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唯物主义秘密档案 作者:石头羊 文案 黄历师,相传是指那些能改变四时节气节日变化,并能预知每日吉祸的方士。 待业青年萧南烛在自己发小的启发下干起了这份祖传的老本行,而现在,他想打夭夭灵。 除夕:你看什么看,不想活着过年了是吧? 初八:今日大凶,诸事不宜,怕是有…血光之灾。 清明:所以我到底是个节气还是节日?我这应该拿双份工资的是吧? 冬至:唉,冬天一到就消化的快,想吃饺子想吃馄饨想吃汤圆的呀~ 萧南烛:“…………”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南烛。除夕 ┃ 配角: ┃ 其它: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黄历师相传是指那些能改变四时变化并预知吉祸的方士,待业青年萧南烛在回到家乡的那年冬天无意中得到了自家祖传的老黄历,而很快他便发现这本黄历中住着一群就快被人忘却的神明。除夕有只年兽吉祥物,廿四廿五是俊俏少年,小年大年是亲生兄弟,惊蛰谷雨带来春意,而身为历师的萧南烛也自此开始了他奇妙的人生旅途。本文以中国传统节日节气为载体,讲述了一种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复存在的古老职业——黄历师。文中历与师历神互为合作,不仅能预知福运祸事,还由此引出了各种节日背后即将被人们忘却的风俗习惯民间故事,本文题材新颖,语言生动,将节日节气进行拟人化处理,也赋予了他们一丝人情味。 第1章 小年 在二零二七年春节即将到来的前八天,在外头当了八九年兵的萧南烛终于结束了军旅生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Y城。 Y城虽说是他的家乡,但真说起来他的家早不就在这儿来了。他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奶奶。老太太在他入伍的那年就已经去了天上,因为手头并不宽裕,老城区拆迁之后,还在军队的萧南烛也没能在本地自己供得起一套房产。如今他退伍了,部队给的转业费并不算多,除了一身力气他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办转业那会儿他的战友就曾询问过他今后的打算,而对此,萧南烛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接着便以一句走一步算一步给敷衍了过去。 Y市于他而言不过是漂泊了这么多年后的一个短暂休息的地方,而对于自己的今后的出路,如今已近而立之年的萧南烛其实自己也没怎么想好。 他的前半生都是在这座城市中度过的,在老太太去世房子拆迁前,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一个十分老式的小胡同里。胡同不大,却连着二三十几户人家,都是些在附近住了有六十年上头的老邻居。 这些邻居们之间彼此都熟识,从事的又大多是相似的营生。因为追溯起来Y城也算是个历史文化名城,所以这些老胡同里最多的就是些通晓传统民俗的老人家。或是卖古董看字画的,或是看相顺带摸骨的,或是上身跳大神的,或是针灸给人抓药的,总之放到现在,都是些快淘汰的老玩意儿了。像萧南烛的奶奶就是个给人看日子的,每逢胡同里的谁家姑娘出嫁,谁家房子上梁,总得找个时间让萧南烛他奶奶看看日子。老太太平时也不出门,就靠给人看日子赚个零花给大孙子补补营养,而就这么三代四代传下来之后,这些住在这儿一起长大的小辈们之间难免就有了交情,萧南烛这趟从部队回来,第一时间通知的就是一个和他一块长大的好哥们儿。 说起这哥们儿,其实萧南烛自己也有五六年没和他见过了。军队里面管理严格,偶有探亲假他也没能和发小见上一面。如今记忆里残存的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时候两人一起串胡同打闹时的一些情景,而再细想一下的话,就只有些关于他们居住在那个胡同时泛黄而杂乱的片段了。 于是就这样,怀着对家乡对故人的惦记,萧南烛就这么回来了。到Y城的这天,恰好是农历小年夜,迎着中国最汹涌的年末返乡潮,他带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行李从火车站独自走了出来,眼睛上都被寒气弄的一片模糊。 冬潮之中,大街小巷皆是白茫茫一片。因为临近春节,所以路人们也个个笑意盎然。车站外所见的大多是带着行李匆忙往家里赶的背影,这愈发衬得身形挺拔,此刻脸色冻得发白的瘦削男人有些格格不入,而当他皱着眉头在车站门口点了支玉溪,再将滤嘴咬在嘴边吸了一口时,他忽就听到有个大呼小叫的声音在不远处嚷嚷道, “萧南烛!萧南烛!在这儿呢!嘿!你傻站在那儿干嘛呢!” 大高个,小寸头,一身黑色对襟大夹袄透着股丧气,带着个圆墨镜的男人咧着张大嘴,远远的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怪。 原本还在发呆的萧南烛一抬眼看见这人,心里当时就是一突,在确认这人真的是在喊自己,且从五官上来看有几分眼熟后,他拎着行李几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叼着烟上下打量他一眼,接着失笑道, “诶,我说你这大过年的穿成这样,是来给我接驾的,还是来给我接丧的啊……” 这话让墨镜青年当时就是一愣,捏着手指把墨镜一摘,他眯着眼睛抿着嘴语气阴嗖嗖道, “怎么说话呢宝贝儿!这不工作服嘛!刚下了班就过来接你了,你个死没良心的还不知足啊?怎么着啊,今天哥们儿我做东,咱们先去喝一杯再聊聊这些年各自过的咋样……” 多少年没见了,这家伙的口气也没见生疏。冷心冷面惯了的萧南烛莫名地觉得心里有几分宽慰,翘起嘴角勾住他的脖子就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打扮的像个盲人的司徒张先生见状哈哈大笑,大呼小叫的被萧南烛勒着脖子往前走,心里却也挺暖和,而等两人打着车找了个本地菜馆坐下开始叙旧后,那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老朋友见面,无非是说说往事,谈谈旧情。两个人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自然言谈间也随意了几分。萧南烛在外头当兵粗糙惯了,也没和司徒张客气,直接点了几个菜一瓶酒就靠在小餐馆的椅子背上开始抽烟,而打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絮絮叨叨,问东问西的司徒张也没在意这家伙爱搭不理自己的德行,只是自顾自哈了口气,用眼镜布擦了擦圆墨镜问道, “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都是公的,怎么解决?” “那工作问题解决了吗?” “待业呗,能给安排什么。” 懒散地这般回了一句,萧南烛眯着眼睛似不在意地抖了抖手指尖上的烟灰。这趟回来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长期待业的打算,毕竟这个社会本就就业竞争压力大,人家年纪轻轻的大学生都未必找的到工作,更何况是他这种老兵痞子。闻言的司徒张咧咧嘴笑了,把那幅圆墨镜又给带回了鼻梁上,而见状的萧南烛下意识地就开口问了一句道, “问我那么多,那你自己呢?” 这话问出来之后萧南烛明显感觉到司徒张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萧南烛和司徒张无言地对视了一眼,这死墨镜只笑也不说话,萧南烛见状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了几眼,接着故意压着声音一本正经道, “喂,从刚刚我看到你开始,你就一直带着个墨镜,你不会是去偷偷割了个双眼皮吧……” “……” 那一瞬间司徒张的脸色实在是太过精彩,萧南烛闷笑了一声才故作正经地抿了抿唇。 “萧南烛,你个孙子。” 恶狠狠地咒骂一句,司徒张拧着眉头,对于萧南烛从小到大都爱逗自己这毛病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在没好气的灌了口酒后,他嘟嘟囔囔地在萧南烛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开口道, “我开了个盲人按摩院,改天带你去看看,可不是大保健那种啊你别想歪,就是正正经经的气功按摩治疗……” 其实就算是司徒张自己不说,萧南烛也能猜到这家伙如今在干的是什么行当。毕竟司徒张家的祖传手艺,说起来也算有知名度。在各种三教九流的职业中,气功师永远是被冠以骗子的称号,名声基本上和卖假药的也差不了多少了。而多少年前,他们两家还是邻居的时候,司徒张的爹妈就是专门给人做气功推拿的。 小时候萧南烛每次去找司徒张玩的时候,都能看见不少老头老太太在那儿排着队等着司徒大师发功。司徒大师就是司徒张的亲爹,据说让他发一次功就能多活十五分钟。 这种听着就像是在扯淡的话那时候显然信的人不少,不过这在当时那个老胡同也不算什么新鲜行当,所以萧南烛也从没当回事,但没想到的是司徒张这么年纪轻轻的居然跑去做这种早已被时代淘汰了的工作,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司徒张脑子机灵,没道理找不到出路,而眼见他这副探究的神情,司徒张只是笑笑,接着往他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满杯的哈啤才开口道, “怎么着啊,没想到我还能继承祖业啊?我家这祖传气功传到这代都快三百多年了,总不能就这么断了吧?况且我那盲人按摩生意好着呢,要不是今天为了接你,我还有好几十个客人在后面排着队呢……要我说你就是走的太久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咱们胡同那个跳大神的刘阿姨你还记得吗?她大姑娘二姑娘上的可都是舞蹈学院,一个学现代舞一个学名族舞,现在跳的大神都比别人容易显灵呢,还有那个占星的王大爷你记得吧?他孙子王小东,微博上著名的星座专家,赚的可比我多多了……哦,当然还有那个会鬼上身的李仙姑,胸口碎大石的郑叔叔……” “……” 嗓子眼里的酒差点都喷了出来,萧南烛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些老邻居们俨然都有了自己的好前程了,而见他这副一脸不信的样子,司徒张也没指望这家伙能听进去,只是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睛道, “现在人老爱说什么算命气功中医都是不科学的,其实什么叫不科学啊?还不就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吗?咱们讲科学,不迷信是一回事,但是这攸关民俗传承,文化延续的祖传绝学也是不能荒废啊你说是不是?说起来你家老太太当初可是出了名的黄历师呢,你就没想着继承你家这门手艺,总好过回来就这么闲着是吧……” 一听这话也是一愣,萧南烛想到自家走了有四五年的老太太,眼神中却是多了丝情绪。不过司徒张提的这个建议本身并没有什么建设性,毕竟他奶奶在世的时候就没打算把那个看黄历的本事传给他,她现在走了,自己自然也是无从学起,更不用说把这当作自己未来的出路。 这般想着,萧南烛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这一晚的酒喝到快十点才散,他们两人各带着一身酒气从小饭店出来,脚步都有些不稳。随口拒绝了司徒张通宵泡澡堂子的提议,萧南烛给了个下次再约的口头承诺就挥挥手走人,而等他带着行李回到寻常休假时才会回来的出租屋时,这间已经有一年多没住过活人的旧屋子也是在今天晚上才终于亮了起灯。 老沙发,老木几,挂在墙上的老黄历。 家里摆的东西都是老人家留下的,她过世之后萧南烛没来得及收拾掉,也没舍得收掉。如今他回来了,屋子里虽然一股难闻的霉味,却每一处都带着往日的记忆,而当有几分醉意的萧南烛迈着步走进屋子后,他先是摸着墙把灯给开了,接着去厨房烧了壶开水,又坐回了客厅。 窗户外面时不时地响着烟花声,快过年了,哪儿哪儿都是热闹。 等着开水烧好的萧南烛仰靠在老沙发上发着呆,隐约能听见楼上住户家在挪动桌椅的声音。墙上的老挂钟显示还有半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萧南烛挪开眼睛朝它边上的老黄历看了一眼,却忽然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一年多没呆过人的屋子里照理说任何东西的位置都不该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萧南烛的眼睛对上那挂在堂屋墙上的老黄历时,他却莫名其妙地发现日期赫然被翻在了今天这一页。 “2027年2月11日星期三……” 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萧南烛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离开家的时间,总觉得这挂在墙上的老黄历透着中说不出的诡异。心里的疑惑促使他站起身走到了墙边,而等他仔细对上那一页老黄历时,萧南烛竟发现除了密密麻麻的凶吉生肖每日运势等字样外,这黄历正中间还画着个身着锦绣大红夹袄,眉心点痣的鲤鱼童子。 “三合虎狗,九星四缘,黄道吉日,诸事可行……因而谓之小……年?” 自言自语地将黄历下的那行楷体小字读了出来,满腹疑惑的萧南烛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这种没由来的预感让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而在下一秒,他眼看着那原本一动不动呆在黄历上的鲤鱼童子忽然就睁开眼睛,先是甩了他一脸带着腥味的水渍,接着瞪着眼睛气鼓鼓冲他嚷嚷道, “老子今天还有半小时下班!!哪个脑子有病的找我!是不是想死啊!!啊!!啊!!!(╯‵□′)╯︵┻━┻” 萧南烛:“…………” 第2章 小年 挂在墙上的黄历忽然开口说人话了,这要是给一般人听见了,估计当时就得吓晕过去。可是这萧南烛从小就不怕这些东西,此刻虽然被吓了一跳,却也不至于表现的太过夸张。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在确认刚刚真是那年历上的鲤鱼童子在冲自己说话,他这才匪夷所思地张张嘴道, “啊,现在的年历都有语音通话功能了啊……” “……” 年历上的小年本来就在生闷气,一听萧南烛这么说,立刻老不高兴地鼓起了脸。他原本还以为今年又可以和往年一样一觉睡过去,什么事都用不着忙活。谁知道临到十二点下班了,居然就被这个叫萧南烛的家伙给这么搅和了。像他们这种一年就工作一天的历神原本就因为工作强度不高被养的个个娇气的要命,临近年尾的几位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懒惰。这其中就以这位主掌着小年夜这一天的小年为代表。 本来嘛,过年不就是要红包,团圆饭,暖被窝嘛,明明前几天腊八,立春他们都可以这么简简单单的混过去,怎么轮到自己自己就这么倒霉呢…… 一想到这儿,本该喜气洋洋的小胖脸都皱了起来,小年挺想让自己怀里的宝贝红鲤鱼再甩这家伙一脸池塘水的,可是看着萧南烛这个子挺高,块头挺大的样子,他又有点不敢随便调皮,而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萧南烛本来还有几分醉意,此时却是清醒了一半,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摸摸这老太太留下的老黄历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在下一秒,一个画得活灵活现的大胖小子抱着条大红鲤鱼,光着屁股就伴着道刺目的金光从年历上爬了下来。 “诶诶!你有什么事快点说啊!别墨迹!我可就只有二十几分钟了啊!怎么着?问吉祸问运势问生肖还是周公解梦啊……” 长相和金童似好看的小胖子一落地就开始试图和萧南烛搭话,那系着红肚兜,抱着红鲤鱼的样子看着还怪喜庆可爱的。偏偏眼看着黄历说人话,如今又亲眼看见年历变活人的萧南烛此时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了,而这鲤鱼童子似乎也习惯了人类初见自己时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只是自顾自的摸了摸双下巴小声嘀咕道, “算了算了,把我叫出来一趟也不能白来,我来给你随便算点什么好了,毕竟是工作日也不能随便敷衍过去……我看看啊,今天你不宜沐浴,不宜生火……” 小胖子嘀嘀咕咕的声音让萧南烛回过神来,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急切地想确定一下现在自己所见的是不是他喝大了才看见的幻觉。毕竟前二十几年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科学的,是不该发生的,而就在他下一秒,他的鼻子边上却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太妙的味道。 “这什么味啊……铁板鱿鱼吗……” 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平时脑子挺灵泛的萧南烛此时的脑子就和生锈了似的,说完还转过头看了身旁的鲤鱼童子一眼,而同样也在吸着鼻子闻味道的小年先是跟着他一起想了一会儿,接着忽然变了脸色道, “啊啊啊!!鱿鱼你个头啊!!都叫你不要生火啊!!着火啦!!着火啦!!!” 大呼小叫的小年吓得把怀里的红鲤鱼都扔了,拽着萧南烛的裤脚就赶紧往厨房跑,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还烧了壶开水的萧南烛当下也回过神来,跟着那鲤鱼童子就一起跑进了厨房。 这冲进去一看,他才发现暖壶的水都快烧干了,煤气灶上的火都起来了,整个厨房充斥一股刺鼻的浓烟味,地上都起了一大片火苗。见状的萧南烛赶紧掩着口鼻把旁边的窗帘一扯直接就把那窜起来的火苗给扑了,火星溅到他身上他也给赶紧挥开了,而紧随其后的小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个脸盆,接了一大盆水摇摇晃晃地就把地上的一大簇火苗给浇熄了。 “呼……呼……好险啊……累死我了……” 用手背抹了抹额头,小年帮着萧南烛灭了场火,白胖的脸上都被烟熏花了。他平日都一直呆在黄历里,一年也才工作一天,所以这体力也可想而知。心有余悸的萧南烛见状也同样松了口气,只是在转过头看向那烧毁了一半的厨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刚刚如果不是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小胖子,他或许就那么在客厅里干脆睡过去了。他也不曾想到厨房里的液化气居然会因为长久没有住人就老化成这样,而只要喝了不少酒的自己在这样一场大火中昏昏睡过去,那这没有几天就要过去2027年……自己就真的是活到头了。 这般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此时已经完全酒醒了的萧南烛也不想去深究这从年历上跑下来的小胖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毕竟这小子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刚刚帮了场忙的小年自然也没想到萧南烛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存在,还在那儿用小手擦着自己脏兮兮的脸,而就下一秒,他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瞪眼睛,噔噔噔就光着脚跑回了客厅。 “诶诶诶,你跑什么跑啊!光着脚你冷不冷啊……” 跟着这小胖子就赶紧往外跑,萧南烛觉得自己就和忽然当了爹似的,看着这大胖小子到处乱跑还有几分担心,可是等他追着这死孩子出来,想给他随便找双棉拖鞋先穿上时,他却看见这小兔崽子正蹲在沙发的旁边,死死盯着那条横躺在地板上已经翻了白眼的红鲤鱼,眼睛里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萧南烛:“……” * “小红……小红……小红死掉了……啊呜呜……” 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刚刚急着帮萧南烛救火,这笨孩子丢了自己的宝贝鲤鱼就往厨房跑,却忘了鱼离了水根本活不了多久,而等他再想起来自己那条可怜的红鲤鱼还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干踹气时,这条原本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红鲤鱼已经凄凄惨惨的翘了辫子。 用手捂着眼睛呜呜的哭,小年丢了自己的宝贝红鲤鱼,哭的自然是十分伤心。给他端了张小板凳让他坐好,又给他找了双大棉拖鞋,萧南烛看着这小胖子哭的都快打嗝了,好半响挺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蛋道, “行了啊,行了啊,别哭了,等天亮叔叔我再给你买一条好不好?喜欢鲤鱼就买鲤鱼,喜欢草鱼就买草鱼,喜欢甲鱼就买甲鱼……” 语气就头和吃小孩的大灰狼一样,这一晚上被折腾的快出神经病的萧南烛也没来得及收拾乱七八糟的厨房,就坐下来开始劝导痛失爱鱼的小年。这要是放在平时,他估计早就不耐烦地直接动手打小孩了,可是这大过年的,这小胖子又拼命救了自己,所以萧南烛也难得收敛起脾气当起了知心叔叔,而这小年原本就哭的眼睛通红,一听见萧南烛的浑话当下就哭的愈发伤心起来。 “等什么天亮啊呜呜……都来不及了……都怪你……都怪你呜呜……我的小红……呜呜……” “诶,怎么就怪我了啊,小红他明显是命不好啊……” “就怪你!!就怪你!!呜呜!” “行行行……怪我怪我……” 小孩子一旦哭起来就是越哄越哭的凶,被他哭的头都大了的萧南烛就差没跪下来喊爹,可最终也没能让这胖小子破涕为笑起来。他心里还在思索着能不能让这位小祖宗给自己解释解释为什么他能预知火灾的事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可是小年光顾着哭摆明了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流。萧南烛一看也没辙了,想着要不就先把这神神秘秘的胖小子扣在自己这儿,看看能不能以后套出点什么,反正他一个小孩也跑不了,而这般想着,他直接站起身冲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年道, “家里没什么吃的,还有点芝麻糊,给你冲了吃好吗?” 小年只是哭也不理他,萧南烛叼了只烟没点着径直就准备去给小祖宗冲芝麻糊去了,进厨房前他看了眼挂钟,上面的指针显示还有一分钟就要过零点了。萧南烛也没在意,进了厨房就重新烧了壶水,这次他是等在电磁炉边上的,所以时间也用的稍微久些,可是等他忙活了有十分钟出来后,原本还表情懒散的萧南烛却惊讶地发现外面的沙发边上已经没人了。 小胖子没了,红鲤鱼也没了。 刚刚他没有听见任何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大半夜的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跑出去…… 心里陡然就凉了一半,萧南烛把手里的小瓷碗一放就赶紧跑到了那挂在墙上的老黄历边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东西的驱使,总之今晚这一切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莫名其妙,而偏偏就在萧南烛跑到那老黄历边朝上面看了一眼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上面描绘的喜庆可爱,此时正用光屁股对着自己的鲤鱼童子和他怀里的……死鱼。 萧南烛:“…………” 第3章 廿四 第二天早上萧南烛睡过了头,鉴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有够离奇,所以回到家乡的第一个晚上,他也没能睡上个好觉。 一整晚他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起身把墙上那个老黄历取下来仔细翻看研究了一会儿,可这不研究还好,一研究萧南烛居然发现这挂在他家有多少年的老黄历上居然有不少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首先从外观上来说,这本老黄历似乎和一般的那种香港版黄历并没有太大的出入,一样的都是大红底烫金字的封面,各种象征吉祥喜庆的传统元素充斥在这些古老的,记录着四时变化的老旧纸张上,承载着数千年的岁月时光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旧时的人们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他们判断何时播种收获,春去秋来的途径就是依靠老黄历的存在,相传黄历本是由黄帝创造,经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千年的智慧才变成了现在的这种样子,如今这样的老东西似乎也因为时代的不断进步而在被渐渐地淘汰,可是当此刻,当萧南烛一边抽着烟,一边靠在床头翻开它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被一下子吸引了目光。 视线所及,三百六十五个日期都以各种华美精致的人物动物彩绘的形式依次排列着,从传统节日到近现代才出现的一些国际性节日,从四时节气到最普通不过的初一十五,一天都没有落下。这看上去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可是这奇就奇在,当萧南烛凑上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些画风精美,颇有古韵的彩绘之后,他便疑惑地发现每一张年历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一些让他说不出的怪异之处,就比如说他此刻正翻到的的这张……三八妇女节。 对镜自揽的妇人看不清面容,却身姿婀娜,风姿绰约。那背影有着说不出的风流旖旎,光是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她鬓发边的凤钗栩栩如生,珠翠耳坠和朱红色暗纹衣裙配着也煞是好看,照理来说,这应该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仕女梳妆图,可是眼尖的萧南烛却还是在这位美女大姐的梨花木梳妆台上第一时间瞥见了几瓶形似现代化妆品的瓶瓶罐罐。 当然了,你也不能说古代妇女就不化妆了,毕竟人家也是要擦粉点唇贴花黄的,况且萧南烛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判断他究竟有没有眼神不好看错,可是更奇怪的一点是,当皱紧着眉头的萧南烛再把视线往一边的鸳鸯戏水屏风上挪了挪后,他却忽然发现了一包不小心掉在屏风后面,露出一角的……护舒宝。 萧南烛:“…………” 当即就尴尬地把年历合上上去,莫名觉得自己有点臭流氓的萧南烛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也没了继续探究的心思。如果说方才那个贸贸然出现又消失的鲤鱼小胖子让他存下了疑惑,那么现在的这个惊人的发现便足以让他相信,他家那位干了几十年黄历师的老太太一定有什么事情在一直瞒着他。 一本在他印象里至少在他家挂了有十五年上头的年历居然到现在都保持着最新的时间,如果不是他很少呆在家,估计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可是这些藏在年历中深处神出鬼没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般想着,这一晚萧南烛都有些神经敏感的睁着眼睛,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作息一直很规律,现在却是彻底被搅乱了心神。他莫名的想起了司徒张的之前和他说过的话,这一想半宿都快过去了。那本神神鬼鬼的老黄历被他丢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后来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意识,萧南烛又爬起来把它给塞到了冰箱里。 半年没用过的冰箱里除了两个臭鸡蛋什么都没有,被丢在里面的老黄历衬着冰箱里蓝色的照明光看上去倒有些像被镇压住的妖魔鬼怪。 萧南烛眯着眼睛不太放心地把它往里面塞了一些,确认这东西应该跑不出冰箱之后他才回房间开始睡觉。等睡过去之后,他乱糟糟的脑子却是陷入了难得的平静之中,而就在梦中,他居然梦到了一些他自己都快忘记了的,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 萧南烛小时候不算是个听话的孩子,除了对他奶奶还算温顺,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桀骜张狂的模样。学他也照上,书他也照读,可是学校附近的小流氓还是成天的找他切磋武学。那时候的萧南烛动起手来不知轻重,常常能把那些找他事的孩子打的哭着跑回家,而每隔一段时间,他奶奶萧老太太就要面对一张张送到家里来的医药费清单唉声叹气半天。 “我说阿南啊,你……你怎么又把别家小孩的头打破掉了啊?” “不把他们的头打破掉,你孙子我的头就要被打破掉了。” 紧抿着自己青紫的嘴角,还只有十一二岁的臭小子就敢这样顶撞长辈。萧奶奶被这傲得自己也管不了的孩子弄的没办法了,只能自己特意抽出空每天都亲自去接他上下学。 这样的待遇在当时的孩子们中间也算是独一份了,毕竟大家都自认是大孩子了,谁也不想再让自己的爷爷奶奶牵着手送自己上下学。萧南烛自然也不乐意,可是他奶奶脾气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再不服也只能憋着,而司徒张每次还故意拿这件事笑话他。这样的严格管教一直维持了一学期,这期间萧南烛都没能再和那些孩子们有过接触,可就在有一次萧奶奶因为有事没来,萧南烛又被几个大孩子堵在学校后门口且难得失手被教训的有点惨时,一件让在萧南烛脑子里记了好多年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之后的很长时间,萧南烛都记得那一天傍晚发生的一切。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他被一双双好几天没刷的臭胶鞋踩着脑袋,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灰。他死死的咬着牙齿不愿意求饶,可是另外两个孩子一个劲的摁着他的胳膊和腿,他们在他耳边不停地叫他没妈的杂种,那声音几乎把他的耳朵刺痛了,而就在这时,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就这么忽然出现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要干嘛啊!信不信我把你们爸妈都叫过来!啊!不准跑!!还敢跑啊你!!打了我儿子就想跑是不是!!说!哪所中学的!哦哟,张达啊,我认识你妈妈的呀,菜场卖菜的那个小刘是吧,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去买菜的时候就去告诉你妈妈……还有你啊,你是不是彭佳佳啊,你刚刚在干嘛啊,长这么高个子就打人了是吧……” 嗓门大的要命,骂起人来像机关枪的女人帮他赶走了那些大孩子,之后还把他从地上温柔地抱了起来,被揍得眼睛都青肿了的萧南烛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在把他身上的灰拍了拍又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一通,见萧南烛还是这副不说话的样子,她这才叹了一口气,接着捏了把他的脸蛋无奈开口道, “看什么看,不听大人的话,活该。走,跟我回家。” 萧南烛根本就不认识她。 可是那声音又陌生又温柔,把他的心都捂暖了一半,他呆呆地被这个女人牵着手送回家,半天都没敢说出一句话。他其实也在心里怀疑过这是不是那种拐小孩的坏人,可是想想自己都这么大了估计也买不了几个钱他又不怎么担心了,而那女人似乎也并不在意萧南烛防备的态度,她只是和每一个为人母的普通女人一样用一种既心疼又生气的语气在不停的教训着他,而打从出生起就没听过这些话的萧南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她走完那一程的。 那天一直到快到自己家门口时,萧南烛这才看到他奶奶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迎他们,他奶奶一看见这女人牵着他的手就立刻松了口气。 “诶,今天这事……麻烦你了啊。”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啊。” 女人和他奶奶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屋子里不见了,那天的萧南烛又是被他奶奶好一顿教训,可是他都没有再去顶嘴。他也有试探性地问过他奶奶那个女人是谁,可是萧老太太不愿意说的事,谁也不能为难她。所幸萧南烛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就算不知道他也懒得去仔细探究,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打开书包准备做作业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了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布置给他们的家庭作业。 “同学们,今天是母亲节,请大家回去以我的妈妈为题写一篇小作文吧,可以写写平时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说自己为妈妈做过的事情,明天早上交上来,可以吗?” 第4章 廿四 隔天过了九点,萧南烛才醒。 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晕晕沉沉的,眉头都锁的死紧。人一旦脱离了严苛的环境就会无意识地松懈下来,尽管在此之前萧南烛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可是连番颠覆三观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事情。此刻的手机上显示有两个司徒张打过来的未接来电,他一边往厨房走着一边夹着电话准备回拨过去,等他走到冰箱前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几乎就在瞬间萧南烛便想了起来,那本奇奇怪怪的老黄历还被他放在冰箱里。 “喂,终于醒了啊?” 司徒张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萧南烛轻轻地唔了一声手指却不自觉地放到了冰箱门上面,他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是这种见了鬼的事也不能和别人说,说了别人也肯定不会信。 “大早上打我电话干嘛?” 语气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萧南烛此刻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面前的冰箱上,可是还是抽空和发小唠起了嗑,闻言的司徒张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接着拧巴着声音开口道,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差成这样啊?不是昨天都和你说过了吗?过了年之后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吧,我认识的哥们儿多,多找几个人问问总是有门路的,但你得答应我过年这几天多陪我出来吃几个饭啊,酒桌上才能谈交情,可不许和你以前似的不听话啊萧南烛……” 司徒张和老妈子似的不停地絮叨着,知道他是好意,所以萧南烛也没有去打断他。尽管骨子里他就不是那种能在酒桌上喝两杯就和别人呼朋唤友,称兄道弟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部队里那么吃不开,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可是对他的脾气性格了如指掌且知道他如今有难处的司徒张还是耐着性子地把自己的意思给完全带到了,甚至还照顾着他的面子没有等萧南烛去主动求他帮忙,这份心意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表现的不那么不识好歹,毕竟自己这破条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司徒张要是能介绍个靠谱的,自己年后去好好上班也没什么,可是他正这么想着呢,那头的司徒张已经把话题发散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而结束语就是—— “不管怎样,总之今天晚上这个酒局,你一定得来!请客吃饭这哥们儿可是我一大客户,每次来按摩推油都做全套呢……知道他是干嘛的吗?保险公司的销售经理!这种人手里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资源和人脉,对你肯定有好处,你要是跟着他干,保证有前途!!这次要是不合适,我给你再找!卖基金的!卖保健品的我都认识!销售业出人才啊!当然了,要是你在过完年前能自己找到工作那当然是最好了!这样我这个当哥们儿的也对你奶奶有交代了!你说是吧!!哈哈!” 扯着自己都不信的淡,摆明了要坑自己发小的司徒张说完就这么把电话给急急忙忙摁了,似乎是知道萧南烛要冲自己发火了,所以他连给萧南烛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就挂了,被一阵抢白的萧南烛无言以对地把电话给揣兜里,心里的火一时间有点没处发,好半天之后,他才低骂了一句。 “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干脆介绍我去做传。销呢……” 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从前压根没什么工作经验的萧南烛也难得的体会到了几分无可奈何,他自己其实也想把这工作和生活问题给一次性解决了,可是就像司徒张说的那样,在如今这个社会,没学历没门路的他到哪里都不会走的不顺利。 这般想着,心里烦躁的当下又想抽烟了,萧南烛皱紧着眉头不自觉地又看了冰箱一眼,冰箱上还贴着一个超市赠送的冰箱贴,抿着嘴唇的他把手放了上去又下意识地握紧,可是还没等他把冰箱门打开呢,他的耳朵里就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喷嚏声。 昨天被连续吓了两次了,萧南烛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及了,反正大白天也的不怕妖魔鬼怪造次,他一个堂堂的退伍军人空手降服个妖魔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他目前生活工作问题的不顺利,如今正是缺了一个出气筒,可偏偏就在他严正以待等着这躲在冰箱里的鬼东西爬出来,再准备给他来上一脚的时候,冰箱门已经被缓缓地推了开来,紧接着……有个头发尖上都结了霜,穿一身青色小马褂的书生一边叫骂一边哆嗦着从冰箱里探出了头来。 “真……真是岂有此理!!大冬天的谁把空调开这么低的啊!!!本公子裸睡这都要冻感冒了……阿嚏!!阿嚏!!!” 萧南烛:“…………” * 廿四从外貌上看还是刚及冠的少年郎模样,模样清秀,斯斯文文,周身是墨香环绕,眉间是写意风流。 平时他都是呆在老黄历上一年不用动弹的,这工作安排可谓是轻松自由。闲暇时光他一般都会在自己小书房里看两卷画本,听一首昆曲,偶尔给他恋慕已久的芒种姐姐,谷雨妹妹写写情信花筏,虽然他的邻居鲤鱼养殖户小年是个很吵闹还不爱穿开裆裤的多动症儿童,每每都大呼小叫都吵的他睡不着觉,但是这还是影响不了廿四作为一个文艺小清新所追求的生活格调。 虽然他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也不是什么特定节气,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他也必须好好努力啊,万一哪天自己就成了什么伟人逝世纪念日呢!! 胸中颇有一番大报复的廿四这般想着,工作也努力勤奋了一些。只要到了他每年的固定工作日,这个小伙子就会第一时间从年历上下来,并为他的老板也就是老黄历的拥有者工作一天。 这种循环反复的工作制度到如今已经沿袭了有近千年,作为历神他们必须要为黄历师提供最准确的每日吉祸每日生肖每日解梦甚至是亲身上阵驱散邪灵。廿四有三百六十四个同事,他们都因为老黄历的存在必须为黄历师工作。在这期间他们换过无数个主人,毕竟时间漫长而悠远,人类的寿命和他们本身就是不对等的,记忆中,有的时候廿四仅仅是与那位新老板不过见上了十几面,到下次再见时,一切就已经物是人非,而伴随着这样让人难免伤感的离别和变迁,廿四在五年前又一次换了一位老板。 抠门,脾气不好的女老板姓萧,廿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尚且才二十一岁。她从自己收破烂的父亲那里得到了破旧不堪的黄历,之后更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老黄历的秘密,这对于任何一个寻常人来说都是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这个胆子很大的姑娘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胆怯和害怕,她主动地表示愿意成为一名黄历师,而就在她自愿成为黄历师的几十年间,廿四甚至都没感觉到时间对于自己的一丝一毫的改变,这个叫萧茹华的女孩就老了。 萧老太太生病了,她身体好的时候总是在不停地数落他们这些偷懒的历神怎么怎么不干活,可是等她病了之后,同事们之间倒都有些不好受了。 重阳节建议大家组织捐款给萧老太太献爱心,护士节则号召大家注意身体,警惕防癌,中秋节特意送来了两盒广寒宫特制的五仁月饼用作慰问,而儿童节则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萧老太太的手哭了一天。 他们都是神通广大的历神,可是面对着这样的事情,就连他们……也不能改变一个将死之人的命运。 因为这件事,廿四着实伤感了很久,他原本给生病的萧老太太写了首漂亮的藏头诗,可惜老太太走的那天他正好没上班,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念给她听。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在病房里传来的压抑痛苦的男孩的嘶吼声,而就在这天之后,他们这些被困在老黄历里的历神便再也没有老板的约束了。 无限期的休假让放在矮几上的新工作合同都蒙上了一层灰。廿四和其他的那些历神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和新老板谈谈工作福利和养老保险的问题,可是萧老太太的那个笨蛋孙子就是什么也发现不了,后来更是一门心思的外出当兵,把他们这乌泱泱三百多号员工干脆都给丢家里的墙上沾灰了。 为了这事,那几位心高气傲,向来不把小角色放在眼里的传统节日都曾经暗地里抱怨过。可是那个叫萧南烛的家伙一走就是好几年,等再回来的时候,廿四一照镜子,发现自己下巴底下的胡须都长出来了…… 大半夜的,隔壁的小年咋咋呼呼的跑出去,哭哭啼啼的跑回来,廿四有些好奇的想看看那个当初哭的可怜的男孩如今成什么样了,所以临显灵的时候他还专门刮了个胡子。 廿五他们都让他好好和萧南烛聊聊,聊聊人生也好,聊聊理想也好,总之要让他明白做黄历师的好,廿四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爬出年历呢,他就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气猛的喷到了他的脸上…… “真……真是岂有此理!!大冬天的谁把空调开这么低的啊!!!本公子这都要冻感冒了……阿嚏!!阿嚏!!!” 第5章 廿四 萧南烛的面前摆着两份劳动合同,a4纸,黑白字,甲方那栏摁着一大串总共三百六十五个通红通红的大拇指印,乙方的那栏则还空着。 从刚刚那个廿四哆嗦着爬出冰箱之后,他的表情就一直维持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扭曲之中,也许是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一连串的突发灵异事件做何表态了,他把眉毛一拧直接就把毫无防备的廿四给拎了起来,可怜廿四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被萧南烛抗在肩上大呼小叫地就带到了墙边也无力反抗,等冷笑着把老黄历在墙上重新挂好,萧南烛也没管廿四的连声抗议,直接就要把整个人往黄历上给硬塞回去。 “啊啊啊!!你疯啦!!本公子的头!!啊啊!!本公子的发型!!!本公子的脸呜呜!!!” 廿四的惨叫声听上去实在是有够丢人现眼,萧南烛见这人怎么也塞不回去顿时也有些烦躁,而被他这么一折腾廿四也是怕了这简单粗暴的野蛮人了,赶紧趁着他停顿的空隙把藏在自己衣袖里的劳动合同给递了过去。等压着火气接过来一看,萧南烛顿时没话说了,八页纸的劳动合同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诸多条款,从薪酬福利到具体工作内容都有提及,而中心思想就是关于如何成为一名黄历师的相关途径。 黄历师,相传是指那些能改变四时节气节日变化,并能预知每日吉祸的方士。到近现代之后,因为各种国际性节日和纪念日的增多,原本陈旧的老黄历行列中也不断的被注入新鲜的血液。 作为老黄历众位历神的合作伙伴,黄历师和历神们本身存在的利益关系就靠这份合同维系,所以各项细节难免也会补充的多些。 像是传统节日们的各自职能及其背后由来,节气们所担负的季节变化和四时更替,历神们一旦病假产假婚假所带来的具体调班安排等都写的很是像模像样。 因为如今是公历2027年了,相比起过去阴阳历都有明确的划分和规律,如今的年历上其实是传统节日与公历节日一概而论的,尽管这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是传统文化流失混乱的表现,但是因为太阳历算法的偏差,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对于如今的黄历师来说,他需要负责的是包括新历节日和各类传统节日节气在内的所有历神,而最重要的是,在这份合同最下边所提到的历任黄历师名单中,萧南烛看到了他奶奶萧茹华的名字。 萧南烛的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签了一份这样的劳动合同,之后的几十年间她都对所有人隐瞒着这一切,连他的亲孙子都对此一无所知。印象里,他奶奶的确从来没有失手给别人算错过日子,但凡是她订好的喜事丧事,总是能顺顺利利的做完,更有一次,她居然能准确的看出一位住在他们胡同附近的产妇会生五胞胎的事。要知道最开始怀孕的时候,可是医院都不能检查出这种事的,没道理一个不懂医学的老太太能一眼看出。之前不知道情况时的萧南烛只当她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在那儿瞎蒙呢,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得自家老太太这种不爱跳广场舞,一大把年纪还能追打他两条街的老太婆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得了个外号叫萧神婆,而如果不是向他告知这一切的廿四刚从冰箱里狼狈的爬出来且看上去就十分不靠谱,萧南烛简直都要开始认真思考干这份工作的可行性了。 首先目前的他的确缺一份正经的工作,拿现有的情况来分析的话,相比起跟着司徒张的哥们儿去卖保险,他还宁可做这个听上去有些奇怪的行当。尽管这工作仔细说起来也怪不靠谱的,什么驱除邪祟,祈福神灵,解梦转运,一听上去就没什么科学依据…… 如今的年轻人可和过去的不一样了,老一辈人的思想传统所以才会对神神鬼鬼之事始终抱着一丝敬畏之心,可是现在科技发达,医学进步,和千百年前需要用祈祷神明保佑的方式治疗疾病的落后时代完全不同,大家不屑于用那些愚昧无知的方法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因此诸多的无法用现代科学论证的传统行业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封建糟粕。 