之后多半寻你不到,你大可与你的道侣一同前去,也好多作历练突破元婴。” 听到那处秘境不仅在宗内开启,更是有着修为限制,林阁景几乎瞬间松了口气,知晓己般修士不应害怕厮杀,但修为相差太多的性命之忧,却最好是在修为提高之后,方能看做磨刀石来用,舒了口气后笃定道:“既然如此,弟子愿前去秘境之内!” 林孤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说罢这话后却并未立刻离开,而仿佛欲言又止望着林阁景,青衫人察觉到这般眼光,顿时知晓面前师父应当还有担忧,关于自己未曾解开,索性再度开口问道:“师父可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今日拜师之前,我曾去见了师父。” 林孤的师父乃是一位七转散仙,更是真神仙宗内修为最高之人,林阁景几乎瞬间悚然一惊,手指都忍不住颤了一颤:“师父去见了……师祖?” “不错。” 林孤想起那时为了收徒,特意前去拜见师父的情形,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声音多了几分晦涩:“师父长于天机算筹,又已然是散仙之身,那时曾为你算了一卦,说你命中有一劫,连为师也难将此化解。” 林阁景心中顿时一沉,下意识重复道:“有……一劫?” “为师也为此,特意问过师父。”林孤再度极轻的叹息了一声,眼光落在不远处白衣人的身上,声音将特地用术法完全遮掩,没有让那人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师父那时说,那一劫何时来,如何来,虽算不出来,但你若迎难而上,就可夺那一线生机。” 林阁景听到一线生机这几个字,眸中光芒一闪,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徒儿愚钝,望师父说清楚些。” “天机不可泄露,为师不能与你说的太多。” 林孤稍稍垂头眯了眯眼睛,声音愈发压得低沉如丝,每一个字仿佛都沉若千钧。 “只是照为师猜想,这一劫定然还是与那一次,想将你抓走的那人因果,不论你身在何处终要再度遇上,为师现下的修为不能在那人面前,一直护你周全,然而就算有这一劫,为师也不一定能够在你身边,因此今日你的师伯方会送你那些东西,你自己定要好自为之才是。”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不知沉默多久,林阁景带着清朗的声音,方才再度低低响起:“多谢师父提醒。” 林孤见他面上满满都是凝重之色,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索性挥了袖摆朝着洞府之处而去,声音袅袅不一会就完全散了开来:“诸事已毕,为师前去闭关,你也去修炼罢。” 林阁景垂下头来将面上神色隐去,拱手低身恭敬应道:“谨遵师父之命。” 待到再也察觉不到一点林孤的气息,林阁景方才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立在原地目光晦暗莫测许久后,闭了闭眼挥袖转过身来复又露出微笑,目光一扫就落在了不远处一直安静等待的白衣人身上,快步走了过去握紧那人的手指。 “永渊!” 白衣人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唇角眉间都染上笑意,被阳光照亮令人心生亲近,手指忍不住轻抚那人的脸颊,低低的应了一声。 林阁景听他低声应了,立时抬起脸来望着他,目光之中柔色闪烁:“今日说好了是我的拜师之日,也是你的元婴大典之日,谁知你也不说一声,便将自己的元婴大典取消了,让我想要送你东西都送不出手。” 白衣人定定的望着他许久,那双幽紫色的双眸深邃如海,令人看一眼都可能溺毙于此,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几分:“当真有么?” “那是自然,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么?”林阁景见他不信,挑了挑眉抬起手来,缓缓自袖中拿出一块玉佩,蓦地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唇角的笑容更深几许,“这个给你,好好收着。” 白衣人只觉自己手心一凉,低头去看之时,发现那人给自己的,是一块白玉雕成的花鸟镂空玉佩,其中仿佛有着一道白光闪烁,一股淡淡的气息散发而出,仿佛是曾经被施过法术的,不由微微挑了眉毛沉声道:“玉佩?” “是啊。” 林阁景见他一直盯着那块玉佩看,面色不着痕迹的暗了一下,下一刻却又恢复高兴模样,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拉下来,自己又从袖中拿出另一块碧莹莹的玉佩,目中含着些许怀恋轻声说道。 “虽然我本来想要给你这一块,但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当年你我大典之后,我就本想要将此物给你,可后来不是出了妹妹的事情么……因为这上面有母亲的气息,我也可以借此寻找妹妹,在找到小瑾之前都不能给你,便代替着将我的这一块给你罢。” 白衣人听到这些缘由,面色缓和点了点头,却再度抬起手来,将那块白玉佩提起,任由它在面前摇晃着,目光中有询问之意:“其上的气息,不似你的。” “这本是方才师伯送给我的礼物,自然并非是我的气息了……因我这里除了这两样东西,没有什么别的可以送出手的了,所以我这是借花献佛给了你……” 林阁景不妨他又提起这件事,心中蓦地沉了下来,有些害怕自己蒙混不过去,面容极为自然的红了几分,露出仿佛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同时垂下头来握紧了手指,良久方才模模糊糊的发声道。 “怎么,不喜欢么?” 话音落下许久,他都没有听到那人的回应,手指不由攥的愈发紧了。 这块玉佩自然不是他的,而是方才那位三师伯在见面时,赠与他可令他在渡劫期修士一击下保得一命之物,他本来还没有将此物如何处理的念头,可不知为何就在林孤对他说起命中一劫时,他的心底突然跳了一跳心生不祥之感,待到林孤走后见到白衣人与他十指相握时,却突然知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便故作自然的拿出了玉佩赠与那人,说是自己本来准备要送给他的成婴之礼。 即使两人已举行了双修大典,又是神魂相系的道侣,可他心中依然时不时想起,前生那人坠崖而去自己无力相救的情形,他极害怕那人会在“轩辕一”手中遭不测,更何况自己也已有了保命的术法,那一次“轩辕一”来找他让他吃下化契果,虽不知为何却想必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但白衣人的命却定然不会被饶过。 因此不管如何,玉佩说什么也要交予那人,权作为一道护身之用。 他心中念头反转不休,面上却不露分毫,白衣人幽紫色双眸自那玉佩上扫过,又缓缓转动定在了他的侧脸上,仿佛对青衫人赠予他师伯所遗之物,仍然还是有着几分疑惑,可这一次还不等他再度开口说话,立在他面前的人突地仰起头来,那一双乌玉般的眼睛好似浸了水般,声音轻轻的却又十分笃定。 “要是喜欢的话,就将它一直佩戴在身上,不论如何都不要离身,好么?” 第186章 全然坦诚 白衣人与他对视了许久,终究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将那只玉佩收起,抬手拂过那人侧颊:林阁景见他终于收下了,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面上笑容也更深了些许,一边与他朝着回程而去,一边与他说起方才林孤所说,有关于神魔秘境的诸多事情来:“对了,有一件事方才师父对我说了,我觉得很是有可行之处,想要与你商量一番……” 两人漫步朝着内门的洞府而去,就在快要走回去的时候,已然议定三日之后等到秘境开启,定然是要入内去一探究竟的,因此回到洞府之内就未曾闭关,而是舒缓了心思温存双修几次,又盘坐在屋中做了些读书下棋之事。 转眼之间到了开启秘境之日的清晨,真神仙宗之内的灵雾随着风缓缓游动,掠过密密匝匝种着的灵竹朝着屋内而去,带着竹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林阁景放下手中泛着碧光的杯盏,侧头朝着外间看了一眼后,唇角带笑抬手推开了窗户,支着手臂眯起眸子望着那人俊美面容,轻声道:“若是我所算不错,再过半日,便是秘境开启之时。” 白衣人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的抬起眼来与他对视,幽紫色眸子淡然无波,深处却溢出一点疑惑。 他们两人昨日双修近乎一夜,林阁景身为修士并无不适,今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却身穿着薄衫下床走到窗边,仿佛一直有些畏冷缩着身子,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推开窗户后目光就一直瞧着外面,眼底是化不开的浅浅暗色。 白衣人定定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察觉他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心中早就有了几分不解,却不曾开口直接相问,而是想等那人想通之后,将该说的都说给他听,因此见到此景迈步走到窗畔,并未开口说出什么,而是抬手要去握那人修长手指。 林阁景察觉心上人气息渐近,不由抬头望了他一眼,温顺的侧头靠在他肩上,任由鼻端之间满是那人冰雪气息,压低了声音建议道:“天色尚早,神魔秘境也还未开启,今日索性也不能闭关,你我还可闲下来时间,不如再来手谈一局?” 白衣人沉默着点了点头,却不等林阁景再说什么,陡然低身将他打横抱起,被抱在怀中的人霎时一惊,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来,任由白衣人将自己抱回床榻,可就在他正要起身来去拿棋盘,却被人那人箍住了脖颈不能离去,下一刻那人温软侧脸贴了过来,温和平静的声音响在耳边。 “说起来双修大典之后不久后,小瑾就突然失踪了。你我总是忙于修炼,抵达中央大陆之后,被灵医所救要报答,本以为到万剑仙宗可舒口气,却意外寻到了你的灭族仇人,后来拜入真神仙宗我遇见大伯……这几年以来,当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白衣人听到他说这些,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柔和,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复又将那人搂在怀中,指尖拂过那人乌黑发丝,沉声道:“莫要担心,报仇之事不过时日,总会解决。” “是啊……” 林阁景被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有些眷恋的蹭了蹭脸颊,犹如未曾睡醒的小动物,念及前几日两人的温存,面颊上多了几分红晕,犹豫了一会后不知想起什么,沉吟许久终究抬起头来,与那人对视时一字一顿道。 “如今你我仇人尽皆清楚,当初逼死我父母之人,我决然不会放过,你也同样要为你的族人报仇,在此之间,我有些事总是想要问个明白……你我相伴也有数年之久,又已然神魂相系立下盟约,我却是极少听你谈起……在那井底你我相遇之前,你曾经有过的经历。” 听到井底之前这四个字时,林阁景顿时觉得那人的手指一顿,心底也跟着收紧起来,下意识握住了那人的手臂,仰头紧紧盯着那人面容上的神色变化,却不曾发现那人神色变化分毫,沉默良久之后才听到那人与平常无二,淡冷清澈的声音。 “你想知道?” “自然。”林阁景见他答话,知晓这是在揭他的伤心事,心中的念头却不知为何,从未有这一日这般执拗,想要清楚那人过去的一切,心底更是在说出这些话时,霎时就变得又酸又软,“我的一切你几乎都知晓,而你的过去……我知晓的全是片段,没能有一段完完整整,自然是想要听你说清楚的。” 他的话音落下,一阵良久的沉默。 林阁景伏在他怀中,耳边是那人的心跳,手指却情不自禁抓紧,直到被那人反手握住,才舒了口气垂下头来,听到那人的声音冰冷,极缓极慢的在耳边响起。 “自多年以前那一场追杀后,我再度醒来就已身在井下,以前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说罢这话,林阁景只听声音一顿,片刻后方再度响起。 “时至今日最为清晰之事,大抵是幼时冰雪荒原上生活之景,以及族人每到满月之时举行祭典,时至今日却也不知祭典所祭为何,只能记得父亲每在这一日,便会在深夜之时教我学剑,我便替他温酒听他嘱咐——我曾经以为,那样的生活,能过一辈子。” “后来呢?” 林阁景以前听他提过冰雪荒原之事,又不想提起白衣人的伤心事,就特地问了林孤此处乃是何地,得知冰雪荒原乃是中央大陆之中,最为偏远难以觅得人烟之处,剑族当年在那里安家,大抵是为了后辈磨剑之用,心中很是钦佩前辈剑修这般作为,闻言点了点头,不由想起那时还是少年的永渊,在冰雪之中练剑的模样,心中禁不住一片温柔,另一个疑惑却浮了上来。 这一回他不曾迟疑多久,就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口,眉头也跟着微微皱起:“你们全族被追杀之事我知晓,但我一直很是疑惑……你们当初是如何自冰雪荒原之上,跑到整片大陆都被封锁的元黎宗附近?” “我究竟如何入那井内,情形已然记不清楚。” 白衣人闻言仿佛也被牵起了疑惑,目光深沉的思索了许久,终究还是在林阁景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罕见的有了几分恍惚低声道:“只是还记得在那些人追杀的路上,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族中好友,剑术高绝已至大乘期的父亲,还有一直照顾着我的几位兄姐……全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死在我的面前。” 见他说着这些话语时神色比平常而言,更多几分隐藏极深的愧疚痛悔,林阁景只觉心中顿时痛了起来,忙自他怀中直起身来将那人抱紧,闷闷的道:“……对不起……” 白衣人见他垂下面容,神色有些郁郁,指尖触到那人唇角,眼光多了一丝柔色,低声道:“为何道歉?” 林阁景闻言抿了抿唇,眉心上悬着的坠子晶亮,一闪一闪散出淡蓝光芒,衬得那张面容苍白几分,声音也低低的:“虽说我一直想要知晓那些事情,但若是再度引起你不好的回忆,终究是我不该再提起……不该再提起当年的事情。” “无妨。” 白衣人见他这般神色,极轻的摇了摇头,轻吻落在那人唇角。 “很早以前,我便想与你说这些,只是一直……难以开口。” 林阁景定定凝望着他许久,终究低下头来轻轻贴在那人额上,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是这样……你答应我,以后在我面前若是伤心的话,不要一个人忍着,好不好?” 安静的室内只有微风拂过,待冰冷气息划过耳侧,竟是异样的温柔。 "女子",三个时辰之后,凡间的日头已至正中,真神仙宗之内,也是一片阳光普照之景,身着内门长老衣饰的几位老者悬浮在半空中,合力在巨大的灵压之下用一块拼凑起来的灵印,打开了位于距离太上长老禁制极近的一处山峦之下,两扇用层层禁法掩盖其中的巨大石门,露出其中黑黝黝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秘境入口,声音夹杂着灵力骤然成波纹般扩散开来。 “秘境已启,宗内弟子,可入!” 便在众多长老合力打开秘境大门后,一直守在门外的内门弟子们,霎时各自身上泛起了灵光,用出各种各样的术法钻入那秘境之内,立于不远处紧盯着那处情形的林阁景,舒了口气与身边的白衣人对视一眼,也跟随着那些内门弟子一起,化作两道光芒投入黑黝黝的两扇石门之中。 第187章 不慎被抓 就在两人越过石门的那一瞬间,林阁景只觉得面前的灵压变了,眼前一阵极其闪耀的光芒掠过,紧接着就是极少见的失重之感,好容易用灵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再度正眼去看面前情形,就发现眼前是另外一番天地——外间的苍蓝天穹和无止尽的灵雾,化为了秘境之内的暗红天幕,以及隐隐约约掠过鼻端的血腥气息,和稀薄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灵气,不要说附近有什么宝光闪烁的地方,触目所见的尽是黑褐色的岩石和高峻山峰,抬手轻轻一抓就化为黑色粉末自指尖落下,看起来就好似凡间最平常不过随处可见的山石。 林阁景稍稍扫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就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一直与自己十指相扣的白衣人身上,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白衣人,那张俊美面容一动,幽紫色双眸更是陡然闪过暗光,转头看向位于两人西边的高峻山脉,薄唇微抿神色有些奇异。 林阁景没想到甫一进秘境中,白衣人竟会是这样奇怪的反应,顿时皱起眉头转过身来,轻声唤道:“永渊?怎么了?” 白衣人听到他的声音,目光落下至他面上,沉默了片刻之后,方缓缓开口道:“此处不知何物,仿佛呼唤于我。” “……呼唤你?”林阁景闻言心中顿时一惊,立即沉下心来放出灵力四处感应一番,面色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压低了声音道,“我并未感觉到什么呼唤……莫不是,只呼唤你一人的?” 白衣人听他此言,跟着闭上双眸细细感应,片刻后蓦地睁开眼睛,好似是发现了什么,眸底闪过细碎光芒,声音也与平日有些不同,握紧了掌心中林阁景的手,身形迅速朝着西边一处山坳而去:“随我来。” 林阁景不知道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使得他与平日反应如此不一样,即使此刻内心深处有着不祥预感,却还是跟随着他朝着西边而去,不一会就被白衣人半搂半抱的,带上了一座高峻无比几乎望不到顶,仿佛是直刺那暗红天穹的山峰上,迅速朝着半山腰的一处平台而去。 直到两人终于在平台周围停步,林阁景皱眉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直直落在了平台之下,被两片巨大山峰夹成一道狭长口子,仿若一张可以吞噬所有的巨口,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时,耳边却乍然想起白衣人略带惊色,第一次有了不敢置信的声音。 “这般气息……不可能!” 林阁景闻言呼吸霎时一滞,也顾不得去管那条可怖深渊,回身走到了不远处蹲在平台,正对着山岩和平台缝隙的白衣人身畔,低头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却仍只看到一片普通山岩一般,仿佛是毫无异常的情形,眼底闪过几分疑惑之色,问道。 “永渊……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在呼唤你?” “父亲……”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白衣人就蓦地站起身来,手指一动握紧青雀剑,剑尖指向那黑褐色岩石缝隙之处,一字一顿沉声道,“就在此处!是父亲的气息!” 林阁景一听到父亲两字,本来想要劝说此处诡异,要离开的话顿时压了下去,转而全然变为关心,和藏不住的惊骇之色:“……什么?” 一直存于真神仙宗的内门里,被宗门掌控多年的神魔秘境中,为何会有已然死去的,白衣人至亲的气息?! 他心中惊骇面上也显露出来,清秀的面容在阴暗之中,乍然看去倒有几分异样扭曲,白衣人此刻却没有再转眼看他,而是死死盯着山岩缝隙之处,用掌心中的青雀剑轻轻划过,就见那本来脆弱到一捏就碎的岩石,一点点如同被切碎的豆腐一般,沙沙的滑落下来,露出了埋在其后的山壁上,一颗珍珠大小光芒闪烁仿佛是石头的东西。 眼见着竟被白衣人挖出了东西,林阁景顿时低下身来仔细去看,发现那镶嵌在山壁上的“珍珠”,其内隐约包裹着剑气纵横,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封印,气息不能露出分毫,禁不住抬起手来要将此物拿在手上,同时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是……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刚要触到那“珍珠”,下一刻却被冰冷手指握住手腕,动作笃定轻柔的拉了回来,紧接着那人淡冷声音响彻耳边。 “小心。”错眼之时见那人抬手,指尖剑气细丝窜动,瞬间包裹住那“珍珠”,不令其上绽放出锋锐剑气,方才小心翼翼将它拿下,放置在他的手心之上,“此物,名为剑种。” 林阁景看着手心处的东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低声重复道:“剑种?” “剑种,乃是剑修特有之物。”白衣人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东西许久,方才目光复杂的错开了眸光,眼帘稍稍垂下声音愈发沉凝,眸底闪过些许怅然回忆之色,闻言一字一顿解释道,“也可称之,传承剑种。” 传承两个字顿时将林阁景意识唤回,惊讶的仰起头来紧盯那人侧颜:“莫不是……传承剑修功法之物?” 白衣人不曾迟疑,立时回道:“若非剑族留下剑种,便该是传承功法之物。” 林阁景有些怔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这又是……为何?” “剑族功法,概不外传。”白衣人自他掌心中拿起剑种,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愈发低沉清冷,“即使可传,无血脉之亲,便无法习练。” 林阁景了然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又想起他方才说,此物有着上一代剑族族长的气息,心顿时提了起来:“那这剑种……” 白衣人低头凝视自己指尖“珍珠”,沉默许久后垂下眼睫解释道:“其中封存之物有着父亲气息,定然是父亲之物,却并非是剑族传承。照我猜想,乃是父亲剑气,以及父亲自创招式”林阁景听他这么说,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不论是父亲的剑气还是招式,你定然已经全都习练过了,既然如此……你是想要将此物留在秘境之中,让宗内其他的人也能习练你父亲的招式,还是将它带走权作纪念之物?” 白衣人闻言眸光变得有些复杂,将那物缓缓握紧在掌心中,薄唇微抿声音语调有些犹疑:“我——”谁知不等他这句未曾出口的话说完,一个青衫人万分熟悉却让他毛骨悚然,心中的那一点不可忽视的不详,霎时扩大到难以掩饰下去情形的声音,就倏忽在两人不远处的方向响起,话语淡淡的仿佛并不将此话放在心上,可其中深切的恶意和讥讽之色,却是一点都没有减轻分毫“就算他今日想要带走,也肯定带不走了。” 林阁景一听到这个声音心觉不好,几乎是在瞬间错身挡在了白衣人面前,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尚未落下,就只见得自己全身上下金光流转,体内的金丹和身形都被化成金色细丝的剑气死死封住,下一刻又挣扎着被控制漂浮到半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面色霎时白的像雪额角更是青筋蹦出。 “轩辕--”“放开他!” 白衣人心思本还在自己掌心中的剑种里,未曾想到一个分神就见道侣被控制的模样,眼角余光看见“轩辕一”神色阴沉朝自己而来,身上的气息深不见底分明不是化神期,联系当时林阁景对自己叙说差点被抓之事,就知晓此人不知为何身在神魔秘境内,却还有办法保持着渡劫期的修为,心中几乎是在瞬间就下了决定,冷声喝道。 “剑族之间仇恨,不该牵累于他!” 便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轩辕一”已然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台阶,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他身上,眼光深处的黑暗丝毫不减,反倒投在他身上的时候更深几层,掌心握着那柄藏着青凰剑的玉笛,站定之后便不紧不慢的幽幽笑道。 “你可别误会了,我喜欢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伤他呢。 第188章 断剑染血 说罢这话他微微一顿,慢吞吞的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枚环绕着重重黑雾,根本看不清其内到底是什么的东西,目光死死的落在了半空之中,被限制身形面色苍白的人身上,话语愈发柔和轻缓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之所以将他制住,可不是为了对他如何,而是为了……在你死在我手中之后,断了你与他之间的联系,从此我与他一同双宿双飞。” 林阁景虽身上有着术法,可“轩辕一”方才并非要他性命,只不过是控制了他的修为,因此那术法并未开启,顿时让他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念头转了多次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上次见面之后就觉此人功力可怕,又异样的对化解自己身上的双修契约十分执着,更想要得到自己,闻言面色更白了几分咬着牙道。 “你……休想!” “轩辕一”见他即使被自己限制了修为,却仍然不肯放弃努力挣扎的模样,倒是饶有兴趣的走上前去,手指轻轻一拂牵引他的身躯向前,手指一点点抚过那白皙的脖颈,仿佛是在感觉着肌肤柔热的感觉,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别这么急着反驳……一会等我杀了他,在给你吃下化契果,与你定下双修盟约后,你的双修道侣可就再不是他,而是我了。” 林阁景被他一把拽到了身边,又被他用指尖触摸脖颈,只觉得那人触碰到的地方,犹如被蛆虫爬过一般令人恶心,强自忍耐着想要脱开那人禁制,下一刻却觉丹田中禁锢的金丹,被那些剑气细丝愈发缠得紧了,不知为何竟然诡异万分的,被那细丝硬生生整个缩小了一圈! 修士的金丹元婴为己身性命所化,自己的金丹被乍然缩小了一圈,犹如全身筋骨被拉断一般,痛的林阁景浑身发抖无法停止,面容白的如同金纸更落下汗来,眼前更是不知不觉变得模糊,这时候他也终于察觉到不对,支撑着咬紧舌尖不令自己晕过去,声音却变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般,断断续续的十分虚弱。 “你的修为……不可能……” “轩辕一”饶有兴趣的看他这幅虚弱的模样,好似从来没见过一番面上有着新奇之色,不管咫尺之外的白衣人见到这幅景象,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森然眼底杀气满满,就歪着头看林阁景此刻痛苦却又强撑的样子,微笑着一字一顿道。 “是不是在你进来之前,有人曾经对你说过这神魔秘境之中,从来没有人能突破化神期修为的界限,因此才放了你们两人单独进来?” 这话自他口中说出,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仍然是渡劫期的修为,这神魔秘境并未将他渡劫期的修为削弱,林阁景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面前那人扭曲的笑脸,知晓今日大抵是绝无活路,心顿时坠入了无底深渊。 “难道……这话,这话是假的?”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话不假。但对于我而言……自然是假的。” 那人看他咬紧了下唇,还溢出点点血滴,顺着白皙的肌肤滑下,衬着那张虚弱的面容有几分妖艳,顿时仿佛被诱惑了一般,抬手去触那人的唇瓣,沾了沾那人的鲜血到指尖,一点点的用舌舔舐干净,神色扭曲之中带着异样满足。 他这样的神色令人背后发冷,何况是正被他禁锢的林阁景,更是止不住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压住心中的恐惧开口道。 “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那人见他即使被如此禁锢,仍旧强忍着不适于自己说话,顿时知晓这人心中的念头何如,看向不远处正蓄力的白衣人,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我知道你想与我多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那又能如何?你大抵还是不清楚,普通的渡劫期修士,就算是真进了神魔秘境,也照样只是化神期的修士,这里只有我一人——”林阁景听到这一句,手指骤然放开,指尖冷的像冰:“我不明白,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那人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却仿佛倒映着万千阴影,随时都能自眼底跃出,化为能够吞噬一切的恶魔,“因为现下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并非是秘境本身出了差错,而是神魔秘境的真正主人,方能永远控制此处修为不受压制,同时掌握其中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和他。” 林阁景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不出意料的看到白衣人那张,俊美无睱却寒冷如冰的面容,只觉得心霎时完全空了下来,下一刻便骤然一字一顿道。 “你若肯高抬贵手放过永渊,我不必你逼迫就会吃下化契果,心甘情愿……与你定下双修盟约。” 白衣人立于不远处,一直在听着他们两人对话未曾轻举妄动,此刻听到林阁景的话骤然目光一抬,定定与那人盈满决绝的黑眸对视,知晓那人此刻的心思不由死死握紧剑柄,低唤道:“……阿景。” 林阁景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眼底决绝之色丝毫不改,眼底却有雾气化为水滴滑落。 “对不起……我不能……” 若是今日你死了,我决然不会独活。 然而若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救你,我愿暂且苟活随即死去。 反正,他这一生想要得到的,已然都得到了……若是能护着那人死去,也算是不枉前生,那人对自己的情义…… 想到此处,他本觉得自己空了的胸口,更难以抑制的痛了起来,令他几乎难以忍受的闭紧双眸,下唇更是被咬的鲜血淋漓。 “这样的交换条件,倒是让我有些动心。” 那人见到林阁景此刻如此痛苦的模样,眼底的兴味之色更浓了几分,上下打量了许久之后转过脸来,终于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将掌心中的青凰剑一点点抽出,任由寒光闪烁凛凛杀意蔓延。 “只不过比见你心甘情愿吃下化契果,与我结成双修道侣的情景——我却更想看到,他死无葬身的模样!” 林阁景见他如此模样顿时知晓不好,这一回张开口却不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眼前只见一道淡金色光芒闪过,不等林阁景转过头去看到底发生何事,刺目的白光就自白衣人身上蔓延开来,清晰的碎裂声响彻在三人耳边。 “永渊!” 白光闪过露出其后白衣人的身形,面目仍旧冰雪毫无表情,竟是一副丝毫无损的模样,顿时让林阁景松了一口气,却又更高的提起心弦来。 方才那一声碎裂声响,定然是自己所赠的玉佩,受了渡劫期一击之后的声响。 这一次白衣人能够毫发无损,可下一次若不能避开的话——“轩辕一”瞧见自己全力一击之下,却没有收到任何作用,唇角的笑容之中讥讽恶意更深,目光缓缓自被禁锢的林阁景身上掠过,仿佛知晓那用来抵抗攻击的玉佩,到底是谁做出的手脚,顿时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没有想到,你身上倒还有这等好东西,只可惜这么轻易就浪费了……” 话音未落,他不等白衣人再做什么反应,手中的青凰剑上泛起层层光晕,又是一剑挥动着万千金光,仿佛是再度尽全力一击而出,务求令白衣人立刻魂飞魄散,顿时让被禁锢的青衫人,目光骤变奋力挣扎起来,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嘶哑声音。 “不要……” 谁知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分毫,那身上散着金色光芒的“轩辕一”,却蓦地勾唇笑容深了几许,一剑之后竟将白衣人手中青雀剑,一击砍断任碎片随灵气飞落,不管手中的青凰剑也同时碎裂,半截断剑就插入了那人心脏之处! 触目所及是那人染血坠落的身影,林阁景的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小点,眼眶顿时红了泪水汇聚不自觉滴落,声音愈发嘶哑好似下一刻就会破碎。 “轩辕一!倘若你现下敢伤他的性命,就算要我遭万劫焚心之痛,魂飞魄散之苦,我也定要你永生永世,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的声音低的仿佛无人能够听见,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支撑着站起身来,鲜血晕染着将整件白衣染成暗红,犹如此刻抬眼苍穹颜色的身影,他因方才挣扎着破了那人的术法,灵力损耗过甚夹着金丹被损的痛楚,眼前已然一阵黑一阵白的要晕厥过去,却仍然睁大了眼睛去看那人被血染红的侧脸,支撑着喃喃道。 “……永渊…快走……不要管我……” 第189章 觉醒(上) 背对着他的“轩辕一”听到他的话,目光阴狠的转过脸来端详他许久,唇角的笑意突地一点点消失,整张脸渐渐扭曲神色变得极为可怖。 “又是这样。”他手中握着剩下的青凰剑碎片,一点点顺着指尖化为碎末,本来乌黑的眼眸化为暗金色,掌心之中一点点窜出一柄通体暗金,光芒闪烁带着强大威压流云龙纹的长剑,声音极低却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一般,一字一顿晈着牙吼道,“又是这样!” 林阁景听到他的语气心中一冷,挣扎着抬起头来之时却被那人挨近,一把就扣住他的脖颈遏住他的呼吸,耳边紧接着响起的,是那人不留一丝情面的冰冷话语,其中带着令人不解的浓浓恨意。 “他便这样的好……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你有没有恢复记忆,不管你先遇见的是我还是他,你总是这样——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有什么留手,干脆就让他在你面前,魂飞魄散好了!,,林阁景被他整个人抓在掌中,根本是一动不能动了,眉心之处渐渐亮起星点白光,眼见着自己身上的术法就要被激发,那人却握紧了掌中暗金色长剑,弹身而起竟是迎着白衣人拼尽全力的剑气而去,身上蔓延起点点金光轻而易举阻住攻击,长剑剑尖全然插入那人丹田之中,顿时让白衣人丹田之处凝聚盘坐的剑婴,以及剑婴之上的虚幻剑胎,在那一瞬间被长剑搅了个粉碎! “不!” 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剑婴破碎,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光芒黯淡,林阁景只觉方才金丹被束的痛楚,远远抵不上此刻痛苦的万分之一,眼底终于泛起了猩红之色,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隐约带上了七彩光芒沉浮。 “永渊!” 暗金色的长剑自丹田之处抽出,溅起的鲜血将他面前染成鲜红,那人离自己此刻只有咫尺之遥,暗红的鲜血顺着唇角落了下去,整件白衣已全然染成了红褐色,眸光一点点定在他身上,无声中突然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阿景…… 活下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薄唇开阖,手指吃力的扯下了颈间金锁,眼光中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殆尽,手中的断剑一点点松了开来,哐啷一声落在了脚边山岩上,身形踉跄着朝后倒去,霎时落入那如同巨口的无尽深渊——一切的一切,仿若前生重现。 唯一不同的,是那最后一句。 虽然无声,却清清楚楚,那人所说的,最后一句。 忘了我。 林阁景眼前乍然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全身灵光闪烁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体内瞬间轰鸣之声响彻在山间之中,甚至盖住了挟持着他的那人猖狂至极的笑声,下一刻待他面容骤变察觉有些不对,不等放开手指就觉手臂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就见自己整个右臂碎裂开来,化作漫天血肉自半空中落了下来。 耀眼至极的紫光在一瞬间展开,于半空之中托着紧闭双眸的林阁景,将他身上的青衫霎时变了模样,鲜血染过他眉心坠着的蓝色晶体,其中隐约漾出淡淡七彩光芒,下一刻他乌黑的眸子骤然张开,瞳孔之中却仿佛光华流转,无数的金色咒印自他眼底浮现,瞬间重叠为一化为一道光芒,于他眉心之中成一点七彩灵屡。 长至脚踝的黑色发丝被灵光覆盖,自下而上化为深邃的幽紫颜色,眉心间的灵犀涌起万千灵光,那双仍旧乌黑的眸子缓缓张开,身上的浅紫衣衫坠上了团金花纹,白皙手指握紧自破碎的蓝色晶体中,跃出的孔雀尾羽般华丽的长扇。 眼见着林阁景短时间内面容虽不变,神色姿态和身上气息却全然与方才不同,“轩辕一”终于一改那成竹在胸的模样,眼光凝固之间握紧了掌心中暗金长剑,薄唇抿紧目光霎时沉下变得异样复杂。 “你……,,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那浮于半空之人仿佛意识到什么,纯黑的眸子垂下与他怡好对视,眼底闪过极为浅淡的惊诧之色,白皙指尖微动声音乍然响彻之时,就仿若自两人心底传出声音般。 “如此熟悉的气息……虽觉不可能,但这双眼目,却从未看错过——05眼千年过去再度重逢,你仍旧没有丝毫改变,还是那般自私暴虐,令人厌恶。” 他的话语在两人心内同时响彻,清冷淡然不带一丝一毫感情,那双乌黑如珠的眸子落下,即便落在了下首轩辕一的身上,仍旧浩瀚如烟海般不能看透,同样也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轩——辕——剑——,’那人听到轩辕剑三个字时面容整个变了,强忍住惊愕看向浮于半空中的人,手指已然不自觉扣紧在手心里,咬着牙死死盯着他,声音从方才的自得化为此刻的艰涩无比:“你……你果真是——”悬于半空中人缓缓落下,长长的衣摆在山岩上滑过,那张从未变过白皙俊秀的面容,正正的对着面前的人,薄唇开阖之间声音飘忽,仿若天边难以拽住的流云:“我是谁,你该再清楚不过,不是么?” 第190章 轮回(下) “是你……当真是你……”得到了这句不似是肯定的肯定,“轩辕一”面上骤然露出一丝惨笑,手中握着长剑踉跄后退了几步,目光定在了他掌心中的孔雀长扇上,“不错,这是你的孔雀七翎扇,我不会认错的……” “轩辕剑。” 那双乌黑的眸子七彩光晕闪过,无一丝一毫感情自他身上掠过,一步一步朝他面前踏步而来,难以忽视的威势自他身上绽开,即使他全身上下没了一丝灵光,立于他面前的人就算身有渡劫期修为,都不禁为那难言的可怖,两股战战支撑着方才没有跪下去,此刻紫衣人面容冷峻隐有薄怒之色,话语一字一顿含森然质问之意。 话音在天地之间回响的一刻,仿佛能引起六界规则震荡。 “汝本为神剑,被封于神界,却私自下凡,扰乱因果,意欲何为?” 那人怔怔的看着那张明明与方才的林阁景相同,气势却已全然不一样的紫衣人,唇角诡异的再度支撑起一个惨然的笑容,话语中深藏的是难以抑制的怨恨和不甘:“意欲何为……号称天机之主无所不知的苍景上神,有一日竟会问我意欲何为……” “轩辕剑!” 紫衣人听他唤出自己名讳,面容更如千丈寒冰一般,挥袖之间不见灵力股东,却令面前之人瞳孔睁大,踉跄着后退跪在面前,口中鲜血自唇间涌出。 看着那人瞬间重伤不能抵御自己威势,紫衣人却不知为何微微皱起双眉,掌心中的孔雀长扇挥动之间,夹杂着淡淡的七彩光芒自身周掠过,甚至扬起了空间裂缝般强大的漩涡,声音也愈发冰冷严厉犹如斥责。 “难不成你失却一半灵智,挣脱封印自神界至人界,违逆九重天阙规则,只为来害本座与太阿么!当年支撑天柱所有的功德,你情愿消磨殆尽本座耐心,当真想要魂飞魄散么?” 却没想到他的话音未落,本来面有颓然之色的人,蓦地神色扭曲仰起头来,与他对视之时,嘶哑着嗓音用尽全力吼道:“太阿……又是他,又是他太阿,又是他龙渊!” “千年万年过去……你眼里永远……永远只有一个太阿!却没有我——明明我才是神剑之首,太阿不过是一柄残剑罢了!” 千万年的时光转瞬即过,他曾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这般望着他,眸中心里永远是没有一丝波澜的居高临下,而那个人,那个明明从哪里都比不上他的太阿,却能够柔软这仿佛永生不化的冰冷,就算他被封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回想劝服自己不论是千年还是万年,他都不论如何都不能明白更不能甘心——即使唇角不断落下鲜血,连话语都开始模糊起来,握紧着暗金色长剑的人,仍旧支撑着站起身来,眸光血红近乎疯狂的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念着的,爱着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着的,就只有那一柄残剑!你为什么就不能看见我……当年分明是我……是我先铸造出来的,我才该是你的——”“轩辕剑,汝所做之事,汝自己清楚。” 紫衣人见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本来毫无一丝波澜的眸子,终于泛起了极淡极淡的一丝涟漪,但也是在转瞬之间就全然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愈发冰冷的漠然,手中孔雀长扇一挥回过身去,竟是连看面前的人一眼都不愿再看,话语只余留冰冷森然的警告之意。 “本座如今身在人界又为人身,如今功体未复无法处置惩罚于汝,但汝身有神印被封却仍冥顽不灵,本座已觉兄长气息正在下界,百年之内定不会留汝私存人界!” 不断呕血的人执着着望着他的背影,挣扎着想要上前去拽那人的衣角,却不等自己碰到就见七彩光晕闪烁,天旋地转之间胸腹中骤然一痛,知晓自己所附身的这具身体灵根,已然被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击碎裂,一时间却不知到底是身躯被毁坏更痛,还是自己那虚幻的心更痛,只能伏在地上勾起微笑喃喃着道。 “千年已过,你仍旧这般……冰冷无情……” 紫衣人并未再听他的话语,而是迈步朝着方才白衣人坠落而下,再也不见踪迹的黑暗深渊而去,手指微动间裹住了断裂成两截的青雀剑,几乎是在瞬间将那几乎完全破碎的长剑,恢复原样后轻柔的持在掌心中,目光也跟着有了一点细微波动。 “今日因汝出手,方至太阿重伤坠入魔界,虽是他的机缘,却也是他的大劫。” 话音落下,他第一次微微勾唇,露出一个与林阁景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笑容。 一步,踏出崖边。 无声。 坠落。 暗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他的紫衣犹如翩然而落的紫蝶,又如怎么抓都抓不住的明月,一闪即逝的在黑暗里绽放出耀眼光芒,随即沉寂黑暗再也追寻不到踪迹。 只留,余音袅袅。 “本座身为他的道侣,气息因果尽皆相牵,该是不论何处,都要陪他一起。” “不-”伏在地上的人眼见着他跟随白衣人,毫无犹豫的朝着那里一跃而下,身形瞬间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之时,眸底顿时撕裂开难以言喻的苦痛之色,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金色长剑滑落而下,潇起他心底深处一层层嘶吼幽暗。 “我不会轻易放手的,就算再过千年万年,就算你永远都不会看我,永远都不会在意我… …我也绝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 撕心裂肺的声音回响在神魔秘境之中,四周几乎在瞬间化为一片寂然无声,只有头顶上黑红色的苍穹冷冷俯视,仿若九重天阙之上决然无情的天命,亦或是难以逃脱不了轮回的无望诅 第191章 无望(上) 黑暗深处,白影掠过,全然静寂。 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终于自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眼睛,面前却还依旧是一片黑暗时,心中模模糊糊却又万分绝望的想着。 这一切,都已然结束了。 在这个世上,能够令他倾心而去跟随纠缠,令他不自觉露出微笑相对,令他万分眷恋深切爱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既然再也看不见那个人,又何必再张开眼睛呢——便让他沉入不见光亮的深处,一点点化为黑暗中的灰烬罢。 就在他再度闭上那双乌黑的眸子,丹田处的金丹完全停止了运转,气息渐渐停止仿若已然死去时,几个急促的脚步声却在此时挨近过来,几个形容十分丑陋的男人朝着此处走来,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他们几个吵嚷的声音。 他们越挨此处越近,其中有一个人眼尖,立时瞧见了不远处,那黑褐色的泥土中,仿佛有一个可怖深坑,快步跑过去一看,发现坑中平躺着一个人,面容被泥土和鲜血混杂看不清楚,观察了一会发现他一动不动的仿佛是死了,顿时扬声对走在后面那几人抬手叫道。 “你们看,这里有个魔族!” “有魔族?!这魔石矿怎会有其他魔族?”跟在他后面那几个人闻言,纷纷惊愕的快步上前来,其中一个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砸着嘴犹豫着说道,“不过这看起来像是魔族的人半死不活的,模样如何也看不清楚,这魔石矿可是城主大人的,这人看着不像是来挖矿的,到底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另一个人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已然跳下去试了试坑底中人的气,不由皱了皱眉显得面容愈发丑陋,叹了口气道:“还有口气,八成救不活了,不过好歹也是肉,不如拉回去吃了。” 最先发现他的人迟疑了一会,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两个人,他丑陋的面容上有着犹豫之色,思索了很久方才开口说道:“咱们把他抱回去救一救吧,反正挖矿的人也越来越少,能多一个人救活之后,帮着我们挖矿也好……要是救不成,也能吃顿肉,我们也好久没开荤了,不能随便把他放在这里,要是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这肉可就轮不到别人了。” 其他的三个人一听救了此人,可以让他好了之后代替他们挖矿,若是不行还能把他吃了,眼底顿时闪过几分惊喜神色,看向坑底躺着的那个人时,立即犹如看着某种势在必得的东西一般,配合着他们说将人吃了却无异色的话,顿时令人感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说的这话倒不错,那我们快点把他拉走,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们又不得不分一口肉出去了!” “对对,快点拉走!” 就在这几个人正手忙脚乱的上前,拉住伏在坑中的人的脚踝,一扯之下却发现脏污的看不出的衣衫下,竟是一片苍白莹润的肌肤,眼珠子顿时都冒出了饥饿的绿光,纷纷伸出手来将他的衣服扯开,去看衣服底下的皮肤是不是都是这样的,等到看清楚了那白嫩的皮肉,几人绿幽幽的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你们看,他的皮肤这么细,烤起来一定好吃!” “这么好的皮肤,莫不是高等魔族吧……” “我看也别救他了,万一他是个高等魔族,醒了还不把我们都吃了!” “就是!再说要是被别的人发现,我们这一口就吃不上了,我还没吃过高等魔族呢,这么细的皮肤肉肯定香的很……回去我们把他洗一洗,立刻就烤了吃!” “好!”“就这么办!” 就在他们几个兴冲冲的抓着人,要小心翼翼的偷溜回自己的地方,将这个“高等魔族”烤了吃时,一直巡视着四周发色深棕身形高大的男子,就骤然发现了这几个人奇异的表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不远处,正缓步走来的一个身影,脸上顿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快步跑了过去对着那个身影跪了下去。 “见过城主大人!” 来着是一个不论发色还是瞳色,都如一块浑浊绿石头瘦的如骷髅,看起来令人觉得十分可怖的老头,手中拄着一支比他自己还高的拐杖,那拐杖整个都是用骨头拼凑起来的,看起来很是有几分可怖模样,击在黑褐色的土地上更是笃笃作响。 这老头身上的气息十分平常,除了面容阴森可怖还挂着一个扭曲的笑容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模样,可恭恭敬敬跪在他身前的大汉,却忍不住一直流下汗来,仿佛对面前的人极为恐惧般,头垂到地上不敢稍动等待着面前人的吩咐,直到那拄着自口中发出了嘶哑糟渣的声音,声音难听的几乎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那边几个人怎么了,为何不挖矿石?” 跪在他面前的大汉哆哆嘹嘹的,神色惊恐连话都说不齐全了: “回城主大人,属下正要去看他们为何不挖……” 结果他的话音还不等落下,耳边听见笃笃的声音远去,顿时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转脸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也不去看那老头走过去的方向,面上就恢复了方才凶恶的神色,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朝着剩下那些不敢吭气,面容皆十分丑陋的人一鞭子抽了过去,大吼道。 “看什么看!还不快挖矿!” 就在他心虚气短的吼出这句催促时,老者手杖笃笃的声响已然到了坑边,那几个一见到老者顿时面色变得惨白,也顾不上自己的什么口腹之欲了,立刻将那看不清面容的人扔在地上,全身发抖的跪了下来声音颤颤。 “见过城主大人!” “你们几个,为何不挖矿?”形容可怖犹如骷髅的老者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停留在他们抛下的东西上,饶有兴趣的歪着头打量了一番,蓦地目光带着恶毒之色桀桀笑道,“莫不是挖不动,想要被人吃么?” 那几个人见到老者眼底的光芒,顿时吓得浑身瘫软几乎起不来,手指几乎扣进了坚硬的土地中,面上更是涕泗横流十分可怜,衬得那几幅本就丑陋无比的面容,更是令人感觉难以抑制的恶心,包括他们几人面前本来眸光恶毒的老者,更是嫌恶的侧过脸来面色更沉,刚想要接着说什么便听那几人嚎哭道。 “回稟城主大人!我们是,我们是发现这里有个魔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然后他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在想要不要把他救了……” 老头听了这话,手中的骨头手杖狠狠一顿,顿时让脚下的地面一抖,仿佛要裂出一个大口子般,声音比方才更是阴森可怖,骷髅般的手指指向那没有气息,仿佛是一一团死物的“魔族”,冷冷讥笑道:“都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了,还救什么救?!我看你们是想要私吞罢!什么时候给我挖矿的人,也变得这么没有规矩了!” 几个人没想到面前的人这么快,就完全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只能磕头求饶,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一阵腥臊味道跟着传了过来,弄得老者嫌恶的后退了一步,目光中凶意更盛。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饶命啊!我们……” “我们只是很久……很久没吃肉了,所以……城主大人饶命啊!” “饶命啊城主大人!” 老者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求饶声,眼珠子微微转动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突地不着痕迹的缓和下来,声音嘶哑的吩咐道。 “哼,算你们说了实话,就饶你们一次。此处也没有矿石,看在你们发现了此人,本座就给你们个恩典,立刻生上火把他给我烤了,不是说你们很久都没吃肉么,那就把他烤熟了……” 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者又仿佛改了主意,手杖指向了他们之中,被吓晕过去的那个人,一边桀桀笑着一边目带威慑命令。 “不,怕是他一个人不够你们吃了,把他也给我算上,等到烤熟了之后,你们就把肉…… 再世仙妻分给今日挖矿的所有人……就除了你们几个,不能吃 第192章 无望(下) 那几个人见到自己被绕过性命,虽说还是有一个人遭了秧,可到底不是自己倒霉,立时忙不迭低下身来扣头,连连应道。 “是,城主……” “谨遵城主吩咐,谢城主饶命!” 老头看着他们恭顺,本来阴沉沉的面容也没有缓和,只是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慌张的低头去抓那浑身焦黑的和昏倒的两人,手中的骨杖又在地上重重的顿了顿,眼底这才有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刚准备转过身去要离开的时候,耳边却陡然响起一个如若清泉,仿佛带着几许书卷气的声音。 “慢。” 听到这个声音,紧握着骨杖的老者皱了皱眉,那张面上的阴沉之色倒是少了些,转过身来看向声音来处,语调低了几分缓缓开口道。 “苍先生?” 就在他嘶哑的声音于几人面前响起时,那几个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人,也跟着朝面前城主大人看的方向看去,却有些讶异的瞧见了一个修长身影,以及垂在那修长身影身侧的白皙手指,顿时馋的纷纷吸了口气,眼底的绿光差一点就遮掩不住,只是听着城主的话语比方才客气了许多,就知道此人定然是高等魔族,知晓肯定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起的,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不提这几个人将头扣在地上不敢再看,也不敢去拉昏迷同伴和那没有气息的人,来着一步步朝着老者走来,脚步立定在老者面前。 那人淡紫色的长发随脚步飘荡,轻缓的自肩头坠落下来,薄红的唇微微勾起,面容白皙容色俊美,偏又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不管什么人只要注视着他的面容,就会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只可惜他面容虽年轻俊美,双眸之上却裹着一层白布,行走之时并非用眼去看,倒更像是用耳朵去听周围声音,令周围看见他的人都不自觉感叹,此人气质如此高贵气息醇和,竟是个眼不能视物的瞎子。 老者眼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面上多了一分细微的戒备之色,手中的骨杖更是握紧几分,明明看起来这犹如骷髅的老头,比这俊美的外来者要可怕数倍,但不知为何老者开口说话,话语却是带着些许敬畏之色的。 “苍先生,你叫停此事,可有何要说的?” “事情倒是有,还请城主稍待。” 被称为“苍先生”的人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管面前的老者有没有看见,就自顾自转身手指微动,虽然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十分精准的认清方向,走到那看不清面容一团乌黑之人身边蹲下。 老者眼看着他低下身来,眼底不自觉多了几分打量,紧握着骨杖的那只手倒是送松了些,任由那人仔细用玉白的手在那人身上摸索片刻,一直摸索到那人被染成乌黑的面容,和一直夹在他发间的一片孔雀尾羽时,不由忍不住低低的惊疑了一声,手指在那孔雀尾羽上摩挲了一下后,便稍稍偏过身来含笑对老者开口道。 “此人身上的东西我认识……苍某方才摸着也觉他面容很是熟悉,仿佛有些像是……苍某失踪已久的胞弟。” “哦?”老者听到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浑浊如玻璃的眼珠一转,桀桀笑了两声后若有所思的拖长了语调,仿佛对面前之人的胞弟很是有几分兴趣,“苍先生是说,此人乃是苍先生的胞弟?不知道……有没有苍先生这般美貌?” “不错,若是大人允准,苍某愿将他带回去好好梳洗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苍某那走失多年的胞弟,倘若当真是还要大人允准魔巫前来,为苍某胞弟略微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势,莫叫苍某刚寻到他就让他死了……” 听到嘶哑的声音这样话中含着兴味,隐约还带着猥亵之意的回答,“苍先生”仿佛并不生气,也知晓老者说这话的意图为何,却好似全然都不在意一般,薄红的唇勾起的笑容陡然变得诡秘莫测,淡紫色的长发被风乍然扬起,衬着背后猩红的天幕,那个笑容如同嗜血的魔鬼,陡然亮出了自己锋锐带血的獠牙。 “更何况大人有所不知,苍某这胞弟年岁不大,继承的也并非是与苍某一般的血,本来乃是一个低等魔族,颜色面容却犹如高等魔族一般,若是城主有心的话,那十年后的那件事,城主不就有最好的人选了么?” 十年后这三个字一出口,老者仿佛顿时想起了什么事,不由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哆嗦,全身颤动之时犹如骨头架子摩擦,咔嚓咔嚓的令人心中发毛,让跪在他们面前听到了这些话,却完全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几个人,吓得犹如小鸡崽子般老实的一动不动。 不管自己面前那几个废物,老者那本来垂涎的目光渐渐化为深思,目光中闪烁过几许暗色,良久之后终是收敛了自己面上的垂涎,无不可惜咂了咂嘴抬起手来,用骨杖重重的在地面上一敲,声音大了几分吩咐道。 “这有何难,苍先生既然愿意一试,那此人你就带回去罢——只是苍先生务必要答应本座,若是苍先生这位胞弟,能比苍先生更多几分颜色,那十年之后的那位剑魔,祭典之人也就不必再选了,苍先生意下如何?!”闻言,那“苍先生”微微一笑,躬下身来语调轻缓,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自然如此,城主大人思虑妥当。” 老者见他爽快答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跟本座不必说那些没用的,苍先生的胞弟若肯乖乖前去,得了那可怕的剑魔的宠爱,我们还不用献上高等魔族,倒是便宜了我们血夜城!” “大人谬赞了^”待“苍先生”谦虚一声低下头来,等到那骨杖笃笃的声音远去,方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朝着老者离开的方向而去,背后则自有人抱起那毫无声息之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就消失在矿场中众人眼中。 那几个人眼看着逃过一劫,顿时纷纷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同伴,不肯放弃这一顿到口的肉,也不敢违背城主的命令,站起身来匆忙商量几句后,就朝看管这他们的壮汉而去,不一会那壮汉就大步朝着此处走来,一刀下去将那昏迷的人宰了,扯着喉咙对其他正在挖矿的苦力吼了一声。 不管此时的矿场中,久未吃到肉的众人,瞧见那被杀的人后,纷纷咽口水的模样,刚刚离开的“苍先生”,正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他分明面容俊美肌肤白皙,身上也并无什么可怕气息,更是个看不到东西的瞎子,但不知为何只要是他走过之处,本来与他挨着的人,都会面上露出惊恐之色,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直到他的身影一直进了城主府,其他的人方才有松了口气的样子。 “苍先生今天怎么出来了,那带回去的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不是我就好。” “苍先生还是那么好看,只可惜是个高等魔族,我们是攀不上的。” “就算攀上了又怎么样!你忘了被苍先生处置的魅魔了么?!”听到魅魔这两个字,本来正在墙角下谈论的人,顿时面带惊恐纷纷闭上了嘴,畏畏缩缩转过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别说了别说了,万一被苍先生听见——”“嘘——”走在路上身形修长的人即使听到他们的谈论,也好似没听见般步伐稳定神色淡淡,只到走进了城主府内一处单独的宅院之中,转过弯来停在一处用紫竹筑成的小屋前,抬手指着那小屋沉声吩咐道。 “将人放下,你可以走了。” 立于他身后的人不敢违抗他的话语,立时躬下身来对他一礼,将自己扛着分明已没有气息的人,将他转而抱在怀中走进屋内,低身将那人轻柔的放在床榻上后,又沉默无声的向他行礼,随即便转身离去不见踪影。 屋中没有点燃烛火或是有照亮之物,衬着外间的天色显得有些昏暗,着一身长衫的修长身影挨近了些,原本显露在外的那些肃然和一分假笑,却蓦地被一声极淡的叹息冲散,那人过分苍白俊美的面容低垂而下,薄唇在半明半暗中开阖。 “弟弟……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第193章 初临魔界 声音低低浅浅的,仿佛被一阵风吹就能吹散,却又仿佛隐含着些许难解,又复杂的无奈之情。 “却没想到再度见面,你竟会是这般模样……也罢,这一劫你自己无法过去,兄就索性帮你一把罢。” 话音落下之时,他坐定在床榻边缘,手指一点点伸出,抚过那人眉心之上,霎时只见紫光大作,一道手指粗细的光芒,自那人眉心之处涌起,渐渐蔓延到了全身,被放置在胸口的孔雀尾羽,更不自觉闪烁沉浮的七彩光芒,将那人被污的肌肤显露出来,露出其后那张即使苍白,却难掩俊秀的面容。 黑暗深处,他突然觉得冷,难以忍受的冷——一直沉浸在无知无觉中的人,此刻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痛苦,蓦地自他四肢百骸传来,令他不得不颤抖起来,挣扎着……慢慢张开了双眸。 双眼不知多久没有睁开,初初能视物的时候,只觉面前仍是一片黑暗,也不知呆怔多长时间,方才隐约瞧见屋中摆设,以及此刻昏暗的天色,他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支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发觉四肢使不上力,连稍稍挪动都不能。 既然无法稍动,他只能安静的躺在原地,然而就在他稍稍平静下来时,脑海之中空白消却,开始闪过一幕幕难忘景象,顿时迫得他睁开双眼,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即使气息都无难以活动,身上的灵光也开始暴动,本就并未褪去的痛苦,又再度翻涌而上,竟仿佛要将这身躯,也一点点撕裂开来。 他虽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心中却并无什么怨恨之情,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依存,乌黑的眸子睁大,直直的看向面前一片模糊,任由体内灵气翻涌肌肤外鲜血溢出,也仍然一声不吭的躺在原地,仿佛什么苦痛都感觉不到一般。 就在他马上就要因灵力爆体之时,不远处却渐渐传来了一个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淡紫的修长身影,黑暗之中只能见到那人扬起的长发,一根冰冷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眉心,轻而易举的阻止了他体内的灵力暴动,薄红的唇微微扬起轻声道。 “察觉附近有灵气反应,还以为是那些魔族抓来的‘好吃食物’,没想到竟是你醒了——倒也不奇怪,算算时日,你也本该醒了。” 昏暗的室内,他看不清那人面容,也不知那人是谁,侧过头去看那人之时,只觉本应该极为陌生,又奇异的有一种熟悉之感,就好像是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此刻恨不得粉身碎骨也要杀死的仇人,轩辕一时一样..这么想着的时候,念头却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知晓自己在极痛极恨之间,在崖上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居然能够逃离轩辕一的控制,与那人一同跃下了万丈深渊,却不能一偿心愿魂飞魄散。 念及此,他心中一会绝望一会挣扎,不知到底是自己死了更好,还是留下命来为那人报仇后,再去轮回中苦苦寻觅那人才好——可转而又想,既然他已然活了下来,便该是天道让他接着活。 他不知道那人死去之后,魂魄是否还能留下,又要去何处才能寻到,可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穷尽此生之力寻找……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勉强露出一丝惨笑,手指颤抖着握紧,眼角泪水跟着缓缓滑落。 那人低身坐在了他身边,定定的盯了他一会,目光有些奇异却并未开口,直到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才抬手轻轻在面前一划,看着屋内骤然亮起的烛火,薄唇微启开口道。 “既然已作下了决定,今后便不能懈怠了。” 他闭了闭眼睛,只觉那灯火耀眼的令人难以直视,闻言心底仍是一片空荡荡,却也支撑着开口断断续续道:“为什么……救我……” “自是有缘由的。” 那人垂下的面容被灯火照亮,显得异样的俊朗夺人眼目,只是脸上缠着的白布看起来,又有些令人禁不住心生惋惜,这样俊美的人物却没了一双眼睛。 “我可不会白白救人——我虽不知你在想什么,倒也不想费心去猜什么,只是有一件东西,我想叫你认一认。” 浅紫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那人自袖中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去,声音低沉中带着柔和。 “这东西,你可认识?” “……小瑾?!”目光一触到他掌心之中,那明显是凡物的白玉蝴蝶,却乍然整个人都弹了起来,顾不得什么拽住了他的衣摆,即使知晓自己此刻没有余力,仍目光森冷的盯着他的面容,一字一顿喝问道,“是你抓了小瑾?!”那人即使被他抓住衣摆,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仅是将那玉蝴蝶朝着他面前挪了挪,待到林阁景冷静下来接过那蝴蝶后,方才站起身来轻叹一声:“若当真是我抓了她,又为何要给你此物,又为何要救你呢?” “说的不错……是我错怪了您。” 他呆呆的望着掌心中的玉蝴蝶良久,终于第一次颤抖着握紧了手指,支撑着在榻上坐起身来,朝着立在床畔的那人拱手低声道。 “多谢您救我一命,还给了我妹妹的消息……阁景不胜感激。” 话音落下,他复又低头去看那玉蝴蝶,眼底恍惚之色难以掩饰,手指不自觉抬起抚上自己脖颈,那一处略有些灰暗却仍有生机,蓝紫色蝴蝶印记的地方,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再度开口,声音这一回满是恭敬。 “敢问您尊姓大名?” “我姓苍,唤我苍先生就是。不过对外我是你的兄长,为防你这副细皮嫩肉模样,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你最好还是叫我一声兄长。” 那人闻言略略勾唇一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多了几分柔和,就好似当真是面对着自己的弟弟般,抬起手来想要拍林阁景的肩膀,却还不等触到他的衣摆,就不知想起什么骤然收回手来,只是唇角的笑意仍未消却罢了。 林阁景不知他此刻的神色是为了什么,心思仍然空茫也没有想什么别的,只是垂下头应道那人听他话语之中仍然虚弱,不着痕迹再度叹了口气,方才开口问道:“你可知晓自己现下的境况?” 林阁景低下身来,垂头轻声应:“自是不知的……还望兄长赐教。” “你体内有灵气,想必是人族。”那人立在他身边不远处,淡紫色长发被烛光照亮,莹莹的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令床榻上的林阁景都忍不住眨了眨眼,方才压住了这令人惊奇的一幕,耳边则乍然响起那清泉般的声音,“此处,乃是魔界。” “……什么?! ”他本以为那悬崖之下便是死路,此刻看不到周围景象却被人所救,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甩出了神魔秘境,直接被甩到了中央大陆方才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竟是一下就落入了魔界之中么? “你方才应当听清楚了。” 那人舒了口气身侧的手指握紧,脚步在屋中极轻响起几次,那声音又很快消失无踪,显见心中念头复杂难解,话语再度响起时也有提醒之意。 “此处乃是六界之中,最为残忍嗜杀之地,尤其是对于人族而言……即使千万年过去了,人界魔界还有着封印壁障,魔族仍旧一直磨刀霍霍想侵入人界,却并非是简单的想要人族为奴为婢,而是将他们都当做饵食。” 饵食这两个字一出,林阁景就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了,本来使不上劲力的手指,陡然一颤慢慢握紧,强自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不敢置信的低声喃喃道:“您的意思是……魔族人将人族… …当做食物?” 那人闻言沉默了片刻,看不见的双眸面对着林阁景,即使他此刻眼目已盲,却好似还能看见什么一般,令林阁景只要看着他就禁不住屏住呼吸,直到那人蓦地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魔族中人,连自己同族都可食之,又何况人族?” 林阁景的手指又不自觉的颤了颤,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眼底却并无惧怕会是怀疑之意,好似只是好奇罢了: “那……那您_ 第194章 化为灰烬 “既然我救了你,又不是为了吃你,自然不是魔族。”那人听出他话语中的情绪,了然的摇了摇头,片刻后在林阁景面露放松之色时,却又好似能够料准他心中想的什么,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只不过,我也并非人族。” 并非人族?! 林阁景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定住,为这话不由渐渐复杂起来,手指不自觉收了回来,不敢再将自己的推测往下想,只能强自抑制住自己的念头,垂下头来拱手恭敬的转了个别的话题。 “若您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必告知于阁景,阁景感念您的救命之恩,还有这枚玉蝴蝶…… 倘若您知晓我妹妹的踪迹,可否请您将之告知于我!” 那人见他不再问了,倒也跟着同样轻巧的错开了,闻言唇角含笑的开口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为何会将这片玉蝴蝶给你,又如何知晓……这是你亲近之人的东西么?” “倘若您可以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林阁景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玉蝴蝶,目光之中掠过几分悲怆,又极快的将这情绪掩去,低声应道,“倘若您不想告诉我,我就算是问……也没有用。” 那人思量片刻,若有所思眉头松开,缓缓点了点头:“说的倒有些道理。” 林阁景听出他话意之下,的确是有着什么因果,却不想就此告诉他,也知晓自己不能相问,却还不等再度说些什么,耳边就骤然响起那人声音,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如同清泉般落了下去。 “这玉蝴蝶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乃是自一高级魔族手中所得,因此你想要寻找的胞妹,虽不一定百分百就在魔族,这样的可能却极大。” 话音落下,他不知为何稍稍歪了歪头,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容被烛火映照之下,此刻却突地笼罩起几分异样邪魅之色:“我所知的就是这些,至于我为何会认识你……又为何会知晓这玉蝴蝶,和你的关系,那是因我所修炼的秘法,乃是‘因果’。” 林阁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又听闻因果两个字,脑中思索之中却仍觉雾里看花,便知这八成乃是极为厉害的大道之一,面前的人能够用出这样的大道,看出掌心中玉蝴蝶和自己的关系,实力定然十分可怕不能招惹。 这样想着,他心底莫名有些惆怅,竟对于那人可怕的实力,兴不起一丝戒备之心,令他觉得奇怪却升不起力气追究,正反那人终归是救了自己,就算是要害自己或谋求什么,自己这副模样也无法反抗,因此只下意识怔怔的重复道。 “因果……” “不错。”那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却仿佛知晓他此刻的心境,语气比方才和缓和许多,“你看不到的因果丝线,我却可以看得到,这蝴蝶上的丝线,有几根正巧与你缠在一起。” “原来如此……” 林阁景知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此刻所能告知自己的事情,知晓他并不住故意相瞒自己,也就将此事抛在了一边握紧掌心蝴蝶,唇角勉强露出一点微笑垂下眼睫:“不过既然您能看出我是人族,若是我一直在魔界的话,我……” 那人对此好似早有预料,不等他这话说完就自袖中拿出一样东西,缓缓递到他面前来含笑道:“此物予你^”那是一块弯月一般,通体透明,却隐约有着白光闪烁,仿若是石头的东西。 林阁景抬手接过那石头,目光定定的盯在其上,猜测此物大抵是遮蔽自己身上气息的,便听那人开口解释道:“此物名为月长石,可以遮蔽你身上灵力气息,只是魔界中没有灵气,一旦你以魔气修炼,定然会走火入魔,因此——”“阁景知晓,之后定不会修炼的,只是……” 在魔界他一个人族手无缚鸡之力,倘若当真有想要与他为难之人,即使面前的人能够护着他,也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如今刚刚知晓了妹妹的消息,即使并非对生有什么渴望,却也是希望等找到妹妹之后再论生死——“我知晓你担心什么,这件事……” 那人听他话意末尾有些担心之意,却并不十分明显,不着痕迹的走到床畔坐了下来,唇角的一丝笑容始终未褪,因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眼又被白布包裹已盲,林阁景不能自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更何况他此时也无心再说什么,便显得十分温顺的听着那人的话。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现下还不是说的时候,你的伤本就极重金丹不能释放灵气,虽能一直保住你的身体完好无损,其他却是完全顾不上了,修为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此处乃是我的地方平日有禁制在,你只要不随便出去就自然无事。” “谨听……兄长吩咐^”“这般才算乖巧。”那人听他话中并无不满之意,唇角笑容就不自觉更深几分,“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已对此处城主严明,你乃是个低等魔族,若是我带了外人来此,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林阁景对方才的事情都答应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与面前的人起什么争执:“是,兄长。” 那人点了点头,这一回仿佛知晓他累了,也不多留的站起身来,一边嘱咐着一边出了门,行为动作一点都不似已然盲了的人,让林阁景心中对他实力的猜测更高几分:“好好歇息罢,如今你与凡人无甚不同,到了时间会有人给你送饭,那是我府中的人,你接了就是。” 待到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窗外,林阁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身体就骤然一阵绵软倒了下去,目光渐渐朝着窗外挪去,正巧半开的窗框之外,能够隐约见得外间血红的天穹,令他怔怔的望了许久都不能移开眼目。 他丹田处的金丹,早已在坠下魔界时已不再吞吐灵气,又因他断气过很长一段时日,为了保证他的身体不朽不坏,越来越小化为灵气保护他,如今他虽然境界还在金丹期,丹田处的金丹却只剩下珍珠大小,就好似多少年前两人在崖上时,那人握着的剑种一般大…… 可一旦他想起这些事情,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难以忍受的痛苦。 痛苦过后,则是难以忍受的茫然和无助。 这是他前世曾经受过的痛苦,今生他本以为不会再受,谁知就算是逆天改命的修士,也终究拗不过可怕的天意。 他呆呆愣愣的盯着外间的天空,直到一阵清风自窗缝中缓缓飘来,紧接着响起熟悉的声响时,他才稍稍挪开了自己的眸光,看向不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自紫竹小屋屋檐下传来,没有多久他就发现,那里悬挂着用紫竹做成的风铃,一被风吹起就泠泠作响。 就好似他们还在元黎宗,亦或是真神仙宗时,所住的地方都是竹屋,檐下也必然挂着风铃“永……渊……” 他不知盯着那风铃多久的时间,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时间,只是怔怔的盯着那个方向,一直到他耐不住疲倦眼前一阵阵发黑时,也仍然固执的不肯挪开自己的眼睛,薄唇不自觉的开阖着喃喃唤道。 “……永渊……” 声音淡的几乎听不清楚,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犹如星辰完全坠落后,全然熄灭的灰烬。 虽然他的心思虽然因那人的离去,始终不能与那些前事释怀一二,却知晓如今自己这副模样,除了还能寻找胞妹令早已逝去的双亲放心,也尽自己作为兄长的最后一点力量,其他的事情已然不需也不能再做了。 于是,他本就安静的心思,更寂灭的犹如死湖。 不知不觉一段时日过去,他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四肢,下床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却一直神色淡淡的坐在屋中,目光怔怔的盯着檐下悬挂的风铃,若是遇到一整天都有风的时候,他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风铃出神,乌黑的眸子里一片黑暗看不出心思。 第195章 低等魔族 奉命服侍他的人是个低等魔族,察觉到他虽然是一副高级魔族的模样,身体里却没有一点魔力,眼神就从一开始的敬畏变成了觊觎,林阁景开始可以自己活动了之后,便去见了那位被他称为“兄长”的苍先生,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魔族。 这几日他一直是一个人在屋中独居,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寂寥之意,待到某一日清晨之时,眼角余光瞧见一道修长身影时,方才微微抿了抿唇站起身来。 那人由远及近的走到身前,虽然面上仍旧裹着白布,唇角笑容依旧是完美弧度,在他面前不远处停步,就好似什么都能看得见,那双目的盲是假的一般——之后,就语声柔和的开了口:“可好些了?” 林阁景见谁前来看他都可以不理,唯独此人是怎么都要开口的,更何况他对此人并不抗拒,反倒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就算此时心中空空荡荡的,也仍旧不失以往谦恭模样:“劳兄长多日照顾,已然好多了。” “你能好起来就好。” 那人听他话语平静没有波澜,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抬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小屋,示意两人进屋再谈。 “今日为兄前来叨扰,是因明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弟弟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林阁景知晓他这般动作的缘故,不曾犹豫便抬步走到那人身边,无声的示意那人先进屋,又十分自然的跟随那人身后,垂下头来轻声猜测道。 “可是因明日,城主大人要见我之事?” “不错,弟弟果然聪慧过人,就是为了此事前来。” 那人进了屋中之后仍像是未曾致盲般,自顾自找了椅子坐下之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桌案上,蓦地笃笃敲出响声来。 “城主素来看重血脉之分,并不会对你过于客气,你也必然要表现的谦卑一些,须知凡人之间兄弟有着尊敬之情,但在魔界之中就算是亲生骨肉,也要防着高级魔族去吃那未曾继承血脉,不过是饵食的兄弟姊妹。” 他听到亲生骨肉和饵食这几句话,已然知晓那人提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联想到两人最初见面的时候所说的话,不禁微微一悚心中异样蔓延。 “连兄弟姐妹都不放过,若是有一日当真被他们破了人魔之间的封印,那人界的状况岂不是——”那人不等他将这话说完,倒是微微一笑,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好似正思忖着什么一般:“你自己尚且明日之关未过,倒是先替那些人担心起来了不成?” 说罢这话,他不等林阁景再答什么,又自顾自的推测道:“照我猜测,你那般模样到了此处,又是现下这样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大抵是遭了人的谋算,若不是为了我那枚玉蝴蝶,定会不求生但求一死罢。” 林阁景被他瞬间猜中了心事,心中一时间压下的痛楚,顿时翻江倒海的倾泄而来,闭了闭眼睛沉默良久,才缓缓发出一点嘶哑声音:“兄长……好眼力。” 那人含笑听着他说完这话,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接续着用那副嘶哑嗓音说道:“只是那人界之中,虽然有我恨之欲其死的人,却还有我的师长和亲人,我并不是不愿那些人死,只是因为那些人中,还有我不希望死的人。” 两人话音落下,一阵良久沉默。 “原来如此……如今你都自身不保了,却还能想起这些事情,看来是真的好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幽幽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隐约有着几分讥嘲,却不知在讥嘲什么,再度开口是完全变了话音,竟是连方才的一点情绪都不闻了,林阁景也就不好再开口问什么,更何况他也并不十分想问这些,只是安静听着那人再度开口道。 “先不提那魔界封印乃是上神制成,就是如今魔界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高等魔族,更何况魔族中人自私者多和蔼者少,不可能如人族一般在困苦之时拧成一股绳,一同开启那通往人界的道路,甚至几千年前魔界王族不知为何突然改了性子,想要打开那魔界壁障之后与人界中人和平共处,也不知到底心里生了什么样的念头。” 林阁景听他说出这话,竟似劝自己不必太过担心,不由想起面前之人,既非魔族又非人族,若是这般说来,实应该是对于此事最公允之人,却还是忍不住说道:“魔界中人残忍暴虐,短时间内改变不得,便如那牢固的封印般——王族如此改变,说不准另有所图。” 那人修长的手指顿了顿,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的神色,直到他骤然站起身来走到窗畔,俊美面容上不变的微笑才被映亮,话语之中饱含深意:“说不定当初封印魔界的神明,也正是因为魔族对人族的残忍,这才下了这样重的手,又或是在魔族当真改了性子之后,那封印就会不等魔族再作什么动作,就自己敞开了也说不准。” 林阁景心中对这话很是疑惑,却知晓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再者说就算他此时担心师父和大伯,如今这般情况也是帮不了他们,无非是给自己多增添烦恼罢了,便暂且抛却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另一件重要事情。 “不过对于此事,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兄长可否解惑?” 那人颔首,挑了挑眉:“你说便是,若是可以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既然魔界和人界之中壁垒甚严,那么为何还会有零星的魔族,潜入人族之中搅乱诸事?” “这话说出来,便知你是钻了牛角尖。”那人闻言转过身来,淡紫色的长发落下,将半边面容遮蔽,声音淡淡,“就算那壁垒未破,就不能有别的法子,能够突破壁垒前往人界么?” “兄长说的不错,是阁景一叶障目了。” 听林阁景说起这些事情,那人沉默片刻之后,倒是含笑摇了摇头,仿佛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口中便嘱咐道。 “你自己知晓这些便好,不过这些都是魔界的秘辛……按理来说,低等魔族是无缘知晓此事的,这段时日我也能看出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知晓秘密是不能被诉之于口的,否则定然会引起一界大乱。” 林阁景低身应是:“谨听兄长吩咐。” “既然你知晓了明日之事,那今晚便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在城主面前露了痕迹,因你是个低等魔族之故,虽然表面上和高等魔族没有两样,瞳色更是和王族有些相似,但你的行为举止定要像一个低等魔族,还有你的容貌……” 那人说到容貌两字不自禁顿了顿,好似察觉到林阁景此刻惊讶的目光,知晓自己双目全盲肯定是看不到的,却毫不以为意的接着说道。 “魔族以血脉赋予力量与容貌,越是高贵血脉面容越是俊美,寿命也如同修士一般长,低等魔族力量低微容貌上虽有例外,但实力和寿命尚且没有什么意外,你的实力还好说一些,年龄……” 林阁景点了点头,眼睫低垂顺势问道:“低等魔族,不知似我这般年龄者,该是多少岁? “魔族互为饵食,损伤本就比人多些,但低等魔族善于繁殖,年纪也在三百到五百岁之间,照你这副模样应当刚刚成年,便说自己一百岁即可。” 那人思忖片刻,开口说了几句嘱咐,待到林阁景若有所思后,又好似想起什么般,直起身来面向林阁景,那双被白布遮蔽的双眼,好似也能发出目光,“落”在了林阁景面上,仿佛正在细细的端详他般。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兄长是阁景的救命恩人,如今对我而言除了妹妹,也没有什么别的能放在心上,还请兄长尽管问罢。” 那人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无比认真,就像是真能看见一样:“你这般模样,可见也是天才人物,你如今多少年纪,可能告知与我么?” 林阁景未曾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番后倒也暗中推了推,缓缓开口道:“具体的年岁,已然不大记得了……不过算起来,应当不过半百,倒也算不上十分天才,更何况金丹此刻成了这副模样,身在魔界想要再度修行,听兄长之前所说也知晓不易,天才之名实在是担不起的。” 第196章 戒口天机 谁知这一次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那人突然上前一步立于他面前,抬手摸索着将他的手腕抓住,指尖淡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林阁景本来下意识想要挣扎,可看他的模样并不是为了抓他的手,而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念及自己方才说出的那个年纪,他心中的疑惑就不自觉的升腾起来。 可还不等他开口再问什么,那人就骤然放开了自己的手,神色也比方才凝重了几分:“你方才说……半百?” 林阁景心中不详预感更深,忙问道:“兄长有何疑虑?” 面对着他的人沉吟许久,没有立刻对他说出自己的推测,而是侧身自他身边掠过,一边说一边朝着外间走去:“不……我非是疑你说谎,只是……你在此等待片刻,我去拿一件东西来”林阁景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心思也不自觉隐隐不安起来,片刻之后见那人去而复返,手中持着一支灰溜溜的石棒,停步后就朝着他递了过来。 “兄长,这是?” 那人面色很是有几分凝重,抬手示意他将自己手中东西接过去:“先别问,握紧此物。” 林阁景见他神色沉凝,知晓大抵是除了什么事情,毫不迟疑的握住了那东西,谁知就在他触碰到那东西的刹那,本来在面前之人手中黯淡无光的石棒,霎时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他心底的疑虑愈发重了几分:“这……兄长?” 那人抿了抿唇,眉头不着痕迹的微皱,像是察觉到他语气不对,立时问道:“我目不能视物,你且说说看,那东西被你握住,发出的是什么颜色?” 林阁景知晓此时重要,一点都没隐瞒的回答道:“回兄长,是橙黄色的。” 听到橙黄色三个字时,林阁景敏锐的察觉到,那人的神色略微变化,不禁立时开口问道。 “兄长,怎么了?” “我预料的果真是有道理的。”那人闻听他询问之语,沉默了片刻之后呼出一口气,抬手摸索着将那石棒再度握在手中,林阁景眼睁睁看着石棒光芒湮灭,目光顿时变得幽深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那人接着缓缓道,“你可想在知晓这东西是什么,又为何会对你产生这般反应之前,听听我方才自你话中推断而出的事情?” “还请兄长不吝赐教。” 那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来,长袖滑落下来遮住手指,那双被白布遮蔽的眼睛,仿佛能够投射出眸光般,话语更是前所未有的沉了下来,对他将石棒为何会放出光芒的事情,一字一顿的说了个清楚。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索性都告诉你也好——你的金丹既然会变得如此小,自然是因为到了魔界之后,无时无刻不再滋润你的身体,可你被我发现的时候几近断气,金丹之力为维持你的姓名,也几乎是消耗殆尽了,但你自己有没有想过……” 林阁景听到一半的时候,面色就骤然苍白下来,垂下头来握紧手指。 那人看不见林阁景此刻的神色,停顿了片刻就接着说道:“你昏迷之时不必与旁人斗法,就算修炼也吸不到什么灵气,体内本应有的灵气即使消耗,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消耗的这么快,因此——”林阁景再度开口之时,已是沉默许久之后,连吐字都变得艰难:“兄长的意思是……我的年岁……” 面前之人此刻正不着痕迹的叹息,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若说当真能够看出来的,那张俊美面容上却也只有淡淡的担忧——就好似面前站着的人,当真是与他有血缘关系,关系却并不大亲近的弟弟。 “自你金丹的状况推测看来,你昏迷了至少百年之久。” 说罢,又扬了扬自己手中之物,解释道:“此物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乃是检验魔族骨龄所用的,至于人族……想必功效也差不了多少,若冒出赤色光芒便是不满百岁,橙色是百岁以上,黄色便是二百岁……你方才握住这东西,发出了橙黄色光芒,加上你方才所说自己未满半百……” 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此刻除了面色依旧苍白,语气却已恢复平常:“兄长话中之意,阁景明白了。” 那人听他语声平静,便好似顺势放下心来,再度勾起一丝微笑,低声嘱咐道:“如此倒是也有好处……就是若城主疑心非要用什么法子,来测测你的年岁到底是不是如我所说,测出来的结果也与你说出来的相差无几,顶多可能是多说了一些,却也没什么大碍。” 林阁景心中牵挂着要在魔界找到妹妹,知晓自己第一步是怎么都不能出差错的,而第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能让那所谓的城主看到,并且承认自己是个没有魔力的低等魔族,而并非是一个人族,闻言就不由微微皱眉低声道。 “是么,要是万一……” 那人听出他话中有着忧虑,唇角笑容淡淡的安慰道:“你对此也不必太过忧心,你虽说是凭空多了一百余岁,但如今已然醒来又有月长石在身,可以锁住那些仅有的灵气不散,说不准等你找到了自己妹妹的踪迹,便自然能够从魔界回到人界中去,如今你身在魔界的情形不必我说,你自己应当也能看的清楚,心中也该有些成算保全自己。” 话音未落,他仿佛还想着自己说的不够,又不急不慢的加了一句,那番淡淡微笑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像是林阁景上次见他时一般:“我既然救了你,又称你为弟,至少短时间内,我不会害你,你尽可放心。” 林阁景垂着头思索了一会,目光深深垂下眼帘来,知晓面前的人这般说了,自然是有了法子,念及这段时日此人对自己的照顾,不论怎样自己也不该疑心什么,便极为顺从的低身应是:“兄长是阁景的恩人,这种话不必多说,阁景也知晓深浅……兄长与我本就非亲非故,还要多谢费心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倒是还有一事。”那人微微笑着摆了摆手,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倒是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咬字极慢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姓名……总是要随我姓苍的,你本名不是林阁景么?不然就唤作……苍景好了。” 林阁景猛然听到苍景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弦莫名的颤动一下,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半晌之后,才暂时忽略额这件难以想通的事,转而应道:“是,兄长。” 那人转身离去,肩上的淡紫色的长发随之飘落,其中一缕正好拂过了他的手背,令林阁景忍不住垂下头来怔愣一瞬,不知为何突然脑中一片空白,闪过许许多多难以看清的模糊画面,下一刻却全然无踪不能让人窥见分毫,耳边清泉般的声音跟着淡了下来。 “诸事都已然交代,回去休息罢。” 缓步不知朝着紫竹小屋外走了多久,淡紫色长发也被风完全扬起,几乎将面前的视野全然吞噬殆尽时,被白布裹住双眼的人方才不急不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向方才离去的方向,仿佛他此刻没有失去自己的双眼般,“凝视”着远处安静伫立的小小竹屋。 那个如今在竹屋中居住的人不会知晓,自己前来此处不过只有短短十年时间,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前一段时日发现他的矿场,更不必知晓那间竹屋是在他住在这里之时,由自己亲手一点点建成本由自己居住的,此刻更不能知晓的,则是他一直在瞒着那人要将他送给那十年之前,突然在魔界出现的化神期剑魔之事。 只要瞒过这一段时日,他就可以离开魔界了,再不必说一句留一句——虽说这总是他说话的习惯,却不知为何有些不习惯。 “非亲非故……你说的肯定,却不一定见得啊。” 他安静的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方才极轻极轻的开了口低喃着说道。 “说是傻弟弟傻弟弟,当真是越来越傻了。” 话音完全落下的那一霎,魔界那猩红的天穹之上,陡然现出一道雪亮电弧,将他俊美的面容完全照亮,那道电弧更是哪里都没去,正正顺着他站立的地方劈了过来,仿佛是因他泄露了什么不能说的天机,要将他一下子灭口一般。 第197章 剑魔祭典 就在那狰狞可怖的电弧,自他上方一跃而下,想要将他瞬间化为焦炭时,那人淡紫色的长发飘落,却怡好与电弧其中一端相触,紧接着那与电弧相触的一根头发,骤然化为了粉末状的焦炭,他自己却仍然面色不变的站在原地,只是露出一点无奈的微笑仰起头来,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的迈开步子,转瞬间身形完全消失在了小路上。 此时身在紫竹小屋中的林阁景,倒是全然不知晓这件事的发生,包括明明该是目睹了这一切发生,一直守在苍先生府邸周围的魔族守卫,还有与之共处一个城池的许多低等魔族,还有此刻正在城主府中眯着眼睛喝酒的老者,也好似一点异状都没有察觉,仍旧是与方才一样丝毫不变。 几日之后便如同那人所言,一个低等魔族请林阁景前去,与苍先生一同面见城主。 林阁景自知晓了魔界中的许多事情后,已隐约察觉到了如自己这般的“低等魔族”,在这魔界之中到底该是什么模样,闻言就十分温顺的跟随者那个魔族,远远的看了走在前面的那人一眼,知晓救了自己的人并未单独离开,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他这一路都在思忖自己建了城主之后,该是如何表现之时,因此并未注意到进城主府之前的那段路上,看见他的那些魔族忍不住兴奋的激烈谈话声,待到瞧见面前那淡紫色的长发乍然垂落,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不声不响的站在原地。 “这一位,便是苍先生所救下的,那位胞弟罢……长得和苍先生有点相似,当真好似是高等魔族一样,和苍先生一般细皮嫩肉的。” 他刚刚站定没有多久,耳边就听到了笃笃作响声,眼角余光跟着看见一截衣袍,知晓这就是所谓“城主”了,不由屏息将头垂的更低,做出一副怕的要晕倒的模样,乌黑眸中却闪过幽幽寒光。 那“城主”的声音极为嘶哑低沉,仿佛是用砂子磨了一般,说出的话带着垂涎之意,触耳就令人起了一脊背凉气,说完一句桀桀的笑了一声,仿佛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恐惧模样的林阁景很是好奇,下一次开口倒是特地放轻嗓音。 “也不知能否让他上前来,让我仔细看一看?” “这是自然。”立在林阁景面前的人闻言,神色淡淡的勾唇露出笑容,侧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无不可的吩咐道,“城主既然发话了,你过去让他看看。” 林阁景在他一只手拍在自己肩上时,骤然觉得自那手中涌出一股暖流,从肩头一直翻滚全身,最终完全掩盖住了体内的某种气息,知晓这是此人令他躲避查察的方法,表面上看着却仿佛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自禁哆嗦了起来,声音更是细若蚊蝇。 “曰.□ U ”疋冗老者见低垂着头的林阁景上前,苍老满是褶皱的面容之上,一闪而过几分嗜血的神色,没有持着骨杖的那只手抬起,竟是一把将还迟疑着迈动脚步,胆怯朝着面前走来的林阁景,握住咽喉擒在手中逼迫他抬起头来,看着他因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的模样,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满意,嘶哑着声音缓缓道。 “苍先生自进本座这血夜城后,多年来都是这般模样,怕是因血脉高贵看不出年纪,可你是低等魔族,又是苍先生的胞弟,本座倒是想知晓,你如今年纪多少了?” “回城主……一百……一百余岁……”林阁景被他掐的上气不接下气,即使面容充血依旧能看出本来苍白的肌肤,他知晓面前的人此刻最是不能违背,一边小心翼翼的挣扎着一边断续解释,“我……我被人追杀,循着血脉来……来投靠兄长……后来……” 低头用浑浊的眸光扫视着他许久,仿佛是在猜测他话中的真假,最后不知到底有没有什么结论,手指干枯犹如骷髅的老者,就不等他说完乍然松开手啦,令本来滞住呼吸的人颤抖一下,脸上的潮红发紫也开始褪去。 林阁景下意识以为这一关已经过了,没想到还不等他再度垂下头来,那不论看起来还是触碰起来都十分可怖的老者,却再度伸出手指箍住他的下颌,像是挑拣什么珍贵之物般左右看着,语声眸光都带上了几分贪婪。 “这么细嫩的皮肤……都已然一百多岁的人,能保留下来可是不容易罢。” 林阁景只觉他的动作令人毛骨悚然,却只能强忍着厌恶与杀意,仿佛温顺的小动物般扯着嘴角,吃力的转过头来看向站在身后,自老者与他开始说话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紫发男子,“这……阿景如今的模样,多赖兄长……兄长赐予。” 老者手指摩挲过林阁景的下巴,眯起那双浑浊的眸子,跟着将眼光落在了不远处立着,以白布遮蔽双目面带微笑的男子,倒是骤然冷笑一声扣紧苍白肌肤,目光渐渐多了几分奇异。 “这本座自然知道,苍先生实力高深,虽看不见瞳色,但只凭发色就知,定然是血脉高贵的魔族,至于你——凭空长着一副高等魔族的模样,并不像是低等魔族,想必血也很香……怎么身体里就一点魔力都没有呢?当真是奇怪极了……” 林阁景几乎是被他拽起半身,眼角余光看见骷髅一样的老者,在说话之时手中骨杖散出莹莹光芒,直直的投射到自己身上,一股烧灼之力接着自四肢百骸传来,他隐约知晓这是在查看他有无血脉之力,不敢多作什么动作只能僵硬的半跪在原地,强忍着疼痛垂下眼帘装作可怜模样,吃力的代替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人辩解道。 “我……我自出生……之后,就是个低等魔族,后来要不是兄长……兄长在母亲吃我之前,把我保了下来……” “原来如此。”老者眯了眯眼睛,不知心里到底信了没有,话语却流露几分确然,“怪不得……如此依赖苍先生。” 这一句话还未完全落下,一直立在原地没有说话的人,第一次开口一字一顿道:“城主既然已经看了,苍某的弟弟有些怕生,又遭了其他人欺辱,如今伤势尚未好全,就让他自行回去休息罢。” “也好。”老者手指一松任由林阁景跌坐在地上,又神色惊恐的站起身来退到远处,也并未抬手阻拦他的动作,反倒乍然桀桀笑道,“你被兄长如此关爱,心中定然是高兴的很罢。” 林阁景将头垂的更低掩住面容,几乎是在强自忍住自己的恶心,手指在袖中几乎见手掌刺穿,面上的表情难以形容的扭曲起来,他不敢违拗面前这两个实力可怕的人,因此声音微弱的仿佛会消失一样。 “兄长,城主……阿景……阿景告退了。” 不等坐在不远处的老者再说什么,立在他身前的男子便侧过身来,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林阁景就连忙哆嗦着快步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两人一坐一站,老者没想到他如此轻易的就将人放走,嘶哑语声中很是有些不满意。 “怎么才刚说了几句话,就让他走了,不过是个低等魔族,居然敢走的这么快……不过方才远看,已然知晓是个美人儿,近看更是漂亮的要命,若不是为了那剑魔祭典,老夫还当真有些不舍得。” 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人闻言,本就勾起的唇角便更深几分,知晓面前的这个老魔族,不舍得林阁景的不光是食欲,还有压抑不住的色欲,看起来倒也不将其放在心上,清泉般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提议道。 “若是您当真不舍得苍某胞弟,不如苍某将胞弟就此送给城主,可在那剑魔祭典之时,苍某又该如何是好呢……” “将人给我,倒是大可不必。” 老者砂砾般嘶哑的嗓音响起,听到要怠慢剑魔之类的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之事,不过面上勉强将那份惧怕遮掩,换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强自抑制住心虚桀桀笑着道。 “只是看着那一个如娇花般的小美人,要被那冷的像冰浑身血腥的剑修得到,想想都觉得极煞风景,可惜过段时间就是那剑魔祭典,若是被那剑魔挑三拣四,到时候一剑劈过来,一把老骨头就必要动一动了。” 第198章 秘密被劫 站在他面前的人闻言缓缓垂下头来,知晓面前的老者话虽说的漂亮,实际上若当真不怕那剑魔,又何必费力气去寻找什么祭品?因此听了这话后神色丝毫不动,只是任由淡紫色长发掩住唇边讥嘲笑容。 “城主血统高贵修为高深,想必是不害怕那剑魔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已找好了合适祭品,城主自己也满意至极,想必剑魔收到祭品之后,也定然会十分满意,老老实实的去修行,不会找我们血夜城的麻烦,城主您说呢?” “苍先生倒是很会说话……看来,这小美人是无缘于本城,只能做个祭礼被献上去^”老者看他并未反驳自己的话,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浑浊的眼珠中露出了满意神色,手中骨杖重重的顿在地上,声音沉了下来吩咐道。 “不过这样的小美人,还不是高等魔族的,可是很少得见——那是苍先生的胞弟,可要好好保护,莫要在剑魔祭典之前,就将祭品给丢了。” “谨听城主吩咐。” 话音落下许久都未听到回应,淡紫色的长发随着他直起身来,正要缓缓滑落背后之时,老者却目光闪烁的抬起头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般,枯树般的面容上露出诡异神色,蓦地换了诡异口吻一字一顿道。 “差一点忘记——有一件极好玩的东西,待到剑魔祭典之前,定要交给你弟弟。本座猜测只要有了此物,他定能比上一次送出的那个祭品,更受那剑魔喜爱。” 那人再度稍稍弓下身来,薄红的唇角微勾:“胞弟祭品之事,多谢城主费心。” 林阁景自那所谓的“城主”面前演了一出戏,又脱身而出被那个低等魔族送回来后,就脱力的跌坐在了紫竹小屋里的床榻上,怔怔的盯着檐下的风铃良久不发一语,直到耳边再度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才骤然站起身来看向屋门处,正好看见有着淡紫色发丝的男子迈进屋内,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些不快。 “兄长?”林阁景察觉他面色不好,握紧了脖颈上的月长石,顾不得自己再想什么,缓步上前开口试探道,“您这副神色……可是阁景方才在城主面前,惹了什么麻烦?” “非是此事,而是另一件事。”来人摇了摇头,面色稍有缓和,开口否认道,“今日在城主面前,你表现的实在不错,只可惜……” 林阁景见他说了这话,薄唇依旧紧抿着,舒了口气后缓缓道:“兄长有话便说,无须顾虑太多。” 那人闻言不由神色微顿,迟疑了片刻后,抿紧的唇却松了开来。 “罢了,你若不介意……我便说了。”他言简意赅,将担忧的事情告知了林阁景,“你表现的实在是太好,让城主也忍不住动了心。” 林阁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心中猜测到那城主见了自己后,不是将自己视作饵食就是私宠,亦或是想要让他落至更可怕的境地,面容就跟着变了又变:“兄长……” 仿佛是听出他话中未曾褪去的恐惧,那人知晓此刻他身上没有自保之力,沉默片刻侧过身与他面对面后方开口说话,清泉般的嗓音却不知因何低哑了几分。 “这件事我会代你解决,你如今不过是低等魔族,是无权在城中做什么的,好好呆在这小屋中,只我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办,权当我救下你又护着你的代价,还望你不要推辞。” 林阁景自被他救了之后,第一次醒来便知晓,他与自己从前并不相识,救自己定然是有目的的,闻言就应了下来不曾推辞:“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要是兄长让阁景办的事情,阁景决不推辞。” 那人点了点头权作应答,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室内,显得有些模糊。 “这就好。既然这一关已过去,你就放下心来罢,等到那件事到了眼前,我会令人通知于你——至于那玉蝴蝶之事,我已命人自当年我得了蝴蝶之处寻找,想必再过一段时日就能得到消息,你就在紫竹小屋中等着就好,莫要在此地乱走,以防出了意外。” 林阁景见他背影消失在小屋中,缓缓垂下眼帘恭敬回应:“是,多谢兄长照顾。” 转眼之间,自那日前去见城主之后,已有许久一段时间。 林阁景独自居住在紫竹小屋之中,等待着那人再度到来令自己办事,不论过了多久都没有什么不耐神色,直到某一日天色昏暗如往常一般,他走至屋中点着的烛火旁低下身来,正要轻轻吹灭那灯烛之时,却蓦然听到自己背后响起脚步声。 他心中一惊知晓不好,刚要转身却已来不及了,不等看到来着究竟是谁,就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手中持着骨杖的人眯起眼睛,满意的盯着被黑气缠绕,昏倒在灯烛下的林阁景,指间的储物戒光芒闪烁,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苍先生,不必再麻烦你,人本座带走了。” 他嘶哑粗粝的嗓音响起的瞬间,黑暗之中乍然脱出一个影子,虽然看不清那影子的面容,还未熄灭的烛火却映亮垂下的长发,正是隐隐透着微光的淡紫色。 “全听城主吩咐。” 老者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珠中露出猩红光芒,手臂一伸化作乌黑烟雾,霎时就完全消失在屋内,只留下那一盏灯烛晃悠一下,倏忽完全熄灭只留余烟袅袅。 林阁景再度醒来之时,只觉浑身无力,连一根手指抬起来都不能,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般,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他挣扎着一动,指尖怡好划过腰旁,触手却是温热肌肤,心中顿时无止境沉了下来——他被人自屋中劫走,此刻又无力挪动分毫,竟然还是完全光裸。 劫走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心思忐忑心中已有一个念头,却不知是否该笃定下来,霎时却觉身侧冷风划过,枯枝般的触感自他脖颈划过,什么东西定在他的咽喉处,紧接着是已然听过一次的,正是他猜测中的那个声音。 “美人儿,许久不见了。” 劫走他的人,果真是城主! 林阁景不知道他劫走自己,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此刻自己又是身无寸缕,念及当日那人的话语,他已然有了一个最坏的打算,还好月长石自那一次过后,他害怕被人发现一直藏在发中,此刻才不至于被剥落衣衫后,甚至连人族的身份也遮掩不住。 想到可能发生的最坏之事,他的心思反倒迅速定了下来,虽然眼前仍旧模模糊糊,却试探着开口故作怯怯模样。 “城主……您这是……” 耳边桀桀的笑声响起,枯枝般的感觉自喉间朝下,一点点朝着胸膛而去,林阁景不自觉颤抖一下,咬紧牙关准备挣扎时,那感觉却蓦地消失而去,他有些怔然紧绷身体不敢稍动,听那嘶哑声音紧跟着响起。 “你兄长既已然答应了你前去祭典,本座还想在祭典之前跟他商议一番,谁知这段时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忙着什么,竟是每一次令人去唤他他都不到,本座生怕他到了时候却不认账,这才趁他不查时将你带到了此处。” 说到此处,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有不满:“你说,他是不是见了你这个胞弟后,有了异心不愿受什么指派了?” 林阁景不知道他话中的祭典是什么,手指一点点试探着活动起来,表面仍是做那副可怜模样,小心翼翼的为那人说话:“城主明鉴,兄长向来听城主的话……决然不会有什么异心,这段时日忙碌也是为了城主,估计是忘记了还有阿景这回事,还请城主不要迁怒于兄长……” 谁知这一次不等林阁景话音落下,老者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是不耐:“美人儿,你这样害怕是为了你的兄长,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第199章 重逢(上)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阁景心中一沉,害怕自己装的过了头,却又担忧不装更加不利,想要将此事撇开来,便故作害怕的低声道:“回……回城主,我……我叫苍景……不叫美人儿……” 他的话落下之后静默片刻,耳边乍然响起比方才大了几倍,几乎是贴在耳边的桀桀笑声,紧接着那枯枝般的手掌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揉搓不止,令他心底升起森然杀意。 “真是可爱极了,要不是那剑魔……不必你兄长说,你就会被送到本座床上,被好好享用—番--,’话音未落,林阁景敏锐察觉了那近在咫尺,难以忽视的炙热眼光,以及粗糙手指仍在摸索,仿佛难以忍受的蛆虫,在皮肤上爬动的感觉,几乎难以抑制恶心之感,只能咬紧牙关,正要再度开口之时,眼前却骤然一亮。 那一层雾散去之后,林阁景顿时瞪大双眸,正好瞧见近在咫尺的,老者骷髅般的面容,和他正收回的手指——“把东西拿来。” 林阁景刚一能看到东西,就四周迅速打量一圈,察觉到自己如今是在城主府内,念及方才老者所说兄长不在的话,知晓自己如今只能自救,便没有注意听到老者话后,一个低等魔族退了出去,迅速拿了个盒子又回转,打开盒子后递到老者面前。 “城主。” 老者见到盒子里状似婴孩,通体暗紫色蔓延异香,黑暗中依旧暗光流转,仿佛是果子般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珠闪过异样光芒,不等林阁景回过神来,就捏了那果子卡住他下巴,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就丟进他的嘴中,逼着他咽了下去。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逼着自己吃东西,只觉那东西入口极酸极辣,却仿佛是一个活物一般,能自己朝着喉咙里钻去,没有瞬间就入了肚腹之内,下意识以为这是蛊虫之类的东西,心底反倒没了惧怕之感,只觉得莫名轻松起来。 大抵是因他内心深处,仍是为了那个白影,即使有了胞妹消息,也不愿苟活于世罢。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不再去做什么挣扎,只是顾忌面前老者看出什么,于是立时装作害怕模样,胆怯的问道:“这是……这是什么?” “这可是魔界百年才生一颗的好东西,好不容易弄来了却便宜了你,不过若是你真能得到那剑魔宠爱,本座这一番功夫也就不算白费。” 老者低头看着他吞下东西,面上一副惊惧不安的神色,满意的抬手一挥后,一阵黑雾腾起将他弄晕,摆了摆手示意背后的几个低等魔族,将浑身赤裸的林阁景抬走。 “虽说这一次那剑魔所收的祭品甚多,但他这副样子又是低等魔族没有魔力,等到将他送到祭典之上被剑魔看上收用,你们可要保证,他老老实实的暂且待在那剑魔身边,听到了么? 待到那些低等魔族下跪应是,忙忙用东西给林阁景裹了,准备将人抬走之时,老者却还嫌没有嘱咐清楚,又不急不缓的加了一句:“把他好生检查一番,清理干净也不必换衣服,只用乌丝蚕布裹了他,直接送到那剑魔寝殿后,莫要中途让他跑了。” “是,城主。” 老者目送着那些低等魔族将昏迷的林阁景弄走,眼底的异色更浓了几分,目光落在已然空了的盒子之中,骷髅般的身体动了动,紧接着便传来止不住的桀桀笑声,仿佛是有什么可怕念头已然被得逞了一般。 等到林阁景再度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然死了,可灵识转过发现丹田处的金丹,不知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却清楚自己现下未死,下意识就想要睁开双眼,看清此时身处何处。 谁知还不等他睁开眼睛,便觉有东西已将自己双眼遮蔽,身上虽仿佛不再是光裸模样,却是被什么东西层层绑缚起来,身下硬邦邦的好似是块木板,耳边也跟着传来乱糟糟的议论,他不知现下到了什么地方,顿时沉下心来侧耳倾听。 一个粗糙嘶哑,却像是女魔的嗓音,先在他不远处响起。 “这就是那血夜城的祭品罢,莫不是一个高等魔族?” 祭品? 林阁景听到这两个字,回想起被老者抓去时已然说过,要将自己当做讨好他人之物献出,知晓自己此时是在“祭典”之上,马上就要被献给所谓的“剑魔”了,顿时心中霎时一沉。 不等他心中念头转过,另一个声音就接着女魔的话响起,这一回却听不出是到底是男魔还是女魔,只是声音异常难听还带几分尖锐。 “血夜城不过是个偏远小城,那城主也是几代之前的混血,能够攀上剑魔大人都不容易,若是当真有了高等魔族,怎么可能舍得献出来?” 女魔闻言,立时疑惑的问:“那不是高等魔族,莫不是那等长得像是高等魔族,其实是没有魔力的低等魔族?” “很有可能啊,我十年前还听说,血夜城中多了一个姓苍的魔族,长得很像是个高等魔族,如今来看这个魔族八成就是他吧!” 听他们提起姓苍的魔族,林阁景霎时屏息凝神,以为他们要谈起救了自己,身份成谜的那位兄长,谁知那两人不过只说一句,就立时将话题拉了回来。 “说的有道理。” 另一人顿了片刻,仿佛对林阁景乃是低等魔族,却有一副好皮相而不悦,紧接着辩驳道:“不过虽然这样的低等魔族难找,可毕竟是个男魔,说不准剑魔大人喜欢女魔呢,我们银月城可是找到了漂亮的媚姬,定然能被剑魔大人看重收入帐中!” 那女魔阴森森的笑了一声:“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媚姬又怎么稀奇了,我们可有……” 这一回却不等两人的话说完,远处一个声音飘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通吵嚷,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话题。 “听说这一次剑魔大人赐下的,可不是上一次的功法,而是收下了哪个城的祭品,就会十年之内镇守哪一个城中,要是能够得到剑魔大人青睐,城主就不必害怕有他城掠夺食饵了!” “这样好的条件,怪不得这么多城都争抢……” “也不知最后哪个城池得胜——”“快看,是剑魔大人!” “是大人!” 乱七八糟的声音之后,林阁景眼前仍是黑暗,只能凭借他们的声音,知晓此次祭典之主,那个城主和苍先生谈论过,还隐约有着惧怕的人,已然是到了自己不远处,奈何他全身无力,只觉体内不知为何一直酸软发热,甚至连一点挣扎的力道都没有,只能无奈的竖起耳朵屏息听着。 黑暗之中,他只觉面上仿佛有冰雪掠过,难以抑制的冷暂且压过体内酸软,还没等他从这样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耳边骤然响起了山呼海啸大小不一,却压抑不住惧怕惊恐的恭敬喊声。 “见过剑魔大人!” 这一句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林阁景刚想直起耳朵细听,却发现那些人像是乍然被掐了脖子,下一刻竟是一个音都不敢出了,显然是因有人控制威慑了他们。 死一般的沉默蔓延开来,直到一个分不出男女极淡的声音,带着恭敬自不远处飘过来。 “大人请看,这些人便是今年的祭品了。” 这样一句话落下后,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林阁景只觉那冷意越来越重,竟是好似要将他全身冻僵,也令他难以挣扎意识昏沉,直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冰冷中毫无波澜的声音,不远不近的淡淡响彻开来。 “女魔不要,男魔带回,收拾洞府。” 这个声音犹如惊天闷雷,瞬间将他的一切思绪掠去,霎时化为一片茫茫空白。 他张了张口,薄唇开阖,却发不出声音。 ‘不.”眼前仍是那一片黑暗,胸口却仿佛撕裂一般,那一道白影远去的模样,随着这个声音渐趋分明,是他一生之中再难回想,恨不得当即就死的情形。 而此刻,那令人痛不欲生的情形,却一点一点的,在他眼前定格难以消却。 黑暗也渐渐模糊而去,他四肢发软挣扎不得的闭上眼,直到再度失去意识之时,仍旧自唇间逸出最后一声叹息。 “……不可能……” 第200章 重逢(下) 就在他发出无声的这三个字时,同时那极淡声音跟着再度传来。 “是,大人。” 眼见着余光之中那一截苍色衣角消失,立于台上的人轻呼出一口气来,转过身冷冷扫视着台阶下众多魔族,目光自那些被押运而来形形色色的祭品上掠过,唇角不知为何扬起讥嘲恶毒的笑容,摆了摆手后开口仍是那副淡淡嗓音。 “你们抬着祭品,随我走罢。” “尊大人之命!” 阶下又响起乱七八糟的应答,台阶上的人禁不住冷笑一声,也不管身后那些抬着“祭品”的人,到底有没有跟上自己的步伐,就快步朝着台阶之下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众魔眼中,留下忐忑不安的各城中人,面面相觑的互相对视着在原地等待。 鲜红的天穹之下孤高悬崖伫立,其上有一袭玄色身影正默然静立,面容被直到脚踝的银白发丝盖住,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色,只看到那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深处仿若浸透深渊望不见底。 就在此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肤色白皙容色有几分清秀,背后却长着一双透明翅膀,仿佛半人半妖的年轻魔族走到那玄色身影后,低下身体唇角含着笑容声音淡淡稟报道“大人,那些祭品已然入府,请大人下山验看。” 话音未落,他稍稍抬起袖子,掩唇低笑一声,那张本来清秀的面容上,不知为何突地现出几分魅色,抬步走到那玄色身影背后,本是抬手想要朝那身影身上摸去,手抬到一般却滞住了动作侧过身,带着几分故意撒娇的出声问道。 “大人今年新收了许多祭品,可要就此抛弃了阿尤,去与其他的魔尝一尝极乐么?” 谁知不等他话音落下,本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骤然回过神来,纯黑的双眸自他身上扫过,冰冷之中没有一丝情感,令人一旦看到就禁不住打战,根本不敢再多做放肆之举,而那名为阿尤的魔族却好似并不放在心上,仍然是那副想要去碰但不敢伸手的模样,眼底的娇媚神色更是浓郁之极,可见这样的事情他并非是第一次做,也笃定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放开了胆量暈无顾忌。 可这一次阿尤却没有想到,向来不管他如何处置那些祭品,又如何在他面前歪曲那祭品好坏,任由他收受那些城主贿赂,眼看着谁最多就赐下东西的剑魔,却在他话音落下片刻之后,薄唇开阖冷冷道。 “打扮好了,清洗干净。” 阿尤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立时变色站直了身体,也顾不得什么故作姿态了,有些惊慌的哆嗦着嘴唇,本来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可他看着面前的剑魔神色未变,心想自己已经收受了许多城主的贿赂,若是此时剑魔要独自挑选而并非由他决定,被那些城主知晓了真相的话于是即使惧怕,这一次并不甘心退回去,因此仍然不肯甘心咬着牙再度开口试探了一次,想要听到不同的话。 “大人这话,莫非是真要收用了那些人么?大人不是……不是……” 一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一边心中做着打算,眼珠子更骨碌碌转了起来。 