算命占星等过去能搅乱天下风云的金领行业也变得人人喊打,现在想来,这种说法也难免片面偏激,毕竟在萧南烛亲眼见识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以后,他也不好再说那种一概否决的话了,不过这种想法上的转变倒是没能让他立马接受老黄历们心心念念向他抛来的橄榄枝,因为萧南烛很快就注意到……黄历师这种职业居然是三百六十五天统统要上班的,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诶,休息时间肯定是有的啊,咱们这工作强度不大,大部分时候都是挺空闲的……况且这份合同其实是从明年开始的,说起来这几天大伙儿都在放假,等过了年再开始工作的,昨晚你见到的是小年,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之一,主司火…你要是时间上来得及,到时候也能让初一,初二他们带着你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廿四这般期期艾艾地开口,还不忘拿出一把梳子给自己整理整理发型,萧南烛光听着不表态,傲慢的姿态简直让人想揍他。此刻他正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翻看着合同,翘着腿抽着烟的样子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他坚毅的下颚线条给人一种很冷酷的感觉,所以不熟悉他的人难免会觉得他不好相处,而事实也证明了,萧南烛这个人本身的性格或许比他的长相还要来的不好相处。 廿四跟着他一起坐着也不知道怎么展开话题,毕竟他也算知道些萧南烛的脾气,对于这个打小就栓不住的野马也无计可施,这活儿真要是萧南烛不乐意干,那么他们的这个工作进度只得继续耽误下去了,而等萧南烛用余光注意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廿四正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时,他把烟往手指上一夹,接着缓缓冲廿四开口道, “对不住了啊刚才,那个……你怎么称呼来着啊?” 把玩着折扇,身着青色衣袍的廿四一听到萧南烛和自己说话就是一顿,掩着自己的嘴唇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拱手一鞠躬,接着循规蹈矩地开口道, “在下廿四,方才从冰箱里出来时一时惊慌,举止有所失礼啦……” 抑扬顿挫的声调就差开口唱戏了,不过廿四长的白白净净的,这般迂腐也不让人讨厌。萧南烛点点头哦了一声,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墙上又挂回去的老黄历,此刻那黄历上正好翻到的就是廿四这天,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上面本该好好呆着的画中人已经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来了。 萧南烛没由来的觉得有点荒唐,毕竟在回到家乡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路跑偏走到这条莫名其妙的路上来。如今这局面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可是黄历师这名字听上去怎么有点煞笔呢…… 心里默默的嫌弃了一会儿,萧南烛脸上不显,继续套着面前廿四的话。而廿四显然也没什么心眼,被萧南烛几句话一勾搭就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嗯……历神平时上班的时候一般都会待在外面的世界,以一个昼夜为循环,工作完一天我们就会回到黄历中休息一年……我们主要干的呢,就是祛除那些流窜在人间的灾祸邪灵,为人间带来福祉,因为近些年人们渐渐地不相信这种了嘛……所以黄历师的客户范围也越来越小了,就靠接些看结婚日子算预产期来养活自己,当然我们平时不上班也是可以出来的啊,就看个人乐意不乐意了……你奶奶以前每年过年找不到麻将搭子就会把元宵节他们找出来陪她打通宵麻将的,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还小啦,还只有四五岁吧……” 廿四说起以前的事显得有点兴致勃勃,萧南烛默默听着倒也觉得有几分意思。他其实已经动了心,只是还想要再多了解一些有关这个职业的一些事情之后再给廿四答复,所以也没再去打断他,反而是在那以后果断摁掉了司徒张三番五次打过来找他出去喝酒的电话。 几乎可以想象那头的司徒张会如何跳脚,萧南烛勾着嘴角想了想,把手机一关机干脆就听着廿四给他一一的开始说道。这毕竟是和他未来职业选择有关的事,所以他也想提前做点心理准备,请廿四给他讲讲这工作流程。这说起来,就不得不得夸一句读书人口才好,上下嘴皮子一抖就能把什么事都讲的头头是道。廿四平日里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琐碎的有关其他历神们的八卦,真和他一说简直没一件正经事,反而是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萧南烛后来也不自觉得被八卦给吸引住了。 “我偷偷告诉你啊,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其实啊,七夕节和二月十四号的那位关系特别不好,原因你知道的吧?哎,还不是撞名字了吗……所以再过两天情人节出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和他提起七夕,不然啊他肯定要发疯……” 廿四的忠告让萧南烛闷笑了起来,刚刚那一小会儿廿四已经把廿五,情人节等接下来几天的历神都挨个介绍了一遍,可等到说起三十夜除夕那天时,廿四却忽然干脆跳过了。 “除夕他怎么了?很特别吗?” 见他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萧南烛也来了兴趣,廿四一听就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鬼鬼祟祟地凑到萧南烛耳边小声地开口道, “除夕可和我们不一样哈,还是不告诉了你,唔,到时候你就懂了,恩恩……” 看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萧南烛也懒得再问了,反正再过几天也能见到了,再不好相处也不过是一天罢了。到这里其实萧南烛基本上也同意先在黄历师这个光荣岗位上干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反正廿四也说了,他要辞职随时可以,只是在离职前得帮着他们张罗个新老板,因为黄历师的收入是要给他们一定的分成的,所以黄历师的生活质量如何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质量,而这几天年前的日子就当他的试用期了,一切等年后再说。 这般一番长谈,不知不觉也天黑了,萧南烛看上去并不打算留廿四吃晚饭的样子,廿四也自觉地说我回自己家做吧,以前你奶奶也说不包伙食。 临走时他把萧南烛签好的合同给收拾了一下,可是他刚要走时,萧南烛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廿四,接着从厨房里拎了一只王八出来就递给了他。 “这……” 拎着这只大王八,廿四看上去有些傻眼,萧南烛见状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指了指墙上的老黄历道, “帮我带给小年吧,就说我赔给他的,让他别哭了啊,王八不比鲤鱼长寿多了嘛,你说是吧?” 廿四:“…………” 第6章 廿五 隔天一大早,前夜被放了鸽子的司徒张便亲自登门把萧南烛好一顿臭骂,萧南烛晕晕乎乎的还没睡醒就爬起来开门,可还没张嘴说话被张牙舞爪的司徒先生给全数堵了回去。 “我昨天打了你八十几个电话!!你就不能接一下啊!!我以为你在家煤气中毒了!!结果你半天回了我一个睡过头了!!我呸!!!鬼才信你!!” 气的声音都扭曲了几分,司徒张叽叽呱呱地把面前裹着军大衣蹬着老棉拖的男人一通批评,神色间颇有些怒其不争,而萧南烛则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权当自己没听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的司徒张更来气了。 “啊,所以你现在是想怎么着啊?看不上我给你找的工作是吧?我说萧南烛啊,你能不能别再那么任性了啊,你都快三十了,不是十三啊!你以前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但是现在……” 司徒张的话没说完他就自己停下了,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挺伤哥们儿感情的,所以难得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的萧南烛见他不大喊大叫了,还以为他终于说完了,于是在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后,这个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的男人皱着眉迟缓开口道, “哎,我说,我找到工作了啊,你就别替我着急啦行吗……唔,昨天那事是我不对,给你赔不是好吧?今晚还有酒局吗?我一定过去成了吧……” 懒洋洋的像只灰不溜秋的野猫一样蜷在沙发上犯困,萧南烛现在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已经解决这工作问题了,否则光是被发小司徒张一个人唠叨,他估计就得烦死,而司徒张一听他找到工作了当即也是一愣,几乎小跑着来到萧南烛的身边坐下,他胳膊一抬兴奋地摇了摇萧南烛没骨头似的身子道, “哎哟!真的呀!!什么工作啊!就这几天找的?现在大过年你去哪儿找工作的?不会是给别人去当月嫂吧?工作高不高啊?哎哟我们家阿南真是长大了都会自己找工作了呢哈哈哈……” 被司徒张这个神经病烦的就差翻白眼了,萧南烛好说歹说才把自己新工作的事给暂时遮掩了过去没暴露具体是什么。短期内他并不想熟人知道自己在干嘛,毕竟这什么狗屁黄历师怎么听上去都不像个正经行业,所以就算是对司徒张,他也是一句等年后再和你说,现在人家还没决定要不要我呢的话。 他的这种态度让司徒张也不好多问什么了,不过萧南烛没之前那么像消沉的老头了。他自然也是打从心底的高兴,再加上萧南烛现在居然主动要加入他那个充斥着推油按摩捏脚老客户的社交圈了,这更是让司徒张有些不敢相信了。 “你……你真乐意来啊?你现在工作都解决了,要不别难为你自己了?你不是不喝酒吗……不过晚上倒是真有几个哥们儿一起吃饭,那个做保险的曹哥儿也来……” “你就当我去蹭顿饭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没地儿吃饭。” 随口这么说了一句,萧南烛脸上没什么正经模样,心里却是有些自己的主意。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就在想这个黄历师如何发展个人业务的问题,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是个在现代社会很难立足的工作。毕竟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骗骗老头老太太还合适,要真想正正经经地指望一般人都搭理你那肯定不可能,可是关键他都已经应下了,那反悔也没意思了,而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还真就琢磨出了一个主意。 司徒张那个每次做全套,干保险业的哥们儿他听他说起过很多次了,据说是个大保险公司的销售,那手头的客户单子肯定也多,这买保险一般都是怕自己出意外的,所以容易出意外的肯定也会去买保险防个万一,这黄历师本身就有个预知吉祸,转运济福的能力,要是他能从这些买保险的客户入手,说不定能给自己这保守的老行当打开一个销路,到时候买车险的就给他看看哪天不适宜出行,买意外伤害险的就给他查查哪天祸事将至,虽说这保险金可能是不一定拿不到了,但谁还不指望着自己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啊,而只要自己这名声能打出去,到时候自然也不愁别人不找上门了。 此刻坐在边上的司徒张自然是不知道萧南烛在想些什么的,他只以为萧南烛是真想蹭顿饭便干脆应下了。 “行,那这次不准放我鸽子啊,玉兰饭庄的羊肉明炉和毛蟹锅,我专门给你点行吧?” “那记得挑大只点的啊……我可要吃母蟹。” 这般臭不要脸地来了一句,得了司徒张隔着墨镜的一个死鱼眼之后萧南烛也勾着嘴角笑了,刚巧他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司徒张挥挥手说了声那我也先走了便要径直出门,不过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把放在自己小拎包里的一套还在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给拿了出去,接着冲萧南烛指了指开口道, “你快点趁热吃啊,一会儿要凉了,我走了啊。” 司徒张打小就对他好,萧南烛也习惯了,要不是这小子一直笔直笔直的,说不定十五六岁的时候萧南烛就找个小旅馆把他给摁倒解决了,不过这种事到底讲个缘分,萧南烛这么多年在部队里也不是没见过蹭着他的腿管他叫哥,死命勾搭他的小兵伢子,可是有些事到底没走到那一步,萧南烛一个人惯了也给不了任何人承诺,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这点癖好让别人知道,而正当萧南烛这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刷牙时,他耳朵一动,瞬间感觉到外面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穿到了耳朵里。 “诶,你来了啊?吃早饭了没啊?” 从卫生间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刚从黄历上落地的少年,听见他和自己说话,廿五也抿紧嘴唇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是个长相穿着都和廿四有几分相像,但是气质却大不相同的少年,如果说廿四是一派灵动活泼的少年模样,这孩子就是脸上都写着不好相处,不过萧南烛也明白,但凡是看上去这种性格的人啊,其实骨子里指不定多害羞腼腆呢,而就在昨天晚上,廿四还特意给萧南烛讲了讲关于他和廿五之间的一些关系。 “我和廿五的关系啊,怎么说呢,用一首歌其实就可以完全诠释了啊!” “哟?什么歌?” “啊~~~啊~~廿五~~你比廿四多~~~一天~~~啊~~~~啊~~~廿四~~~你比廿五少~~一天~~~” “……” 抛开脑子里廿四那魔性而洗脑的歌声不去想,萧南烛从卫生间踩着拖鞋出来顺手又掏出了一只烟,这个过程中廿五就乖乖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开口吩咐自己该干些什么,他的这种紧张局促萧南烛一眼就看了出来,所以他当下也勾着嘴笑了起来。 “别紧张,我才是头一天上班呢,你多关照点我啊。” 走过沙发的时候摸了摸廿五压得低低的脑袋,廿五被萧南烛一碰就炸毛似的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你干嘛啊!!不……不许摸我的头!!” 他的这副情态让萧南烛笑的更不怀好意了,不过明白猫不能多逗,逗急了就不好玩的他也没去继续去惹怒廿五,他只是走到厨房里把司徒张给他带的早点又放进微波炉加热了一分钟,接着把早上就煮好的皮蛋瘦肉粥给重新加热,又起火给煎了两个溏心蛋。 坐在客厅里的廿五本来就还没吃早点,一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味就下意识的挺直了背。照理来说除了烟火供奉,他们这些历神是什么五谷杂粮都不用吃的,可是廿五偏偏是个贪吃的,一见到好吃的就挪不动步。以前萧南烛他奶奶的厨艺就好,所以每次轮到自己工作日出来上班时,廿五都会表现的比平时开心不知道多少,如今这继承了他奶奶好厨艺的萧南烛又出现了,这当下让饿了好几年的廿五感动的心跳都加快了,小心翼翼地就往厨房门那边看了看,他把自己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擦擦,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正在煎鸡蛋的萧南烛小声道, “那个,我可不可以要……要两个溏心蛋啊……#^_^#” 第7章 廿五 司徒张在餐馆门口叼着烟不住地往外张望,大过年的饭馆生意个个好的要命,所以门口这热气熏得他脸也有点泛红。炖羊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让人的鼻子都忍不住陶醉,楼上他订的包间里俨然一群人已经大呼小叫地喝开了。这都是些他在社会上结识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卖保险的开长途的什么人都有,这些人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只管自己大吃大喝,而原本和他说好今天要来的萧南烛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这王八蛋……又他妈耍我。” 嘴里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等了有十几分钟的司徒张说着把眼睛上一年四季都带着的墨镜给摘了,一双上挑的厉眼都染上了怒火。其实他心里一开始也没把萧南烛的话当话,可是那人既然破天荒地答应自己了,司徒张也勉为其难地打算信上他一次,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个人显然并没有什么信誉可言,自己不仅被他耍了一次,还被他耍了两次,这般想着,司徒张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捏着手里的烟头也给随手掐了,可就在他迈着步准备回楼上再不管那孙子死活时,他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哟,你还在外面迎我啊?这哪好意思啊?” 漫不经心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那儿说话,司徒张表情一变,转身便看到萧南烛站在那儿冲他笑。说起来这人也有二十八九了,可是那挺直的和白杨树般的身板哪怕被包裹在厚重的衣服里也没遮掩他一丝一毫的风采,这光是站在大街上就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这样模样的男人照理说不会到现在都没处过一个对象,可是奇怪的是在司徒张的印象里,萧南烛还就真没找过什么相好…… 伴着这样忽如其来的疑惑司徒张一边迎上去一边难得的思考了起来,萧南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听话地挨了司徒张虚张声势的两脚便跟着他往里走,进了酒楼又朝楼上看了一眼。 视线所及,那乱糟糟的酒桌和吆喝声看的萧南烛挑了挑眉,司徒张注意到他的表情拍了把他的肩,心里总有些没底,萧南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插着口袋勾着嘴笑了笑,而等两人结伴着走上楼之后,那一桌正在那儿喝酒说话的男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声儿。 “哟!司徒啊,给介绍介绍啊!这就是你那个和小媳妇似的藏的死严的发小啊!怎么着啊!给大伙儿引荐一下啊哈哈哈!!是不是不想和咱们这些人吃饭所以昨天才不来的啊!寒碜你了啊!” 带着金丝眼镜的胖子大约三十五六岁,还没说完呢自己就张着大嘴乐了起来,他身旁那一圈人都跟着他大笑起来,摆明了就是想找人难堪,闻言的萧南烛倒是没什么情绪显露,只是大大方方地往餐桌边一站,单手拿了瓶白酒,用大拇指起开又挨个给这些人倒了一杯,还顺手就熟门熟路地开始撒起烟来了。 “昨天有些事耽搁了,让各位干等了我半天真是不好意思……兄弟我在这儿给大伙赔个不是,要不就先干未敬吧,走着?” 挑着眉毛勾着嘴角,萧南烛的貌相不说话时带着股正气肃杀,可是这一笑就显得有种说不出的邪气桀骜,再加上这烟是好烟,软中华叼在嘴里也不好让人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了,所以一时间气氛倒也缓解了一些。萧南烛的这副上道的态度让这群人瞬间消了等了他半天的怨气,而司徒张见状也是一笑,把萧南烛的人往自己座边上一推,接着用手指了指他的脑袋道, “萧南烛,和大伙儿说过的啊,刚从部队出来,以后哥几个多关照着点,开年有什么好工程好工作也给带带啊,到时候事成了一定请大伙喝酒……” 一时间桌上的人都齐声点头,可是真要是说会帮忙也未必,萧南烛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不动声色地坐着开始天南地北的这些人唠嗑,等酒开了几瓶,大菜都差不多上了之后,他也大概知道了这圈司徒张的哥们儿都是些干什么的了。 打开头说话的那位叫曹冲,本市一家保险公司的销售经理,口才是顶好,爱开玩笑的北方人。坐他边上的那个平头是赵天生,开长途的,经常跑运输。再边上一点的一个稍微年轻点的男人据说叫李茂,是搞建筑装潢的小老板,其余的三个则都是李茂带来的手底下的工头。这几个人从言谈上来说性格都算不错,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惯了的,有心眼会说话也爱交际,萧南烛和他们几个一来一往的交谈也没让酒桌上的气氛冷下来,倒是那几个大老爷们儿对他从部队出来的这件事有几分兴趣,一直追问个没完。 说起来这也要说说萧南烛当初当兵的时候的事,他是近十年前进的军校,比起一般的征召入伍义务兵来说他的起步点相对高点,那会儿他刚死了奶奶,算是于这世上了无牵挂了,所以就抛下家里那点东西义无反顾地入伍了。到去军校第四个年头他因为本身情况特殊被选进了某个北方军事基地,起先是他挨别人的巴掌拳脚,后来成了教官的他也开始出任务顺带带小兵,因为心眼黑,手段狠,经他手底下的这些小兵们个个都得脱一层皮,要不是后来他动手硬是打断了一个家世显赫的渣滓玩意儿的腿,他本该呆在部队里继续他重复而单调的军旅生涯,而不是在这里做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劲的事。 这般想着,萧南烛的眼睛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往事到底也是往事了,从部队里出来之后他就没打算再把有些事放在心上,于是当此刻面前的这群人又问起时,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接着眯着眼夹着烟抽了口道, “我啊,炊事班的啊,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啊,这又不是拍电影……” 他的这话让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失望的哦了一声,见状的司徒张笑了起来却也没去揭穿萧南烛这明显胡扯的话,刚巧曹冲开口问起萧南烛昨天到底是什么事耽误的他没能来,司徒张咳嗽了一声就想帮萧南烛挡挡话头,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萧南烛就自顾自地回道, “啊,是这样的,家里着了火,煤气给烧着了……说起来也是我自己没记性,昨天我这运势就和火相冲,我还非得在家里开火,你看这不就着起来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其他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这运势一说本就神神叨叨的很,看萧南烛这口气倒像是懂些相关的东西,他们干的这几个行当也不乏相信运势福祸,有点小迷信的人,所以当下那个做建筑的李茂就率先开口道, “哟,萧老弟你还懂看运势啊?要不给老哥我也看看啊?” “对啊,司徒,萧老弟还懂这个啊……看他这年纪也不像啊……要不给我们看看?” 其他几个人附和着开口,神色间有些怀疑和嘲弄。萧南烛拿起酒杯瞥了司徒张一眼,嘴角却是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本还在心里纳闷的司徒张一看见他这表情当下也反应了过来,也没去仔细深思萧南烛是什么时候掌握的这门新特长,他立马开口特别浮夸地喊道, “诶!别小看人啊!我这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可以作证,他们家啊一直干这个的!什么上梁定亲生小孩,出行动土改运势可都是他们家老本行啊,快,萧南烛,给他们比划比划……” 司徒张这么一说这一桌子的人都有点不信邪了,萧南烛看这些人都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神色倒也从容,不紧不慢地管服务员要了张纸和笔,他把面前的酒杯的餐碟给推开些,接着便抬起手拿起了那只笔,将那圆珠笔笔尖自然地垂落在了那张薄薄的A5纸上。 “一点小把戏,大伙儿要看,我就给大伙儿算个玩玩,要把李哥来试试看?想算个什么呢?” 萧南烛的话让那李茂有些跃跃欲试,其他几个人看热闹不怕事大,便赶紧怂恿着他上去试试,闻言的李茂喝了口酒走到萧南烛身边坐下,把外套袖子撸上去点,和萧南烛一起张开手握住那只笔,这才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算个今天的运势吧?这怎么玩啊,和你一块握着然后呢?” “哦?算运势啊,行,你现在只要把你的生辰八字给大声说出来就行,然后这听见了的东西……就会告诉你他知道的了……” 伴随着萧南烛缓缓放慢的声调,围着看他们在那儿比划的其他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脑袋,此刻包间里的气氛安静的吓人,李茂和萧南烛一起握着那只再寻常不过的圆珠笔将它的笔尖落到纸上,接着这个中年男人皱着眉道, “我……我是70年6月4日生人。” 话音落下笔尖就开始动了起来,这力道并非来自他们两的任何一个,反而像是有第三个人在操纵着这只笔。见状李茂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南烛,萧南烛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其他那些人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萧南烛在故弄玄虚什么,而就那只笔飞快地在纸上落下笔迹又最终停下后,众人只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圆鼓鼓的大字。 “今日破财,该破之财。” 曹冲把这一行字念了出来,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的看了李茂一眼,李茂从刚刚起就手心发汗,此时见状也是一愣,赶紧把那只笔给扔还给萧南烛,接着一脸惊讶道, “萧老弟啊,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嘛,李哥您自然心里明白,这算的是你的运势,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眯着眼睛卖着关子,萧南烛这话让司徒张忍不住尴尬的推了他一把,而那李茂一听这话脸色也是一变,可还没等他再问问这神神叨叨的萧南烛时,他却听见自己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等一接起来便听到自己公司的会计冲自己大喊大叫道, “李总!!不好啦啊啊啊!那四十几个被拖欠工资的民工在公司门口来闹事啦!!四个喇叭架着在公司门口放今天是个好日子呢!!有一个已经准备当场喝三鹿奶粉自尽了!!!你快来救救我们吧!!Σ(っ °Д °;)っ” 李茂:“…………” 第8章 廿五 这一晚的酒到底没能喝的圆满,因为要急赶在那些嗨得不得了的民工们造成进一步恶劣影响前回去阻止,李茂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小工头匆匆离开,走之前还在举着电话破口大骂。 “让他们老实呆在原地!!不许唱歌!不许自尽!!你给他们叫两个菜先安抚着!对!我马上去给他们结钱过年!!他妈的!!都是来逼死老子的!!” 崩溃地朝电话那头大喊,李茂看上去很是焦头烂额,可是临走前还是不忘跑回来问萧南烛要了个电话。萧南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闻言自然是顺势就给了,或许是今天这事来的太邪门太突如其来了些,或许是本身心里或多或少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总之李茂这一走,剩下的那两个人也开始借着机会和萧南烛说话,三句里有两句都是在打听萧南烛究竟会不会看运势的事情,没说几句更是厚着脸皮要萧南烛再来给示范一次。 “刚刚那样我们可没法全信啊!要不再来一回?哥的名字你知道了吧!66年8月份生的!咱们也不算今天的,算昨天的!小萧你也给我看看吧!昨天我这运气怎么样!!” 赵天生扯着嗓门吆喝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兴致勃勃,他反正也不太相信这些话,只是纯粹抱着想再试试看的态度,而听见这话的萧南烛倒是微微挑眉,把自己的食指在大拇指指腹上搓了搓,停顿了几秒才不动声色地把细长的手指放在桌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赵哥昨日进财,犯桃花,买彩票至少能中四位数,可是这钱恐怕都送给某个红粉佳人了吧?” 萧南烛这话一说,赵天生把嘴里的酒差点都给喷了出来。他昨天的确是中了张体育彩票,三四千块钱吧,算笔小财,可是没到晚上这笔钱就被一个说自己家老娘得了癫痫急需住院费的发廊妹给拿去了五千块钱。如今这般在人前被点破,目前还有家有室的赵天生当下便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抽了抽脸才冲曹冲和司徒张道, “服气服气,真的是……准,太准啦!” 一听这话曹冲也来了兴趣,边上一直在心里犯嘀咕的司徒张见状也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他明明记得小年那晚他还和萧南烛说起过继承他们祖业那事,当时的萧南烛可不像现在这般从容……反而是现在的他对这种事一副了解很多的样子,让和他认识了有快二十年的司徒张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茫然起来。 “是的,不算个正经的行业,就是平时招呼招呼熟人,哎,不算准不算准的……” 那之后不管曹冲和赵天生怎么打听,萧南烛都一副并不愿透露太多的样子,只是些许提到了一些自己这几天从廿四廿五那里现学现卖的东西,添油加醋的糊弄了这两人一把,不过这么点东西用到现在这个场合也够了,而等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吃完饭结账出来之后,吊了别人一晚上胃口的萧南烛这才象征性地给这两个人留了一个自己的电话。 “以后如果用得着我的,可以随时联系,看看日子,改改运势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啊总得万事小心……” 萧南烛的这番话不太吉利,可是却让曹冲和赵天生二人连连点头,毕竟经过萧大忽悠刚刚那一番洗脑,他们现在俨然已经把他当个好兄弟了,而因为这两人今晚都喝的有点上头,所以唯一没怎么沾酒的司徒张只能开着自己的那辆小夏利去把他们挨个送回去,这么着的话眼看就要把萧南烛独自留下了,老妈子惯了的司徒张还有点不放心,可等他转过头来想问问萧南烛身上有没有打出租的钱时,原本拎着两个打包饭盒站在他不远处的萧南烛却已经不见了。 “诶,这人走怎么还不和我打个招呼啊……” 嘴里咒骂了一声,司徒张心里有点生气,当下就要打电话骂萧南烛两句,可是等他刚一打开电话,便看到萧南烛几秒钟前给他发了条短信。 “嘿,我先回家了,你早点回去吧,今日你不宜开车,听话啊用腿走回去,乖啊。” 司徒张:“…………” …… “刚刚表现的不错嘛,给你带了麻小和大闸蟹,待会儿一起喝点你再下班?” 拎着两个饭盒顺手拿钥匙开门,萧南烛在饭馆包厢里闷了一晚上,此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刚好像一副神汉上身的样子,其实要不是上午在家里的时候,廿五给他突击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说不定还真会丢人。不过好在现在开了个好头,和这三个人有了所谓的交情,于他以后的一切都有帮助,而今天陪着萧南烛在外头装神弄鬼一天的廿五如今也是显了身形,板着脸不吭声的样子还是显得挺内向,可一听到有夜宵吃,这小子当下就飞快地看了萧南烛一眼,将眼神落到别处才道, “今天可都是我的功劳,小龙虾都是……都是我一个人的吗?!” 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廿五这着急贪吃的模样让萧南烛没忍住笑了,不过廿五今天到底帮了他大忙,自己显然不能亏待他,毕竟在这黄历师的工作上他还是个初学者,没什么工作经验,也没什么理论知识,好在这些小日子们心都不坏,自己才能这么顺顺利利的揽了下来。这般想着萧南烛把门一推开缓缓走了进去,一边给自己脱外套一边嘴里还不忘回过头冲廿五开口道, “那是,都是你的啊,还能是谁的,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当然要奖励你啊你说是吧……” 脸上漫不经心的笑着,廿五一听也心情好了起来,跟着萧南烛就开始往厨房跑。他其实刚刚早饿了,但是因为萧南烛交代了他不能冒出来,所以他只能忍着藏在了他的钱包里装作自己还生活在二次元,可惜他就算是恢复成了一张年历的模样还是改变不了他快饿死的事实,而一直到他帮着萧南烛那几个寻常人的运势走向给算出来之后,他才勉强得以解脱。 “唔……今天……那几个人身上的东西你都看见了吗?” 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剥着花生,吃的津津有味的廿五填饱肚子的同时还不忘问起萧南烛的情况,不过作为一个并不算高阶的历神,他其实对萧南烛今天的表现还挺满意的,毕竟不是每个正常人都能这么快的适应这种荒唐的工作环境的,能看得出来萧南烛这个人虽然不太正经但也是挺正派的,这般想着,一向不大愿意主动和别人示好的廿五清咳了一声,而闻言本来准备给他热夜宵吃的萧南烛听见这话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见状廿五也适时开口道, “我不知道廿四有没有和你说过,天地间萦绕着散不开的福气和祸事,一旦自身行为不检,就容易被有些脏东西缠上,历神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要保护那一天能安全度过,可是邪念汹涌,起初那只是被人心邪念所吸引过来的,渐渐地人自己的心智也会被影响,我们这些历神的第一项指责就是驱散凶煞不祥,所以如果今后你遇上像是那些已经不是人的东西,你必须要……” “杀。” 第9章 情人 “所以如果你以后再遇到那些不是人的东西,你就必须……” “杀。” 这个有些阴沉的字眼从廿五嘴里一说出来,萧南烛的动作就是一顿,他仿佛能闻见鼻子边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和耳边传来的扭曲的嘶吼声,所以当时便晃了晃神。廿五见他只盯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以为萧南烛是不愿手沾血腥,所以当下他便往边上瞟了一眼,压着声音低着头,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祸是死物,只是因为沾上了人的身才有血有肉,最近这些日子是年末将至,邪祟汇聚之时,指不定你就要亲自动手处理几个。刚刚那几个人身上的都是些没成型的祸,我已经自行把他们给处置了,但这种事绝没有下次,你奶奶以前喜欢把什么东西都记下来,你可以去找找她有没有给你留下些什么忠告……至于那个拖欠民工工资的李茂,那个把钱财都给自己相好的赵天生,这种人以后就不要帮他们的忙了。 一身的邪祟之气,看着都晦气,坏事做多了久而久之就会事事不顺了,那些邪灵只会找做亏心事的人下手,他们现在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可是怎么不想想自己之前都做过些什么,所以以后都不许去帮他们那些人了,不然你奶奶知道了一定要气死的……” 一本正经地教训着萧南烛,廿五皱紧着眉头,说着说着连手上的花生都不剥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差没长叹一声气了。知道他说那么多原来就是这个意思的萧南烛眼神一下子也缓了下来,对于这位历神腼腆固执的心性倒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不过他本就有自己的一套做事原则,虽然可能并不如廿五所要求的那般黑白分明,但是总不至于走错,然而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还是安抚好性格怪严肃的廿五比较好,尽管他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他死了的奶奶让他不许去逃课游戏厅的时候。 “好好好,我尽量吧。” 萧南烛的带着妥协意味的话让为他担心了好一会儿的廿五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挂钟,不知不觉竟要过零点了。因为还要着急赶回年历里去,不然就会误了时辰,所以廿五也没把东西吃完就急急忙忙走了。走之前他还很礼貌地和萧南烛说了一声明年见,而闻言的萧南烛也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化作一团亮光定格在廿五的这一天年历上。 等他离开了之后,萧南烛坐在又再一次恢复回一片死寂的客厅沉默了片刻,忽然就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唉,又这么老了一天……” 靠在沙发椅背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叼着烟的萧南烛拿起手机看了看,曹冲赵天生和李茂都已经各自给他发了短信。内容不过是一些和他们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事,压根都不用去猜,萧南烛随便看了两眼记下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心情倒是还好。等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之后,他忽然想起来刚刚廿五说到的有关他奶奶留下的工作记录的问题,而当他踩着棉拖鞋把不大的屋子给来回转了一圈之后,他没费多少工夫才在抽水马桶洗手架子上找到了一本都是灰的黄皮小册子。 他奶奶爱把东西乱放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萧南烛因为十分清楚所以找的也不算辛苦,等洗了个澡之后,他歪倒着躺在床上随便翻开手上的这本有点霉味的小册子,这第一眼便看到的自家奶奶感叹公园里那个刷太极剑的刘老爷子很仙风道骨,自己一定要用一流的扇子舞舞姿引起他注意,不让他再去和跳广场舞的张阿姨谈笑的话。 “……” 当下便忍不住闷笑了起来,对于自家老太太这性格脾气,萧南烛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再往后翻了翻,可以零散地看到一些在各个日期发生的事情,按照年份和日期挨个排列倒也显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本记录最早是从五六十几年前开始的,所以很多地方都显得不太清楚,不过等萧南烛把它翻到最开始也就是他奶奶萧茹华最早开始写日记的地方时,他却发现自己看到的那一天刚好是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而他奶奶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我过的最倒霉的一个除夕,不是因为我爸没回家过年,不是因为住在巷子口开小卖部的张强带女朋友回家了,而是因为除夕实在是个……】 后面的字迹都看不太清楚了,不过萧南烛总觉得写这段话的时候他奶奶一定心情很不好。他莫名地想起了之前廿四对这个除夕一脸避讳的样子,心里对除夕那一天的好奇倒是越来越浓厚了,不过到除夕总还有几天,他现在也着急不来,而等他寻思着看看自己奶奶对明天那位即将出现的历神的评价时,他却看到了满满一页自己奶奶对于七夕节和情人节的来源注解。 原来,西方情人节是近二十年间才因为文化融合传入中国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西方节日。相传在古罗马时期,因为暴君暴政使很多相爱的男女被迫失散,一位勇敢的士兵为了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在这一天不幸死去,因此这一天变成了西方情人节。 这个故事从某种程度上和王母娘娘拆散牛郎织女的故事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七夕本就是古代女子乞求心灵手巧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女子们会做巧果儿,巧饼分食,这种酥脆轻甜的油炸面点并不算昂贵,只用简单的面皮撒上芝麻油炸便可以制成, 虽没有玫瑰巧克力首饰那么精致,倒也应了节日的喜庆,只可惜近些年来,人们渐渐地也忘了这传统节日背后的真实含义,除了一些老人鲜少都有人在捣鼓巧果这类吃食,而有些商家为了能弄些促销的噱头,竟硬生生将七夕节称作什么中国情人节不说,更是由此带来了一场发生在情人节和七夕节之间异常严重的矛盾冲突。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奶奶没有说明白,但是看描述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随手翻看着手上的笔记,越看越入迷的萧南烛于是临到睡前都还在想着那些在他奶奶的记录里十分不同于常人的节日们究竟是些怎么样的存在。 这一晚他做了个有些古怪血腥的梦,在梦里他本来在煮一锅龙须面,那面条绵软纤细,汤底鲜美香浓,看着就很是诱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乌压压的邪祟忽然就从天边冒了出来,伴随着尖锐扭曲的叫喊声和皮肉被撕咬开来的剧痛,为了自保的萧南烛只能用手一次次生生撕开了那一个个惨叫着的邪祟的躯壳,那些飞溅出来的鲜红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肖似人类的扭曲面容也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来自于眼前的血色也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他疲惫地跪在地上,膝盖都能感到地上的污浊和肮脏,这种被血肉包裹着的感觉恶心的几乎说不出来,或许是刚刚亲手杀死了那么多酷似活人的生灵,所以他的心都冷的发凉,这种浓烈的负罪感让萧南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紧接着,萧南烛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用有些情色的动作缓缓揉弄了一下他干涩的嘴唇。 “很好。” 和那只手一样冰凉刺骨的声音,就算是赞扬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这人的面容萧南烛看不太清楚,可是莫名的他就有些惧怕,这种陌生的情绪让萧南烛烦躁地想站起来,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反抗面前这人的意志,而当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这王八蛋的脸时,他只能看到那一身红到灼伤他眼睛的金红色衣裳和他身边的一只—— 汪? …… 等第二天一觉醒过来,昨晚的事情萧南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开始煮龙须面这件事上,所以他果断放弃了早上喝粥的想法,准备去厨房给自己下碗面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他这运势实在是不行的缘故,还没等他煮好这碗面,有位不速之客就已经准时准点的来了,而当这位浑身上下都飘散着一股刺鼻玫瑰花味的历神一见到萧南烛,他就挺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自来熟地挑笑道, “哟,早啊,还是单身狗呀,那今天你准备怎么过啊哈哈哈哈?情人节快不快乐啊单身狗哈哈哈哈哈哈哈o(*≧▽≦)ツ” 萧南烛:“(o#゜ 曲゜)o” 第10章 情人 情人节,属于情侣们庆祝彼此相亲相爱的日子。这原本应该是个西方化的节日,近些年却因为某些商家的刻意营销手段逐渐为年轻人所知,之后更是加入了老黄历的行列之中。 众多传统节日对这种新兴节日心里肯定是不太对付的,但是就如同端午节一定要吃粽子,中秋节一定要吃月饼一样,鲜花巧克力烛光晚餐等各种高档昂贵的礼品也在这一天作为传达爱意的证明赠与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即使这洋溢着甜蜜粉红的一天对于大多数目前并没有另一半的人来说其实是个十分尴尬的存在,可是这却依旧无法阻挡情人节作为一个捅刀狂魔不断伤害无辜群众的丧心病狂之举。 躺在沙发上支着自己的脑袋,情人节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身上都是一股浓郁的玫瑰花味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能显得有点过分女气了,但是衬着他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蛋倒也合适,他从前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但就是因为得了情人节这个名头才跻身到了节日的行列,这一直让情人节自己很是沾沾自喜,老觉得自己已经俨然成为可以和黄历师讲讲关系的高阶历神了,而自从他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之后,整个房间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泛着粉的光晕,连带着楼下的野猫叫声都变得刺耳荡漾了点。 因为刚刚他冒出来的时候,把嘲笑当做了第一次见面的打招呼方式,所以此刻萧南烛自然有些懒得搭理他,因为在这家伙出来之前,他都没想到老黄历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这三句话不离那些情情爱爱破事就算了,还一直热衷于商讨他的终身大事,要知道对于单身的人来说,最烦的就是别人一个劲地催自己找对象,偏偏这倒霉的情人节还有整整十几个小时才会过去,现在想赶走赶不走,把萧南烛逼得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原路送回去。 这一边萧南烛的心情复杂,另一边情人节自己倒也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迅速占据了一半沙发不说,一张嘴就一个劲地和萧南烛聊些一场听着就让人想打他的话题。 “诶,萧南烛,我说你都三十了怎么还不找对象啊?(⊙v⊙)?” 带着些许调笑的味道,情人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萧南烛问道。 “……” 兀自翻看着手上的周公解梦大全,正在恶补玄学相关知识且被戳中痛处的老光棍萧南烛决定不理他。 “一个人真可怜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很空虚,很寂寞,很冷吧?(* ̄▽ ̄)y”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脸皮很厚的情人节也不在意,决定再接再厉刺激刺激萧南烛。 “……” 而见面前的人始终不回答,情人节也来劲了,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直接清清嗓子仰着脖子道, “那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啊?