他知晓自己乃是面前的剑魔所收的唯一祭品,可虽说这剑魔只将自己要了来,但即使是收下了他之后,也不过让他做些打扫洞府的粗活,他乃是难得一见的妖族,更有一副高级魔族的模样,这剑魔也从来未对他动过色心,甚至还有些漠视……有一次见他被剑气所伤,也是不管不顾,可见是毫不将他放在心上的,也不知道当初为何会收下他。 但他虽然不明白剑魔收他的缘由,可已在此处呆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觉得自己在这剑魔还是心中有些分量的,更何况他已然收受了许多次贿赂,实在是不肯将到嘴的肥肉吐出去,说完那一句后嫌不好还添了一句。 “大人若是让他们进来了,是不是就要赶阿尤出去?阿尤舍不得离开大人,那些其他的祭品,阿尤看了也是比不上……” “吾做什么,不必你知。” 听到这些连珠炮般的话语,玄色身影迈出的步子微顿,指尖微微一弹剑气盈然,自那青年身后双翅划过,将他其中一翅削去半截,顿时让阿尤痛的脸色变化,马上就要遍地打滚,却不敢再在他面前恃宠而骄,生怕自己身上其他的地方遭殃,顿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多一句,不留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色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阿尤满脸是汗,吓得连连磕头应道。 “是阿尤僭越,请大人恕罪!请大人原谅阿尤!阿尤再也不敢了!” 待他心惊胆战的磕了好一会头,发现那玄色身影不再回转,这才舒了口气想要站起身,背后却因半个翅膀都没了痛的不行,好容易跑回自己的房间内上药,不敢再耽搁那些要收下的祭品事情,只能支撑着喘着气站起身来,扶着岩石朝外走去。 他刚一走到那些放置祭品的大房间,正好看见那些祭品都被摆在屋内,外间则是许多等着消息的低等魔族,顿时想起自己收下的那些贿赂,这下可要一一还回去了,只觉心头都在滴血,脸上自受伤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话中也掺杂火气。 “将这些祭品都放下!滚出去!” 那些低等魔族一看他发火,知晓他是剑魔身边唯一留下的人,怎么都不敢得罪了他,因此立刻胆怯的连连应是,连跑带滚的没了踪影:“是是是,阿尤大侍!” 半妖半魔的青年看着那些魔族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阴狠可怖的笑容,心底的杀意和厌恶在念及方才剑魔的态度,再度看到这些哆哆嗦嗦跪着的祭品时,手指自袖中拿出一根长针,一下就扎在了身边的一个祭品身上,看着那祭品痛的难以忍受却不敢稍动的模样,他眉间的戾气方才减去了些许。 “不过都是些平常的祭品罢了,有什么不一样的非要留……” 他一边低声咕哝着令那些祭品抬头,审视了一番祭品的容貌后,用手中长针毁掉了其中几人的面容,脸色慢慢好了起来——直到他走到了屋中的角落处,看见一个被玄色丝绸缠着身体,布料之下仿佛完全光裸的魔族,这才蹲下身细细端详了一会,在发现这个魔族其实是昏迷的时,骤然抬手扯下了蒙着那人半张脸的黑布,紧盯着那张白晳清秀的面容,松开的眉宇又一点点皱了起来,奇怪的低喃道:“这个魔族……怎么有些眼熟?” 话音尚未落下,他面色紧跟着骤然一变,眼光死死定在了那魔族脸上——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在那剑魔练剑的洞府之中一直悬挂着一副画作,乃是那剑魔亲手所画其中还掺着剑魔的血,当年自己初到剑魔此处成为唯一被留下的魔族,因此大胆的摸进那剑魔所住的洞府,一眼就看见了画着有这张面容的画像。 他当时以为这副画像乃是剑魔心爱之魔,禁不住想要去拿这幅画像的时候,被那人掺杂在画中血里的剑气刺伤,随即立刻被那剑魔所发现,在自己苦苦恳求之下,那剑魔才没有立刻将自己杀死,自知晓那副画像乃是剑魔心爱之物,他就再也不敢去看那副画像,可直到现在他并未发现过于画像之中,长得一模一样的魔族,便以为剑魔的这个心上魔大抵已然死了,这才松了口气。 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祭品之中,竟会出现此人! “他和那剑魔所画画像上的人,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阿尤死死的盯着昏迷过去的林阁景,心中的杀意极浓极厚,猜测剑魔这一次令他留下祭品,定然只是为了将面前的人留下,其他的根本就是幌子而已! 想到面前这个人若是被剑魔宠爱,自己之后怕是没有一点机会了,他想起这几年以来自己收下的那些贿赂,还有自从跟在剑魔身后其他魔的尊敬,心底的嫉妒和惊惧就难以抑制,手指紧握着那一根银针朝着那人面容探去,眼底划过几分阴狠神色,竟是想要和对待其他祭品一样,当即毁掉林阁景的容貌 第201章 因缘相连 “那剑魔哪里是想要留下所有祭品,怕是只想留下这么一个祭品罢!敢抢我阿尤的风头,你还想得到那剑魔青睐?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就在他手中的长针针尖要戳到苍白肌肤,在林阁景的脸上划下丑陋的伤疤时,一道淡冷的清泉般的声音,却乍然自他背后响了起来。 “那剑魔有他的画像,必然是十分想念他,此时又让你留下祭品,分明知晓他也在内,你若是杀了他亦或毁掉他的脸,你以为那剑魔知道看见了,不会统统报到你身上,令你死无葬身之地么?” “谁?” 阿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全身被控制了一半,即使那长针已然对准清秀面颊,却难以前进任何一寸,就知道自己大抵是遇上高等魔族,顿时心中一冷又是害怕又是惊恐——他以为这里一直被剑魔保护,没有任何其他的高等魔族,能够这样随意冲破剑魔的结界,在不惊动剑魔的情况下对他如何,这才将那些其他城池派来的使者赶走之后,忙忙将这些被留下的祭品毁容,以防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谁知道他遇到这个和剑魔画像一样的魔族,正想要将他毁容之后杀掉,以免让这个人夺走剑魔宠爱,谁知道这个看着没有丝毫保护的魔族,背后竟然还有一个可怕的高等魔族?! 他已然知道不好,心中却还抱着侥幸之心,即使一动都不能动,也依旧支撑着没有求饶,而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在说话?你是谁?!”“这样贪心的妖族,有了不如没有。” 那人步伐缓慢的走到他身后,手指冰冷的拂过他的后颈,阿尤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下一刻还不等看见那人的样子,就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自耳边慢慢消却的话语,令他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什么叫做贪心的妖族,有了不如没有……说的好似……好似他能够操纵妖族一样……妖族不是除了和魔族混血之外……已然都灭族了么…… 将他弄昏的人任由他倒在自己脚边,步伐极为缓慢的走到林阁景身边,低下身来在他身上摩挲了一阵,紫光闪过之后拿出一把孔雀羽毛长扇,一点一点缓缓展开的时候,薄唇上的弧度终于消却殆尽,化作一声难言的叹息。 ‘‘多年以来辛苦重建妖界,违逆天命篡改天机后,利用人族贪心从而复活妖族,复活而出却都是这样的货色,难道我当真是错了么……” 话音落下,他的声音愈发淡薄,却仿佛能够牵引因果,得到天地应和一般^“难道……当真是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四个字一出口,猩红天穹之上闪过一道亮光,好似又是一道凌厉的闪电,却不知在顾忌着什么没有劈落,在穹顶游离了许久之后,方才后继无力的缓缓消散开来。 黑暗之中,他静默安然的沉睡着,恍惚之中却顾念着什么,怎么都难以完全融入黑暗,直到乍然听到呼唤之时,他才猛的自那片深沉中苏醒,一下子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阿景……阿景?” 林阁景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垂落而下的淡紫色长发,虽然屋中昏暗还躺了一地的魔族,可不管是清泉般的声音还是这长发,都让他在下一瞬间认出了面前的人,抬手抓住了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缓缓开口道:“……兄长?” “你醒了就好,还好我来的不晚。” 听到林阁景的声音,双眼裹着白布的人勾唇一笑,仿佛松了口气,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室内看不清楚,声音却仍清澈纯然一如往常。 “是我推荐城主将你送到祭典之上,成为剑魔大人的祭品——你就算没有见过剑魔大人,此时也该听过他的声音,如今可还怪我?” 林阁景听到他这些话,先是忍不住怔了一瞬,随即立时回想到那个声音,心弦颤抖之下攥紧那人的手,有些惊慌失措的问道:“兄长,兄长的意思是……” 那人唇角笑容不变,极轻的点了点头:“我虽不知你与那剑魔有何关联,但我已用相同的方法探查过,那剑魔与你的因缘相连。” 因缘相连——林阁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张口再问,可还不等他发出声音,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良久之后方才平静下来,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这么说,他的确是……的确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这一点,我不知道。”黑暗之中,那人垂下的紫发发出盈盈光芒,小半张俊美的脸颊被照亮,薄唇弧度此时看来倒有些惊心动魄,“只是关于你心中所念的那个人,是不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你仍旧会不顾一切赔上自己不愿放弃,可对?” 林阁景垂下头咬住下唇,那个他只听到了声音的人,他在祭典之时并未看见,此时听那人说并不肯定,心中也不自觉忐忑起来,但回想起因缘相连四个字,又奇异的慢慢平静下来,抬手对着面前人躬身笃定道:“是,我心意已决,还望兄长成全!” 那人听他说出这样肯定之语,本就没想要做出什么阻拦,闻言点了点头应道:“到底是不是你心中所想那人,他已然收下了所有祭品,等到你自己去见他便知道了,还望你能心想事成才好。” “如此,便借兄长吉言……” 林阁景垂下头来神色恭敬,唇角倒在说出话语之时,多出了一分浅浅笑容,声音也不自觉和缓许多。 “还有,多谢兄长这么多天以来的照顾,阁景……当真是无以为报。” “你我之间时至今日仍这样客气,当初我费力救你便没有意思。” 那人听到他说出感谢之语,反倒立起身来摆了摆手,一句话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仍在角落之中的林阁景,再度开口之时仿佛有些怅惘,清泉般的声音仿佛蒙上一层薄雾。 “前来找你暴露身份,主要是为了一事——今日之后我有要事,短时间内会离开魔界一趟,暂且就帮不了你什么了,给你的月长石莫要离身片刻,你自己更要小心行动,才不负你我一段时间的兄弟之情。” 林阁景没想到他次来竟是要跟自己告别,一时间心底竟生出了些不舍之情,念及这么长时间以来,在魔界苏醒之后都是面前之人在照顾自己,就仿佛当真是一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般,心中滋味竟是有些复杂难解,许久都无法平息下来。 “在魔界一直是兄长照顾于我,阁景心中感激无以为报,若是那人当真是我所想的那人,以后也能顺利找到妹妹的话,不管兄长那时身在何方,阁景都会找到兄长当面致谢。” 那人背对着他,再度叹息一声,声音低沉:“你这仍是客气,还是……” 林阁景神色认真,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神色恳切:“兄长当能够听出,阁景的话,到底是否客气。” “也好,那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弟。” 那人沉默良久唇角逸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转过身任淡紫色长发飘落,竟令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声音之上的那一层薄雾并未掀去,反倒是愈发浓重起来。 “不过我家兄弟甚多,在我之上还有两位兄长,若是那时候你认了我这个哥哥,那两位兄长也定然不肯罢休——到时候,我将他们引见给你,可好?” 林阁景听出他话中带着笑意,隐约又有怀念亲近之情,便知晓面前的人与其兄弟关系甚好,一时间不知为何竟也十分高兴,唇角也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应道:“全听兄长吩咐。” 那人点了点头权作应答,见最重要之事说毕,就抬起手来指向地上瘫倒之人,随即又将指尖定在了林阁景面前,那已然昏迷过去的阿尤身上,开口之时声音淡了下来。 “这些魔族都是前来见剑魔的祭品,而此魔本应该是领你们前去的,奈何对许多祭品起了坏心思,尤其是对你抱有恶意,你如今没有力量,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权作防身,以后说不定能够挡过一劫。” 第202章 剑魔大人 话音未落,林阁景便觉眼前紫光一闪,一片紫玉落在他的掌心,他便知晓这是被那人加了术法之物,心中感激更深了几分:“多谢兄长。”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那人知晓他已然收下,面上笑容更温和几分,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此时已经拖延了一段时间,这人马上就要醒了,剑魔想必马上就要见你们,你自己斟酌如何对待他,我察觉到他身上有些异常,大抵你要费心许多,不过若是正你寻找那人,你与他重逢便已足够,其他倒是要落在一边。” 林阁景将紫玉小心收了起来,听到话中说起剑魔异常的话,他一直猜测那人可能是他所想之人,心弦下意识就轻轻一颤忍不住开了口: “兄长的话,阁景会记在心里,只不知这异常是“你自己见了,便能知晓。” 待他说了这句话后,林阁景缓缓将喉中一口气散去,随即敏锐的发现那人身上不知何时,竟开始浮现一层薄薄紫光,那光芒一点点自他身上蕴出,仿佛一件要显出模样的华衫,可在他细细的端详了许久后,却未看到本该浮现的华裳,不由讶异的稍稍皱起眉头。 便在此时,那人的身影一点点模糊开来,紧随着自他口中而出的一缕声音,也渐渐消失无踪:“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今日一别,不知下次见面要在何时,不过只要阁景活在世间,总有一日会再会兄长。” 林阁景定定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就在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含着的崇敬之情藏入眼底,垂下眼帘应了那人的最后一句:“兄长保重。” 果不出离开的那人预料,就在林阁景扫视一遍周围景象,沉吟一番后又装作昏迷,颈间却露出那块紫玉之后,在他面前先醒来的阿尤先是一懵,这一回却碍于被人打昏心生恐惧,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自己昏迷之前,在林阁景脖颈上还未曾出现的紫玉,将手中的长针收起连爬带滚的出去了。 直到过了片刻之后,其他那些被弄昏或是被毁掉容颜的魔族醒来,阿尤方才换了一身衣服故作平静的重新走回来,看着跪在下面那些人惊恐的眼神,装作一副平静毫无所知的模样,目光却带了几分莫名自已然醒了过来,正裹着一袭苍色布料面上带着胆怯之色的林阁景身上掠过,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吩咐道。 “我名阿尤,乃是此处大侍。你们收拾齐整,跟我前去见大人。” 眼看着底下的众魔纷纷恭敬行礼,林阁景心中有了几分成算,猜测到面前这个所谓“大侍”就是此处管事,他在那人来了之后曾在阿尤未清醒前,仔细看过那些与他一同来的祭品,发现只要是姿色好些的祭品都被毁了面容,自己能够逃过一劫纯粹是因为那人来的及时。 他并不知晓有关画像之事,因此此刻十分平静垂头,心中未曾想过为何阿尤对他恶意颇深,只是对之后要见到那剑魔之事心中忍不住复杂之意,因他身上也没有带着什么衣衫,只能用那一袭黑布包裹自己身体,眼见着身边其他魔族站起身跟在阿尤身后,一时间也就昏昏沉沉的跟着其他魔族走出屋子,朝着不远处极大的一间纯黑的宫殿走去。 待到阿尤沉着脸走到宫殿大门前,他顾忌着自己刚被削去半边翅膀,不敢再惹怒剑魔生怕小命不保,好歹熄了小心思面上十分恭敬,带着那些祭品低下身来,对着大门扬声稟报道。 “稟大人,这些就是今年所有献上的男魔祭品,请大人查看。” 青年的声音一落下,外间等着的祭品之间,几乎是落针可闻了,林阁景更是屏住呼吸,只觉心脏跳动难以抑制,脑海中更是轰鸣一片,直到那冰冷淡然的声音,再度从他耳边拂过。 “不必。”宫殿大门在吱呀一声中轰然大开,其中只见一片只觉黑暗阴冷,唯一只一道静立的苍色背影,身形高大修长气息冰冷无波,几乎与殿内的黑暗融为了一体,“洞府自出关未曾收拾,将他们充作奴仆打扫,若有偷懒只死而已。” 阿尤心中有些奇怪,心中暗道自己难不成猜错了,这个剑魔这一次留下男魔祭品,难道并非是为了那个画中的男魔?不然态度怎么会如此冰冷,又直接让这些祭品去清扫,不就只是将他们当做奴仆么? 他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更何况若是剑魔看不上其他祭品,最后得利的依然是他,不由他心中窃喜连忙低身应道:“谨遵大人吩咐。” 眼看着立在殿门边上,面容有着几分清秀,看起来与自己有些相像,背后却有一双翅膀的男魔,在答应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开,林阁景心中正一片空茫,呆愣的望着黑暗中的那个背影,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一个身影却乍然自祭品中扑了出来——那道身影动作极快,几乎在阿尤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乍然朝着殿内扑了过去,口中还大喊道:“大人!” 林阁景被这一幕惊得目光一顿,有些呆滞的落在那个扑过去的魔族身上,看清了他是未曾被阿尤毁容的一个男魔,穿着一身像是祭袍的暗红色衣衫,虽然还是不能完全脱出低等魔族的丑陋,可比普通的低等魔族来说已算的上美貌了,那魔族此刻一边撒腿朝着黑暗中的身影奔去,一边谄媚的露出令林阁景忍不住闭眼的丑陋笑容。 “大人,我是红角城城主带来的,好容易被选上祭品,一直心念大人想要……啊!” 谁知就在他还未跑到一半,手指也未触到那人的袍角,那人却在黑暗中乍然转身,一步步朝着他面前迈来,眼见着男魔祭品露出狂喜的神色,马上就要触到那玄色的衣角时,离得远些的其他祭品却见昏暗中,一道雪亮的剑光倏忽亮起。 就在这道剑光闪过之时,面露狂喜的男魔就在那一瞬间,化为了飘散而出的血肉碎末,顿时令外面正偷偷注视着这一切的祭品,都吓得魂不守舍匍匐在地,吓得不敢稍动只能哆嗦不止对比于那些吓得几乎要昏过去的祭品,只有两个人勉力保持了平静神色,其中一个就是对此早有预料,却仍然面色苍白支撑着神情不变的阿尤,此刻最快回过神来指着那些跪地的人:“还不快去收拾干净!难不成你们等着大人动手么?” 他的话音刚落,凡是跪着的人纷纷应是,惊惧不已的要去收拾,可看着那一滩血肉,那些祭品又害怕的难以靠近,直到阿尤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身影,正皱起眉头要去喝问的时候,眼中却映出了那人清秀的面容,和那人面上惊疑不定的神色,以及毫不畏惧朝着那剑魔而去的身影,顿时不得不闭上了嘴连脸都憋红了。 阿尤知晓这个祭品和剑魔的关系不同寻常,方才自己已经遭了暗算却找不到人,早就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了,更何况剑魔已然看见了这个祭品,自己再想要掩饰也已经迟了,只能缩着脖子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令有些失魂落魄的林阁景走过自己身前,一步步踏过那些血肉之后定在昏暗之中,那个默然无声高大伫立的身影前。 方才一闪而过的剑光,不止将那个祭品化为的血肉,更在那一瞬间……映亮了身着玄衣之人的面容。 那张面容……是他至死,都不会忘记的面容。 就在看到那熟悉入骨的面容之后,他脑海之中霎时化为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屏住呼吸,一步步踏过那可怖的血肉之上,最终走到那个身影面前的。 然而即使此刻在黑暗之中,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影子,鼻端闻到熟悉的冰雪气息,虽然隐约夹杂了血腥之气,他此刻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而没有一丝恐惧和害怕,手指颤抖着朝上伸去,却在触到那人背后的衣衫时,乍然胆怯的颤抖停下了动作,薄唇苍白的动了动,良久才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 “永……永渊?” 黑暗之中,一阵死寂的沉默。 林阁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那一小块黑暗,灼热又茫然的目光好似要将黑暗瞪穿,直到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传来衣衫细碎的摩挲声,只见那一道玄色罩着浅浅光芒在他眼底浮动,一点冰冷乍然抚在了他的喉间之上,令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朝着那一点冰凉传来的方向看去,乌黑的眸中渐渐溢出晶莹水光。 第203章 失去记忆 昏暗的室内被一颗夜明珠照亮,柔软如月光的莹白洒下,霎时让面前殿堂亮若白昼,也同样映出了正与自己对视,那张毫无瑕疵的冰冷俊容。 那双纯黑的眸子与他对视,仿佛能够透彻他内心深处所有秘密,银白的发丝坠落至他的脚踝,嫣红的唇仿若被鲜血完全浸润,开阖之间冰雪夹杂着血腥之气。 “你在唤我?” 林阁景乍然与他对视良久,目光中的雾气化为晶莹,没有眨动就骤然落下,不管那点在他喉间的手指,他自顾自颤抖的伸开手指,抓紧了那人玄色的衣袍,声音已然哽咽得难以听清。 “当真是……是你……” 即使不知面前的人在自己沉睡的百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又或者到底是不是已然入魔不能回头,只要面前这个人仍然存活于世间之中,他即使自己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以后定倾尽全力不再离开这个人身边——他眼前一片模糊到几乎看不清楚,心中的狂喜却快要撕裂开来,禁不住剧烈的低下头来喘息,就要不顾一切的伸开手去抱紧那人,耳边却乍然传来那人如冰雪一般,没有一丝情绪的冰冷声音。 “这般表现——你认识我?” 一字一顿的话语传入他耳中心间,霎时将他心中喜悦击的粉碎,化为一片不可置信的彻骨冰凉。 “你说……什么?” 心中的喜悦瞬间化为茫然疼痛,林阁景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挣扎着要去看那人的面容,然而与那人纯黑双眼对视之时,他终于发现——即使就在此刻那人凝目,明明正在注视着自己,那双黑夜般的眸子里,依然映不出一分一毫的影子。 那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又或是即使察觉到也并不在意,反倒在他禁不住要退开的时候,乍然一把将林阁景搂入怀中,冰冷的指尖扣住那张清秀面容,毫无感情的眸子在他面上掠过,薄唇开阖之间声音淡冷无波。 “这副模样,是高等魔族?” “不是……,,林阁景颤抖着唇发出声音,心底终于一片冰凉。 他明白了那人临走之前对自己说出的话语,明白了为什么那人会说自己要寻找的人,身上大抵是有些异常……却原来是这样的异常。 他倾心所爱能为之不顾一切的道侣,如今不仅已然入魔身具魔气性情大变,更将以前的所有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与那双乌黑的眸子对视了许久,林阁景有些支撑不住的错开眼光,心中明明知道面前的人此刻忘记一切,并非是他所愿且并不是他的过错,但乍然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被击成粉碎,令他几乎喘息不得更无法冷静面对如今情形。 他知晓面前的人以为自己是魔族,也不知是怎样完全隐瞒了身份,甚至成为了庇护城池的剑魔大人,现下面对着这些城池中魔族献上的祭品,定然会将其认成魔族……他却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酸涩,死死咬着嘴唇许久之后方才开口。 “我……我不是……” 他语声艰涩话语也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我是……低等魔族……” 扣着他的下巴端详着他面容的人,纯黑的双眸在听到低等魔族四字时,眼光霎时剧烈波动了一下,即使手指所用的劲道一点点消却,却仍不肯让那人再度垂下面容,仿佛不愿看到他一点点的抗拒般,声音虽依然冰冷却稍稍多几分柔和。 “阿尤。” 一直弯着腰满脸都是惊惧神色,不敢抬起头来看面前的人,却一直竖着耳朵听林阁景和剑魔对话的阿尤,闻言立时一抖上前几步,面上僵硬的露出了笑容道:“大人,阿尤在此。” 身着玄衣之人冷冷扫了他一眼,纯黑的眸底没有一丝波动,深邃的仿若无底深渊,环着林阁景的手臂再度收紧几分,沉声吩咐道:“自今日起,他是我的魔侍,去准备。” “魔侍?!”阿尤没想到玄衣男子会将第一次见面的林阁景,就这么快的封为可以入洞府服侍,若是剑魔需要还要双修地位在自己之上的魔侍,一时间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又是害怕,却因为面前剑魔森冷的目光和可怕的气息不敢稍动,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压不住的不甘心,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可大人,您只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一次不等他的话说完,身着玄衣之人眼眸微眯,霎时抬手放出一道剑光,自阿尤身边划过,再度削下他背后一片翅膀,目光森冷的注视着他,任由他强忍疼痛惊恐跪伏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反抗后,缓缓开口冷声道。 “下去准备。” 阿尤光是今天一日之内,就接连被削去了两片翅膀,痛的几乎站都站不起来,却再也不敢懈怠一分,只能踉跄着满脸冷汗跪在地上,连连扣头应道:“是……是,阿尤马上就去准备,方才是阿尤冒犯了,还请大人恕罪!” 林阁景眼看着将自己搂在怀中的人,对方才要杀了自己又毁了其他祭品容貌,好似是在他身边呆了许久的阿尤,下手之后仿佛并无什么眷恋之情,知晓那人即使失却记忆离开自己,也仍旧没有对别人有什么爱恋之色,心底的痛楚顿时稍稍缓解几分,垂下头来一点点平复自己心境,直到耳边再度响起那人低沉声音。 “其他祭品,你可愿留下?” 林阁景此时已恢复了几分以往的平和,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与他静静对视了许久之后,唇角牵起一丝安然漂亮的微笑,轻声道:“……你……这是在问我?” 仿佛是被他这个笑容所慑,玄衣人定定注视他许久,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暗光,点头应道:“自然。,,林阁景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跪在不远处,被方才发生的一切事情吓得颤抖不止,好些因为被阿尤已然毁去了面容,眼底又是绝望又是憎恨的众多祭品,眸底闪过几分深思之色,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他们若是留下的话……你会如何?” 玄衣人此次要收下这些祭品,本是想要将他们都充作祭品,谁知却看到怀中莫名觉得熟悉,闭关后多年以来曾在梦中浮现,甚至为其画出小像的少年,立即将其留下之后,便已对其他祭品有无不可,闻言不曾考虑便沉沉道。 “收拾洞府,充作仆从。” 林阁景听他是这般打算,抬眼望了望四周,发现他即将要留下的这片洞府,看起来的确十分广大,若是今后只有他与那个阿尤两人,收拾打扫起来估计很是费力,更何况他身体中没有丝毫魔力,恐怕不能干多少事情就会累倒,目光自那些已然毁去了容貌,死气沉沉的祭品身上扫过后,薄唇开阖着含笑低声道。 “这样的话,我想听听他们所想,愿意离去的就放了他们离去,不愿意的就留下充作仆从,只是必要签下不能背叛大人的血契,不知大人……” 玄衣人一直注视着他的侧脸,目光晦暗难以明晰,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就应道:“好。” 说罢,他的眼光一转冷冷扫过众人,却没有再度开口说什么,反倒是林阁景唇角笑容渐深,虽没有再度去看玄衣人的神色,却侧过身来看向阶下众人,话语虽然轻的好似风一般,其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却丝毫不减。 “你们可要考虑好了再做打算,剑魔大人容不下背叛,你们若要留下就要付出忠诚,以后若有背叛定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毁掉了容颜本就想要留下的祭品,知晓自己即使离去也做不了什么,闻言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十分恭顺的垂下头来表示服从吩咐,而那些心中存了二心面容不甚美丽,看着林阁景甫一见面就如此受剑魔宠爱,大部分也自觉比不上林阁景容颜秀丽,再不满也不敢在剑魔面前表露出来,忙也跟着低下头来做服从模样。 “谨遵魔侍大人所言!” 见到阶下的众魔都一副乖顺模样,林阁景面上放松了些许,绷紧的心弦却未曾松开,明明知道这些人中有的心怀异心,应该在此时那人在身边时敲打,却不想再说什么别的,只是垂下眼帘挥了挥袖摆,示意他们立刻退去莫要打扰。 第204章 被封魔侍 一身玄衣的人半搂着他的腰,目光沉沉的望着他一举一动,同样等到那些祭品离开之后,抿紧的薄唇仿佛想要开阖说出话语,半个身子在他怀中的人却有了动作,侧身朝着外间走了一步之后,方才仰起头来再度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虽极力带上了几分应有的恭敬,却掩不去深沉欢喜和些许失落。 他薄唇开阖说出的话语,不像是一个地位低下的魔族,可对高等魔族说出的话,隐约带上了几分亲呢,细听却有着无措的僵硬,仿佛极为不适应这般语气,但又不得不说一般。 “敢问剑魔大人,方才所说的魔侍……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衣人纯黑的双眸与他对视,仅仅是片刻之后,仿佛不能再与他对视,乍然稍稍侧过脸来沉声道:“你不知?” 林阁景凝望着那张柔光之下,依旧和当年一般无二,无睱如冰玉般俊美冰冷的面容,唇角的笑容柔了几分,连语气也变得轻缓:“是……我……我以前只见过兄长……后来到了城中见过城主,就被选为了祭品到了此处,见到了大人您……” 玄衣人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些话后,异常冷峻的神色莫名缓和,再度与他对视时神色认真:“魔侍,便是照顾起居之人。” 听到照顾起居这四个字,林阁景念及方才的阿尤的表情,心知自己的地位应当在他之上,但阿尤留在此处定也是照顾起居,他不大明白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心中有些疑惑不由表露了出来,口中却道:“原来如此……” 玄衣人目光一直未离他左右,看出他面上显露出的犹疑,目光顿时深了几分语声微变:“你不愿?” 林阁景虽然仍对魔侍有些不解,但如今能够呆在已然失去记忆,却依然活的好好的爱人身边,心底深处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闻言忙摇了摇头生怕他误会什么,唇角的笑容也更是温柔,眼帘垂下轻轻道:“不……能得到大人垂爱,给予魔侍的位置,阿景心中十分欢喜……” 玄衣人听到这句话后,那张没有分毫表情的面容垂下,此刻在夜明珠柔光的映衬下,竟突地还显出了几分柔软,令林阁景不知不觉怔怔的盯着他的面容,怎么都不能转过眼去,直到耳边再度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少了几分方才的疏冷和陌生。 “阿景……是你的名字?” 林阁景眨了眨眼睛,猛然回过神来,眼底波光荡溱而过,含笑应道:“是……” 玄衣人侧过脸来定定注视他良久,仿佛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够,再度开口嘱咐道:“今后这洞府之内一切布置——包括阿尤,你都可全权支配,需要什么,向阿尤要。” 林阁景心中温暖,低身应道:“多谢大人。” 玄衣人挥袖转过身去,缓步朝着黑暗深处而去,只留下最后一句回响在他耳边:“梳洗一番,到洞府等待。” 林阁景以为他要离开了,心中有些失落——他以为心上人已然逝去,百年来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如今好不容易再度见到他,有些不愿见他闭关不见自己,立刻追了上去连走几步,直到那人听见背后脚步声,回身而过与他双眸对视。 “大人可是要去闭关?” “暂且不用。”玄衣人见他追了上来,冰冷指尖稍稍抬起,自他面颊上一划而过,指尖停留在他脖颈肌肤,摩挲了几下后眸色沉沉,语气淡淡没有情绪,“你独自一人梳洗难以完全净身,去选一魔留下只侍奉于你,梳洗后寻阿尤带你见我。”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亲呢的动作,那冰冷指尖划过的地方好似要烧起来一样,苍白的脸颊也跟着浮现起几分红晕,闻言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不过裹了块布,只觉的凉飕飕的很是不适,加上面前的人虽然失去了记忆,可究竟是和自己双修多次的道侣……他一想到这些事情,立时就要转身离去换衣,忙缩紧了身体回应道。 “好……全听大人吩咐。” 待到目送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林阁景舒了口气立时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就看见那些祭品,正和脸色难看的阿尤立在方才的房间前,看起来仿佛正为了什么事情僵持。 自林阁景瞧见阿尤在这洞府之内,几乎能够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甚至是毁掉那些城主献上的祭品面容,那人看起来却仿佛没有丝毫放在心上后,他本以为是这个阿尤很有些本事或是很得喜爱,可后来那人显露令阿尤受伤依旧冷漠之态,他便知晓这个名为阿尤的侍从,本不受多少重视,大抵是因为独自一人在洞府内久了,因此妄自尊大罢了。 清楚的看明白此人在那人眼中位置,林阁景即使此刻身上没有丝毫魔力,也神色淡淡的上前走到阿尤背后,目光稍沉对着背对着他的阿尤和那些看到了他,立刻露出恭敬神色的祭品沉声道。 “发生何事?为何站在此处,不去打扫洞府?” 本来正在僵持的众魔瞧见他的身影,那些祭品不敢怠慢忙低下身来,对他见礼道:“见过魔侍大人!” 背对着他还受着伤的魔族,一看到那些祭品的反应,就知晓自己忌惮的人来了,他方才刚被剑魔削去了脸面,这时候剑魔还没有闭关不管诸事,他虽心中不忿却是不敢稍动,只能装作乖顺模样转过身来,也低身对林阁景行礼道:“阿尤……见过魔侍大人!” 林阁景一眼扫过就看出他不甘心,唇角的笑容冷冽几分,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捻了捻,目光自他头顶扫过后不等他再度开口,就沉声吩咐道:“在我未来之前,你应有事要做,不必留在此处,去做事罢。” 阿尤本以为他到此处只是看看,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本想要趁着自己熟悉此处的优势,暂且在剑魔未曾闭关之前将此人哄上几句,让此人相信自己后等到那剑魔闭关,自己还不是想怎么对付此人就怎么对付?谁想到此人一朝得了势不等如何,就要对自己颐指气使的! 他眼底顿时升起怒火来,加之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不顺,马上就要还嘴的时候,却再度听到那人清冷嗓音,隐约带着几分杀意:“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么?” “不不不!”听出那一丝杀意之后,阿尤本来已经不想忍下去了,可转念之间仿佛想到什么,却又连忙躬下身来,掩去自己脸上的恶意之后,露出了几分胆怯的神色,忙忙应道,“阿尤不敢,不敢违抗……魔侍大人。” 林阁景心中知晓这个阿尤自看到自己后,就想要找个机会将他容貌毁掉或直接杀了他,因此他如何对付此人的念头已然有了,本就不想对此人再有什么客气,闻言也不管这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就此离开:“去罢。” 待到阿尤眸色诡秘的退下之后,林阁景的神色稍稍缓和,眉宇却微微皱了起来,显得很有几分严厉,对着那些跪在不远处,正是忐忑的众多魔族,缓缓开口说道。 “此处洞府颇大,我刚为魔侍,对此地不甚熟悉,你们暂且在此歇息,待到我知晓洞府诸事,有了空闲时间后,便会立刻过来分配!你们如今在洞府内,绝不得乱闯,违者直接斩杀,可听清楚了么?!”那些祭品方才在剑魔面前,已因为许多人被阿尤毁容,还有那个自作主张的祭品丢了命的两件事,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违抗,闻言一个个乖得像是鹌鹑,闻言忙俯身应是:“谨遵魔侍大人之命!” 林阁景看他们现下是真的乖顺,面色稍有缓和的点了点头,目光一点点自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个角落处,抬起手来指向那个穿着白衫,正瑟瑟发抖的身影道:“你留下,其他人去歇息罢。” 那些祭品一看林阁景并未指向自己,虽然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却还是纷纷都松了口气,留下了被指着的那个身材娇小,面容却很是有些丑陋,眼神憨傻中带着几分惊恐,仿佛是一个年纪还小的魔族。 少年魔族不知为何自己会被留下,他因为丑陋并未被毁去容貌,但是方才剑魔将祭品杀死之时,他正好就跪在不远处,本来就胆子小的他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听到之用打扫洞府之后真是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林阁景会将他留下,心中说不出的害怕不安,回话的时候只觉得牙齿压不住战栗,禁不住的咯咯哒作响起来。 “魔侍大人……” 第205章 吾名龙渊 林阁景见他长得丑陋,身材却不似普通魔族,反倒是异常娇小,身体内仿佛蕴含力量,便知晓这个祭品大概是年纪小,还有些变异了的低等魔族,此时见他害怕成这副模样,心中一定沉吟片刻之后,方才抬步走到他面前低下身,神色稍缓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魔族咽了口唾沫,没想到林阁景会挨自己这么近,那张本看起来秀丽漂亮的面容上,还带着安抚般额微笑,顿时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害怕,怔怔的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喃喃着道:“回大人,我……我叫安芜……” “安芜……,’林阁景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眼中憨憨的意味更浓了些,心知自己如今毫无修为,身边不能留和自己一般,也是毫无修为的魔族,但若是要有贴身侍从,还是心思少的魔族较为适合,此魔令他很是有几分满意,如今见此心中已然定下,含笑道:“叫你留下是想问你,今后可愿在我身边,侍奉于我?” 名为安芜的魔族闻言,先是眼底闪过一丝迷糊,随即立时明白了林阁景话中之意,知道自己要是跟在眼前这人身边,以后估计是可以和那些别的祭品不同,不必因为自己的呆傻被别的魔欺负了,眼底顿时露出了惊喜神色,忙不迭弯下腰来大声道。 “多谢大人收留……安芜愿意侍奉大人!大人选择了安芜,安芜无比感激!以后,以后一定会报答大人的!” 林阁景见他激动的脸通红一片,抬起头来时又用感激的目光,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失笑的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跪了,同时口中也做了最后的嘱咐:“起来罢,今后你就待在我左右,不可惹恼了剑魔大人,不然我也保不下你,你可知晓?” 安芜本就老实,剑魔的可怖还在他心中存留,闻言立时点头如捣蒜。 “安芜不会惹恼剑魔大人,也不会背叛魔侍大人!大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阁景见他这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忍俊不禁的拍了拍他的头,回身抬步朝着方才那人指点过的,自己今后所居住的地方而去,安芜见到自己服侍的魔侍大人走了,立刻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抬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眼角余光瞧见纱帘之后,仿佛有个冒着袅袅雾气,明显盛着温泉的池子,林阁景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对着跟在身后的安芜吩咐了几句。 等听到安芜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缓步走到那池子旁边,将自己身上裹着的玄布褪下,走到那温泉之中沐浴洗身,浓密的睫毛跟着垂落而下,在白皙的面容投下一片阴影。 感觉到身周的水波荡漾开来,浓密的水汽凝成了白雾散开,他才仰起头来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在水中滑动而过,扬起一层层淡淡的涟漪,心底一直压抑的痛苦与悲伤,仿佛被今日失而复得的喜悦覆盖,如同眼前这一片波光闪耀的泉水,令人不自觉心神放松下来。 直到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乍然在长长的纱帘之后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他被泉水洗涤的有些微红的脸颊,被双手轻拂之后转了过去,只见纱帘之后影影绰绰的浮现一个影子,就以为是安芜拿了衣服去而复返,唇角笑容缓和连声音都很轻柔“是安芜么?将衣服放在外面罢,我一会就出去。” 他的声音乍然在盈满雾气的屋中回响,片刻之后也没有得到一声回答,他以为是安芜已将衣服放下离开,心中便没有多想什么其他,再度低下头来扬起水波扬在自己身上,直到又过了片刻时间偶然侧过头来,却发现纱帘之后的那一道身影,并未如同想象中已然离开,而是一直立在纱帘之后注视着自己,他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脸色顿时跟着沉了下来“是谁?” 声音夹杂着水声落下之时,那道一直停滞在纱帘外,定定凝视着他的身影,抬手将面前遮蔽拂开,露出毫无瑕疵的冰冷容颜,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他迈步,一点点划过池边碧水,那双纯黑眸子仿若苍穹,令人情不自禁沉入其中,望之就令人无法自拔。 “是我。” 林阁景以为不是安芜,会是心中不忿的阿尤,本已想好了要说的话,谁知帘幕掀开之后,竟会是自己心念之人,本就带着红晕的面容,霎时因为那人走近,更是整个都红透了。 他此刻正全身光裸的浸入水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在池边站着朝自己垂下眸光的人,几乎能一眼就看光他的身体,即使他心中认定这是自己的道侣,可以前两人相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在沐浴的时候…… 念头不自觉转到当年的双修,林阁景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垂下头来露出一段白皙脖颈,声音诺诺的极低。 “永……,’刚吐出一个字顿时觉得不对,他迅速看了那人没有表情的侧脸一眼,方才再度垂下头来握紧手指,神色变化为了恭敬和顺从。 “阿景……见过剑魔大人。” 他这句话余音尚未落下,那人便骤然低下身来,冰冷指尖扣上下颚,那双纯黑双眼与他对视,灼灼的仿若要自他眸中拽出什么,沉声一字一顿道:“你想唤出的那个名字,是谁?” “……若我说是你……”林阁景乍然望入他眼中,顿时怔怔的不肯移开眸光,抬起手来想要触碰那人侧脸,滚热的指尖却在还未触到那人前,被那人冰冷的掌心完全包裹,他心弦一颤唇角露出点点微笑,“你会不会信我?” 那人定定的盯着他许久,眸中划过一道暗色光芒,薄唇开阖:“你想我信?” 林阁景眼底浮起一丝雾霭,笑容温柔低下头来,用脸颊摩挲他的手背,轻轻应:“是。” 玄衣人银白色的发丝垂落,身上的玄衣化作黑雾,在猝不及防的林阁景面前,乍然露出了赤裸身躯,声音低缓中升腾而起了欲念:“我信。” 林阁景脸色涨红的看着他下了池子,光裸着身体扣住自己的手臂,冰冷的肌肤被温热的池水一浸,贴在自己身上之后也变得滚热起来,察觉到那只本在自己脸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抚在了自己腰后,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更何况两人多年不见,劫后余生的确是想要肌肤相亲,此时那人明显的动作和态度,都明明白白的预示着之后——就在两人肌肤完全相贴之时,林阁景被那人垂头吻住薄唇,颤抖着反手握住那人小臂,下一刻耳边一声哗啦响动,自己就被那人整个抱了起来,好容易挣扎开一点断续道:“你怎么… …怎么就这样进来了,我还没有沐浴完……唔!” “不必洗了。” 纯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燃起暗火,将那人放在温玉做成的榻上,手指拨弄着那人散开的乌发,他轻咬着那人颤抖的唇瓣,骤然搂紧那人软下来的腰,沉身而入之时垂下眼帘,声音似含深切眷恋。 “反正之后,还要再洗。” 林阁景被那人紧紧压在榻上,目光有些涣散的透过水雾,看向仿佛在一晃一晃的纱帘,只觉得体内的灼热一波波涌来,紧接着的则是难以抑制的快感,他禁不住咬紧了下唇抬起手,指尖一点点扣住那人两臂肌肤之中,高高低低的呻吟起来,同时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魔侍……原来不止是伺候端茶倒水,还有伺候双修的意思么……怪不得那些魔都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待到体内的快感灼热终如潮水般褪去,他光裸着身子被那人紧紧揽在怀中,定定望着那人俊美无暇的侧脸,任由自己滚热的肌肤和那人温凉的胸膛相贴,虽然此刻腰间酸痛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唇角却还是不禁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手指握紧垂落下来的一缕银色发丝,低声喃喃道。 “……永渊……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活着……我都……十分欢喜……” 低声的叹息犹如水纹掠过平滑水面,不自觉扬起一丝丝淡淡涟漪,那双纯黑的眼眸下一刻骤然睁开,垂下头来之时正好与林阁景对视,薄唇在他唇上再度啃咬片刻,直到怀中人呼吸再度急促起来,方深处冰冷指尖拂过他发红脸颊,神色认真一字一顿道。 “吾名龙渊。” 第206章 并非威胁 林阁景没想到那人失忆之后,还会说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本以为自己说出了那人以前的名字后,那人会情不自禁的察觉到熟悉询问他,哪知道事情与他预想的不大一样,顿时只能怔怔的盯着那人瞧,口中下意识重复道:“龙渊?” “龙渊。”将他搂在怀中的人仿佛极有耐心,看出他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虽然并未出声询问什么,冰冷的指尖却拂过白皙圆润的肩头,将人再度朝着自己怀中按了按,低头凑到他耳边补充道,“龙渊二字,本为太阿之名。” 一听到太阿这两个字,林阁景下意识想到了太阿剑典,随即念及太阿乃是神剑之名,便隐约察觉到那人如今取此名的含义,下一刻却又想起那人父亲的名讳乃是永绝,只觉的这几个名字在脑中跃出的那一霎,有一个念头极快的从脑海深处跃出,下一刻去回想之时却不清楚了,不由目光复杂的低声叹了口气。 “太阿……,,搂着他的人听到了他的低喃声,这一次却没有再度开口,手指自他乌黑发中缓缓滑落,就在林阁景因疲惫终于昏昏欲睡时,方才听到那人褪去冰冷的悦耳声音。 “睡罢。” 这两个字还未完全落下,他已然沉入了一片黑暗,只是在无知无觉的前一刻,握紧了那人冰冷的手掌。 十指相扣,没有放开。 注视着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一直清醒着的剑修沉默的转开眸光,将怀中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自己本想要转身下榻之时,却发现手指被那人紧紧握住,目光不自觉闪过一分柔色,低头将唇极轻的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就在此间门外不远处,正是面色很是忐忑不安,正拿着林阁景的衣服,在原地焦躁的走来走去,面容丑陋的低等魔族,直到不远处的门吱呀一声,乍然敞开露出玄色身影,神色本就惊慌的魔族见此,连忙低身抱着衣服跪了下来,恭敬中掩不住害怕的行礼道。 “安芜……安芜见过剑魔大人!” 玄色的衣摆自他身边掠过,稍稍停顿之后声音沉凝:“好好照顾。” 安芜知晓这是对屋内人的嘱咐之语,忙松了口气连连扣头应道:“是,剑魔大人……” 不等他的话完全说完,安芜就听到脚步声远去,却因心中的胆怯好一会才抬起头,怯怯看了四周一会发现玄衣人已经远去,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快步跑进屋内,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之后,发现自己要侍候的人正在玉榻上熟睡,手中紧握着一只通体莹润洁白的骨笛,唇角的笑容浅淡安然却十分漂亮,令人忍不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安芜轻手轻脚的迈步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床脚之处,抱着衣服端详榻上人熟睡面容时,玄衣人正目光冰冷的走入大殿中,挥袖端坐在黑暗中白骨塑成的宝座上,看着下首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显然已在此等了一会的阿尤,声音冰冷中带着森然杀气。 阿尤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人,连着被削掉了两片翅膀,如今他背后仍然在疼什么药都不起作用,显然是因为剑魔大人还要惩罚他,因此才一直保持的剑气不散的状想到此处,他虽然疼的几乎要满地打滚,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上,声音忍住痛意保持以往的恭敬:“阿尤见过剑魔大人。大人唤阿尤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玄衣人目光淡冷的落在他身上,手指极轻的敲了一下椅柄,声音沉冷森寒:“有一件事。” 阶下的阿尤再度咽了口唾沫,试探着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上首的人,良久却再没有听见那森冷的声音,迫不得已只能先缓缓开口问:“敢问大人……大人想要问的事情,可是有关那…… 魔侍大人?” “你的那番心思,以为无人知晓?” 谁知他刚说出魔侍大人四个字,上首的玄衣人就乍然目光一冷,指尖弹出一缕极细的剑气,没入下面趴伏着的阿尤体内,眼看着他痛的再度一抖,方才冷冷道:“其他魔族也罢,只有他——你若动了,死无全尸,并非威胁。” 阿尤本来因为方才的一切,早就不敢去触林阁景的眉头,本来还有些说不出的怨气,此时也被玄衣人一丝剑气打碎,剩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惊恐,闻言忙连连扣头求饶道:“是……阿尤不敢的,阿尤绝不敢对魔侍大人不敬,大人明鉴啊!” 玄衣人半张面容全都沉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森然又浸润杀意:“你心中有数,不必我多说阿尤每听他说出一个字,就情不自禁的抖一下,可见很是吓的怕了: “是,剑魔大人……” “关于阿景,你可知其身份。”黑暗中的人薄唇抿起,纯黑的眸子落了下来,仿若两道冰柱一般,令人脊背发冷恐惧不止,“亦或来历。” 阿尤闻言不敢怠慢,忙低身回道:“回剑魔大人,此人乃是血夜城献上的祭品,出自高等魔族家族之中,却是个罕见的低等魔族,据那些送他前来的人说,他身上没有一丝魔力,大人只要靠近他身边,定然能够察觉到他的情形。”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胆怯的看了一眼上首的人,小心翼翼的接续着说道:“还有,他乃是……乃是一位高等魔族的胞弟,那个高等魔族就是您极为忌惮的……” 听到忌惮这两个字,玄衣人缓缓自座上站起身来,悄无声息一步步朝下走去,悄无声息立定在他身边:“苍先生?” 阿尤强忍着痛楚挪了挪身体,应道:“……是。” 一阵冗长沉默在无边黑暗中蔓延,跪在玄衣人脚边的阿尤汗落如雨,心弦更是紧绷着难以放松,直到那一块玄色衣袂自眼前滑过,大门吱呀一声大开沉冷的声音响起,他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倒下来。 “下去罢,关于他的身份,不必多嘴。” 注视着阿尤狼狈不堪几乎是逃跑的背影,在视野中终于成为一个极小的黑点时,立在大殿之前的玄衣人一点点仰起头来,念及刚才阿尤提起的那个名字,他纯黑的眸子不自觉的眯了眯,薄唇开阖之间带着极淡的一丝疑惑。 “苍……” 就在此时的玄衣人沉入思索之中时,温泉池畔层层纱帘之后的玉榻上,林阁景乍然自黑暗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去寻找本应在自己身边的人,谁知他抬手一扫竟然摸了个空,顿时整个人都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忍住自己身上的酸痛霍然坐起身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侧身下床去找人,就乍然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声响,顺着声音垂下头来去看,却发现是从自己沉睡时握紧那人的,此时醒来则松开的手中落下的东西,待他低下身去将那东西捡起放在手心,看清之后顿时微微一怔。 那是一支已然打磨光滑,其上镶嵌着黑曜石,一端刻着一个渊字的骨笛。 这样明显的东西,必然是那人走前,留在他手中的…… 他正怔怔的望着那骨笛出神,一个身影已然膝行着凑过来,目光带着惊奇自他手中一掠而过后,就重新恢复了以往那副怯怯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安道:“魔侍大人,您醒了!” 林阁景听到声响,看了他一眼,目光再度缓和几分:“安芜……” 唤出的这两个字话音未落,林阁景又恍惚回过神来,握紧了掌心中的骨笛,抿着唇问道:“他……剑魔大人呢?” 安芜知道他是在问玄衣人,虽然还是忍不住对那人的惧怕,却还是强自镇定回答道:“方才在您熟睡的时候,大人先行离开了,大概是有事要做。” 一听到离开这两个字,林阁景整个人就像被刺了一下,顿时不顾自己的不适就要下榻,目光和声音尽皆冷了下来,隐约还带着几分慌乱:“大人闭关了?!”安芜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连忙摇头回答道:“不不不,魔侍大人您误会了!大人没有闭关现下还在大殿那边,此时大概在处置什么事情……魔侍大人您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大人?” 第207章 你可喜欢 林阁景就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失而复得的那人却已闭关,只要听到那人没有再闭关,他梗着的那口气就松了下来,摆了摆手后低下头来轻声道:“不……没有什么事,就是……就是… ...»就是他好不容易看到那人起死回生,并不想要这么快就离开那人身边——虽然那人已然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却不知因为什么再度与他肌肤相亲,更将他留在了身边封为魔侍,不管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他都不想再度失却那人的踪迹了。 而就算是在那人闭关之后,若可以时刻守在那人身边,他即使身上已然没有了修为,也愿意就那样一直看着那人修炼……就是不知那人身上本是仙修功法,为何再度见面时已然变成了魔修?还有便是那人身上也没有月长石,为何无人能够认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那人既然给自己起了一个龙渊的名字,那么就代表那人对以前所练的太阿剑典,到如今并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他此时要想一想如何在那人闭关之前,找一个机会让那人恢复一些记忆,最起码要想起自己是人类而并非魔族,否则一旦哪一天出了什么岔子,若是被其他的魔族知晓了他的身份,后果则不堪设想——就在他垂下头沉思之时,一直跪在他身边的安芜,见他迟迟不说一句话,有些迟疑的上前一步,低唤道:“魔侍大人……魔侍大人?” 林阁景听到他不断呼唤,眼光一点点凝聚起来,唇角浮现一点笑容应道:“……怎么了?” 安芜将手中的衣衫往上挪了挪,小心翼翼的稟告道:“我给您拿了衣服,请您穿上罢。” 林阁景目光看到那衣衫,顿时察觉自己光裸着身体,脸庞霎时一下就红了,连忙抬手抓住那衣衫:“好……你先出去罢,我自行穿衣就可。” 安芜有些愣愣的还很乖巧,听到他的吩咐立即懵懂的点了点头,刚要站起身来转脸出门时,目光转过之时,却偶然落在了林阁景松开手指,放在了枕边的那支骨笛上,眼底顿时浮现一丝好奇,怯怯的看了一眼后问道。 “魔侍大人,这是……这是剑魔大人给您的骨笛么?” 林阁景将衣衫抓起本想立刻换上,闻言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发现安芜正看着那支骨笛,念及那支骨笛上刻着的渊字,不由有些疑惑的微微笑道:“大概是的……怎么了?” 安芜闻听肯定的话语,那张丑陋的面容动了动,眼底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有一点好奇和一点羡慕,小心翼翼的低下身去端详骨笛,低声喃喃道:“剑魔大人看来是真的喜欢您,还送了您骨笛……以后跟着您,安芜就放心啦。” 林阁景虽然已经没有修为,可耳力却如以前一般,安芜又离他如此近,就算他尽量放小了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抓着衣衫的手握紧,侧过头来蓦地开口问道:“送我骨笛……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安芜面露惊讶:“大人您不知道么?” 林阁景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想起当年喜欢妹妹的那个魔族,也送给了她两支骨笛,猜测到赠送骨笛这件事,或许是魔界的一种风俗,且和魔界之中互相爱慕之人有关,话语中不由自主多了几分迟疑。 “是……我在来此之前一直被父亲囚禁,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遇见了哥哥,没有在城中待过几日就被献出,成为了祭品后不久就到了剑魔大人身边……所以我有些孤陋寡闻,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安芜没想到像是林阁景这样好看的人,还会有这么“悲惨”的过去,眼底顿时涌起了悲伤之色,小心翼翼的端详着林阁景神色,方才再度开口:“对不起大人,安芜不知道您……”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林阁景目光和缓的摆了摆手,见他当真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话,唇角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只是这赠送骨笛之意……莫不是魔界什么特别的风俗习惯么?,,“是啊,魔侍大人。”安芜有了前面的话做打底,自然很是顺利的就将林阁景想要知道的话,立刻说了出来,“在安芜的家乡那里,只要是互相心许的魔,都会取出自己的指骨,打磨成骨笛赠给对方,以示自己喜欢对方就像是喜欢自己。” 林阁景以为骨笛此物,不过是普通的定情信物,怎么都没想到这骨笛,竟然是用赠骨笛那人的指骨打造而成的……虽然不管是修士还是魔族,取下一枚指骨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灵力亦或魔力充足再加上丹药,不过片刻就能重新长回来,可魔族向来自私自利,修士则大部分都冷心冷肺,一心只求大道,对于他们而言,道侣不过是一同修炼之人,必要之时就可以舍弃一所以,他才会觉得前世的永渊,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毁灭了自己的道途和人生,是那样傻…… 林阁景想到此处心底又酸又涩,可目光再度触及骨笛时,唇角又不自觉露出笑容:“喜欢对方……就像是喜欢自己么……” 安芜不明白他低声喃喃着什么,也因为自己身份低贱不敢插话,只能侧着脸看着林阁景,待到林阁景回过神来将骨笛暂且交给他,他就十分小心的捧着骨笛在外间等待,直到林阁景穿好一身素色衣衫走出来,方才恭恭敬敬的将骨笛交还给他。 林阁景低头再度注视着那骨笛良久,将一直挂在自己脖颈上月长石的链子解开,并没有让月长石离开自己的身体,却把骨笛穿进了那条绳子里,让两样东西一同挂在自己脖颈上,眉眼之间神色无比温和。 “剑魔大人此时在何处,带我过去。” 安芜立在一边看着他一举一动,也没察觉到有哪里奇怪,只是觉得挂在他脖颈上的月长石很是漂亮,闻言不敢怠慢悄悄看了脸色有些苍白,脸颊却似擦了一层胭脂的林阁景,压低了声音回道:“可魔侍大人……您……您方才才……不再歇息一会再去么……” 林阁景知道他心思单纯,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闻言也没有多想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事:“多谢你关心,我现下很想见到剑魔大人……歇息就不必了。” 安芜见他神色笃定,温顺的点了点头,他虽然顶着一张丑陋的脸,性格却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是为什么会被选为祭品……林阁景缓步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脑中不自觉开始思索这些事情,不到片刻目光划过却看到一截玄色衣角,未曾抬起头来开口说话,已然听到安芜胆怯问好的声音。 他不由微微弯了弯嘴角,低声让安芜先离开后独自一人上前,目光定在那人俊美的侧脸上,端详了好一会方才抬起手来去碰那人的手,刚触到那人冰冷的指尖就乍然被握紧手指,唇角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刚醒?” “曰,,疋。 林阁景听到他的声音,禁不住舒了口气,垂下眼帘含笑轻声应了。 醒来之后未曾见到玄衣人从而升起的不安,因方才这两个字而潮水般褪去,他心中虽有疑虑还极想问问百年中,那人起死回生到底是经受了什么事情,可他也知晓两人如今不过初次见面,大抵那人对自己还有些熟悉感觉,这才将自己留下充作魔侍,那人并不会这么快就完全相信自己——但即使心里知道如此,每想到此处还是忍不住酸涩,语声也就跟着低了几分:“见到大人不在,本来还想歇息,只是大人送了我骨笛,我就想来见大人一面。” 他身处魔界没有功体几乎是举步维艰,如今两人见面之后那人又不认识自己,更无法很快放下对自己的戒心,而线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魔宠罢了,低等魔族连身份都不对等,又何谈之后的交心呢…… 他正目光淡淡的看着远处,仿佛有些出神一样,手指却不自觉一点点握紧,玄衣人察觉到他久久不说话,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纯黑的眼底滑过一丝纯然疑惑,稍稍松开了他握着的手,转而抬手将林阁景轻轻搂在怀中,手指无比自然的滑过他乌黑长发,沉声问道。 “那骨笛……你可喜欢? 第208章 魔胎(上) 林阁景伏在他怀中侧过脸,耳边响彻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这个怀抱即使满溢剑气,在别人眼中大抵无时无刻都是冰冷的,可对他而言却是难以舍弃的温暖,声音不自觉更是柔和。 “只要是大人送的,我都喜欢。” 话音未落,林阁景顿时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瞬便知晓自己被抱了起来,却也并没有想要挣扎,反而顺从的抬手挽住那人脖颈,任由他将自己抱到了另一间屋中,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另一张玉榻上,紧跟着那人也侧躺在他身边,用一种半搂着他的动作闭上了眼睛,声音在黑暗中愈发沉凝。 “歇息罢。” 林阁景见他这一次不走了,不由朝着他身边缩了缩,手指不自觉握紧了胸前的骨笛和月长石,闭上眼睛答应了一声后,不一会就沉入了黑暗中。 黑暗之中,染血白影,渐行渐远。 犹如每一次,入梦的时候。 “永渊!” 只着内衫的人乍然在梦中惊醒,苍白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冷汗,只觉鼻端唇间尽是血腥气息,下意识就要转身下床的时候,手腕却被人狠狠扣住,随即整个人都被拉了回去,跌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自他耳边蓦然响起:“你在唤谁?” 林阁景自噩梦中刚刚惊醒,一时间头脑有些混沌,心中的痛意也无法完全抑制,猛的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容,立时颤抖着手臂反手抱住了他的肩背,整个人在那人怀中缩成了一团,良久才缓缓平静下来恢复以往冷静,有些怔然的抬起头来呐呐道。 “大人……一直没有走?” 玄衣人黑沉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那张俊美无睱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冰冷手指却扣住了他的下颚:“你希望我走?” “自然不是!”林阁景连忙否认,也不等那人再说什么,也不管自己的姿势,就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抿了抿唇后迟疑着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想问大人……” 那人定定的望着他许久,眉眼沉在一片黑暗中,扣在他下颚的冰冷指尖,在听到了他的声音后,不自觉滑到了他的脖颈上,声音莫名多了一分嘶哑:“唤我龙渊。” “龙渊……”林阁景脸上泛起一丝薄红,伏在他怀中垂下眼睫,他虽然知道在那人眼中,两人初次见面还很陌生,却不论如何也不愿意再离开这人,只能试探着请求道,“你……可否闭关的时候,能让我待在左右……”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说出这个请求后,那人一阵长久的沉默,并不立刻拒绝他的请求,仿佛是在考虑是否可行,顿时让他心生希望,不等那人做出回答,又忙着添了一句。 “我并非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是我一见到龙渊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就算没有什么魔力注定活不了多久,也想在有生之年多待在你身边……” “别说。,,听到他提起寿命之事,玄衣人的面容突然变了,抬手将他死死搂在怀中,用几乎让他难以呼吸的力道,纯黑的眸子中黑气氤氲而出,仿佛还划过一抹猩红之色。 “不要想这些,我会找到方法,让你活下去。” 林阁景被他这样紧的搂在怀里,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唇角笑容愈发温和漂亮,忍不住低声叹道。 “龙渊……”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过了百年之久,再度见到了他后,还是对他这样好…… 这是他最心爱的人,只要找到,他就绝不会离开。 黑暗之中的床榻深处,林阁景迷蒙的眯起双眼,任由那人低头吮吻自己,耳边是那人沉沉心跳,笑容不禁愈发美丽,手指不自觉一寸寸,没入那人银白色的长发中,下一刻乍然忍不住闷哼,全身紧接着泛起晕红,低低的长吟了一声。 待到体内的情潮褪去,有些昏昏欲睡时,他只觉那人站起身来,下意识握住那冰冷手腕,不想让那人离开之时,那人便转回身体低下身来,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后,点过他的耳垂,沉声嘱咐。 “好好歇息,不要多想——若你不愿我闭关,我暂且不会离开,放心。” 听到这句话,他恍惚中放下心来,力道也就松了下来,放了那人离去,喃喃着说道:“多谢……” 那人的身形仿佛顿了片刻,指尖划过他温热脸颊,再度于唇角烙下一吻:“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林阁景独自一人立在窗边,抬头凝望着那血红苍穹,不自觉有些微微出神。 自他被那人给予魔侍之名,留在此处已有一月之久了,那人到现下一直没有闭关,白日却不知去做些什么,殿中不论如何都找不到踪迹,只到了傍晚时分定然回来,与他一般同吃同卧一月的时间相处足够让他知晓,那人的修为并未如他一般失却,而是不知为何已到了化神后期,那人随身携带的长剑已是那一年,与他初见后自掌心中浮现的剑胚,是与他梦中一样的银白色长剑,其上还镶嵌着两枚瑰紫色的宝石…… 想到此处他慢慢回过神来,垂下眼帘看向自己面前,正翻滚着香气的汤羹,唇角露出一丝柔色,用一边的紫竹长勺搅了搅,将那已经熬成金黄色汤舀起,低头吹了吹热气喝了下去。 安芜正抱着衣服朝这边走来,闻到那汤羹的味道眼睛一亮,顿时伸出半个头探进屋中,咽了口唾沫看着林阁景和他面前的罐子,眼睛亮亮的。 “魔侍大人,您在做什么……好香啊!” 林阁景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含笑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再说。 “这是要给剑魔大人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东西,不知道究竟好不好吃……你来尝尝看?” 安芜一听自己可以尝,眼睛顿时更加亮了。 ‘‘恩!”林阁景看着那穿着粗布的魔族,蹦跳着孩子一样的跑进来,不由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目光之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温和。 这一个月以来,他身边一直是安芜侍候,安芜虽然面容丑陋,但是魔力不算低,一直是当初他一眼看中,那副憨厚忠心的模样,他虽然知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可对着安芜这样的性情,不管是谁都会放下戒心,何况是被侍奉的他。 林阁景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凑到罐子边,先是惊叹的看了一眼用魔界焰石升起的火,又小心翼翼的端详了一会那由晶石所做,本来是用来盛放魔晶的宽口罐子,目光也跟着落在那罐子里,却是定在了罐中被泉水煮着的魔兽肉上,抬手将一块已经煮好的肉盛了出来,含笑递给了他“小心烫。” 安芜小心的托着盘子,闻着那香味眼底几乎闪出泪光,低头一口就将那肉晈了吞下去,就算是被烫的有些呲牙咧嘴的,还是眸子亮晶晶的叫道:“好好吃……魔侍大人真厉害!” 林阁景见他吃的开心,也并没有觉得不好,终于放下心来微笑,抬手盖上了罐子,唇角笑容更深几分。 他也是第一次煮魔兽肉,前几日洞府内的食物用尽,那人就出外练剑猎取食物,后来就将许多魔兽带了回来,当时让几个留下的祭品烹饪魔兽,做出的东西虽能入口却并不好吃,那人一直是一副冰冷漠然的模样,更何况已然是化神期更是不必吃了,但自己如今是凡人却不得不吃,忍到今日终于忍不住了,因此自己拿了东西过来煮,他厨艺不高有些忐忑,想到自己第一次煮肉汤,只要可以入口也就行了。 他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低头尝了一口那肉汤后,自己觉得味道也不错,一边低下身来要去取焰石,一边含着笑容轻声道:“是么,那……” 谁知不等这句话完全说完,他脸上的表情乍然完全变了,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如雪般,脸庞陡然剧烈的扭曲起来,手指不自觉扣住了自己的小腹,不等再发出一声就倒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显然极为痛苦。 第209章 魔胎(下) 安芜没想到林阁景还没说完话,就乍然在自己身边倒了下来,顿时惊慌失措的蹲下身来,抬手用了大力想要将他扶起来,谁知林阁景就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般,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挣扎不休,眼眸也渐渐成了可怖的赤红色,转瞬间呼吸就微弱了下来,不知为何好似马上就要断气一样,顿时将安芜吓得够呛脸色骤变。 “魔侍大人……魔侍大人!” 在他不断呼唤林阁景时,侧身躺在地上的人挣扎了一下,下一刻却仿佛乍然被那疼痛击昏,整个人瘫倒下来闭上了眼睛,嘴唇也迅速没了一点血色,看起来好似已经停止了呼吸——没想到他这样就晕过去死了一样,顿时将本就害怕的安芜吓得哭了,那张丑脸剧烈的扭曲着,骤然将林阁景整个人都抄起来,拔腿就朝着玄衣人所在的大殿而去,不一会就瞧见门边映着的身影,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的大叫道。 “剑魔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魔侍大人……魔侍大人他……” 听到安芜的声音响起,盘腿端坐的人睁开双眸,一眼就看到了他怀中的人,顿时面色微变,走到他面前将人抱在自己怀中,又小心翼翼的低身将他放在玉榻上,指尖才落在他脉门之上一缕温和剑气顺着经脉而去,自怀中人身上急速窜行而过时,那双纯黑眸子乍然闪过一道暗光,待看到怀中人因那剑气的刺激,缓缓睁开迷蒙双眼之时,玄衣人才垂下眼帘,抚了抚他的长发沉声唤道。 “阿景?” 林阁景甫一睁开那双乌眸,眼光仿佛有些迷蒙,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才聚焦眸光,落在了玄衣人俊美的面容上,仿佛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不知他为何会在此处,直到又过了一会才醒过神来,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在此的缘由,动了动身体没有察觉不对,下意识以为方才那可怖的痛楚,不过只是自己莫名而起的臆想。 “我没事……方才是……是安芜大惊小怪,我只是……” 可不等他自那人怀中坐起来,腹中剧烈的疼痛霎时去而复返,令他支撑不住再度倒在那人怀中,面容扭曲落下冷汗开始呻吟起来:“唔……” 玄衣人见他痛苦万分的模样,面上的神色愈发凝重,忽略一旁泪眼汪汪的安芜,手指扣在那人脉门之上,一缕缕剑气自他指尖窜出,瞬间没入了林阁景腹中,压制此刻他的痛楚,同时也并未放开手指,而是迟疑着开口道。 “你体内……” 林阁景第一次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方才痛的几乎要将手指抠挖进体内,可毕竟已经被心上人用剑气压制住了,擦了擦落下的汗珠后神色渐渐恢复平和,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提起心来,禁不住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 玄衣人目光直直看着他,声音与以往一般低沉,目光中的复杂却令他奇怪:“来此之前,你是否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 林阁景一时间被他问的有些迷糊,不知他这话到底是要问什么,迟疑着回应道:“吃了什么?没吃什么……” “并非食物。” 玄衣人见他不解其意,目光更加幽深几分,扣着他脉门的那只手,也不自觉愈发用力,声音更多了几分喑哑。 “而是……来此之前,奇怪之物。” “奇怪之物?” 林阁景脑中一头雾水,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可下一刻就回想起,在自己前来之时,城主莫名其妙将自己绑去,给自己吃下的那个奇怪的……果子,心顿时在那人沉沉的目光中,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 “没错,我吃了……是城主……” 说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眨了眨眼睛后坐直身体,任由那人一直扣着自己的手腕,神色认真的回答道。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一枚紫色的果子……当时城主非要让我吃下,我没有反抗之力,只能被迫吃了下去……可我来到此处后一直平安无事,一时间就将这件事给忘了,难道那东西是……什么毒药不成?” 玄衣人听了他的话,面色不知为何更冷,却看不出此刻喜怒,手指却用了几分力气,几乎将他捏痛了,目光定定的投在他身上,良久方才回答道:“你吃下的东西,在魔界十分名贵,亦是十分稀少。” 林阁景一听稀少名贵四个字,下意识松了口气露出微笑,抬起另一只手握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这么说的话……不是毒药?” 那人仿佛被他这个动作讨好了一般,稍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沉声道:“不是。” “不是就好。” 林阁景听他承认不是毒药,已然松开了那半口气,见他仍是一副目光沉沉的表情,忍不住起了几分逗弄之意,凑近了些几乎与他鼻尖相贴对视,含着笑容轻声道:“你这副表情,倒是令我有些忐忑……不如索性告诉我,我吃下的,到底是什么?” 谁知待他问出这句话后,得到的却是那人良久的沉默,那双纯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仿佛是要自他眼中看到他的心底,待他禁不住像是受到蛊惑一般靠前,唇即将要落在那人的唇上时,那极为优美的薄唇方才缓缓开阖,一字一顿发出声音来。 “此物,名为育子果。” 林阁景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全身僵硬下来,瞬间猜到了什么东西,乌眸霎时睁大了几分,唇瓣开阖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死死盯着他的面容,任由他垂下眼帘错开自己的眸光,声音沉凝再度开口解释。 “见名知意,此物所求,乃是育子。” “什……什么?” 林阁景被他这句话惊得失语许久,方才稍稍回过神来,面容之上青白红三色交缠,好一会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来。 “可我是男……男魔……” “就算你是男魔,也绝无抵抗过那育子果的效用。”玄衣人许久才听到他应声,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发现他脸上几乎全是惊色,倒是没有什么嫌恶抗拒模样,眉眼之间沉凝散去些许,闻言接着说道,“育子果服下之后,一旦与他人交合,精气定会凝聚腹中,三月养神,三月成形,三月诞出。” 如他所想一般,林阁景此时听闻自己并非中毒,而是有了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心中并没有什么嫌恶之情,反倒是有些揣惴不安,抿了抿唇下意识抬起手来,抚上自己的小腹,半天才乍然被烫了手般,面色发红的将手移了开来,垂下头来低声道:“那……我方才腹痛……是因为……” 玄衣人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眉间的郁色终于完全散去,将怀中怔愣的人搂在怀中,手指依然没有离开他的手腕,不断放出剑气替他缓解痛楚,只是指尖微动愈发小心起来:“育子果未受精气时,在你体内毫无作用,自然令你没有感觉。” 林阁景伏在他怀中,闻言低下头紧盯着自己的小腹,耳边则听那人接着说道。 “一旦开始养神,便会吸取母体魔气存活,而你体内没有分毫魔气,育子果只能吸食血肉,你被吸食自然疼痛不止,若不是你自己感觉痛楚,安芜又察觉些许异常,你身为没有魔力的魔族,全身血肉会被育子果吸干,直到你腹中之子出生为止。”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可怕后果,林阁景面色先是瞬间白了,随即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手指一点点抚了上去,深吸了口气后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我已想过那最坏的结果,你说什么我都能受得住。” 玄衣人手指在他的发间停顿,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说道:“你乃凡身,并无魔气——若要诞下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死于非命。” 林阁景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终于知晓了他此刻担心,抿了抿唇后抬头直视着他,良久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开口问道:“我腹中疼痛,是因那孩子,已开始养神了?” 玄衣人直起身来,抬手扣紧他的下颚,紧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可听明白了?”“方才我的话,你 第210章 莫要害怕 “我并非耳聋,自然是清楚的。”林阁景握住他冰冷的手腕,唇角的笑容愈发温柔笃定,目光直直的与他对视着轻声道,“只是有些事情,是我无法放弃的。” 玄衣人仿佛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亦或是对此有了预料却不敢相信,眸光死死的定在了他脸上:“你——”林阁景垂下眼帘错开他的目光,声音却愈发笃定决然:“若是没有就罢了,此刻却已然有了……如今我腹中之子,正是我无法放弃的。” 玄衣人眉目拧起,纯黑的眸子闪过暗色:“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即使为此付出性命。”林阁景呼出一口气,毫无犹豫的回道,“在所不惜。” 说罢这话,他闭上了双眼屏息等待着那人回答,下一瞬只觉自己下颚的那只手松了开来,整个人被再度拥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那人沉沉的声音:“好。” 林阁景听他这话说出,猜测他这是答应了自己留下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反手抱住那人肩膀,下一刻还没等完全放下心来,却感觉到那人伸出手来,乍然覆在了他的小腹上,如丝缕般的剑气跟着涌了过去,刚刚止住的疼痛再度侵袭而来。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林阁景下意识以为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连忙挣脱开了那人的臂膀转身要走:“……你要做什么?不行……” 玄衣人闻言薄唇微抿,抬手将他复又拉回来,目光比方才柔软许多,等到手中的剑气骤然化为银白色的茧,一点一点嵌入了那人的小腹之时,沉声允诺道:“放心,你既已决定,我不会违逆。” 林阁景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撒谎,松了口气不在挣扎,垂下头看着那如丝如缕的剑气,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 他其实从未想过有一日……竟然会有那个人的孩子。 前世自修道之始遇见殷子名,他就再没想过可以留下后嗣,后来经过了背叛重生之事,他与永渊之间感情深厚难以分离,又知晓了永渊一族只剩下他一人,心中为自己并非女修不能育子,其实是有些许介意失落,只是永渊在自己面前从未流露出想要后嗣,他的心思也向来豁达没有就不强求——谁知在这一次的起死回生之后,他的功体已损伤成了这副模样,本不想再追求长生直到,却绝路逢生遇到本死去的心爱之人,狂喜之下已然觉得万分幸运,此时又得知自己有了孕子的机会,虽然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但不论如何他都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倘若直到自己的生命尽头之后,那人也没有恢复以往的记忆,他至少想要留下一点痕迹,让自己不至于死后还抱有这样的遗憾——想到这里,他慢慢垂下头来靠在那人肩上,目光愈发柔和的握紧那人手指,极轻极轻的呼出一口气来。 “安芜。” 穿着粗布衣衫的侍从自将林阁景送来之后,着急的在外间走来走去安静不下来,此时一听见殿内传来那道冰冷声音,顿时双眼含着泪水冲了进去,目光在玄衣人怀中的林阁景身上扫来扫去,神情十分关心的连忙问道。 “剑魔大人……魔侍大人……魔侍大人没事了么?” 玄衣人听到了他的话,那张俊美面容上依旧没有表情,神色却比往常更冰冷几分,显然是觉得此事十分重要,手指拂过怀中人的脸颊,声音低沉的嘱咐道。 “如今情形,三月之内,我可保你无恙。但三月之后,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你怀中之子,必要服用灵力充沛之物——此物我有一件,却不知是否有用,令安芜去拿来,你服下看看如何。” 话虽然是对着林阁景说的,但还不等话音完全落下,安芜立刻像是打了鸡血般,乍然连连点头应道:“是!安芜遵命!” 林阁景不等再开口说些什么,玄衣人已然再度让他躺下,低声嘱咐站在床边的安芜,他知晓那人这样是为了他好,就含笑乖乖的躺在玉榻之上,只是一直拽着那人的衣摆不让他离去,直到安芜满头大汗的去而复返,才直起身看向他手上举着的东西。 安芜听了玄衣人的吩咐,自书房之中取来了一只魔石所制的储物手镯,此时正看着玄衣人将手镯取过,自内中拿出了一只墨玉所制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则是一朵盛放的白色小花,左右摇曳时隐约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自玄衣人一打开那墨玉小盒后,林阁景只觉一股清淡香气缭绕,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饥饿之感,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朵白色小花,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玄衣人察觉到他想要盒中的东西,目光柔软下来将花朵采下,冰冷指尖凑到了他的唇边。 “吃罢。” 安芜在一边看得着急,闻言也跟着连连点头,催促道:“魔侍大人,您快吃下去罢……您的脸色好难看!” “好……,,林阁景闻言含笑点了点头,目光看着那朵闪着蓝光的小花,清楚的感应到那上面的光芒绽出,乃是因为修真者所要的灵气而非魔气,心中知晓自己的饥饿是因腹中之子,自己和永渊是人族而非魔族,怀中之子定然也是人族并非魔族,因此只需要灵气而不是魔气,心中有些担心他人知晓这一点,会不会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已一口将那小花咽了下去。 “阿景?” 见他吃下之后许久没有反应,玄衣人再度微微皱起眉头,朝着他凑近些许低声问道。 “感觉如何?” “的确……好了许多……” 林阁景闭上双眸将口中花朵推入腹中,内视之下能看清自己腹中有一团银白剑气,正是玄衣人方才用来抑制自己疼痛的,而那由灵气组成的花朵一进自己腹中就化为雾气,无声无息的将那一团剑气包裹起来,显然是对腹中之子有用处的,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含笑对着那双纯黑眼眸轻声道。 “腹中也不再疼痛……此物是有用的,只是不知能支撑多久……” 玄衣人见他神色已然恢复以往温和,脸色也从前几日的苍白多了几分血色,虽然不露声色却觉得有些意外之喜,纯黑的眸子中多了几丝温和,声音传出却听不出什么。 “有用便好。” 话音未落,他松开了怀抱中的人,立起身来示意安芜上前,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吾记得还有一些灵物,你在此处稍待,吾取来给你尽皆吃下,大抵能够支撑一段时日。那些灵物消耗殆尽之前,吾会为你找到其他的,定不会令你如今日般痛苦。” 林阁景望着他高大挺拔,如山般可靠的背影,眼底不自觉浮现水光,唇角的笑容却温柔无比,轻声应道:“……好。” 听到他这一个字之时,那人已然半只脚跨出了殿外,却乍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目光直直的与他雾蒙蒙的双眼对视,薄唇开阖蓦地一字一顿许诺道。 “你诞下腹中孩子之前,吾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莫要害怕。 林阁景自他的眼中看见了隐秘的安慰,只觉得内心深处瞬间软的不成样子,手指在袖中情不自禁死死握紧,指甲几乎在掌心处扣出了血,下一瞬却乍然张了开来柔柔的落在玉榻上,声音愈发轻柔的要滴出水来。 “我不怕。” 说罢这话,他调侃般的歪了歪头,抿唇笑道:“我看怕的人,该是龙渊你才是罢。” 那人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再不犹豫的迈出殿门之外,转眼之间身影就消失在了不远处。 林阁景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眼睛却久久不愿离开那人远去的方向,一旁小心翼翼盯着他的安芜缩了缩脖子,也跟着他看了一眼剑魔大人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有些纳闷又有些莫名失落的扯着衣角嗫喏道。 “魔侍大人,您在和剑魔大人说些什么?安芜怎么……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不要听了,反正就算你听明白了,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林阁景听到他的声音,含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底依旧浮着那人临走时,难以抑制下去的深深温柔,安芜无意中看清之后虽然不懂,却突然红了脸颊低下头来。 第211章 剑魔闭关 见他脸颊红彤彤的,虽然面容不好看,那副纯然天真的模样,却是分外惹人怜爱,林阁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悠悠然提醒道:“倒是你该去看看,我昏倒之前所做的魔兽肉汤,此刻到底是不是糊了……” “对啊,还有肉汤!” 他这句话一出口,安芜顿时神色一僵,随即骤然跳了起来,像是火烧了屁股一般,也不管身边林阁景戏谑的眼神,就乍然朝着方才离开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回廊上只剩余音袅袅。 “魔侍大人!安芜这就去看!” 林阁景眯着眼睛望他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音,等到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抬头复又去看那人离开的方向时,只见那一袭玄色已然再度归来,纯黑的眸子正正与他对视,乍然泛起星星点点的涟漪。 自服下了那些饱含灵气的药物之后,林阁景不仅再也没觉得腹中疼痛,且一直不断缩小的金丹也开始有复苏的征兆,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一点点完全褪去,变成当初还是修士那般的浅粉色,看起来漂亮的仿若魔界刚刚盛放的血櫻。 他服下的那些灵物一半由他腹中孩子汲取,另一半则是被他自己的身体所吸收,令他有些讶异的是腹中孩子不是魔族血脉,不知为何居然也需要魔气,且只能吸收玄衣人一人体内的魔气,仿佛能够察觉到玄衣人的魔气,与其他魔族的魔气不一样。 想到此处,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来,靠在玉榻上闭上了眼睛。 半年时日倏忽过去,洞府内的灵物这一日已消耗殆尽,玄衣人负手立在檐下目光沉凝,沉默许久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自今日之后,洞府内灵物已尽,吾必要亲身出外寻找,亦或着那些人将灵物奉上,但若是让那些人奉上,就必要在其他城内暂住,你意如何?” 林阁景听到他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勾了勾唇角,压低了声音说道。 “依我来看,不如入城……你觉得如何?” 倘若他此刻功体还在的话,自然是希望不依靠别人,与那人一同出外寻找灵物,可现下他没有一点功力,生长灵物之地又定然十分艰险,万一自己与那人同去便是拖累,说不好不但不能帮上那人还会带累,因此最为稳妥的方法自然是由下属献上,这样也可以与那人在一处,也不必让那人费太多寻找之功。 他的心思转了转,生怕那人会多想,刚准备再说什么,耳边却再度传来那人低沉冰冷的声音,仍旧和以往般清清淡淡,仿佛他并未说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话般,令林阁景唇角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好三日之后,他与安芜跟随着那个人,抵达了麾下的一座城池,与那人一同住在了城主府内,第二日一早那人起身离开之时,他定定凝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垂下眼睫掩去了自己眸底的担忧。 “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好林阁景目光淡淡的立在窗边,手指不自觉摩挲着骨笛,直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件带着暖意的衣衫落在肩上,他才蓦地开口唤道。 “安芜。” 安芜刚松开自己的手,想要推开的时候,就被他一句话叫住,立刻仰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魔侍大人,怎么了?” 林阁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目光却没有移开:“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了罢。” 安芜听他说的是这个,立刻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应道:“是啊魔侍大人,剑魔大人已经带您走了好几个城池,收集了不少的灵物,昨日剑魔大人临走之前,我听到城主的那些魔侍议论,剑魔大人的剑道好像马上要突破,若是这一次找到了需要的灵物,就该带您回洞府去顺便突破境界了!” 林阁景闻言面色稍缓,垂下眼帘轻声喃喃:“是这样么……” 自那人带着自己出外寻找灵物开始,到如今已有大约五月时间了,那人带着他走过了十余座城池,不光为他寻来了许多有用的灵物,还将他魔侍的身份宣扬开来,令那些凡是臣服剑魔的城主,都不敢对他有丝毫怠慢。 他知晓那人这样做的用意,也知晓自己若是跟着那人前去,不过是个拖累罢了,只好牢牢压抑住自己的担忧,每一次都目送着那人离开,再等待着那人的再度归来。 见到林阁景有些心不在焉,安芜能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目光却不自觉扫过窗外,怡好见到一个由近及远的玄色身影,顿时睁大了眼睛叫道。 “魔侍大人,剑魔大人回来了!” 林阁景一听到剑魔大人这四个字,顿时神色一变抬起头来,顺着安芜指向的方向看去,不一会也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转身就走到了门边快步迎了上去,可还不等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臂,鼻端却先一步传来了隐约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目光上下巡曳。 “让我看看!” 玄衣人见他面色有些白,料想他等待着自己许久,一直担心自己未能好好休息,不自觉将伤势之处隐藏,目光柔了几分低声道:“无事,小伤而已。” 说罢,他稍稍一顿,又接续着道。 “所需灵物已然备齐,孩子诞生之事,以后你不必担心。” 话音落下之时,玄衣人低身轻吻他额头,看起来仿和以往般,目光却是异常幽深,魔气化为声音传入怀中人心底。 “此次出外得遇险境,却得到突破契机,此地不能久留,立刻回洞府中去!” 林阁景听到他说出这话,本就抑制不住的担忧更深,却知晓因那人功力高绝,这才能多年不被觊觎洞府,若是一旦被麾下魔族知晓突破脆弱之时,之后的结果便会难以预料,面上也就没有露出丝毫情绪波动,反倒勾了勾唇角笑着回吻一下,心底则无声的低低叹息。 待他刚收起了刚拿到的灵物,便乍然被那人箍住手臂,半搂着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冰冷熟悉的声音随之散开。 “告知于众城城主,吾即将突破不能护佑,十年之内不须打扰,更无须送上祭品,待到十年之后,再行前来见我。” 察觉到玄衣人已然归来,正走至城主府前一位面容似人的高级魔族,本来想要立刻前去参见,此时听到声音立时停下了脚步。 此人正是本在剑魔麾下的城主之一,闻言眼神不知为何霎时一暗,片刻后就神色恭敬的垂下头,低身对着半空中悬浮的三人躬身,面上没有看出任何不满之色:“是,剑魔大人!” 林阁景因离得远又失去功体,没有看见那城主的神色变化,玄衣人虽然发现却并未放在心上,因此反倒是最没心思的安芜心怀戒备,有些揣揣的看向面前不远处相拥着的两人背影,无声的张了张嘴,最后不知在犹豫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声。 三人不过几日回返,林阁景尚未能好好与他说话,玄衣人却先一步闭了关,虽说在临闭关之前在洞府之内,设下了许多难以逾越的结界,但毕竟腹中的孩子已有九个月,而育子果临近九月定然会成熟诞下,若是在那人闭关之时诞下胎儿,总会令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遗憾,还有些掩不住的担忧深藏其中。 他如今已然是肉体凡胎,又身为一个男子,倘逆天而为诞下孩子,没有那人在旁护佑,是否会有什么不测——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顿时被他打消开来,迅速压制不再想起,垂下眼帘平复心思,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安芜怯生生的声音。 “魔侍大人您……您怎么一直站在窗边,若是着凉了该怎么好……” “我还好,你别担心。” 林阁景见他一脸担心的走到自己身边,紧紧盯着自己看,唇角不自觉露出一点笑容,抬手抚了抚安芜乱糟糟的额发,目光有些飘忽的低声安慰他一句,沉默片刻后却骤然开口问道。 “他临闭关之前,是不是交给了你什么东西? 第212章 暗潮汹涌 安芜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林阁景口中的“他”,正是已然闭关的玄衣人,想了想后拧着眉毛回忆道:“回魔侍大人,剑魔大人他……交给了安芜好几件厉害的魔器,还有一些混魔珠……都是一些很厉害的魔器!还教了安芜怎么启动门外的法阵,那个真的好难啊…… 不过那些魔器,连阿尤总管和其他祭品都没有呢……” “既然只给了你一个人,你可莫要说漏了嘴,让其他的祭品知道此事。” 林阁景见他仍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放开了自己的那些心思,转而神色认真的低声嘱咐道:“否则以后那些祭品就会追着你,一定要你将魔器给他们才肯罢休,可知道么?” “啊……会这样么……” 安芜听着林阁景的话,眼眸顿时一点点睁大了,随后仿佛有些无措一般,抬手握紧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魔器,皱起眉头喃喃着说道。 “但是剑魔大人闭关之前,可是交代了安芜要用这些魔器,来保护魔侍大人的啊……要是没有了这些魔器,就不能保护魔侍大人了……” “他临走时,在寝殿附近回廊前都设下了厉害阵法……即使你一直是这样的不知事情,也仍然给你留下了许多魔器……如此,他果然是不放心我……” 他的声音放的极低,即使是站在他身边的安芜,也依然没能听清他的话,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袭青衫的人,转过身来再度立于窗前,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 “永渊……” 不知过了多久,安芜才隐约听到了,自那张口中唤出的,带着深切眷恋温柔,极低极低的声音。 “龙渊……” 魔界赤红色的天一点点暗了下去,安芜紧握着自己脖颈上的魔器,小心翼翼的从屋内退了出来,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屋内玉榻上,正侧身熟睡着看不清面容的林阁景,这才呼了口气小心的关上了大门。 谁知还不等他转过身来走出几步,安芜眨了眨眼刚觉一道身影闪过,脖颈下一刻闪过一片白光,顿时将刚刚看见安芜走出来,想要趁他不注意拿走他脖颈上令牌的阿尤,霎时仿佛被烫了一般,捂着手连忙退了好几步,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 安芜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自己挂在胸口的白色令牌放出白光,知晓这是令牌在被触动后才会放出的剑气,他看向不远处神色戒备的阿尤,也不由慢慢皱起了眉头抬手握住了令牌,后退一步方才开口问道。 “阿尤总管,你要做什么?” “安芜,你这块玉佩好漂亮,能不能给我啊?” 这两句话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面容清秀漂亮的阿尤眯了眯眼睛,上下扫视了一眼满是戒备,看起来仍旧和刚进洞府那般蠢,实际上已比当初精明不少的安芜,已然知道自己想要偷取令牌,或是直接从安芜那里拿到令牌,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阿尤想到此处,张了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站在他对面的安芜,却先一步再度开口,神色十分认真的道。 “这个不能给阿尤总管,这是……这是剑魔大人给安芜的,用来保护魔侍大人的!” “哦?” 阿尤心中不停转着念头,面上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将自己方才被剑气所伤的手掌放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语气也愈发温和:“原来是用来保护魔侍大人的魔器啊……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要了……不过自从剑魔大人闭关之后,我许久没见魔侍大人了,不知你可否带我前去见过魔侍大人?” “你要见魔侍大人?” 安芜方才经了他故意要拿自己令牌的事,已然对他起了深厚戒心,闻言握着掌心里的白玉令牌,想了好一会也不敢自己下决定,只能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应道。 “那我要先跟魔侍大人稟报,等到刚魔侍大人允许了,你才能去见魔侍大人。” 阿尤对此没什么意义,只是神色愈发晦暗,唇角笑容淡淡:“好,那就待到魔侍大人有时间的时候,劳烦你为我稟报罢。” 眼看着安芜的身影愈发远了,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回转,阿尤乍然敛去自己面上神情,低低冷笑了一声后转身离去,直到他缓缓走回自己居住的殿宇,抬手布下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后,方才用指尖碰了碰那放在桌案上,一面看起来普通之极的铜镜。 那面铜镜被他的魔气一碰,顿时泛起了圈圈涟漪,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中传来,紧接着出现的则是一张,如同骷髅般可怖的一副男魔面容,正是将林阁景自城中献出的血夜城城主!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可见到了那个祭品?” 阿尤神色淡淡的与那人对视,良久之后垂下头来勾起微笑,仿佛胸有成竹轻声回道:“回城主,阿尤虽然还没有见到魔侍大人,却已有让他离开阵法的方法,您只要在洞府之外埋伏好,到时候定然能够见到魔侍大人。” 镜中魔桀桀的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赞道:“好,你做的不错。” 说罢,他眯着眼睛端详阿尤片刻,不由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语调中带着几分垂涎:“以你这样的容貌,虽然体内有着妖族混血,却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在剑魔面前连魔侍都不是…… 本座与你们那魔侍交情深厚,想必魔侍有着什么特殊的法子,等到本座见了他之后,会让他将法子传授给你的。” 耳边传来的是那桀桀笑声,阿尤仍然是一副淡淡神色,唇角笑容却一点点加深。 “城主客气了。” 镜中魔见到他垂下头去,眯起眼睛来低声嘱咐,一字一顿声音带着戾气,听起来有些可怖:“照本座的意思,你可要尽快……若是等到那个时候……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就不一定能得到了……” “若是我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你这个小小侍从也别想好受!” 阿尤听到他说出威胁,唇角笑容丝毫不变,仍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轻声回道:“城主大人放心,阿尤定然很快……将魔侍大人交给您,只是您要给阿尤的报答……可不要忘记了。” 镜中魔咧开一个森然微笑,瞳孔中放出贪婪的光芒:“这是自然,你放心便是,本座从来不说假话。” 阿尤唇角笑容更深了几分,压低了身体错开男魔的眼光,沉声一字一顿道:“就算您说了假话,阿尤也心甘情愿为您做事,还请城主大人放心。” 他恭敬的态度令镜中男魔放下心来,又他说了几句之后就随着一阵烟雾,消失在了那片铜镜之中。 阿尤见那镜中魔消失,唇角的笑容放下,目光幽深的解开结界,走至窗边看向不远处,林阁景所住殿宇的方向。 自那一次他被剑魔削去背后翅膀,他就下定决心要置林阁景于死地,只是碍于剑魔实在是太宠爱林阁景,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林阁景分毫,甚至还带着林阁景去了外面的城中寻找灵物,幸好他这么多年来与众多城主都有联系,在剑魔不得已要前去闭关之后没有多久,他就迅速知悉了这个消息——他知晓林阁景吃下了育子果,并且现下正有着剑魔的孩子,那城主所求的八成是那剑魔魔胎,却也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照他来看,这位城主想要夺走剑魔的身边人也就罢了,竟妄想着吃掉剑魔的后嗣,迟早会被突破之后的剑魔斩于剑下,他也就不必再担心自己今日所做,会被剑魔发现了…… 他不会告诉那个城主林阁景乃是画中之人的事情,同样他费心想办法将林阁景从屋中诱出,也根本不是为了成为什么魔侍。 他能够看出这个城主虽然是将林阁景献出的人,但并不与林阁景相熟,此时想将林阁景弄回去也大抵并非好事,心中却并不在意。 他早有将林阁景杀死的念头,只不过碍于剑魔在周围不能施行罢了。 这一次正是大好良机,他决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毕竟要人的乃是当初献出林阁景的城主,等到他之后将林阁景交给这个城主,那位城主得了人的事情无法蒙骗过剑魔,至于他自然会眼看着林阁景死掉没有后患,再之后他找个机会将留在府内的安芜也杀了。 第213章 画中之人 杀了安芜后,他会伪装成两魔都是那位城主所害,剑魔见到林阁景和安芜都被那个城主所杀,自然会立刻前去找那个城主算账,而并非是追查到底是谁开启了结界,将本应该在府内的林阁景带了出去——从此以后,没了这位吸引剑魔的魔侍大人,再无人与他在洞府内争夺宠爱,剑魔画中的人也永远消失,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到此处,立在窗边的人禁不住垂下头来,长长眼睫掩去眸底一丝血色,再度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声,又嗜血的笑容。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夜明珠绽开淡淡光芒,将屋中的一切照亮。 霎时自梦中一脚踏空的人,乍然于玉榻之上清醒过来,喘息着睁开了眼睛,有些呆呆的望着四周,好一会才直起身来坐在原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手指不自觉落在鼓起的小腹上,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那人闭关不过才几日而已,他竟然已觉得日子如此难熬了,更何况腹中的孩子自从那人离开,就不知为何一直躁动的厉害……不论他怎么用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灵力安抚,亦或是多吃些对身体有益的灵物,孩子也依旧没有安静下来的趋势,即使是在他睡梦之中也不减焦躁,总是令他自梦中苏醒过来——这几日他隐约有着预感,他腹中的孩子已满了九个月,诞生的时日应当也快到了,此时正是应当最小心之时,出外倘若有什么凶险的话,他与孩子就会成为那人的软肋…… 心中念头因身上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更显的令人惊心让他难以安枕,因此坐在玉榻之上稍稍歇了一会,林阁景便扶着床榻边站起身来,朝着紧闭的木门走去,想要走到外间的回廊上时,却还不等走到窗畔之处,就见安芜急匆匆的推开了门,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后,立刻落在了林阁景的身上,眼底闪过几分惊喜神色,叫道。 “魔侍大人,您醒了!” 林阁景见他一副着急的模样,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等到他喘匀了气方才问道:“安芜,怎么了?” 被他抓住手臂的人迟疑片刻,小心的看了一眼林阁景,但他天生脑子就缺根弦,也看不出林阁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犹豫了许久却还是没有隐瞒,将自己下午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安芜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今日见到了阿尤总管……阿尤总管先是想要抢去令牌,后来就想要求见您。” 林阁景听他这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却也知晓安芜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能够在想不通的情况下将事情告诉自己,已然是十分难得的了,闻言仅仅是思索了片刻,就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知晓阿尤竟然不惜去偷进结界内的令牌,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念头。 “他要见我?” 眼见着安芜点头,林阁景又接着问道。 “那你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安芜困惑的摇了摇头,他平日里很少见阿尤,一直呆在林阁景身边,更不提剑魔将两人带出去,他许久没有和阿尤接触,更是不知这个魔到底是什么性情,自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芜……不知道。” 林阁景唇角勾起一丝冷意,稍稍垂下头来低声喃喃道:“连你都不知道……最近洞府之内,可发生了什么事?” 安芜換了換头,仍是懵懂模样:“……没有……什么事啊。” “既然如此……”林阁景唇角的弧度缓缓勾起,目光幽深的看向不远处的回廊,蓦地一字一顿低声吩咐道,“让他进来,我见他。” “是,魔侍大人。” 看着安芜的身影渐渐远去,林阁景一点点扬起微笑,神色却没有一点喜悦,目光更是幽幽冷冷,好一会方才转身走回玉榻边,手指不自觉抬了起来,抚过自己胸口悬挂的月长石,和那支通体雪白的骨笛。 没有什么事,却莫名其妙的要见他。 这个阿尤,大抵没打什么好主意。 念及当时毁容之时,是兄长及时赶到救了自己,林阁景下意识低下身来,自玉榻之下拿出一只长匣,打开之后自里面取出了一块紫玉,小心翼翼的用绳子穿起戴在脖颈上,端详了一会后方才再度弯下腰,将那长匣又重新推了回去。 他直起身来没有片刻时间,门外就传来了安芜的声音。 “阿尤总管,魔侍大人就在里面,请您随我一起进去罢。” 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来,看见神色淡淡的阿尤进门来,低身朝着他行礼低声恭敬道:“阿尤见过魔侍大人。” “阿尤总管,不必多礼。” 虽不知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念头,林阁景却依旧神色十分和缓,就仿佛一点都不知道一般,唇角漾起了和缓的微笑。 “此次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阿尤垂下眼睛,愈发显得那张清秀的面容,神色沉静无比:“回魔侍大人,此次阿尤求见,的确有一件事……是想要告诉大人的。” 林阁景抿了抿唇,直直看着他:“怎么,这件事很重要?不惜让你特地去抢安芜的令牌,也一定要前来见我?” 阿尤没有想到他如此直接,竟一下子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闻言忍不住愣了愣方才抬头,目光终于与他对视起来,唇角竟也露出一抹莫名微笑,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和的模样,倒是很有几分诡异之色。 “若是不重要的话,阿尤也不会打扰魔侍大人。” 林阁景转过头看见站在一边的安芜,一副困惑不解却十分戒备的模样,唇角的笑容霎时消失殆尽,薄唇开阖低声吩咐道:“安芜,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靠近此处,我与阿尤说几句话。” 安芜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是听到主子这么说了,也就不敢违抗的点头,应道:“是,魔侍大人。” 待到安芜的身影消失,林阁景复又转向阿尤,神色也冷了下来:“想说什么,说罢。” 阿尤见到四周没了旁人,仿佛也放下了心,更不作出方才那副恭敬模样,直起身来含笑看着他,蓦地一字一顿道:“不知道魔侍大人可知,剑魔大人……为何会如此倾心于您,还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将您封为了魔侍?” 林阁景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此刻见到他这副样子,倒也并未惊讶:“愿闻其详。” “既然魔侍大人并不知道,那阿尤这一次前来就不算错。” 阿尤看他面上虽没什么特别表情,但想必心中是十分在意的,面容就不由自主的沉着下来,在此时阴暗的室内却显得有些阴森,唇角的笑容更是诡异莫测。 “多年之前,阿尤就被一位城主献上,作为祭品服侍剑魔大人,但剑魔大人性子冰冷,就算留下了阿尤也没有让阿尤近身,平日里在剑魔大人闭关之后,此处洞府之中就只有阿尤一人,久而久之阿尤心中起了许多念头,在剑魔大人一次出关之后,想要得到剑魔大人更多的宠爱,于是……” 林阁景听到他这挑衅的话,眸光神色愈发冰冷:“于是如何?” 阿尤稍稍扬了扬眉:“魔侍大人真想知道?” 林阁景嗤笑一声,目光如刀:“你既然想要我知道,就莫要吊我的胃口,当心弄巧成拙。” “谨遵魔侍大人吩咐,那阿尤就接着说了。”见林阁景不过是神色严厉,竟丝毫没有一点嫉妒之色,阿尤心底忍不住涌起酸意,紧接着而来的则是止不住的恨,不过他表面上掩饰的很好,一点都没有露出来:“其实就在几年之前,阿尤曾经见到过一件东西……那是由剑魔大人亲手绘制的画。” 林阁景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件事,闻言禁不住微微怔了怔,他与那人在一起足有两世时间,并未见过那人画画。 “画?” 永渊的画…… “说下去。”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魔……一个容貌与魔侍大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魔……” 阿尤见他神色仿佛有了变化,却因为殿内很是昏暗,也看不出林阁景到底表情如何,只是到了现下他后面的话不说也不行了,便索性不管林阁景的反应接着道。 第214章 诱骗而出 “只是那幅画向来被剑魔大人藏得很严,那一次我只见到了画上人的脸,未曾见到那个男魔身上穿着什么衣服,怎样打扮还有……究竟是男是女。” 说到此处,他禁不住叹了口气,仿佛是有些惋惜般,话中却有隐藏不住的戾气。 “因为阿尤想要讨得剑魔大人喜欢,且并不希望别的魔来争夺这份喜欢,这十年来阿尤每一次看到好看的男女魔,都会费尽心思毁掉他们的容貌,谁知这一次见到了与那画中人一模一样的魔侍大人,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没能让魔侍大人失却这副容貌,阿尤现下也就只好是个总管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林阁景缓缓山前一步,几乎与他正面相对,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你倒是不撒谎,就不怕我生气么?” 阿尤眼见着他走到身边,藏在袖中的手指勾了勾,下意识想要当即出手了,可没有多久神智就清醒过来,忙重新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林阁景这番毫无戒心的模样,定然是因为已有倚仗,事到如今他不能犯错,一旦走错决然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阿尤反倒跟着退了一步,再度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倘若阿尤没有看错的话,魔侍大人身上应当没有魔力,更何况您是一位低等魔族,若是没有了魔力连最下等的魔兽都打不过,何况是阿尤呢?” 林阁景见他朝后退,倒是笑出声来,丝毫没有害怕样子,手指摩挲着掌心中的骨笛,轻声道:“你就不怕等到剑魔大人出来,我将你的话全都告诉他?” 阿尤见他袖中仿佛握着什么,心中更是笃定方才的念头,知晓自己没有动作确是对的,不急不缓的松了口气:“这件事,就不必魔侍大人费心了……阿尤既然敢在魔侍大人面前这么说,自然之后有保全自己的方法。” “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 林阁景慢悠悠的转身走回榻边,任由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他面前,声音也跟着愈发淡了几分“阿尤总管,慢走不送。” 阿尤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林阁景却仿佛像是没听见一样,这样的镇定自若拒绝了他,想起那镜中魔的嘱托,霎时微微皱了眉:“魔侍大人听阿尤说了这么多,就不想去看看剑魔大人那张,画着与魔侍大人一模一样的,那位魔的画像?” “自然是想的。” 林阁景始终背对着他,令他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没有丝毫迟疑。 “只是,我信不过你。” 说罢这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我想……等到剑魔大人出关之后,若是我向他提出要看那张画,他大抵是不会阻拦于我的,阿尤总管说是么?” “魔侍大人所说,也有道理。”阿尤明白今日是再无法,索性也不再纠缠什么,垂下眼睫低身对他行礼,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恭顺模样,“既然如此,阿尤就退下了,魔侍大人好好歇息罢。” 耳边听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及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林阁景这才稍稍放开用来护身的骨笛,一边坐在玉榻上沉思一边望向窗外,只觉得原本初次见过的阿尤虽然张狂,可实际上更好掌控心思也容易猜透,这时候再见却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他猜不透他的心思总是觉得有些不对…… 这一次阿尤想必没有达到期望,却为何如此轻易的就走了? 他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安芜走近门内,看着林阁景皱起眉头,心思重重的望着外间,轻声回稟提醒道:“魔侍大人……阿尤总管已经走了。” “自今日起,你要小心一些,我看他心有不轨……”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看着身边神色懵懂的安芜,一字一顿的认真嘱咐道,“只是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不清楚,却知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安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林阁景将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也就垂下眼睛不再多言,只是再度沉默的看着窗外不远处,直到外间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方才回转。 