我可是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屁股翘床上……” “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 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萧南烛被情人节这么一说顿时把手里的书都放下了,神情都冷了下来。可明明他眉毛一皱板起脸凶人的样子挺吓人的,情人节偏偏就是不怕他,反而在嘻嘻哈哈笑了几声之后,情人节凑到他边上压低着声音道, “放心放心啊,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我是不会告诉廿五他就是你最喜欢泡的那种类型的,不过关于咱们这个时薪问题我觉得需不需要再商讨商讨……” “呵。” 闻言下意识眯起了眼睛,顿时清楚他葫芦里再卖什么药的萧南烛嘴角微微挑了起来,眼神倒是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原本还以为自己抓到了萧南烛把柄,准备提些条件的情人节眨巴着眼睛等这位新老板表态,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南烛就已经轻佻地凑到他耳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诶,历神不是应该什么都清楚的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睡的就是你这种类型?廿五那样的太嫩了,你刚刚好啊,要不今天就什么都别干了,我就在家和你好好的玩玩啊……” 话音未落下,情人节便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这种来自贞操失守的强烈危机感让他的脸都霎时间白了,可是现在他要跑那今天就算罢工了,更何况萧南烛这人高马大的自己似乎也奈何不了他,而在结结巴巴了半天之后,脸色涨红,意外显得有几分纯情的情人节这才崩溃地大吼道, “别做梦啦!!你……你是不会得逞的!!!你别妄想了!!你你你……你别找我啦吧呜呜QAQ” 气势汹汹的话说到一半就软了下来,在萧南烛面前耀武扬威了半天的情人节如今可算是栽了一回,而见他这怂样差点没忍住笑起来的萧南烛掩住嘴咳嗽了一声,缓缓退回到自己之前的那半边沙发拿起书坐下,这才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道, “乖一点就饶了你,不许吵,待会儿和我一起出去,有事要你帮忙。” 这一次萧南烛说的话情人节再不敢反驳了,虽然他心里还是挺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当萧南烛打开电视机给他调了个婚恋节目看着解闷之后,他还是缩在沙发一角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这个男嘉宾和10号很配啊……诶,你看看,果然最后牵手了是吧……哇,这个人桃花运很差啊,哈哈哈全都灭灯了……咦,第三个男嘉宾结过婚啊,他来干嘛,啊啊啊渣男哇快灭了他……” 因为对桃花运,婚姻缘的先天预知能力,情人节一边看还要一边自言自语,萧南烛原本是想让他安静点好好呆着,可是看他这个静不下来的样子他也是彻底认输了,因为他昨天晚上就和那个干运输的赵天生约好了今天要见个面的事,所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也就准备动身出门了,可临出门准备换鞋的时候,萧南烛一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至今单身的大好青年居然要在情人节这一天和一个中年挫男见面吃饭,他这心情就变得很是沉重起来。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这个赵天生肯定是要问他有关自己工作和婚姻上的事。毕竟昨天晚上廿五已经将他私生活不检点这事给揭了出来,如今他自然也想让看似神通广大的萧南烛给他看看今后该怎么办。这忙帮了肯定是缺德的,所以萧南烛今天过去,也只是想在他那儿能捞点就捞点,解了自己这过年年货都没钱置办的危机问题,而情人节自然没有察觉到萧南烛的这种悲伤的心情,因为一出门他就被眼前一派热闹的城市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或许是响应节日的主题,街上到处都是穿着情侣冬装的小情侣和夫妻,萧南烛步子大,抽着烟快步地在前面走着也不等他,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情人节则东张西望地支着耳朵,一听见路过他身边的人在说情人节快乐啊之类的话就勾着嘴角开始得意的笑。 “听见没有啊?他们都在祝福我快乐哦~” 和萧南烛小声的炫耀着,情人节这幅嘚瑟的样子让萧南烛忍不住失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待会儿自己也得从口头上讨好讨好这位容易满足的历神,以至于快到约好的饭店门口的时候他才让情人节先匿了自己的身形,而等萧南烛一走进这家他和赵天生事先约好的饭馆之后,他这一站定,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囧的表情。 整个大堂,总共十桌,九个桌子,坐着情侣。这尴尬的局面让等候在那里的赵天生有点焦虑不安,而一看到站在门口的萧南烛,他立刻松了口气站起来大喊道, “萧老弟,快来!快来!这儿呢!我这都等你好久了啊!!急死了!!” 原本十分正常的一句话在此刻听上去总有种怪里怪气的感觉,整个饭馆的人都盯着他们这两个在情人节一起吃饭的大男人看,而瞬间阴沉着脸萧南烛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到赵天生面前坐下,将心里的火气全数压下这才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接着抬抬下巴勾着嘴一笑道, “赵哥这么急干嘛?过会儿还要陪嫂子回去过节?” “诶,这不待会儿还另有安排嘛,那边都好几个电话催了啊……” 赵天生这暗示性的一句话让萧南烛的表情瞥了他几眼,知道他这种人估计也不会陪着发妻,所以他也没再细问,果不其然没几句赵天生就开始说到他这真正关心的事,言辞间更是表示如果能给解决一定给予重谢,而等萧南烛点点头准备记下来时,他却忽然听到有个中年女人在他背后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道, “赵天生!!我就知道你不是去帮朋友运什么货了!!!原来是和这个小妖精情人节出来吃饭了!!让我来看看这不要脸小货色的脸啊!!啊!!什么玩意儿!!……男的!!!( ⊙ o ⊙)!” 萧南烛:“………………” 第11章 情人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你看看我我这刚才……哎哟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你呜呜!!我刚刚是真没注意到……” 十分钟后,赵天生的老婆肖桂华也坐到了萧南烛的面前,相比起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现在的她看上去明显淳朴和善了不少。她本就是个不善于打扮的女人,如今看上去更是憔悴了不少,这样的女人在中国的大多数家庭里都存在,她们为了自己的爱人奉献一切,用心操劳,可是事实上,中年危机往往也会随之出现,曾经浓烈的爱情消散之后,为了孩子和家庭一次次妥协,可是不负责任的男人终究会为了自己的自私找托词,而这个时候,被蒙在鼓里的女人们就显得尤为令人同情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抽了口烟,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懒得去说什么了,倒是那明显做了亏心事的赵天生在边上一个劲地数落他老婆,听得萧南烛就一个劲地皱眉。 “你说说你是不是丢人现眼!我这和萧老弟谈事情呢你来瞎掺和什么!!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真是受不了你了,再这样我们就干脆离了吧……”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赵天生这幅臭不要脸的样子让他身上本已消散的邪祟又重新聚集,女人低着头在羞愧哭泣着,那些祸就在赵天生的耳朵边嘴边一点点飘散,清晰到连萧南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或许是因为对婚姻的不忠,之前那些还如死物的祸已经能发出阴冷的酷似人类的笑声了,这让萧南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出声打断了赵天生的话道, “行了行了,嫂子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不赶巧,打扰你们夫妻俩过节了,要不我就先走吧?今天这顿我请客可以吧……” 萧南烛的话让这夫妻俩都停止了争吵,开始一个劲地冲他道歉,见状的萧南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把已经被吓得不敢靠近的服务员给招手叫了过来,接着就自顾自地点了几个菜。 “那行,就一块吃个午饭吧,本来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嫂子爱吃什么啊,赵哥你看着点几个?” 对于萧南烛的这个问题,赵天生显然一无所知,毕竟对这种男人来说,他压根不关心自己的妻子究竟是爱吃鱼还是爱吃肉,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瞬间尴尬,萧南烛又挪开视线冲他一脸茫然的老婆笑了笑道, “我今天本来是来帮赵哥看看这来年的运势的,他经常出长途嘛,来往总有些不安全。刚刚嫂子你来了我也没把话和他说完,其实啊这运势之事,往往事在人为,没亏心事的人呢走遍天下都不怕,做亏心事多呢的估计走个夜路都害怕,像我以前就见过个男人,抛弃妻子之后生意就完蛋了,千万家产都没了不算,小情人娶进来生个儿子,养大之后居然发现……” “发现什么?” 赵天生的老婆好奇的问了一句。 “越长越像隔壁老王。” 萧南烛这话让女人露出了些许深思的表情,也让赵天生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他剧烈咳嗽着看了萧南烛一眼,萧南烛也脸色如常地回了他个笑。赵天生这下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因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个和他相好的发廊妹已经有身孕,而再想到萧南烛刚刚暗示的话,本以为自己中年得子赵天生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之后这一顿饭到底没能好好吃完,赵天生火烧屁股般的拉着他老婆走了,走之前还把今天咨询的钱给萧南烛付了。因为萧南烛明码开价了,所以但凡想从他这里想得到两句话,就得给个几千块钱开路,可巧了他年三十那天要走一趟运输,路况不好还有个经常出问题的岔口,所以抱着几分心虚的心理他来找了萧南烛,而这萧南烛给他的忠告也让他喉咙都有些发紧起来。 在饭店门口目送着这两夫妻走人,萧南烛舒了口气把刚刚赵天生给他的那点咨询费都收进了皮夹里,这几千块钱来的也实在是不容易,被人家老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不行,还得负责调节人家这家庭矛盾,所幸刚刚躲起来的情人节如今也是终于是能出来了,方才对赵天生的一顿忽悠也少不了他的帮忙,而对于刚刚出现在赵天生身上的那些邪祟,情人节的态度也显得并不关心。 “不用管那个,几个小玩意儿,死不了的,估计能让他那人长点记性,他要是再这么玩下去,不出三年就得上西天,到时候他老婆改嫁能嫁个比他好两百倍的男人……不过他现在倒霉了以后肯定愈发要把你当大仙供着,这能赚钱的事干嘛不做啊?” 情人节这话透着股消沉的味道,知道他肯定是看赵天生这种人不太顺眼,所以萧南烛也就不说话了。情人节本是个浪漫温馨的日子,如今让他亲眼看到这种不太让人舒服的事情,他肯定也是不太高兴的。视线所及,街上的小情侣死命地在秀恩爱都让情人节开心不起来了,萧南烛看着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倒也有些过意不去了,而就在两人正准备这么回家时,他们路过街心广场的中心却忽然传出了一阵喧哗声。 “怎么回事啊这是?哎哟老人家你这是在干嘛啊?”“是不是老年痴呆症啊?我看他在这里半天了啊?”“老爷爷,你认识回家的路吗?要不帮着联系警察?”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凑了过去议论纷纷,萧南烛和情人节随着人流走过去刚巧便看到有个头发花白,脸色茫然的老大爷攥着朵玫瑰花站在路中央。许是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害怕了,老大爷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张张嘴半天没说话,眼神都有些躲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站在人群外面随口问了一句,情人节也看出这老爷子似乎神智并不清楚,所以难免有些好奇,因为周围已经有行人帮着联系警察了,所以众人此刻都这儿尽力地安抚老人的情绪,而在这边上看了一会儿热闹的一对小情侣听见请人家和他们说话也顺势冲他开口道, “唉,不知道啊,好像是走丢了的老人吧,看在这儿好久了也不认识路的样子,所以大家就注意到了,也报警了,估计待会儿可以送回家吧……” “哦,这样啊……” 听说了来龙去脉,萧南烛点点头,看边上人这热心的样子他和情人节显然也是帮不上忙了,不过情人节这家伙就是看热闹,所以此刻他也只能陪着在这儿等他想走再走,而就在他们正这么说着话时,人群之外却忽然跑进来个个子小小的老太太,一看见被围在最里面的老爷子就瞬间松了口气。 “你这个死老头子!让你不要出门!让你不要出门!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迈着小步迅速地跑到老爷子身边,老太太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吓得脸色都白了,周围一圈人一看这家人也找来了,倒是跟着松了口气,而这老太太确定老头子没什么事之后也赶紧冲周围的热心人们道起谢来了。 “对不起啊麻烦大家了,我老头儿痴呆症好几年了,平时都不喜欢出门的,也知道今天就怎么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对不起……” “没事没事,快带老爷子回去吧回去吧……” 周围人一听老太太的话倒也点头表示理解,到这里这事其实也算圆满解决了,众人四散开口,准备让老两口出去,可是就在这老太太拉着这始终揪着朵玫瑰花不说话的老爷子的手准备回家时,这一直痴痴呆呆的老爷子忽然就把花塞进老太太的手里,接着傻乎乎地,用一种懵懂的声音轻轻开口道, “月仙,我给你出来买花了啊……你不是……最喜欢……花了吗?别生……生我的气了……我可喜欢你了……” ——“我最喜欢你了啊。” 第12章 情人 情人节是个感性的历神,这种感性具体表现在当那个有痴呆症的老爷子给老太太送花的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哭得明显比边上那几个小姑娘还要伤心。因为这也算人生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了,萧南烛顿时觉得无语的同时还要慷慨地贡献自己的肩膀和衣袖给哭嚎着我又相信爱情了的情人节擦眼泪做依靠。尽管这在萧南烛看来其实夸张又多余的很,但是当他被情人节生拉硬拽着要去和那对刚刚在广场上的老两口搭话时,一向没啥人情味的他还是难得的选择了妥协。 “喂,你要干嘛,说清楚啊,不说我就不跟过去了啊” 被情人节死死的拉着胳膊,萧南烛一脸不配合的模样可是努力的压抑着不耐烦,前面那两个老人还在慢吞吞的走着,显然并不知道有两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而情人节见状也赶紧往边上看了看,接着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凑到萧南烛耳朵边上悄悄说了句话。 “你就帮我个忙啦,我给他们送个礼物去,虽然……虽然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就希望他们今天能开心吧……” 这话说完萧南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是猜到这家伙准备干嘛了,所以倒显得并不吃惊。毕竟之前廿四也和他说起过这个,据说操作起来并不难,只不过自己要是现在这么上去和那老两口搭话指不定就被当成骗子,再加上这活儿干了也没个钱拿,他实在是提不起劲,而情人节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立刻气哼哼地道, “哼,不想帮就算啦,刚刚我还帮你忙呢,哼,现在的有些人啊,真是好让人心寒哦哼哼哼……o( ̄ヘ ̄o#)” “行行行,你赶紧给我闭嘴吧……” 皱着眉直接用手捏住了情人节唧唧歪歪不停的嘴,不能说话的情人节不满地瞪着他,眼睛却还是通红通红的,见状的萧南烛头疼地长叹了口气,再次在心里乞求赶紧让这祖宗早点下班,而在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把自己手指上夹着的烟给掐了扔垃圾桶了。 达到目的的情人节嘴角一翘瞬间化作一道光亮附着在他的身上,萧南烛眉毛一皱,从路边商场一个正在发传单的小伙子手里顺手夺过一整打传单,还不忘转头冲那瞬间傻眼的哥们儿招招手说了声感谢,等他快步追上了那已经准备转过路口的老夫妻时,他一伸手便拦在小个子的老太太面前,而那老太太一看见挡在自己前面还拿了打传单的萧南烛就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你你……你干什么的呀?” 紧紧拉着自己老伴的手,老太太显然和这种发传单的发册子的逼她拿促销广告的人有着长久的斗争经验,一看见就低着头想赶紧逃跑,见状的萧南烛立马冲她笑了笑,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拦住她的去路道, “大妈别怕别怕!不逼您买产品,免费的啊!有赠品拿啊!礼物礼物要不要啊!免费的!” 免费二字一下子就戳中了老年人的心理,这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原本还着急走,这下也赶紧停下了脚步,她身边的老爷子倒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顾着盯着自家老太太发呆,而这老太太在思索了片刻,还是怀疑地盯着萧南烛严肃地开口道, “什么东西免费啊?不会是要套我家里的座机号码吧!我告诉你哦小子,你们这种诈骗招数我在中央一套法治在线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哦,你不要想……” 老太太的话让萧南烛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对于如今老年人这安全防范意识的增长他也是十分的欣慰,不过该忽悠的还得忽悠,不然待会儿情人节又得找他麻烦,所以在摇摇手表示自己并不是骗子之后,萧南烛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放心放心!不要您号码!您就告诉我您和您老伴儿的名字和生日好不好啊?我们就是商场里需要登记个消费者信息,你帮我个忙,我们就可以免费赠送给您礼品了啊……” 萧南烛这话让爱贪些小便宜的老太太动了心,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最终她还是犹豫犹豫地把自己和身边老爷子的名字和生日告诉了萧南烛,萧南烛一一记下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抬起头回问了一句道, “哦哦,这样啊,您叫刘月仙,老爷子叫王如山,您俩都是57年生人,老爷子3月的,您8月的对不对?” “对对对,赠品是什么啊,是香皂还是洗衣粉呀……” 老太太连声点头,对于即将得到的赠品还是挺期待的,见状的萧南烛勾起了嘴角,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缓缓遮住老太太的视线,接着压低着声音道, “您等着,东西我来给您拿啊……” 一个清脆的响指伴着刺目的光亮,正站在马路边上的老太太被吓得哎哟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等她莫名其妙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就是那个说要给她发赠品的小伙子没了,而就在气的要命的她瞪大着眼睛准备臭骂一句这不要脸的骗子时,她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旁的人轻轻地拉了一下,紧接着有个年轻男人在她身后用疑惑的声音着开口道, “诶,月仙啊?我……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 市中心的街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站在商场外的玻璃橱窗边照来照去,看容貌只有二十四五岁,可这身上的衣服却老土的好像公园里的老年人穿的,看着就让人想笑。这女孩似乎是在和身旁的男朋友生气,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那小伙子倒是脾气好,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安慰的话。旁人一时间只以为这是对在闹着玩的小情侣,毕竟今天是情人节嘛,谁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搞什么花样,可是只要你凑近些,就会发现这对年轻人此时却在进行着有些奇怪的对话。 “王如山,你说说我们这该怎么办啊!我们俩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啊!我这晚饭的菜还没买,小华他们夫妻俩下班回来没饭吃了啊!东东放学我还要去接他,哎哟你看我这……我现在这个样子……” 冲着玻璃橱窗不断地絮絮叨叨,黑发大眼睛的姑娘声音清脆,个子娇小,除了身上那一身颜色诡异样式老旧的老棉袄老秋裤,倒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她口中那个王如山就站在她的身边,此刻他也在望着玻璃上映照的自己,而看见自己这一身羽绒背心加老棉袄老秋裤的搭配后,他也是茫然地摸摸自己长满了头发的脑袋,疑惑地开口道, “月仙,你别急你别急啊,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还记得我得老年痴呆症还秃顶了呢,这怎么头发都长出来了……诶,要不咱们一起坐下来想想办法啊?” 这般说着把女孩的手拉着就找了个路边的椅子坐下,急的脸色都不好的刘月仙看了身旁俨然精神奕奕,看上去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老伴儿一眼,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从刚刚起,她和老伴儿就变成了这样,身边的一切都没变,就他们俩好像着了什么妖法似的变成了几十年前的模样。这说起来有些荒唐,但是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两个老人家身上,而最关键的,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恢复回去。 “唉,我现在这样子回去,你儿子估计要吓死。” 好不容易把混乱的情绪压下去,刘月仙撇了眼自己的老伴儿有些无奈地这般开口。闻言的王如山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才微笑着道, “你这样可比我儿媳妇还年轻漂亮呢,我儿子看见了一定羡慕死我啊……” “去,你个老不正经的!” 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老伴儿一眼,脸上摆着生气的表情,刘月仙心里倒也挺美。毕竟嘛每个女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她虽然这年纪大了,心态也落后了,但是眼看着自己和丈夫都变回了多年前的样子,她看着这个仿佛已经存在她遥远记忆中,却从未忘记的脸,忽然低下头小声道, “王如山,你能想起我来……可真好。” 这句话让她身边的年轻男人表情一顿,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红着眼睛的年轻女孩,记忆里却全是她头发花白,这几年不辞辛苦地照顾着自己的样子。尽管他脑子不清楚了,可是他都还记得,他给她添麻烦了,可是她从没有嫌弃过他,穿衣喂饭吃药揉腿,痴痴傻傻的他从前没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如今这个时刻,他却忽然很想对这个已经和自己度过了一生的女人说一句迟到的情话。 “月仙,谢谢你……能再想起你来,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这般说着,王如山凑到妻子年轻俏丽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对于他们真实的年纪来说显得有些怪异,在这种稚嫩的年纪却显得分外合适。路过的行人们并不会注意到他们这种在今天来说理所当然的举动,而这对在这个特别日子里恢复了青春的老夫妻就这样在路边相伴着坐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和那些年轻的小情侣一样在街上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逛起街来。 “今天不做饭了,你儿子昨天还嫌我菜做咸了,今天就让他饿着。” “行,让那小子挑剔,饿着饿着,反正我们俩退休工资卡里有钱,今天我们去吃点好的!” “那我要吃牛肉面,你记得吧?纺织厂后面的那家,现在是他儿子做了哦,料都加少了……” “当然记得啊,吃完了面咱们再去转转,你身上这衣服几年没换啦!就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你儿子媳妇要还房贷啊,我哪里能给他们添负担……唉!王如山!你买个盐水冰棍给我吃吧!我那颗门牙都回来了!我要吃那个!” 两个容貌回到了年轻时候的老人家边说边笑着走过一条条街道,男孩给女孩买了她牙坏掉之后就再没有吃过的盐水冰棍,还带着她去买了一身花哨的,小姑娘才可以穿的大红色羽绒服。试衣服的时候,服装店的老板一直在说,小伙子福气好啊女朋友真漂亮啊,而闻言的王如山就那么傻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刘月仙,接着歪过头一脸得意道, “说错啦,这都是我老婆啦。” …… 夜色挂上天空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记忆里,这样两个人一起盯着一方黑乎乎的屏幕,在黑暗中悄悄牵手脸红的日子好像发生在上辈子了。不过幸运的是,至少现在的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是陪伴着对方走过这充满幸福和温馨的一生的人,而就在这桶磕碜嘴又难吃的爆米花即将吃完的时候,刘月仙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迟钝的呼唤。 “月仙……月仙……” 转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衰老的,秃顶的,布满皱纹的脸,没有曾经的年轻俊朗,就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傻老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在他的眼睛里,刘月仙看到了同样又胖又老的自己,而在红着眼睛笑了笑之后,她在黑暗中紧紧牵住自己丈夫的手,接着带着哭音的小声说了一句, “笨老头子,没个消停。” …… “我又相信爱情了呜呜……太感人了呜呜!” 攥着萧南烛的袖子不停地吸着鼻子,作为始作俑者的情人节和萧南烛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情绪解脱出来。 “吵死了……” 嘴里叼着烟堵着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能消停一下的萧南烛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而在反复强调也没有丝毫作用的情况下,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低咒了一句又把情人节的嘴给捏了起来。 “你……这……个……死……单……身……狗……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男……朋……友(o#゜ 曲゜)o” 眼神鄙视地瞪着萧南烛,情人节反抗了半天却还是被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的余地。见状的萧南烛勾着嘴笑了起来,简单粗暴把这家伙一抓就开始大步地往家里走,这个过程中情人节一直在大喊大叫,萧南烛权当做自己已经聋了,而就在他们又一次走过白天的街心广场的时候,萧南烛却忽然看到了广场上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和欢呼着在那里庆祝的人群。 “哦!啊哈哈!烟花啊!看啊!” 路过相拥的情侣们发出欢快的笑声,烟火照亮了萧南烛黯淡的瞳孔,也让他冷漠的表情变得真实了几分。 “喂。” 萧南烛笑着开口。 “干嘛?” 情人节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 ——“情人节,快乐啊。” 第13章 廿九 之后的几天Y城下了场大雪,瑞雪映照丰年,将这个多少年都没有下过雪的南方城市妆点的银装素裹。街头小巷沾染了节日的喧闹气氛,家家户户也都在筹备着新年,尽管对现代人来说,他们对于春节的起源和诸多习俗已经未必完全清楚了,脑子思考的更多也不过是过年到底公司学校会放假几天,可是这依旧无法改变春节是个注定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凑在一块儿守望来年一切顺利的美好节日。 萧南烛今年过年的安排,司徒张当然也有叫他去他自己家过年的打算,他早早的就和萧南烛提过这件事,但是萧南烛自己也不是十几岁全不懂事的毛小子了,自然明白非亲非故的大过年还跑人家家里去总是不太合适的。即使那是以前十几年的老邻居,即使司徒张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可是萧南烛还是冒着被司徒张臭骂的威胁果断拒绝了,而这么一来,他自然也就成了这个春节里最空闲也最无所事事的人。 李茂他们几个倒是有单独找他出去吃了两顿饭,酒桌上一番呼朋唤友,故弄玄虚,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一时间又多了不少隐藏客户。 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有自己做生意的,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李茂和做保险的曹胖子都有心想把萧南烛拉进他们这个圈子来,所以每每都极为热心地给萧南烛拉拢人脉,毕竟上次见面之后萧南烛也都有象征性的给了他们各自一点甜头,一个进财的忠告,一个祸至的警告,让两人都算是有所收获,也对萧南烛的能力越发深信不疑。 如今这看似不经意的几次酒局,却是他们俩向萧南烛示好的手段,毕竟再好的烟酒馈赠,也抵不上这样的人情往来,要想获得长久的利益就得先成为真正的朋友。而这些酒桌上所见的乱七八糟的人之间共同点就是都是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处于事业,家庭和婚姻等方方面面的矛盾发生期,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些迷信,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并不介意尝试着寻找一些特殊途径来解决自己的困难且出手大方不记后果,而这对于对钱财富贵明显有着庸俗渴望的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行,老曹,晚上见,还是老地方是吧?哦,老赵不来?什么?长途路上出车祸了?住院啦?那真是太不幸了,我改天一定给他送个花圈……哦不花篮去看看啊……” 捏紧手中的烟,萧南烛此时正站在客厅里和那头的曹胖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或许是早料到那个赵天生会有这般倒霉的下场,所以现在的他倒也不那么惊讶,毕竟这祸是他自己招惹上的,也不能怪谁,他再这么胡搞下去,老天爷早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么想着,萧南烛脸上的表情也冷漠了些,可就在他背过身时,有个低着头的男人从卧室里推着块抹布爬了出来,默不吭声地便开始跪在地上用力地擦拭着地板,而一看见萧南烛在客厅里边打电话还边走来走去,光亮的地板上瞬间留下了一串脚印,他立刻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接着把眉毛一皱有些不高兴地瞥了萧南烛一眼。 这一眼带着着些责怪的味道,搞得萧南烛立马就配合抬起了脚,见状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地板擦干净了又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灰尘,这幅和他形象格格不入的景象莫名的让萧南烛有些想笑,而在沙发边坐好后,他看着系着条立白洗洁精字样围裙的年轻历神,眼神倒是玩味起来了。 今天是二月十七号,也就是农历廿九,前两天那二位帮着他劳心劳力的干了不少活儿,之后也就各自回年历去休息了,可是这到了今天早上吧,眼看着要过年了的萧南烛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倒有些堵心了,所以早上瞅着空儿他就让当天上班的廿九一起和他在家做了个大扫除。 廿九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模样泯灭于众人,却沾着点气质特别的光,有几分招惹人的气息。萧南烛打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前面那些出现过的历神都不太一样,或许是那双冷淡的眼睛,或许是他那双暗含力道的手,活在现代倒像是个正经军人的模样。这难免让萧南烛有几分亲切之感,所以一直在和他套近乎,可是不管是他怎么和廿九说话,这人就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干着自己该干的活,而在之后亲眼看到廿九一扫帚斩杀躲藏在家中角落里的一只已经成了型的邪祟时,萧南烛先是仰头看了眼飘散在空气中泛红的灰尘,接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因为好几年都没在家住过了,所以房子的边边角角难免会藏污纳垢,像是容易引发火灾的肝火人怒,容易带来厄运的孤独寂寞都在床板底下,沙发底下到处流窜着,只要这扫帚拖把一碰就发出一阵酷似人类尖叫的怪声。 萧南烛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过,听廿四说了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家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这种害虫,只要产生家庭矛盾和个人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慢慢积累,最终形成灾祸,今天他原本就是想把趁着年尾把这些东西都给扫出门去,免得积攒到明年继续晦气一年,而廿九倒是干脆,也没给萧南烛什么发挥的机会,自己直接就像抓四害一样把他们全部抓住并分类处置好以后,而看着这人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萧南烛也是有些无话可说起来。 “我除他们本是天经地义,他们的繁殖率可不比蟑螂低……” 用抹布擦拭着自己的手,廿九注意到萧南烛一直在看着自己便这般回了一句,他说话的声音沉沉的,挺闷的,一看就是性格十分死板的人,而萧南烛倒是没觉得他无趣,反而把放在地上的那几个分类好,此时还在活蹦乱跳的垃圾袋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接着笑着转头开口道, “你抓这玩意儿可比廿八廿七利落多了,他们俩昨天抓个邪祟和小姑娘看见耗子时的还敢给我喊,谢了。” “……” 闻言的廿九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萧南烛的夸奖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种循规蹈矩的味道,除了忠诚和沉默,连一丝活人气都快没了,这让萧南烛心里一动,也下意识地想对这人愈发耐心些,所以无论是之后做什么,他都一直不厌其烦的和廿九说着话,尽管廿九除了恩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而到快晚上的时候,李茂倒是先曹胖子一步到了个急急赶赶的电话过来。 “萧老弟,现在有空吗?有空过来帮我看个东西行吗?我这边工地出了个问题,必须得你亲自过来看看了,我都快急死了……” 听李茂的口气,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彼时萧南烛正在家门口和廿九一起贴着福字,这张福字和廿九手里的那副对联都是廿四亲手写的,看这字体风韵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落在纸上很是好看,而廿四还特意跑出来和萧南烛说明了一下他写的这对联和福字的特殊功能。 “我这字啊都是开过光的啊,贴在门口啊别说小偷强盗了,连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那福字必须得倒着贴知道吗?保证你来年幸福的像尔康一样,你要是再不放心啊,可以把我和廿五的照片贴在门口,我们俩可比那傻乎乎成天睡大觉的门神靠谱多了嘛o(* ̄▽ ̄*)ゞ……” 对于廿四的后一个建议萧南烛想了想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李茂的电话来的不巧,他和廿九也只能放下还没贴好的对联直接就出门去了。等打了车赶到了他那个在城郊的工地,刚一走到外面做到一半的工程地,廿九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而同样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萧南烛一抬眼便看到李茂带着一个小工头就飞快地应了上来。 “萧老弟你可来了嘿嘿,快快外面冷得很啊,要不进去坐坐啊,就是环境不太好……” 李茂的话萧南烛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工头的脑袋上,而那头破血流的小工头也低着头一脸狼狈地看了萧南烛一眼。意识到估计是李茂的倒霉工程遇到什么事了,萧南烛拿了只烟递给李茂和那工头,接着自己也点了只叼在嘴里,抬抬下巴问道, “让你过年这几天别开工,你又来事了是吧?出事故了?死人了吗?” “没没没死人,就是受了点伤……萧老弟,我知道你之前那么说是为我好,但是这工程放在这儿不动,硬是拖到四月份之后这根本不可能啊!我这拖一天就是一笔损失,工人们不干活可还有开工资的啊,你就老实和我说一句,这二三月就真的没有一天适合开工的吗?” 尴尬地搓着手,李茂说这话萧南烛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搞得他这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这偌大的工地老这么出事,他这心里也不踏实,更何况他们这些做建筑工程的,其实都有些迷信,毕竟那种盖大楼打地基挖出个女尸坟地的是老有,难免不让他们害怕,而直到他说完,萧南烛这才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道, “这见过要钱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行,既然李老板这么问了,我也就回答你,你这工程地下面阴气的很,早几十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不到惊蛰万物复苏,是绝对不能开始破土的,不过您现在求我,我倒是也能给个办法,只不过……” “咱们来谈谈具体的收费标准你看怎样?” 第14章 除夕 寒风刺骨的夜晚,肮脏破败的工地,在和李茂商量好这次这单活的具体收费后,萧南烛就让他把整个工地的工人们都给清了干净。如今这工地只有满地的建筑材料,隐隐绰绰的灰色阴影和呼啸的北风在耳边作响着,莫名就让人觉得阴森诡异的很,当然,这也仅仅是寻常人所能看见的东西,因为真相往往会比这些还要可怕,而就这样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脏兮兮的安全帽扣在脑袋上之后,萧南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这堪比墓地的工地,也是如开了眼界一般挑了挑眉。 对于今天这笔价值十万块钱的买卖,萧南烛对李茂开出的承诺是一次性结账,明天包你马上开工;分三期付款,每周六每周日必须休息;先赊账之后再结算的话那就是一三五白天可以开工,二四六全天不能开工,而一听到这堪称黑心坑人的收费标准,瞬间哭丧下脸的李茂眼看着萧南烛一副决定权在你,怎样都随你便的表情也只能咬着牙给自己放了一回血。 收了钱自然就要干活,将李茂亲手开的单据揣进裤兜里之后,勾起嘴角的萧南烛拍了把他的肩便干脆利落的进了这和鬼门关一样的工地。等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的情况比或许要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目及之处的邪祟到处乱窜,有工人们因为繁重的劳动而产生的怨愤,有之前住在这里的前任住户对强拆的不满,有拆迁办强拆时留下的暴力,还有许许多多根本无法分辨年份和具体发生原因的不甘恼怒和绝望。 这些散发着各种恶臭和怪异声响的邪祟汇聚到一起,因为沾染了工人们的肉身而获得了生气,而或许是这些生气并不能给他们足以重塑自己身体的全部力量,所以当萧南烛慢慢走进来的时候,他所能看到的就是那一个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统统面容扭曲,脸色青白的人头在工地里四处哀嚎着,游荡着。 这种情形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显得有些惊悚的过头了,所幸萧南烛也不是那种容易露怯的人,从前的经历也决定了他的心态,尽管看到的一瞬间他心里当时也是一紧,可是想到廿五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暗自安定下心神,而等他一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一看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恢复了自己在年历中那身打扮的廿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吹了个口哨。 廿九作为守卫年关倒数第二天的历神,是除了至今未见的除夕之外能力最突出的,这一点体现在他并没有和一般的历神一样身着简单的布衣,反而是着一身几乎融于夜色的玄衣外罩着漂亮的银护甲衣上。此刻的他一头黑发全数扎起露出了瘦削深刻的面容,虽没有一眼便让人注意到的容貌,却于平淡无奇中注入了一道杀伐之气,这和他平时在年历上的样子是基本一致的,只差了一把时常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剑,而在感受到萧南烛打量他的眼神后,廿九眼神一凝顺手将衣袖一展,一把如他这人一般稳重质朴的黑色古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历师,你准备用何手段处置这些邪祟?” 沉吟着开口望了萧南烛一眼,廿九一副静待萧南烛指示的模样,还低眉顺眼的向他行了个礼。或许是现在这个工作环境让他对作为自己老板的萧南烛多了几分尊重,所以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些。萧南烛一见他这样倒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他这才上岗几天,平时和之前那几位历神嘻嘻哈哈惯了,来了这么个正经上班他倒有些不习惯了,而如今他既然这么问了,萧南烛便将折叠在自己钱包里的一张历纸凌空抽出,又夹在指尖抖了抖,一边给自己套上皮质手套一边顺带冲廿九解释道, “前天晚上想和廿七斗地主,缺了个人就把他哥们儿建军节给叫来了,这家伙输光了钱最后没办法抵了些东西给我,我这种没耐心的人可用不惯你们这些刀剑,还是火爆脾气的小妞适合我啊……”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一把本该属于国家军用武器配置的黑色配枪就这样毫无预兆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外形是98年产的国产QSG92,正是从前他用的最顺手的一把。五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萧南烛就曾亲手用这样的一把毫不出奇的武器击毙过三名持枪行凶的暴徒的头颅,如今虽然许久不练了,但是在他利落地上了弹夹,清脆的上膛声应声响起后,萧南烛用手指隔着黑色的皮手套轻轻摸索着着粗粝的外壳,接着忽然眼神一冷举枪便将一个一直想伺机从背后撕咬他脖子的头颅给一枪击碎了。 被打穿的头颅发出了一阵穿透耳膜的惨叫,没有血液喷溅也没有任何残骸的留下,那些扎堆凑在一块的诡异头颅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萧南烛实力上的威胁,所以不再敢往他和廿九身边凑,只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们俩,眼神阴毒的可怕,廿九见状很是认真的望了萧南烛一眼,心里倒是对这位言行颇为桀骜不羁的新老板有了一些不一样看法,可是天生不善言辞的他注定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就提剑开始斩杀那些似乎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邪祟,而萧南烛也在利落地收拾掉身边那些跃跃欲试的邪祟后,顺手给自己点了只烟,大步往工地的深处开始继续完成这麻烦而繁琐的清除。 这一路往里面去邪祟也越聚越多,那些头颅都是由满腔恶意而生的,自然也不会对活人有什么善意,因为他们并没有完整的身体,所以思维和行动都较为迟钝,萧南烛和廿九一路配合过去倒也天衣无缝,连伤都没受一点,可是他们的身体到底和人有着几分相似,那些黏糊糊的酷似血肉的东西有时彻底消失有时又如污浊一般黏在手上,这无端地让萧南烛觉得恶心,但是不弄完这些东西他也没办法下班,可是就在月亮升至半空,时间一点点过去时,本还在与那些邪祟纠缠在一起的廿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接着皱紧眉头就冲萧南烛大喊了一声。 “历师!现在几点了!”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萧南烛直接摔倒,本还在正正经经灭邪祟的萧南烛以为廿九是急着下班,心里顿时不高兴极了,顺手打爆一个邪祟的脑袋,萧南烛皱着眉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回道, “你这还有九分钟才下班呢,着什么急啊再问扣你工资啊听见没有……” “我……我没急!”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隔着一大片乌压压的邪祟廿九还得皱着眉给萧南烛解释,他又不善言辞,所以讲了好几遍也才理清楚,而一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萧南烛这脸色顿时也有些复杂了。 廿九之后就是年三十,作为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古时除夕就有镇守年关和迎接新年的意思,对于现代人来说,他们自然不能明白什么叫镇守年关,可是这年关恰恰就是决定来年运势的关键所在,若是守好了则来年事事顺利,若是守不好则来年事事不顺,而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年中最后一天能为祸人间,这些邪祟自然会抓紧一切时间去作恶,连带着生气也会大上许多,所以在除夕这天,邪祟会比往常还要多还要凶险,这严重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情况显然不是萧南烛和廿九两人就能应付的来,而最可怕的是,就在他们说话的瞬间,廿九还有半分钟就要下班了。 “除夕性情古怪,有时脾气上来了,拖到一天的最后一刻才出现都有可能!如今情况凶险,历师待会儿等我消失一定要马上……” 声音急促地这般开口,将背上沾满血污的长剑挥起,廿九最后消失前还除夕不忘大声嘱咐了一句,可惜他话没说完,这零点就已经过去,待金光消散,一群乌压压的邪祟忽然就从天边冒了出来,伴随着尖锐扭曲的叫喊声和皮肉被撕咬开来的剧痛,为了自保的萧南烛先是用枪连续斩杀了十几个冲着他过来的头颅,之后更是只能用手一次次生生撕开了那一个个惨叫着的邪祟的躯壳。 那些飞溅出来的鲜红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肖似人类的扭曲面容和被撕碎的躯壳也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来自于眼前的血色也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他被一个头颅撕咬住了整个手臂,他便干脆朝着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这种被血肉包裹着的感觉恶心的几乎说不出来,或许是刚刚亲手杀死了那么多酷似活人的生灵,所以他的心都冷的发凉,这种浓烈的负罪感让萧南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同时心中竟有几分古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在这种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环境下,他忽然感觉到天边传来酷似虎豹嘶吼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刺目的金光跟着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纠缠在他身上的邪祟都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萧南烛的眼睛上都是污浊,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牙齿咬着手套用干净的手背擦拭自己的眼睛,如今的他正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刻,他知道是有什么比那些邪祟还要嚣张的东西来了所以它们才落荒而逃了,可就在这种他分外狼狈的情况下,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缓缓地朝自己走来,而紧接着,萧南烛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用有些情色的动作缓缓揉弄了一下他干涩的嘴唇,这才道, “很好。” 第15章 除夕 萧南烛从前听过一个词叫邪不压正。他在西北军校的老师陆军上校彭江老爷子时常将它挂在嘴边,之后更是将这四个字作为毕业赠言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萧南烛。 当时的具体情形萧南烛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离校前夕,嗓门和力气都很大的老爷子用力的拍了一把他的肩头,彼时一身挺括军服的萧南烛站得笔直的向比他矮半个头的年迈老人敬了个军礼,而老爷子在意味深长地冲他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也郑重其事回了他一个军礼。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南烛性格自然也不是当年那般毛糙冒失了,可是这四个字倒是一直被他记在了脑子里。从前老爷子常说这世间的公道黑白都自有分明,只要坚信胸中有正气,心中存正义就不怕什么邪门歪道,这个道理萧南烛自己也一直坚信着,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没觉得自己会败过,这种说来毫无理由的顽固总让萧南烛过的并不顺遂,而就在这个廿九与除夕交替更换的夜晚,一身血腥污浊的萧南烛单膝跪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眼睛的瞬间,却看到了所谓邪压制邪,暴克制暴,以杀止杀的真实写照。 眼前是一片蜿蜒的血色,入眼之处都尽是一片血红,如果说斩杀邪祟时的廿九犹如一把了断世间阴暗的霜雪白刃,那么当他看到那一身几乎将他眼睛灼伤的朱红色衣袍闯入他眼帘的一刻,萧南烛仿佛目睹了成千上万成型的凶邪以更为血腥的手法化作了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虽将那些一直围困着的邪祟全部斩杀,却也给他带来了远远超过邪祟本身还要可怕的威胁。 “很好。” 冰凉的声音带动了指尖的动作,下嘴唇被触碰的地方热的发烫,隐约有细小的伤口被皮肤刮过,刺刺的灼伤感让人很不再在,所以当下巴被粗暴地捏起的时候,萧南烛一只手受着伤却硬是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抬头对上了那漆黑的眼瞳,而在看到那张和自己距离十分微妙的脸后,萧南烛的瞳孔在强烈的颜色反差下却还是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凭良心讲,这是个好看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美的男人,那种天生带着侵略性美感的五官和阴郁惨白的皮肤十分相称,红衣黑发金甲更是精致的晃眼,这样的姿容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显然已经到了勾魂摄魄的地步,而或许是这种被控制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痛快不起来,所以在片刻的失神后,萧南烛倒是没有被这人的色相所勾引,反而是略显烦躁地偏过头远离开那只素白的手,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喘了口气道, “你是……除夕是吧?” 干涩别扭的声音让面前比他还高些的阴冷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萧南烛又是一阵气血不稳,赶紧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一声这才回避开了视线,他从没有对哪个历神这么客气过,以往和廿四廿五之类的他也权当做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朋友,可是直觉里萧南烛就觉得除夕和他们并不一样,这种没由来的排斥和抵触是之前从没有过的,而见他这幅表情狼狈的样子,除夕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只略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抬起自己的手用沾着血的指尖点了点萧南烛惨白惨白的嘴唇。 “那里,有血。” 声音死沉沉的好像是舌尖压着才发出的声音,一听到这话萧南烛就一愣,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铁锈的味道干涩到难以下咽,让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近乎于某种隐秘的邀请,而等做完这个举动无意识地看了除夕一眼后,却发现除夕依旧在用那种奇怪而阴冷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冷的像腊月天的冰雪,明明年三十应该是个欢快热闹的节日,可是代表着这一天守卫着年关平安的除夕却浑身上下丝毫不见一丝的暖意,反倒看上去比那些邪祟还要可怖邪气些,这让萧南烛不自觉地想起了廿四他们对除夕的诸多形容,而当此刻,当他亲眼见到这个有些特殊的历神时,他脑子里的那些只言片语的零星词句才一一对上了号。 “除夕君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中最厉害的一位,过去的他和花朝君一样都是十分开朗随和的性格,就连生气动怒都很少,时常还爱与一些年纪还小的历神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驻守年关太久,杀孽太重,他身上沾染的邪祟之气越来越多,等有一天其他历神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性情已然大变,不爱说笑,也很少言语,满腹阴冷绝望,下手狠毒无情,从前的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等其他几位历神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幸他虽然性情大变,却到底还存着善念和底线,可是至此却也再也没有人敢去轻易的找他谈笑或是怎样了……” 廿四的话有犹在耳,萧南烛这么在心里想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除夕一眼,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一定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长久得不到纾解才得了某种心理疾病。毕竟现代人得心理疾病不要太正常,什么强迫症,密集恐惧症,尴尬症,就好像没有个把个毛病自己都不是正常人了,不过看除夕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邪门阴沉一点其他倒还好,只要他不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上完一天的班萧南烛就对他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除夕在将一直落在萧南烛身上的视线挪开后,似乎也没什么再和他交流的欲望,只是冷冷地冲不远处喊了一声道, “畜生,快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刺耳尖锐的兽鸣声就立时响起。因为手臂有伤,吓了一跳的萧南烛并没有及时转过身去,不过枪还在手上,他拧紧眉头上膛举枪就想把身后那个正朝自己和除夕扑过来的东西给直接撂倒,可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倒是先把他一下子摁倒在了地上,而在用可怕的重量制服了人高马大的萧南烛后,这长着鹿角虎齿金鳞鬃毛形如狮子身似钟鸣一般的怪物先是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接着冲身前的面无表情的除夕狗腿地摇了摇尾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萧南烛:“…………” 第16章 除夕 年兽是古代传说历史中的邪恶凶兽,相传它长相怪异,嗜食人肉,每逢年末的午夜就会出现在人类的聚集地中袭击活人。在落后的远古时期,当时的先民并没有能够有效抵御这种凶兽的办法,所以只能在年末的最后的一天逃往山上以躲避年兽的骚扰,而更为可怕的是,年兽具有与人类相似的灵智,每每屠杀之后离开村庄还会原路折返查看是否还有幸存者,进而食其头颅,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当时人们的噩梦,而一直到有一天,经历了长久痛苦折磨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这种凶兽的弱点。 年讨厌红色,畏惧巨响,同时还怕火光。那时候的人们偶然发现了这点,便开始利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它。为了让年兽再不进犯自己的村庄,各家各户开始在自家的窗户门板上张贴红纸,同时在门口燃放会发出巨响的烟火爆竹,巨大的声响和刺目的红色让年兽再不敢冒犯人类,而伴随着这样的传统习俗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所以在年三十左右的这段日子,中国人都称之为过年。 “汪汪!汪汪!汪汪!” 宏亮的狗叫声在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萧南烛的若有所思,侧过头撇了眼乖乖跟在除夕旁边摇头摆尾的金色巨兽,他眉头纠结地皱了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他妈居然就是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年兽,尽管按相貌来说它这幅样子倒是和传说里提到的有七分相似,可是谁家的凶兽和哈士奇一样傻不拉几的啊…… 对于萧南烛的这种质疑,一身红衣此刻正同萧南烛一起收拾着刚刚那场残局的除夕显然也感同身受,可是这年兽是他自己一手养大的,犯起二来自然丢的也是他的人,所以在习以为常地躲避开年兽亲昵的触碰后,苍白着脸的男人这才压低着声音冲萧南烛开口解释道, “千年之前它母亲为祸人间,最终自食恶果死无全尸,我将它从巢穴中找出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可惜因为我平时疏于管教,它竟不知和哪家的家犬学了这幅摇头摆尾的谄媚模样……” 除夕的这番话带着股自责的味道,本还在没心没肺讨他欢心的年兽一听主人这么说就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刚刚窜出来时撕咬凶邪时那番威武骇人的模样也没了,铜铃大的老虎眼也开始变得和被丢了的小狗似的冒着水光。 萧南烛一看这情形倒有些尴尬了,总觉得是自己这瞎好奇把人家年兽的自尊心给伤害了,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太不人道,毕竟它和传统意义上的年兽也不太一样,看他主人这一身红的穿着,想必它也没有遗传到他那作死的妈的诸多毛病,而这般在心里想着,浑身狼狈的萧南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 “你们俩也辛苦了,这地上的东西天一亮就都没了,咱们就直接走吧,我看现在都一点了,要不跟我回家一起补个觉,有事明天再说?” 萧南烛的提议让除夕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所及,因为寒冷而产生的湿热白气正将他的脸庞映衬的朦胧失真。完全没注意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困得要死的年轻男人此时只顾着从自己脏兮兮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只烟来,而在从裤兜里终于找到一只烟后,萧南烛用手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乱糟糟的脑子里总是清醒了一些。 因为心里拿这些历神们一直都当自己人,所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思考太多。毕竟现在还是大晚上,让人家除夕跑出来被迫加班本就是自己不对,他自然也要尊重些。可是他并不了解除夕在这之前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避而远之的原因,而将自己袖口露出的半截带血的手指擦拭干净后,打从刚刚起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除夕忽然就低下了头,接着将暗红的眼睛微微眯起道, “好。” …… 脑子里充斥着嘈杂的尖叫声,头顶是刺目的灯光,那个叫萧南烛的男人在把他随随便便地带回来之后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一旁的卫生间准备洗澡,而此刻被留在客厅的除夕则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暗自出神。 他脚边的年兽因为身躯的庞大占据着萧南烛家大半的地板空间,此刻的它并没有如方才那般对除夕黏糊的要命,反而是用一种排斥的态度离的他远远的,布满着尖锐牙齿的嘴里也不断地发出低吼声,听着就有些渗人。 这种异常的情况或许旁人并不了解是什么原因,然而没有其他人能比除夕自己更懂这究竟是为什么了。从年历中现身并出现在刚刚那片工地时,他的身体上就已经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一直在试图压抑着,可是却无能为力。长久无法排遣内心饥渴欲望而产生的色欲,这种成形的邪祟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就可以直接将其斩杀,可是看似强大到不可撼动的除夕君却有着并不能与外人道知的秘密。 过去长久的杀孽驱邪让他的心智受到了污染,原本坚定纯然的心性不负存在,甚至连最丑陋,最低级不过的邪祟都能左右他的心神。即使他拥有足以摧毁一切祸事的能力,可是自身心智的脆弱让他的情绪总是处于极端不稳定的状态,而这样的情况在过去已经发生了远远不止一次。 被孤僻附身厌恶和自己多年交情的春节,被嫉恨感染仇视所有与他同阶的历神,被杀欲左右差点就活生生掐死了曾经身为历师的萧南烛的奶奶,除夕明明知道那都是错的,可是一旦被邪祟染身,他还是会一次次地犯下让他自己都难以面对的错误,而就在刚刚为了能帮助萧南烛脱困,他不得已出现在了那片满是邪祟的建筑工地后,除夕再一次无可避免的招惹上了遗留在那个地方的一点脏东西。 长久以来清冷禁欲的内心被迫抹上了污浊的颜色,生来头一次被这样古怪的邪祟所左右,除夕整颗心连带着神智都是茫然而懵懂的。他不受控制的,那般出格失礼地去触碰了一个头一次见面的男人的唇,以后更是恬不知耻地一路肖想着这个年轻且英俊的男子的一切,连带着那人舔弄自己嘴唇的样子都浮想联翩,而现在,当他独自坐在这一片光明的客厅里,他脑袋里想的依然是如何让这个轻易相信自己的男人为他的天真付出代价,而这般想着,眼角泛红的除夕忽然就面无表情撩起了自己的眼皮。 窗户外面是一片喧闹的烟花燃放声,连爆竹都不怕的年兽却在厌恶地躲开他。他的心脏在缓慢而迟钝地跳动着,而脑子里充斥的却是无数汹涌到无法抑制的肮脏念头,这让他惨白的脸上变得愈发没有血色起来,而就在卫生间里的萧南烛全然无所察觉的情况下,除夕心中最后的一点坚持最终还是被那些脏丑的邪念全数吞没了。 此刻正站在浴缸边脱衣服的萧南烛自然不知道有危险已经在向自己靠近,把占地方的年兽和除夕丢在外客厅面之后,早就被脏的受不了的他就一边解皮带就一边走进了浴室里。 因为胳膊上受了点伤,所以在洗澡前他还给自己简单的消毒了一下,等开了热水器之后他一边在嘴里咒骂李茂这个麻烦精一边龇牙咧嘴的给自己脱衣服,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刺骨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让萧南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朱红色的衣角。伴随着一阵可怕的力道,上半身光裸着的他就这样被反扣住手摁倒在了潮湿冰凉的浴室墙壁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连一丝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当下一秒,脸色铁青的萧南烛便感觉到有一个人在用冰凉的舌头迷恋一般的舔吻着他的后颈。 “呵……喜欢吗?” 第17章 除夕 年三十一大早,司徒张就开着车到了萧南烛家楼下。他今天来的目的就一个,就是作为他最好且仅有的朋友来给这孤寡青年送点温暖。 之前他当然也有再三邀请萧南烛来自己家过年,但是这人老推三阻四的,次数多了司徒张自然也识趣不再说了。不过让他放着萧南烛大过年一个人这么呆着他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这一早上起来他就带着他老娘亲手炖的卤猪蹄还有板栗烧鸡和蒸咸鱼来敲门了。 他料想萧南烛一个人懒在家里不会给自己准备任何过年的饭菜,给他准备点好吃的也好让他活着过完年,虽然萧南烛自己手艺也不错,但是他打小就爱吃他妈做的这口肉,所以司徒张也一直给他记着。尽管最近他时常听说萧南烛和李茂曹胖子他们一起喝酒吃饭,从这些人手上赚了不少钱云云,可是出于对发小人品的信任,他倒也不觉得萧南烛就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萧南烛这人看着没个正形,其实为人处世一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当了那么多年兵以后更是一身内敛的正气,很是深藏不露。这让司徒张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相信萧南烛会跟着别人一起犯什么浑,可他没想到的是,等到了萧南烛家门口,司徒张敲开门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这人睡眼惺忪的模样,反而在他身上充斥着一种司徒张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息。 “哎哟卧槽你这是怎么了啊?这,这怎么和……” 被糟蹋了似的。 瞪大着眼睛站在门外,拎着保温盒的司徒张结结巴巴地看着萧南烛,却半天没敢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出来。视线所及,神色颓废的男人此时正半靠在门框上,薄削的嘴唇微微抿着却无法掩饰上面被粗鲁咬破的红色伤痕,这让原本气质偏硬的萧南烛显得有些脆弱,衬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通红的眼尾意外的有几分楚楚可怜,这种诡异的词汇之前打死司徒张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到萧南烛的身上,而尽管萧南烛已经用羽绒外套把自己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从司徒张的这个角度却还能看到他手腕和脖子边缘的一圈斑驳青紫……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一时间让司徒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是萧南烛这都成年人了,有点自己的那方面生活他这也不好说什么,出于朋友的角度,他总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劝劝他注意身体,所以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后,司徒张一脸纠结地抬眸看了萧南烛一眼,接着语重心长地道, “我说萧南烛啊,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节制点啊,这是玩的什么才弄成这样啊,你这身体结实也不能……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你看看这……” “……” 司徒张的这话让萧南烛僵硬地撇了撇嘴角,以往他还能在嘴上回司徒张两句,这次却真是他百口难辩了。毕竟昨天晚上的那个情况他现在想起来都是两眼发黑,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被另一个男人摁在浴室的地上又亲又摸,除了没挨操其他便宜也被占的差不多了,虽说他本就是个弯的,好的就是男人这口,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强行卸断胳膊,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不知名的鬼东西羞辱的感觉却依然让他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 这般想着,摸着自己破碎唇角的萧南烛烦躁地啧了一声,本还在絮絮叨叨的司徒张一愣,接着立刻不敢说话了。见状的萧南烛知道是自己迁怒了,所以在哑着声音说了句明天我去你家给叔叔阿姨拜年就把司徒张手里的食盒给抢了过来,司徒张本也没指望进屋,这么一看便料想是萧南烛找的那小妞还在房里所以他才这么不欢迎自己。可是等他干脆地挥挥手走人后,萧南烛拎着东西回了屋子却没有去找什么所谓的小妞温存,反而是一脸阴沉地走到了客厅里,接着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此刻正挂在墙上的那本老黄历。 他的脑子里到现在还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莫名其妙性情大变的除夕和那场混乱而荒唐的缠斗。除夕的嘴唇阴冷的像是爬行动物在抚弄着自己的皮肤,掐住他脖子的手更是蛮横且不讲丝毫的道理。刚开始他处于极度茫然的状态,等几秒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最好机会,好在萧南烛并不是一个不具备自保能力的弱者,从前在新兵兵营那边普及二阶段防狼术他也去示范过几堂课,所以在被逼着跪在除夕腿间的瞬间,浑身湿透的萧南烛抓住机会,用自己还在淌血的胳膊把除夕的整个人给摔了出去,接着咬着牙拽紧他那那头长发把他摁在地上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嘴巴。 那一嘴巴打得除夕的脸都偏了过去了,旖旎潮湿的黑发挂在他惨白瘦削的脸颊两侧,那双原本神智不清的细长眼睛也开始恢复清明,因为人类的色欲本就不算什么强大的存在,所以在被萧南烛这般重的下手一打后便也立即显了形。等这黑色的邪祟伴随着一阵似男似女的恶心喘息声出现在浴室的空气中后,除夕先是浑身一颤接着迅速转而苏醒,而终于搞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他弄成这样的萧南烛也是一愣,接着眼看着除夕神色阴沉地伸出手,狠狠地将那不断呻吟媚叫着的脏臭东西给捏碎了。 “这是刚刚那个工地里工人们留下的污秽念头,抱歉,我总是如此……” 话没说完就疲惫的闭上眼睛,因为将邪祟强行赶出体内,除夕的脸上都透着股不正常的白,再加上萧南烛之前的巴掌印,红红白白的交错在一起,很是凄惨香艳。明明之前把萧南烛搞成那样的人是他,如今这情况却好像欺负人的是萧南烛似的。此刻他抿着嘴唇平躺在地上,骑跨在他身上的萧南烛则在狼狈喘着气。一时间两人尴尬的注视着彼此,光裸的手缠在一起时却什么气氛都没有,除夕的身体冷的像块冰,萧南烛却因为他之前那番挑逗施暴而烫得要命,这种莫名的反差让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而就在萧南烛脑袋一片空白想着这他妈到底算什么事时,他却忽然听到了浴室门口传来的一阵汪汪汪的狗叫。 年兽在门外不断地撞着门,看那叫声惊慌的样子显然也是担心除夕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暗暗骂了句娘的萧南烛顺手松开一动不动的除夕,用手扶着洗手池就要站起来,等好不容易站稳后他眼看着镜子里一副已经惨遭失身的鬼样子,终是无法抑制火气般的爆了句粗口。 他的恼火除夕全都看在眼里,可是临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善言辞且从没有向别人低过头,所以即使心里对萧南烛有些愧疚却连一字一句都说不出来,而或许是刚恢复神智的缘故,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很是茫然虚弱的感觉,这幅一脸无辜的样子让萧南烛觉得愈发生气了,直接把他往浴室一丢就自己一瘸一拐地出去了,可是等他这么身心俱疲地闷头一觉醒过来之后,除夕和他那个宝贝年兽却全都不见影子了。 心里顿时火气上来的萧南烛拖着这幅被除夕和邪祟折磨的半残的身体,开了煤气灶就想干脆把这倒霉破黄历给销毁掉算了。可是等他想把属于年三十的那一页干脆撕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一页赫然是空白的,除夕和年兽显然并没有回到年历中去。而对于昨天晚上累的要死所以也睡得很死的萧南烛,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之后那两个倒霉玩意儿跑到哪里去了。 “我他妈真是流年不利。” 烦躁地叼着嘴里的烟,对于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萧南烛也真是无话可说了,他忽然有点有点佩服起自己那位从业几十年的老太太了,毕竟这种明显减寿的工作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所幸想到自己刚刚到手的十万块钱,心里勉强好受了一点的萧南烛也懒得去计较昨天前天乃至之前的许许多多破事了,毕竟除夕去哪里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今天过了之后他们如无必要也就明年再见了,黄历师这个工作到目前为止看来确实是个很适合他的行当,相比起去做保安做门卫做很多他压根没法做的工作,这样的倒也算凑合。 这般在心里想着,一向心很大的萧南烛也就决定把昨晚的事给揭过去了,今天是年三十,全中国都在欢庆新年,没道理他就要因为这么点事就折磨自己,所以瞅着空他就把家里给好好的收拾了收拾,没贴完的春联和福字他又给重新贴上了,贴的时候他还顺便感叹了句还是廿九在好,什么都方便,可是等他伴着楼下的烟花爆竹声迎来夜晚,先是给自己热好了司徒张带来的菜又准备打开电视机看看这两年越来越无聊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央视春晚时,他却忽然发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已经恢复成一身灼眼红衣的除夕和正对着他晚饭一脸垂涎的年兽。 “哟,还知道回来来上班啊?” 故意带着刺开口,萧南烛这般说着面无表情地瞟了眼消失了一天的除夕,除夕一副并不打算解释的样子就那么干坐着,手收在袖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萧南烛莫名地觉得有点来气,心想着这要是他当初带的兵就直接给他两脚让他滚蛋,可是还没等他发火呢,除夕却忽然抬起头皱紧着眉头冲萧南烛缓缓开口道, “历师,我,想同你说些话。” “啊?” 第18章 除夕 除夕究竟想同萧南烛说什么呢?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给萧南烛道个歉。 虽然于他这样的存在来说,本没有必要去过多的考虑萧南烛这样一个寻常人的感受,但是或许是昨晚的事情实在有些难以启齿,险些夺人人清白,这般下作无耻的事情除夕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心中有愧,所以等萧南烛撇下他独自去休息之后,没过一会儿他也回到了年历中去,不过他去的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年历,反而特意挨个登门拜访了一下他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任何接触的同僚们。 因为近百年来的他的状况每况愈下,所以如无必要,他大部分时候都没有随便串门的习惯,其他历神们生怕惹上他这个大麻烦,自然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而可想而知的是,当平日里煞神般的除夕带着他那只光是吐吐舌头就能吓死人的年兽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这一圈的老邻居们有多诚惶诚恐了。 “除夕叔……你……你怎么来了呀!!我……我……最近没淘气啊!!你……你可千万别打我!!呜呜!QAQ” 小脸苍白的打着哆嗦,本在自己家里逗王八解闷的小年一看见除夕找上门来了立刻就傻眼了。他本就是个白白胖胖长不大的娃娃模样,如今这么一副快吓哭出来的样子看着也怪可怜的。本打算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的除夕见状也是沉默下来,犹豫了再三也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而在尴尬的抿了抿唇后,他沉沉说了句没事你接着玩吧就干脆转身走了,可那之后无论他是找谁,那位历神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搞得除夕简直要开始反思自己平时的人缘到底有多差了。 “阿年,我当真如此面目可憎吗?” 皱紧着眉头一副困惑的样子,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可以给自己出主意的人除夕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了,他身旁的年兽闻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对于自家神君的烦恼也是无能为力,这般折腾了一天,除夕还是没能找到能与萧南烛和解的方法,于是趁着夜色将至,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可是等他真正面对着一脸阴沉,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萧南烛时,他倒有些不好开口了。 “历师,我想同你说些话。” “啊?” “我……” 浓艳华美的五官染上了些许苍白的色彩,除夕没有血色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看的人就是脸红眼热。萧南烛本还在耐着性子等着听他说什么,一看这架势就先不争气地被勾引了一把,因为昨天那事他也不打算深究了,所以此刻面对除夕这尴尬的样子他也不想为难了,再加上昨晚的记忆太过深刻,搞得他现在都对除夕有点发憷,所以在皱着眉咳嗽了一声,他状似不经意地皱紧眉头道, “诶,行了啊,知道你要说什么,大老爷们儿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昨天那个情况也不是你自己乐意的,就当我自己倒霉吧,不过你那毛病得改改啊,得亏我是个男人啊,不然你这还得给人家负责啊……” “若是历师想我负责……” 一听萧南烛的话,除夕眼睛就是一亮。 “哎哟,不用了不用了,我谢谢你了啊!” 差点没被除夕的话弄得呛死,萧南烛抢在他说话前把他那些没过脑子的话给截住了,接着拧紧眉头上下打量了一圈除夕,见他眉目沉郁凶煞之气缠绕于眉心,艳红的眼尾透着股不详,明明一身金甲红衣却半分生气都无,便忍不住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故意转移话题道, “我说你好歹也是咱中国的一个大节,怎么就没点精气神呢?听说是因为杀邪祟杀多了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这好好的大过年的你就不能休息休息别那么难为自己啊,不舒服就歇着,出来了之后又弄成这样又是何必。除夕夜可是个喜庆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呢,我怎么觉得你死气沉沉的呢……” 萧南烛这话让除夕一愣,许是听出他的语气有几分关怀和解之意,所以除夕也没有再纠结着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恰好眼前的电视机因为八点的到来而准时开始播放中央电视台的春晚,除夕定定地听着窗外一起响起的鞭炮声,心里便是一阵异样的苦涩,而在将自己的朱红色长袖拢了拢,他用有些僵硬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春节他们才是预示吉祥喜乐的节日,于我而言,这一天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嗤。” 一听他这话就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除夕一眼,萧南烛见他这幅模样也知道他这是郁结太久了心结难解,光凭自己的三两句话根本没什么作用,可是看除夕这幅苍白衰弱的样子,他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又有点犯了,所以在歪着头沉默了几秒后,萧南烛盯着趴在茶几底下吃开心果吃的正开心的年兽忽然就眯起了眼睛。 “我说除夕啊,你想不想……改变改变你自己形象?” “恩?” * 一个节日对于大众的印象往往伴随着传说故事和文化传播,在西方,其实也有一个与除夕夜相类似的节日——平安夜。西方人将圣诞节当做自己即将度过一年的最盛大的庆祝节日,而圣诞节的前一天就是他们一家人一起团圆吃饭的样子,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说明了中西方文化的某些相似之处,可是相比起除夕而言,平安夜对于对于现在的部分年轻人来说可能更新鲜一点,因为伴随着近几年平安夜在国内的普及,圣诞老人的故事也变得家喻户晓起来。 “圣诞老人,知道的吧?就是那个大晚上不睡觉骑着鹿跑人家屋顶给小孩送礼物的那个老头儿,这就是人家西方的历神啊……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出名吗?还不就是这群众基础打的好吗!你就是太死脑筋了,不知道给自己宣传宣传,人家有驯鹿你有阿年,人家穿红你也穿红,要是早几百年你就开始给自己塑造个正面形象,散播个传说故事,你这个除夕老人早就红了好吗……” 耳边是一阵阵的烟花爆竹声,如今满大街的都空空荡荡的,萧南烛就这么和除夕年兽一起出来溜达也没什么人会注意。此刻他正絮絮叨叨地和除夕科普着关于如何将自己的节日形象成功塑造并推广起来的诸多注意点,而听得有点犯糊涂的除夕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接着看着萧南烛挺认真地问道, “历师,那我是否也该去寻些孩子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不用找了啊,喏,看。” 趴在一家人的屋顶上随手朝下面指了指,萧南烛叼着烟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闻言的除夕和年兽跟着他一起往下看去,这一低头便见有个胖乎乎的孩子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独自做着作业,瞬间明白萧南烛用意的除夕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局促了,可是眼看着萧南烛冲他一脸凶巴巴的挥了挥手,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和自家年兽一起化作一团光亮进了这孩子的屋子。 “你……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妈!!妈!!!呜呜!!!有个好奇怪的叔叔爬进来了!!!QAQ” “……” 突兀出现的除夕和年兽显然吓坏了这胖孩子,本还在给自己剥橘子吃的孩子哭嚎着从椅子上跌下来,连滚带爬就要往外跑。除夕一见这情形就僵住了,可是纵使他有万般杀意都没法在一个孩子身上乱使,而就在这个时候,跟着他后面爬窗户进来的萧南烛也进来了。 “诶诶诶!!不要喊不要喊!!” 赶紧抢在这孩子哭闹起来前稳住他的情绪,萧南烛这老流氓也没管人家孩子乐不乐意就把他箍怀里坐在他小床上了,除夕看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怪,而年兽则大张着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来回摇晃着脑袋,趁这么会儿这孩子消停了,萧南烛松了口气便挤了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容开口道, “喂,小子,快告诉叔叔们,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啊?” “/(ㄒoㄒ)/~~我要妈妈呜呜……” “去,不许要妈妈!要点别的!(#‵′)” “我……我……(┳_┳)” 被萧南烛一凶这孩子眼睛又红了,站在边上的除夕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从自己的袖口掏了块平时给年兽吃的小糕点递给了这孩子。这胖小子可能本就饿着肚子,一看见这香喷喷的小糕点便赶紧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而等他吃完之后,他眼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小房间问他要什么新年礼物的叔叔,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要……什么新年礼物都可以吗?” “啊,对啊,但不许贪心啊,两百块钱以内差不多了,可千万别给叔叔添负担……诶,你拉我干什么?” 萧南烛的话还没说完除夕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胖子看这情形倒也没刚刚那么怕了,可是却也结巴着没敢开口,恰巧这时候馋嘴的年兽凑到小胖子的手掌用舌头舔了舔他手上的碎屑,而被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胖子见状红着脸抓了抓自己的小耳朵,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我想让我的妈妈……回家过年,可以吗?” 第19章 除夕 萧南烛无意中找上的这个小胖子叫柴俊,他目前在红梅街道实验小学读二年级,成绩一般,性格也不算外向,他的妈妈一个人抚养着早早失去父亲的他,平时就在附近的市场靠卖水果为生。萧南烛和除夕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他的妈妈王梅正因为年前水果市场的繁忙而被迫出去卸货,而独自被留在家中的柴俊就这样误打误撞地碰上了头一回出来做好事献爱心的除夕。 “我妈妈出去好久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去年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就……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一直到初一早上才回家。我的那些同学们……他们都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陪着一起过年吃饭还有大红包拿,可是我就什么都没有……我只想我妈妈能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好饿也好怕……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就可以……” 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这般开口,虎头虎脑的小胖子给自己剥了个大橘子,还不忘分成几瓣给萧南烛和除夕也塞一几瓣,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衬着他那种尚还稚嫩的小脸确实有几分让人心疼。毕竟这种相对贫苦些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难免会敏感些,在这种大过年的日子还要一个人呆在家里饿着肚子确实也是怪可怜的,不过小孩子到底小孩子,只知道自己委屈也未必知道父母在外的诸多难处,而这般想着,萧南烛把小柴俊给他的橘子给两三口吃了,接着故弄玄虚地点点头道, “诶,这有什么,小意思啊,不过能帮你的可不是我啊,是这位红衣服的叔叔,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除夕叔叔,你快使劲求求他,他马上就能帮你了啊……” 萧南烛浮夸的话语刚落下正在慢吞吞咀嚼着嘴里橘子的除夕便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除夕无奈的眼神,萧南烛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接着冲眨了眨眼睛。他的瞳仁清亮,目光清澈,带着三分暧昧看人的样子总有种无端的挑逗之感,而从他的眼神中即刻明白他想让自己做什么的除夕见状也是皱了皱眉,接着望了眼死死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小胖子沉吟着开口道, “若是真有那份心意,不妨亲自去接你母亲回家吧,今日本就是阖家团圆之日,你们母子二人也理应团聚,不过在此之前……” 除夕这般说着从自己的朱红色金边袖口中伸出一直以来收拢着的双手,他泛白的手腕上头各系着一串红穗子,本还安安静静的年兽一看见就发出了一连串兴奋的嘶吼。见状的除夕也不为所动,冲年兽指了指这偌大的屋子便凉凉地说了句诛,而得了主人命令的年兽立时咆哮着发出一声大吼接着便将这一屋子东躲西藏的贫穷寒酸都给拖出来撕扯了个干净。 藏匿于屋子各处的贫寒被除夕和年兽的这一番搅和瞬间散的干干净净,来年想必柴俊和他母亲的生活会过的更舒心些,这份礼物是除夕自作主张想送给这孩子的,所以一时间萧南烛倒是有些惊讶看上去冷硬难相处的除夕居然是这么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这孩子亲眼去看看自己的母亲此刻正在为了他而做着怎样的付出,可是除夕却显然想的比他更多,而感受到萧南烛凝视着自己的视线,难得坦率了一次的除夕自己也是有些不自在,可是最终他也只是将自己的双手复又收回袖子里去,接着冲已经被面前这一幕吓到的小胖子柴俊居高临下地道, “莫怕,快过来些……我送你,去你母亲的身边。” * 天空中的烟花声炸得人耳朵疼,手指冻得发紫的女人蓬头垢面的骑着一辆装满水果的三轮车穿过马路,涨红的脸上的表情却是焦虑而急切的。 她的心里揣着对儿子的许多惦记,刚刚在市场干活的时候就有些心神不宁,毕竟才这么小的一个娃丢在家里她总是不放心的,在想到他还没口热饭吃就觉得心里酸涩,可是这大年初一早上人家出门拜年一定会买些水果,她要是早进些货到时候也能挣些小钱,尽管这么点钱有时候人家都不乐意花这个功夫,可她一个女人家照顾着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自然是要处处花钱,所以这些别人压根不稀罕的钱她就必须要稀罕,而与此同时,她为之付出的劳动和牺牲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 “呼……呼……” 气喘吁吁地蹬着三轮车,女人佝偻着腰肢咬紧着牙齿,额头上都是满满的汗珠,兴许是实在累得不行了,她在一个路口停下等待着红绿灯,可就在她稍作休息准备按照正常的方向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有辆明显错误变道的摩托车让她躲闪不及的就连车带人的摔倒在了地上。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喊,水果滚了一马路,摩托车稍稍停顿了一下就迅速开走,而当摔得额头脸颊都青紫的女人狼狈地想要去站起来追赶,却发现那肇事的摩托车司机早就跑个没影了。 “杀千刀的王八蛋,出门开那么快是要去怎么着,唉我这苹果……我这橘子……唉……” 顾不得自己的伤就赶紧去捡地上散落的水果,女人一边咒骂一边心疼,声音都打着颤,因为这些水果关乎到她的生计问题,所以她难免会重视几分,可就在她捧着那些摔烂的水果回到车边的时候,这个女人先是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眼睛,忽然像是无法控制情绪般的低声哭泣了起来。 她的丈夫死了,这个家的一切都得靠她。她得为了她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可是这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也太苦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往下落,女人哭泣着蹲在地上捡着水果,也没有任何人来帮她。