又如此平安无事的过了几日,安芜都没有再见到过阿尤的身影,不由就有些松懈来下来,正是一日正午他前去取灵物的半途,鼻端霎时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他向来嘴馋察觉到这是食物的气味,立刻循着味道就悄悄的走了过去,谁知还不等找到那味道的源头,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眼前的景物不断摇晃,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阁景再度自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四周并不是自己入睡之时,那熟悉的结界之内,心顿时被提到了半空之中,下意识朝着附近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能有这样高超的本领,能在自己睡梦之中将自己带走时,耳边就听到了安芜熟悉的低喃声。 “魔侍大人……恩……好香……” 安芜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几乎是在霎时令他睁开双眼,这一回倒是看见了熟悉的景象,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下的玉榻,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转头望见了不远处桌案上,正趴着睡觉流了一滩口水,明显是在梦着什么好吃的安芜。 看见安芜的那一霎那,他已然放下心来,却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坐在原地沉思却想不出什么,目光四处看了一番,刚准备抬手去摸自己的骨笛,眼角余光却瞧见了一副未展开的画卷。 那副画卷半开半阖着,其中透出一个只有半身的淡青色背影,顿时令他的念头不自觉被吸引,不自觉就起身朝着画卷的方向走去,抬起手来一点点将那画卷推开,竟诡异的没有升起一点抗拒的念头,目光在那画卷完全展开时霎时亮了起来。 “果真是……” 与阿尤那时所说出口的不同,那人所画的这幅画上,分明就是一个穿着青衫,手中持着一柄墨剑的,他的身影。 虽然画中人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但凡是看到过这幅画的人都会认出,他林阁景就是画中之人。 想到此处,他不禁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微笑,万分温柔。 可下一刻,他的微笑就骤然凝滞起来,只觉全身僵冷难以动弹分毫,眼前也开始一阵又一阵的模糊,即使他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努力清醒自己的神智,想要让手指离开那幅画,但手指不知为何就是动不了,直到他眼前渐渐昏黑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心中的念头也仍在不断翻转。 不,不对。 自己分明没有离开过结界,也没有告诉过安芜自己想要这幅画,就算他告知了安芜,安芜也不知道这幅画到底在哪里,阿尤虽然一直想要害自己,但是没有安芜的那块令牌,也不可能越过那人所设的剑气结界,更不提顺利的将那人护着的东西取下,那么为什么这一次自己醒来之后,一眼就能看到这副想看的画? 这件事定然有哪里不对……可是安芜身上的令牌分明还在,他四周也正是在结界之内,怎么会…… 再度醒来的那一刻,林阁景蓦地翻转身体,骤然避开了迎空而来的一只利爪,抱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吃力的滚到了另外一边,目光戒备的看着四周,手指瞬间握住了自己胸口的骨笛,呜呜的吹奏起来。 然而立在他身边不远处,方才正要伸手去抓林阁景的腹部,此时正目放贪婪之色的魔,即使瞧见了他神色紧张的吹响骨笛,面上也依旧挂着那森然可怖的笑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过来,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好久不见了,本座的小祭品。” 林阁景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目光落在了面前那魔的面容上,心中顿时一紧薄唇轻抿,死死握住了自己掌心中的骨笛。 将人好不容易弄到这里来,想要完成自己心中所想的人,见到他这副戒备的模样,不由得意的桀桀笑出声来,布满红丝的瞳孔在他身上扫了扫,满是贪婪和欲望之色:“不必垂死挣扎了,那骨笛的声音,在这里是传不出去的。” 林阁景迎着那刺人的目光望过去,顿时认出将自己掳来的人,竟然当时将自己献出的血夜 第215章 暴露身份 林阁景努力镇定此刻紊乱无比的心,知晓在自己名义上的兄长苍先生走前,这血夜城的城主都毫无顾忌,就在苍先生眼皮底下将他掳走过一回,更何况此时苍先生已然消失在血夜城中,血夜城的城主自然不需要顾忌。 虽然自己后来有着剑魔的保护,但是毕竟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剑魔这时候又已然闭关了他不知道阿尤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法子,从那结界之中将自己带了出来,现下只能等待着闭关的那个人发现不对,亦或是并未在此处的安芜找几乎前来救自己,这个时候他只能拖时间,决然不能令面前的人如此轻易,就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光凭阿尤自己,恐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杀我,却没想到原来是城主你……你将我带到此处,到底要做什么?” 说罢,林阁景仔细端详那人的面容,发现他的笑容果不其然僵了一瞬,知晓那人表面上装作镇定,实际还是害怕闭关的那人的,口中就接着冷声道。 “若是被剑魔大人发现,你将我抓到了这里要害我,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小祭品,本座既然敢掳走你,自然想到了这个,你就不必替本座担心了。” 仿佛被他这后一句话蓦然激怒般,那骷髅般的魔低下身来,面上的笑容再度显露出可怖模样,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再度想要去抓动作迟缓的林阁景,这一次他的手隐约透出黑气,明显是不想再和他废话用上了魔力,想要很快置他于死地。 “你腹中怀的,是那剑魔的孩子罢……听说剑魔不怎么收祭品,本座本以为你得不到什么宠爱,定然会很快回到本座身边,那东西也会被本座自己享受,却没想到你的本事这样大,竟然轻易得到了那剑魔的喜爱,还怀上了这样的魔种……” 林阁景见他伸出手来,目标竟然仍是和他醒来时一样,竟是自己鼓起的腹部,联想起自己前去见剑魔前,他不惜耗费一枚珍贵的育子果,霎时眸中闪过深沉暗色,知晓了他将自己掳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自己的孩子! “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眼见着那只骷髅般的手,成五爪马上要落在自己身上,林阁景身为人族不能携带魔器,加上身上又无反抗之力,面容刷的一下全然白了,只觉无边的惊恐霎时将他淹没——若是被那人这般掏出的孩子,不仅他自己要送命,腹中的孩子更是逃脱不得! “你住手!”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蒙蒙的紫色光晕,突地自他身上浮现而出,阻挡住那只带着黑气的魔爪,并牢牢护持在了林阁景周围。 没想到煮熟的鸭子也有可能飞了,血夜城城主顿时面上变色,目光中杀意戾气遮掩不住,吼道:“你的身上有什么!” 林阁景没想到自己身上,居然仍然有东西护着自己,下意识在自己身上寻找起来,刚发现竟是自己串在发带之内,苍先生临走之前交给自己的那片紫玉,正在放出淡淡紫光阻挡魔气,暗中松了口气后,耳边却再度传来面前的魔愈发贪婪的声音。 “居然能够阻挡我的魔气……这魔种果真不同凡响,若是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吃了他的话……不,就算他不瓜熟蒂落,那血肉不同其他的魔族,肯定是异常香甜……本座久未突破的魔功,定然能够更上一层楼!” 林阁景被这话说的悚然而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魔想要的,竟是将自己和那人的孩子掏出吃掉! 原来如此..当时城主给自己吃下了那果子,自己一直不清楚他的用意是什么,这时候知晓了那人竟然想要吃掉自己的孩子,一时间只觉得难以忍受的愤怒和恐惧,他知晓魔族中人自相残杀成自然,却没想到连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他本想要再度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那魔不等自己的话音完全落下,已然忍耐不住的转过身来,这时候倒并非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转而吩咐自己身后站着的一个魔侍,语调阴森之极满布难以掩饰的得色。 “来人,去取本座的魔器来,本座要立刻剖开他的肚子,将那魔种取出来吃了!” 林阁景知道今日那人若赶不到,身上的紫玉也未必能护住自己,神色不由自主的镇定下来,目光死死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突地沉声问道。 “你就不怕吃了我的孩子,也打不过这孩子的父亲么?” “城主,魔器取来了。” 骷髅般的魔桀桀笑着,那魔侍已然取来了魔器,被那魔接过握在掌心中,朝着林阁景一步步逼来。 “你难不成以为本座吃了这孩子,魔功突破了之后会停留于此,白白等着那剑魔来杀不成?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对于一个势均力敌的高等魔族,剑魔一定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你当真不怕剑魔了么?!如果你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会杀了你!” 林阁景眼见着他走到面前,知晓今日避无可避,将掌心中的骨笛松开,手掌覆在自己鼓起腹部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面前,正被魔器攻击的紫色光幕,一字一顿道。 “我敢保证。” 那张骷髅般的面容本就可怖,此时因为笼罩了浓郁的黑气,更显得难以直视的诡异莫测,透出了几分难以隐藏的狰狞。 “别废话!本座今天必要吃了这魔种不可!” 林阁景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那魔器,轰然撞击在了紫色光幕上,抬手将发带上紫玉取下,目光定定的看着那紫玉,一点点发出碎裂声响,自中间一点点裂成两半,光芒也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的那一刻,骤然闭上了双眼。 也就在他闭上双眼的同一刻,一道夹杂着森冷寒气的声音,乍然随着一道仿佛能划破天际,通体银白的剑气袭来--“你要吃什么魔种?” 林阁景和那魔在听到这声音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 “剑魔!” “龙渊!”林阁景还未完全醒过神来,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道带着黑气的臂膀,瞬间被剑气霎时切下,翻滚着带着那魔器到了一边,被一下子砍断臂膀的魔,不由痛苦的嚎叫起来,翻转着朝远处奔逃而去,下一刻却被另一道银光,霎时砍成了好几段,最终化为了一滩血水和黑气。 这一连串的变故令林阁景松了口气,下意识用力握住了掌心中的紫玉,有些踉跄着直起身来朝前走去,下一刻就被随着剑光出现的玄衣人,用未曾持剑的那只手拢在了怀中,耳边响起了那人冰冷熟悉的声音。 “无事?” 察觉到那人身上还来不及完全收起,比化神期更加可怖的灵压,林阁景几乎呼吸不畅更不提说出话,直到玄衣人意识到了他的不适,抬手抚了抚他脖颈上的雪白骨笛,林阁景顿时自方才滞涩的感觉中挣脱,喘息一声将头深深埋入那人怀中。 “没事……就是……” 林阁景只觉得自己腹中鼓动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要脱体而出,将他抱在怀中的人也感觉到不对,剑眉微皱将掌心中的剑胎复又吸回丹田,向来冷然的神色不由稍稍变化,沉声问。 “怎么了?” “是我的孩子……” 仅仅是片刻时间,林阁景额上便全是冷汗,整个人支撑不住了一般,即使被玄衣人箍住腰肢,也仍然禁不住朝着下方滑去,腹中的剧痛几乎令他失去神智,然而下一刻玄衣人眉心皱起,手掌覆在了林阁景鼓起的腹上,深紫色眸中带着几许疑惑。 “灵气四溢,他非魔体,而是灵体?” “是……我骗了你……”林阁景知晓自己近临产之时,怀中之子的身份难以隐藏,甚至连他自己的气息,月长石也许也遮掩不住了,但他相信永渊犹如以前一般,所以不想隐瞒他任何事情,开口的同时,唇角却不由泛起一丝微笑,“我不是他们所说的低等魔族,而是一个…… 一个人族修士……” 玄衣人仿佛能够知晓他此刻心境,不等他说完就将人死死搂住,身上的魔气腾起将他完全笼罩,抬眸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转身就朝着不远处飞速而行,压低了声音安抚道:“莫要说话。” 第216章 御剑金童 林阁景只觉腹中剧痛难忍,甚至连玄衣人的低语都听不到了,挣扎着在那人怀中蜷缩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清醒了一些,霎时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现下的情形。 他腹中的孩子……要出生了…… “你要带我去……何处……” “你不能在城中诞子。”玄衣人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知晓他腹中的孩子要出生了,且因为怀中人人类的身份,还是拥有着一半魔族血统,一半人族血统的人,一时间眸色更深,低声解释道,“若被他人发现,孩子会被当成灵物,若有人察觉你人族身份,你更是必死无疑——我带你前去一处结界,或能遮蔽你的气息。” 林阁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神智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然再度陷入了昏沉的深渊,只能模模糊糊的不断呼痛:“唔……好痛……” 眼看着怀中的人愈发痛苦,玄衣人却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神色愈发冰冷的前行,身上的魔气更是围挡的密不透风,直到两人一同闯进了一处天然结界内,玄衣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放下,丹田处慢慢浮现那银白色的本命长剑。 林阁景侧身躺在柔软的衣衫内,手指一点点攥紧那人的衣袖,直到那人手中一点点浮现长剑时,他的眸光不自觉落于那银白色的长剑,一点点的蔓延到了剑柄附近,那镶嵌在剑格处的两枚幽紫色宝石上,脑中突然轰然作响无数画面闪过,令他不禁腹中剧痛甚至连脑内也是剧痛“啊……” “阿景……阿景!” 那个人冰冷熟悉的嗓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可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不知在黑暗中浸泡了多久,他才终于再度睁开眼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他看见了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仍着一身暗色团云鸾鸟花纹,自深紫至浅紫由长到短的重重长衣,白皙修长的手指根根如玉白的透明,面容被雾气仿佛被雾气模糊了些许,这一次却隐约能够看清楚雾霭之后,那张他万分熟悉白皙俊秀的面容。 他知道。 那是他自己的脸。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与他拥有同一张容颜,却是他所不知道的人。 而这里,是他的梦。 你是谁…… 为什么……我会不停的梦见……不停的梦见你…… 你忘了么? 他沉默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第一次完全陷入难以明晰的疑惑,却不知为何像是呼吸不畅般,慢慢垂下自己的头来。 下一刻,他便发现在自己的掌心中,正持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又漂亮又锋锐,却成了两截的一柄断剑。 在再度看清这一柄断剑时,他只觉心霎时被扯成一团,难以言喻的痛苦侵袭而来,霎时令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竭力睁大眼睛看向那个人,喃喃着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样痛? 那人淡淡的看着他,眼底却骤然落下泪来。 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低下头来,定定看着那柄断剑。 看着那一滴泪,顺着剑脊一点点滑落——晶莹的泪水拍打而下,断剑低低嗡鸣起来,升腾的雾气转瞬遮蔽,将那本晶莹剔透的泪水,化作两块幽紫的宝石。 神没有泪。 什么? ……记忆…… ……什么? 那是他的……他的记忆…… 记忆…… 他一点点的低下头来,凝视着那一柄闪烁着淡淡的银白光泽的断剑,两块被七彩光芒氤氲的幽紫色的宝石,只觉那仿佛一双清澈又深沉的眸子,正用一种异常熟悉的目光与他对视。 而就在他隐约察觉到那幽紫色的宝石,好似正是一双带着深沉情愫的眸子时,眼前倏忽有着一道白影闪过,是瞬间自那断剑之上腾起的白雾,迅速化作了一道熟悉入骨的高大身影。 在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的时候,心中的痛楚再也翻涌着难以止歇,迅速让他眼前全然模糊开来,隐约之间他张开了唇,压低了声音哽咽着低唤道。 “太阿——”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是那个令他万分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决然之色,一字一顿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自此,上天入地,六界之中,轮回之外——”“吾灵灭绝,永不相见。” 你我,再无瓜葛。 他张了张口想要驳斥,亦或是想要挽留那个人,可不管他如何费劲气力,终究再也抓不住那道白影,而自他口中一字一句突出的,却好似是他不得不许诺,也不得不承担的东西。 “天地玄黄,六界洪荒,盘古开天……” “愿为擎柱,永生永世,不负苍生……” 太阿…… “太阿!” 耳边仍旧不断回想着那些话语,林阁景像是乍然自深海之中挣扎而出,良久才支撑着将沉如千钧的眼皮撑开,吃力的望向自己身边模糊的那道黑影,下一瞬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腹中剧痛仿佛找到了什么出口,一瞬间随着身边玄衣人指尖剑气引导,蓦然自他腹中坠了下去一~林阁景如同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几乎全身都因痛苦而湿透了,现下腹中的疼痛终于停止了,他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昏倒,是因为要诞下腹中的孩子,这时候痛苦骤然减轻顿时令他松了口气。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过了许久,婴儿的啼哭声也没有如预料般响起,顿时让他再度提起了心支撑着坐起来,看向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奇怪,手中抱着他刚生下的孩子正端详的玄衣人,抿了抿干涩的唇开口问道。 “孩子……孩子怎么样?为什么……” 他后半句话还没等完全说完,玄衣人便直起身来,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他,幽紫色的眸子中柔光闪烁,轻声道。 “在这里——是个男孩。” 林阁景低头去看他怀中的孩子,神色略微有一点茫然无措。 他从未见过人间的新生儿模样,只是这个自他腹中以育子果而出的孩子,拥有着和玄衣人一模一样的雪色胎发,面容白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眉心上有着一道浅浅金印,不知为何一出生就沉睡着,呼吸均匀并且未见哭声。 林阁景正小心翼翼的想要伸出手指,想要捏一捏孩子嫩嫩的小脸,就乍然被那人自后面搂住,那人修长的手指轻触过襁褓之中,孩子眉心之上的那一点金印,冰冷声音中柔意几乎隐藏不住。 “天生剑骨,御剑金童。” 天生剑骨他倒是知道,林阁景心中有了预感,知晓怀中的孩子在习剑上,天赋定然十分惊人,便索性仰起头来含笑问:“御剑金童……是什么?” “他眉心之上,有剑型痕迹,纯金之色。” 玄衣人搂紧怀中的人,收回自己修长的手指,低身在那人侧颊上轻吻,眉目之间仿佛含着喜意,只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声音愈发低沉震人心弦。 “有此特征之人,乃为天生习剑者。” “是么……那倒是像你的多……” 林阁景含笑亲了亲怀中孩子的眉心,薄唇落在那一道浅浅的剑型金印上,喃喃着说道。 “这孩子真是乖……刚出生了也不哭呢……” 话音刚落,他怀中的孩子仿佛受了打扰般,在襁褓之中动了动莲藕般的四肢,随即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一点点睁了开来。 见孩子睁开了眼睛,林阁景禁不住垂下头,满含期待的看着他,直到看见那双完全睁开的双眸,竟然和自己一般是纯黑颜色,唇角露出一个万分温柔的微笑。 “他和你的发色一模一样,只是眼睛却随了我……” 轻声低喃的时候,他不由想起两人结契时,那人和缓低沉的话语。 “嘉木潇潇,吾之予华。” “嘉木潇潇……”下意识轻声重复着,林阁景慢慢垂下眼睫,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人,“以后,就叫他龙嘉……好不好?” 玄衣人与他对视许久,仿佛能从他眼底看到什么般,良久方才缓缓点头应道:“好。” 第217章 恢复记忆 将自己颈上的月长石取下,戴在了襁褓中孩子的身上,玄衣人则放出魔气遮掩林阁景,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洞府之内,却在洞府门前瞧见一滩血迹,林阁景心中已然有了预料,却还是转过头来询问般的看了他一眼。 玄衣人见他目中含着疑惑,神色淡淡的开口解释道:“安芜见你不见,知晓乃阿尤所做,两人对战,他杀了阿尤,想逼问你去向。” 林阁景一向以为安芜胆小,虽然身上的魔力在低等魔族中,已然是十分接近高等魔族的了,却定然是不敢杀魔的,却没想到自己的失踪,倒是令安芜真的杀了其他的魔——“我的去向,是你从阿尤口中得到的?” 玄衣人听他问出这句话的刹那,蓦地在洞府之前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的与林阁景对视,许久之后在林阁景都忍不住垂下脸,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的时候,耳边才骤然传来了那人低沉冰冷的否定。 “阿尤还未说出口,就被吾斩于剑下。” 林阁景抱紧了怀中再度睡着,安安静静的孩子,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点忐忑,更不敢抬头直视那人的面容,只是呐呐的接着问道。 “既然不是阿尤说的,那……那是你听到了骨笛的笛声?” 说完这句话,他想起方才的险境,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那时候……城主说结界之内听不见骨笛的声音,我还以为……” 这一次不等他的话说完,玄衣人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愈发深沉难以直视:“吾非是以骨笛之声,寻找到你的。” 林阁景骤然抬起头来,心里瞬间鼓动起来:“……什么?” 玄衣人与他对视沉默了许久后,方才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吾所用的,乃是道侣之间的血契。” 林阁景屏住了呼吸,他猜测到了什么,却不敢直接说出:“你——”“突破之时,恢复了一些记忆。”玄衣人看着他面容泛红,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将那人再度搂入怀中,手指轻柔抚过那人侧脸肌肤,“已记起你我相识,以及……吾乃人族之中,剑族之人诸事。” “这样便好……我以为……” 林阁景将头深深埋入他怀中,只觉得鼻端全是那人冰冷气息,薄唇动了动声音却低的几乎听不见。 “我以为我看不到,你恢复记忆之时了……” 玄衣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他的腰,稍稍敛下了眉目。 “你体内功体,为何全然消失?” 林阁景心底充斥着失而复得的狂喜,闻言却像是被一盆水浇在了头上,薄唇开阖之间本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却再度听到了那人低沉的声音。 “我分明记得,你……” 不等他将这句话说完,林阁景就勾了勾唇角,垂下头来轻声解释道:“大抵是因为落入魔界的时间太久了……大概等回到人界之后,我就能重新修炼——”“莫要骗我。” 玄衣人手臂更用力了几分,低头在那人额上吻了吻,声音笃定中没有犹豫。 “既已知晓,吾会竭尽全力,帮你恢复功体。” 林阁景怕他将这件事记在心上,若是今后他不能恢复功体,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下意识要挣脱开他的怀抱:“永渊,我不……” 谁知还不等他将话说完,那人就骤然扣住他的下巴,目光深不见底的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问道:“难道结契之誓,你已全然忘却?” “不。”林阁景怔怔与他对视良久,眼底不由泛起蒙蒙雾气,声音有着几分哽咽,“我不敢忘……也不会忘。” 玄衣人听到他这样的回答,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再度将那人和孩子牢牢抱在怀中,眼底泛起了层层涟漪般的笑意:“孩子有如此天赋,乃应是吾剑族中人,今后,他将随我习剑。” “这是自然。”林阁景闷闷的将头靠在他肩上,侧过脸来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唇角的笑容再也遮掩不住,“不过他刚刚出生,你就莫要苛求了……既然你恢复了记忆,他该是随你姓永玄衣人对此不置可否,手指梳了梳那人的长发,神色认真的低声嘱咐道:“魔界之内危机四伏,今后,莫要轻易离开吾身侧。” “我知道。”林阁景点了点头,知晓他恢复了记忆之后,也同样和自己一般,不愿意和自己分开,神色不由更加温和了,“除了你身边,我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 玄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拥了他许久,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眸色温柔的低声道。 “走罢。” 林阁景含笑应了一声,转眼之间瞧见不远处,正站在洞府里可怜巴巴的,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自己,便一只手抱紧了怀中的襁褓,另一只手与那人十指相扣,抬步朝着面前的石阶而去。 “再横劈百次,竖斩百次,便可歇息。 种满了葱茏花木的广阔庭院的脚下,用魔界最为低劣的魔石堆砌而成,其上布满一道又一道的剑痕,不论是谁走上这条魔石铺就的道路,那每一道剑痕都会迸出剑气,令人小心翼翼不敢稍稍放下心来。 血红色的苍穹此时正大亮,身姿挺拔修长一袭白衣的剑修,手中持着的银白色的长剑斜指,幽紫色的双眸深邃如海,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侧不远,双手握着一柄木剑支撑身体,圆乎乎的脸蛋上全是汗滴,雪发黑眸眉间有着金印的小小男童身上,声音低沉冰冷中透着几分严厉。 男童大约有着五六岁大,闻言不抬袖去擦自己额上的汗,反倒站直了身体略微低头,神色恭敬的对着白衣男子低声道:“是,父亲。” 待到男童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持剑扬起之时,两人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道,温柔中带着笑意的声音。 “嘉儿。,,听到这个声音,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分柔色,男童则将手中的剑放下,转过身来看着快步而来,着深青色衣衫的俊秀男子,抿了抿自己的唇睁大了眼睛,神情中多了几分依恋之色,唤道:“爹爹。” 林阁景走到近前去看儿子,将手中的食盒交给身后跟着的安芜,用自己的袖摆给儿子擦了擦汗珠,又在他眉心的金印上亲了一口,唇角弯弯的轻声问道:“已经练了整整一上午了,爹爹准备了你喜欢吃的东西,歇一歇好么?” 不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面容冰冷神色淡淡的白衣人,却蓦地开口沉声说道:“不可半途而废。” 男童闻言,小小的面容之上有着坚毅之色,握紧了掌心中的木剑,声音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已然有了满满的坚定:“爹爹,嘉儿还有功课。” 林阁景瞄了一眼站在男童身后,神色丝毫不改的白衣男子,眼底划过些许浓郁笑意,看面前的小包子这样坚定,表情也就郑重起来点了点头道:“好……你只要不觉的辛苦,不过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爹爹就在一边等着你,饿了渴了都叫爹爹,知道么?” 目送着男童咕嘟咕嘟的喝了杯水,转身朝着一块竖立起来的石板而去,林阁景含着笑容站起身来,目光转向自从他走过来之后,就一直紧盯着他没有挪开眸光的白衣人,眸色柔和带着几分促狭的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如今离当初嘉儿诞生已有五年之久,那人的记忆在突破了化神期后,一点一点的开始回归,现下已几乎想起了原本在人界的一切,两人经历一番死劫恢复记忆后再见,自然是比以前更要亲密几分。 令林阁景感到讶异的是,那人原本身上的功体,在百年前遇到轩辕一,被他打入魔界之后,也同样沉睡百年之久,再度醒来就已然魔化,在他突破大乘意识醒转后,却能很轻易在仙魔之间转换功体,林阁景猜测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因剑族的太阿剑典并非凡物,竟可以自由转换仙魔气息所致。 第218章 贵人有请 转而言之,他自己所用的功法并没有这么厉害,因此到现在金丹仍旧维持他的功体,不断挤压出灵气抵挡魔界的魔气,这才是导致他迟迟不能恢复的原因,照他的猜想如若能回到人界,他的功体定然能够恢复。 林阁景想到此处,无声的叹了口气,却不想让那人察觉到什么,便依旧做促狭模样,笑着唤面前神色冰冷的人。 “永渊?怎么不说话?” 他看到那人紧盯着自己不做声,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任由那人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沉沉的眸光在他面上晃了晃,看不出到底情绪几何,林阁景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眼中的促狭之意更浓了,反倒凑近了些轻声试探道,“你莫不是……嫉妒了?” 谁知不等他话音落下,那人的唇就压了下来,正好堵住了他想接下去说的话:“……唔… ...»不远处的白衣男童听到声响,不自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下一刻却在看清自己的双亲,正拥在一起做非礼勿视的事情,便面无表情的复又握紧手中木剑,神色认真的继续朝着石板劈斩两人相拥着亲昵了一会,白衣人松开自己双唇,抵着那人额头轻声道。 “再过几日吾出去一趟,你要好好留在结界中,莫要带着嘉儿乱走。” “我知道。”林阁景含笑戳了戳他的脸颊,下一刻就被那人握紧了手指,神色认真起来轻声应道,“现下我和嘉儿是两个人,自然不会像是孤身一人那般,如此大胆了。” 白衣人听到了他的许诺,仿佛终于放下心来,手臂箍紧那人腰间,转身正要带着那人离去时,却听怀中人低唤道:“永渊……” “写'?,,林阁景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目光中没有丝毫犹疑:“若是当真找不到……回人界的方法… …我最终找不到恢复的机会……嘉儿乃是纯粹的人类,又这样的念头,你要保证让他回到人界,好不好?” “吾不会让你死。”白衣人见他不肯相信自己,本就深邃的眸子更深了几分,抓紧那人的肩膀拉到自己面前,蓦地抬眼望向了不远处的男童,“嘉儿才五岁,你忍心在他修炼之始,便动摇他的剑心么?” 林阁景闻言一怔,随即也跟着转过头去,看向努力练剑的男童,心中苦涩蔓延开来,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为了嘉儿和你……你放心罢。” 白衣人见他打消了这种,自己乃是拖累的念头,不由暗中松了口气,手中长剑没入丹田,拉着那人进了内室之中。 第二日血色苍穹再度亮起,林阁景一早目送那人离去,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房间内,正好瞧见已经给自己衣服都穿好,却怎么都不能将自己那一头雪发,用一根发带轻易系好的男童,唇角不由露出一丝柔和微笑,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小手。 男童在镜中看见了身后的林阁景,顿时抿了抿唇放下手来,让身后的爹爹把自己那一头雪发系好,又低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时,那双乌黑的眸子才疑惑的转了转,落在了角落中摆放的木剑上,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几分迷蒙稚嫩。 “爹爹,父亲呢?” 林阁景正在为他仔细整理衣衫,闻言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才唇角含笑的回答道。 “你父亲有事要出去,这几日就要嘉儿保护爹爹了。” 见到同样身穿白衣,却不论在模样身形,与枕边人相比起来,都小一大圈的人儿,闻言露出认真的神色,林阁景禁不住觉得好笑,下一刻却觉得温暖,抬手正将他抱起来的时候,耳边却正好传来了孩童的许诺。 “好。”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回答,林阁景微笑着亲了他的脸颊,又抱着孩子朝外面的回廊走去,可还不等他走出这回廊几步,肉眼可见那设在回廊之上,被剑气组成的结界,突然如同玻璃一般,哗啦一声在他眼前全然碎裂开来,顿时令他心中一沉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洞府中的结界乃是那人走前所设,为了保护他和嘉儿两个人,那人已将自己能布置下来的最强结界,混杂着许多厉害剑气护卫此处,若是能够打破此处结界的魔,定然是已经有了仙道大乘修为,如果那人没有立刻归来,就算是他此刻和怀中的孩子一起逃,也是怎么都逃不出去了。 念及此处,林阁景只觉口中发苦,手臂不自觉收紧几分,他的异常被他怀中孩童察觉,本来抱着他颈项的男童,顿时握住了自己脖颈上,一枚小小的白玉长剑,目光警惕的看着结界破后,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的魔。 就在男童紧张的要捏碎玉剑时,林阁景蓦地低低叹息了一声,抬手覆在他手上制止了他的动作,目光定定的与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魔对视,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若是想要寻仇,只我一人就够了,放了我的孩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话音落下之时,那个魔看了看林阁景和他怀中的孩子,倒是并未立刻出手,反倒躬下身来对他行了礼,声音虽然嘶哑低沉,却依旧能够察觉到其中的恭敬之意:“您不要紧张,卑下是受贵人所托,想要请您前去见一个人。” 林阁景见他没有立刻动手,就低身将怀中的孩子放下,上前一步挡住了男童的身影,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个面目不清的魔,神色中满是警惕之色:“见一个人?见谁?” 那黑衣魔闻言,仿佛是知晓他的不愿,便抬手自袖中拿出一物,双手朝着林阁景递了过去:“贵人曾说,若您不愿,就给您此物。” 林阁景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面前的魔到底拿了什么,他都定然不会离开身后的孩子,独自一人跟着面前的魔离开,可就在那魔伸出自己的手掌时,见到其上放置的东西时,他的面容几乎在瞬间变了,目光变得十分复杂看了过去。 “白玉蝴蝶……你说的那位贵人,是男魔还是女魔?” 那魔见他神色变化,立刻将那枚白玉蝴蝶,递到了林阁景的手中,低声说道:“请您随卑下前去,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最好莫惊动剑魔大人,否则那位贵人……也许会心有忌惮。” 林阁景看着他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他来到魔界之后得到白玉蝴蝶,就已然猜测胞妹应当在魔界之中,如若一旦有了线索他不能放弃,可是如今身边有着没有魔力的孩子,他的目光不由转向自己身边,正被自己握住手指的男童,沉吟片刻后终于做下了决定。 “我知道了……我随你走就是,只是我的孩子……他身上没有一点魔气,对你没有一点威胁,更如此幼小不能保护自己,你若当真心怀好意,就让我将他送回去,那位贵人若如你所说,定然是对我心怀善意,绝不会逼迫我带着孩子前去。” 那黑衣魔看他执意如此,却也如同自己所说,并未逼迫林阁景:“您若执意要如此,卑下也不好逼迫。” 林阁景霎时松了口气:“多谢。” 话音落下,他低身将自己脖颈上的骨笛,挂在了身边孩子的脖颈上,转过身来扬声唤道:“安芜。” 一直躲在周围想要攻击黑衣魔,但是苦于黑衣魔的功力太高,根本被魔气压得动弹不得的安芜,此刻闻言只好警惕的持着一柄魔器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林阁景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魔侍大人……” 林阁景抬手抚了抚男童额上的发,随即将他推到了神色紧张的安芜面前,压低了声音嘱咐道道:“你将嘉儿抱好,等我一离开,立刻前去找剑魔大人,听清楚了么?” 安芜见他将男童交给自己,就要转身跟着黑衣魔离去,顿时神色骤变磕磕巴巴的道:“魔侍大人……您……您要去哪里……” 林阁景唇角浮现一点微笑,朝着黑衣魔的方向而去,声音低沉笃定:“我要去我不得不去的地方……放心罢,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眼看着那道深青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身着白衣的男童愈发握紧骨笛,眼底是掩不住的慌乱,不顾身边安芜的阻拦上前一步。 “爹爹……” 第219章 再见胞妹 林阁景没有回头,只是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嘉儿,听安芜叔叔的话,知道么?” 随着那个黑衣魔的脚步,一步步走来仿佛越过空间,一直走到了一处花草葱茏,石桌石椅俱全的庭院内,待到林阁景落定脚步之后,那黑衣魔便低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贵人就在此处,还请您独自前去。” 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等走了几步之后,却看见一个全身裹在黑衣,看不清面容和身形的人,便知晓此人便是将自己请来,竟能够指使一个大乘期的魔,不知到底身份如何的人,沉思片刻后刚准备开口之时,那人却先一步转过身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异样惊讶。 “没有想到再度见面,你竟已有了孩子。” 林阁景听不出此人的声音,也不觉自己会认识此人,可此人说话的口吻,却好似和自己十分熟稔,他此时有些害怕会惹怒此人,闻言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方才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仿佛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好似饶有兴趣的端详了他许久,语气不变的开口问道,“你与那声名可怖的剑魔在一起,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么?” “他是我心爱之魔,我为何要害怕?”林阁景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目光死死的盯在了面前的人身上,眼神奇异一字一顿问道,“倒是你,将我带到此处,究竟有什么目的,尽管说罢。” 那人叹息一声,遮蔽眸光的斗笠之后,有着两道目光落下:“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必如此戒备。” 林阁景心中不自觉鼓动,好容易才让自己不露出些许痕迹,垂下眼睫握紧了手指:“你若心无阴影,为何藏头露尾?” “你想要看我面容自然可以,我也无甚可怕的,只你……是当真想要见我么?” 林阁景不自觉屏住气息,目光跟着复杂了起来:“自然。” 那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仿佛思索了很久,轻叹一声后点头应道:“那么,我们就见一面罢。” 眼看着那人抬起手来将斗笠取下,露出其后的婀娜身形,以及那张清秀漂亮,却显得有些异样苍白的面容。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乍然得见多年未见之人,林阁景还是神色大变,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上下端详着她:“……小瑾?!你……” “兄长。”再度出现的林阁瑾见到他激动的神情,唇角露出一个如当年般和缓温柔的笑容,她的容貌和身形并未大改,依稀还能见到百年之前的模样,只是早就从一个少女变为了女人,一袭黑衣更显出她娇媚成熟的气息,“许久不见了,兄长可还好么?” “我自然还好。”林阁景与她百年未见,自然是十分关心她的,不然当年也不会离开元黎宗,前往中央大陆寻找她的踪影了,闻言立刻隐藏了自己现下的情形,转而问道,“你呢?你是为何会在魔界中,这么多年以来,你又过了什么样的生活?” 林阁瑾看着他面上焦急中又带着关切的神色,只觉得这关心令她心中温暖,唇角的笑容更加温柔几分,抬手牢牢抱住了林阁景的手臂,笑着将他拉到了庭院中的石桌前,低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壶内的茶水递了过去:“兄长,我们都莫要心急,不如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怎么样?” 林阁景抬手接过茶水,却有些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道:“好……” 林阁瑾察觉到他的心思漂浮,也不知道他现下在想什么,因此只是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杯,笑吟吟的轻声提醒道:“这是魔界最为罕见的灵茶,喝一杯能够补充百年灵力,兄长功体现下这般情形,喝一杯是很有些好处的。” 林阁景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自己手掌中的茶杯,目光有些飘忽的道:“没想到到了如今,却是我要被你照顾。” “兄长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不是最亲的人么?小瑾现下有了力量,帮兄长的忙是应该的。” 林阁瑾闻言勾了勾唇角,倒是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喝下了一杯灵茶,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显然百年之后她的实力提升,已然不再担忧会被灵气冲体了。 反倒是林阁景在喝下一口茶水后,就面色骤变只觉身上灵气暴涨,紧接着那一直停滞着的金丹,竟然在这一口灵茶的灵气推动下,一点一点的开始转动,四肢有些蜷缩的经脉一点点伸展,甚至自七窍之中都升腾起了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林阁景才自灵力暴走的危险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内视丹田时发现了金丹,已自那黄豆状几乎翻了几倍大,可想而知若是将那一杯茶饮下,他的金丹说不准能恢复原来一半大,也能够在魔界支持更长的时间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抬起头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对面,正笑吟吟拿着茶杯察觉不到实力几何的胞妹,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没有说出别的,反倒接着将杯中的灵茶一饮而尽,低头将灵气消化殆尽之后,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胞妹。 “小瑾……” 听到他的声音,林阁瑾蓦地抬眸放下茶杯,唇角带笑的看向林阁景,神色极为认真笃定:“我知晓兄长想要问我什么,不过在此之前,兄长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林阁景许久没有见她,知晓这一次两人对谈,定然会知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倒也并不为此心急,闻言便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说:“你有什么相问的,便问罢。” “方才我问兄长的话……也正是我担心的事情……” 林阁瑾白皙的手指抚了抚茶杯,目光中终于带上了浅浅阴郁,关切的看着林阁景低声问道“我知晓魔界之内有着育子果,也知晓若是兄长决定生下孩子,就定然不会将腹中孩子抛弃,因此我想让属下将兄长和小侄子带来……若是兄长不想再被剑魔所控制,小妹也定然会倾力相助的,兄长不要对此事犹豫——”“小瑾。”林阁景听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霎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忙开口解释道,“你怕是不知晓你口中的剑魔,便是与我定下双修盟约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阁瑾就神色一缓,露出放心的神色:“是永渊哥?” 林阁景点了点头,笑着应道:“若不是他而是为了别的人,我就算宁死也不会心甘情愿,以育子果诞下后嗣的。” 林阁瑾笑着稍稍嘟了嘟嘴,仿佛还是那副小女孩的模样:“不错……这倒是我多想了。” “这也是你关心我……兄长很是高兴。” 林阁景看着对面端坐着的鲜活的妹妹,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摸那柔软的秀发,唇边的笑容浅浅淡淡十分温和,只是话语却很是直接不留情面。 “这百年之中,我曾经到了很多的地方寻找你,也曾经猜测过你是不是已然到了魔界,没想到这个猜测竟然是真的……当初你离开……是不是因为赠你骨笛的那个魔族?” “兄长既然已经猜到了,小瑾就不再遮掩了。” 林阁瑾看着面前兄长清秀的面容,爽快的点了点头并未否认,眉目之中闪过了回忆之色,垂下眼睫低声说道。 “当年兄长在见过了他之后,想必对他提出的许多要求……这其中之事他后来都告知了我。我心中一直十分感激兄长,还望兄长宽恕我不告而别,来到魔界之事……” 林阁景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迅速勾勒出当年之事的大概轮廓,一时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觉,手指反倒在袖中一点点握紧:“便如你刚才所说,你我乃是最亲之人,不论你做什么,我终究是不会怪你的。” “是么……这样就好,小瑾就安心了……” 林阁瑾闻言故作夸张的大大松了口气,惹得林阁景含笑的目光扫了过来,櫻红色的唇再度嘟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林阁景一点后,注视着兄长长长的睫毛一边出神,一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解释道。 第220章 离开魔界 “当年小瑾突然离去,一是因为那人要归去魔界,不能再存留在人界,他那时让我等着他……可是我却不想跟他分开,也害怕兄长不同意我与他……不得已之下,我便一直隐瞒着他前来元黎宗的消息,等到兄长的双休大典过后几日,就悄然无声的和他来了魔界,直到如今。” 林阁景听了她的话,觉得与想象的几乎没有不同,看了一眼身边陪着小心的妹妹,本来压在心底的那股不舒服,不知为何突然散了开来,抿了抿唇后开口声音不辨喜怒。 “你如今身在魔界,已然证明了当初之事,与我猜想的所差不多……何况你在魔界生活了足有百年之久,想必你的身体……也不再是仙体了罢。” 林阁瑾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暗中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不错……那人带我前来的时候,先是用月长石遮掩我的气息,可人族想要在魔界长久生存,若一直保持仙体是不成的,因此我就废掉了自己的功力,转换了魔族的功法来练,我的真神七彩木槿魔化之后,修炼速度却更加快乐几分,到如今功力已至仙体化神期,不论是在魔界还是人界都算不错了林阁景听她说这样的话,禁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胸前被那人寻来,亲自打磨之后挂在他颈上的月长石,喃喃着道:“的确……” 林阁瑾连连点头端详着面前兄长,片刻之后眸底七彩光晕一闪,仿佛是用了一次特殊术法般,随即面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 “小瑾还以为方才感觉的是错,可是用了天眼看哥哥却还是那副模样……可是百年过去,哥哥的天赋理应比我更高,永渊哥都已经是化神后期,哥哥怎么才是金丹期?” 林阁景就知道她会问这件事,闻言也不想隐瞒什么:“这件事说来话长,要和我与永渊,因意外坠入魔界有关……” 林阁瑾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歪头注视着他:“哥哥不如细说?” “也好……” 沉默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林阁景缓缓将发现她失踪后,自己和永渊到了中央大陆,随即前往御剑仙宗偶遇永渊仇人,将自己和轩辕一的渊源讲述清楚,后两人一同进入真神仙宗,找到了大伯还有拜师进入神魔秘境,最终被轩辕一所害坠下悬崖,进入了魔界之后发生的诸事。 说着说着,林阁景见胞妹神色紧绷,仿佛很是担心的模样,抬起手来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唇角则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 “……便是这样,我和永渊才一起坠入魔界,我一开始以为他已经死了,除了寻找你之外已没有任何念头,谁知可以峰回路转还诞下子嗣,现下有了你相助金丹已有复苏征兆,只要能够顺利自魔界回归人界,再度修炼百年之后应能进入化神期,你就不必担心了。” 林阁瑾听了他的安慰之语,面上的神色却没有舒缓下来,反倒思索了一下后开口问道:“这么说,哥哥到了中央大陆,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大伯,还已经有了师门拜了师?大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伯很和蔼,人很好。”林阁景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问,眼底浮现起愈发温和的神色,含笑试探着问道,“怎么,你想起来什么了么?”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会有家人。” 林阁瑾听旁边的兄长说话的时候,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始终都是迷惘,闻言低头用手指划了划桌子,神色淡淡的呼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目光最终还是关切的落在了林阁景身上,反倒对他话中的大伯不怎么感兴趣。 “父母死时我年纪还小,此时已然不记得什么……更何况我已然是半个魔族,又如何能够回去替父母报仇?只是这其中的种种责任,要背在哥哥的身上了……” 林阁景听她说的坚定,心底也不禁软了下来,手指在她颊边抚了抚,轻声说道:“仇恨比不上你的幸福……只要你过得好,想必父亲和母亲就很开心了,报仇之事也不需你思虑,永渊几年前已突破大乘期,待到回归人界我修炼到化神后,定然会与他一起报仇。” 林阁瑾神色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抱紧了怀中兄长的胳膊,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晶亮的侧过头来问道:“回归人界……兄长总是说回归人界,可是已经有了回归人界的办法?” 林阁景摇了摇头,目光流露出苦恼之色,却并不深重:“还暂且没有找到,只是永渊已经尽力去找,你来到魔界足有百年,不知可知晓前去人界的方法?” “关于此事,我倒是有些头绪,只是……”林阁瑾闻言蓦地直起身来,自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林阁景面前睁大了眼睛问道,“兄长可认识此物?” 林阁景一见她掌心中的东西,几乎是在瞬间面色一变,下一刻却不着痕迹的遮掩住了,口中发出的声音倒有着几分讶然:“这是什么?” 林阁瑾没有发现他神色异常,闻言立时晃了晃自己的手掌,应道:“此乃界石,十分稀少……这么多年我在魔界之中,也只见过这么一小块,兄长要瞧瞧看么?” 抬起手来将林阁瑾掌心之中,一片细小如同米粒一般,颜色淡紫十分熟悉的石头拿起,放在眼底仔细端详了许久后,终于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界石?” 林阁瑾点了点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奇怪,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眨了眨眼睛后,接着看着那块紫玉解释道:“有了此物,方能突破界膜,回到人界。” 林阁景紧紧盯着掌心中的那一小块紫玉,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时苍先生离开时,俊美面容上饶有深意的笑容和话语,手指不自觉一点一点的握紧,随即拉出自己脖颈上的绳子,将其上的月长石握住后,指了指与月长石一起挂着的,那因为护卫自己不受魔气侵扰,完全碎裂成两块的紫玉。 “你来看看,此物……是否就是……” “是界石!”林阁景刚将脖颈上的石头拉出来,林阁瑾就已然认出了这东西,很是讶异的坐直了身体,抬手抓住那块几乎有巴掌大的紫玉,端详了许久才惊奇的喃喃道,“兄长的这一块界石好大,在界膜薄弱之处开启通道,定然能与永渊哥一同回去!” “这样……最好不过。”林阁景猜想的便是这样,此刻再度想起苍先生,只觉得自己的记忆,清楚的仿佛每一刻都纤毫毕现,他不由缓缓垂头敛下眉眼,只觉的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只是界膜薄弱之处,该如何寻找呢?” “这一点,小瑾倒是有个念头。” 一看林阁景已然解决了寻找界石的问题,林阁瑾想了想后眼光一亮立刻建议道:“兄长当年自神魔秘境之后,自人界坠入了魔界之中,如今若是要回归人界,自然也是由神魔秘境归去,而在魔界之中也有神魔秘境,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兄长自己以为呢?” “不错,若是这样说……” 林阁景心中已然有数了,将自己脖颈上的紫玉收回去,坐在原地沉吟一番后,目光却看向不远处,庭院的角落里正站在那里,仿若一个影子的黑衣魔,念及当年在人界之时,那个被他和永渊联手攻击,实际上是魔族王族中的魔,林阁景有了一个念头,却不敢立刻肯定,因此只是试探着问道。 “你如今能够用大乘期的魔作为属下,想必那个魔的身份不同寻常罢。” “是,兄长猜到了……”林阁瑾自见到他之后,就知晓他会问自己这件事,也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闻言神色认真的与他对视,“只是碍于某些事情,我是不能告知兄长,那个人的身份的,只是我绝不会害兄长的,还请兄长一定要相信我……”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问了。”见她当真是坚定了心思不肯说,林阁景也不想过多逼迫,反倒是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结界,目光中带着几许温柔笑意,“算算时间,想必永渊也该来了 第221章 半人半魔 林阁瑾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含着笑容站起身来挽住他的胳膊,示意站在角落中的黑衣魔去掉结界,将庭院恢复一片荒芜的本来模样,亦步亦趋的在林阁景身后扬声道:“我与兄长一起去迎!我还想看看小侄子。” 林阁景知晓她面上不表露出什么,实际上还是很紧张,闻言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应道:“好。” 两人刚刚走到庭院门口不远处,就瞧见一道雪色的剑光划破天际,如撕裂一般正好落在不远处,其中蕴含着的强烈剑气令人胆寒,一边护送着他们两人的黑衣魔见此,眸底霎时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仿佛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 然而下一刻待到那白色的身影落在三人面前,那双幽紫色双眸中的戾气和杀意,以及身上环绕着的可怖灵压,却在看见安然无恙的林阁景之后,骤然消失无踪,面上也禁不住略微怔了怔。 “……阿景?” 林阁景看出他的惊讶和不解,指了指自己身边亭亭玉立,正含笑望着两人的女子:“永渊,你看这是谁?” 白衣人此时看他无恙,已然略微放松下来,只是碍于一旁的黑衣魔,环绕着的灵压仍然不散,掌中的长剑更是吞吐剑光,片刻之后仿佛认出了他身边的人,眼底的戒备这才少了几分,幽紫色眸中光芒浅浅:“你是……小瑾?” “永渊哥,许久不见了。” 林阁瑾见他认出了自己,唇角的笑容顿时冒了出来,快步走到白衣男子身边,也不怕他身边旋转的剑压,目光直直的朝着被白衣男子牵着,半个身子都在他背后,一头雪发却拥有乌眸的男孩,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发出惊喜之声。 “这就是小侄子吧……长得好像永渊哥!还有这剑气……” “他叫永嘉。” 林阁景看着她小心端详着男童,却不敢贸然抬手去摸孩子的脸,儿子也是一副紧张万分的模样,怎么都不肯让她靠近些,反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知晓他是因为自己离开,心中有了抹不去的害怕,忙上前走到白衣人身边,低身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同时神色和缓的转向林阁瑾,含笑劝诱道。 “嘉儿,这是爹爹的妹妹,不是坏人,快叫姑母。” 被林阁景抱在怀中安抚之后,男童很明显神色轻松了许多,抬手就搂住林阁景的脖颈,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姑姑,乖乖的唤道:“姑母。” 林阁瑾见他长得虽大部分像白衣人,可下巴却像极了林阁景,心中说不出的喜爱之情满溢,看了他许久都不肯移开眼睛,也有点想抱那小小的身子,眼底满满都是期盼之色。 可她虽十分想要抱,奈何男童的戒备心的确极强,说什么都只是定定用那乌黑的眼睛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粘在了林阁景身上,不论如何都拔不下来,只好无奈的作罢了,自袖中小心取出一枚骨笛,上面镶嵌着一枚纯黑魔石,递给了林阁景怀中男童。 “今天第一次见嘉儿,这支骨笛是我的,本来是给哥哥的……不过我更喜欢嘉儿,就给嘉儿做见面礼罢。魔界在人界之中,现下已然有了我们的人,不管嘉儿在何处吹响骨笛,只要我们的人听见了,定然会不惜一切,前来相助你的。” 林阁景听她这么说,立刻想起了那个疑似王族的魔,知晓在人界之中定然还有很多效忠魔界王族,隐匿起来的魔族甚至是人类,便知晓了这只骨笛的珍贵之处,抬手温柔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倒也并不客气:“还不快谢谢姑母。” 