这种生活在底层的痛苦注定是无奈而折磨的,而或许是有些事总会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有所转机,就在她红着眼睛哭的正伤心时,有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耳朵边响了起来。 视线所及,这是个模样很精神的年轻人。长得有几分面善,就是看上去傻的很。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而就在女人暗自疑惑时,这年轻人居然一声不吭地开始蹲下来帮她一起捡那些被摔烂的水果。 “这……这真是谢谢了……谢谢您了……” 用期期艾艾的声音冲年轻人说着感谢,女人又是惊慌又是感激,冻得紫红色的脸看上去可怜急了,闻言的年轻人先是一愣,接着死死的埋着头,好半响才颤抖着回了句。 “不用谢……是您辛苦了。” 这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年轻人所有的力气,女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她被撞倒的时候,这年轻人也一直在附近。或许是目睹了这个女人最狼狈最凄惨的一幕,这个心智还只是个孩子身体却短暂长大的年轻人此刻眼睛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而就在他帮着女人把水果都捡起来又扶起三轮车后,他看着女人摔烂了的棉裤和还在淌着血的小腿,哽咽着小声道, “您受伤了,我送您回家好吗?” 一听这话就愣住了,说实话这个要求有些热情的奇怪但是女人总觉得这年轻人不像个坏人,所以她也就选择了相信他,她怀着一丝疑惑和迟疑和水果一起待在了三轮车里,眼看着这年轻人笨拙地踩着三轮车开始沿着马路往她的家骑,而就在这种有些尴尬的气氛当中,女人忽然问道, “小伙子,你叫什么啊?” “哦,我,我叫小俊。” “咦!这么巧!我儿子也叫小俊啊!他今年啊才读小学啊,你比他大一些哟……” 一说起自己的孩子,每个母亲都难免内心柔软,女人本还情绪低落着,此刻却也是兴致勃勃了起来。她几乎是有些得意忘形地和正在骑着三轮车的年轻人说着自己孩子的事情,搞得前头的年轻人都有些脸红,而或许是母子之间的情感维系到底存在着,所以两人一路说笑着气氛倒也不错,在临要到自己家那个居民区的时候,好心的年轻人将女人放下也就必须要走了,可是在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了看女人一眼,接着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您的儿子一定会有出息的,他会好好读书,考好大学,赚好多钱,给您住舒服的大房子,买最好吃的东西,以后您老了,他就照顾你,他会好好孝顺你,不让你受一点苦,操一点心,因为你是个好妈妈……” ——“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妈妈。” …… “诶,这么一对比感觉感觉柴俊这孩子还真是个好孩子啊,你看看后面那些个小兔崽子要的什么玩意儿…iphone26s,TFmen的签名,居然还有让你帮他爸爸把房贷给还了的哈哈哈……” 嬉皮笑脸的回忆着除夕今晚的成果,没吃上团圆饭却陪着除夕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的萧南烛此刻心情倒也不错。除夕此刻正安静坐在他的身边,困得要死的年兽没能陪着他们一起坚持到守岁,如今已经肚皮朝天的在呼呼大睡。而经历了这一晚上,他们俩这关系倒是融洽了一些,尽管除夕还是那副冷漠不容他人触碰的样子,但萧南烛总觉得自己已经挠到了他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内核。 “快要零点了。” 突兀地这般开口,除夕的话引得萧南烛看了他一眼,电视上的春晚已经开始演唱固定曲目难忘今宵,萧南烛等着除夕下班之后便也准备自行去休息,可是除夕显然还有什么其他话要说,而在将视线移到即将转至零点的挂钟后,这位姿容上佳的历神垂下他泛红的眼尾用有些发紧的声音开口问道, “历师,你可不可以也对我说一句……除夕快乐?” 第20章 春节 2027年2月19,农历大年初一。 宜开光,解除,竖柱,上梁;忌入宅,迁徙,祭祀,嫁娶。 * 大年初一也就是新年头一天,正式度过黄历师试用期的萧南烛正拎着些水果礼盒走在去司徒张家的路上。 从今天开始,他就算是正式上岗了。前几天趁着空闲他也算彻底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虽然历神们的性格都各有不同,不过总体来说都还算合得来。如今是新年新气象,萧南烛也想让自己能在这崭新的一年里活出个新奔头来,不过这一大早他就先倒霉了一把。 之前他答应了发小司徒张过年一定要去他家吃个饭,所以纵使他压根懒得动弹却还是出了门。一大早的天还没亮他就醒了,可是这大冬天的被窝又实在是勾人,而就在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起身的时候,萧南烛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动静在房门口悉悉索索地响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有个猫着腰的红影子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犯困的萧南烛眯着眼睛看着这人一路爬到他的床边,料想这应该是今天上班的历神,所以也没去搭理。强烈的困意促使平时警惕性挺强的萧南烛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可是就因为这难得的一次疏忽,他眼看着那影子飞快地伸出小手,紧接着一大串噼里啪啦的二踢脚就被塞进了他的被窝里。 萧南烛:“……” 那一瞬间炸开的被窝把萧南烛整个人都吓了个激灵,他卧槽了一声就从床上连人带被子翻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懵。那罪魁祸首倒是心情不错,因为眼看着萧南烛被他的恶作剧吓唬成这样,他已经乐的在地上直打滚了,这不得不让萧南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在从地上一脸阴沉地爬起来之后,他也没管这小屁孩一直大呼小叫着自己是春节,是神明,是光是电是遥远的神话的屁话,二话不说就把这打扮的和红包一样的小家伙给摁在地上好好收拾了一顿。 在这个过程中,穿大红对襟衣,绣金灯笼裤,眉间有一颗红痣的春节君一开始还在很恼怒地大声怒骂着,但是等萧南烛冷着脸从他裤兜里搜了两个鞭炮并打算点着往他裤裆里塞之后,这位缺心眼的历神就再不敢说话了,而见状的萧南烛倒是凉凉地笑了起来,把夹在手指上的烟头往那鞭炮的引线上凑了凑,接着挑着眉道, “怎么着啊,新年头一天就找事啊?这是对待自己新老板该有的态度吗小可爱?” “呜呜……你……你大胆!!我可是……我可是春节……” 吓得脸色都白了,春节头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大流氓,自然是惊慌失措。他生怕萧南烛用自己刚刚的那个法子对付他,所以一时间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委屈,眼眶也变得通红通红,见这情形萧南烛就乐了,毕竟他也不是真想拿春节怎么样,只是想让他长个记性,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这头一次见面的春节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找他麻烦的,可这一问之下他才知道这原因居然是还出在自己身上。 大年和小年是一对亲兄弟,虽然大多数时候人们更喜欢管大年叫春节,但是这却改变不了这哥俩仿佛娘胎里带出来的如出一辙的脾气。 因为中间差着好几天,所以他们从来也没有一起出来工作过,不过这兄弟平时就关系好,小年对谁都横就对他大哥软和,春节也是宠这宝贝弟弟宠的要命,这两兄弟互相护短这事但凡在年历里待着的都十分清楚,因此对于间接性造成自家弟弟宝贝鲤鱼死去的萧南烛,春节自然是哪哪都看不顺眼,再一想到他的宝贝弟弟小年就是因为这人而冲自己哭的那般伤心的时,傻哥哥春节就一点都不想给萧南烛好脸色看了。 “放心吧小年!哥一定会给你出气的!不就是个小小的历师嘛?怕什么!就算是除夕那家伙来了你哥哥我都照揍不误好嘛更何况是他呵呵呵呵……╮(╯▽╰)╭” 出来上班时和自己宝贝弟弟亲口承诺的东西如今好像变得有些困难了,春节有些懊恼于自己吹下的牛皮,另一方面愈发的讨厌起这个不知死活的萧南烛起来。可是他这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他干掉萧南烛给自己弟弟出气,就被他给三两下制服了,这么一想春节的表情就变得憋屈极了,而终于搞清楚怎么回事的萧南烛也忍不住笑了。 “嘿,我不都给你弟买了王八了吗?还要怎么样啊?这王八活多长啊,长寿,寓意也好啊,不过我说你怎么熊成这样啊,你们哥俩真是亲生的,小年最近怎么样了啊……” 弄清楚来龙去脉,萧南烛也懒得和春节这熊孩子计较了,把那俩倒霉鞭炮往垃圾桶里一扔,他两只手把趴在地上的春节给抱了起来,还顺带捏了把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春节本来还在暗自害怕,见他不戏弄自己了还有些不敢相信,而等萧南烛站起身兀自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时,他踢踢踏踏地跟在他身后,先是从卫生间门口探出头来,接着扒着门框边上小声道, “你不炸我……我的小鸟了吗?” “乖点就不炸,不然把你弟抓出来一起炸。” 眯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开口,萧南烛正在给自己刮胡子所以连看都没看春节一眼。春节一听到小年的事就立刻警觉地瞪了萧南烛一眼,一副生怕自己弟弟被大坏蛋怎么样的表情看着怪可爱的,而给自己擦着脸的萧南烛见状笑了笑,用手呼噜了把他拖在脑袋后面的小辫子,接着漫不经心道, “行了啊,怎么开不起玩笑呢,你不是大年初一吗?会不会说吉祥话啊,待会儿和我出去拜年啊。” 这话一出,春节就一脸茫然地看了眼萧南烛,他不知道这大坏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萧南烛也没和他解释,换了身衣服带着早就买好的礼物便领着春节往司徒张家去了,而等他打着车到了司徒张家住的居民区,穿过几个在路边摔炮仗玩的小孩,还问了个路才找到最里面的小院,一大早就蹲在门口等着他的司徒张一看见他过来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不来呢,这大早我都没敢出去!快,我妈生着病还在家等着你过来呢!快进来,外面冷!” 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大嗓门听着挺亲热的,萧南烛闻言笑了笑,甩手把东西都塞给了司徒张还顺势从他兜里顺了包好烟。司徒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上去想拍他的肩膀,可是萧南烛一错开身,他才发现这人的身后还站着个穿着喜庆,模样漂亮的七八岁小男孩。 “诶,这小孩……” 一见着春节司徒张就吓了一跳,毕竟这除了电视剧里平时还真难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了,他的惊讶萧南烛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眯着眼笑了笑,接着把表情别扭的春节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歪着头开口道, “我儿子,像我吗?” “卧槽你……” 被吓得差点没呛死,司徒张一瞬间差点信了他的话,脸都绿了一半,萧南烛见状喷笑了起来,蹂躏了把死死瞪着他的春节的脑袋,这才慢吞吞开口解释道, “逗你的,朋友的儿子,带过来蹭顿饭,不嫌弃吧?” “哪能啊,我爸我妈喜欢还来不及呢,年纪大的就喜欢小孩子,不然会天天催我生吗……不过你哪个朋友,唉,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司徒张絮絮叨叨着难免还是有些好奇春节的来路,萧南烛三两句敷衍过去也没打算说实话,等进了这不大不小院子,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中年大妈听见动静顺势从厨房探出头来,一见着萧南烛她的脸上瞬间就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阿南啊!!都长这么大了!!多少年没见了啊!!快快进来啊!!先喝口糖水,我给你炖个土鸡蛋吧,早上吃了没有啊?” 多少年了也没见生分,司徒张的妈妈还是从前那副热情和蔼的样子,捏住萧南烛手心的时候让他的心都跟着发烫。此刻听她这么说萧南烛也没客气,说了句我就爱阿姨您这口,还得了大妈一个开心的笑。低下头的时候,司徒张的妈妈这才注意到了站在萧南烛身边的春节,而一看见这白白嫩嫩,模样讨喜的神君,她就立时露出了一种老人家看见小孩子特有的怜爱惊喜的表情。 “呀!这是谁家的宝贝啊?长得可真好啊,哎哟不会是阿南你儿子吧?来来来,奶奶给包个包吃,这可长得真好啊……” 说着司徒张的妈妈就立刻从围裙口袋里掏了个粉色纸包的玉带糕,这是寻常人家过年老人给小辈的一种小糕点,一般还会在纸包里包上个五十或一百块钱。这钱是不多,却也是长辈对孩子们的一份心意,在中国的传统习俗中也算是老习惯了。 而萧南烛一看她要掏压岁钱给春节自然就想拦着,毕竟春节的年纪说不定比他们一屋子人加起来都大,让司徒张他妈给他压岁钱肯定是不合适的,可司徒张他母亲却把他这举动当成了客气,硬是要让春节接着,即使是知道了春节并不是萧南烛的儿子也不肯红包收回,而彻底无奈了的萧南烛只能妥协下来,低下头摸了摸春节的脑袋,接着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道, “拿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说谢谢,快给人家拜个年。” 萧南烛的话让打从刚刚起就显得有些沉默的春节眨巴了下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方小小的糕点,他看着面前这和蔼慈祥的老妇人心里也有些奇异的暖意,或许是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人类的生活了,作为孤独而长寿的历神,春节自己其实也有些向往这种吵吵闹闹的节日氛围,所以此刻当萧南烛把他带到这个很普通的人家的时候,他意外的没有什么反感排斥的情绪,反而有些意外的喜欢,而这般想着,注意到这个老妇人从刚刚起就脚步迟缓,气息艰难的春节仰起头一派天真的开口道。 “奶奶,我祝您来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新年一定要快乐呀~” 第21章 春节 祝福通常都是会灵验的,就如同人们在各种节日时问候的话语那样,只要你发自内心的祝他人平安幸福或是快乐,一般都会随之产生正面的力量。 这种力量就是一种福气,经由一个人的嘴说出沾染到被祝福的人身上,也主导着这个人今后一部分的运势。它的对立面是诅咒,从人的嘴说出恶意晦气的话语,随之而来的祸也会缠上被诅咒的那个人。老话里常说的祸从口出就有这个意思,所以这也是长辈时常教训晚辈不要妄言的一个道理所在。 不过因为寻常人类的能力到底有限,所以一般展现出来的福祸效果也不会太明显,有些本身福泽充裕或是恶意满满的人姑且不论,然而当这些祝福被身为神明的历神们亲口说出来那效果肯定就不一样了。 就拿今天的春节来说吧,因为他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中在列的一位,所以不置可否的是他的神力在大多数历神中都是十分突出的,尽管这种突出萧南烛暂时还看不太出来,但是当这孩子真心实意地冲司徒张的妈妈送上那两句话后,来自于神明的祝福瞬间还是笼罩在了气色不太好的老人家身上,把她那灰白疲惫的脸色都给一下子照亮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司徒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出自己老娘的任何变化,反倒是他妈自个儿直起腰的时候莫名就觉得本来还泛着酸的胳膊腿变得活络点,不过一般人肯定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早上吃的药见效了心里也宽心了不少,而这般想着,慈祥的老太太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春节的头道, “诶,宝贝儿嘴真甜,奶奶听了这老胳膊老腿立马都不疼了呢,中午想吃什么呀,奶奶都给做……诶,张张他爸,你快出来啊,还在里面干嘛?阿南来了啊……” 话音落下司徒张他爸爸也从里屋缓缓出来了,他今年也有七十五了,精神头倒是很好,而在瞧见坐在堂屋的萧南烛后,这本还显得挺严肃的老爷子也立时露出了些许软化的神情。 “阿南啊,来了啊,中午在这儿吃吧,听说年前就回来了,怎么没过来坐啊?” 老爷子踱着步走到他们边上坐下,老太太去厨房给大伙儿做午饭,司徒张也被叫进去打下手。萧南烛本来是想把春节留在自己身边看着的,可是这死孩子冲他甩了下脸就义无反顾地跟着老太太跑了,而等一脸无奈的萧南烛挨着司徒张他爸坐下之后,这老爷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萧南烛,好半天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笑了。 “精神头不错,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挺好的。” 这话让萧南烛忍不住笑了,他心里也清楚是自己以前那小王八蛋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搞得老爷子到他们成年前都特别害怕自己把司徒张给带出去打架生事去,不过因为这一家人打小就和萧南烛家关系亲密,所以萧南烛在他们面前也没什么遮掩的,老爷子问什么他就回什么,温顺得不得了。之前他瞒着司徒张没和他说自己做黄历师的事,如今这老爷子问起自己的工作来,他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道, “恩,我也继承祖业了,老太太生前干的那个,我现在也在做那个。” 这话一说出来萧南烛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司徒老爷子愣了一下,萧南烛也不说话,恭恭敬敬地抬手给老爷子倒了杯茶,老爷子皱紧眉头,似乎在心里想着什么东西,而过了一会儿,司徒老爷子才像是回过神来般看了萧南烛一眼,接着缓缓开口道, “能继承祖业倒是好的,你不做这个以后说不定这东西就失传了,你奶奶她以前是个热心的,帮了我们很多,阿南,你要想做这个,就让张张给你找找人脉,如今这世道和以往不同了,大家都不信这个,唉,我们这气功也没人信了啊,都把我们当骗子呢,搞得张张现在只能去开盲人按摩,成天还要应付工商局派出所检查,就好像我们是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的一样……” 老爷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让萧南烛笑了起来,对于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包容态度他也是打从心底的感激,所以中午吃完午饭从他们家出来之后,萧南烛想了想还是走了个后门让春节出来给他们家驱了邪祟。 本处于巷子最深处的小院子常年不见太阳,因为阴暗潮湿更是看上去就不对劲的很,刚刚吃饭的时候萧南烛就听司徒张说他爸妈的风湿关节炎这几年越来越重,想来也是被这久久没散的病气和湿气给弄得,不过这身为历神的春节一出马,这些根本没什么威胁性的邪祟便转而消散,而等送完这份新年礼物之后,萧南烛自然也要去干自己的正事了。 三天前他就和那个干保险的曹胖子约好要见个面,约在这大年初一是因为这事情还挺急,所以容不得多等。曹胖子隐约和他透露了一下大概是什么事情,而萧南烛听了之后便直觉这不是一件好解决的事。这不好解决的事让他一个人去那肯定是不成的,所以一方面他特意挑了春节这一天,而另一方面他还给自己另找了个帮手。 “和你说个事啊,下午你有个同事要一起来上班。” 萧南烛一边和春节说着话一边抽着烟,他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一副通知的语气,可是原本在给自己剥开心果吃的春节还是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毕竟他平时人缘其实不错,除了和某个不太妙的家伙关系不对付,堪称是人见人爱,可是这左思右想的,离他近的就那么几天,而等这孩子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是谁啊时,萧南烛先是瞟了他一眼,接着以一副这还用解释吗的表情开口道, “还能是谁啊?除夕啊!他昨天旷工了大半天,今天当然得来加班啊,春节,你和他不熟吗?没道理吧?” 春节:“…………” …… 春节还小的时候,他便很喜欢除夕。 那个时候的除夕还是个气度非凡的神君,和往后森冷可怖的他相比,彼时的他一身红衣金甲,意气风发的好似天上来的神兵。这幅威风的模样让同还是孩子的大年和小年羡慕得要命,他们发自内心的敬佩了不起的除夕,每每趁他无事时,这小哥俩就会一起跑到属于除夕君的那一页年历中去玩,而每一次这位笑起来好似灼眼骄阳的除夕叔都会兴致盎然地招待他们,不但会给他们各种好吃的小糕点,连说话的语气都暖和让人打心眼里的喜欢他。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诶,你们别怕阿年啊,对,他不咬人的,来,小年来摸摸他的鬃,他还是个稚子,和你们一样才三千岁呢!” “我说大小年,可不许再唤我除夕叔了,我的年纪明明只够做你们的兄长……” 记忆里的那个红衣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除夕就变得不一样了,春节每每回想起这其中的往事来都会觉得心里发苦,可是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他和小年都明白,他们所喜欢的那个除夕叔都回不来了。 阴森孤僻的除夕取代了原来的除夕,不是从前那个对谁都好,爱热闹喜欢小孩子和动物的他,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杀死任何人的暴戾灵魂。即使春节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也无法接受,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了除夕是如何行杀伐之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主动见过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除夕君了。 记忆深处,浑身浴血好似夜叉凶煞一般的红衣男人仰着头粗重的喘息着,他颤抖着蜷缩在自己的历纸边缘,泛白的手腕上满是狰狞伤口,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着就忍不住作呕,那双满是血迹的手掌抓着半张邪祟的脸颊,这就是他之前疯了一般的去杀戮的证据,此刻他惨白的脸上再无一点血色,身旁的年兽早已哀鸣着躲得远远的,而当怕得浑身发抖的春节试图去走近些看看除夕时,他只看见一滴血自除夕艳红的眼眶里落下,紧接着看也不看他的除夕君便用一种让他眼睛发酸的声音颤抖着道, “滚……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 第22章 春节 午时刚过,原本还休憩在年历中的除夕便醒了,他泛红的眼角残余着些许的倦意,但因为下午要加班所以他还是要准备起身。由于生病,这一上午他都在昏沉沉的睡着,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自己当值的那晚又不慎沾染了一身邪祟病气。 寻常人类连药都不用吃就可以自愈的小感冒,却让身为神明的他一回到年历中就立刻病倒了。除了相依为伴多年的年兽,没有任何人来关心他或是探望他,只把他留在这痛苦折磨的边缘独自承受,毕竟在他人看来,强大到可以屠尽一切的除夕君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受伤的野兽到底是野兽,没有人会愿意去给野兽多余的同情,而等浑身烫的难受的除夕仰躺在他的这一方孤寂的天地时,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下班前发生在他和萧南烛之间的那段对话。 “历师,你能……和我也说一句除夕快乐吗?” “嗯?行啊,除夕快乐,除夕幸福,除夕健康,除夕……嗯,你让我仔细想想词啊哈哈……” 男人带着点玩笑意味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年轻的历师显然并不吝啬于向历神们给予自己的温柔,对于每一位历神都是一视同仁的包容和善意。这般在心里地想着,红衣的男人一直以来并没有波动的眼神忽然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掩住了自己的眼角,而守着他边上的年兽一听见他苏醒的动静也赶紧进来凑近他,见他没事也兴奋的摇了摇尾巴,无奈的除夕在随手揉了揉他柔软漂亮的毛发后,却忽然剧烈的咳嗽出一口黑色的邪祟。 因为一昼夜的休息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微弱病气已经几近消散了,不会耽误工作这也让除夕彻底放心下来,他这个样子他也习惯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惹上麻烦,而在将放置在手边的玄色毛领大氅裹住自己十分畏寒的身体后,本还面无表情的除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脚边的年兽。 “大年在?” 冷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迟疑,闻言的年兽飞快地点了点头,却让他的主人立刻拧起了眉。或许是心里到底对其他历神总是怀着一份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交集他下意识地有些畏避,毕竟那些历神个个见到他都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更别提什么正常相处了,而在看了看时辰后,稍稍在心里犹豫了一下的除夕最终还是带着年兽准时出来加班了。 …… 此刻另一边的萧南烛已经和曹胖子如约见上了面,因为让春节在这种场合现身也不方便,所以他便让这小子干脆躲在自己的钱包夹里,自己则和曹冲进了这位于市区金水湾的夜场会所。 这家叫芳菲的会所在本市也算有名气,21年开的,这么多年了办的也算大,听说也是挥金如土的地方,但凡是有点社会地位的男人总爱来这儿喝喝酒,谈谈事。萧南烛这幅穷酸的打扮看着也不像来这种地方的,不过因为牛气哄哄的曹冲在前面领着,所以也没人拦着,视线所及,会所外面还是正常的雅座,但等那穿着正经职业装,却目测不超过二十岁的漂亮服务生领着他们上了五楼之后,叼着烟,面无表情的萧南烛一走进那最里面的大包间,就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混乱场面给弄得挑了挑眉。 “曹冲!快过来坐!哟!这就是萧老弟啊!来来来!久仰久仰啊!!可算是见上面了哈哈!” 本还仰躺在酒红色沙发上喝酒唱K的高大男人左右手各搂着个小姑娘,在他旁边还坐了好些个和他一样德行的男人,身边有男有女,但个个模样上成,看着就淫乱的很。萧南烛一进来,这些人就立马把视线齐齐地落在了曹冲和他身上,而等那明显说得上话的高大男人迎上来和萧南烛打招呼后,萧南烛把嘴里的烟头一捏,接着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回道, “张先生好啊。” “诶,叫什么张先生啊!和曹胖子一样叫我张弛吧!快,乐乐啊,给萧老弟倒杯酒!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事!” 张弛的话音落下,有个坐在沙发边上穿着衬衫牛仔裤的清秀男孩就顺势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干净的,带着露骨讨好意味的脸,曹冲在边上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显然之前也看出了萧南烛的某些癖好,还特意和有求于他的张弛说了说,见状的萧南烛也不表态,由着那显得有些生涩的男孩把他领到了沙发边上坐着,而等包间的其余不相干人等都被张弛都请了出去,只留下曹冲,萧南烛和那几个陪酒的公主少爷后,一副大爷模样的张弛这才笑容满面地拍拍掌心道, “行了,这次可算清净了,其实我也不爱这种应酬的场合,但有时候啊,就是身不由己…… 张弛这幅虚头巴脑的模样让萧南烛笑了笑,从进了这屋子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看上去就不是太好相处的人。或许是空气中到处乱窜的邪祟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尽管身边这小帅哥一直在似有若无地勾引他,清心寡欲了好几年的萧南烛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工作的,他也不想为了点色心就耽误事,所以在张弛感慨完那些屁话之后,他还是没忍住有些不耐烦的出言打断道, “滨江路大桥工程的事我可以给你搞定,元宵之前赶紧选一个动土的日子,等惊蛰之后有些藏在那底下的东西就要醒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张先生了。” 萧南烛的这话让张弛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之前的那番试探其实也有探探萧南烛深浅的意思,但看他这么爽快就给了自己答案,这人反倒有些意外地笑起来道, “哟,倒是我无知了,那萧老弟能告诉我那底下藏着的,让我不安生半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 “虫,蛇,甚至是……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这般回答着,萧南烛故意没将话说完,把故弄玄虚做了足套,偏偏这张弛这种人还就吃这套,所以一时间表情都和之前散漫态度不太一样了。毕竟之前那事是他压在心底大半年的心结,找了那么多所谓的高人大师却统统说没有任何问题,搞得他焦头烂额之余只能四处求人,而见状的萧南烛知道他总算是乐意听自己好好说话了,便也没再做之前那副不通事理的样子,只把那一直在自己腿上黏糊乱蹭的男孩的手指把玩着捏了捏,接着眯起眼睛一脸玩味补充道, “老曹和我说过您的情况,也和我提了您那一整个春夏都没有消停的工程,听说是找了不少道上的师傅来看过,都没什么用处是吧?那我看问题也不是出在什么邪魔歪道上了,那东西好抓,有点本事的人都能收拾掉,可是您想想,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一入冬就钻到土里没影子的啊?四时变化,春去秋来,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随这节气规律来,不过您现在赶紧找我是对的,毕竟过了惊蛰这节气,到了龙头节指不定那玩意儿就愈发的闹腾了,张先生您还要发财,您耽误不起……” ——“我说对吧?” 第23章 春节 滨江路大桥工程,本市政府和最大企业联合投资的一个项目,最初的目的是想建造一座横跨滨江的地标性大桥,可最终工程迟迟无法完工不算还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事。这先是桥柱子怎么也打不下去,后来又接二连三的发生工人被莫名袭击的诡异事故,张弛作为投资人叫苦不迭,可是这个项目攸关他与上面领导的关系,所以他也没法就此甩手不管。如今这破事也拖了一年多了,他有心想找个根治的方法,可是却始终没个方向,正巧年尾的饭局上他从曹冲那儿听说了萧南烛这号人,而等大致了解了这人的业务范围后,本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的张弛怀着几分病急乱投医的心思就这么把人给叫来了。 真见着面,看着人,张弛倒是对萧南烛这人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看法,毕竟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和之前那些大师傅一样的下三流人物,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实打实的本事,他那项目搁置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和曹冲提过一些,但是鲜少有人知道他那工地不是闹的什么神神鬼鬼,反而是一大波怎么也赶不走的蛇虫鼠蚁和一条藏在滨江底下的大东西。 虫害这种东西的繁殖率很高,踩死了一波还就来一波,他们公司方面为此找了专门的虫类处理专家可是都无从下手,但是这一群虫子显然耽误不了什么真正的大事,因为最麻烦的就是那条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邪物。 水它能入,土它也能入,看身形总有四五十米长度往上,一入夜还能搅起滨江的惊涛骇浪。目击的工人们说法五花八门,但不可否认这滨江之下的确暗藏玄机,偏偏这种事不能往政府上面报,只能他们公司这边私下处理,可是这处理的方式张弛想破了头都没个头绪,后来更是没办法去找了道士和居士之流过来看看情况,可是这些人过来了,只一句我们不敢造次便都惊慌失措的走了,而那从始至终仿佛躲在地底下不愿露面的鬼东西就是赶不走,虫越来越多,蛇也越来越多,但凡他们的吊车往工地上开,第二天准得出事,只把张弛这好好的2026年一整年都搞得焦头烂额,每天被那几个大领导挨个叫过去谈话却拿不出个法子,而等入了冬之后这情况才稍有好转。 “入冬那东西消停不是因为他走了,而是因为他需要休息,不过我想你们也是找了人问过知道这东西摸不得碰不得的吧?滨江连着整个中下游的城市贸易,当初建桥是为了领导们政绩,如今为了这档子事把这东西弄出来兴风作浪也不值……” 如实地这般开口,如果不是之前有找过某位还没上班的历神套过消息,萧南烛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门清。不过这事本就和除邪祟那档子事不同,真要是能随便斩杀那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所以考虑着事情本身的难度性,萧南烛就得把这酬劳给在提一提,而听到他这么说,一直默不吭声的张弛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表情。 萧南烛刚刚的这番话正说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且直戳要害说的分毫不差,如今这形势由不得他多等,再这么耽误下去当初抢破头得来的工程真的就成烫手山芋了。现在这个情况,他自然也要是时候表表态。毕竟这好不容易盼来个高人,总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在殷勤地从桌上取了个火机后,张弛一副老油子的表情亲自为萧南烛点上只烟,接着就着这烟雾缭绕的氛围里挤了个堪称亲和力十足的笑。 “我张弛在这Y市的地界上还是说的上些许话的,历师要是真能说到做到,我包你今后财源广进,心想事成,之前我只当历师人年轻,没经历,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任,二三十万总可以随便打发,现在想想倒是我看不起人啦……这样吧,一百万这价钱满意吗?就当交了我这个朋友,您看怎么样?” 说话间称呼都变了,张弛这上道的态度让萧南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里对这漂亮的报酬数字也有几分满意。毕竟这有钱人的钱不宰白不宰,张弛嘴上说是交个朋友,其实不过是利益往来,彼此利用,他拿了钱自然得给他把活儿干漂亮了,而那藏在滨江底下的鬼东西……说不定还真值这个价钱。 “行,那就借您吉言,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这般带着笑着开口,萧南烛也没敷衍,就着手里酒就和张弛对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眼神冷凝的侧脸上,那勾起的嘴角看着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那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鸭子一直在偷听他和张弛说话,可是左右也听不懂只所以他也就没留心,可是等听到没一会儿功夫这身边的客人就已经入账百万的事,这男孩当下就心里一动,连带着看萧南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哥,你可真有钱啊……” 哑着嗓子凑到萧南烛耳朵感叹了句,这小鸭子长得其实有点符合他一贯的喜好,所以萧南烛也乐意和他玩玩,此刻听他这么说,萧南烛没表态只任由这男孩一副没骨头的赖在自己身上。 边上的曹冲打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就没再插嘴,只搂着个小姑娘在那儿摇头晃头地唱粤语歌,看模样很是乐在其中,正巧他们私事也谈完了,张弛这一直紧着的心情也稍显放松了些,所以在看到萧南烛一脸兴味地抽着烟由着那陪酒的男孩冲自己撒娇时,这在夜场玩惯了的人精当下便笑了,干脆开口建议道, “要不带回去玩玩?我请啊。” 闻言的萧南烛转过脸,低头打量了眼身边这还带着股青涩可口味道的男孩,心里却没多大波动。照理说这应该就是他一贯的口味的,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倒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或许是这长相到底寡淡了点,或许是这眉目间少了点灼人眼球的颜色,或许是这牛仔裤边露出的半截细腰比不上某具阴郁惨淡的躯壳,而这么想着,眉头都皱紧了的萧南烛赶紧抽了口烟把这心里的邪火都给压了下去。 这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大年三十那夜半强迫且十分不愉快的记忆让他的心里总有些疙瘩,所以面对着这么个白送上门的消遣他也兴趣不大,照理来说他都和除夕讲清楚了,他也没道理老这么在心里惦记着那点小事,可大抵那张漂亮的皮相实在是太让人心生绮念了,所以到底是个正常弯男的萧南烛总有些不能释怀,而最关键的是当他在这儿暗自思考的时候,那一直藏在他钱包里的春节倒是顺势来给他敲警钟了。 “萧南烛!!你个大坏蛋!!我是春天的春!不是那个那个的春!!你要是敢趁着我上班的日子乱来我就咒你一整年倒大霉!!快点!!我要下班!!我要吃饭!!!嗷嗷嗷!(╯‵□′)╯︵┻━┻” “…………”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萧南烛心里暗骂了一句,可是还是被春节这死孩子的话弄得瞬间没了兴致,所以在稍微迟疑了下之后,到底没能过自己这关的他最终还是摇摇手说了句算了。 听到这句话后那叫乐乐的男孩明显失望地握了握他的手,见状的萧南烛也笑了,这笑容倒是十足的潇洒风流,他有点为自己而惋惜,可是更多的倒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在把自己一直夹在手指上的烟粗暴地往他嘴里一塞后,萧南烛眼看着面前这小鸭子被呛得连连咳嗽,接着用手掌戏弄般的拍拍他的脸颊道, “就这么等不及啊……下次有空再来找你,乖啊。” 第24章 春节 除夕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年了,所以在萧南烛通知自己需要加班的时候,他其实有点迟疑的,多少年的长辈晚辈之间要见面了,现在的他之于春节君来说或许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存在,可是最早的时候他对大小年两兄弟却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关爱疼惜在的。毕竟他那么喜欢孩子,那么喜欢热闹,他喜欢看那种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下孩童们拎着大红灯笼和炮仗庆祝过年的样子,可是这种情况……却是越来越难目睹了。 夜色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虽然刚过七点,可是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新年伊始的欢快喜悦在这僻静无人的郊区河滩上显得并不真切,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悚然氛围。 只身站在只修建了一半的滨江大桥上,高耸的钢材结构虽还没有完全完工,却已经遮蔽了半个天际的光亮。半轮圆月挂在当中,冬日的烈骨寒风吹得人心里发寒,因为工程被迫搁置再加上过年大部分工人已经离开,所以这片地界的人烟现在实在是少得可怜,而当此刻,身影显得格外突兀的除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仿佛将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都染上了几分灼热的人间颜色。 除夕这个时候会过来自然是因为萧南烛给自己下达的工作安排,毕竟昨天无故翘班半天是他不好,历师让他加班他就得老老实实加班。因为萧南烛那边要带着春节先去见那个大客户,所以除夕就自行过来查看下这问题究竟有多大。 据他自己了解的情况看的话,滨江曾经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非但邪祟很少还因为面朝江河入海,连通四方往来所以积攒了近千年的福泽气运,可惜近几十年来整个城市产业趋于工业化,很多沿海企业只重视发展肆意污染导致了滨江水质不断恶化,曾经清澈的江水变得浑浊不堪,里面混混沌沌的连个鱼虾都不见,更别说能孕育出什么好东西,所以刚刚除夕只稍微凑近些便因为那浓烈的恶臭味而皱起眉头,而当他掩着口鼻兀自陷入沉默后,他忽然低下头用一种冷冷的口气训了一句因为难得出门而不断发出旺旺旺叫声的年兽。 “阿年,噤声。” 表情冷凝地皱着眉,一向管教年兽好似严格家长的除夕一脸阴郁,可是年兽打从刚才起好像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停地围着他的衣摆打转。见状的除夕不明所以,作势便要去碰他,可是还没等他接触到他背上的鬃毛,这小畜生就先一副撒娇模样的滚到了地上。心里顿时就是一突,眼看着附近工地上看管的狗都开始跟着年兽开始汪汪汪叫唤起来了,本还在认真思索河水和这整个河滩工地究竟有什么问题的除夕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随便扔给哪个历神管教去了。” 除夕的威胁一出口,年兽就不叫唤了,或许是真怕自己的历神将自己抛弃,他赶紧闭上嘴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蹭了蹭他的衣袍角。除夕见状冷着脸也不搭理他,而年兽在发现自己的撒娇耍赖并没有用之后,忽然就冲着他们脚底下的河滩土嗅了嗅,接着用爪子刨开那一层厚厚的冬季冻土,没一会儿竟硬生生从那冻的结实的土里扒出了一张发青肿胀了的孩子的脸来。 “汪汪汪汪汪!” 求表扬般的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年兽这无心之举却让除夕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视线所及孩童早已没了声息,但是伴随着那浓重的尸体臭味他还是立刻就闻到了更多的更为浓重恶心的味道,这让除夕的眼神瞬间转为冰冷,眉间的杀意更是一瞬暴涨,而在厉声呵斥着年兽躲开后,他起手将这整个河滩的表层泥土都连根拔起,却在看到那黑红色土壤下盘根错节的尸体血肉和虫卵蛇蛋后几近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躲藏于泥土和江水之下的怪物看似陷入沉睡,却为自己和后代储存了充沛的食物以供一整个冬天。这些血肉之躯来源于大多是尚不足十岁的孩子,可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的血已经被虫吸尽,肉已经被蛇食完,而最可怕的是,置身于泥土上层的人类对此一无所知,只待开春之后便打算再兴土木,而这一次,当大型机器再次挖开这一层层的冻土时,所能看到的就是这一具具让人作呕的半腐烂的尸骨残骸。 “孽障……” 怒火染红艳红的眼眶,除夕的脸上阴郁惨白一片,只觉得胸中一股杀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而眼看着这怪物的子子孙孙在那儿安逸地享受着血肉带给他们的养分,除夕忽然表情阴冷地往前走近了点,接着将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伸出来些。 赤红色的烈火骤然亮起,神君的怒意点燃了那盘根错节的虫蛇之窝,瞬间便将这肮脏的一切都化为焦土,这怪物善于向人挑衅,除夕便要亲自屠尽他的后代给他个教训。如今正是正月,惊蛰复苏之时还未到,所以尽管火势渐涨烧死了一片又一片的虫和蛇,那江底的怪物就是毫无动静,而见此,除夕倒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转而语气阴森地冲年兽说了句,诛,而得了主人命令的年兽立时卸下了吉祥物的傻萌模样,一声如虎豹嘶吼的咆哮后便将整个烧起来的河滩大火都吞吃入腹了。 …… “除夕叔想吃什么呢……” 跟着萧南烛走在回家的路上,为了让春节对自己刚刚的某些不检点行为予以保密所以他特意带这小子去街上买了一大堆零嘴,因为春节到底不是现在的小孩子,所以其实他对薯片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和个小老头似的,十分钟爱那些传统过节时才会吃的东西,从寸金糖到大红枣,从炒花生到吊瓜子,这小子想吃什么萧南烛就买什么,大方的简直都不像他的作风,临到付钱的时候,大年忽然一脸嘀嘀咕咕地说了句这样的话,而闻言的萧南烛倒是一愣,接着低下头翘着嘴角回了句。 “哎哟贴心小棉袄啊,你不是最怕他了吗?怎么又惦记上了啊?” “关你什么事!!快点付钱!!除夕叔给你加班是你的福气!!哼!” “行行行,都是祖宗,我惹不起。”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羞红了脸了,除夕的存在一直是春节的一个心结,所以一想起来这孩子就怕的很,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除夕的本意,所以如今的他也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努力克服自己对除夕的畏惧,偏偏萧南烛就喜欢逗小孩子,一看他这傻乎乎的较真样子便笑的愈发灿烂了,而等他估摸着情况不玩了,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顺势把他给背起来后,春节趴在他的背上哼哼了一声,立刻就和只小动物似的蜷了起来。 街上人多,他这种单身男人背着个小孩子的画面倒有几分生活气息,春节手里攥着两个糖葫芦,一个是给他弟弟的,一个是给他除夕叔留的,或许是因为心里实在是害怕,所以他小声提起除夕的名字的时候还一直在发抖,把萧南烛弄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而等他一边哄着春节一边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位还维持着孩童外貌的历神居然都快睡着了。 “喂,不要睡啊,快,帮我找找钥匙在哪儿,不然敲敲门叫下除夕。” 嘴里嘀咕着把春节放下来,萧南烛在外头晃荡一天浑身上下也是疲倦得很,春节自然是不敢敲门的,萧南烛无奈之下自己敲了几下都没人答应,顿觉有些古怪的萧南烛皱起了眉头,恰在这时他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些许动静,而一旁的春节也忽然脸色苍白地开口道, “我好像闻见血的味道了……” 春节的话让萧南烛的脸色一变,他瞬间想起来除夕那个时而有时而没有的毛病,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发沉,而春节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去,多少年前亲眼目睹的那血腥一幕更是让他的眼睛都瞬间红了。 “历师,你快救救除夕叔吧呜呜……他一定……一定又发病了……” “别哭!” 皱着眉头开了口,萧南烛往后退了一步一抬脚便把整个门都踹了开来,门一开,他和春节都提着东西慌不择路地冲进了屋子之后,可是此刻屋里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从最里面的地方传来一股浓烈的恶臭,这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妙的东西正在里面酝酿,而等心情忐忑的他们一起走近里面卫生间之后,却发现一身浓重血腥味的除夕的确正独自背身坐在里面,可是真实的情况却和他们想到的有点不太一样。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杀不是让你吃。” “啊呜!汪汪汪!!!” “莫舔我,你很臭。” “呜!汪汪汪!!!” “畜生。→_→” “汪!/(ㄒoㄒ)/~~” 萧南烛:“…………” 春节:“…………” 第25章 元宵 初十之后,过年期间热闹的节日气氛便消散的差不多了,大多数上班的已经带着一个假期养出来的懒散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很多还在上学的孩子们则开始拼命地补着自己那压根没动的寒假作业。这种即将从长久的冬日中挣脱苏醒的氛围使整个城市都带着种复苏的朝气,而唯一还保持着一定懒散程度的就只有闲人一个的萧南烛了。 李茂和张弛的这两单大生意让他在黄历师这个行当上算是赚到了第一桶金,有了司徒张和曹冲的帮忙引路,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向他咨询情况的人也多了些,因为现在也是互联网时代了,什么玩意儿都是在网络上传播快,所以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需要与时俱进些的萧南烛便抽空给自己申请了个微博公众号,等注册好了后他花时间了解了一下这种如今这些年轻人爱玩的花哨玩意儿,而等总算有些懂了的他叼着烟坐在刚装好宽带的台式电脑前,思考了半天萧南烛才打了段小广告给置顶在微博最上方了。 @黄历师老萧V: 结婚出殡生小孩,驱凶问祸斩邪祟,有任何有关传统习俗忌讳的疑问都可以留言或@,上门服务及商业合作请直接私信(づ ̄ 3 ̄)づ 这微博注册好了之后,一开始也没什么粉关注他,萧南烛闲着无聊就把每天挨个上班的历神们所属当天的风俗故事由来和福祸预知都总结成了一条条长微博,这发到一礼拜左右就陆陆续续有发现他的网友们来关注这位民俗科普po主了,每天就等着他和科普星座小常识似的科普这天的诸多凶吉常识,没几天萧南烛就涨了小四千的粉了,而殊不知自己未来也会成为网红营销号之一的萧南烛先生对于这点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相比起这些,实际又爱钱的他更希望的其实能多些送上门的生意。 初一之后他也有陆陆续续接到一些工作,相比起年前的惨淡现在倒是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了。或许是因为有这么些历神挨个在自己转悠,所以萧南烛觉得自己这各方面气运倒是好了不少,以前有些出任务时弄出来老伤都不太感觉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晚上除夕准备下班的时候,趁着春节那小子提前走了便顺便和他说了下有关于滨江路的那档子事,而在得知除夕已经自作主张一把火把那吃人玩意儿的子孙都杀光了之后,萧南烛先是眯了眯眼睛,接着转而抽了口烟点了点头开口道, “恩,这种鬼东西的确是该杀,不过惊蛰他这几天冬眠啊,等他睡醒了我就抽个空去彻底灭了那阴损玩意儿,你也辛苦了,接下来一年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年见。” 萧南烛的这番话让除夕一直揣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些,他本以为萧南烛会不满自己肆意杀戮的残暴行为,可看上去他倒没有那个意思,这让除夕早已被阴暗蚕食的千疮百孔的心尖有些说不出的隐秘欣喜,再加上今天春节愿意和他和解的事也让他也有着些许的宽慰,不过当听到那句萧南烛亲口说出的来年再见的时候,除夕的心里还是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这种负面情绪来的很突然,比之前暴涨的杀意还要来的毫无道理,毕竟在屠尽那些虫蛇之后他其实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只是因为年兽乱吃东西才让春节和萧南烛都被吓了一跳,可就在萧南烛说出那句话后,他阴郁惨白的脸上开始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那刚刚回来一直强行克制没有爆发的邪祟都隐有爆发之势时,而恰在这时,除夕看到了萧南烛嘴角处残留着一抹刚刚春节硬让他吃下的糖葫芦的狼狈痕迹。 “那里,有糖。” 除夕阴沉沉的话让不明所以的萧南烛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可不知怎的的他就是无法将那点痕迹完全擦拭干净。见状的除夕眯起泛红的眼睛,于阴暗处的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多了丝狰狞和邪意,而在强势地凑近萧南烛些后,他粗暴地用手指替萧南烛抹去了唇角的那点红色的糖渍,接着在萧南烛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口中用舌头舔舐干净了。 那一瞬两人之间总有种说不出的淫邪之意,气氛比之前皮肉相贴的样子却还要暧昧三分,刚从外头回来的萧南烛本还有三分困意,一见这情形便立刻神色转冷,他知道除夕这是又犯病了,可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邪火在窜,而让他憋气的是,还没等他有所表示零点这就到了,耍完流氓的除夕立刻便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这事,萧南烛连着几宿都没睡好,他足足花了有三四天才把那妖孽祸害的模样给抛之脑后,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对劲。正月这几天他都有固定的生意找上门,都是年前早和他联系好的,有的是请他上门驱散邪祟晦气的,有的则是犯了忌讳中了年邪的。因为初一到十五的这段时间中国人都着有自己的一套避讳和习俗,老话有讲初二回门,初三困到饱,初四请神,初五隔开,初六挹肥;初七七完,初八完全,初九天公生,初十有食食,十一请子婿,十二查某子返来拜,十三食暗糜配芥菜,十四结灯棚,十五上元暝的习俗。 这些东西现在乍看都是些过时了的老玩意了,却都是先人们通过长期生活经验总结来的,可惜现在的人越来越不讲究,有些老一辈忌讳的东西他们也不当回事,而萧南烛这几天遇到的最多的就是因为犯了这过年忌讳而触了霉头中了年邪的人。 @朱丽丽123 大年初一那天我们一家人午饭吃了顿稀饭,我在老家的婆婆知道了,在电话里就把我和我老公一通好骂,请问历师,我这是犯了什么老人家忌讳吗?@黄历师老萧 一早上起来手机就收到了这条@,萧南烛打了个呵欠顺便就打开回复界面啪嗒啪嗒打字,因为这涉及到一点现在人都已经基本不知道的老忌讳,所以在转发回复的时候他就给顺带科普了一把。 @黄历师老萧: 正月期间不能吃稀饭,初一吃稀饭一年穷光蛋。老人们常说吃完稀饭之后一正月出门都会下雨,所以记得出门带伞o(* ̄▽ ̄*)ゞ 发完这条很快微博下方就有人留言了,有的说妈呀真是涨姿势了历师受我一拜,有的则说他尽在那儿转神弄鬼这根本没科学依据,萧南烛也没去仔细看兀自就起来洗漱做早点了,等他裹着大棉袄一脸没精神地准备去厨房做点东西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有个身姿窈窕,着丁香绸直身的少女身影已经在那儿背着身煮早点了。 “历师,您早,今日是上元元宵节,我是元宵。” 泛着粉的脸映衬着鬓角的片片桃花,元宵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位出现的女性历神,肖似少女的俏丽容貌和委婉气质倒是看着就极为讨喜。在元宵节的民俗传说里,曾有东方朔为了成全一位名叫元宵的宫女与家人团聚而设巧局的民间故事,而故事的结局其实不止是宫女最终得以父母姐妹相见,更是让当时的天子汉武帝将上元十五日定为了元宵节。因为姓名被冠以节日,之后又成了举国欢庆,沿袭数代的大节,故此那位善于烹饪汤圆的宫女元宵便在死后留在了老黄历中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萧南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来了,毕竟正月的这几个历神是一个塞一个懒惰,他都习惯了,此时他冲元宵节打了个招呼,元宵也款款地应下,而等萧南烛走到她身边时才看见她竟是在煮一锅白胖滚圆,看着就让人犯馋的汤圆。 “哟,这都是什么馅的啊?” 当即就好奇地问了一句,汤圆闻着味确实是蛮香的,萧南烛又是个爱吃甜口的,自然以为是桂花芝麻之类的传统味道,可是元宵闻言倒是朱唇一启,灵动的大眼睛忽而一闪,转而用脆生生的嗓音甜笑着开口道, “以前的味道年年吃都吃腻了,所以今年奴家就琢磨了些新鲜口味~这是韭菜鸡蛋馅的,这是巧克力牛肉馅的,还有豆沙西红柿的,历师……你想先吃哪种o(*////▽////*)q?” 萧南烛:“…………” 第26章 元宵 正当萧南烛因为元宵姑娘亲手煮的这锅汤圆而暗自纠结的时候,另一边有一位倒是也和他陷入一样的复杂情绪之中,而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在春节那天晚上再次突发间歇性邪祟过敏症而被迫发病的除夕。 因为本身性格其实保守又内敛,除非真动怒了除夕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和别人多讲一句,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萧南烛天生八字犯冲,他们俩这还没见过几次呢,他就几次把萧南烛给差点惹毛了。 除夕私心里觉得自己动不动犯病接着就耍流氓的行为很不文明且不讲素质,就和阿年不听他的话随便跑到其他历神的年历上大小便一样是该自我检讨的,可是他这精神状态完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再加上他对萧南烛的那种态度完全是七分来自欲,三分来自心,欲左右了心才两次都弄成了那副样子,而再一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堪称孟浪的言行举止,眉头皱的死紧的除夕君便觉得心里很是不安稳了。 “我那天匆匆走了,历师铁定是生气了,我怕是再也没什么颜面见他了……” 语气沉痛地这般自言自语着,除夕的表情很严肃很正经,然而配上他一直以来给人的阴森印象还是有种奇怪的反差感,偏偏这几天克服了近百年恐惧已经能时不时跑过来蹭吃的春节都将这看在眼里,而在就着甘甜的红枣茶把一大块玉带糕咽下去后,这粉雕玉琢的小历神拍着胸脯咳嗽了一声,接着才开口道, “除夕叔,你想太多啦,历师人还可以啊,他不会和你生气的,再说他本来就……” 话说到一半就及时住了嘴,之前萧南烛拿一堆好吃的收买了他,所以现在春节也不敢在除夕面前随便胡说八道讲他坏话,除夕此时倒是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只是暗自发了会儿呆,接着垂下艳红色的眼尾一脸麻木地在脑子里沉思了起来。 他自打三十夜那天见着萧南烛开始他就好像得了种病,萧南烛看他时,他会不自觉情动,不看他时他又会满心阴郁无处排解,说起来他与萧南烛不过匆匆几面之缘,但这心里却总忍不住地去惦记着他。 这惦记着惦记着有些龌.龊东西就伴着那一夜的邪祟影子一起在他心上扎了根,明明他也是个于尘世活了有千年了的神君了,观那人所有也只觉寻常,没有诱人的风情,也不算十足的伟岸,可是萧南烛的手指肩窝腰.臀线条乃至皮肉骨骼就是恰好能勾起最容易打动除夕的那些欲念,而对于这一点,除夕对于厚颜无耻的自己也是真心无可奈何了。 作为历神,对一个寻常人类着迷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更何况寻常人动了念最多只是在心里想想,除夕一动念那就是直接表现在行动上。偏偏在想明白这些事之前他就已经在邪祟的左右下做了最坏的反应,这要怪就怪他禁欲自持惯了的身体从前但凡什么不好的东西产生他都死命的压着,可是这压着压着到了实在压不住的时候就容易坏事。 现在偏让他遇上了一个哪儿哪儿都招惹他,连张张嘴都好似在勾引他的萧南烛,这让起先还以为自己只是被邪祟左右才做下那糊涂事的除夕实实在在地被打了脸,而想到这儿,这位从未涉及过情欲之事的神君倒是颇为纯情地微红了脸,转而掩饰般的看了那只顾着吃的春节一眼,接着凝着声音故作冷静地开口道, “大,大年,你有空便去帮我问问最近有哪些历神需要调班吧,就说我可以无偿帮忙加班……” ——“随便哪天,哪天都可以。” …… 元宵姑娘亲手做的元宵萧南烛自然是不能拒绝的,这倒不是说他就爱吃这种光听着就味道吓人的汤圆,而是因为元宵节做的汤圆其实并不是一般人有福气吃得的。 从前她还活着的时候,她便善于做汤圆,每每与寒冬腊月便要在寂寞的宫闱中做上一些,那些侍从女官得她一碗赤豆元宵自然也宽慰不少,等她逝去之后,这样的节礼似乎也没什么人能享用了,毕竟历神们如无必要只出现一天,尽管拥有漫长的生命,可是伴随而来的寂寞也是折磨人的,所以尽管已经身为历神的元宵依旧爱做汤圆给人吃,可是因为无人赠与,每年再到元宵节的时候,她便只做这一锅了。 此刻这一口小锅里兑上的是风调雨顺才带来的纯净雨水,汤圆外头的皮子则是五谷丰登带来丰收福运的小麦现磨的,薄薄的一层糯米咬开里面包着的看上去是五花八门的内馅,其实真正包裹着的却是历神赐予人间的福气,这有的是财运,有的是官运,总之你要是吃到了一颗这一年都得好运连连。 萧南烛对于这点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尽管对这堪称汤圆界杀马特的味道很是质疑,可是他还是爽快地接过了元宵递给他的小碗,而等他哈着气皱着眉头把那一小颗汤圆给凑到嘴边后,他用牙先给小心咬开了点,接着眯着眼睛瞧上一眼,等舌头尖感受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后,在他边上的元宵先是捂嘴一笑转而细声细气地开口道, “呀,历师吃了颗包了情爱运的,估计很快就会有意中人了呢。” “哎哟,是吗?那财运是哪个啊,我要吃那个啊……” 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挑起了眉,这甜丝丝混着点鲜味的味道吃不出具体什么馅的,但是萧南烛也不算讨厌,可是他目的本不在此,所以也没把元宵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仔细当回事,只又从她锅里贪心地捞了几个财运馅的便潦草地填了肚子,而偏偏这元宵足足做了有一大锅,这家里除了萧南烛又没别人,所以等他吃完了两碗,这锅里倒是还剩着不少。 “唉,又剩下了这么好些……真浪费……” 自言自语的元宵姑娘表情看上去有些落寞无奈,守着这一锅汤圆也不知道送给谁吃好,而见状的萧南烛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却感觉到自己揣在兜里的手机发出了一连串可怕的震动。 @朱丽丽123: 我的妈历师你真是神了!!我这一个正月里可不就走哪儿哪儿下雨吗!我还以为是萧敬腾来我家这儿开演唱会的原因原来是我自己闹得吗Σ( ° △ °|||)︴!!已私信跪求破解方法啊啊啊!!不想被穷运缠身一年啊我们夫妻俩还要还房贷呢!!! 萧南烛早上一时兴起回复的那条微博又有了动静,看来那大过年吃稀饭的大姐果然中了年邪,其他人一看还有这新鲜事呢便跟着一起转发看个热闹,毕竟平时随便哪个人发了条锦鲤都有成百上千的转发量,这种稀奇事一群爱凑热闹的人自然要过来围观,所以等萧南烛吃完早点这功夫,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又@了他问了些其他有关年邪的问题,而拿着手机萧南烛只随便看了眼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挨个回答,只在撇见身旁的元宵时忽然心里多了个主意,于是等那些刚关注他的人一刷新首页,便看到那叫黄历师老萧的po主新发了条微博,而他们仔细一看便发现赫然是这样的内容。 @黄历师老萧: 为庆祝正月十五元宵节,现转发此条微博并留言元宵节快乐即可获得特制元宵一份,邮费自理,十二点抽,吃完包你来年好运连连~么么哒~=3= 第27章 光棍节快乐!买买买! 微博但凡搞个转发抽奖活动,那不出意外肯定是要嗖嗖嗖涨粉的,毕竟有些po主就靠这增加粉丝呢,萧南烛本意是想让元宵节能心情好点,别耽误今天工作,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快四五千条转发涨了一千多个粉了,一看这情势,她身边元宵节也是惊讶了,见那一个个转发求抽中的都在祝自己节日快乐更是眼睛里闪闪硕硕的,满是惊喜,可是没过一会儿,这下方评论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掐了起来,而掐的内容也让元宵和萧南烛有些不明所以。 大王让我来作法: 元宵节快乐\(^o^)/求好运求幸运元宵,话说这奖品汤圆是啥馅的?是鲜肉馅的嘛~这里是咸党让我们看到你们的双手!! 山无棱天地合尔康与君绝: 元宵节快乐~赌一个锤子是芝麻馅的!不然就是豆沙馅的!!右边的邪/教咸党你奏凯!!要不要来撕!!! 南山南: 看来一场甜咸党之争再所难免了!为什么不管是月饼饺子馄饨元宵豆腐花你们都要来一次啊啊!!你们造不造自己很烦人啊!!!(╯‵□′)╯︵┻━┻ 现在年轻人的掐点,萧南烛作为一个不怎么上网的男人到底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不过他嫌烦所以没看一会儿就给直接关了,元宵见状默默地发了会儿呆,心里却是一时间想到了别的东西。 从前上元节时,人们往往有逛集市,猜灯谜,吃元宵的习俗,可是这时代变化了,本该热热闹闹的正月十五因为和工作日重合,除却地方性的一些官方庆祝活动,其实很少会有人再主动去庆祝什么了,小集市成了影响道路的障碍,不卫生也不安全;灯谜成了过时的老土玩意儿,也再没有什么才子愿意为灯下佳人去冥思苦想;元宵成了廉价的速冻食品,你任何时候想吃都可以去超市买了自己给自己做上一碗,而对于元宵姑娘自己来说,她有时候都快忘了自己这个节日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 “多少年前过节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在庆祝我的,那时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整个长安火光灼眼别提多热闹呢!侠客和歌姬,书生和小姐,多少情谊深情,真让人羡慕……可是这日子久了,也没多少人还记得我这是谁了呢……正月十五,哦,吃个汤圆,还能有怎么回事呢?已经上班啦,哪里算什么正月啊……唉,也许再过几年大家都不吃汤圆改吃麻辣烫了吧,那时候我这个名叫元宵历神还能干些什么呢?没有人会知道元宵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曾受过一个叫东方的先生的恩惠,没人知道这一天我期盼家家户户平平安安……历师,我心里苦啊嘤嘤嘤嘤!!” 拿着绣花手帕不住的擦拭着自己泛红的眼角,这一哭出来上班时特意贴的的花黄都给弄花了,元宵这种古代女子到底是多愁善感一些,所以没说两句就嘤嘤啜泣上了,萧南烛见状倒是有点尴尬,毕竟这元宵节的烦恼其实不少历神应该都有,有的比他倒霉的诸如花朝,寒食之类的都给直接取缔了呢……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能直接说的,所以在靠在沙发上一边给元宵节抽抽纸擦眼泪的时候,这满脑子没个正经主意的混蛋又开始给人家历神瞎出主意了。 “元宵啊,你这个想法可不对啊,现在的人自个儿忘了老传统,可你可是民族文化精华,你作为神明自己可千万不能忘啊……不过我觉得大伙现在不记得你和东方朔的事情也很正常,毕竟这种纯洁的男女关系互帮互助带来的大圆满结局,人民群众不爱看啊!现在拍电视剧都讲究个高潮起伏情感纠缠呢,当初你那个故事要是东方朔对你一见倾心,立下誓言约定逃出生天,无奈你被恶霸皇帝看上,上元节那日香消玉殒并留下一碗芝麻汤圆从此人民群众口口传颂这该有多震撼人心啊!我保证到时候你这关注度和普及度比现在高,你看看人家那个谁,那个谁是吧……” 听完这元宵妹子的倾诉,萧南烛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开导开导,可惜元宵节看上去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想来是这么多年传统节日势微也把她给整心塞了,可是他这一大通胡说八道之后,元宵倒是怔怔地不说话了,好一会儿这美女才忽然抬起头满脸发光地死盯着萧南烛问道, “历师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我要让那些凡人们一看到元宵就想到我元宵节!!我不能就这样被轻易的淘汰!!容我来想想!爱情故事好吗!若是我现在将东方先生,陛下与我的那些二三事整理成册!还会有人喜欢看吗!!不过我觉得陛下相比较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我,其实更喜欢吃东方先生的醋啊……咦,这个,也要特别注明一下吗?” 萧南烛:“……泥垢了,你知道的太多了_(:3)∠)_” * 有关于汉武帝究竟是直是弯还是双的这件事萧南烛最后还是决定交给了伟大的史学家们,他自己也不去深究了,但是经他这么一开导元宵节倒是心情都好了不好,工作热情也高涨了些。午饭之后,家里来了两个求着他帮忙看看日子的,其中一个是个开着好车来,穿着打扮都很不错的妇人,而另一个则是个一把年纪,穿着简单粗陋的老太太。 对于这客户主动找上门来的,萧南烛自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是有钱人还是一般人家,只要最后能痛快把这账单给结清了,他就给人好好办事。先到的那个阔太太看来也是头一次来这种私宅找人问事,一到楼下见这破败的老式公寓还在心里嫌寒酸觉得不像个得道高人住的。 不过等带着司机走上来进了这屋子之后她却猛然间却觉得这户人家总透着股说不出的敞亮。先不论这莫名其妙不知道从那儿洒进来,把整个客厅都照的闪闪发亮的光吧,光是这空气中的包容温和之气就让人心情好,不似有些人的家里那么沉闷,也不是那种空洞洞的阴森,虽然家具摆设都很简单,总之一走进来便知这一定是有福气的好地方。这感觉来的忽然,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以前她也是去过不少古刹旧时代建筑参观的,但凡是那种积攒了上佳气运的福地啊总是这般让人心生好感。这么想着这见多识广的阔太太心里忽然就对今天的行程有了一番计较,而等一落座,再一看到那已经坐那儿茶几边上等她的一男一女,这神情倨傲的女人更是在心里忍不住赞赏了一句。 她丈夫是出了名的政客,她娘家颇有资产,所以这位叫王丽的太太平生所见的自然是些杰出人物,可是大抵是她的见识到底少了些,竟从未见过气度如此磊落纯正,周身都福气充盈的男女。要说那名叫萧南烛的历师也只是一般偏上长相,占着些五官深邃端正的光,看上去倒也是个正派人物,但这样的人生活里多的就是,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可似乎就是因为那股子萦绕在他身上不散的那福运让这个原本能算是中成的男人一下子就惹眼了不少,而他身边正给王丽倒水端点心的女子,虽然身上也可见岁月的些许痕迹,却实在是她平生所见最清丽动人的存在。 “小姐,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 压低着声音忍不住低声问了句,或许是元宵的美貌实在是有些打动这颇为爱美的女人,所以她也有些难掩好奇地问了一句,她料想这应该是萧南烛的助理之类的,跟在这神通广大的历师身边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秘法,而闻言的元宵倒是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人间女子是在羡慕自己的容貌,于是在歪头沉思了一下这心善好说话的历神便甜笑着回道, “从无什么保养之法,只是我爱吃元宵,太太您也想吃元宵吗?” 这个回答让这位太太一愣,她不明白这算是什么保养方法,难不成这女人是不打算告诉她?她心里有种止不住的嫉妒,可是还没等再开口元宵就已经笑着起身从厨房里端了碗汤圆出来了。可这王丽又不大爱吃这些甜的东西,毕竟年纪大了但凡要保持身材就得忌口,她要留住丈夫的心总得经常多琢磨些,而就在她礼貌地接过那碗汤圆,又把它放在桌上并不打算去动后,她面前的萧南烛忽然开口了。 “王太太是吗?想问点什么事?我们这儿的规矩你都知道的吧?” 模样桀骜的男人垂眸开口,语气倒是平平淡淡,客客气气,因为看打扮也知道这是位必然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所以他也得收起懒散和老烟瘾把这礼数做齐了,元宵节此刻正在他们边上重新给这位王太太端上一盅红枣茶和一叠煎得两面金黄的糯米糍粑,那模样端庄自持的太太定定的看了他们两眼,似是想了些什么事,好一会儿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冲萧南烛开口道, “恩,我是经朋友介绍过来的,说你会看日子知吉祸我便来问问,年末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才瞅着空……” 这般说着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用钢笔一行行书写好的字条,有些事关家中阴私的事情这自诩教养很好的太太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所以便干脆写在了纸上,萧南烛倒是从善如流的接过,扫了一眼之后便直接递给了身旁的元宵,而元宵在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便凑到萧南烛耳边冲他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在他们俩私下交流的过程中,王丽一直在盯着他们,她琢磨不准这个叫萧南烛的是不是真有能力帮她,所以显得有些紧张局促,而和元宵一番故弄玄虚后,萧南烛也算是清楚这位太太烦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所以在把那张纸条又递回去之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启声开口道, “太太问的第一件事关乎于家庭,想来是男人在外惹上是非,我可以告诉你,三月八日那天去最好。那天是妇女节,福泽气运都向着女同胞,但凡是影响家庭和谐,破坏婚姻幸福的污秽东西,那天的势头肯定是最弱的。去之前太太你可以焚香沐浴一下,把您儿子带过去最好,这才能事半功倍;这第二件事问的是您的儿子的婚期,唔,实不相瞒,令公子的子嗣都已经流落人间了,只不知现在是该管您叫奶奶还是叫……” 萧南烛欲言又止的话让这位太太一时间就傻眼了,看那反复变化的脸色想来也是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脸色都发青了,这丈夫儿子混账都混账到一块去了让这个一直以来十分骄傲的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恼怒,当下阴沉的便要打电话回家大闹一场,可是顾念着还在人家家里所以她也不好发作。不过这富裕人家的隐私萧南烛也没兴趣多了解,倒是王丽显然是怕他将这些丑事都泄露出去,所以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不仅给了他应有的报酬还多给了他一笔封口费。 拿着这笔颇为丰厚的酬劳,萧南烛倒是止不住的笑意盎然,见她怒气暴涨连带着脸上的雀斑都好似多了,他便想趁机做个人情。这般想着,只见他将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元宵往王丽的面前推了推,而见状的王丽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却见这年轻男人笑容邪气地冲他笑了笑。 “这元宵可是好东西,太太不妨吃上一颗,青春美貌都包在里头,只有今天才吃的着呢……” 一听这话,王丽的眼睛都亮了,她理智上觉得这世上不可能存在什么能让人重获青春美貌的灵药,可是当她哆嗦着手端起那碗元宵,又在萧南烛意味深长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吃下一颗后,伴着那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她竟真的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在她胸中弥漫开来,连带着原本难看的脸色都变得容光焕发了些。 “这……这……” 欣喜地拿着手机屏幕映照着自己透着粉的脸,恨不得立刻就自拍一张发到朋友圈的王丽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狂喜的情绪,之后还连连向萧南烛恳求能否再买上一碗,可是这稀奇东西之所以稀奇自然是因为新鲜劲还在,所以萧南烛和元宵自然也不会无止境的满足这女人的贪心,只说想要吃需得明年正月十五再来便给拒绝了。王丽见此也是失望,但是对于萧南烛这能力已经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了,而因为王丽的出手大方,再送这位太太出门的时候萧南烛也显得热情了几分,可就在他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又有个循着地址找上门的老太太也过来了。 相比起刚刚那个对萧南烛颇不信任的贵妇,这个老太太倒是显得贫寒多了,她穿的不算厚实,脸上也带着病容,看她的年纪这应该是个近七十的老人家了,可是在这种明该享受儿女奉养和天伦之乐的年纪,这个老人却就这么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找到了萧南烛这里,而她问的东西也让萧南烛有些意外。 “我叫邓春秀……七十二岁了,这去年年尾的时候我就检查出生了恶毛病,第三期的没几天好活了,可是子女们工作忙,又赶上过年,我便觉得我那会儿要是没了,肯定得给他们添麻烦……可是这一整个过年吧,我去这家是讨嫌,去那家又要被说,偏偏我这病是活一天少一天,想来想去,我便觉得自己这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如今就是想问问历师啊,最近这段时间哪天归西合适啊,必须得找个休息日啊,不然我儿子女儿都没时间帮我料理丧事……”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平静的,但是听得人就是心里发酸,她没提到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恶疾,可是看她周身的那些萦绕着邪祟病气,确实是命不久矣了,然而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是一回事,这般无奈地来确认自己那天死合适又显得过于悲凉了,所以萧南烛捏着老太太给她的生辰八字也是好半响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才多嘴似的问了一句。 “大妈啊,这事……您儿子女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哪敢让他们知道啊,知道了要生气上火,要操心钱,可是花了钱也看不好,花了也是白花……” 这般自言自语着,或许是清楚自己子女的为人,所以老太太都不用思索便把儿子女儿会怎么做给提前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她也觉得有点难受了,所以在接过一脸担心的元宵递给她的一碗红枣茶后,她低泣了几声,转而颤着声道, “也是我自己命不好,一个人带大三个子女,却没一个愿意给我养老的……小时候我家小子住了院,医生都说看不好了,我哭着求着跪在医院门口也想给那孩子一个活路,现在他们大了,我也要死了,我就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找个好日子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就什么麻烦都不给他们添了……” 说到最后终还是忍不住哭起来,元宵似是对老太太的事有所感触,一张粉白的俏脸都布上了愁容,她还活在人世的时候也有个母亲,那时候她做梦都想年岁到了早日出宫去照顾她,偏偏萧南烛就怕这些历神心血来潮给自己找事做,可是还没等他搭腔呢,元宵节倒是先泪眼婆娑地搀着那老太太的手这般开口了。 “他们不愿意奉养你是他们的错!您用不着伤心!我从前做梦都想着能见到我的亲人父母,怎会有人如此狠心呢!必须得让这三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知道错!大妈你别怕!!历师和我都会帮您的!您放心!!您千万个放心!!” “…………” 尴尬的张了张嘴,挺想说这事可能要额外收费的萧南烛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他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帮这个已经命不久矣,连元宵的汤圆都无力回天的老太太了,而很快,元宵节便用自己的行动向他证明了只有他们这些历神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 张天明是个个体户,今年四十出头,有妻有子。亲人那方面还有个大哥和大姐,老母亲挨个在三个子女家住着,说起来负担也不大。可是大抵是人年纪大了,有些亲情啊之类的东西伴随着忙碌的生活也变得不那么让人在乎了,这年三十他们三姐妹正吃着团圆饭呢就因为大母亲正月里是先去谁家住的事情而大闹了一场,而张天明更是因为这事差点就和自己的亲大哥大打出手。 “你是大哥!怎么就不能先让咱妈去你家住几天!我这过年的时候家里来往的人多着呢!妈在我家不是碍事吗!再说大嫂又是下岗在家的!肯定多的是时间照顾咱妈!凭什么让我抽空把妈接家里去啊!!!” 大吼着碰倒一个桌上摆着的酒杯子,那时候浑身酒气的张天明只顾着抱怨也压根没去管其余人的想法,偏偏他的大哥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听这混账话便直接一拍桌子也和他吵上了。 “怎么说话呢老三!!我们家的日子没你家过的好!你还瞧不上了是不是!你家里富裕,你媳妇有工作,那你倒是多拿出点钱来给咱妈呀!还不是两礼拜就把她往外面赶!!这说好的住一个月啊!!你倒是有一次做到啊!!净和你大姐一样把钱都留着给外人了吧!!” 脸上充斥着中年男人的愁苦,一直以来张天放生活的就不如意,如今听自己弟弟这么奚落自己自然是一点都不能容忍,他媳妇在边上不住的帮腔,可他这话一说口他那一直没搭腔的妹妹倒是忍不住了,直接就尖着嗓子开骂了。 “哟哟哟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可是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理说咱妈根本就不需要我来养!那可都是你们的事!!现在这是怎么着啊!你们一个个都不乐意负责要让我来背这个锅了吗!那不成!我家里那小破房子可住不下人!我最多每月多给两百块钱伙食费!你们看着办吧……” 这场争吵发生的时候张天明的母亲邓春秀恰好去厨房端菜了,可是他们这一吵起来,就算是聋子估计也都听清了,老人家具体是怎么想的,这张天明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就在三十夜之后,本来说好要在自己家过正月的老太太却不见了。 张天明一直以为她是去大哥或大姐家了,毕竟这大过年的她也去不了什么别的地方,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可是他这忙应酬几天却始终没接到大哥大姐来催他接老太太的电话他又有些迷茫了,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联系了自己的兄姐之后他才知道自打正月之后老太太就哪家都没去,更是连电话都没一个直接就给人间蒸发了。 事情到这里张天明是真有急了,虽说平日里对他母亲他老也不怎么上心,可是这年纪一把的老母亲就这么消失了,他自然是要找的,他大哥大姐是说要报案的,可是这派出所的民警一听这妈都丢了十几天才知道找顿时看他们姐弟三个的眼神都不对了,而对此,这三个年纪都有四十几岁的老姐弟也是欲哭无泪,只能请假的请假,登报的登报,务必要把被他们气走的亲妈给找回来。 快二十年没有在一件事上这么心齐了,这焦头烂额的三姐弟开着车骑着摩托满大街地找妈,可是这妈就是找不到人影,偏就在正月十五那天,前夜刚找了老太太一晚上才回到家休息的张天明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现在这情况似是有什么不对,而待他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竟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段他自己都快忘掉了的陈旧记忆之中。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他只是被那车碰了一下怎么就要这样了呢!!他还那么小!!求求您救救他!!我拿多少钱出来都可以的啊!!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哭泣着的女人死死的抱着他,他浑身痛的都在发抖,可是母亲滚烫的泪滴在他脸上却仿佛安抚了他大半的疼痛,这是一段张天明自己都快忘了的记忆,三十八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因为贪玩在自家门口被一辆车给撞了,当时因为没有目击者在场,所以那名肇事司机便直接逃逸了,还是他他母亲听见动静不对的时候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此刻他那还只有十岁左右的大哥大姐正和母亲一起跪在那儿医生的面前,而褪去日后的岁月痕迹,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此时正用哭声哀求着他们的幼弟能好好活下去。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会好起来的吧呜呜……天明,哥哥姐姐在这儿,你别哭,你别哭……不疼,抓着姐姐就不疼了……” 攥着他带着血手心的两只小手把张天明一整颗心都捂暖了,那是他早就记不得的东西了,可是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偏偏这东西比什么金子都珍贵,让活了大半生的张天明都有些想嚎啕大哭了,他觉得羞愧,觉得脸红,那些因为利益因为琐事而产生的抱怨和愤懑在这些早就被他忘了的记忆里变得那般可笑,可就当满眼泪水的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发现这医院虽然还是医院,自己却变成了站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身旁还站着他的哥哥姐姐。 “大哥……大姐……”“诶,老三,你这……” 通红着眼睛互相瞪着对方的三姐弟看上去都有些滑稽,张天明联系到自己这一番遭遇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他的大哥大姐显然和他有着相似的遭遇,因为这一次他们再没有像之前那样互相挤兑,反而难得有些沉默的对视了彼此一眼。 这尴尬僵硬的气氛也算是破天荒了,三姐弟支支吾吾的却谁也没打破此刻的沉默,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那半开的办公室门里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而那老迈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医生姑娘,你就告诉我,我这病……还能拖多久啊?三个月?两个月?哦……好,不住院不住院,都多大年纪了住院多浪费钱,别别,别打电话告诉我儿子女儿,他们工作忙……对,忙……” 颤抖着的衰老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棵枯萎的老树,枝叶落尽,连维持其生命的生气都没了。明明年轻的时候张天明的母亲也是大嗓门爱说笑的女人,却硬是为三个子女蹉跎了满头华发。从前的她,至少面对孩子的病痛尚能说出一句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回他,可是她老了,她病了,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家却连个家都没有了。 “我叫邓春秀……今年七十二岁了,我大儿子叫张天放,我大女儿叫张天菲,我小儿子叫张天明……他们小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孩子,可是等他们长大了他们就有自己的家了……那我的家又在哪儿呢?” ——“唉,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 邓春秀老人家的死期这最后萧南烛还是给他挑了个好日子,就在龙头节之后的第二天,但凡是那天死的都算大喜丧,一点都不晦气。这老人家活到一定岁数了其实时候到了他们也能感觉日子快进了,只是心里想有个确切日子所以才找萧南烛这样的历师来问个心安,如今萧南烛既然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老人家也是长松了口气,至于他那三个被元宵好好教育了一通的子女,她也是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奶奶也是得癌去世的,她比您坚持的时间长点,因为她心态好,大妈您坚持锻炼锻炼,指不定还能活到明年端午呢,也别想着给儿女们省钱了,您到我这儿看个日子还花了八十块钱呢,八十块钱都够您买顿好的吃一天了你说是吧……” 随口胡侃地把这老太太送到楼下,萧南烛这货这次也没好意思坑人,只意思意思收了个基本费用就给算了,毕竟看见这老太太的样子,他也难免想到自家那位老太太。那会儿他奶奶得病的时候,还只有十几岁的萧南烛只觉得自己这天都快塌了。 毕竟平时他再怎么顶撞不听话,可他也清楚,自己的亲人只有这一个了。从小带大他的是他奶奶,给了他一切的也是他奶奶,他没爹没妈,连个详细身世都没有,老太太这一走,他就再没有亲人了,这说是生老病死如常事,可是心里到底是伤心难受却无处排解的,所幸他那会儿自己脑子还算清楚,没一时偏激就去干些昏头昏脑的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至少还活的健康活的坦荡,而想到这儿,萧南烛却是有些感慨万千般的站在家门口给自己点了只烟。 …… “臭小子,哭什么哭,你奶奶我还没死呢!以后我走了,你就只有你自己了,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管了,以前你老不听我话,我让你好好读书,你不乐意……我让你别打架,你也不听,现在我要走了,我不管不了你……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无论如何,好好生活,别学坏,这样……奶奶就放心走了,听见了没有?” 一片惨白的病房中老太太颤抖的遗言还有犹在耳,彼时跪在他床头的萧南烛通红着眼睛,好半天却是攥着老人家皱巴巴的手一脸倔强的磕了个头。泪水把他的眼睛给弄花了,可是那双手还是渐渐的凉了,那一刻萧南烛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猛然间就空了,连带着筋骨皮肉都疼痛的让他想痛哭。 “历师,咱们什么时候开奖啊!这转发可都过五万了!我要抽奖我要抽奖!” 元宵在屋里头扯着嗓子娇声喊他,闻言的萧南烛从漫长的记忆中苏醒过来,无奈地说了句来了来了就径直走进了屋,可等他刚迈进屋子,一条拇指粗细的蛇却咻的从楼道里跟着他一起上来了,而待萧南烛走进去后,这条眼睛发红,头呈三角状的毒蛇却是嘶嘶地吐了吐信子,接着阴沉沉地低语道, “嘶,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28章 光棍节的小番外 光棍节番外 当2027年11月11日这天来临的时候,彼时的萧南烛已经再不是当初情人节嘴里的那条汪汪直叫的单身狗,而是已经合情合理合法的和他的男朋友除夕君在一块了。 清心寡欲了多年的两个人一旦互相喜欢了彼此,那肯定是要变着法的秀恩爱的。甭管是清明节端午节劳动节儿童节总之他们都能把它过成情人节,无论那些历神心里是何等不满,总之这俩人就是能没羞没臊地完全不在乎其他群众们的意见,而就在光棍节前夕的那个晚上,才两天没见面的除夕又眼巴巴地跑出来给他们家历师无偿加班了。 “那个,明天就是双十一了啊,不少无良商家都会在自己的店铺里下一种很邪门的降头术——发红包,这种邪术不算巧妙,但是只要寻常人看到了就立马会丧失理智,脑子里只有三个大字——买买买,今晚子时正是邪祟涌动最为汹涌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趁着时候出去灭了他们以包广大群众们的钱包安危……” 嘴里这么说着,萧南烛正一脸聚精会神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淘宝页面显示着各类打折信息,但是却不时就有橘黄色,圆滚滚的邪祟想要从电脑里冒出来,见状的除夕自然是随手给处置了也没让那些低级的东西近萧南烛的身,而在用惨白的手里将这些不断掉落淘金币的邪祟捏碎后,他先是看了眼他家快十二点还在忙工作的历师忽然就低着声音开口道, “明日不止是双十一,还是光棍节,历师想好怎么过了吗?” “恩?那关我什么事,我不都有男朋友了啊……” 头也不抬的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说到一半萧南烛一愣便觉不对劲的抬起头,而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除夕却是不期然勾起了嘴角,那满树败叶般的惨白面容如枯木逢春般绽开了灼眼的荼蘼之花,连带着俯下身触碰萧南烛唇角的殷红舌尖都有了几分肖似人类的炙热温度。 “呵,历师记得就好……我还当您忘了呢。” 话音落下,萧南烛的嘴唇便被粗暴蛮横的咬住了,鼻息交缠时那抹艳红色的眼尾正冲他弯起一个煽情的弧度,萧南烛时常觉得除夕是白长了一张弱势群体的脸,可是偏偏他自己每次都容易被那副凄艳惨淡的样子骗,然而就算明知道这大美人心底住着只吃人的野兽他又能如何呢?他的情,他的爱,他的一切,萧南烛统统都抗拒不了,那双冰凉的手在他的胸腹腰臀稍稍撩拨他都无法忍耐,而每逢彼此情动,皮肉相贴,他时常会有些心惊地发现,就算是现在除夕就夺去他的命他似乎都没办法抗拒。 “喂……轻点……” 脸埋在沙发背上低低的喘息了一声,就这么色迷心窍放弃了拯救万千剁手党的黄历师萧南烛先生沉浸于肉体的欢愉不能自拔,早已将自己原本的工作计划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而从身后禁锢般拥住了他,又将自己那一身红衣缓缓自腰际褪下的除夕也是垂眸一笑,转而眯起发红的眼角轻轻道, “诶,晓得了。” …… 光棍节的这位神君因为性格天生孤僻,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萧南烛已经和除夕君在一起的这件其实所有历神都差不多知道的事,而就在这天早上,当他在自己的正常工作日出来上班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一向以工作赚钱为第一目的的萧历师到现在还没有起床,而除了散落了客厅地板上大片的衣物,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历师的家里这是遭打劫了吗?怎么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不过怎么还不醒,难道是昨天在淘宝买买买太累了?” 一脸茫然的光棍节傻乎乎的捡起地上的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见上面的扣子都被扯没了,心里顿时更疑惑了,偏偏作为广大单身狗心中的神明,一个几百年都没能脱单的处男,他完全没发现这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其实是两个人的,而就在一边思索着一边去推开位于另一边的萧南烛的卧室门时,他却在探头看进去的瞬间,感觉到了双眼的剧烈刺痛。 …… 光棍节:“然后,从那天之后我就失明了,呵呵。” 第29章 惊蛰 夜半三更,有雷声隐约在云层中浮动,天际边的乌云不断累积层叠,预示着一场雷暴雨再所难免。时间悄悄过去,再过不到两小时,惊蛰天来,雷破青空,这一整个冬天沉睡在冻土底下的蛇虫鼠蚁就要苏醒,而伴着那雷声自空中落下,这也是在告诫这些邪祟勿要伤及人间安定,否则便即刻将它劈的灰飞烟灭。 