男童知晓这就是让自己收下了,眼底的好奇顿时变得晶亮,伸出自己白嫩的两只手接过,一边低头看了看一边规矩的道谢,那张小脸上的戒备也消退了些:“嘉儿多谢姑母。” 林阁瑾见他没有方才那么戒备了,迅速上前一步也跟着摸了摸他的头,察觉到他没有抗拒之后,唇角的笑容就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一样,得意洋洋的:“真乖。” 三人这么一番谈话之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自见面确认林阁景无事后,几乎没有怎么说话的白衣人,也禁不住稍稍柔和了眸光。 林阁瑾百年未见兄长和白衣人,此刻自然不愿他们刚带着孩子前来,就立刻离去,忙低声嘱咐了黑衣魔几句,随即笑吟吟的走到了被放下的龙嘉身边,抬手牵住了孩子的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再度蔓延结界,变得草木葱茏美不胜收的庭院。 “我与兄长和永渊哥,也算是许久未见了,方才已经和兄长喝过茶,永渊哥既然也来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白衣人闻言,颔首应道:“好。” 三人带着孩子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庭院内走去。 “今后,你有何打算?” 林阁瑾已然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便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我已然是那人的妻子了。这百年之内,他一直对我很好,也没有变心……我更已经改练了魔功,想要一直留在魔界。” 容色俊美神情冰冷的人,沉吟片刻后点头应道:“你既已决定,只要不后悔,便好。” 林阁瑾见他如此干脆,唇角倒是升起微笑:“永渊哥不阻拦么?” 幽紫色的眸子掠过身边牵着孩子,目光晦涩难明的林阁景,不着痕迹的垂下眼睫沉声道:“你兄长一直担心你,除了这点,我对此并无疑义。” 林阁瑾眼见着他们两人相处,只觉得有些禁不住想笑,目光炯炯的转向了林阁景:“原来如此……那兄长?” 都已然答应了,还让他说什么? 林阁景无奈的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附和道:“永渊的念头,便是我的念头。” 林阁瑾闻言稍稍有些发怔,目光定定的看了兄长一眼,眼底仿佛有着泪光闪动,轻声道:“如此这般,那就最好了。” 林阁景察觉到妹妹听到自己允准,好似特别高兴一般,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感慨,抿了抿唇后想到了什么,手指握紧了身畔孩子的小手:“既然你已经嫁给了那人,以后也一直要留在魔界,那……” 林阁瑾不明白他的意思,稍稍歪头看他:“兄长想说什么?” 林阁景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说出了口:“你身为女修,也未斩赤龙,可否想过……” 林阁瑾听到赤龙两字,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神色不由稍稍变化:“子嗣么?” 说到此处,她很不自然的停顿了许久,方才接着低声说道:“自然是想过的,而且……” 林阁景看她欲言又止的,不知她在隐瞒着什么,刚想要再开口问的时候,却见她身上突地闪过乌光,紧接着露出黑袍之下凸起的肚子,眼光顿时严厉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一直遮掩着,是不希望我知道,还是害怕……” “不是的哥哥!”林阁瑾知晓自己的隐瞒让他生气了,闻言也不敢再隐瞒别的了,小心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衣人,喏喏的解释道,“小瑾只是……只是有点担心,哥哥会不承认这个孩子,毕竟他乃是……乃是一个半人半魔的……” 林阁景与她对视良久,神色严厉不曾改变:“你执意要生下他,可曾想过生下他之后,他该如何是好?” 林阁瑾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一时间也不敢隐瞒,忙极快的解释道。 “我已然想过了……哥哥知道我有一小块界石,在人界那边也有我们的人,魔界以血统为高,这孩子虽是王族血脉,却一辈子只能是半人半魔,幼小之时决然不能留在魔界,否则必定会成为他人饵食……因此我会将他送回人界。” 说到这最后一句,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却忍不住连连抬头,端详此刻林阁景的神色,方才慢慢的开口道:“这也是我过一会想要与哥哥说的事……现下既然已经找到了哥哥,小瑾想请哥哥在飞升之前,照顾我的孩子……不知可否?” 林阁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许久,终究抬起手来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许诺道:“若你执意如此……你我兄妹,自然可行。待到你来日将孩子送入人界,我就会好好照顾他。” 第222章 透明宫殿 林阁瑾闻言忙垂下头来,掩去自己眼底泪光,声音闷闷的听不清楚:“多谢兄长……” 林阁景见她很是难过,心中也不怎么好受,动了动唇终究开口道:“不提这些了,你既然身怀有孕,还是去坐下罢。” 林阁瑾抬手擦擦眼泪,忙点了点头应道:“恩。” 待到几人一同用了一场便饭,就在林阁景走出庭院不知多远,回头之时也只能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视野尽头时,白衣人蓦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幽紫色的双眸与他对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对小瑾所为之事,可有何心思?” 林阁景见他停步,神色也极为镇定,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你想问什么?” 白衣人极轻的叹了口气,将他搂入怀中吻他的额:“可有不高兴?” “没有。” 林阁景被他抱紧在怀中,倒是十分温顺的模样,手指揉了揉身侧儿子的雪发,语气却没有一点喜色,先是说不出的怅然,随即却慢慢的坚定下来。 “小瑾毕竟已经是大人了……她不再仅仅是我的妹妹,就像是我不再仅仅是她的哥哥,而是你的双修道侣和嘉儿的父亲……这世间我唯一不想变化的,大抵只有你我之间……” “吾知道。”白衣人闻言眸色一深,手臂紧紧挽住那人,“吾不会变。” 林阁景反手也紧紧抱了他一下,方才面露微笑的直起身来,目中的最后一点迷惘消失殆尽,那双乌黑的眸子仍旧和往日一般,温和中带着浅浅笑意:“走罢。” 白衣人见他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眼底也不自觉闪过深沉柔色,握紧了那人的手指正要朝前走,却被那人反手扯住了手臂。 “对了。” 白衣人仿佛有些莫名,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眸中有着疑惑之色。 林阁景见此,唇角微笑更深:“嘉儿今日虽然还没练剑,却着实被小瑾吓得不轻,等到回去之后,你可要放松些,莫要将他憋坏了。” 白衣人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闻言低头去看小脸紧绷的孩子,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应许道:三人就这般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洞府内,待到几日的平静时光过后,自林阁瑾那里传来的消息,便不出乎意料的落在了白衣人手中。 “有头绪了?” 林阁景刚将手中的东西放回盒子里,转眼就看见那人走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一块玉佩递了过来,他稍稍低头将玉佩抵在眉心,用灵识扫了一眼之后,握紧了那块玉佩低声道。 “既然小瑾的信上说,她已然派了人前来接应我们,三日之后就能带我们去神魔秘境,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走。” 就在两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林阁景拉着懵懂的永嘉走出庭院,正要朝着外间悄无声息离去之时,耳边却陡然传来一个熟悉的,还带着几分胆怯的声音呼唤:“剑魔大人!魔侍大人!” “安芜。” 林阁景听到这个声音,先是忍不住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来看向站在那里,眼巴巴望着两人的魔,心中回想起这段时间他的照顾,思索了片刻之后朝着白衣人低语几句,眼见着白衣人不着痕迹的挥了挥衣袖,便知晓他已经将整个洞府内的结界撤走,他的唇角露出笑容对着安芜轻声嘱咐。 “这段时间多亏你对我们两人,还有嘉儿的照顾……等到我们走后,这里所有的魔器就送给你了,拿了魔器后迅速离开此地,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至于其他的祭品,就都听天由命罢安芜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他们道别,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闻言抿了抿嘴唇后轻声回答:“是……安芜拜别两位大人,还有小主人……” “不要伤心,安芜。”林阁景极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眼神凝定中带着几分期许,注视着他说道,“努力修炼……如若有缘,定会再见。” 待到那三人的身影在眼中成为一个小点,安芜才垂下头来敛去自己失落的眼神,握紧了手指走到了洞府之内,存留许多厉害魔器之处挑选了几件,便迅速将东西藏好离开了洞府,没有多久就在魔界中完全消失了踪迹。 至于那个时候的林阁景等人,已然站在了林阁瑾用玉佩传来,地图所标注的重点之处,与人界那个出名的小秘境不同的是,此处被称为魔界凶地的神魔秘境之前。 此时还不到神魔秘境开放的时日,林阁景伸手拿出脖颈上悬挂的界石,交给了身旁的白衣人,待到白衣人一剑将面前的结界劈开一点,又用界石作为固定打开了结界后,林阁景抓紧了身边孩子的手臂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目光微微一亮。 “这神魔秘境,与当年我们前来之时,仿佛没有多大改变。” 白衣人紧随在他身后进来,复又将界石交给了他:“小心。” "女子。,,林阁景低头收好界石,目光含笑的扫了一眼附近,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烟,便知晓不仅是魔界这一头,人界那一头秘境也已然关闭了,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了什么年头,片刻之后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将这个念头暂且放在一边,稍稍运转了一下自己体内灵气,片刻后神色惊喜的轻声道。 “大抵此处已经接近人界,我丹田内的金丹开始吞吐灵气了,稍待几日想必就能恢复……” 谁知不等他这句话说完,白衣人敏锐的察觉到,那人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愣,顿时目光扫了过去沉声问:“怎么了?” 林阁景皱了皱眉,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与他对视着说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话音未落,白衣人还不等做出什么发硬,林阁景却霎时大力扭过头,朝着一个方向缓步走去,竟也不管自己身边的孩子了,白衣人见此知晓轻重,忙拉住了一旁的龙嘉,紧随着他跟了过去。。 三人就保持着这样一前两后的模样,一直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之久,身着青色衣衫的人方才停下脚步,像是着了魔一般抬起头来,定定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景象——在他面前横亘的,是一座仿佛由水晶筑成,通体透明的宫殿。 那宫殿的样子几乎纤毫毕现,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仿佛一个幻影,可只要挨得近了却能够发现,那宫殿在不知不觉之中,不断的发出七彩的光芒,光芒汇聚成一道丝线,朝着林阁景的身上蔓延而去,不一会就将他的眉心串起。 “这是……,,白衣人察觉到了不对,立时上前几步,想要触碰那个人:“阿景?” 林阁景此时的神智还算清楚,竟然自那七彩的宫殿之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意,闻言也并没有回身去看白衣人,而是抬手轻轻朝他摆了摆,示意道:“莫要靠近……” 话音未落,他被那不停的呼唤搜得心神紊乱,已然忍不住的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那透明的宫殿,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到那宫殿的刹那,只觉一片白光闪过眼前乾坤颠倒,自己眼前已然是另外一片景象了。 金色火焰灼烧着黛青色的山峦上,抬眼望去之时,见一只金色凤凰不断环绕飞舞着,光芒淡淡映照着仿佛伫立在天穹尽头,支天撑地布满银色符咒的四根巨大天柱,仙气缭绕之间成薄薄白雾将身影掩去,唯余雾中深处参天的梧桐木。 在见到那四根天柱的刹那,林阁景心中不由悸动一下,正要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时,却在低身看到自己正是一身浅紫色团花长衫,漆黑的长发几乎坠到了脚边时,整个人都禁不住怔愣起来,良久方才准备迈开步子,朝着不远处一跳清可见底的小溪而去,想要看一看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 然而就在他迈开脚步的那一霎,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 “上神!” 林阁景此时还记得自己清醒时发生的事情,知晓自己此时正在神魔秘境之中,受到了一间水晶宫殿的吸引到了附近,后来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它,现下才会站在此处,因此猜测是在摸了那水晶宫殿之后,灵识进入了那水晶宫殿之内,水晶宫殿想要告诉他一些什么,才让他附身在了这一段记忆里,而并非是他来改变这一段记忆。 第223章 苍岫上神 就在他想清楚的片刻时间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高高举起了一样东西凑过来:“上神你看!” 林阁景不知自己附身的是谁,也不知道谁才是水晶宫殿的化神,因此十分小心的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跑到自己身前,一个仿佛只有三岁大小全身藕节一般,眼睛乌黑有着光溜溜的脑门,正嘟着嘴唇瞧自己的的小男孩,还有他小心翼翼举着,凑到自己眼前的一支七彩色的木槿花。 耳边再度响起他奶声奶气的声音,话语深处却多了几分炫耀之色:“上神,这是我在魔界摘下的七彩木槿,您看好不好看?” 七彩木槿?那不是小瑾的真神么? 林阁景一见到男孩手中的东西,已然认出了此物便是七彩木槿,乃是十分珍贵又攻击力强悍的灵草,在现下的修真界已经几乎绝迹了,他抵达中央大陆之后也想寻找此物,等到以后见到林阁瑾后将东西交给她,能极大提升她的真神之力。 却没想到他人界与魔界都取过,始终没有发现踪迹的七彩木槿花,竟然会在这水晶宫殿的记忆中,蓦然出现。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东西,想要抬手拿起来瞧一瞧,谁知道还不等他抬起胳膊,就已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更是自喉间开口说出了两字:“好看。” 刚吐出这两个字,林阁景就心领神会,知晓自己现下不能操控身体,只能以这具身体,在那水晶宫殿的记忆中表现,判断到底如何收服这东西,便平心静气的听着“自己”接着说道。 “只是世间万物都有生命,你采了将要化形的木槿,今后怕是要赔上一命,才会完结此劫那男孩听到他的话,仿佛有些不明白,歪了歪头看着他,显得十分可爱:“赔上一命?” 林阁景见他这样的神色额,禁不住想起了永嘉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可爱,只可惜大了之后,就一直冰着一张脸,越来越像是永渊了,一时间也不由失笑摇头,嘴唇却不受控制的开阖,说出了另一句话来。 “罢了。” 那一声低沉的叹息自唇边逸出,紧接着是令林阁景蓦然打起精神,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却怎么想都没有想起来,自己是何时说过这话的。 “许多事情都有定数……就仿若我和太阿……你将这花找一片神气充盈的地方种下,看看过一段时日会不会新开一朵木槿,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上神!” 那孩子听到这句话来,神色变得极为喜悦,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朵七彩木槿,正要像是他说的一般,找个地方将手中花朵种下,漆黑明亮的眼珠却在一转后,看向了林阁景身后不远,笑着叫道。 “上神您看!是太阿大人!” 林阁景听到这话,不受控制的回过身来,望向男孩指向的地方,却只看见了一片迷雾,迷雾之中隐约露出一个身影,仿佛是纯白的,令他不知为何觉得万分熟悉,却不论如何也认不出来,只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仿佛带着难以言喻的柔和。 “你来了。” 那个全身隐在迷雾之中的人没有说话,反倒是林阁景勾唇微微的笑了,好似明白那个人要表达的含义,本来微抿的唇角一点点勾起,再度开口缓缓道:“我等了你很久。” 林阁景不等再看清那个身影,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摇晃,竟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人冰冷的,熟悉的声音。 然而就在听到那人声音的刹那,遮掩着那个看不清的人的薄雾散去,终于露出了那个人乌黑的双眼,白雪般坠至脚下的长发,以及那张他绝无可能会忘记的,俊美冰冷玉石雕刻而成的容颜。 “阿景!” 林阁景霎时挣扎着张开了双眼,撞入了那双幽紫色的眸子,知晓此刻他清醒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接着沉睡下去,便连忙支撑着将自己所知之事,都一一告知那个人。 “永渊……这是万象本体,万象看中了我的真神,想要与我合二为一,才召唤我过来…… 你莫要担心,我只是沉睡……待到醒来之后……” 白衣人安静的注视着他,看着他支撑着断断续续说完,又转眼沉睡了过去,目光柔和的抚了抚他的发,低头轻吻落在他眉心上,压低了声音喃喃道。 “放心……我会等着你。” 他知晓自己又在做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仍然是方才在那水晶宫殿前,被操控身体的感觉,证明他此刻所知的一切,并非全然是梦幻,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乃是水晶宫殿……也就是万象,对自己投射而下的影子。 林阁景侧身端坐在梧桐木下,仰起头来看着树枝上,刚刚掠过的那一只凤凰,目光却不自觉落了下来,落在那坐在自己身畔不远,雪发乌眸面容冰冷的少年。 真像啊。 与他的嘉儿。 但他又知道,此人分明不是。 这个少年的面容比他的嘉儿,更加冷峻也更加俊美,不像是融合了他与那个人的面容,而全然像是那个人少年时代的面容——倘若他的双眸不是幽紫色的,他可能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会被两人近乎一模一样的容颜所迷,然而即使心中清楚此人不是那个人,林阁景还是忍不住一直看他,直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才转过头来看向来人。 再看到来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他忍不住惊了一下,霍然站起身目光定定看向来人,他身边的少年仿佛被他的动作惊动,也跟着站起身来立在了他身边,乌黑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后,又转向朝着这边走来的人。 来者着一身玄紫两色的长衣,峨冠博带唇角带着笑容,手中甚至持着一柄羽扇,长长的发带在白雾中飘忽,可这一切都并不让林阁景惊讶,让林阁景惊讶的是他的面容,同样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张脸是自己百年之后,第一个在魔界见到的人。 苍先生。 就在林阁景只觉无比奇怪,不知那人走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再度不听使唤起来,只能带着微笑那般站着,等待面前这位明显并非瞎子,反而拥有着一双湛蓝眼眸的人立定,目光饶有兴趣的转到身边的少年身上。 “白发乌眸,这般俊美——若不是那一身剑气,还有那过于冰冷的神色,我还真以为你是从哪里,寻来了一位神人呢。” “兄长又在胡说。”林阁景一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便忍不住松了口气,但同时见到如此相像的人,目光还是忍不住从这边转到那边,直到耳边听到“自己”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在两人之间响起,“太阿,过来见过我兄长,苍岫。” 苍岫? 原来苍先生的名字,竟然是这个么? 林阁景下意识这样想着,可转瞬之间却又否定了自己,因为虽然面容和气息都无比相像,可不一定自己所认识的苍先生,就是面前这个名为苍岫的人,正在他就此迟疑的时候,在他身边的少年却低下身来,对着面前的人行礼。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和那个人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见过苍岫上神。” “不必多礼。” 苍岫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会,终究敛下眉眼握紧了手中羽扇,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了自己一眼后,缓步走到在他面前沉声问道。 “你便是那柄残剑化成的剑灵?” 少年冰冷,却又乖顺,形成强烈的反差,惹人眼目的很:“是。” “他是冰系灵根。” 苍岫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转过身来面对林阁景,半是促狭半是怀疑的问道。 “是因为你?” 冰系灵根。 与那人一样。 林阁景心中不自觉一顿,口中话语却为停歇,他虽然听不明白这几个人的话,却知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与这些人的关系都极为密切,只是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见到自己附身的这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听到那温温和和的声音,仿佛和自己的声线有些相像,有时候说话时却又变得截然不同,也让他无法完全肯定。 他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却不敢当真将那个猜测放在心上,只好当做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一边复杂的揣测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自己附身的身体这般说道。 “大抵是我曾经笑言,凡剑过于冰冷之故?” 第224章 万象记忆 身着玄紫长衣的人,闻言低低笑了一声,还不等开口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带着几分调笑,蓦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倒是只有你的剑,还将这等废话放在心上。” 剑? 那少年是剑? 林阁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霎时明白话中之意,强忍着惊骇顺着附身的人,朝着不远处站着面容白皙,在光芒映照下几乎透明的少年看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心境,方才远远朝着他们走来的人,已然立定在他们身边了。 来人着一身玄红两色,面容俊美又有几分邪魅,唇角笑容一直似有若无,最为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是十分罕见的重瞳。 重瞳者,帝王之兆。 眼见着来者站定不久,苍岫便含笑抬起羽扇,低声笑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再度哼了一声,斜斜的看过去,虽然态度并不很好,可能够看出这两人,实则关系不错:“我为什么不能来?” 林阁景见到重瞳者,立时低下身来,含笑唤道:“二哥。” “许久不见了,小弟。” 那人有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眉宇之间仿佛闪过忧色,却看得并不十分明显。 听到他将自己称为小弟,自己将其唤为二哥,而苍岫明显对此人,有着几分对兄长的尊敬,林阁景隐约猜测到,此处大抵是兄弟四人,而自己所附身的人,乃是四兄弟中最小的那一个就在他有了这样的猜测后,立在自己面前目有重瞳之人,突地勾唇露出邪魅笑容,眉宇之中的忧色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重了几分:“我马上要下界去了,大兄不在,你也正是最为虚弱之时,小弟身边只有凡剑和万象护卫,我有些不放心。” 话音未落,立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不加犹豫的低身半跪下来,语调认真的沉声说道:“吾愿宁死,护卫上神。” 林阁景定定的看着相似那个人的少年,一时间竟然禁不住发起愣来,而就在他晃神的时候手腕上却蓦地一动,紧接着他的身体骤然抬起手来,任由手腕上的银白色刺青活动起来,下一刻化为一个十分眼熟的小娃娃,跳到了自己身边奶声奶气的叫道。 “我也是!我也会保护上神的!” “你这凡剑倒是有心,刚刚化灵没有多久,都知晓说句这话。”那人低低哼笑了一声,对着少年颔首说了一句,转眼瞧见他身畔的小娃娃,面色霎时沉了下来,“瞧瞧你养的这不着调的万象,除了惹麻烦还会做什么?” 万象……他就是万象! 林阁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所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身上,闻言不由震惊的看了过去,同时嘴唇却不受控制的弯了弯,接着那温和的声音接着响起:“二哥既然急着下界,就莫要揭短。” 就在他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脑中却开始想着该如何去做,才能将自己身边万象收服时,自己的身体已不受控制的转过身,缓步停在了仍旧跪在地上的人面前,抬起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臂。 “起来。”他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仿佛夹杂着一种极为特殊,却看不分明的情愫,令林阁景不仅蓦然怔愣,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再跪。” 林阁景眼看着那个少年立在自己眼前,仿佛用一双能够透过时光的眸子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直到那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轻声道。 “真傻。” 就在这两个字落地的一霎,林阁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想要伸出手来去抓少年的袖摆,可还不等他的身体被自己控制,就陡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轻,再度醒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然是另外一番景象——“自今日始,你脱去凡剑之身,成为我所持神剑。” 眼前的那个影子模糊不清,却仍旧能够隐约认出,那仍然是身着白衣的少年,耳边回想着的温和声音,此时正带着点点笑意。 “可高兴么,太阿?” 那冰冷,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是成为神剑,便可与上神,永远在一起么?” 温和的声音一顿,不知沉默多久,方才缓缓道:“这是自然。” 少年听到了他的回答,唇角露出隐隐笑容,衬得那双乌黑眼眸,更是动人心魄:“那我… …自然高兴。”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林阁景只觉心中酸痛,竟难以言喻,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来,却还不等触到那人脸颊,就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妖界已然覆灭,鬼界苟延残喘,六界崩塌之势,几乎难以阻挡。” 黑暗之中,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一字一顿说道。 “你若真心为他着想,该早作打算才是。” 林阁景的意识慢慢模糊,耳边却还能听到沉重的呼吸,以及那个温和声音的惊叫声:“大哥!” “不论上天入地,碧落黄泉……”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渐渐在呼吸之中,消失不见只余最后声音,“即使再也不见……也比不上,那人魂飞魄散,彻骨之痛。” “大哥……” “上神……” 上神。 “……阿景。” 他的神智开始混乱起来,耳边不断响起的,是那个冰冷沉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亦或是玉石俱碎的绝望。 阿景…… 那个人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直到某一时刻突地戛然而止。 “苍景上神。” 那个人的声音,像冰一样的冷。 “自此,上天入地,六界之中,轮回之外。” 他眼角微动,酸胀难当。 却不知为何,知晓这一刻,不能流下泪。 “吾灵灭绝,永不相见。” 那人用极低极低的声音,不断的肯定着这一句话,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事,又仿佛已然认定自己的命运。 永不相见。 “上神……”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不断变化,最终变为难掩苍老的语调。 “上神……您的记忆……” 昏暗之中,他仍旧不断的挣扎着,只是已然挣扎不动了,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原地,安安静静的听着那苍老的声音说。 “万象……还给您了……” 林阁景蓦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怔然的望着屋顶,许久不发一语的沉默,直到一个小脑袋伸过来,乌黑的眼珠迸出惊喜之色,连连用夹杂着欢喜的嗓音唤道。 “爹爹……爹爹!” 话音未落,本来趴伏在他身上,身着白衣的少年起身,快步跑到了门口处,对着门外喊道“父亲,爹爹醒了!” 少年的话音刚落下,一道高大的白影进了门,手中的长剑化作星点,朝着他的丹田而去,另一只手已然握住了那人的手,随即将刚刚醒过神来,正定定看着他的人搂在怀中,沉声唤道:“阿景?” 林阁景好一会才聚焦了眼神,醒过神来反手抱住那人,长呼了一口气后垂下眼帘,好一会方才心神平静下来,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后轻声问道:“你们把我带到了哪里?此处……又是何处?” 白衣人稍稍松了怀抱,目光柔和的掠过他面容,低声应道:“仍在神魔秘境之内。” 林阁景点了点头,自觉脑袋刺痛,禁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可手指不等完全抬起,他侧眼时看见了少年,愣了一瞬立刻认了出来,不由伸出手来唤道:“嘉儿……” “已过了五年之久。”眼见着少年快步上前,被林阁景抱在怀中,白衣人薄唇多出一点弧度,轻声道,“你可还好?” 念及在自己昏迷之时,那些充斥入自己脑海中,完全不知是真是假的画面,林阁景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叹息一声后含笑点了点头,应道:“还好……” 白衣人与他对视片刻,见他垂下眼睫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接着说道:“你的气息自一年之前,便跨入了化神前期,随后便不再变化,我便猜测你该醒了……却没想到又等了一年。” 林阁景早已知晓自己体内的变化,能够恢复功体他本来十分开心,只是这是不知为何心情却很复杂,手臂牢牢搂着儿子侧过头笑着看他,唇边笑容倒是温和:“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第225章 轩辕一至 白衣人极轻的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了他怀中孩子身上,蓦地沉声道:“嘉儿仅十岁,已是筑基剑修,比你我都要强。” “嘉儿,让爹爹仔细看看。”林阁景一听儿子年仅十岁,竟然已经是筑基剑修了,顿时惊喜的上下看了许久,手指揉乱了他梳的整齐的雪色长发,“的确是长大了……已经是筑基期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眼看着听到自己夸赞之后,脸色慢慢红了的少年,林阁景眼底笑意更浓,目光却再度转向了白衣人,端详他片刻后迟疑着道:“你的气息……” 白衣人敛下长睫,薄唇开阖:“入神魔秘境后,吾寻找许久,方才确认此处,乃是灵气最重之处,为了与此处之物抢夺,因此破境为大乘中期。” “你说的话我可不信。”林阁景看出他的神色不对,念及他方才的动作,眉头不由微微一挑,转向身边正歪着头,抬手拨弄自己头发的少年,目光淡淡的开口道,“嘉儿,你来说。” 少年没想到两个大人说话,还要自己来掺和,有些踟蹰的看了一眼白衣人,不敢说话的模样:“爹爹……” 林阁景稍稍沉下脸来,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说实话,不然爹爹就不理你了。” 少年不着痕迹的缩了缩脖子,酷似白衣人的小脸上出现为难,好一会方才下定了决心,对着面前的林阁景认真说道:“爹爹,事情是这样的。父亲是为了寻找此处给爹爹,因此守护此处的灵兽战斗,受了很重的伤……虽然父亲借此突破了大乘中期,但是那伤到现下还没有全好,所以……” “好了,嘉儿。” 说到此处已然足够,林阁景点了点头,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手自脖颈后一抹而过,一只拇指大的蓝紫色蝴蝶,晃晃悠悠的在他的指尖上站着,不断扑腾着那双薄薄的翅膀,顿时让白衣少年好奇的睁大眼眸。 “我想与你父亲说一会话,让千寻先陪着你玩一会,好不好?” 白衣少年低下上半身,小心翼翼的端详了一会:“千寻?” “千寻是爹爹的灵宠,一只幻蝶。”林阁景见他对此很有兴趣,心神放松下来抖了抖指尖,任由那呆在自己脖颈之后许久,好不容易到了灵气充足的地方,沉睡时已随着自己突破,现下已然是化神后期的灵宠,扑腾着从自己指尖飞了起来,“你瞧。” 白衣少年的目光一直跟着那只蝴蝶,纯黑的眸子里闪过了浅浅的笑意,称赞道:“好漂亮林阁景含笑看了他一会,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去罢。” 少年知晓爹爹醒来之后,想要和父亲单独说话,也就不再留在此处,闻言低身行礼之后,恭恭敬敬的应道:“嘉儿退下了。” 林阁景目送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禁不住低声感叹道:“嘉儿这五年来,被你教的很好。” 白衣人没有去看儿子离去的背影,而是一直紧盯着面前的林阁景,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开口道:“吾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林阁景心中明白他要说什么,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神色,却不急不忙打断了他的话:“永渊。” 白衣人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幽紫色的眸子不由暗了一层。 ‘‘.恩?” 林阁景含着笑容注视他,蓦地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双修罢。” 白衣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闻言甚至怔了怔方才反应:“……什么?” 身着青衫的人容颜如玉,侧着头看他的时候,面容被微弱的光芒照亮,愈发显得可亲可爱,甚至连那微微蠕动的唇,也在阴影之中分外扣人心弦:“莫非……你不愿?” 话音落下,幽紫色的双眸又暗了一层:“你想用双修之法,治愈吾身上暗伤?” 林阁景只穿着一袭寝衣,直起身来靠在那人身边,仰起头来笑着反问:“不可么?” “自然——”白衣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深,手指轻轻抚摸那人下颚的肌肤,蓦地手臂用力将他压在榻上,整个人跟着慢慢覆了上去。 “可以。” 床榻之上的纱帘摇摇晃晃的,不知多久才慢慢停下来,阴影之中透出的几丝光亮,照出了榻上一双交缠的影子来,抬手搂着怀中人的剑修垂下头来,低头吻了吻那人光洁的侧脸,注视着那人缓缓张开漆黑的眼睛,不由愈发收紧了自己的怀抱。 林阁景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片刻之后却突然仰头,微微皱眉问道:“这么久了,怎么嘉儿还未回来?” 说罢这话,他顿时支撑着坐了起来,一边迅速的穿上了衣衫,一边快步朝着外间走去,不知为何他自想起永嘉,就一直觉得心中跳个不停,仿佛有些不安的感觉——因修士与天地交感而升仙,所以其预感最容易成真,尤其是对于自己亲近之人。 “按理来说,神魔秘境之中没有什么人,更何况我刚刚醒过来,嘉儿应当不会走太远……” 白衣人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却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神色骤变沉声说道:“出事了。” 林阁景的心本来就提着,闻言霎时回过头来:“怎么了?” 白衣人闭目感应了一会,身上的剑气乍然自体内逸出,掌心之中银光闪烁,还等不及说完一句话,身影已然化作一道剑光,霎时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嘉儿的气息有变——”林阁景猝不及防他会这般离开,顿时想要将自己的真神唤出,一根无色透明的丝线,终于轻巧的搭上了那人的衣角,随即他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那人带的飞了起来,身上青光浮动瞬间就到了那人身边。 “永渊!” 他的话音未落,白衣人未持剑的那只手,已然紧紧将他搂在怀中,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行了片刻,就瞧见了不远处紫光爆闪,林阁景认出那是千寻的气息,顿时屏息凝神的看过去,顿时发现了在紫光闪烁的对面,还有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 轩辕一。 林阁景在见到他的那一瞬,脑海中蓦然迸出了几个画面,他的脸色跟着迅速难看下来,薄唇抿紧低声喃喃道:“原来我是忘了这件事……此处……” 当年那人狰狞丑恶的嘴脸,仿佛还能在他脑海之中,瞬间回放出来。 现下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并非是秘境本身出了差错,而是神魔秘境的真正主人,方能永远控制此处修为不受压制,同时掌握其中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和他。 那时坠入崖下染血的白衣,还有自己那绝望无助的心情。 “永渊!我想起来了……” 林阁景眼见着他眸色幽深,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却仍然持剑要与那人一战,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皱着眉头被千寻护在身后,毫发无损的白衣少年,顿时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迅速提醒道。 “他能够控制这个秘境,你若要杀他极不容易,不如出了秘境之后再……” 白衣人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愈发锐利。 “今日若不能杀他,他会要了你我,还有嘉儿的命。” 林阁景闻言沉吟片刻,一只手放了下来,另一只手却取出了自己储物镯中,那泛着七彩光晕的孔雀长扇,交到了白衣人的掌心中扣紧,随即飞身到了白衣少年身畔,在眼看着白衣人持剑下劈,与那个状若疯癫的人打在了一起,便挥袖令已然有些撑不住的千寻,立刻朝着两人身边飞了回来。 少年一看见他们两人,立时朝着林阁景身边走了过来,目光微微发亮没有恐惧:“父亲,爹爹!” 林阁景低头仔细上下看了他一会,摸摸他的头低声问道:“嘉儿,没事吧。” “我没事。”白衣少年唇角的笑容很浅,眼底盈盈的光亮却很漂亮,闻言忙摇了摇头看向飞来的紫色蝴蝶,“是爹爹的灵宠救了我……” 林阁景闻言,抬手将那蝴蝶接住,这才发现方才离去时,本来和以往别无二致,光彩熠熠的翅膀,已然变得满是伤痕,连忙自掌心中运起灵力,有些担心的问道:“千寻,你怎么样了?,,可他还尚未将灵力送过去,那蝴蝶却先一步轻盈飞起,落地之时化为一个身着紫衣,面容漂亮乖巧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神色中有着满满喜意,迅速朝着他跑了过来,林阁景却极快的发现,少年全身上下却都有剑伤,很多地方甚至深可见骨,可见受伤极重,然而他自己却仿佛不觉得一样,还笑吟吟的扑了过来。 “千寻见过主人!” 第226章 再见兄长 林阁景见他扑了过来,连忙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住,一边放出灵力给他治伤,一边含笑端详着他,声音放的温柔无比:“原来你已经化形了,这么长时间我竟不知晓……多谢你护住了嘉儿。” 化形之后的千寻闻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天真纯净没有丝毫阴霾:“能够帮到主人,千寻就很开心了。” 林阁景见他一身得伤势迅速愈合,不由放下了心,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拼斗,仿佛每一剑天地都在震颤的两人,目光霎时变得悠远深沉,唇角却已然挂着以往一般的微笑:“那你就一直呆在嘉儿身边,我要去永渊那里看看,好不好?” 千寻闻言看了一眼身畔,一直紧盯着自己的少年,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应道:“好,主人。 这里除了轩辕一也就没有太大的危险,林阁景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含笑点头,转眼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而去时,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殆尽,直到最终落步在两人不远处之时,才蓦然开口对着那一道金色身影说道。 “我差一点忘记了,这秘境还有真正主人……没有想到过了百年,你也我们终究在这里重逢。” 眼看着那道金色影子听到了自己的话,林阁景下意识正要再说些什么,白衣人却霎时立在了他的身边,即使身上的血腥味已然掩不住,手中还是紧握着那柄银色长剑,幽紫色的眸子全是警惕看着对面那道金色影子。 见他如此,林阁景神色微变,乍然迈步向前,挡在了他的面前,目光锋利如刀,唇角笑容浅浅,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真是许久不见了……轩辕一。” 林阁景的话出了口,却没有得到那漂浮空中,面容与当年没有变化,仍旧是那副模样,神情却不知阴郁多少,掌中持着一柄金剑之人的回答,那人的眼光在林阁景面上,几乎一掠而过之后,就陡然凝在了他身后,白衣人苍白的面容之上。 “百年未见……我还当真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那人抹去自己唇角血痕,眼神满是杀意和戾气,手中长剑直直指向他,唇角带着几分讥诮“太阿。” 林阁景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几乎是在瞬间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只觉得呼吸都艰涩起来,喃喃着重复道:“……太阿?” 立在林阁景身后的白衣人,却未曾看出在说出那两个字后,林阁景十分异常的反应,幽紫色的双眸变得深不见底,握紧了染血的银白长剑,一步步朝着他走去,剑气飞荡之间语声决然:“当年之仇,今日还报。” 漂浮在半空中的人,闻言霎时大笑出声,眉宇间蔑视之色更浓:“你不过是大乘期,难道还想杀我?” “不曾一试,怎说不可!” 白衣人身上的白衣渐渐染上血色,然而那银白色的剑光却绝不回转,随着带着一抹紫色的长剑而去,如千万带着千钧之力的箭矢朝那人而去。 林阁景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立刻回转精神,背后蓦然冒出千万碧绿长竹,化为一片浓密竹林,无数细丝在半空中织成一张大网,迎头朝着那个人兜了过去,指尖一动一指:“去——”那人仿佛没有想到,林阁景竟也会出手,一时间面上杀意更浓,口中咬牙切齿道:“苍景,你——,,话音未落,他已然握紧掌心中金色长剑,正准备一剑将面前迎来的银色长剑,以及那遮天蔽日的大网砍成两半,耳边却蓦地冒出了一个不急不缓,晴朗从容如山泉般的声音,眼角余光则看见飘到了自己眼前的,一片满是符咒和花纹的玄紫色衣袂。 “停手。” 就在轩辕一看到这一片衣袂,面上的神色蓦地全然变化时,林阁景也在看清楚来人后,神色微变下意识低声唤道:“兄长?” 那人本背对着他们两个,闻言慢慢转过身来,露出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容,以及那双被布条牢牢裹紧的双眼,薄红的唇角开阖之间带着笑意:“小弟,十年未见,你竟已有了孩子?” 林阁景目光怔然的紧盯着他,虽然知晓他大抵是什么都看不见,心中却仍然被那个还未消失的梦,以及那种莫名难以说出的熟悉感,搅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凝视着那个人,直到那人紫色长发滑落肩头,再度开口方才缓过神来。 “我追击此人已久,奈何他潜伏于他人身上,我呆在人界许久仍追寻不到,现下他追杀你们忍不住露了气息,我这才借以顺利的找到了此处。” 林阁景听到他这番话,倒是罕见的并未为他能够轻易撕裂空间,追到这神魔秘境之中而感到惊讶,反倒心情有些复杂的想起了自己的梦,直到那人有些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袖,将那还来不及逃窜就被锁住的人,竟乍然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说来,倒是要多谢你们了。” 白衣人见到林阁景仿佛认识此人,身上的寒气稍稍散去,可此时看见他竟然将轩辕一收进袖中,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持剑上前一步站在了林阁景身边,沉声道:“此人,乃吾仇人。” “放心,我知晓此事,就算是看在小弟的份上,也不会与你争此人的。”苍先生含笑将头转了过去,即使那双眼睛是闭着的,也仿佛能够透出目光来,令林阁景想起梦中人,那双湛蓝不见底的眸子,一时间情绪更是复杂几分,耳边只听那人含笑说道,“只是现下,还不是杀他的时机,所以你不能动他。” 白衣人听到这话,面色倒是稍稍缓和,只是幽紫色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何时?” “飞升之后。” 那人仿佛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玄紫色的袖摆在半空中猎猎而响,闻言连考虑都没有就笑着应道。 “只要你飞升之后,不论你是否还想杀他,他都能交到你手上。” 白衣人闻言神色收敛,将手中长剑收回丹田,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至于剑族中其他的人……这是你留下的孽果,该由你自己去灭。”那人漂浮在半空之中,唇角眉间都带着浅浅笑意,可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喜色,白玉般的手指垂落而下指向他,蓦地一字一顿提醒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衣人不曾犹豫,不管身边的林阁景神色变化,就应道:“灭剑族之事,我不会让他出手”“这样就好。”那人听他痛快的应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白布遮掩下的目光,自两人身上一掠而过,“看你们现下的修为,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们都能飞升,到时候……我会在该在的地方等你们,还望你们好自为之才是。” “兄长!” “吾在仙界等你归来。”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留下了一个玄紫背影,身影完全消失之时,声音中带着喟叹之声,只是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到时候……这一切,你就都能明白了。” 林阁景怔怔的望着他消失,指尖抬起想要触到他的背影,却终究什么都没有碰到:“兄长“既然遇到了你们,也就送你们一程罢。” 声音也消却的最后刹那,林阁景只觉身体一轻,错眼之间只看见白衣人,以及不远处的两个少年,都一同漂浮了起来,下一刻就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色一点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才猛然站稳了身体,下一刻还不等抬头,就被那人用手臂搂住,耳边响起了最后一点声音。 “这是我给小侄子的礼物,莫要推辞。” 林阁景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好容易方才从迷蒙中清醒,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人,见他不禁没有什么事,身上的血腥味也散了许多,顿时放心的松了口气,白衣少年却快步跑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父亲,爹爹……你们看。” 林阁景闻言低头看了那东西一眼,眸子微微一动,看向自己身边同样低头看过去,神色却比他还要深沉的白衣人,试探着抬手将白衣少年手中,一柄只有小臂那么长的短剑拿起,手指自那青白色的剑身上掠过,轻声低喃道:“这是……仙气?” 第227章 故人消息 林阁景的话音还未落下,白衣人已然自他手中,接过了那柄散着光芒,隐约有着气息透出的小剑,目光更深低声说道:“此为仙剑。” 看了许久之后,林阁景终于醒过神来,将他手中小剑取出,复又交到了白衣少年手中,对视着孩子那双乌黑的眸子,神色极为认真的嘱咐道:“嘉儿,既然这剑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罢,不过用的时候不能让别人看见,只有要命的危难方能使用,可知道么?” 白衣少年闻言,乖巧点头应道:“嘉儿知晓,爹爹放心。” 林阁景见儿子知晓轻重,看了一眼跟在附近,正用亮亮用眼神看着自己的千寻,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正要接着给他疗伤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伤势已然完全复原,显然是因为离去的那个人用了什么手段,先一步治好了千寻身上的伤势。 念及此处,林阁景不由垂下眼睫,良久方抬起头来,四处端详了一下附近,面上涌起了惊喜之色:“这里是……人界?” 附近的景色令他觉得熟悉,还有灵气充盈的雾气布满周围,看起来分外令人觉得想念,白衣少年自出生之后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自小也与父亲一同修习太阿剑典,倒是对于此处充盈的灵气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底对于陌生环境的好奇掩不住。 白衣人扫过少年神色,幽紫色眸子一闪,闻言不曾迟疑,立刻点头应道:“真神仙宗之内“永渊……”林阁景见他神色镇定,仿佛对方才自己认识那人,没有表露出一点不对,心底不由升起几分胆怯来,抬步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对视,抿了抿唇后方才低声问道,“你不…… 不问我什么吗?” “若你想说,便说。”白衣人低头与他对视,目光透出几分温柔,“不想说,便不必说。” 林阁景抿了抿唇,禁不住反手搂住他的肩,靠在他颊边喃喃道:“其实……我也对这一切懵懵懂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那些人……那些记忆到底是谁的……就像是那个人临走的时候说的,如果等到我们飞升之后,想必就能明白这一切了……” 白衣人抬手抚了抚他的发,声音也跟着带上了温柔:“不必再说。” 林阁景伏在他肩上安静许久,方才直起身来恢复了以往神情,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建议道:“寻师父所在,再说其他。” "女子。,,两人商量好之后,林阁景便抱住的白衣少年,又令千寻重新化为蝴蝶模样,三人一同悄然无声离开神魔秘境前,林阁景一边走还放出遮蔽术法,有些担心宗内的渡劫期亦或是散仙,会不会将他们三人发现。 可就在他准备好了遮蔽术法时,在他身前御剑而行的人,却蓦地抓紧了他的手腕,示意他看向脖颈上悬挂的界石,林阁景方才发现自他们出来之后,界石就不断放出淡淡紫光,将他们三人的身形完美的隐藏起来。 林阁景也就在发现这一点时,念及当年轩辕一突然出现之事,这才有些明悟的点了点头,极轻的反手回握住他的手指。 两人极快的寻找到了要找的峰头,刚一落下结界之中,林阁景便抬手遮蔽了界石光芒,将自己三人的气息故意散了出来,不远处的宫殿中顿时想起了一声冷哼,带着沉若千钧的威势。 “谁?!”眼看着白衣人神色不变的接了那道术法,林阁景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挥袖朝着宫殿低身行礼轻声道:“回稟师父……大伯,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霎那,宫殿之中盘腿而坐,明显气息已与以前不一样,面容也更显苍老的人,几乎是在刹那就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声喃喃道:“这声音是……阁景?!” “是,师父。” 眼看着面前那道紧闭的门,被门后的人一点点开启,林阁景的身子压得越低,念及百年之前发生诸事,一时间不禁心潮澎湃,眼眶也微微红了: “百年以来被困秘境之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想到有朝一日得以逃脱……阁景拜见师父。” 打开大门的那一霎那,就看见那道苍青色的身影,林孤面上顿时充斥喜色,快步走到他身边,一伸手就将他扶了起来:“快起来!” 三人略略在门前叙旧,林孤面上的神色缓和,忙拉着林阁景入内,在殿内的蒲团上坐下,又给他们两人倒了灵茶后,方才沉沉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注视着面前的徒弟,开口说道。 “你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林阁景闻言微笑,握紧了手中茶杯,与身边人对视一眼,应道:“还请师父,细细为徒儿解说。” “第一,是你的大师伯已然渡劫,成功飞仙到仙界去了。” “是么……如此,要恭喜大师伯了!” 林孤闻言,有些慨叹:“你大师伯飞仙之时,还不忘劝我,莫要太过担心你,说你自有因缘,终会化险为夷……” 林阁景抿唇浅笑,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看了一旁,安坐在白衣人身后,面容漂亮的儿子,轻声回道:“原来如此……大师伯果真能够窥探天机,说的竟一点不错呢。” “还有一件事。”林孤沉默着仿佛在回想,当年自己的师兄飞升之景,良久才回过神来,凝重了神色朝他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入宗之时,让为师遮掩身份,入了大夏的那个人? 林阁景心弦一紧:“是灵医……他怎么了?” “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几十年前的时候,成了大夏太子的禁脔。”林孤说出第一句话时林阁景就变了脸色,后面的话更是令人难以掩饰的惊骇,“后来大夏太子因为他,被大夏皇帝皇后为难,想要置他于死地,可大夏太子珍爱于他,不允许任何人杀他……” 林阁景抿了抿唇,有些艰难的问道:“现下呢?灵医是否还是……” 林孤叹息一声:“他已亡故。” “……什么?”林阁景闻言悚然而惊,蓦地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亡故… ...»林孤又是忍不住一声叹息,目光直直的与他对视,还等不及再度开口之时,白衣人却蓦地开口,一字一顿用笃定的口吻道。 “他杀了大夏太子^”“不错。”林阁景跌坐回去垂下头来,耳中听着林孤接着道:“数十年前,大夏太子出巡之时,有一剑修攻击护卫太子之人,太子就在那时被待在身边,本应该是最可信的禁脔刺成重伤,震怒之下太子一击打死了他,那剑修就抱着他的尸体失踪了。” 林阁景念及当初在药庐之中,经常与白衣人一同练剑的剑修,禁不住微微攥紧了手指:“那剑修……想来该是……”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幽紫色眸中闪过一抹微光:“后来,没有人找到那剑修?” “正与此相反。”林孤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光一点点变得悠远,“那剑修在三年前突然出现,修为已至大乘后期,怀中抱着一个稚儿,势要将林氏一族屠戮殆尽。” 林阁景没想到百年过去,此时情势居然变成这样,心中倒是对林氏没有担心,只是担心那黑衣剑修,如今到底谁是何种状况:“屠戮殆尽?那……” “你们回来的已经晚了。”林孤摇了摇头起身走向殿外,遥遥抬手指向王城方向,目光凌厉之中也满是杀意,“现下因为那个大乘剑修,林氏一族已经四分五裂,为大夏皇帝的那一支主脉,被老夫与那人联手屠了个干净,其他的分支不足为患,你们现下回来又是这样的修为,更是无须有什么顾忌了。” 林阁景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看向大夏王族,林氏嫡脉所居住的王宫,抿了抿唇低声问:“林氏之中,难道没有散仙,亦或是渡劫期修士?” 林孤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面容上神色和缓几分,闻言微笑着说道:“林氏之中,只有一位散仙,奈何寿元已至尽头,且并非嫡脉之人——至于渡劫期的林氏中人,老夫与那剑修联手,还大抵可以应付。” 林阁景呼出一口气来,握了握拳:“这样便好……” 第228章 归入门下 林孤听到他低声慨叹,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蓦地望向了不远处,静坐着没有说话的白衣人,林阁景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霎时念及那人在出魔界后,一直牵挂在心上的剑族之仇,下意识喃喃道:“永渊,你……” 白衣人闻言,却没有丝毫犹豫,幽紫眸子暗了几分,沉声说道:“若你愿意,吾可先将林氏屠灭。” 对比与他,林阁景却有些犹豫,下意识以目光询问:“可你——”白衣人朝他颔首,面上没有勉强:“放心。” 林阁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决定,念及方才林孤说的话,却蓦地抓到了另外一件事,忙回过身来急切问道:“对了,伯父刚才说,那剑修带着个稚儿……” “是夺舍。” 林孤果真开口,证实了他的猜测,同时指了指远处,真神仙宗的结界处,目光有些复杂。 “奈何看起来有些神魂不全,因此痴痴傻傻的不明人事,但那剑修十分痴心,不论如何不肯任由他魂飞魄散,林氏想要杀他的人已近乎被杀,其他的人顾着逃命也不敢得罪一个大乘剑修,你若想要见他也知晓地方,就在离此处不远的街道之上。” “都是故人……既然回来了,总要相见。”