此刻的滨江路大桥底下,黑压压的浓稠夜色中连个清晰的人影都看不见,几日前除夕在这里洒下的滔天大火如今是连一丝灰烬残余都见不着了,河滩边的土壤更是平平整整的不见一丝端倪,因为年兽那张口一吞,那些恶心的尸骨残骸连带着滨江河怪的子嗣都被他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可是这神君的盛怒之下却尚有几个不成器的小东西逃窜了出来,而只待江底的河怪醒来,这些亲眼目睹了自己姐妹兄弟死状的邪物便要将这一切都血债血偿。 “母亲……母亲……” 扭曲的哭喊声回荡在江水之上,转而又仿佛消失不见,路的尽头有俩个在正月后刚回到工地守夜的工人拿着手电筒走过这边靠近滨江的河滩时,而其中一个却忽然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般停下了脚步。 “小王,你干什么呢?你不是说要撒尿的嘛……” 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正在黑暗中解自己裤腰带的中年男人夹着手电筒冲自己的同伴喊了一句,因为晚饭的时候身子冷所以他们俩便都多喝了几杯白酒,此刻夜深人静,这一肚子的水自然要找个地方排一排了,可是他连喊了几声,那站在河滩边上的另一个年轻男人就是不搭理他,而就在这中年男人没忍住提高嗓子猛地又招呼了一句后,那男子才猛然间清醒般回转过身向他跑了过来。 “诶诶来了来了啊!催什么呀……张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瘆的慌的动静啊?我怎么听着像有女的在哭啊?” 这般说着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胳膊,被那诡异的动静吓得好半天都没回过神的小王似是心有余悸,赶紧压低着声音问了一句,可是闻言那被称作张叔的中年男人却是惊恐万状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抓着他的胳膊就斥责道, “说什么鬼话呢!咱们这种地方最说不得这样的话!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当初在南省一个建筑工地上发生的事吗!就是你这般年纪的几个嘴上没把门的臭小子!随便冲着人家那刚挖出来的女尸嘴里不干不净的!最后啊就被那东西活生生吃掉了心肝!” “哎哟妈呀!怎么您让我别说自己倒说上呢!我是真听见了!就在江中央呢!我这不是怕有人掉河里了吗……” 被这张叔骂了小王也有点不服气,扯着嗓子便指着那不远处显得平静无波的滨江看了一眼,而见状的张叔把他嘴一捂,鼓着眼睛就大骂了一句道, “王母娘娘掉河里了都不管咱们的事!!快走!别瞎想!这大半夜的怎么有可能有人掉河里——” 这话还没说完,风里就飘飘忽忽地传来一阵幽幽的哭声,小王和这张叔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有些不敢转头往那黑魆魆的江面上看,可是这心底的恐惧一阵阵地涌上来,他们俩一时间都哆哆嗦嗦的有些不敢发出声音,而就在这时他们感受到脚底下的土层因为某种剧烈的震动而不断颤抖着,伴随着可怕的震动,一阵几乎将人耳膜震裂的尖啸也从旁边的滨江底传了出来。 …… 午夜十一点五十,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南烛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房间里也没有一丝光亮,他的手机正摆在床头柜子上充着电,上头还放着烟盒和打火机,空气中静谧的连根针落下仿佛都能听见动静,而恰在这时有个扭曲的细长影子沿着地板爬了进来。 鳞片划过地板没有留下一丝声音,嘶嘶的阴冷声响从那影子的嘴里不断发出,那通红的眼睛在黑夜里也让人心里瘆的慌,偏偏陷入沉睡之中的萧南烛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只平稳的呼吸着似乎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而就在那邪门东西沿着床头柱脚攀上萧南烛暴露在外头的脖子又缓缓地将其缠绕起来后,它先是发出一阵甜腻阴森的笑声,接着猛地张开一嘴尖牙就要咬住萧南烛的脖子。 毒蛇的毒牙一旦咬住皮肉时任凭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只待那毒液注入人的身体血管,便会顷刻间夺人性命,这毒蛇白日里跟着萧南烛也有一天了,可是任凭它怎么找机会都没有能躲开那相当厉害的元宵历神,如今那女历神好不容易下班,它自然要寻着机会为他那些死的凄惨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毕竟让它这样一条食邪祟而长大的蛇邪去杀死一个神明这压根不可能,可是要杀死一个没有任何神力的历师还是不成问题的,而看着面前这一切事情的幕后指使,这双眼通红的毒蛇再无法抑制自己对这罪魁祸首的满心恨意,当下张开嘴便要将其活活咬死。 可惜那尖锐的牙齿还没有来得及没入萧南烛的脖子,这毒蛇自己的脖子就已经被一只强势有力的手给扼住了,而看似毫无警惕的萧南烛在闭着眼睛死死掐住他的七寸,几乎要将胳膊粗的毒蛇直接掐死后,这才缓缓睁开那双毫无睡意的眼睛开口道, “哟,还想趁我不备暗箭伤人啊?真是好臭不要脸的一条蛇……” 这般声音冰冷开口说着,萧南烛打了个呵欠也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那条毒蛇一直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他摁在手中,不管他怎样扑腾就是逃不出萧南烛的手掌心,而似乎是感受到这鬼东西的挣扎,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的萧南烛直接就又上了几分手劲,而一感觉到那几乎要把自己杀死的蛮横力道,这条毒蛇便再不敢随意挑衅面前这个看似寻常的男人了。 “杀了你……我杀了你!!!” 嘴里仍不放弃的连连叫喊着,这毒蛇似是不死心自己就这样失败,一直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萧南烛,而见状萧南烛倒也没什么表示,只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看这不自量力的小玩意儿,接着捏着这条已经缠在他胳膊上的蛇径直就朝窗户外面看了看。 这东西跟了他有一天了,打从他送走那叫邓春秀的老太太后,他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自己身后,这要是个寻常人吧可能也就什么也发现不了了,偏偏萧南烛在部队里那么多年,这点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稍稍留意一下便发现是有个邪门东西盯上自己了,他猜着是除夕没收尾的那件事来上门寻仇了,可是他又想搞清楚这东西的真实来路,所以便没有去揭穿,等这冰冷剧毒的蛇牙就快咬开自己的血管了,萧南烛这才趁着距离近,这东西也没防备便直接给它就地正法了,而此时攥着这碗口粗的毒蛇,他抽着烟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却是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惊蛰别他妈给我睡过头了吧?哎哟喂,这都十一点五十八了啊,说好了提前来上班的呢……惊蛰!惊蛰啊!都十二点了啊!月亮晒屁股了啊!!” 粗声粗气地大喊了几句,老黄历里静悄悄的也没个回声,萧南烛见状无奈地又抽了口烟,复又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目及之处,月明星稀,天若白昼,再过一会儿第一声春雷就会伴着改变节气的神君惊蛰君的到来唤醒无数沉睡在冬天不知苏醒的邪物。 因为这滨江底下的河怪作祟的事情,萧南烛其实和这位神君早有联系,只不过那时这位历神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和他说三句他倒有两句是打着盹的,眼看着历纸上蜷缩成一团的纤瘦青年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无奈之下的萧南烛只能自己去寻了些诸如《月令七十二候集》之类古书来看,就当先了解些有关惊蛰的东西,到时候也好尽早收拾了那藏在江底下的怪物,不过等他找了些网上的资料之类后,萧南烛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首先这惊蛰君呢,在古时候其实是叫启蛰君的,他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前有腊八立春两位历神,而他自己则标志着仲春时节的开始。据说当太阳一定高度遮住月亮之后,这时天气转暖,渐起春雷,动物入冬进入睡眠状态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而惊蛰即上天以打雷惊醒蛰居动物的日子,所以惊蛰君也担负着唤醒苍生万物的指责,可惜这世间万物有好便有坏,有明就有暗, 惊蛰一方面唤醒了生机也让那些邪祟灾祸复苏,益虫苏醒固然对庄稼作物有利,然而蛇鼠害虫相继出现也让人烦恼不已。此外在农耕文明中种植者往往通过惊蛰这日来判断是否开始春耕,所以在过去人类其实是非常期待惊蛰君的到来的,可惜如今现代社会已经不再依靠这种传统的播种方式,所以这位节气神君也失去了最早的工作积极性变得愈发的懒惰,后来直接就和两栖动物一样一入冬也冬眠上了。 有关于惊蛰的典故暂且只有这些,更多的东西似乎就要等这位神君亲自和他说道了。不过有关于那滨江河怪的东西萧南烛倒是查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而这似乎也成了他能否帮助张弛化解这场灾祸的根源所在。 中国民间故事中有关于蛇的故事一直很多,相对通俗点的譬如白娘娘的故事便是千年蛇妖修炼幻化成人,略显生僻点的则有蒲松龄先生所著的聊斋志异中所提到的青蛇妇,前者据说是走的正统的修仙之路,对于这一点萧南烛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去多加研究,然而这青蛇妇却是和这滨江河怪似是无形中有了几分关联。 青蛇妇,说的是旧时一个叫阴山的地区出生的一群女子,她们长着人类的模样,却在嫁入寻常人家后很快就带来了丈夫的死讯,起先生活在周围人们并未注意到她们的不同之处, 可是有一日一位术士却亲手抓着了这样一个古怪女人,而见她脸呈三角,眼似盲物,再一掀开她的裙角便发现这女子的下身处竟是长着蛇一般咬人的口子,而细究之下旁人这才知晓这群女子皆是由邪物与人类苟合诞下的青蛇妇,但凡与之交.合便会迅速死去,而那些死去的男子的肉身则统统被这些蛇的子嗣带回了阴山底下的一个大湖,供盘踞在其中的蛇母化蛟化龙。 这个故事距今也有百年了,虽说是个志怪故事,但其中的描述倒是与萧南烛如今所遇到的情况有几分相似,真如除夕所说的话,那蛇母身形巨大靠食人为生,她子嗣重多更是与青蛇蛇母相似,如今除夕既然是杀了她那么多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那这指不定已经化蛟的庞然大物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毕竟蛇这种东西看似冷血,其实记仇又报复心重,白娘娘没了个许仙都要水漫金山,那断子绝孙的蛇母指不定就要血洒滨江也说不定,想到这儿,却是下意识地垂眸定了定神,萧南烛叼着烟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这钟表指针恰好就要掐着点儿到十二点了,可惜他这还没等到时间去叫醒惊蛰了,他这还没充满电的手机倒是响了,而他一接起来就听到了张弛焦头烂额的在那头大喊道, “我的妈啊历师!!您快来给我看看吧!!两个工人守夜遇到了怪物!!一个吓晕另一个给直接报警了!现在我正在去工地呢!听说是市公安局都过来了!!这该怎么办啊!!啊!!!!” 第30章 惊蛰 张弛的车开到萧南烛家楼下的时候刚好是夜里十二点二十,摸着黑开进这破小区的时候门卫拴在门口的狗一直在冲他狂叫,刚从女人堆里爬出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张弛一面死命摁着车喇叭一面往里面开,而眼见萧南烛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居民楼就在自己眼前了,这急的脸色煞白的家伙总算是松了口气了。 “历师!!你人呢!!我来接你啊!!历师啊!!天塌了啊!!” 脑袋钻出车窗摁着喇叭就开始大喊大叫,张弛这没素质的王八蛋也不管这一小区的人都在睡觉呢,直接就扯着嗓子使劲叫上魂了,可惜还没把萧南烛喊出来呢,不少住户家的灯就随着叫骂声亮了起来,而伴着一阵动静很大的脚步声,背上还背着个什么东西的黑影子几步跑到他的车前,对着他突在外面的大脑袋就给来了直接一下。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不是说下来了吗叫个屁!!你这样我明天早上就要被一个小区的赶出去了!!!” “赶出去就赶出去!赶明给您孝敬个大别墅!只要您帮我把那王八蛋河怪给赶走!统统买买买!” “滚!!买你大爷的腿!烦人玩意儿!赶紧开车!!” 开着车门就弯腰把背上死沉沉的人给丢了进去,萧南烛叼着烟脸色不算好看,显然这心情也不大好,张弛被萧南烛抽了一下痛的要死,可是还是好言好语地把这难伺候的历师给迎进了车里,毕竟今晚这事事发突然,他也没个心理准备这就惊动上了本地警察,他虽然上头也有人脉可是这惊动了司法机构也是不好办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连夜火急火燎的来找萧南烛救场,可就在他看清楚那被萧南烛丢进车里的东西后,张弛饶是心急如焚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哟,这小子谁啊……历师您工作还带小情人过来不大合适吧……” 眯着眼睛看了眼那昏昏欲睡,裹着大棉袄的纤瘦青年,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萧南烛喜欢男人,所以张弛见他就这么把个大活人给家里扛出来了自然也是下意识的想歪了,要说他平时也算阅人无数吧,可是还真没见过长这么惹眼的小帅哥,这睡成死猪都能好看成这样,醒了一定是愈发光彩照人,这么一想向来没什么节操的张弛便赶紧多看了几眼,而在家里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这惊蛰都叫醒的萧南烛也是无奈,累死累活把人给丢后座了自己也坐下了,而从后视镜注意到了张弛这大色胚有点垂涎的盯着后座那睡得昏天黑地的惊蛰,萧南烛一脸不耐烦就要拿烟头作势要往他后脑袋上戳,而见张弛一脸贱笑地躲开他这才冷着声音道, “想什么呢,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快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那两个看见河怪的人……现在在哪儿?死了吗?” “哦哦哦没死没死!一个吓的晕过去了,另一个也好好的!总之统统都没死!河怪只是跑出来冒了个头就又回去了可没来得及爬出来啊!不过倒霉就倒霉在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给报警了,没搞清楚情况还给胡说八道说死人了,警察那边接了电话直接跑工地了要往里面闯,现在一切情况都没确定真要是进去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死了人之类我可就再也兜不住了,所以我先找人在那儿挡着就赶紧来找你了……” “放心,那东西不听到雷声是不会出来的,她还没完全醒呢就等着这第一声春雷了……不过警察那边你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闻言也出声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张弛,萧南烛倒是没他那么心急只把嘴里的烟都捏在手里面无表情地吸上了一口,张弛听他这口气似是没什么问题也赶忙松了口气,而就在他们俩正说着话时,枕在萧南烛腿上睡得挺沉的惊蛰倒是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呼噜声。 “历师,我这……这是……在哪儿啊?咱们干嘛……干嘛去啊?” 迷迷糊糊地蜷缩着,用手背揉着眼睛可是半天却还是没能清醒,惊蛰似是困得厉害只能张大着嘴不断地打着呵欠,而见状的萧南烛眯着眼睛哼了哼,接着拍了拍他的脸凉凉开口道, “去上班,你已经迟到二十多分钟了宝贝儿,自己好自为之吧……” “呜……我不想上班……我想睡觉,要不我找除夕换班吧……他前几天还找过我呢……” 皱着脸嘴里嘀嘀咕咕的,惊蛰这正犯困呢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坐前头埋头开车的张弛见他们俩这腻歪劲默默挪开视线,愈发在心里坚定了萧南烛是个花丛老手的印象,而浑然不觉的萧南烛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抽着烟慢吞吞回道, “你自己的活儿就自己干,除夕哪儿那么多闲工夫帮你们,他自己身体都不好……快起来,听见了没有!” 说话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有偏向性的为除夕考虑,萧南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除夕没必要那么辛苦,可惊蛰听了立马就绝望地捂着眼睛哀嚎了起来,而见这坑了自己一把的倒霉历神终于也不开心了,萧南烛倒是乐了,只捏着他的脸把他给生拉硬拽的整清醒了,惊蛰见此也是没辙了,只能把大棉袄给穿穿好就没精打采地靠在萧南烛身上开始和他小声商量处置那蛇母的对策,而萧南烛听他趴在耳朵边这么说完,也忍不住回问道, “到时候你那春雷能对得准吗?几响的啊?不会半路熄火了吧?我可告诉你啊惊蛰,这事很严肃的啊,你干完了之后再怎么睡我都不管你,但你务必要把这玩意儿给灭了你知道的吧……” “好……” 鼓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打了个呵欠的惊蛰还是一脸困意但是总算能听懂萧南烛在说什么了,见状的萧南烛可算是松了口气,而正巧那开着车用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的张弛又在那儿嘀嘀咕咕地骂娘了。 “这群吃干饭的,让拦个条子都拦不住,回去我就给都开了……市公安局的那个分队队长也是死心眼,这说有妖怪他们都要专门过来看看,这是当自己是孙悟空呢吧我的妈……” “诶,这人民警察负责点也没错啊,还有小张老板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像黑社会,您家里不是正经干房地产的吗……” 叼着烟在后头忍不住堵了张弛一句,萧南烛这般说完前头开车的男人也勾着嘴角地看了他一眼,而在叹了口气摇摇头后,张弛张嘴解释道, “不不不,对这位大队长我是真敬而远之,这市里爱玩的哪个不知道他彭东的名字,这谁开的会所他都敢过去查,这谁设的赌局他都敢跑去抓,我两次都差点被这位抓进去拘留,现在倒好这……” “你说这人叫什么?” 耳朵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名字,萧南烛本还在漫不经心地揉着惊蛰的脑袋听着张弛胡侃呢,这下倒是精神了,而似乎是觉得萧南烛的反应有点奇怪,张弛本还在开着车呢便顺口回了句。 “彭东啊?东西南北的东,怎么……历师你认识?” …… y市第三分局在快凌晨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电话里有个语无伦次的年轻男人一直在大喊大叫,可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那边的具体情况,接线警察一听也是疑惑,还以为是喝醉酒的的人在恶作剧,可就在进一步仔细询问后,那头哭天喊地的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是把自己的舌头捋直崩溃般的大喊了起来。 “滨江这里有妖怪啊!!有妖怪!!就在滨江这里!!头比汽车还大!!身子比楼还要高的怪物!!这里都吓死一个人了!!救命啊!!警察同志救救我的命啊!!!呜呜!!” 这话一喊出来这接线的小警察都傻眼了,一瞬间他是真以为什么脑子有问题的人来打电话戏弄自己了,毕竟以前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可是就在他发愣的瞬间,电话的那头却是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几乎震破人耳膜的嘶叫,而就在那可怕的类似于某种动物的哭声响起后,那头的电话瞬间挂断,连带着那大喊大叫的男人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警务指挥中心的电话一般是有录音备份的,这接线警察一见情况不对便赶紧通知总部并将这段奇怪的录音也一起发了过去,因为滨江大桥属于政府在建的重要工程,所以本市公安局考虑到电话中所提到已经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便临时抽调了一只正巧执行完凌晨抓赌任务的小队前往滨江路,而等这一队辛苦了一晚上还没来得及休息的警官们火急火燎地赶到那时,却连工地都没能进去,直接就被几个早侯在路边工人给直接拦在了工地外头。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是一分队队长彭东,刚刚报警中心接到的报警电话,说是你们这儿有人死了,现在我们要进去排查情况!请各位配合一下好吗?” 拿出自己警官证一脸严肃地开口,领着人过来的高大男人一身警服身量挺拔,看说话的口气应该是这只小队的队长,可是这几个工人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草草地打量了一眼那停在工地门口的警车后和这几个警察,接着站在前头的一个工人直接就流里流气地开口道, “哎哟我说警察同志,这大半夜不睡觉来检查我们这样一个破工地做什么?里头除了建筑材料就只有条江,里外还都上着锁,怎么可能会有人死了?我们几个是听老板的话过来看东西的,可不敢随便给你们开门,不然这样吧,各位先等我们张弛张老板过来,然后再让他亲自领你们进去这样可以吗?” 工人的解释让这位脾气明显不太好的警官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可是他们这冒冒失失地过来一没搜查令二没个由头的这事也不太好办,再加上负责这起工程的人也算是本市只手遮天的权贵,以他们这种身份的小警察确是招惹不起,而眼前这几个老油子似的工人们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窘迫,只嬉皮笑脸地拦着磨着就是不让他们进,皱着眉的彭东出于无奈只能提出主动联系他们工程地的负责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那几个工人中有个瘦子似不屑般的哼哼了一句道, “死条子。” 这话一窜进彭东的耳朵里,这位年轻的警官就阴沉下了脸,他身为警务人员并不能随意做出什么冒失举动,可是听到这种明显带有侮辱意味的词汇,他还是在站直身体的瞬间用十分暴怒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到底是呆在市公安局常年面对些罪犯暴徒的人,光是这打量人的模样都吓唬人的很,那工人本还在心里不屑,忽然见那警察死盯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便哆嗦着再不敢说话了,而见状的彭东也是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接着压着声音道, “我给你们五分钟,请尽快联系你们的负责人张弛先生,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我们自己自然会负责核实,另外也提醒你们一句,警察属于国家公务人员,随意侮辱诋毁其名誉我可以随时将你逮捕,听见了没有!” 话音落下,这些到底没见过大场面的工人们也不敢说话了,彭东见状皱着眉想让自己的队员先去车里候命,可是还没他说完话呢,这工人们嘴里说的那个张弛老板倒是开着辆打着大灯的吉普就来了,而待那车子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高大健壮显得有几分邪气的男人倒是披着件大风衣下来了。 “久等久等啊!路上延误了!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们吗?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虚头巴脑地一张嘴就开始胡侃,张弛对待不怎么信任的人向来态度如此,一副礼数周全的样子却每句话都有种说不出的虚伪,彭东这样严肃的性格自然是没兴趣和他多废话的,直接便将报警电话的事给张弛说了并提出要进工地搜查,而张弛一听倒是勾着嘴角笑笑接着靠在车门上扬声解释道, “我当是什么事啊!都是误会呀一场天大误会啊!我刚刚不是说有事延误了吗?其实就是去处理那两个工人的事了!走夜路没当心掉江里了,两个都住院了但可真没死啊,警察同志您要是不信可以再打电话去医院问问好好核实他们的身份,这两个工人就是吓坏了在那儿胡说呢,呵,还妖怪,这事说出来您相信吗、这科学吗?” 张弛这幅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彭东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眼,从常理上分析这些话似乎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他自己的心里却始终还有些疑问,或许是张弛的态度和这一切的由来都透着股古怪,所以明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还是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而就在他不顾张弛的百般解释还是要坚持进去检查时,张弛的那辆车里却是发出了一声咳嗽声来。 这咳嗽声来的莫名,彭东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张弛的车里还有个人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到了那一直紧闭着车窗上,心里也在想着这藏头露尾的人究竟是谁,而伴随着那车门打开,有个面容熟悉到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的男人却是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萧……萧教官?!” 第31章 惊蛰 彭东工作也有三年,回自己的家乡y市做警察之前他在部队里呆了几年,那会儿他不算是顶出色的,继续留在部队也不是什么好出路,所以在家里安排转业后他便通过自考考了警校,离开部队前他这心里自然是有万千不舍的,毕竟于一个男人的一生来说,战友这两个字的分量总是格外的重的,而萧南烛其人,对于曾经少不更事的彭东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噩梦二字。 他刚入伍的时候萧南烛已经是教官了,分管他们这两个兵营那可谓是名声在外,这种名声在当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毕竟一脚把一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踹到哭着叫妈那也是蛮凶残的了,在来到部队之前,彭东都是很天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实现个人理想,保家卫国,学习先进化国防知识的地方,而很快他的老师,他的教官,他人生中最崇拜的男人就用拳头和大巴掌让他明白了,要想在这种严苛艰苦的环境下成长起来,首先你就得把自己的轻骨头装紧一点。 “我记得有一次在山里演练我给咱们的小队拖后腿了,测试出来成绩很差,您当时脸色都不好,我心里怕的要命,比我初中作弊被我爸罚跪心里都难受,可是还是忍不住心虚顶嘴了,你当时气得上来就给了我面颊骨一拳,把我打的直接连屁都不敢放……” 离所有人稍远的背风地方压着声音开口,彭东在萧南烛面前局促地站着,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他打从刚刚见到萧南烛起就一直处于一直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之中,脱下警帽拿在手里眼睛都发红的,也许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再见到萧南烛,他连要进工地检查的事情都给暂时忘了,就拽着萧南烛到旁边说话了,而叼着烟的萧南烛也不搭腔,听他这么说才勾着嘴角笑笑道, “恩,怎么着啊?还记仇啊?” “没,教官你教训的都是对的,后来一次我不拿第一了嘛,我就是……我就是高兴,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一听萧南烛这么说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彭东警官在这种时候倒显得有些腼腆了,眼角也起了一抹略显羞涩的笑纹,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萧南烛抬手把彭东显得有些凌乱的警服给整了整,看着这以前亲自带过的兵,自己心里倒也是挺感慨的。刚刚听张弛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耳熟,一细想他认识的那个彭东确实也说过自己是y市人,而等再一看到这比从前成熟了不知道多少的小子,顿觉这世界真小的萧南烛也没直接从车里出来,只坐在车里听着他在外面和张弛说话,看情况不对他这才跑出来救场,而本还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彭东一看见萧南烛的脸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张着嘴结结巴巴地喊了声萧教官把周围这一群人都给弄傻眼了。 “也别叫什么教官了,我现在都退伍了,不嫌弃叫声南哥吧……” 这般说着顺手便拍了拍彭东的肩,因为还惦记着工地里的事,所以此刻也不容他们说太多,彭东似是还有很多话想问萧南烛,诸如为什么萧南烛呆在军队里好好的会退伍,为什么他会和流氓无赖一般的张弛一起跑到这大半夜的工地上来,自己以后要是要找他该怎么着等问题,可萧南烛统统没有正面回答,只将一张名片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接着叼着烟开口道, “我现在转行了,以后找我就打这个电话,这工地今晚不能决不能进人,等明天早上你想怎么检查都行,但今晚一定不能进去。张弛没有说谎,今晚这里真的没有死人,你们可以去医院核查那个报警人的身份信息,才一个小时不到我们也不可能抹去什么痕迹,在这件事上我绝没有骗你。你要是信我,就听我今天这句话,我知道这事违反你的原则,但是……” “……” 闻言沉默了下来,彭东知道今晚这件事还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萧南烛既然这么说了,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萧南烛的为人他很清楚,这个人坚定果断正直充满原则,他是绝不可能包庇犯罪也决不能会欺骗自己的,从前的他是优秀的军人,如今就算他已经不是自己的教官了,可是彭东对他的信任和尊敬依然存在,然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太好,萧南烛一定还有什么事在隐瞒着他并没有完全说出,而想到这儿,彭东却是神色凝重地看了眼手中的那张名片,见黄历师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在那正当中,好一会儿他才压着声音点点头道, “行,南哥,我信你……不过这次之后我得要个你的解释,成吗?” …… “历师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还真把那死心眼的警察给弄走了啊?你还是他以前教官?哎哟,那我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曹冲那死胖子居然和我说你以前是炊事班做白案的,赶明我就揍他这不是埋汰人吗……不过那江里的河怪究竟长什么样啊?我待会儿可要亲眼瞧瞧,以前读书那会儿我可喜欢看走近科学呢,可那孙子节目每次都他妈胡扯看的我不上不下的,最后可不停播了吗……” 开着自己吉普车往靠近滨江工地的河滩开,除了张弛萧南烛和惊蛰,其他工地的工人包括警察都已经相继离开了,已经和医院那边确认好情况的彭东走之前强调说自己明天早上一定会过来仔细检查,张弛千恩万谢的目送他们走转头就骂了句娘,此刻张弛正一边开着车呢嘴里还唧唧歪歪的,而萧南烛听着烦了也不搭理他,只盯着惊蛰见他把耳朵贴在车窗玻璃上才问了句话。 “惊蛰,都听见什么了?” “哦……我听到那东西在哭,她说她一共死了五千六百六十六个虫孙,一千五百九十八个蛇女,这些血债她都一一记着,定要屠尽城中活物都填入滨江给他的子子孙孙报仇嘶……” 眯着眼睛这般断断续续说着,惊蛰只是下意识地在重复那一直缠绕于耳边的蛇泣内容,可他睁大的黑色眼瞳却仿佛感应到什么东西闪烁着浅绿色的微光,因为此刻正在用自己的神力细细感知那冻土之下的蛇母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躯壳之上的封印也随之解开,手掌上那小小的一个楷体蛰字也若隐若现着,似是什么力量要破土而出了。 “那这是多少年的蛇?长角了吗?” 闻言略皱起了眉头,萧南烛抿着唇角问了一句,神色有些复杂。他先头有查过不少有关于蛇类的资料,所以自然也是多了几分了解,不过脑子里想起了之前那两个守夜的工人对那蛇母形态的描述,他这心里就有些放心不下,而惊蛰闻言也把摊开的手掌一收,接着掩着嘴又打了个睡意朦胧的呵欠道, “唔,宣统年间的蛇啦,滨江水一直福泽充盈,她这才能藏匿住自己满身的邪气躲过我每年的春雷一直长到这么大,还额外超生了那么多子孙,这几年环境不好河水污染了,这蛇本是邪物现在积攒了一身的龌龊东西,怕是不成精怪要成邪魔啦,本来这邪门歪道向来就走捷径的,她离长角化蛟本还有不知多少个年头,如今却是能长这么大,也要多亏了你们人那么多的垃圾废水往里面填了……不过她吃人本就是大错,如今上瘾了自然是愈发戒不掉了,除夕君灭她子孙也是她咎由自取,如今她既然撞我枪口上了,我自然是要送她去见西方如来,再请诸天佛祖渡她一程了……” 这般说着惊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前头还坐着个不明所以的张弛,萧南烛点点头撇了眼明显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几乎是脸色煞白的听着他们俩对话的张弛,接着一脸玩味地开口道,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总这是怕了?不是你硬要和我进来看看的嘛……” “谁……谁怕呢!待会儿我就来自个拍再发个微博!肯定吓死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哈哈!” 干巴巴地笑着,张弛握着方向盘脸都笑僵硬了,心里都要悔死却还得硬撑着,而萧南烛却是乐的勾起了嘴角,转而让张弛在离河滩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便和惊蛰一并就走出了车往那河滩中央走去。 “要自拍记得找个好角度,不行就捂着脑袋装死,乖啊可千万别怕。” 坏笑着冲车里的张弛挥了挥手,萧南烛得了张弛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便也收敛起了玩笑的态度,径直往那大桥底下走了,等他几个利落的动作爬上那钢架大桥上后,他眯着眼睛往那只建了一半的滨江大桥底下看了一眼。目及之处汹涌呈黑色的江水不断地拍打在河滩上,江心之中隐有一个庞然大物的头颅在沉沉浮浮,站在底下的惊蛰用手举在眼睛上,打量了半天却连蛇母在哪儿都看不到。 “哎呀我该往哪儿打啊?打她七寸还是打她头?历师你要不拉我上去看看我个子不高,好像看不清啊……” “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你今天工资直接扣一半吧这事没商量了啊。” 无语地嘴里骂了句,萧南烛说着把哀哀直叫的惊蛰给拉了上来,而见这除了睡觉目前还没看出什么本事的历师好不容易站稳了,他这才把烟头往手上一捏开口道, “等会儿我先来画个咒啊,也不知道这百度来的奇门遁甲靠不靠谱,我这在家练了好半天,还找中元仔细问了问,诶,惊蛰你站到边上去点……” 这般说着就从口袋里掏了一打黄纸出来,萧南烛用嘴叼着黄纸,张开手往空中划了个图腾似的符号,因为这个过程注定十分复杂,加上萧南烛也只是初学者所以难免有错漏,而待那阵法渐渐成型,他把嘴里的黄纸用半燃的烟头一点伴着河滩边的风就让纸灰都吹进了江里,而恰在这时,萧南烛眼睛一冷,冲惊蛰指了指那烟灰飘散最终聚集闪着红光的地方一指道, “就是那儿!看清了没有!打!!”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夜空中便有雷声渐起,层层叠叠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这滨江之上竟形成一股骇人之势,而那唤来春雷的惊蛰此刻也是褪去那无精打采的困倦样子,满头黑发尽数被吹散于风中,只一副神情冷凝的样子死死的盯着不断起伏的江面,煞白的一张脸伴着那雷声竟有几分阴森威严之感。 “我的子孙!!你们在哪儿啊——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凶手!!我要杀光你们嘶!” 尖啸声伴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子挣脱出了江面,萧南烛也是到这时候才看清那滨江蛇母竟是长了一张似蛇似人的脸,那一身布满烂疮邪祟的蛇皮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与人皮的颜色有几分相似,这恐怖扭曲的景象衬着她从江底爬出带来的一股浓重恶心的血腥味把本就有心理准备的萧南烛都吓了个够呛,更别说那躲在车里还说自己要自拍发微博的张弛了。 “啊啊啊!!!我……我的妈啊啊!!” 抱着脑袋直往车底下钻,一脸惊恐张弛现在这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就差没翻了白眼直接就厥过去装死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接了个这么倒霉的工程,现在更是把全数的希望都给寄托在了不远处的萧南烛身上,而待他从车边上隐约探出头来,便看见头顶的半个天都在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而站立于钢架桥上的萧南烛于狂风雷鸣中一动不动,一直到那长相恶心的蛇母哭喊咒骂着往他的方向扑过来的时候,一道青白色几乎照亮半个天空的春雷忽然就毫无预兆地打了下来劈在了那蛇母的身上。 “啊——” 自冬日后的第一场春雷炸响在目瞪口呆的张弛面前,伴着让人耳膜疼痛的惨叫声一种奇怪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张弛慌慌张张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脚,却发现自己脚底下的土壤开始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动,紧接着一大波蚯蚓,大老鼠还有一些模样奇奇怪怪的蛇虫鼠蚁便开始从那些地上忽然冒出来的土洞里钻出来了,一看见他便像是闻到肉腥味的狼似的就朝着他的皮肉上爬了。 “妈呀!!救命!!历师我要被这些破玩意活吃了!!你快来啊!!” 自顾不暇的萧南烛听到张弛的求救声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可是真要是把蛇母灭了这付账的人却挂了那他可就白忙活了,这般想着,脸色难看的萧南烛让还在不断引雷的惊蛰在桥上站着,自己从兜里抽了张历纸就跳了下来,而待那张闪着金光的历纸显出它本来的样子,一把黑色的m16自动步枪就出现在了萧南烛的手中。 “张弛!!抱头!躲好!” 活动弹夹直接就冲着地上一片片的蛇虫鼠蚁开始扫,萧南烛黑着脸狠狠踩过这些蛇母新生下来的子孙尸体,一股凶煞之气浮于五官深刻的脸上,倒是比这些食肉的死物看上去还要吓唬人些,所幸张弛这人平时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流,如今真见到这种场面也还有几分胆气在,直接就咬着牙地把那死咬在身上的几只和独角仙洋辣子有些相似的大虫子给撕了下来,而摸着脸上瞬间多出来的几个血窟窿,已经爬到车顶上去的张弛还不忘出言大声提醒萧南烛道, “历师!!你自己也当心啊!!这鬼玩意牙口可好一嘴下去一块肉啊!!哎哟我的妈又来了!!” 身后的蛇母在惊蛰连番雷击下不断嘶吼着,可是或许是在此之前她已经吸收了人类的负面情绪,所以对于仇恨的理解也就越发的深刻,尽管她依然可以不断地诞下子孙,但是对于屠杀尽她子孙的狠绝手段她还是恨之入骨,而就在惊蛰又降下一个雷陷入短暂的休息时,本还显出颓唐之势的蛇母忽然放弃了继续去纠缠桥上的惊蛰,反而一跃而起向着就站在河滩边上,此时正背对着滨江的萧南烛就扑了过去。 “历师!!!” 见状的惊蛰脸色一白,当下并要朝蛇母的头上打下一个雷去,可是狡诈的蛇母本就指望着他做出这般行动,直接蛇身一躲便跳入江水消失了踪迹,而那实打实的一个春雷却朝着萧南烛的脑袋就打了下来,看这架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 凡人的躯体本就脆弱,稍有风吹草动都要病死冻死,这样一个雷打下来那必然是必死无疑,萧南烛纵使是身手再好恐怕也逃脱不了,可是这雷既然打了出去惊蛰也无法收手了,他几乎是心如死灰地看着没反应过来的萧南烛站被雷声带起的强风刮倒在地上,而就在惊蛰的眼睛通红一片几乎要落下泪来时,一抹金光自天际乍出,红衣金甲神似修罗的除夕神君紧紧护住了萧南烛的身子,竟于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替他接下了这一记春雷。 “历师——” 刺目的白光之中,鬓发散落,红衫凌乱的除夕额上都浮现出了一层汗,他的眼睛周围红通通的,衬着花瓣似的漂亮眼尾竟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因那雷击的伤害促使他本就气血不足的脸上霎时间如白纸一般骇人,而在用泛白的手掌抚弄了一下萧南烛怔怔的眼睛确认他并没有事后后,嘴唇惨白的除夕弯起艳红的眼角用有些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开口道, “还好,只要您无事就好……” 一切都好。 第32章 惊蛰 当除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前一秒,萧南烛其实都还是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的。 毕竟惊蛰那雷击落下也不过是眨眼的事,萧南烛就算反应再快也只是个寻常人,所以他当下能做出的反应也不过是将本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张弛给推了出去,而当他被那阵强风刮倒在地上,下意识的仰面举起手遮住眼前这强光时,面色惨白的萧南烛感受着那可怕的雷击就要自自己头顶贯下,紧接着一抹鲜红的影子便突兀的闯入他的眼底,转而用一种几乎将他浑身骨骼揉碎的可怕力度紧紧的拥住他。 那一秒他们仿佛融为了一体,契合的拥抱和肢体的交缠让雷电轰鸣下的两具躯壳都发出同样的战栗,一同承受着这可怕的灭顶之灾,他能感觉到那雷打在除夕背上时他发出的那声压抑的闷哼,而偏偏就在一切过去之后,萧南烛僵硬仰面躺着往上看时,他听到这在不属于他的日子出现,此时正呈现出一种凄艳美态的历神在用一种后怕又颤抖的声音叫了他。 “历师……还好,只要您无事就好。” 那一瞬间仿佛都看到眼泪挂在除夕的眼眶边上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的萧南烛怔怔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脑子清醒点时手却还是发着抖的,他有点想张嘴说话,可是看着除夕煞白煞白的脸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除夕……” 干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红衣男人的名字,萧南烛心里千回百转可是最终却只有一种隐秘的滚烫的情感在蔓延,他不知道这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历神为何会这么不管不顾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就在脑子一片空白的他搂着除夕踉跄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后,神色僵硬的萧南烛眼瞧着除夕身后大片的红衣都已经被雷电烧毁,破碎的红衣挂在他苍白布满烧伤痕迹的背脊骨上,那蜿蜒的血迹让人看着就让人发冷,当下便脸色一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又以一种近乎蛮横粗鲁的姿态把看上去就快倒下的除夕给紧紧包住了。 “历师?” 神色茫然的这般开口,除夕方才从年历中急急忙忙地赶出来时便消耗了不少气力,又因为硬接下惊蛰那一记春雷所以很是疲惫。 虽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致命的打击,这点疼痛他也并不会让在意,可是或许是亲眼目睹了萧南烛濒临死亡的状态,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出于一种极端绷紧扭曲的状态之中。 而此刻见萧南烛毫发无损,除夕君这一刻牵肠挂肚的心总算是落下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自责,后怕和怅然若失了。 “你去那边好好呆着去。” 语气有些不对劲的这般说着,萧南烛盯着除夕神情复杂,却还是为他小心地整理好那披在他肩上的外套避免触碰他背上的伤口。 毕竟此刻惊蛰那边的情况还很是严峻,那杀千刀的蛇母算计完人便转而又去对付惊蛰,因为担心萧南烛和除夕的情况,所以惊蛰也难免分神,不出一会儿已经挨了好几下暗算。 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容不得萧南烛有太多的迟疑,所以他只是把方才短暂暴露的情绪给好好的收敛住了又准备去继续杀蛇。 可是除夕显然误解了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只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才这般疏远自己,而在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神情仓皇地想要解释什么时,被吓了一跳的萧南烛见状只定定的和他对视一眼,接着抬起手摸了摸除夕发红的眼眶皱着眉头问道, “你就不疼吗?” 这话说的简直不像萧南烛的风格了,可是这苍白着脸仰面看着自己的神君又实在是让人狠不下心肠。毕竟在亲眼看着他为了自己皮开肉绽甘受雷刑后,萧南烛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回应这种情谊了。 从前的他从来只有挡在别人前面的份,如今有个人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这般想着顿觉心情复杂的萧南烛摇晃着身子便从这布满焦土和虫尸的地上站了起来,在用牙齿粗鲁地咬下皮手套后,他也不顾除夕瞬间有些僵硬的表情,直接就把他就给打横抱了起来。 看着就苍白病弱的神君有着一副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的骨头,萧南烛抱他起来的时候他就十分听话的一动不动,两个人身形身高都相仿,但萧南烛抱着除夕也不算吃力。 虽说这样的举动对于贵为神君的除夕来说可能是有些冒犯了,但是完全不想看他再有一丝一毫折损的萧南烛还是硬着头皮这般做了,而在沉默着把除夕给安置到惊魂未定的张弛所藏匿的车上后,脸色并不太好的萧南烛敲了敲车窗玻璃示意张弛打开车门,接着冲从刚刚起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除夕威胁般的眯了眯眼睛,故意冷着声开口道, “你给我好好听着,你就算今天跑出来加了班,我也不会发工资给你的,我听说你最近到处找人要加班,你是很缺钱吗?好好呆着,不许再跑出来,打完贪吃蛇我就带你回家处理伤口,别以为你是历神你就可以随便乱来了知道吗!你要是被劈死了咱们大伙儿就都过不了除夕了!” 