林阁景闻听了这个消息,出乎意料的没有悲伤,倒是觉得若是当初那人失却神智,说不准会是个更好的结果,目光不自觉变得悠远起来,极轻极轻的叹息道,“索性在我见过之后,便做一个了断罢。” 白衣人闻言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侧轻声道:“吾陪你前去。” 林阁景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的转向他身后,跟随而来眸子澄澈的孩子,低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嘱咐道:“嘉儿,父亲和爹爹要去拜访一位至交,你就不要跟随爹爹一起了,留在此处可好?” 白衣少年见他不肯让自己跟随,面上不禁闪过着急之色,毕竟年纪幼小性情不算冰冷,那张如玉般相似白衣人的面容上,因此还升起了一点点薄红颜色,神色倒是十分固执的道:“爹爹前去,嘉儿自要跟随。” 林阁景见他如此坚持,含笑引着他瞧了瞧外间,特意拉长了声音说道:“嘉儿,这是爹爹的宗派,以后你也要入的,不如在此处先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林孤一开始见到这两人带着个少年,还以为是在宗中遇到的人,因此也并没有多加注意,这时站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许久,目光顿时一点一点的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紧盯着林阁景的背影,低声问道:“阁景,这孩子是……”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这孩子……乃是我亲生之子,名为永嘉。”林阁景侧过身将少年露出,任由那张相似白衣人和自己的面容,被外间的光完全照亮开来,声音温柔,“永嘉,这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大伯,便叫师公就可。” 少年看见了林孤,持剑低身行礼:“嘉儿见过师公。” 林孤细细端详了他一番,果真发现了两人面容的相似,他下意识以为这是林阁景和女修生的,白衣人这般竟也没有怨言,令他觉得仿佛有些不对劲,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下一刻却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衣人。 “长得确是有些像你,不过这一身剑气……” 林阁景一见他这样的神色,便知道他想差了地方,忙含笑开口解释道。 “这便是我为何说来话长的原因了……这孩子不光是我的,更是永渊的亲生子。” “难道说……”林孤也就是想差了一瞬,闻言立时想到了别的,“育子果?” 林阁景没想到在修真界,竟然也有魔界育子果的消息,不由惊讶的看了白衣人一眼,方才点了点头应道:“伯父既然知晓,就不必我再解释了罢。” “这育子果得来艰难,却没想到你们身在秘境,能够得到这样的宝物。”林孤听他肯定,面上露出了惊讶神色,不过目光转向少年时,却是极为满意的,“……这孩子的年纪?” 林阁景含笑回答道:“今年十岁,已是筑基期了。” “已经是筑基期了?当真是习剑的天才!” 林孤正是已然感觉到这少年是筑基期,方才询问这少年的年纪,他觉得这少年的年纪应当不会太大,顶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没想到竟然才只有十岁,眼底的光芒不由更盛了几分,可念及这少年已然习剑到了筑基,便也知晓功法是无法改变了,看了一眼此时已是大乘期的白衣人,倒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既然习剑,且永渊又是大乘期剑修,也不必拜什么师父了,倒也简单——不过待到日后,可不能归到永渊门下,须要归到老夫门下才可。” 林阁瑾闻言有些忍俊不禁,顿时看了面无表情的白衣人一眼,知晓这是因为自己用育子果生子,竟然没有继承林氏单木灵根,反倒继承了永渊习剑的体质,这才让林孤觉得很不满意,忙低身许诺道:“既然是阁景的孩子,自然要归在阁景的门下了,师父请放心。” 白衣少年听着他们几人对话,一听见自己不能归在白衣人门下,而要归在修习木系法术的爹爹门下,不由探寻着看向了身畔着白衣的父亲,下一刻就见那双幽紫色眸子垂下,极轻极轻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此事可以应许下来不必犹豫,就立即持剑双膝跪了下来,对着林孤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剑族永嘉,见过师公。” “好孩子,快起来罢。”林孤见到少年低身给自己行礼,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看了林阁景一眼,“这才像话。” 林阁景为伯父有些小心眼,不肯将孩子归到那人门下的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回头看了白衣人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唇角的笑容不由更深了些许。 “既然这孩子拜了您为师公,待到我们走了之后,就劳烦您带这孩子四处看看……他总是独自一个人练剑,性格养的和永渊一样冰冷,可照我来看……还是多交几个朋友较好,伯父觉得呢?” 林孤闻言觉得很是有理,点了点头应道:“你放心罢,等你们走后,老夫立刻带他出去,让他认识宗内的弟子。” 林阁景含笑低下身来,轻声道:“劳烦伯父了。” 将白衣少年交给了林孤之后,林阁景便跟随着白衣人,一同朝真神仙宗结界外而去,不一会两人便乔装打扮,来到了曾经来过的药庐前,林阁景深吸了一口气,抬步上前敲了敲门,仿佛察觉不到门内那可怖的剑压,开口一字一顿说道。 “多年不见,故人来访。” 门内的那股剑压,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莫名被压制了刹那,显然是认出了他的嗓音,片刻之后小小木门自内开启,露出一张冷峻中显出几分苍白的面容,正是与金合欢在一起的黑衣剑修,目光淡淡自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后,侧身让开了进门的道路。 “请进罢。” “阿重,你看!” 两人刚刚抬步迈进门内,耳边就响起一声惊呼,随即一个看起来有十几岁,面容清秀的少年就自内中跑出,一溜烟的跑到了黑衣剑修身边,献宝一般的将自己的手高高举起,露出指尖紧握着的那一支合欢花,声音甜脆可爱。 黑衣剑修一见到他,本来十分冷峻的面容,几乎是在刹那就柔和了,低下身来轻轻搂住他,低头在那合欢花上嗅闻一下,又将那一支合欢插在了少年发髻上,目光中隐含深切爱恋,赞道:“好看。” 少年没想到他会将花插在自己头上,表情上有些些许不满之色,可实际上却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嘻嘻的揽住了黑衣剑修的脖子,这时他微笑的神色和当年的金合欢,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是我摘下来给阿重的,你怎么又给我了?我戴着好看么?” 黑衣剑修把他抱起来,低头在他额上吻了吻,声音愈发柔和:“你最好看。” 林阁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这般,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有些酸酸的,白衣人立在他身边定定看了他一眼,蓦地开口低声道:“倘若你我为了报仇,我这样做了……亦或是你这样做——你会忍心这样做么?” 第229章 百草魂魄 “不……”林阁璟听他突然这样问,知晓他是想起他们两人,同样是身上背负着血仇,如今的境况却是截然不同,思索片刻后轻声回答道,“我不会像灵医那样做……我舍不下你。你也不会这样做的……你这样倔强,怎么会用灵医的法子?不过灵医终归是比我们心狠,竟然这样对待心爱的人。” 白衣人闻言愈发将他抱紧,薄唇贴在他耳上沉声道:“你不心狠,我很高兴。” 两人话毕不由都是感慨,手指紧紧牵着没有放开,直到黑衣剑修安抚好少年,转身牵着他朝两人走来,林阁景方才含笑上前一步,仔细看了一眼少年后,对着黑衣剑修点头开口道。 “事情我和永渊都已经听说了……这百年之中我们被困秘境,却没有想到待到重见天日时,外间世事变化竟然这样的大……” “不必伤悲。”黑衣剑修见他眼神之中,仿佛有些些许试探之意,便知晓他是什么心思,含笑看了自己身边的少年一眼,话语中虽带着沉沉叹息,却也仍然是高兴的,“现下,我与他过得很好,他也很懂事……” 三人坐在药庐的庭院之中,庭院中不知何时已满种,密密麻麻的葡萄藤,其间隐约垂下深紫果子,引得少年爬上梯子去摘,林阁景握紧了手中杯子,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方才含笑轻声道:“灵医现下变成这样,在杀了那些林氏中人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黑衣剑修顺着他的眼光,也跟着注视少年的背影:“我想带着他,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算……就算他不能修仙,我也会一直护着他……” 林阁景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茶杯,极轻极轻的叹息了一声:“这样也好……灵医的前半生满是恩怨,好不容易脱开了那些……从此之后过着平凡人的生活,说不准会更加幸福些。” 说罢这话他停顿了片刻,却又看向黑衣剑修,神色认真的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现下如此,可能是因为魂魄不全,现下还罢了,若是以后他离了魂,你又该如何是好?” “他虽然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却总是会对着我落泪……” 黑衣剑修沉默良久之后,注视着那人阳光下的侧脸,缓缓说道:“有时候看到他落泪,我总是想着大抵有一日,他会恢复以往的记忆,再度同我在一起的罢。” 林阁景见他如此固执,推己及人,若是轮到了自己和白衣人,想必自己做的也会和他一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仔细思索了一会后,倒是想起了有用的东西,连忙自手镯中拿出一样东西来,一边递过去一边开口说道:“对了,我这里有定魂珠,你将此物拿去,说不准会有作用。” 谁知就在他拿出那定魂珠的刹那,本来正在梯子上摘葡萄的少年,几乎是在瞬间就自梯子上滚落下来,黑衣修士顿时一惊之下要接住他,可少年却像是疯了一般挣脱他的怀抱,一把就将林阁景手中的东西抢了过去,一口就将之吞了下去。 “合欢!” 黑衣剑修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吓得心头一跳,即使知晓林阁景不会对怀中人有恶意,目光仍然十分凌厉的看向拿出东西的林阁景,沉声吼道:“那是什么东西?!”“放心,那东西对他无害,只是……” 林阁景在他吞下珠子的时候,神色也有了变化,下意识想要解释的时候,蓦地回想起那珠子的颜色,脸色乍然变化开启了手镯,找了半天发现自己想找的东西不在了,顿时再度跌坐在了椅子上,喃喃着道。 “被他拿走的那一枚也是定魂珠,是用来吸引飘散的魂魄与固定魂魄所用,可那枚定魂珠非是空白的,那里面有传承中一位半师的魂魄,那位修士乃是渡劫期……” 白衣人听他说到一半,就知晓那东西是什么了,念及他们在魔界之时,他恢复记忆后曾助他取出仙府,以试探永嘉的体质是否只能吸收灵气,就知道那珠子想必是那个时候拿出来,却忘记放回去了: “是自仙府中拿出的,百草仙尊的魂魄?” 林阁景点了点头,很是担心的看了过去,却发现少年吞下魂珠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甚至面色还红润了许多。 黑衣剑修闻言知晓不对,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试探着想要用剑气,逼出那人吃下的魂珠,口中则劝哄道:“合欢,这不是你的魂魄,给我好么?” 少年本乖巧的被他抱在怀中,可下一刻察觉到他的动作,就乍然瞪大了眼睛挣扎开来,红润的脸颊虽然没有变化,神色却一变再变不断低声喃喃道:“不……这是我的……我的……” 黑衣剑修见此情形,不由大惊:“合欢!” 林阁景正要上前去帮忙,下一刻手腕却被抓住,白衣人冰冷的声音,不知为何多出一分异样:“阿景。” “怎么了?” 白衣人眼光复杂:“你未曾察觉到,身上灵压变化?” “什么?” 林阁景被他提醒之后,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确有不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忙抬手准备运功:“是仙府……是自从方才灵医吞掉那枚魂珠,仙府里的气息变得不稳定起来,待我压制一番白衣人看着他一举一动,陡然抬手阻止了他,反而看向不远处捂着脑袋,显然陷入了某种奇异状态的少年,眼光一动像是猜到了什么:“将仙府放出,由我控制。” 林阁景一直很是相信他,闻言也不多想,晈了咬牙后低声应道:“好。” “合欢,快放开!” 就在他们两人合力放出仙府,林阁景努力将灵力输入,将那巴掌大小的仙府放在白衣人掌心里时,少年蓦地放下了捂住头的手,直直的瞪着他们两人,黑衣剑修看出不对,却并没有在意,更加紧了要将那魂珠,自少年的体内逼出来。 “那是其他修士的灵魂,非是你可以承受的……” 可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少年身上突然潇出一道灵光,竟弹开了黑衣剑修的剑气,顿时让他不敢置信的退后几步,看了看他们三人怔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人刚握住了掌心中的仙府,用剑气一点点将它围绕起来,目光深沉的低声说道:“他对此如此执着,或许有所因由。” 林阁景眼神一亮,看向他掌心仙府:“永渊,你想到了什么?” “稍稍退开。” 白衣人屏住呼吸眼光深沉,一点点靠近了少年之后,手中剑气尽量将两者隔开,却回头吩咐林阁景道。 “激发仙府灵气,朝他笼罩过去。” 林阁景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却知晓现在最好还是照办,闻言点了点头手中光芒闪烁,眼见着那仙府在剑气的阻隔下,放出了盈盈的绿色光芒,白衣人将仙府的威压降到最低,伸出手来靠近紧盯仙府的少年。 黑衣剑修看着他们三人对峙,看着那封存在剑气中的仙府,在林阁景的催发之下,不停涌出淡绿色灵气入少年体内,一时间竟然艰涩的发不出声音:“合欢?” “果真——”白衣人见到他吸入灵气,果真能够越过林阁景这个主人,眼光微动之下放开剑气,任由仙府那可怖的威压压过去,本应是凡体的少年却全然没有感应,反倒露出了几分享受的神色,便笃定的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推断不错,他其实是百草仙尊夺舍之体,体内魂魄就是百草仙尊魂魄,但在夺舍之时出了岔子,大抵还混杂了别的魂魄,因而始终没有想起自己身份,魂珠里锁着百草仙尊的魂魄,他虽然没有一点记忆,却认出了自己的魂魄,自然将此夺去化入己身。” 林阁景此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出现了深思之色,只有黑衣剑修仍不解其意,下意识握住了自己腰间乌剑,低声喃喃道:“百草仙尊?那……” “若是百草仙尊魂魄,能得仙宫灵气,便不是奇怪之事。”白衣人见到他的动作,倒是眯了眯眼睛,第一字仔细看了看那柄乌剑,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林阁景,“阿景,他腰间之剑,乃无天之剑。” 当初在仙宫之内,让林阁景印象最深的,便是百草仙尊那时,苦苦思恋着心上人,心上人却一去不回的事,闻言立时眼光一亮:“你的意思是……” 白衣人当初没有接受传承,后就将那东西放在了仙府内,闻言斩钉截铁的说道:“将仙府之内,无天剑尊传承之物,交给他。” 第230章 飞升成仙 林阁景闻言忙点头应了,将东西自仙府内拿了出来,还不等动作之时,那东西就骤然浮空,其中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乍然就朝着黑衣剑修冲了过去,几乎是在瞬间与他融为一体。 “看来,他也果真是无天剑尊的转世了。”见此情形,林阁景施法令仙府落地,将少年身影移到了里面,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后,呼出了一口气笑道,“百草仙尊临死之前,尚在不断思念着你,如今你们经历苦难后,也最终能在一起了,这不是很好么?” 说罢,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便下了决定。 “这件事过后,不如我将与仙府的传承,一同切断罢。我已是化神修士,更已得了百草仙尊的功法,多年以来这功法助我良多,如今遇到了仙尊的夺舍之体,自然该完璧归赵了。” “恢复记忆功法,非一朝一夕之事。” 白衣人对此不置可否,显然是想让他决定,闻言挥袖在药庐中设下禁制,拉着那人朝外走去,也不管院中这明显得了好处的两人了。 “我已在此设下封印,待到他们再醒来的时候,我们再说其他——走罢。” “只望灵医快些恢复神智,我们也好再共坐对谈。” 林阁景一边随着他朝外走,一边含笑垂下头来轻声说道。 “灵医之事解决了一半,我也就能放下心来了——自明日之后,我便随你一同,与伯父前去,灭林氏中人。” 白衣人闻言低下头,目光多出几分柔和,深处却蕴着几分犹疑。 “我知晓你担心我。” 林阁景不必抬眼看他,也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唇角更多了几分微笑:“放心罢,除了你和嘉儿,还有伯父和小瑾……这世间已无我的亲人,多年之前母亲被追杀,他们既然不曾出现,那么时至今日,我就更不会认他们。” 白衣人搂紧他的手臂,神色笃定沉声道:“我会陪着你。” “我知道。” 林阁景反握住他的手指,看向药庐之外不远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靠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待到此事之后,我也陪你去报仇,好不好?” “可——”听到他要阻止,林阁景知晓他是想起了再魔界时,苍先生临走前说过的话,便含笑补充着道:“我一定不出手,就在一边看着……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好不好?” 昏暗下来的天色中,白衣人垂下眼睫,掩去自己眸中光亮,声音却异样柔和。 ‘‘女子。,,真神仙宗。 内门之中一处峭壁之上,身着苍青色衣衫的人,正低头走进洞府之内,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桌上,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不远处,正低头看着玉佩内功法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含笑道。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百年之久……伯父渡劫未成已是散仙,嘉儿大了也下山历练,永渊更闭了许久的关,也只有你前来陪我说话。” 对面的人闻言放下玉佩,抬手接过他手中茶壶,替他倒好一杯灵茶:“无天也闭了死关,说定要突破渡劫期,不然就不出来,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林阁景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目光自那张与记忆之中,百草仙尊一模一样的面容上掠过,饶有兴味的支着手臂说道:“时至今日,我该唤你仙尊,还是……” “仍叫合欢罢。”百年之内早已恢复了记忆,修为已经回到了化神期,本唤作合欢其实应唤傅枫的人,闻言唇角勾起了一点微笑,轻声慨叹道,“合欢乐,免别离…这是当年我夺舍后,为自己取这个名字时,同样也是……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林阁景见他神色中虽有感慨,却很是释然了,也跟着露出温和的笑容来,轻声附和道:“如今,想必不会再失去了。” “是啊,也算是安慰。” 傅枫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灵茶后,看见他仿佛在犹豫什么,手指不断摩挲着茶杯,不由含笑开口问道。 “我看你有些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想问?” 林阁景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 “是有话相问,只觉有些冒昧,不知该不该开口……”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傅枫见他真有重要的事,神色也跟着郑重起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既是你的半师,又是你的朋友,有什么话说便是了,若我能回答,一定给你答案。”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阁景见他没有丝毫犹豫,也觉得自己大抵是想多了,便抿唇一笑目光定定的看向他问道,“我只是想问……你恢复记忆之后,不知渡劫之事,可还记得多少?” “渡劫之事?” 傅枫听他问出这句话,倒是略微怔了怔,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目光沉凝的低声说道。 “若是你问这件事,我倒是还记得一些,可以都告知于你。” 待得林阁景前去送傅枫离开后,再度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内,已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身着青衫的人立定在浓雾弥漫,看不清其间景色的悬崖之上,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过了多久方才仰起脸来,唇间逸出几声喃喃。 “渡劫……” “升仙。” 十年之后,不出意料自白衣人闭关之处,蓦然升起了渡劫期的剑压,林阁景漂浮在半空之中,目含微笑的一直注视着他,直到那双幽紫色的双眸,与他正正对视为止——“父亲,爹爹。” 身着白衣的男子自洞府外走进,对着洞府内端坐着的两人,低身恭敬的行了大礼,抬眼之时那张俊美的面容,以及那双乌玉般的眸子,都泛起一层清浅的柔和。 林阁景披着一件衣服,将手中持着的白子放下,含笑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应道:“嘉儿回来了。此次出去历练,可有什么心得?” 永嘉神色淡然犹如父亲永渊,闻言表情不动低声回答道:“回爹爹,已找到突破化神之路,还请爹爹放心。” “如此就好。” 林阁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放下黑子的双修道侣,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幽深,压低了声音说道。 “数日之前,你父亲有所感应,渡劫之期马上要到了……而你父亲之劫数,便也是我之劫数,当在这十年之间某日,我们就会一同渡劫,不论成与不成,此后都会与你分离。” 永嘉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身着紫衣一直跟在身后,仍是少年模样的千寻,沉吟片刻后仍是低身道:“嘉儿愿父亲与爹爹顺利渡劫,待到嘉儿修炼到渡劫期,定会跟随前去仙界!” “这一点,爹爹从未怀疑。”林阁景察觉到他看千寻的那一眼,知晓在这百年之中,儿子与千寻的情谊很是深厚,不由含笑说道,“只是千寻乃爹爹的灵宠,因此,你若还想要与他一起,可要更加努力才是。” “嘉儿谨遵爹爹教导。” 一旁静坐无语的白衣剑修,也在此时侧过身来,幽紫色双眸正对着他,一字一顿说道:“太阿剑典,待你化神期破,便可全数解开。” “是,父亲。” “去罢。” 林阁景目送儿子和紫衣少年出去,含笑起身坐到了道侣身边,目光温和的凝望着他问道:“渡劫的时日快要到了,你可还要前去闭关?” “不必。”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白衣人却有了一个,和以往全然不同的答案,“不如,游历山川。” 林阁景被他搂住腰,索性趴在他肩上,闻言目光有些恍惚:“游历?” 话音落下,他沉默了一会,唇角笑容加深,眼神直直的看向他:“自我们修炼以来,还未一同游历过……你向来以修炼为先,此时却也知晓游历么?” 白衣人仿佛有些无奈,抬手轻柔的点了点他的唇:“莫要顽笑。” 林阁景将下巴枕在他肩上,突地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十分认真的低声说道:“能与你走到这一日,与你一同升仙,曾一直是我的愿望……” 白衣人将手臂扣紧,低头注视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神色恍惚,眼底雾蒙蒙一片,仿佛要流泪般,心底微微一紧。 “阿景?” “没什么……” 前世今生的回忆,在此刻自脑中闪过,他反手抱紧那人腰间,轻声一字一顿道。 “我只是,太高兴了。” 三年后,真神仙宗内。 笼罩多日的劫云,终究一点点散了开来,露出其后柔和的日光,以及包裹而上的七彩仙气,还有两个携手相伴的身影。 “今日之后,凡间恩怨,就此斩断。” 高高的天穹之上,苍青色衣摆翻飞,只留下一道背影。 “嘉儿,好好保重。” “爹爹与父亲,在仙界等你。” “嘉儿知道了。” 立在山崖上着白衣的剑修,闻言不由露出了清晰的笑容,蓦地持剑拱手对着消失在半空中,再也不见踪影的两人扬声说道。 “愿父亲与爹爹——仙途永享,长生永伴!” 第231章 •太阿(上) 太阿。 璀璨的金色火焰随着一声嘹亮的凤鸣,自黛青色的山峦上倏忽远去无踪,光芒淡淡映照着仿佛伫立在天穹尽头,支天撑地布满银色符咒的四根巨大天柱,仙气缭绕之间成薄薄白雾将其中穿行一袭紫衣掩去,唯余雾中深处那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和那飘落在脚踝的乌黑长发缓缓拂过。 不远处参天的梧桐木下,另一袭深紫衣衫却有浅紫发色的人仰起头来,正与低身走下石阶的人对视,那双蔚蓝如深海般的双眸一闪,薄红的唇被浓密的树荫拓下一层阴影。 着一身浅紫长衣,乌发乌眸面容秀丽,神色纯然犹如稚子,行走之间泠泠作响,手持一柄孔雀尾羽的人停下脚步,目光自树下一掠而过,开口时声音有些讶异。 “凡剑?” 那人勾唇,点了点头:“确是凡剑。” 来者低头看过那顺序放过的十柄长剑,手指缓缓拂过自己掌中孔雀扇,额上金叶坠下发出迷蒙七色光芒“吾虽有寻利刃之心,孔雀七翎与梦金环却并非凡物,为何要寻凡剑?” “吾以为,汝会喜剑。” “喜剑倒是不错。”来人的手指抚过一柄柄长剑,乌黑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而逝,一字一顿说道,“只是凡间之剑,执念太深,浊气太重,兄长将其带上神界,便不怕其生出灵智,有不臣之心么?” “你我兄弟四人具在,千年万年,又怎会怕区区凡剑。”那人对他的话有些不置可否,眼底却闪过深思之色,不知多久方才低低叹息一声,不知是在安慰着自己还是安慰着来人,“小弟,你多想了。” 乌黑长发自肩头坠落,发上金叶闪出迷蒙光芒,薄唇微勾轻声应道:“兄长此话,倒也在理。” 那人见他这算是应下,想要选择一柄凡剑做自己的佩剑了,便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剑,扶着下巴含着笑容道。 “前段时日你提起利刃,吾操纵天机却得你一劫,应劫之物该是一柄凡剑,因此便为你寻了十柄凡剑,你可自其中挑选一柄作为佩剑,以神力与神血蕴养几年,当能轻易将佩剑养出灵智,可比你那凤凰之子的孔雀七翎,和混沌金所制的梦金环要好得多。” 着深紫长衣的人唇角笑意渐深,唇间不由逸出一声极低叹息:“孔雀七翎出自凤凰之子,先天孔雀,梦金环则出自混沌之中,天资贵重自然难以得灵,这些凡剑却不过是铁精之物,自然是极好养出灵智,兄长又在说笑了。” 那人摇了摇手中羽扇,柔软绒毛划过剑刃,落在最靠近梧桐木的那一把上。 “此剑名为轩辕,乃是凡剑之中,最为厉害的一柄。不如,你选这个?” 正在低头选剑的人闻言,反倒摇了摇头,抬手握住了其中一把:“吾要这一柄。” “这一柄?”那人见他选择的那柄剑不是自己指的,眉头不由微动,手指想要去触那剑柄,触到之时却愈发疑惑起来,“这剑……怎么没有气息?” “兄长,此剑为何?” “此剑名太阿一一你选这柄倒也不差。” 那人见他笃定要选那柄剑,也不好违抗他的意思,闭目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应道。 “此剑乃是人间‘势’剑,被强者所持为强,弱者所持为弱,你若蕴养其一段时日,不仅能够养出灵智,说不准被你的神力浸透,能成为一柄神剑。” “神剑……” 持剑的人轻笑一声,手指握紧了银白剑柄,语气有孤冷更有惘然。 “吾不求它成为一柄神剑,只要它能快些生出灵智,伴在吾身边就够了。” 浓浓的白雾在山川间穿行不止,日月没有轮转天地没有昏暗,辨不清时日的这一片天地中,只有孤独的紫色身影在雾中穿行,直到一个穿着肚兜的胖娃娃跑来,蓦地用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搅扰了一切。 “上神!您快看!太阿剑化形了!” 漫步在云雾之中,手持一截竹笛的人,闻言神色微微一动:“化形了?” 话音未落冲天的剑光入云,一道银色光柱中白衣白发的少年,缓缓张开了自己乌黑双眼,一步步朝着紫衣乌发的人走来,俊美的面容玉石仿若如铸成,甚至找不到分毫瑕疵:“太阿见过上神。” “自今日始,你脱去凡剑之身,成为我所持神剑。” 紫衣人见他澄澈眼神,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可高兴么,太阿?” “若是成为神剑,便可与上神,永远在一起么?” 紫衣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唇角笑容却愈深,望着他双眼一字一顿道:“这是自然。” 少年听到了他的回答,唇角露出隐隐笑容,衬得那双乌黑眼眸,更是动人心魄:“那我… …自然高兴。” “你是冰系灵根,倒是不错的资质。” 紫衣人蹲下身来抚上少年侧脸,目光始终是温温柔柔的,不像是在看着一把冰冷的凶器,反倒像是在看一个永不消逝的同伴。 “你本是凡间之剑,乃是因为神界气息,方才这么快化形,就算今后不做什么,只要神界的仙气不灭,就能与神界永久共存,就像是我说的那样……只你既然修出人身,可想要继续修炼么?” 白衣少年思忖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神微微发亮。 “想修炼……也好。”紫衣人看出他心中急切,手指轻揉他鬓边雪色发丝,柔声道,“待我过两日,为你编一部法典,你莫要心急,好不好?” “好。” “万象乃是我的灵宠,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好么?” 一听这话,奶娃娃忙蹬蹬跑到紫衣人身边,一把抱住了白衣少年的大腿,大眼睛扑扑的闪动着:“万象听上神的,会好好相处。” 白衣少年在那娃娃扑过来时,下意识想要侧身躲过,结果却正好被抱了个结实,只好无奈的拖着腿上的拖油瓶,目光澄澈的对着紫衣人低身行礼:“谨遵上神之命。” 日月虽不再此处轮转,可年月却一日日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长大了些愈发沉稳寡言,胖娃娃受不了玩伴消失,哭丧着脸来找梧桐树下的紫衣人,一边干嚎不掉泪一边大声抗议。 “上神上神,太阿最近都只顾着练功,都不陪万象玩!” “他不陪你玩,你就继续一个人玩啊。”紫衣人见他这样伤心,倒是有些忍俊不禁,拽了拽他脑袋上的小辫,半是戏谑半是安慰道,“反正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见你一个人无聊。” “上神就会欺负万象,万象不理上神了!” 目送着那个圆滚滚的身影越来越远,紫衣人无奈失笑着盘腿五心朝天,再度闭上自己乌黑的双眼修炼起来,直到白衣少爷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来,抱腿坐在他面前直直盯着他看,紫衣人才蓦地睁开双眼注视着他,眼底仿佛倒影着天穹之上无尽星子。 “出来了?” 白衣少年沉默的朝他靠过去,小心翼翼的垂下头来,任由那人温暖的手指拂过长发,低低的应:“恩。” 紫衣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在自己身边端坐,又依依不舍的离去,身形最终消失在一片雾里。 白雾山峦之中,仿佛一片沉静。 直到那小小身影去而复返,也不知是从何处返回,竟然满身都是泥点子,神情倒是极为高兴的,高高举起了一样东西凑过来:“上神你看!你看万象拿到了什么!” 紫衣人闻言缓缓低头,看见他手上举着的,散发出七彩光晕的木槿。 他在这朵花上看见了奶娃娃的因果,沉思之中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奶娃娃却有些兴奋过度,又将那木槿花往上努力举了举,耳边响起奶声奶气的声音,话语中多了几分炫耀之色:“上神,这是我在魔界摘下的七彩木槿,您看好不好看?” 紫衣人过了良久方才回神,目光之中星河流转深邃无比,定定注视着他许久之后,方才一字一顿说道:“好看倒是好看,只是世间万物都有生命,你采了将要化形的木槿,今后怕是要赔上一命,才会完结此劫。” 娃娃听到他的话,仿佛有些不明白,歪了歪头看着他,显得十分可爱:“赔上一命?” “罢了。” 紫衣人见事情已成定局,指尖触到那七彩花瓣,含笑压低了声音道。 “许多事情都有定数……就仿若我选择了太阿,今后则与他相伴……你将这花找一片神气充盈的地方种下,看看过一段时日会不会新开一朵木槿,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上神!” 奶娃娃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变得极为喜悦,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朵七彩木槿,正要像是他说的一般,找个地方将手中花朵种下,漆黑明亮的眼珠却在一转后,看向了紫衣人身后不远,笑容快乐乐的没有阴霾。 “上神您看!太阿!” 第232章 太阿(下) 紫衣人缓缓回过头来,不出意料看见一片迷雾,隐约显出一个身影,神情涌起几分柔和。 “终于不再不修炼?万象抱怨了许多次。” 那人眨了眨乌黑双眼,白雪般坠入脚下的长发浮起,再度低身跪坐在了他脚边,看了一眼捧着花的胖娃娃后,就垂下头来低声应:“恩。” 紫衣人听着他低低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紧闭了双眼,许久后再度睁开其中已不见性子,他仰起头来看了一眼树枝上,刚刚掠过的那一只凤凰,目光却不自觉落了下来,落在那坐在自己身畔不远,雪发乌眸面容冰冷的少年。 “坐下罢,让我看看。” 白衣少年容色虽然冰冷,态度却极为顺从,跪坐在紫衣人的脚边,压低了声音唤道:“上神。” “修炼虽要紧,但不要心急。”紫衣人低头注视着他的发顶,容色温柔将他揽在自己身边,抬眼望着远处云雾一字一顿道,“不论何事只要你等得,千年万年,总有得偿所愿的一日。” 白衣少年禁不住抓住他的袖角,自下而上的窥看他秀美容颜,手指紧攥着直到微微发白,掌心发痛也仍然不肯放松一丝,乌黑的双眸满是赤诚的眷恋:“是,上神。” “小弟,你这是做什么呢?” 紫衣人猛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由露出微笑转过头来看向来人。 来者着一身玄紫两色的长衣,峨冠博带唇角带着笑容,手中甚至持着一柄羽扇,长长的发带在白雾中飘忽,正是当初为他寻找凡剑的兄长。 “三哥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难道小弟不欢迎我么?” 紫衣人见他将脸都藏在了扇子底下,唇角的笑容愈发浓郁几分:“三哥这是什么话。” 来者见他笑了就垂下扇子,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少年,端详了一番后瞳孔微缩,蓦地启唇开口道:“白发乌眸,这般俊美——若不是那一身剑气,还有那过于冰冷的神色,我还真以为你是从哪里,寻来了一位神人呢。” “三哥又在胡说。”他无奈的看了一眼面前兄长,丝毫没有觉得他神色微妙,声音反倒愈发柔和了,“太阿,你大抵没有见过……这是我的兄长,苍岫。” 白衣少年自他身边站起,恭恭敬敬对他行礼:“见过苍岫上神。” “不必多礼。” 苍岫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会,终究敛下眉眼握紧了手中羽扇,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了他许久后,缓步走到少年面前沉声问道。 “你便是那柄残剑化成的剑灵?” 少年冰冷却又乖顺,因为形貌过于俊美,惹人眼目的很:“是。” 紫衣人见兄长几乎要贴在少年身上了,忙一把将少年拉回到自己身后来,笑道:“他是冰系灵根。” 苍岫再度打量了他一会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半是促狭半是怀疑的问道。 “是因为你?” 紫衣人思索了一番,有些忍俊不禁的道。 “大抵是我曾经笑言,凡剑过于冰冷之故?” 身着玄紫长衣的人,闻言低低笑了一声,还不等开口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带着几分调笑,蓦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倒是只有你的剑,还将这等废话放在心上。” 来人着一身玄红两色,面容俊美又有几分邪魅,唇角笑容一直似有若无,最为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是十分罕见的重瞳,是两人的兄长苍华。 苍岫便含笑抬起羽扇,低声笑道:“你怎么来了?” 苍华哼了一声,斜斜的看过去:“我为什么不能来?” 紫衣人见他来了,立时含笑唤道:“二哥。” “许久不见了,小弟。” 苍华有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眉宇之间仿佛闪过忧色,却看得并不十分明显。 “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只是闲话而已,二哥过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只是来看看你罢了。” 苍华闻言有无不可的摇了摇头,下意识勾唇露出邪魅笑容,眉宇之中的忧色却没有消失,良久后终于说道:“我马上要下界去了,大兄不在,苍岫也正是最为虚弱之时,你身边只有凡剑和万象护卫,我有些不放心。” 话音未落,紫衣人还不及反应,立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不加犹豫的低身半跪下来,语调认真的沉声说道:“吾愿宁死,护卫上神。” 一旁一直窥看着此处的奶娃娃,闻言蹦蹦跳跳的:“我也是!我也会保护上神的!” “你这凡剑倒是有心,刚刚化灵没有多久,都知晓说句这话。”苍华低低哼笑了一声,对着少年颔首说了一句,转眼瞧见他身畔的小娃娃,面色霎时沉了下来,“瞧瞧你养的这不着调的万象,除了惹麻烦还会做什么?” 紫衣人随着他的话语看了看听到这话,扁着嘴很是不开心的奶娃娃,唇不受控制的弯了弯,声音温和道:“二哥既然急着下界,就莫要揭短。” 说罢这话,他乍然转过身来,缓步停在仍旧跪在地上的少年面前,抬起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拉了起来,含笑嘱咐道。 “以后可别听我哥哥的,他们都在与你开玩笑——在我面前,不必再跪。” 眼看着那个少年立在自己眼前,仿佛用一双能够透过时光的眸子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紫衣人不顾身后听到他说这话后,很是忿忿不平的两位兄长,反倒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发。 “真傻。” 时间的流逝在没有昼夜的日子里,极快极快的流逝过去,千年万年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少年的身影一点点褪去,长成了比紫衣人还高的青年,只是带着深深眷恋的眼光,始终没有变过一点。 “上神……上神?” 过了千年时间,自奶娃娃终于变成了少年,却还只愿意穿着红衣的万象,一边睁大自己水汪汪的眼睛,一边拽着紫衣人的袖摆,看见紫衣人盯着白衣青年的背影,有些狐疑的不停唤道紫衣人听到他的声音,神色柔和的垂下头来,仍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看着却有几分莫名违和:“怎么了?” 万象揉了揉自己胖嘟嘟的脸蛋,目光中存着疑惑望着他的面容:“上神,该是万象问您才对,您怎么总是走神?” 紫衣人拍了拍他的脑袋,目光幽远又深邃,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口中喃喃叹道:“没事……我只是想……只是想考虑一些事情……” 白衣青年放下手中长剑,将脑后雪发束在背后,修长手指拎起白玉茶壶,肌肤仿佛与那玉融为一体,看的紫衣人略微有些走神,许久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的注视着他的侧脸,低声问道。 “太阿,你……你愿意离开我,去往人界投胎么?” 乍然听到这样的话,白衣青年手上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眸子抬起黯淡下来:“上神,是要赶太阿走么?” 紫衣人见他面容黯淡,一时间也有些心疼,可念及心底的那件事,仍旧忍痛接着说道:“你不愿走么……可是我想让你离开这里,不光是你,还有万象也——”话音未落,白衣青年已放下手中之物,就如同当年的少年一般,跪坐在他身边直视着他,蓦地一字一顿沉声道:“就算太阿心悦上神,上神也不愿意……让太阿留在身边么?”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紫衣人闻言霎时惊得站起身来,面上不自觉出现一缕红晕,不敢再与他的眼神对视,刚站起身来的时候,却被白衣青年抓住了手指。 “当初,是上神选中太阿……”乌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的侧脸,紫衣人只觉自己背后一热,便知晓是白衣青年将自己搂入怀中,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开这个怀抱,可那人认真笃定的话语却在他耳边回响,“太阿这一生只愿永永远远,留在上神的身边……倘若上神定要让太阿离开,不如就亲手折断了太阿,让太阿就此魂飞魄散罢。” 紫衣人闻言心中一滞,话语也变得艰涩起来:“你——你怎么这样的……傻……” 白衣青年见他没有继续挣扎,唇角不自觉露出微笑,面容垂下压低声音唤道:“上神……” “以后,不要叫我上神。”紫衣人被他箍的有些难受,乍然自他怀中挣扎而出,下一刻却在瞧见那人黯淡下来的面容后,犹豫了半晌终于红了脸低声道,“像我的哥哥们一样,唤我阿景罢。” 第233章 永不相见 白衣青年听他这么说,黯淡下来的目光再度放亮,骤然将他拉到了自己怀中,紧紧抱住不愿放手,极轻极轻的在他耳边唤道。 “……阿景。” 自那一日开始,没有昼夜的天地里,多了一处相伴相依。 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紫衣人有些倦怠的伏在树下,一动也不想动的睁开眼,下一刻身体陡然一轻,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他吃了一惊搂紧白衣人颈子,片刻后才缓缓放松下来,含笑问:“做什么?” “好好睡,我抱你回去。” 看着怀中人迷迷糊糊的模样,白衣青年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低头吻在那光滑漂亮的肌肤上,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紫衣人在他怀中钻了钻,仿佛没了力气一样,低低的唤:“太阿……” 白衣青年将他抱得很紧,一边走一边应。 ‘‘恩日日相伴的时光过得很快,直到有一日雾气散去之时,一人在忘川河边三生石畔,许久立于黑暗之中,神色坚毅话语笃定,背对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妖界已然覆灭,鬼界苟延残喘,六界崩塌之势,几乎难以阻挡。” 说罢,那人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显出沉稳眉目以及与他相似的容颜。 “你若真心为他着想,该早作打算才是。” 紫衣人手指颤抖,已然猜到什么,却不敢再说:“大哥的意思是?” “天帝乃是仙界之主,他的气运足以镇压仙界,我会尽全力保护他……就算我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他死。但若凭借我们四人真身,还是无法阻止六界崩塌,到时候六界生灵尽毁,他也就不得不陪着我死。” 四人之中化形最早,被其他三人称为大哥的苍珉,仿佛能够窥探到真正天意,目光深不见底却又隐带怜悯。 “可你的太阿,却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紫衣人闻言,身体一颤:“请大哥详说。” “你有没有想过,让太阿化身为人,超脱此界?” “我想过……可太阿没有答应,而我……” “现下情形紧急,你就算再不愿想,也不得不想了。” 苍珉目光幽深难辨,手指在三生石上擦过,竟留下一道血般痕迹。 “太阿本为剑灵,若要超脱此界,必要破而后立,将其本体毁掉,令其剑灵投身人界,方可化身为人。” 紫衣人悚然而惊,怎么都没想到逼那人离开,竟会用上这样的办法:“将其本体……毁掉“不错。”苍珉缓缓点头,接着补充道,“只是他分外依赖于你,若是有一日知晓真相,必然不肯超脱此界离开,你须要想个完全之法才是。” “大哥!可是——”“不论上天入地,还是碧落黄泉……” 然而这一次不等他说完,苍珉已然转过身去,顶天立地的身影,渐渐在呼吸之中,消失不见只余最后声音:“小弟,即使再也不见自己心爱之人……也比不上,眼睁睁看着那人魂飞魄散,空余彻骨之痛。” 紫衣人徒劳的踉跄几步,差一点跌倒在了三生石旁,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抓紧,同样在那三生石上,刻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而那光滑如镜能够找出前生的三生石,却不论如何都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没有前生,没有来生,只有今世。 而今,为了所爱之人的性命,他却不得不连今世,也松手抛弃。 “大哥……” 他的神智开始混乱起来,耳边不断响起的,是那个冰冷沉重的声音,或许仍然和以往一般,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亦或是和以往全部一样,只剩玉石俱碎的绝望。 阿景…… 那个人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直到某一时刻突地戛然而止。 无穷无尽的星海之中,不知何时闭上双眼,不再露出湛蓝眼眸的人,回身“注视”着自己的弟弟,神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你与他之间本不必走到这一步,你当真已然决定了么?” 紫衣人垂下头,无声微笑,笃定应道:“是。” 他已然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再后悔。 “为兄只盼你,莫要伤到自己。” “三哥不必担心了……假若当真能伤的到,我自然是躲不过去的。” 那一日向来没有昼夜阴晴的天穹,白茫茫的雾气化为了一片片乌云,不一会就落下细细密密的雨丝来,梧桐树下遮蔽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白衣人定定立在参天的巨木之下,手指抬起仿佛要接那落下的雨水,下一刻却见那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再掺杂着一点温情缱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决然。 “我听说……你要娶天帝的妹妹?” “不错。” 白衣人怔怔的望着他,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仅要娶她,还想要杀你。”紫衣人缓缓展开孔雀长扇,对准了白衣人的脖颈,笑容潋滟之下只存冰冷,“你呢?愿不愿意将命给我?” “……为什么?” 紫衣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我当初收集凡剑以神力渡化,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替身,天地初开之时水神共工,与祝融大战之后撞断了我的本体,你身上带着我的神力又为借势之剑,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〇白衣人张了张唇,声音不复清越,只是沙哑:“你曾说过,心悦……” “你难道还以为,那些话是真的么?”紫衣人缓缓上前一步,孔雀七翎长扇扎入他咽喉,下一刻被剑光一点点分裂,金银两道光芒互相纠缠之中,存留天地韵律般回响的声音,“一开始,我就只想让你死。” “原来……如此。” 诞生足有万年,化成灵体千年。 他本以为能这样相守一生,所得却终究是这样的结果。 “苍景上神。” 他的声音,渐渐像冰一样的冷,仿佛褪去了什么一般,只剩下纯然的锋锐。 “你令我自凡剑化形,我无以为报,若想要这剑身便拿去。” 紫衣人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直到眼看着那个人退后一步,最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白光闪烁之中化出了银白剑身,随即骤然自封灵识断掉原身,只余留最后的几句话袅袅回响。 “自此,上天入地,六界之中,轮回之外。” 在那人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忍耐不住的颤抖着手,任由那孔雀长扇坠落在地,眼角微动酸胀难当。 却不知为何,知晓这一刻,不能流下泪。 “吾灵灭绝,永不相见。” 那人用渐渐消逝极低极低的声音,不断的肯定着这一句话,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事,又仿佛已然认定自己的命运。 永不相见。 再无瓜葛。 “对不起……” 他踉跄的走了过去,手指抚过那断了的银白剑身,将之一点点抱在怀里,断断续续的低声喃喃道。 “……太阿……” 眼角的泪水化为幽紫之石,骨碌碌的自他面颊滑落,轻轻敲打在了长剑上,引起一阵阵的嗡鸣,仿佛这已然自封灵智,失去化形之身的剑灵,察觉到爱人落下泪水,下意识的抚慰一般以神血牧剑之法将银白长剑重铸,幽紫色镇世石封印着前世记忆,被紫衣人小心镶在了剑柄之上,千年再度过去之时他一脚迈过界膜,立定在寒冷的北极冰原之上,抱着那柄已然恢复原状的长剑,对着其下看见了他的身影,纷纷跪地大呼神仙的凡人轻声道。 “有一件事,吾要令你发下誓言,以全族之力相助。吾赐予汝一族习剑之力,直到血脉完全断绝那一日,只要握剑就必能战胜他人,而你们须要付出代价,令此剑日日饮汝族人之血,重新化神塑身为人,若违此誓全族尽灭——”凡人大多不懂他话中之意,茫然的四顾不知该不该答应,只有一向追求力量的族长,闻言不曾有丝毫犹豫,就被他话中所含无上力量所震撼,忙低身应道:“愿为上神驱策,请上神赐名于吾族,保吾族代代兴盛!” 见到族长答应了,剩下的凡人们不再犹豫,也一同低身跪下。 “请上神赐名于吾族,保吾族代代兴盛!” “赐名……,,紫衣人注视着自己怀中,那柄放着淡淡光芒的长剑,薄唇勾起露出一点微弱的笑容。 “便唤作……太阿剑族罢 第234章 天柱擎天 “上神……” 不知过了多久,紫衣人睁开双眼,看向自己面前立着,那通天彻地的梧桐树,还有不断鸣叫着,飞翔着掠过树冠的凤凰,目光转向身边神色担心,正凝望着自己的红衣青年。 见到紫衣人醒了过来,已经长成青年的万象,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神色之中全是担忧:“上神……您还好么?” 紫衣人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像是他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额头,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万象……那七彩木槿花的劫数,快要应到你的身上了,如今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不舍你要去应劫,便由我代你前去,只是你……必要令本体沉睡,将元灵寄托在我身上,替我保存好记忆才行,你能做到么?” 万象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还有苍白的面容,禁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上神……您这样对我好,为什么却对……却对太阿他……” “因为,你们是不一样的啊。” 紫衣人看他伤心,唇角的笑容消失,叹息一声后说道。 “我也想让你离开此界,可惜你与此界牵扯太深,又是我的灵宠……我只能拼命换你平安,而无法像是抱着对太阿能够,能够超脱此界远离危险的期许……” 说道此处,他停顿了片刻,方才接着说道:“他是我心爱的人,我不能忍受,他会死去的命运……只要他转生为人后,可以修炼到超脱六界,且不再与我扯上因果……就算是没有了我,他也能一直一直活下去……” 万象虽然长大,可这么一哭,仍旧脸都花了: “上神……” 紫衣人看见他这副模样,正想要安慰他的时候,眼角余光却见站在不远处,双眼紧闭被白绸缠住的苍岫,刚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就见苍岫上前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的嘱咐道。 “那次你强行绝情断剑,违背了自己的本心,已然被反噬伤了根本,现在越来越虚弱,我也没了其他的办法,你代替万象下界历劫也好……要想要尽快补充元灵,也只有你下界轮回,看看能不能尽快恢复了。” 紫衣人含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这一次下界,还望三哥看顾了。” 苍岫沉沉叹息,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梧桐树下,躺的更舒服一些,方才低声应道:“你我兄弟,何必言此?” 苍岫的面容在他的眼中,在一片蒙蒙昏暗雾气中,愈发的模糊起来,然而此刻他眼前的一切,却一点一点的慢慢清晰。 千年轮回之后,在林阁景飞升的那一瞬,本来已经沉睡千年的苍景,也同样自梧桐树下醒来,甫一睁开双眼便见到苍岫的背影,不禁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望了过去,一边整理自己千年之中的记忆,一边朝着他站着的方向走去,低声唤道。 “兄长。” 同样此时身在登仙台上,脑袋里瞬间被记忆充满的林阁景,也跟着瞧见了一个深紫背影,有些呐呐的唤道。 “兄长……,,“你成仙之后,记忆俱复,轮回已破。六界崩溃的速度愈发快了,你也不必在仙界磋磨时间。我来接你回神界,随我走罢——”看着林阁景这副怔愣的模样,苍岫也不管登仙台上其他的仙人,便一只手抓紧了他的手臂,瞬间撕破了界膜朝着仙界顶端之处,一处被浓浓仙气包裹的云气而去,又跨越了一处广大无垠的星海之后,终于落在了一片没有昼夜的大地上。 抬眼瞧见那通天彻地的梧桐树,还有梧桐树下的那个人影,林阁景顿时一步步朝着他而去,待到完全看清那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时,他眼前先是一黑随即又是一亮,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见自己的身体,便知晓林阁景已然化为一道灵犀,化入了他属于苍景的身体里。 他本是林阁景,然而从根本来说,仍旧是苍景。 他是神界四位上神之中最小的那一位,原身乃是不周山上那支撑六界的天柱所化,因共工与祝融撞断天柱酿成大祸,他身受重伤不得不沉睡万年,再度醒来之时其他三根天柱已然化形,他便成为了四兄弟中元灵最弱,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女娲补天之后,他收集了剩下的那些五彩石,铸成了这个没有昼夜的结界,始终在此处修补断裂的天柱,但就在他化形成人一万年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在梦中惊醒过来,知晓属于自己的情劫快要到了,且还与一柄剑有关。 三兄苍岫知晓此事后,害怕仙剑威力太大伤到他,就立刻下界为他寻来十柄凡剑,他自其中看中一柄名为太阿的长剑,将之用神力蕴养让其生出灵智,随侍在自己左右陪伴着自己,他因为原身断裂的缘故不能离开五彩石,以免令六界不稳以至于意外崩塌,可即使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不曾出过结界,六界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灭。 就在他选定太阿足有千年之时,妖界却突然在一日崩塌,所有的妖族来不及逃命,全都葬身于毁灭的妖族之中,苍岫为了挽救妖族覆灭,因此失去了一双眼睛,大兄苍珉随即察觉到仙界不稳,前来找他与他一起前去不周山,却发现多年以来他在五彩石结界中修补裂痕,不周山上的天柱却没有一点好转,情形反倒更加严重了。 作为天柱的器灵,他因为天柱裂痕而虚弱,更加不能离开结界之中,他的三位兄长为了挽回,不断想着办法稳住裂痕,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本想让已觉醒灵体的太阿离开,前往更加稳固的人界中,想办法投生为人超脱此界,但太阿却在此时向他表露心意。 那时看着那双与自己一样的乌黑双眼,他无比清楚自己的情劫已然到了。 贪恋着爱意与温情的他,终究接受了那人心意,与他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可好景不长,继妖界崩塌之后鬼界也开始消失,苍珉前来找他令他清醒过来,知晓自己必要让那人死心,方能离开自己投生成人,超脱之后远离此方世界,才能永永远远的活下去,而不是和他一样,与这方世界一同崩塌毁灭。 因此他设计令那人误会,编造了要杀那人的谎话,看着那人自断剑身封印元灵,他伤痛万分却知道别无办法,抽取了那人的记忆放入镇世石后,将那人的原身用神血弥补完全,就找到了一个凡人部族,令这些凡人日日用鲜血供养长剑,直到唤醒长剑灵智投生族中,化为有着血肉之躯的凡人。 可用了十多代近乎千年时间,那人仍然不能恢复人身,他则深陷于情劫中不能脱身,不愿再闭关弥补缝隙,而是坐在梧桐树下一日又一日的,思念他们曾经度过的每一天,直到他的灵宠万象要渡劫之时,他已经虚弱的难以醒来。 后来三兄苍岫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下界历劫用人族先天之气,努力弥补他受创过重的元灵,因此他便令万象魂魄附身在他身上,一同带下了凡界投生为人,投生之时受到七彩木槿所吸引,与七彩木槿成了一家之人。 他名为林阁景,而那七彩木槿,则成了他的妹妹,林阁瑾。 记忆如潮水一般回溯而来,苍景安静的立于梧桐树下,闭了闭眼良久才舒了口气,低声问道:“永渊……不……太阿他……” 苍岫站在他身前,话语温和一如当初:“他被那些凡人温养足有千年,神智早就全部恢复,情形可比你好得多了,自登仙后就已经带着你的泪——便是他本体太阿上镶着镇世石,已然去了涤神池,等到他回来之后,就能恢复以往的记忆了。” 苍景站在原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自己的情形,的确比沉睡之前好了许多,念及在人间的诸多事情,他缓缓勾唇笑了笑,强自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慌乱与担忧:“镇世石……他的眼睛,原来是那镇世石的颜色。” “你不阻拦?” “吾既已恢复记忆,又如何能阻拦于他?”他垂下头来,将手缩回袖中,一点点握紧,低声道,“当年之事,毕竟是我自作主张,我不求他的原谅,只是……” 苍岫叹息一声,声音中带了几分叹息,又有几分无奈:“你不过是想让他‘超脱’此界,当初又何苦强忍锥心之痛,令他自己断了剑身,又几乎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说:明日完结大放送~~三更~~敬请期待~~ 第235章 记忆尽复 “太阿乃感吾神气而化灵识,按理来说是不能离开我的,但吾原型乃为四天柱之一,是六界支撑天地的基石。”苍景缓步走到他身边,目光幽远的看向自诞生灵识后,自困的一片无昼无夜的天地,神色之中隐含悲意却没有悔色,“自天地倾颓,吾诞生之时,便曾许诺过——”天地玄黄,六界洪荒,盘古开天…… 愿为擎柱,永生永世,不负苍生。 苍岫不等他开口,神色也有些怅然,不紧不慢的念道:“永生永世,不负苍生。” “不错。”苍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终究连唇角都勾不起来,只能有些恍惚的低声道,“所以,吾只能负他。” 苍岫听他这样说,挑了挑眉,反倒开口问道:“既然下定决心要负他,又为什么要创立剑族,与他再度连上因果?” “我不知道……”苍景只觉唇间一片苦涩,目光也愈发恍惚起来,“大概是因为,就算如何狠心,我仍然……仍然无法舍弃……” “你大抵未曾想到,太阿剑族为争夺神剑碎片,竟就此分裂为醒剑一族与尚剑一族。” 苍岫想起他当年的安排,一时间也只觉造化弄人:“这两族的天生剑骨,来源于当年神剑存留的剑气,一旦太阿以血肉之躯再度复活,两族便会渐渐失却剑骨,同时气运消失完全灭绝,最终反倒是毁于给予他们能力的太阿手中。” 苍景听他提起剑族,就想起在飞升之前他陪着那人,亲眼见到剑族所有吞噬了同族剑骨之人,一个个死在了那人剑下,最后余留下来的剑族中人,则都是没有天生剑骨之人。 “因此将太阿视作亲子的醒剑族长,见到自己保存着的太阿剑不见,就知晓永渊便是太阿的转世之身,才会给自己永绝这个名字,因为剑族一脉在太阿出现之后,的确是该就此而绝了”苍岫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还没等走出几步,却见身边的弟弟停下脚步,问道:“万象怎么样了?” “万象还在沉睡,不过自你回来,情形已然好了很多,想必再过不了多日,就会醒了^”苍岫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保存的梦金环,还有解封的孔雀七翎扇,一并交给了他,“这是你的法宝,你自己收好^”“轮回之时,我要谢兄长护佑才是。”苍景抬手接过那些东西,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兄长。” 苍岫不慌不忙,神色不变回问道:“重生之事?” “兄长愿意说给我听?” “这确实是我所做的,为了重新给你们一次机会,彻底了断你们之间因缘。” 苍岫一边回想,一边低声说道:“当初你自以为断他剑身,便可断了你的情丝,奈何你们两人都是心死情不断,因果相连之下,在你转世之后若故意避开他,几乎定然会被人辜负,要么就是孤独而死,我害怕你不能按时返回仙界,功体自然也无法恢复,反倒伤的越来越严重… ...»苍景闻言,知晓竟是自己的所为,才导致了下界之后,自己被人出卖杀死,被人相负后还牵累那人,竟然也跟着自己死了,直到苍岫重新拨乱命线,令时间回溯再世为人,便有些发怔的道:“所以兄长令我重生,是想要让我拥有前世记忆,与他彻底断了情缘?” “不。”苍岫摇了摇头,唇角泛起微笑,“我是想让你,顺其自然。” “我……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你的这一世中,有共工和祝融化身历劫,以弥补当初撞断天柱之错,有天丞与天君犯了情孽,违背天道的惩戒,还有万象折断七彩木槿,毁了七彩木槿本应做魔后的天命,然而他们最终都是有惊无险,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你可有想过其中缘由?” 苍岫含笑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半空一转,显露出其中景象,分别自下界之中,几个人的面容上闪过,最终停在了一张娇俏的面容上,正是现下在魔界中林阁瑾的脸,而此时在她身边的,也正是苍景在凡间见过,曾经交手过少年魔族的容颜。 “公玉辛和褚师岳,傅枫和闵无天,林阁瑾和魔皇……他们本都不该在一起,却非要违背天道走在一起,因此共工撞断了天柱,傅枫夺舍九死一生,七彩木槿被万象所采,都是天道的授意,天道予以生死轮回的考验,待他们再度得道回归九重天阙,自然在一起就是顺应天意了”苍景听了这番话,不由沉思片刻,方才低声说道:“兄长的意思,是想让我和太阿,也自违背天意,到顺应天意么?” “你从未想过自己身上的死劫,又会不会是那太阿的死劫?” 苍岫没有听到他反驳的话,就知晓他从自己话中明白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更是温和了:“你只想让他避开死劫,却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独自一人,去过世间再无你的时日。可连凡人都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为何你却糊涂了呢?” 苍景闻言抿了抿唇,良久后终于露出笑容,只不过仍然隐含苦意:“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兄长也是糊涂,竟然会对你说那样的话,让你自作主张,现下几乎收不了场。”苍岫面上仍然带着微笑,抚了抚他垂下的发丝,轻声说道,“现下,你与太阿签订道侣之契,可没有化契果能够化的了神契,就算是你不想让他陪你死,都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苍景想起当初在凡界,定下双修道侣的血契,还有后来在魔界之中,两人一同抚养永嘉的日子,不禁缓缓露出了微笑:“我生他生,我死他死,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苍岫听到他的笑容,面色反倒有些怅然,片刻之后抬起手来,指了指一片云雾之中,结界之外的方向:“离六界倾颓的时间,已然不剩下几百年了,你如今守在此处也无用,还不如出去瞧一瞧仙界,现下若想去涤神池等他,就去罢。” “阿景多谢兄长……这么长时间以来,为小弟劳心了。” 苍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身影渐渐消逝在白雾之后,只留下一点声音袅袅不散:“去罢… …凭心意而活,方是顺应天意。” 涤神池在天界和神界的夹缝中,乃是不周山中的一汪清泉,却大抵是因为此处乃天柱所在,因此有着荡涤神体补充神力之用,凡是下界历劫回到天界的上古大神,只要有着鸿蒙紫气和功德庇佑,就可以自由出入此处,用泉水中源源不竭的神力来补充己身。 苍景自半空之中飘落而下,将手中的孔雀七翎扇握紧之后,有些紧张的立定在涤神池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能够挡住他身形的岩石后,稍稍侧过身来想要往涤神池看,可那里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恢复了当初的记忆后,他对于那个人不光有深切爱意,更多却又说不清的抱歉,一时间竟犹疑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立在原地想了一会,他终究不敢现下去见那人,只好在岩石后蹲下身来,有些出神的看着雾气,脑中不自觉想着若是那人出来,自己到底该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说不出口的歉意,说明当年他们分开的真相——直到一道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乍然自他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永……太阿……” 他惊得几乎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转过头来,不出意料的对上一双幽紫色瞳孔,忙有些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握着七翎扇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不时因为用力过大逸出点点神力,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小鹿般受了惊,垂下头来呐呐着说道。 “你已经出来了……没事么?” 垂下头来的时候,他发现那人身上衣衫齐整,雪发发丝坠到脚边,身上没有一丝剑气,显然已经返璞归真,虽然是刚刚升上仙界,但是得了前世的诸多记忆,以及涤神池的帮助,功力显然都可以与那些九天玄仙媲美,假若在神界待得时日再长一些,说不准就能修炼到天帝那般厉害—他还未准备好就见到这人,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唇角却不自觉泛起微笑,好容易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边端详那个人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没有丝毫表情的容颜,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的眼睛……” 怎么没变回去? 他记得当初那人是太阿的时候,一直是和自己一般,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后来是因为镇世石的缘故,因而转世之身化为了幽紫色……现下镇世石应当已被那人融合,按理来说不应该瞳色是幽紫了…… 白衣人居高临下的看他,良久后方才缓缓道:“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 第236章 心结解开 “不,不是……” 他前来找他自然不是为了说这个,他只是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我只是……” 白衣人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眼见着他脸色越来越红,口中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也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就将那人拽到自己眼前,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难道千年过去你仍然不觉,私自替我作下决定是错?” 苍景骤然听他说起这个,本来微红的脸颊顿时白了,身体不自觉有些颤抖,而那人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不安,反倒接着一字一顿道:“你仍然不觉令我保住性命,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你,是错?”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对。” 苍景一直怔怔的看着他的面容,良久之后终于露出苦笑,声音极轻的仿佛要飘散一般:“的确是我不该……是我不该……不问你就替你做下决定,可是我……我不论如何,都不愿看见你死……” 白衣人听了他这句话,仿佛骤然被点燃了怒气,手指狠狠的握紧他的手臂,鼻端几乎要凑到他面上,目光死死的与他对视斩钉截铁道:“苍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死了,我存留这世上又有何意义?” 苍景听到他这样说,触到他的眼光,心中一阵闷痛:“太阿……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不过是想要找个理由,将我抛下罢了,你曾经许诺让我千年万年陪伴,也不过是一句谎话。”幽紫色的眸子注视了他一会,终究转了开来手指跟着放松,那人倏忽转过身去像要离去,只余留话语袅袅回响,“还好你我如今生死相系,就算你不想让我死,若是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这样最好,我再也不怕你抛下我。” “太阿!不是的!” 苍景眼看着话都没有说清楚,那人就要转身离开,不禁一阵害怕抬手抓住了那人,又立刻自背后将那人搂紧,低声喃喃道:“当初是我骗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我知错了……我以后绝不会抛下你,你再相信我一次!” 这一次不等他话音落下,那人就骤然掰开他的手指,转过身来将他扣在怀里,冰冷柔软的唇跟着压了下来,将他想要说的话全吞到了肚子里。 白雾氤氲的涤神池旁,两个身影慢慢靠近,直到最后融为一体。 再度与那人十指相扣相携而走,苍景唇角不由泛起笑容,待到那人手臂牢牢扣在自己腰间,耳边则传来那人低沉中有几分温柔的声音:“六界尚未崩塌,定会想到办法,事情还未到眼前,不要失去希望。” 苍景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应道:“……恩。” 两人在涤神池前解开心结之后,因白衣人功体还未完全复原,苍景本想陪着他先回神界,却被那人拉着走到了九重天阙前。 苍景自出生之后,因化形时本体碎裂,就有些先天不足,关于紧邻着神界的仙界,也不过是从他人嘴里听过,自己则从来没有见过,此刻见到那高耸入云,层层叠叠的仙府,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唇角笑容深深感叹道。 “我以前,从未看过仙界的景色。” 白衣人立在他身边,目光温柔,定定望了他一眼:“可符你心中之想?” 苍景稍稍仰起头来,牢牢握紧他的手指,目光中尽是柔软笑意,轻声答道:“有一些不一样……但我看还是有些意思的,不过登仙之前,你已陪我看过许多人间景色,这个时候再看也不觉惊奇了。” “阿景。” ‘‘串、?”白衣人望着他自初见后,再无改变的清秀容颜,幽紫色的眸子越来越深,他恢复记忆后回想以往诸事,心中对一件事已然有所猜测,却一直不能肯定,此刻他们两人心结完全解开,就算询问此事倒也无妨了: “你从始至终一直记得前世之事,所以当初才会先一步,在林阁瑾之前找到我,是不是?” 苍景含笑点了点头,他就知晓那人恢复前世记忆后,定然会察觉到有些异常,目光却愈发的柔软:“还是被你猜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定要赶在小瑾之前找到你,自己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补偿于你,还是不愿你被小瑾夺走……” 白衣人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怔愣,目光凝滞一瞬:“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的是小瑾?” “难道不是么?” 苍景一提起这件事,虽然知晓那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心中有些泛酸,禁不住垂下头不看他:“前世你…你一直跟小瑾关系很好,跟我却只是点头之交…小瑾死后,你都不愿意再见我……” 白衣人幽紫的眸子定定望着他,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然后你就以为,我喜欢的是她,所以在她死后,你也不敢来见我?” “难道……不对么?”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似苍景,而并非是林阁景……”白衣人抬手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细碎的吻自他发上渐渐下落,最后印在了他微弯的唇角上,沉声低喃道,“你分明很聪明,怎么呆笨起来,这样固执?” 他怀中的人闻言,顿时明白了什么,立时直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你是说……那时候前世……你喜欢的人,是我?” 白衣人看着他惊讶的模样,唇角却一点点浮起笑容,抬手抚过他垂下的深紫长发:“若不是你,又是谁呢……在我通过小瑾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爱上了别人么?” 回忆起两人在凡界的前世之事,白衣人的目光略微有些恍惚,幽紫色的瞳孔之中闪过怀恋,语声愈发低沉温柔:“我是见不得你伤心难过的,你既然没有爱上我,我怎么会去破坏你的幸福,但是想要离开你身边,我却也不舍得——”伏在他肩上的人低低笑了,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当初你是因为舍不得我,所以呆在了小瑾身边?” “小瑾的事情发生后,我不愿靠近你,只因我不愿相信,你会那样狠心……那时我无法平复心绪,也不知该用怎样的面目对待你。” 白衣人一边收紧自己搂着那人的手臂,一边回想着那人前世死后,自己打开禁制瞧见那人尸骨之时,心中疼痛欲裂恨不得杀尽所有害他的人,但就在他开始追杀那些或痛哭流涕,或后悔万分或百般狰狞之时,他却又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痛苦。 “可后来当我发现因我的疏远,他们以为你再无人护着,结果在我闭关之时,你被他们害的只剩下一具尸骨……我又怎么会饶过他们?” 那是他不愿伤害分毫的心爱之人,却被人害的只剩下一副尸骨,他心中的憎恨和怨愤不能控制,脑海之中不愿再去多想什么,等到一个一个的杀了那些仇人之后,却又觉得此生再无眷恋之事,索性不如神魂俱灭做个了断——苍景仿佛能自他的话语之中,感受到那人心中的痛苦,胸口也禁不住酸痛起来,反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颈间低低的道:“对不起……” “已经过去,不必再想。”白衣人搂紧了他,目光稍稍抬起,自那九重天阙上,乍然一掠而过,“你我还有一事未了,你可想与我一同前去?” 苍景安静的伏在他怀中许久,闻言便低声反问道:“轩辕之事?” 白衣人念及轩辕剑之事,想起当初在梧桐树下,紫衣人的手指自凡剑中划过,最终却挑中了自己时,那张一直冰冷的面容,也微微的缓和了几分。 “他本与我一样乃是凡剑,只因你选了我而并非他,他被司法仙君温养化为灵体后,就一直想要与我相比,后来输了更是不甘,见到我成为你的道侣,更认为我不过好运而已。他心中嫉妒欲望难填,一直想要我剑断魂灭,他自己代替我在你身边,终究由仙生生入魔。” 想起在凡间发生的诸多事情,还有被逼坠入魔界生下永嘉,他心中虽有些憎恨,更多的却已然是释然,只是对于轩辕剑此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度原谅的了。 “轩辕的执念确实太深,当年我将它封在神界,想要磨去他的执念,令他看清自己眼前一切,却没想到他竟会追到凡间,还差点将你杀死——事到如今,我绝不会再原谅他,不如毁掉他的仙体,让他再度坠入凡间,经受千世万世红尘,永不能回仙界如何?” 白衣人与他一同腾身而起,划开仙界那七彩斑斓的界膜,一同朝着无尽星海的深处,关押轩辕剑的方向而去,声音则慢慢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 "女子。 第237章 永世盟约 看着轩辕剑被抹去神智,投入轮回的那一霎,相携而立的两人对视含笑,转身便消失在了星海中,重新回到了那通天彻地的梧桐树下,盘膝对坐双手相合静修起来,没有昼夜的天穹之下,凤凰的虚影仍然不断在梧桐树上徘徊,浓浓的神气随着功法运转而飘动,直到将梧桐树下的那两个身影完全遮蔽,这才不急不缓的重新环绕起来。 千年时间倏忽过去,白雾升腾成倒卷漩涡,将两个身影完全包裹。 直到一声响彻六界的钟声,乍然咚的一声完全敲响,将雾中两人自静修中唤醒。 白雾缓缓升腾而起,一点点飞散开来,露出其中两道身影,深紫发丝飘落而下,随着微风扬起,隐含着天地规则的声音,不断在其间震荡回响。 “是醒神钟……大兄在叫我们了。” 身着白衣之人立在他身后不远,并未如他一般凝视着天际,而是将目光一点一点的,落在了那张清秀的面容上,目光执着笃定中又带着沉默。 “这一日,终是到了。” 两人抬步朝着天穹一步迈出,终究落定在了正盛放七彩光芒,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摇欲坠,神仙妖魔鬼人六界气息乍然紊乱,化为一一道道晦暗的光点围绕,那裂缝越来越深却勉强伫立的天柱外,那里不光有着一道正龟裂的天柱,还有其他的三根天柱默然挺立。 苍岫背对着他们两人,抬手指向了那不远处,正隐约露出形状,与两张面容的两根天柱,沉声说道。“六界轮转,是非成败,便在今日——大兄和苍华在千年之前,已经以己身先入天柱中,勉力支撑着了。” “三位兄长对我付出的,都太多了。” 身着紫衣之人上前一步,任由紊乱的灵气扬起自己发梢,清丽的面容沉静中没有惧怕。 “剩下的,就让我和永渊来罢。” “小弟,最后嘱咐你一句。” 眼看着他要朝着那不断碎裂,摇摇欲坠的天柱走去,苍岫终于摘下脑后白纱,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斩钉截铁的低声说道。 “你本是那碎裂的天柱柱灵,倘若以你的能力无法弥补,那么最后的一个办法,就是牺牲你的神体和元灵,如若那样还止不住天柱断裂,我就会接着替你弥补那根天柱,直到我们兄弟全然元灵破碎为止,六界都不会再度崩塌的。” “我知道。” 握紧身侧正凝视着自己的白衣人手指,苍景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微笑,抬袖对着其他的三根天柱一礼,沉声说道:“多谢兄长们相助了,苍景……就此拜别各位兄长,倘若牺牲我元灵之后,能够止住六界崩塌,请几位兄长照顾我唯一孩儿。”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回转身体,朝着天柱而去。 在他一步跨入那断裂天柱时,本来紧握着他手指的人,也跟着一步迈进立在他身边,看着他低身在天柱内坐下,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决然。 “别怕。”身着白衣的人同样端坐下来,手指触到那人温软肌肤,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便这六界覆灭。” 他定定注视着他,抬手握住他的手,唇角含着一丝笑容:“我知道。” 不周山上伫立的四根天柱,骤然在同一时间放出光芒,同时照亮了整个六界,与此同时仙界震荡起来,七彩的光芒一层层落下,天摇地动之中的不周山,泥土被天柱压得簌簌而下,六界的气息自泥土中透出,化作一条纯黑的光带将天柱绑缚,不自觉一点点涌入断裂之处,直到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出现,乍然融入了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中,方才让那裂缝一点点开始缓和,纯黑的颜色与七彩交替轮转,遮蔽了不周山外所有的窥视。 自不周山天柱剧烈震荡,导致六界灵气暴动摇晃,一千年后又逐渐减缓之后,仙界九重天阙又恢复以往,不停的有仙灵之气环绕,乘风的仙人倏忽而过的情形,直到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九重天阙又多出许多登仙之人,不周山之事方才渐渐被平歇,转而被仙界的诸事代替。 仙界一个昼夜便是人界一年,这一日白雾翻涌天色刚刚露明,就有许多仙人的身形走动,一些在仙界有些名气的大仙,以及许多不知名的小仙,不知为何统统朝着第六天阙而去,其中一个仙人刚自闭关中出来,一见这情形顿时神色一变,随意扯了一位小仙问道。 “仙友!你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啊?” 那小仙被他拽住,闻言却是惊愕,下意识回道:“今日第六天阙,天玄剑君突破仙君大典,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前去啊!” 仙人听了这话,更是不解其意:“天玄剑君?此仙是谁?我怎么记得在闭关之前,还尚未有这仙君的名号啊!” 路过的另一个小仙听了,稍稍停下脚步嗤笑一声。 “那你肯定是闭关的时间太长了!你可知道那天玄剑君啊,听说在凡间啊乃是个剑修,更是上古剑族的唯一传人,升上仙界没有多久被仙界蝶族之王看中,将自己和凤皇的小儿子轮回蝶千寻许给了他,听说那千寻皇子不仅身有神力,原来还曾做过一位上神的灵宠呢!” 神界的上神千年难见,能够做的了上神灵宠,必然有着不得了的本事,那仙人闻言更是惊诧了: “做过一位上神的灵宠?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来头……” “谁说不是呢,而且当初天玄剑君登仙后,九重天上的天帝亲自来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跟脚,反正仙界可是谁都不敢得罪他,后来他天赋奇高很快修炼成剑君,这不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那仙友,我们几人不如结伴前去?” “好,结伴就结伴!” “一同走丨”这几个仙人一番谈论之后,终于纷纷消失在洞府前,一起朝着上方第六天阙而去,两道身影才蓦然自半空落下,其中一道身影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道。 “原来过了几千年之久,连嘉儿都成了仙界剑君么?” 另一道身影闻言,不曾迟疑便道:“想去看看?” “那是自然。” 第六天阙之上,银白的剑光在天穹飞舞,在众仙惊讶又惧怕的目光中,瞬间凝固在半空中成一道平台,平台之上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一位着淡金长袍神色淡漠,雪白长发坠地眉间金印发亮,俊美面容之上没有表情,乌黑眸底映出万千仙人。 在他身后半步之处有一道幽紫身影,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岁,面容却十分美丽雌雄莫辩的少年,此时正唇角弯弯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似下一刻整个人都会扑上去一样,却因为现下盛大的场景忍耐住了。 “恭贺天玄剑君突破尊位!” “恭贺天玄剑君!” 银白剑光在半空之中巍然伫立,那淡金色的身影挥袖一过,身旁凭空展开遮天蔽日剑域,下一刻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过头来看向虚空之中某处,凝视着那个地方半天之后,唇角突然出现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待到盛大的恭贺大典完毕,天玄剑君永嘉入主第六天阙副宫,刚拉着自己身边的道侣入殿内,抬眼便瞧见不远处正相携而立的两人背影,面上先是一怔随即充斥了喜色。 “父亲,爹爹!” “嘉儿。”苍景看着他朝着自己扑过来,任由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将自己抱住,目光之中有着些许感慨之色,手指轻柔的拂过他额上的发丝,“多年过去,你都这样大了。” 几千年过去已成天君的青年,闻言立时直起身来后退一步,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容色未改,仿佛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父亲,禁不住关心问道:“爹爹,苍岫伯父还有苍华伯父都说,因为天柱断裂之痕还要弥补,您与父亲沉睡在天柱里……您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便在前几日的时候,与你父亲一起醒来的。” 已然先去探望了几位兄长,又自兄长那里得知了儿子消息,这才急匆匆赶来见儿子的苍景,闻言唇角笑容愈发温和柔软,抓着新晋的剑君上下打量了许久,终于将自己的目光自儿子身上转开,落在了他身后见到自己明显很是局促的千寻身上。 “醒来之后,便听闻你突破剑君的消息,又知道你终于得偿所愿,娶了蝶帝和凤皇的小儿子,你的心上人爹爹的灵宠千寻,便立刻前来为你贺喜了。” 千寻乃是当初从仙界缝隙中落入凡间,不小心被一只幻蝶当成自己的卵,却又被转世的自己收为灵宠,其实身份乃是轮回蝶族蝶帝和凤凰之主凤皇幺子,两族中人都将这个小皇子看的很重,结果却直到千年之后小皇子成年,回族的第一刻便告知自己的两位父亲,自己不光在凡界走了一圈成了上神灵宠,而且还与上神之子私定终身。 听了这话之后蝶帝和凤皇未表示什么,小皇子的几位哥哥却直接大怒,因此在永嘉顺利飞升成仙之后,为了顺利的与心上人结为双修道侣,可是费了非同一般的力气接受考验,这才能与千寻有情人终成眷属。 千寻与永嘉成道侣已然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本来不应该再对此事有什么羞涩之情,可这是和心爱的人结为道侣之后,再见苍景和太阿的第一次,千寻的脸色还是涨得通红,张了张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主人……” 苍景看他羞惭,眼底都是笑意:“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主人?” 千寻的脸更红了,但好歹镇定些,努力的开口道:“爹爹……父亲。” “乖孩子。”苍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直不发一语却目光柔和,神色淡然看着他们的白衣人,又接着开口续道,“不能喝上你们双修大典的喜酒,便在今日你的天君殿中补上,如何?” 永嘉听说他们要留下,面上顿时涌起喜色,目光温和看了一眼道侣,沉声应道:“孩儿遵命!” 在第六天阙呆了足有百年之久,两人方才在永嘉和千寻的目光下离开,复又划开界膜走进了星海深处,苍景与那人十指相扣在虚空中走过,这几千年来他一直和这人在天柱中沉睡,许多的故人在他们醒来之后,早已统统换了身份和位置,他们总要一一去看看才好。 “我当初下界为万象挡劫,天柱碎裂这一劫刚过,他不肯见我跑人界去了,难道我还要去人界找么?还有现下小瑾还在魔界里当着魔后,共工和祝融也已经归位了,前几年听说刚诞下长琴,我也有些想要去看看……” 白衣人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低头轻轻印上一吻:“有何不可?” 苍景听他答应了,也含笑凑过去,一口晈在他唇角上,目光温柔如风:“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看呢?” 白衣人在虚空中停下了脚步,一把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幽紫色眸子转动之中,蓦然定在了其中一处,搂紧了怀中人从上跃下,被他搂在怀中的人眼前一花,下一刻看清了一切之后,乌黑的眸子顿时睁大了。 “便从这里罢。” “这里是……” 白衣人稍稍放开了搂着他的手臂,转而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目光之中浮现着外间的灯火辉煌,仿佛满天星子都乍然落在他眼底,衬着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当真是一眼望去夺人心魄:“元黎宗外,鹿城。” 苍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这样一片热闹的人间景象,看着屋檐下点着的红灯笼,还有风中传来的点心香气,混杂着桂花的馥郁芬芳,少年孩童的吵嚷声自己身畔掠过,让他不自觉的更加恍惚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喃喃着道:“今日……又是一年的中秋了。” 白衣人看着他瞧见人间这副景象,眼底翻涌着许多细碎的光芒,一向冷峻的面容上唇角微勾,突然抬起手掌看着指尖白光闪烁,在身畔的爱人有些怔怔的注视中,一盏紫色的河灯便凑到了他面前。 “这河灯……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年你将这只河灯留下,偶然被我找到收起。”看着那人将河灯接了过去,白衣人抬手一抹握住了沾满墨的毛笔,递到了正含笑捧着河灯的那人手上,语调更多了几分温柔,“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送还给你。” 那是重生后他带着林阁瑾,回到鹿城的那一个晚上,他独自买下没有写字,却放在了那人曾经呆过,曾经最为狼狈生存的枯井下。 他希望那个人能一生安平喜乐,却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因此那个时候他一个字都没有写,只是轻轻的用指甲刮出了那人的名字,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盏河灯没有永远沉寂在枯井中,而是终究落在了最爱之人的掌心里。 念及旧事,紫衣人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含笑在那空白的紫色河灯上,写上了太阿两个小字,又将笔交给了身畔的人,目光被灯火映亮,漂亮的难以言喻:“我们一起写,好不好?” 待到那写了几行的河灯终于被推入水中,立在桥上相拥交颈而吻的两个人,被绵绵密密的灯火与月光,映亮了温柔缠绵合二为一的身影。 自此,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六界之中,轮回之外。 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背离。 那飘荡在水中的紫色河灯,正映着几行小小的墨字,晃悠着隐约被灯火照亮,随即又被一阵清风吹过,和着温柔的水波推向了远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238章 后记 嘛,又到了一年后记时,这是我完结的第……多少本来着? 懒得去数了,那么我们来说一说文吧,其实说起再世仙妻这篇文,它的起源在于我看了一个虐梗,这个梗的大致意思就是,有一个男孩一直以为自己暗恋的人,喜欢的其实是自己的妹妹,因此忧郁伤心之下他要挂掉的前一秒,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喜欢的是自己,于是就坑爹了,然后我就在想啊,要是其中一个重生了,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你不是在说废话么】,所以这其实才是这篇仙侠文的中心思想没有之一 1 「其实我觉得这篇文大概是我所有的文章里,写的最艰辛刻苦的了,因为这一年的年底我考研了,大家都知道的考研不如狗,在别人不如狗的时候我比他们还惨,因为我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雾】,所以就算考研最后两个月没有写一个字,还是硬生生靠着存稿和考后的没命写撑了过去,然并卵,这篇文章也就有了瑕疵,最后只是把主线全部写完了,那些副CP啊还有小剧本啊都放弃了只能一笔带过,还有就是这本书大概是最超乎我意料的,就是那些不听我话的副CP,他们总是不管我直接搅到了一起【无奈】,最后两位主角终于梦幻般【什么鬼】的在一起了,大圆满的我很高兴,所以就这样结束啦。 其实这个故事可以概括成:一位上神的剑暗恋上神,结果终于成功将上神泡到手的故事【最终迈上那至高尊位,却被最爱之人背叛——爱他的,替他而死。 他爱的,想让他死。 重来一世,不管是害他的,恨他的,怨他的——都要尝一尝那前世苦果! 都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生,他会握住该握的那只手,爱上该爱的那个人。 第239章 番外壹 无垠无限的光暗交汇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踏出步子,白皙漂亮的小脸之上,一双乌眸仿佛蕴着七彩光芒,黑发自小小的肩膀上坠落,仿佛要掩住他的全身一样。 穿着一身白衣,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正一步步的,朝着黑暗走去。 那黑暗之中,正影影绰绰的亮起,一道若隐若无的光芒。 孩童仿佛被那道光芒吸引,不自觉朝着黑暗走去,不到片刻就沉入那黑暗中,只留下纯白的衣角,在光芒之中一点点拖拽,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着一身淡金色长衫,眉宇之间一抹金印,面容俊美的天玄剑君,此时正立在一处山峦前,目光凝重的望着天穹上,那光暗不断交织的情形,神色愈发冷若冰雪,不自觉握紧了靠在身边,穿着一身嫩绿色小衫,眨巴着一双幽紫双眼,五六岁女孩的小肩膀,引来小女孩的低呼声。 “大哥,痛……” “对不起,大哥用力重了。”听到耳边传来痛呼声,永嘉忙低下身来,松了手指看向女孩,指尖窜起淡金仙力,极轻自女孩肩上拂过,待到女孩皱起的眉毛松开,用一双水汪汪的紫眸看着他,永嘉方才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轻声问道,“还痛么?” 小女孩看着面前的男子,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事了,又小鸟依人的钻进他怀里,小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口中软软的唤道。 “大哥……” 永嘉听到这一声唤,不由极轻叹息一声,抬手抚了抚怀中的脑袋,小心将她抱了起来。 “惜怜乖。” 他的话音还未曾完全落下,耳边就蓦然响起铜铃之声,一道浓紫色身影半空而现,露出绝美的面容和背后虚幻双翼,待到瞧见不远处身着浅金衣衫,正用略柔和的眸光注视着自己的人,来者不由松了口气快步上前,薄唇微勾轻声问道。 “这般着急的唤我,出了什么事?” 永嘉见到道侣终于来了,面上终于泛起一丝苦意,下意识低声喃喃道:“来了便好。” 话音未落,千寻已然瞧见他怀中的女孩,顿时眸子一怔,抬手拨开女孩颊边乌发,仔细看去之后将人认了出来:“惜怜?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瞧见熟悉的面容,立时露出娇憨的笑容,松开了永嘉的脖颈,朝着千寻张开了双臂:“千寻哥哥,抱。” 千寻知晓这女孩的身份,闻言眉眼舒缓下来,小心的自永嘉怀中,将小女孩抱在自己怀里,含笑轻声应道:“好,哥哥抱抱惜怜。” 此时在他怀中,这个五六岁的女孩,小名惜怜,大名苍惜。 乃是苍景上神于仙界之中,诞出的龙凤双胎其中之一,也是永嘉的亲生妹妹。 待到将孩子抱紧了,千寻下意识四处瞧了瞧,寻找原本自己主人的身影,遍寻无果后看向道侣,口中轻声问道:“怎么不见……不见两位父亲?” 一想到这件事永嘉叹息一声,看了一眼他怀中女孩,闭了闭眼睛之后低声回道:“爹爹和父亲闭关去了,仍是不周山那边的事,说是这次闭关要长一些,不能让天柱再出问题,就将惜怜和天骄都托付给我了。” “原来如此……” 千寻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女孩,片刻之后觉出不对劲来,顿时睁大了眼睛低声问道。 “但是怎么只见惜怜……天骄呢?” 苍惜的同胞兄长永天骄,两人本应该在一起才是,怎么如今一个在,另外一个却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从今天起,会开始连载番外喽,望喜欢_(: 3 第240章 番外贰 眼看千寻也发现事情不对,永嘉知晓自己也不能隐瞒,闻言神色再度冷了下来,回身朝着山峦上的光暗漩涡,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自指间放出淡金色的仙灵剑气。 “说来话长,本来我不想带他们出来……可爹爹临走时交代我,说神界结界之中仙灵气薄,天骄和惜怜幼小又非神体,让我时不时带着他们下界,百年内我一直带着他们,在仙界和魔界的交界处待着,让他们运转功法锤炼神体。” 千寻闻言点了点头,想起这一次自己成茧,那人本来守在自己身边,结果自己出来的时候,却得知那人已离开百年,他们自成婚之后一直形影不离,他心中还奇怪到底人去哪里,结果就接到了永嘉的传信,让他立刻前往仙魔两界的交界处,他这才迅速赶到此处接应道侣。 却没有想到到了此地,瞧见的不止是道侣,还有年纪幼小,本应在苍景身边的苍惜,千寻禁不住抿了抿唇,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咕哝道:“怪不得你最近我破茧之后,总是不见你踪影… ...»永嘉一直盯着那漩涡,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柔色,倒是缓缓转过身来:“千寻?” 看着那人乌黑的眸子,正正的望着自己的时候,千寻的面孔顿时红了起来,就算是已经成年的轮回蝶,已然是抵抗不得向来冰冷,不苟言笑的天玄剑君开口,他忙偏过头去看怀中苍惜,却迎上了那双紫眸好奇的眼光,脸不自觉就更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的呐呐道。 “没什么……你还没说天骄他……” “便是这件事。”永嘉看着他耳朵都红了,垂下眸子不再说别的,片刻后神色复又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此待了许久,给惜怜和天骄种了剑气,让他们能四处去走走,现下惜怜回来许久,天骄却不知去了哪里,且他身上我下的剑气,也已然消失不见。” 千寻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 天玄剑君的剑气,再往上一步就是仙帝,若仙帝超脱之后,便能和永嘉的父亲,太阿神剑一较长短,仙界内打得过天玄剑君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想必魔界那边应也一样,再说一个小孩子而已,就算身上有着仙灵之气,有魔界大能要抓他过去,那道剑气也应该是爆开,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消失。 “仙界都已经找过了么?” “曰,,疋。 眼看着千寻不必再问,就明白自己话中之意,永嘉眸色更深几分,他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能够悄无声息消去他剑气的,至今为止他见过的,也就只有他的两位父亲,还有那几位同为上神的伯父。 想到这一点,他猜测到之后的情形,大抵是十分凶险,不敢带着苍惜再走,因此就唤了道侣来此,想要让他来照顾苍惜,自己一个人前去探一探。 既然知晓此行凶险,为了不让那人跟去,永嘉面上十分平静,一点端倪都没露出,甚至再度开口时,还看了一眼千寻怀中,正眨巴眼睛望着自己的苍惜,这才缓缓道:“再往前就是魔界,惜怜乃是灵木之体,成年之前不能久待魔界,我寻找天骄不知何时可回,不敢轻易带她入内,便唤你来带着她回剑宫。” “天骄失踪乃是大事,我看着怜惜就好,你快些去找他吧。”千寻果真丝毫没有发现,永嘉有什么异常之处,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女孩,正准备目送着永嘉离开时,却想到了什么问了—句,“对了,我听说天骄……乃是无属性灵根?” “不错,父亲当初曾说,惜怜是灵木之体,容易被草木觊觎,但天生惹人亲近,不会多出危险。”永嘉听到他的话,脚步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回道,“但天骄之体为虚无,又可称为混沌,因生而为万物之主,未曾长大之前,会受万物觊觎——”千寻听他说这些话,听得似懂非懂的,倒是没有发现,听了他这几句话后,永嘉的眸光变了又变。 “如此的话,岂不很是危险?” 听到耳边响起的话,永嘉不再思索,神色温和些许嘱咐道:“你先去找,我带着惜怜回去,不必再找什么别人就去伯父那里,看看几位伯父哪一位在,让伯父帮我找天骄。” 眼看着千寻忙不迭点头,永嘉不自觉抬步上前,低身在他眉心上吻了一下。 “别担心,没事的。” 千寻没想到怀中抱着苍惜,永嘉还敢这样动作,顿时面颊烧火一样的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反倒是他怀中的苍惜十分镇定,任由永嘉抬手抚着发丝,还用那双幽紫色眸子盯着自家大哥,睫毛扑闪扑闪的不知在想什么。 “惜怜,你跟着千寻哥哥回去,一会大哥就将你二哥带回来,好不好?” 穿着嫩绿小衫的女孩听到,马上点头应和道:“大哥要快点回来……” “好。”永嘉见她娇憨可爱的模样,眸光不自觉落在千寻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什么,那眸光让千寻觉得脸上发热,背后却不自觉有点发凉,还好那眼光只是一瞬,下一刻就极快的挪了开来,温和的转到了苍惜脸上,“大哥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听千寻哥哥的话。” 小女孩抬手挽住千寻的脖子,重重的对永嘉点了点头:“……恩。” 就在永嘉准备前往魔界,身影即将在女孩视线中,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小女孩突然眨了眨眸子,扬声喊道:“大哥!” 眼看着听到自己声音,立刻回过头来的兄长,女孩抬手指向了天穹上,那黑白光暗交错的漩涡,断断续续的说道:“哥哥……哥哥在那个方向……” 永嘉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目光愈发深邃起来,回头看了面带担忧的道侣一眼,最终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小心一些。” “我知道。” 千寻看着他的身影,抱紧了怀中女孩,幽紫色长衫飘飞,虚幻翅膀展了开来。 “惜怜,我们回去。” 光暗交错的道路看不见尽头,穿着一身雪色衣衫的男孩,正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边小步朝前走着,直到瞧见不远处仿佛有一个少年,面容冷峻苍白正盘膝而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什么。 终于在此处瞧见了人影,他忙瞪大了眼睛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端详他一会后,犹豫了一瞬开始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说罢这句话,他面前端坐的少年,就蓦地睁开了眼睛,令一直盯着他看的永天骄,顿时吓了一跳朝后退了退,但是少年睁开眼睛之后,也并没有抬头去看面前的男孩,只是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永天骄从小就不认生,在仙界内公开的身份,乃是天玄剑君的弟弟,又是个天生的仙人,加之他是混沌之体,对魔气和仙气都十分亲近,不论走到仙界还是魔界,亦或是只有灵气的人界,他都不会感觉到不一样。 但他是这样,不代表所有人都一样,只是他并不明白罢了。 此刻,他看不懂面前的少年身上,时不时隐现的黑白两色气流,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少年好久都不说话,忍不住再度开口问了一句。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谁知不等他话音落下,面前的少年蓦然抬眸,目光直直的看向他问道。 “你又是谁?” “我叫永天骄。”一听他开口问自己了,永天骄连忙挺直腰板,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我是天玄剑君的弟弟……我没有在仙界见过你,你是谁?” 永天骄年纪尚小,苍景害怕他知晓两位父亲的身份,以后要是到永嘉那里待着,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将永嘉的身世抖出来了,本来就因为寂寞无聊的众仙,更是没事要说个八卦论短长,要是万一捅到了天帝那里去,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何况四兄弟在仙界之内,都各有隐藏的身份,万一光因为永嘉被识破,未免也太过憋屈了些。 “仙界?”少年听了他的话,神色霎时更凝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认出他身边闪烁着,的确是纯正的仙灵之气,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恶感,只讶异的开口问道,“这里是魔界,不是仙界。你一个仙人之子,跑入仙魔交界处做什么?” 永天骄年纪小,不知道永嘉带着他和妹妹来,要吸收这些魔气是为了什么,闻言老老实实的摇头,目光很是有些无辜:“是我哥哥带我来的,还有我妹妹,都一起来了。” 少年闻听他竟是被兄长带来的,立刻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哥哥真是胡闹,仙人之体若沾染魔气,之后除非进了涤神池,否则就再也难以修炼——难道他不知道么?” “那你呢?”永天骄虽然并不明白,永嘉带着自己来是为什么,但是也知晓此事对他有好处,而并非是什么坏处,他听见眼前的少年斥责哥哥,忍不住皱了眉头反驳道,“你身上也有仙灵之气,既然仙人之体不能沾染魔气,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因为我并非纯粹的仙人之体。”少年看着面前的孩子撅起嘴巴,面容在半明半暗之中,显得愈发漂亮可爱,想到这个孩子年纪还小,虽然是仙人但应该不懂自己的话,就下意识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解释道,“我乃是仙魔之子。” 他说出来的之后,永天骄果然不明白,歪了歪头困惑问道:“仙魔之子……是什么?” 少年见他有些不依不饶,却也不想再说下去了,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还有那些不断旋转,没有规律四处活动的漩涡,面前的永天骄不知道,他可是知晓这漩涡之内,都是由仙魔两气诞生的凶兽,而他在此正是为了狩猎凶兽,以凶兽的血液来抑制自己体内,有些不受控制的仙魔平衡。 他只觉得这个仙人的孩子,年纪实在是太小,他从未去过仙界,不过在魔界待过,也不明白仙魔仇恨,只是觉得这孩子走到这里,居然避开了凶兽,当真是很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一个孩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自己现下都自顾不睱,若是要保护一个孩子,更加是不行了。 想到此处,他稍稍垂下眼帘,挥袖自永天骄身边走过,想要朝着魔界方向而去,声音也冷了许多:“不必再说什么废话了,仙魔交界之处,漩涡里都是凶兽,若是不想被撕成碎片,你还是快些离去罢!” 永天骄在此处就看见过他一个,一瞧见他要走急忙跟上,生怕自己再一次被抛下,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哥哥!” 少年没想到这孩子不肯放弃,连自己走也要追过来,下意识皱起眉回过身,准备说些什么让他放弃,可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蓦地瞧见在永天骄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朝着他而去,已然露出了獠牙准备一口咬下——“小心!” 男孩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下意识回过身来,一看见面前是血盆大口,倒是强忍着没有哭,而是骤然抬起手来,指尖仿佛一阵波动闪过,一股暗色魔气自那凶兽身上剥离,霎时就没入到了永天骄体内。 紧接着少年快步上前,指尖灰色的光芒爆闪,挥袖一刀将凶兽砍退,待到瞧见那凶兽吃痛,迅速缩回了一个漩涡里,方才低下身来查看男孩的情形,谁知他的手指触到永天骄时,却发现自己身上魔气仙力,几乎是同时一动,就被面前男孩吸到了体内,而永天骄却全然无事,仍是一副懵懵然的模样,歪着头盯着自己。 “小哥哥,怎么了?” 少年再怎么迟钝此时也猜到,这样的力量出自永天骄身上,他分明是个仙人之体,吸收了魔气居然没有事,顿时令他大惊失色的道:“你这是……你这是什么力量?连魔气都能吸收,却安然无恙?” 永天骄闻言挠了挠头,见到面前少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睁大了眼睛低声回道:“我也不知道……” 少年看见他一副懵懂模样,心中也知道他不会明白,也知晓他这样的体质,的确是魔界仙界都无碍,怪不得他的兄长会带他来此,想了半天之后看向那漩涡,突然眼睛一亮低下身来,不敢去离他太近怕被吸走力量,神色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我过来是猎杀凶兽的,但是凶兽却躲着我不敢来,估计是闻到你的新鲜血肉,又看你没有反抗的力量,这才将你引至此处,想将你吃到嘴里……既然你遇到了我,索性就当个诱饵,让我将这凶兽杀了,我不会让你出什么事的,放心罢。” 永天骄虽然活过百岁,但是沉睡的时间长,真正醒着的时间短,身形也不过是幼童模样,懂一些应该懂的事情,但更多的是不懂的事情,诱饵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懂得,闻言抿了抿唇后低声应道。 “好,小哥哥。” 在他面前的少年见他答应,顿时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先找了个地方低下身来,自袖中取出几只小旗,随即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插好,然后对着身后的永天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待到看着永天骄熟练的盘膝坐下,正巧坐在了阵法中间阵眼之上,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灰色烟气消失不见。 原地仿佛只留下了永天骄一个,他知晓自己是做诱饵的,小小的脸上没有害怕的神色,片刻之后仿佛还想起什么,手指在身前迅速结了几个手印,竟然坐在原地修炼起来,黑白两色的漩涡随着他手印变化,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朝他体内涌去。 就在他牵动那黑白两色,魔仙两气涌入体内之时,那漩涡之中突然一动,方才那只被打退了,面上还不断散出魔气的凶兽,就乍然露出了锋锐的獠牙,警惕的四顾发现没有别人,才一口朝着阵法中央牵动气息,正逼着双眸修炼的男童咬了过去。 就在凶兽露头的一瞬,一股灰色气息已不着痕迹,一点一点的攀爬上去,直到覆在了凶兽的背后,本来要咬住阵法中男童的凶兽,才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剧烈下一刻的抖了抖,本想收回自己晈男童的嘴,可下一刻男童乍然睁开眼睛,那原本乌黑的双眸剧烈变化,瞳孔竟然化为了淡金色,指尖迅速在上空划出一道符印,浮起印在凶兽的喉咙之上,顿时只听沙沙的声音作响,凶兽满是痛苦的开始跪地打滚。 少年也没有想到这样顺利,再者他准备也足够充分,就将这凶兽杀死收进储物手镯,回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男童时,却对上一双亮亮的眼睛和大大笑容。 “小哥哥,你好厉害!” 少年想到男童方才那样,瞬间用手指划出的符印,其实他原本心中没什么底,只想凭借阵法耗死凶兽,谁知道永天骄表面上看着年纪小,实际上体内的仙力魔气混合起来,及其可怖并且是凶兽克星。 也怪不得凶兽会想方设法的将他引诱来,要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童吃了——少年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边低身将阵法旗子收起,一边低声回道:“这没什么。击杀了这只凶兽,我便无事该回魔界了,虽然你能吸收魔气,但毕竟是仙人之躯——你既然当了诱饵,我自然要答谢才好,我直接送你回仙界去,如何?” “好。”永天骄的眼光一直在少年身上,仿佛不知道刚才随便那么一出手,就帮了面前少年的大忙,闻言就乖巧的点了点头,“谢谢小哥哥。” 当少年拉着男童的手,迅速走出漩涡笼罩之地,朝面前一片光芒走去时,刚入了魔界之中的天玄剑君,立时恢复对自己那一丝剑气的掌控,脚步跟着霎时停了下来,闭目感应一瞬眸中金光爆闪。 “天骄的气息……仙界?” 少年就这么拉着男童的手朝前走,将他送到了一片仙气充足的地方,刚停下步子准备说话时,一道金色的光影夹杂剑气,霎时自半空之中挥散而来,令少年一个照面就忍不住低下身,当头的可怖剑气形成光影,立时将他逼出了一口血。 “天骄!” 永天骄习惯了自家大哥的剑气,而且他身上还有剑气种子,加之他天生仙体皮糙肉厚,此时并没有觉得什么异常,一瞧见面前的少年吐血了顿时一惊,顿时手指一划画出一枚符印,没入了少年体内方才止住他气血翻涌,关切的看了少年一眼之后,面上才换了雀跃的神色,朝着那道渐渐露的淡金色身影,用力挥了挥手后叫道。 “大哥!在这里!” 话音未落,永嘉已然露出身影,一把将他扯了过去,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事,方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目光凌厉的看向少年,他眼光比永天骄何止锐利千倍,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是仙魔之体,而且血脉纯正必然是功力极高的仙人,以及魔族之内的大能之子。 这样的人出现在仙魔交界,本身就已然令人警惕的,更何况永天骄的体质,如此异常会受到许多觊觎,也包括那些闲的没事的大能们,他不得不怀疑这少年和永天骄在一起,到底用心为何——“你是谁?” “你就是他的大哥?” 眼看着永嘉在自己身前出现,那股迫人的剑压虽然收敛,但是仍可怖的让他忍不住后退,许久之后喘匀了一口气,少年才能直视着那个银发乌眸,眉间一抹金印的剑仙,压低了声音将喉间血咽下,目光澄澈的低声劝说道:“以后可要看好他,莫要让他再被那些漩涡里,会迷惑人的凶兽引去了,仙人呆在这里是很危险的。 “漩涡?” 永嘉听到了他的话后,本来还心有戒备之色,但看着男童拉着自己,时不时朝着少年看,又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绷紧的心弦也不自觉放松,待到一听少年说漩涡两字,又顺着少年指向的地方看去,他几乎是霎时变了脸色。 “天骄去了那边的渎仙地?” 渎仙地,存于仙界和魔界的裂缝,算在虚空之中不包含六界之内,是和涤神池一般的地方,只不过涤神池净化神气,对于仙人而言脱胎换骨,甚至对神人也有效,而渎仙地则是六界之中,最为肮脏污秽之地,那里最多的就是紊乱的气息,还有数不清活了多少年,究竟又有多少只的凶兽。 永嘉其实在说出自己的剑气,只有如同父亲一般的上神,才能悄无声息的抹去时,就已然猜测到永天骄,是不是不小心掉入了渎仙地,渎仙地能够遮掩仙人的仙识,除非最后他成了神体,才能毫无顾忌的用神识寻找永天骄。 况且对于仙人来说进渎仙地也要凭运气,不是所有仙人都能看见渎仙地的,他在那仙魔两气交汇处找了找,刚准备进魔界再试一试时,永天骄就被人带了出来,他立时察觉到弟弟的气息,回来果真瞧见出了渎仙地的弟弟,身上自己种下的剑气分毫不变。 少年没有看到他此时若有所思的眸光,只是垂下头来低声说道:“我不知道那里在仙界叫什么,反正那里的仙气魔气混乱,虽然他看起来好似厉害,可毕竟年纪还这么小,这一次是怡好遇到了我,仙识在里面不管用的,你肯定找不到他的,要是在那里面呆久了,最后他会迷失在凶兽聚集之地——身为他的大哥,仙君要好好看着他才行。” “你将他送回来真是辛苦了,若不是你我还找不到他。”永嘉听着少年这样说,看了一眼身边盯着少年,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小弟,心中就猜测到了什么,神色跟着和缓下来,拱手对他说道,“这一次多谢你了。” “不必谢。”少年看着面前的剑君,竟然对着自己行礼,忍不住有些慌张低下头,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就复又朝着魔界方向跑去了,“告辞。” 永天骄见到少年的身影渐远,忙自永嘉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少年的背影喊道:“小哥哥! 等一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夜。”少年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回过头来,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开口道,“黑夜的夜。”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霎时化作灰雾,朝着不远处的魔界方向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光暗相交处,永嘉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的背影,以及身边的小弟略有失落的神色,刚低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耳边就乍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清朗男声。 “不是已经找到了天骄么?看千寻那样着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永嘉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色凝重起来,回身看向正朝这边走来,一身幽紫色长衣的苍岫,压低了身体对着他恭敬行礼:“伯父您来了,是我让千寻去找您……天骄方才进入了渎仙地,还好有人将天骄送回来,不然天骄此时估计还是找不到。” 说罢这话,他蓦地抬起眼睛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应跟随在苍岫身边的千寻,不由问道:“千寻他……” 苍岫双目已然绑着布条,好似是看不见的模样,然而永嘉这一动作他却知晓,抬手稍稍挡了他的视线,含笑低声答道:“千寻本来要随我而来,但临走的时候,我算到你已找到天骄,就没有让他过来。天骄这么小进入了渎仙地,居然还安然无恙,可见本事也不算小,小弟还有你应该都能放下心来了。” 永嘉闻言思忖片刻,舒口气点了点头道:“伯父说的是,既然现下已找到了天骄,我就马上将他送回去。” “好,你去罢。” 苍岫点了点头,手指在永嘉身边,刚回来的永天骄身上,轻轻的转了一圈,谁知还没等这个圈转完,就蓦地神色微微一动。 “咦?天骄身上这个气息……你们方才见过了谁?” 永嘉本来已要离开此处,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回想起方才见过的少年,和那少年化为灰雾,一瞬间越过界膜之事,倒是也觉出几许不对来,一边回想着一边应道:“是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有些奇怪,虽说是仙魔之体有些特别,可是那样小的年纪,却好似能任意在仙魔两界,随意穿梭且不被影响,是他将天骄自渎仙地带出来的。”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渎仙地内,所有的凶兽天生带有仙魔两气,也可以看做仙魔之体,过界膜更是不再话下,那个少年除了功力有些不够外,不论哪一点都和凶兽无比相像,顿时让永嘉微微变色,低声喃喃道:“难道他是那漩涡里的凶兽,幻化成的人么?” “不对,猜错了。” 苍岫摇了摇自己手中扇子,一边朝着光暗交织的方向走去,一边压低了声音轻轻叹道。 “他是七彩木槿与魔皇之子……按理来说已然几百年过去,奇怪的就是他的身量,怎么还是如同少年一般?”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片刻,又想起永嘉身边的永天骄,想到当年这对双胎出生,正是因不周山上神力,在震荡之后凝结苍璟身上,又加之太阿剑的精气,成胎诞生而出的时候,就有些先天不足,苍景爱子心切用了神印,对永天骄和苍惜功体下了封印,让他们只要在修炼时,身量就不会改变分毫,只有完全清醒之后方才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