虽做一番冷漠模样,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足以威胁人,除夕知道萧南烛并不是在怪自己,相反他看上去还很担心自己的样子,这让他之前不顾一切的做下那般冲动举动的行为好像变得有些值得了,而对自家历师的能力似乎并没有多少信心的除夕也没去再坚持说什么要出去帮忙,只是显得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萧南烛冲那躲在驾驶座上的人类男子开口道, “那个……张弛,你帮我看好人啊,他要是乱跑你就立马叫我过来打断他的腿知道吗!!” “诶诶诶好!知道了!!知道了!!” 脸上一片血污却还是点点头赶紧应下了,惊魂未定的张弛其实挺想问问萧南烛怀里这大美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想到刚刚那电闪雷鸣之中萧南烛还能好端端活下来他就不敢问了,只老老实实地看着萧南烛关上车门走人就和除夕一起待在这暂时安全的车里了,而显然人八卦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张弛这胆大包天的混球没到两秒就冲独自坐在后座,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除夕开始搭话了,而他问的第一个问题赫然就是…… “嘿嘿,帅哥,你玩微信吗?(* ̄▽ ̄)y” …… 惊蛰从见到萧南烛和除夕被他的雷劈中了之后就直接气疯了,一方面他是恼恨自己的愚蠢蛮干,一方面这满腔怒火也是直往那罪魁祸首的蛇母身上撒,他本是个懒散不爱动弹的神君,如今却是真的被触怒了,所以当下这春雷是越发不要钱的往地下那江里砸,把那本还打算趁他不备的蛇母炸的吼叫嘶鸣,空气中也是一股恶心腥臭的焦糊味道。 “惊蛰!你冷静点!对着她七寸打!用点力打!!” 大老远的见那好似煞星一般的神君在那儿撒火,萧南烛刚被劈了一次现在也真是心有余悸,所幸这次惊蛰是再不敢随便往他身上乱砸了,见他安然无恙的在那儿,当下眼睛通红一脸愧疚的大叫了声历师我打不中该怎么办啊,这一声历师带着点无措和委屈,说完惊蛰又不解恨地往那江里又砸了个雷, 可是这准头还是堪忧,蛇母扑腾了一会儿也没见怎么样,而眼看着惊蛰这幅气的就差没掀了滨江却连个七寸都对不准的本样子,萧南烛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视线所及,蛇母因为惊蛰和萧南烛的连番紧逼已经露出了马脚,可是到底是百年邪祟中而生的邪物了,光是那蛇皮上若隐若现的千面千身就让人看着作呕,可这惊蛰又老打不准,这么多春雷打下去也没把蛇母那长在七寸处最为狰狞的那张女人的脸给打烂,偏就在这时,神情凝重的萧南烛忽然就听到一阵汪汪汪狗叫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再一转头便发现有个模样骇人,一脸傻样的金鬃鹿角怪居高临下地冲他摇了摇大尾巴。 “我不过来,阿年过来。” 耳朵边上是一阵似风般飘过的低沉声音,除夕到底是不放心萧南烛所以便把年兽给弄出来帮忙了,萧南烛见状也是无奈,点点头回了句谢了便攀着年兽的脑袋爬到他粗糙的要命的脊背上,而等动作利落的拍了拍这平日里极不靠谱的大家伙的角后,萧南烛把从口袋里新掏出来的这把m200狙击枪架在年兽背上,对着那还在不远处兴风作浪的蛇母瞄准了一下,在确定自己应该能找到最佳狙击位置后,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的萧南烛这才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扣了扣枪身沉声开口道, “阿年,走,去帮你家主人报仇去。” 话音落下年兽便发出了一阵似兽类的嘶吼,褪去了平日里对自家主人摇头摆尾的傻样子现在他的这般模样倒是真有几分传说中的凶兽的样子了。 或许是目睹了这蛇母对于除夕的伤害,所以千年如一日护主的年兽自然是义无反顾地站在萧南烛这头,而作为近千年间头一个能坐上年兽的人,萧南烛此刻眼看着这大家伙背着自己踏着云雾冲那江心的蛇母飞扑过去也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在迅速克服这种强烈的失重感觉后,咬着牙将枪口准心对准那蛇母极为显眼的七寸的萧南烛干脆的将扳机扣下,直接就对准那最为显眼最为可怖的那张女人的脸给打了过去。 子弹不差分毫的末入那丑陋的女人的脸,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哀鸣,这折腾了他们有一夜的蛇母可算是被戳中了痛脚,而看着这大蛇于江心狂舞,被溅了一脸臭水的惊蛰在萧南烛的一声大喝声中也回过神来,接着总算是如开窍了一般将那汇聚在手中的一个发着金光的蛰字朝着那蛇母的七寸就打了下去。 可怕的雷电带起了飞溅江水,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吃人无数满身罪孽的蛇母再难逃脱,污浊脏臭的尸体也伴着体内的万千邪祟灰飞烟灭,因为惊蛰这怒火滔天的一记惊雷,当晚包括市区在内的所有供电设备竟于瞬间全部跳闸了,整个y市的人只听到有种类似于女人哭叫的声音响彻在郊区的天际上方,待天边那可怖的火光转而不见了,许多人家摸黑起来去检查电闸便发现包括自己在内周围所有的邻居家里都停电了。 “历师,我错了……qaq” “你别和我说话,你今天工资全扣了这事没商量。” “除夕君……对不起……qaq” “你别烦他,你先去跪在市供电局的人面前说对不起吧……” 一片漆黑的郊区公路上打着大车灯往前开,张弛面色惨白一脸脸虚脱听着后座吵吵闹闹的,心里却总算是松了口气,今晚的邪门事真说起来简直颠覆了他一辈子的三观,可是或许是亲眼见到了,所以他现在倒是愈发的对萧南烛此人佩服的要命。 无论是那滨江之下的怪蛇,那能迎来雷电的青年还是突兀出现的红衣男人和那形容可怖的不知名野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张弛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而想到这儿,从后视镜看了眼坐享两个大美人却还显得十分不解风情的萧南烛,张弛却是万般嫉妒地在心里磨了磨牙。 此刻坐在后座的萧南烛当然是不知道张弛这大色胚究竟误会了些什么的,除夕和惊蛰分别坐在他的边上,而除了他看上去还算好点,这两位神君都是带着伤的。惊蛰那是先头被蛇母给弄的,除夕却是实打实的替自己受了苦,这般想着,萧南烛也没了和惊蛰继续吵吵闹闹的心思,见惊蛰一会儿工夫就靠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他无奈的失笑了一下转而侧过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除夕。 “下班了,你辛苦了。” 这般开口说了一句,萧南烛盯着除夕似是想看出他的情绪,除夕见状抬起艳红的眼角看了看他,好半响才摇摇头咬着舌尖回了句。 “应该的。” 说这话时除夕还在紧紧的,似是畏寒一般珍惜地拥紧着萧南烛给他的那件外套,见状的萧南烛眸色一深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般转过头去。他的心里一时间千回百转,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世上没那么多理所当然,除夕作为一个神君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好心的为自己豁出性命,而就在靠谱好司机张弛先生把他们都送回小区楼下,他又和除夕一起带着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惊蛰回到家中时,萧南烛在进入一片漆黑的屋子前冷不丁就对一声不吭的除夕说了句话。 “除夕,你喜欢我?” 第33章 妇女 惊蛰日之后的两天,累的够呛的萧南烛都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张弛想约他出去喝酒可都被他一口拒绝了。之前的他或许就真这么答应下了,毕竟上次那个他还有点兴趣的小帅哥也给他明示暗示的发过几次短信,不过自打他一时意动问了除夕那个问题之后,他便好似忽然没了这方面的兴致,稍一细想反而还心里别扭的厉害。 “除夕,你喜欢我?” “……” 那天萧南烛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后,除夕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与其说他是不想回答倒不如说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在听到这话之后这位素来冷淡的历神的神色就陡然扭曲,掩在衣袖里的手掌也开始握紧。 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对萧南烛单方面的欲、念又开始充斥在他的脑子里,明明他之前百般压抑却好像毫无用处,他时时刻刻惦记着萧南烛的这件事除夕生怕被人知晓,可是在萧南烛面前就这样被毫无留情的揭穿还是让他瞬间有点无地自容起来。 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很卑鄙,怀揣着这样的邪念对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每时每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见他有危险却又马上耐不住性子。这样的情况除夕自己从没有经历过,所以除了紧张和无措,他更多的是一种慌乱。 他很怕自己会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就和之前那两次一样用无耻的手段胁迫羞辱萧南烛,毕竟历师的身体那般美好,他光是想着就一阵心神荡漾,可是对于是非的明确认识让除夕知道那都是错的,他不想惹萧南烛厌恶更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即使最后他总是能被善心的人谅解,但这并不代表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出那般过分的举动。 这般想着,除夕颤抖着闭上了发红的眼睛,他的心里一时间千回百转,却独独没有任何被揭穿隐秘爱恋的欣喜解脱,因为伴随而来的只有对自己畸形扭曲的心理的浓烈负罪感,而在好不容易克制住心里暴涨的龌龊念头后,他缓缓撩起艳红的眼尾,转而用一种僵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萧南烛,像是要将他脸上的皮肉都一点点撕扯下般望着他,好半天才喃喃着开口道, “我不知,历师……我不知。” 似是稚子一般无措的回答,除夕作为正月里出生的神明,明明生来就拥有天地间最灼眼不过的艳丽颜色,可是心思却好似最简单的白纸一般不忍让人染指,偏偏污浊每每沾身他却依旧如此,而见状的萧南烛也忍不住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地把夹在手上半天都没点的烟给点了,深深吸了一口这才道,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说出这种明显敷衍的话,萧南烛自己这心里也还是有些没找没落,可是他总不能再厚着脸皮继续去逼除夕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就这么干脆地当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那于雷击之下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让他对除夕整个人都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萧南烛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怜惜,除夕说什么他都不好去再逼他什么,而因为当晚惊蛰那小子惊天动地的工作失误,他最终只能摸着黑就给满背都是烧伤的除夕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而等这真上手做了,萧南烛心里又忍不住叫起苦来了。 微弱的手机灯光打在那苍白的脊背上,萧南烛让除夕褪下衣裳伏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则跪在床边的地上,这本应该是个挺正常的事情,况且以前萧南烛也不是没帮别人处理过伤口,可是当他的指尖碰到他血色嶙峋与寻常人有着强烈肤色差的惨淡皮肉上时,萧南烛却还是下意识地凌乱了呼吸。 除夕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趴着那里,那是一种弱势,温顺且能激起人施虐欲的姿态,这与他一向阴森堪称残暴的处事方式有种奇妙的反差,与他对年兽和春节的柔软态度又是另一番对比。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更何况萧南烛本就不是那种会压抑自己的人,自然也忍不住起了绮念,可是他的心底到底明白有些东西不能过界,所以在闭着眼把有些不对劲的念头压下后,他还是专心地给除夕收拾起了那些已经凝结的血痕。 这般情态下萧南烛还是没忍住放轻了动作,也许是除夕的创面实在是太多太可怕了些,所以他心里始终是怕把他给弄疼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伤势对于除夕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从前多少次被邪祟到折磨血肉模糊之时他尚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求饶,更不用说是这种情况下,所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沉默着任由萧南烛像是触碰一尊瓷器一般小心触碰着他,而或许一个男人单身太久了总是不好,所以等萧南烛好不容易把除夕和惊蛰都打发走又自行休息后,他这一晚上却始终都没能好好睡着。 梦里的东西乌七八糟的,萧南烛想起来都觉得心情烦躁,他只有十四五岁的时候才会窝囊到在梦里才能对一个人浮想联翩,现在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于是等十七来上班的时候,困得睁不开眼,心情也不大好的萧南烛直接以一句今天很困,所以歇着就把这勤勤恳恳来上班的历神给打发了。 到下午的时候他隐约记得彭东也打电话来找过他,当时半困半醒的萧南烛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干脆把自己家地址给他了。因为彭东自己单位工作也忙,所以便约好下次再来他家里坐坐,而等谢绝一切客人闷头睡了两天的萧南烛再醒过来的时候,像只流浪狗似的蜷缩在床上的颓废男人自己都快分不清现在是白天和晚上了。 “恩……现在这会儿还是十七吗……” 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头发乱糟糟的萧南烛打了个呵欠边从边上的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待下意识地打开微博界面又看了眼时间,他发现自己这一睡居然直接把前一天给睡过去了,而今天赫然已经是三月八日,也就是国际三八妇女节了。 黄历师老萧: 今日是公历三月八日,农历二月十八,宜祭祀,嫁娶,纳婿,安葬;忌栽种,造物,做灶,入宅。1909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爆发首个女权主义游行,此后国际三八妇女节开始在全球传开,也谨以此向今天全体过节的女性同胞们道一声节日快乐=3= 站在洗手间里一边刷牙一边发出这条微博,萧南烛到目前为止还维持这个每天都发一条黄历微博的习惯,所以这慕名而来圈他问东问西的人也多,因为他这天忙,所以也一直没来得及搭理这些热心网友们的提问,等他此刻咬着牙刷一边戳开去看的时候,一些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问题也相应出现了。 张小白今天也在吃土: 黄历师萧南烛历师求翻牌!\(^o^)/~小时候得砂眼了我奶奶就让我在初四那天站墙角拿衣角擦眼睛,说是一擦红眼病就会好,那会儿年纪小也不记得究竟有没有用了,请问这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随便就挑了这么个显眼的问题,萧南烛看着难度不大便也给顺手回了,不过他本就不是什么会认认真真回答别人问题的人,所以在转发了问问题的姑娘的微博后,他啪嗒啪嗒打了两句话又加了卖萌的表情符号就给顺势发出了。 黄历师老萧: 毫无科学依据,然而确实有用~顺便说,站墙角擦眼睛可以但不能多擦,否则擦去了眼睛上的晦气把活气也擦了,那今后看到的东西可就不妙啦~\(≧▽≦)/~ 留下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萧南烛也没再去管下面人的留言就把手机放湿漉漉的洗手池上了,他的本意只是一句好心的提醒,然而这也已经足以让人被吊起十二分的好奇。 如今这上网的人多,萧南烛每天在微博上光接到的私信就有不少,和他谈好价钱愿意上门来的自然也多。因为他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面向任何个人和单位都可以,所以很多诸如航空公司,快递公司等企业方面的也会找他洽谈一些工作,这些人开始也只是抱着走投无路试试看的想法的来的,但是通过网络这个媒介见识到萧南烛的专业性和靠谱程度之后自然也愿意来掏这个钱,这无形中自然是给萧南烛增添了许多额外的收入,所以这一上线他就又接了几单送上门的生意。 恰好早上起来他精神不济,为了应付下午的工作萧南烛叼着烟发了会儿呆,心里便想着要不干脆冲个澡清醒一下也好。毕竟今天来上班的可是脾气出了名暴躁的妇女节,他这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指不定被那泼辣的女历神一顿好骂。 这般想着,萧南烛也动了起来,可是等他慢吞吞地脱了上衣牛仔裤只剩条裤衩站在浴缸边准备开热水器时,他身后的浴室门却忽然伴着一阵冷风打开了,而在下意识地拽着内裤边回头一瞥时,萧南烛却发现某个不久前刚见过面的红色身影正表情惊愕地站在门口,而在用视线对上萧南烛几近全裸的身体后,本还面无表情看进来的除夕也陡然间通红了脸色,接着飞快地背过身去用一种发紧的声音解释道, “历师……抱……抱歉,我什么……什么都没看见。” 一听这话也是一愣,萧南烛一时间没搞明白今天除夕怎么又冒出来了,可是看他这幅样子他还是一瞬间有些无奈,毕竟之前那一次他们俩就差没真搞上了,照理说现在也不至于看见个自己就不好意思成这样,可是清醒状态下的除夕永远是那种萧南烛最无法去责怪的性格,所以就算是心里还有点在意惊蛰那天发生的事,但萧南烛也不会再提起去让除夕暗自尴尬了,所以在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后,他慢悠悠的叹了口气兀自开口道, “行行行,没看见,可我这要洗澡呢,你跑进来干嘛啊,和我一起?还有你怎么来呢,妇女节呢?” 一听萧南烛这么一问,除夕也下意识地想侧过头来说话,但在余光撇到萧南烛上身紧实漂亮的线条肌肉后,美貌而阴郁的历神还是在涨红着脸迅速的低下头后,接着皱紧着眉头解释道, “妇女节今日身体不适,但今年她并无病假可请,所以无法起身,可其余与她相邻一干历神均无空闲,妇女节无奈之下便找了我过来给她加班……她还说若是你问起仔细病因,便说她是……” “她怎么了?” “她……月事来了。” 难以想象这么让人尴尬的词汇从除夕嘴里说出来,差点被呛死的萧南烛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后,再抬起头时便撇见这一向气质阴森的历神尴尬地耳朵根都红了,可是两个大男人在这儿讨论一女同志的大姨妈问题这也怪猥琐的,所以权当自己没听懂的萧南烛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后也便站起了身,而背对着他的除夕在感觉到萧南烛并不打算追究他们私自换班的事也暗自松了口气,可就在他同手同脚去客厅坐下,又开始安静地听着浴室里的萧南烛的动静,心里本在记挂着什么的的除夕便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惊蛰后发生的事。 惊蛰之后,他又好几天没敢来见萧南了烛,毕竟在那种情况下被拆穿了心事,除夕始终是觉得内心苦涩又难熬,萧南烛的宽容和温柔让他的心里有种感激,一方面他对萧南烛的避而不谈而感到暗自松了口气,可另一方面有一件事却也不得不作为一个心结挡在了他试图再次靠近萧南烛的路上。 神明拥有漫长的寿命,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衰老的过程,但是却往往缓慢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对于寻常人类的一年时间他们只需要出现在人间一天,所以人类在因为一天天的过去而变老着,历神却是停在原地不动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样的历神主宰着光阴和岁月却往往于外貌上并没有太多变化的原因,可是一旦有一天一个历神打破了规则不断地在不属于自己的日子里出现,那么伴随而来的就是本该对于他而言停滞的时间会恢复正常。他依然拥有神力,但却放弃了自己身为神明的特权选择了消耗自己的生命,这对于一个神明来说是盲目和愚蠢的,而很无奈的是,现在的除夕……或许面临的正是这样的情况。 他的真实目到目前还没有人看出来,妇女节,春节,惊蛰他们只当他是情绪阴晴不定,却不知道这位闷不吭声的历神总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偏执一些,而尽管明知道多出现一天就是在多消耗一天生命,明知道在短暂的百年甚至几十年后自己可能就要死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除夕并不觉得后悔。 他依然无法回答来自于萧南烛对于情爱的问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可以,除夕希望每时每刻能见到萧南烛,在他危难之时保护他也好,在他开心之时分享也好,在他幸福之时见证也好,总之怎样都好。 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一闪而过,如果活着的代价是避而不见,除夕似乎也并不稀罕这样的寂寞和冰冷,所以明知道萧南烛可能并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份隐秘的心意,除夕还是愿意去争取一切机会来见见他。 毕竟于现在的他而言,无论那天是除夕,是春节亦或是其余的日子,他只记得这是他能与萧南烛呆在一起的日子,这种执着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原因,但情爱之事似乎就是这般让人疯狂丧失理智,所以无论今后萧南烛是不是还会看出些什么,除夕都准备这么义无反顾的坚持着自己的坚持,而这般想着,坐在客厅里望着正在偷吃萧南烛零食年兽的除夕状似想起什么般眨了眨眼睛,好半响望着自己如枯木一般苍白手掌喃喃开口道,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第34章 妇女 萧南烛洗完澡一出来便发现除夕已经开始给他做早点了,他面前锅里正炖着的是细腻雪白的小米粥,边上的几个碟子摆着的清炒雪里蕻,盐腌酸豇豆,凉拌马兰则都是萧南烛最喜欢的口味。 下意识便盯着他的萧南烛从厨房门口走过的时候,除夕也并没有抬头看他,而尽管红衣的男人此刻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盯着粥锅的样子总透着股说不出的维和,但萧南烛就是有些挪不开眼。 因为本身养着只能吃能睡的凶兽,所以除夕不仅会做各类吃食,在点心上面还颇有一番研究。这点还是之前元宵节和他说起的,说是芒种谷雨一干女历神从前都爱除夕君做的春饼酱菜,每逢春雨将至,便会带着采集了一年的雨露谷子新鲜野菜求除夕君指点他们的手艺,那时的除夕君还不似后来那般不好相处,每每耐心地将这些姑娘们要的点心都做好,还不忘将自己在三十夜收集的团圆美满热闹幸福都包了进去,吃了便顶一年的好运。 如今看来这确实是如此,只不过除夕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情去做这些事了,而这般想着,顿觉心情复杂的萧南烛朝沙发上一坐就想安心尝尝除夕的手艺,可是还没等他坐下呢,他便发现年兽这二百五的小畜生正四脚朝天地在舔弄着自己油乎乎爪子,而他沙发底下藏的那些鸡爪鸭脖之类的东西也被撕扯开吃的差不多了。 “你这家伙找打是不是……” 用软乎乎的棉拖鞋抽了下年兽,萧南烛倒也没生气只是似笑非笑的逗弄着这爱撒娇又贪吃的凶兽,而被抽了年兽也不害怕,只黏黏糊糊的蹭到萧南烛的脚边,金色的鬃毛也被他自己给弄得乱七八糟,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着倒是讨喜,莫名有些理解为什么除夕愿意一直养着这凶兽的萧南烛似是无奈地用手掌摸了摸他头顶的鹿角,接着小声叹了口气道, “唉,和你主人一个样,看着怪吓人的其实就是个傻蛋……” 说完这话萧南烛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除夕早上那副紧张的样子他还是转而笑笑便靠在沙发上默默地开始逗弄年兽抽起了烟,等除夕端着煮好的早点又端给他吃完之后,两人收拾收拾便打算开始今天的工作,而三八妇女节一整天,萧南烛主要需要忙活的就是也都是和妇女同胞们相关的事。 上次元宵节来问事情的王丽女士之后又和他联系过,他那混账丈夫和儿子她回去就彻底撕破脸了,目前也已经住回了娘家。因为她娘家也是富足之家,虽然萧南烛也不大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背景的,但是看她那天的穿着谈吐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不过考虑到隐私问题,萧南烛并没有去动用历神们的能力去试图了解这桩上流社会的荒唐离婚案,所以这位女士多次打电话给他,他都只是给出建议却从不多问,这似乎从某种程度上取悦了这位女士,对于萧南烛的话也愈发的信任了些,所以在得知自己这桩婚姻和不如破之后,王丽便干脆硬下心肠对丈夫和儿子的乞求一概不管,只专心于清点夫妻双方资产和协议离婚,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似乎并不想留给这段婚姻了。 可她丈夫从政,于私生活方面却并不想就这样沾上不光彩的痕迹,便千方百计地希望息事宁人,而这也成了这位女士最好的筹码,在离婚补偿方面好好的折腾了这位丈夫一把,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后续问题,所以王丽女士还想同萧南烛见个面仔细问问些事情,于是今天上午萧南烛便被特意邀请到家中,主要就是帮她算算哪天去办离婚手续比较吉利,好彻底摆脱这中年不幸离婚的晦气事。 想到这儿,此刻已经坐在王丽女士派来接他的车上的萧南烛似是无意地看了眼窗外,见面前位于本市寸土寸金的房山别墅小区就在前头时,具有百年历史的福地房山在青山环绕间若隐若现时,也是不意外的挑了挑眉。 之前他就知道这位太太有钱,却没想到是住在这上头的,毕竟y市能在这房山有一套宅子的,除了有钱还得有拿得出手的势力和背景。张弛那孙子也有钱,房子车子多的数不过来,公司开的也大,可混到这个地步了他却也没能住上这房山别墅,每次提起这件事还总带着些暴发户式的羡慕嫉妒恨。 看元宵节那天王丽颓唐衰败的样子,萧南烛只当她是普通的有钱太太,却没想到这中年女人是深藏不露,在自己面前藏着掖着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其真实背景却远超人想象,而这般想着,萧南烛望了眼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略舒展眉头的阴郁男人,忽然压低着声音开口问道, “到这山上来之后,你是不是舒服多了?” 除夕会显出真身和萧南烛过来也是他自己的主意,毕竟在惊蛰之后,除夕就再不敢让萧南烛一人独自陷入危险,因为今天两人需要出门,他总得换下自己平日里在年历中的固定打扮显得于常人类似些,于是每每红衣长袍金甲加身的除夕君便成了这看上去极具古典韵味美但也具现代气息的唐装打扮,只不过古意的装扮变了,攻击性的容貌还在,所以就连王丽派来接萧南烛过去的司机也没能幸免,这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这后座的除夕,而一听到萧南烛和自己主动说话,本还在低垂着眼不说话的除夕也是一愣。 他是没想到萧南烛居然会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所以略显局促的同时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毕竟此刻他的心情算是难得的舒畅,因为这房山别墅建在福地房山之上,所以这山中缠绕的聚散不开的福气也从某种程度缓解了除夕的困扰。 从前淤积在心里的那些愁苦,悲伤,绝望,仇恨似是被消去了一点点的,虽然不算明显,但却明显让除夕好过了不少,这变化连除夕自己都没太察觉,但是一直对他的气息颇为敏感的萧南烛还是感觉到了,而眼看着除夕冲自己点点头,萧南烛也若有所思地转过视线,接着一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恩……等哪天有钱了我也在这山里挑个地方,诶,话说你们这小区能按揭每月还房贷嘛司机师傅……” 这话颇有种穷酸味道,前头开着车的司机在后视镜里表情嘲讽的看了萧南烛一眼,似是有些看不起这太太请过来的三流神棍,而萧南烛见状倒是满不在乎,自顾自地说完便又去盯着窗外那奇异瑰丽的福气缭绕山中景了,倒是除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将袖口颤抖着的手微微握紧,泛白的嘴唇边也难以抑制的勾起了一点点的弧度。 之后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在这个过程中那位于房山二区的属于王家的别墅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因为都是单栋的,这里倒也清净,而等那不爱理人的司机在庭院里将车停下后,萧南烛又同除夕从车里一起下来一起进了那房子后,萧南烛一眼便看见那装潢典雅的小会客室里摆着张麻将桌,而几位打扮各异,却都可以看出非富即贵的太太则在搓麻闲聊度过这个闲暇的午后。 “啊呀,历师啊,来了啊!快,小张啊,把今年的新鲜白茶给泡了去……” 模样比之前年轻光彩了不少,自打吃下那颗包着青春美貌的元宵后王丽似是一夜之间恢复了往日的风采,穿着打扮都和之前为了营造政客夫人影响的时候不同了,此时她穿了件漂亮的珍珠白套装,脸上看着是化了点淡妆的,见萧南烛进来也没站起来主动迎接,只一副很随意的态度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别客气尽管过来,接着笑着冲身边的几个女人指了指萧南烛道, “之前和你们讲的就是这位高人啦,别看年纪轻轻的,那道行是真的高啊,我看你们都和玩的不错才特意告诉你们的啊……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和老张那个混账东西离婚有多困难,要不是历师帮我啊,我一个女人家铁定要吃不少亏的啊……” 王丽这般说着,那几个女人倒是都忍不住转头打量起萧南烛了,他身后的除夕似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一个屋子的女人盯着萧南烛的感觉,所以脸色并不太好,而萧南烛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几步走到那麻将桌边,在除夕主动拖开椅子让自己坐下后,他这才冲这几个女人礼貌而不显殷勤的笑笑,接着眯着眼睛道, “贸贸然过来叨扰几位了,今天各位手气如何?王姐的牌怎么样啊,今天您这财运我来给你看看……哦哟,输了不少。” 萧南烛的话让几个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年轻风趣的英俊男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她们就算是光看着也觉得心里舒坦,再加上他身后还跟着个长相愈发吸人眼球的红衣男人,所以一时间气氛倒是活络了不少,而因为王丽的主动介绍,没一会儿萧南烛也算是认识了这几位太太们,而这几个女人相对的对萧南烛的职业也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哟,这世上还有历师这么新鲜的行当啊,每天干什么不干什么还都能找这历师问问?王姐你可戏弄我们啊……” 嘴里叼着只女士烟,这位说话的太太据说姓蒋,听她们谈话的内容也知道应该也是个官太太,所以架子也挺大,而一听她这么说,边上另有个姓李的少妇也笑着点点头道, “是呀,真是听着怪新鲜的,历师,你和我们说说这黄历师的由来呗……” 话音落下,刚刚已经替换了手气不好的王丽上了牌桌的萧南烛也闻言笑了,对于这次王丽主动的为自己招揽生意他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该忽悠的还是得忽悠,毕竟也关乎到自己的财路,所以在随便丢了张西风出去之后,他勾着嘴角开口解释道, “我这黄历师的行当啊,其实说起来就是占着些便宜能和历神们沟通,比如这这道士拜三清,和尚拜释迦,我靠的就是那老黄历里面的一位位历神,这清明端午,谷雨立春,除夕大年,你们在那天的问题我都能从神仙那儿得知,而这每一天的日子其实都是有一位历神在那儿给我们管着……” “什么?还能有这样的事啊……这历神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听这话几个太太齐齐惊讶了,正巧萧南烛替王丽胡了把牌,在一边喝茶顺带补妆的王丽便顺势开腔道, “怎么没有啊,你们平时什么狗屁大师的保养秘法都乱信,今天碰着个真高人都傻了呀?不过我那天就在历师家里见着个仙女似的助理姑娘了,说是叫元宵,那天不正是元宵节嘛,我吃了那一颗汤圆啊,回来之后感觉皱纹都少了……诶,话说今天不是三八妇女节嘛,所以这位一直站着的助理小哥就叫三……” “…………” 面无表情地在萧南烛后头站着,被当成三八妇女节的除夕阴沉着脸一副随时要翻脸样子,搞得萧南烛瞬间便警惕的直起了腰,毕竟这祖宗屠尽邪祟灭尽蛇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是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整个房山都给掀了,可是他这还没张嘴解释呢便觉得嘴里闲得慌,一路上压着的烟瘾也有点上来了,而见状本还有些不高兴的除夕却是忽然迅速收敛起了被怒火染上的眉眼,接着从自己的袖口自掏出一根烟来,先是用火柴点上又给细心地送到了萧南烛的嘴边。 艳红的一簇火光衬着那双枯木般苍白的手,浅淡的烟味沁进人的肺部让萧南烛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他的视线不自居地落在这双手上,忽然有种用舌尖细细亲吻它的冲动,而在强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情色想法后,萧南烛用手指接过那只烟,带着股颓废劲在嘴边咬了咬之后才开口笑着道, “他不叫三八,三八今天请假了,我的这些助手们平时都是按照这日子来叫的,王姐上次去的时候那小姑娘就叫元宵,咳,让各位见笑了……” 这解释让这些女人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是觉得萧南烛这人实在有趣,所以一会儿麻将打完之后他们便各自交换了微信,萧南烛个人精自然是如鱼得水,他这幅不卑不亢的态度也引得几个太太们很是欣赏,毕竟她们本身大多与王丽一样有着诸多烦恼,有些是身体方面的,有些生育问题,有些是夫妻关系,而有些则更不足以道出,这种时候她们往往会相对的比较信任熟人所介绍的这类专业人士,而这在无形中也为萧南烛日后能打开这房山贵妇圈打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第35章 妇女 王丽太太的客人们在她家呆了一整个上午,这期间萧南烛陪着打了几局麻将,有输有赢却还是收获不少。几个女人在牌桌上说了不少闲话,萧南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倒是知道了最近市里的不少一手消息,诸如刘局长夫人最近要准备生二胎了预产期还没定,副市长家里最近据说犯人祸不大太平,市里公开选举就要开始了,两个候选人各自准备找个好师傅看看官运,而萧南烛要听的这些东西,自然是给默默的记在了脑子里,权当为自己多开些门路。 待牌局打的差不多了,几位太太们一脸疲惫也准备回各自家中了,因为算是第一次见面,萧南烛出于礼数问题便想着给这几位太太一点见面礼,恰好今天是妇女节,他便油滑地加了句给女同胞节日礼物便在几位太太的笑声中把这几个东西挨个递了过去,而等这几位夫人接过去一看,便被手里的这份所谓的妇女节礼物弄得一愣。 小巧的红纸包,看上去倒像是过年的压岁钱,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都是妇女节这天的历神私藏的一些对女人异常珍贵的福运,也是恰好除夕今天帮她上班,所以她们才能有幸从萧南烛手里得到一些。由于原本的样子其实更倾向于卫生棉之类的东西,所以除夕今天早上还特意认真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挨个换了他自己喜欢的样子,这其中包着的都是些诸如月事规律,阵痛缓解,雀斑淡化,皱纹消失的福运,所以这些太太们收到后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妙处。 此刻的她们自然是无法知晓这些的,但看萧南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们便姑且信了,再加上王丽之前的再三推荐,她们对萧南烛这人的能力也有了几分信任,所以在与王丽打了招呼后她们便也就先行离开了。 因为为了应付了这一群阔气的太太们,萧南烛一下午自然是累的不行,除夕在旁边站着便老老实实地充当了一个助手应该有的样子,而萧南烛似是有些不习惯这一贯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副温顺的样子,几次见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都有些不自在,只低声让他歇着别管自己,而待这些人都走了,王丽领着他和除夕上楼又找了安静的会客室坐下后,这中年女人似是有些歉意地冲他笑笑,接着开口道, “之前说想多付些酬金,您说不需要,想送点礼物又说没必要,可我得了历师你那么多的帮助总不好小气,便想着把这些朋友们也给你介绍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她们找你……” “唉,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以后多照顾生意就好了。” 闻言也笑了,萧南烛知道王丽是有意帮助自己想拉近些彼此关系便也点点头算是领了这份心意,毕竟这以后的路还得这些贵人们给铺,他当初给王丽的那些帮助也只是公事公办。不过作为一个饱受婚姻摧残的中年女人来说,如今的王丽似乎对把他解救出来的萧南烛很是感激,而见除夕面无表情的坐着也不吭声的样子,周围也没再有什么外人,她便干脆压低着声音叹了口气着道, “诶,这么多年了我都忍下来了,照理说这样凑合凑合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想到我养大的儿子和他父亲学着变成了一样的混账东西,我这么多年的教育都这么喂了狗我就觉得心寒……元宵节回去我就想明白了,不管什么法子我都要让他同意和我离婚,也亏了历师您的帮忙,让那个老色狼好好长了回记性……” 这般说着似是发狠了一般咬牙切齿了起来,王丽的表情冰冷厌恶,显然是对前夫一点感情都没有了,而之前帮着她恶整了一把自己前任丈夫的萧南烛也是勾起嘴角一笑,接着把手上的烟头往烟灰缸里摁了摁道, “不过是些小把戏,上不得什么台面,这男人既然嫌弃您上了岁数,喜欢青春的少女容貌,曼妙的性感身材,我就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他,这样也算如了他的意……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以后还要正常的生活应酬,真的变成那副样子他肯定也是受不了的……” “对啊,你可是没看见他打电话冲我破口大骂的德行,吓不死他的……” 闻言这般说着,王丽刚刚沉闷的心情似是因为萧南烛的话而好了些便也顺势笑了起来,可正巧这时王丽却注意到了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除夕。 因为本身见识过不少大人物,所以王丽在看人方面也算是有些心得,萧南烛这样识趣又知礼数的性格她很欣赏,所以她也乐意给他些帮助。此刻见着除夕,王丽心里更觉得这萧南烛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同寻常,先不论他这一副生人勿近的长相,光是这周身的凶煞之气看着让人心悸,而这般想着,本还打算留萧南烛在家里吃晚饭的王丽顿时有些犹豫了,再看这两人略显暧昧的举止和偶尔接触在一起的眼神,也是琢磨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喜欢男人的男人她也是见过的,萧南烛为人正派洒脱,她几次接触都还算愉快。之前她没在萧南烛的居所见过这红衣男人,但是看萧南烛如今对他的态度王丽却是有些感慨,毕竟他和他丈夫多年夫妻尚不能如此和谐,看着也真让人羡慕。不过王丽也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知道人总有些自己的生活,这样她连自己都没管好,也没什么资格去管别人,而最终她也只是让萧南烛给她算了下具体的离婚时期,便干脆让萧南烛和除夕早些走了。 “你下周是要出国是吧?那这离婚的日子基本上就这样吧,小满之前争取去办掉,挑个正经工作日,必须要是双数的,有晴天的上午八九点最好,这样才赶得上吉时,毕竟结束一段婚姻是件晦气事,得在月满日满前赶紧了解,回来俩天不要洗头,今后才有机会再次圆满……” 挨着除夕小声地商量了会儿,在自家历神的建议下最终萧南烛还是给王丽挑了个这么个好日子准备离婚,因为这种东西每时每刻都分外重要,必须要结合王丽和她丈夫的生辰八字计算这样才能得出这样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过如今这个时代也不是过去那般封建了,女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不用担心世俗看法,也不会有人去多管她的闲事,这似乎也是妇女节作为一个新兴节日会出现在黄历中的原因,毕竟这也从某种程度象征了社会的不断进步和文明的发展。 不过伴随着婚姻破裂带来的负面情绪还是要尽早收拾掉的,他受了王丽的好处自然也要把售后给她做好,而王丽果真也是出手大方,直接便将这次咨询的费用给萧南烛结算了又亲自叫了司机把他给送回家了,而等萧南烛同除夕一起从房山别墅回到家中的时候,他们却意外的发现自己门口居然还等着个客人。 …… 看上去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的男人叫方北,他之前其实也在微博上私信过萧南烛,但是却没有提自己今天会过来。因为通常情况下客人们上门都会预约,所以萧南烛在看到这个叫方北的男人也有些惊讶,不过这男人倒是一副礼貌随和的样子,见萧南烛和除夕回来了便直接有些局促的打了个招呼道, “诶,你好,是萧历师吗?我是微博上私信过你的那个老方,今天过来想咨询些自己的事的,您现在方便吗……” “哦,方便方便,先进来吧……除夕,开门。” 一下子便想起来这叫方北的男人的名字,萧南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领着他一块进了门,因为今天他们俩要出门所以就把年兽给留在了家里,可是这大家伙被憋在家里总是不好受的,所以此刻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年兽就撒着欢扑过来准备撒娇,而本还一脸紧张的走进这屋子里的方北一看见这怪物一般的东西一下子便骇的脸色都白了。 “汪汪汪!!!汪汪汪!!!” 嘴里发出一串欢快的狗叫,自觉丢人的除夕黑着脸上前对着他的大脑袋就踹了一脚,年兽就哼哼哧哧地滚在了沙发边上哀怨摇起了尾巴,这幅和普通宠物犬没有太大区别的样子让本来面无人色的方北有些疑惑瞪大了眼睛,而见状嘴里的烟也差点掉了的萧南烛赶紧挡在这男人面前,接着干笑着解释道, “家里养的狗,让你见笑了,那金毛是染得,别怕别怕啊……” 这般说着,除夕已经自觉地拖着年兽去里屋管教去了,萧南烛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赶紧把这位被吓蒙了的客户给摁到了沙发边坐好,方北似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见萧南烛要递烟给自己还傻乎乎的瞪着眼,而待一脸阴沉的除夕从里头出来却始终不见那只和怪兽一样的狗后,方北看了眼萧南烛又看了眼除夕,接着咳嗽了一声道, “咳,对不住……刚刚有点失态了,其实是这样的,我之前也在私信里和您说过,我最近快结婚了,在微博上看到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所以想来向您咨询一下关于定结婚日子的事……” 男人这般说着露出些紧张不好意思的笑,萧南烛见状理解的点了点头,却也没当回事。毕竟这结婚日子最好定了,一年到头适合结婚的日子再多不过了,三百多天随便找找都有一百多天,不过这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有时候还要结合些夫妻双方的八字之类的,而等萧南烛咬着烟接过方北给他写好的八字纸条又递给边上的除夕看了眼后,本还面无表情的历神却是神色复杂地仔细看了一眼,接着凑到萧南烛耳边压着声音说了句话。 除夕的话窜进耳朵里让萧南烛有些意外,坐他们对面的方北似是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便紧张的握了握拳头,接着想了想复又开口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恩……方先生,你之前和你妻子是不是办过一次婚礼?” 这般问着,萧南烛脸上的表情似有些费解,而一听这话,方北脸上的血色也是瞬间消失,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回忆,这个本还显得十分随和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固了些,而在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带着颤抖的声音喃喃道, “是……是的,去年十二月四号原本是我和我妻子结婚的日子,可是那场婚礼最终却没有办成,我妻子当时坐的那辆车在经过春秀路的时候被一辆卡车碾过,她受了重伤不仅脸部烧伤严重也丧失了……生育能力,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照顾她,到昨天她终于出院了我才决定重新考虑办婚礼的事,可是我现在也怕了,就想找个吉利的大喜日子……只要能把她好好的娶回家去,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般说着眼睛都红了,方北似是想起了自己从车底下把浑身血淋淋的妻子抱出来的一幕,声音都打着哆嗦。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几乎成了他无法忘怀的梦魇,因为光是看着自己珍惜的女孩忍受着那样的痛苦折磨便让他心如刀绞,更不用说伴随着那场婚礼车祸之后所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了。 “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其实今天来找您问这个还是瞒着家里人来的,我父母自打知道我妻子不能生育之后就开始劝我了,我有几个哥们也在说我爱人的脸都烧成那样了以后要恢复都难,我妻子她也一直情绪不好不愿意让我看见她的脸,有时候伤口痛的难受了就一直哭着让我别管她了……可是我都和她在一起七八年了啊,我承诺一定会娶她,一定会爱她一辈子,哪怕我们俩以后没孩子,她不漂亮了我也爱她……这世上的女人是很多,可是她只有这么一个啊……” 眼眶周围都红了一圈,方北似是情绪有些失控,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点颤抖,这段时间在亲人朋友面前所遭遇的压力让他无所适从,但是心里对于和那个认定了的女人结婚的想法却也从来没有变。他永远都记得自己与那个女人一起度过最艰难岁月的事情,自始至终也是将她放到了与自己伴侣的同等位置上的。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妻子并不是个生育工具,也不是个可以随便丢弃的物品,他无法割舍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无法放下自己作为作为丈夫的责任,所以他才能在这几个月中硬生生的熬过来,而一直到刚刚被萧南烛问起,他才控制不住情绪的哽咽了出来。 这样的想法在如今这个对女性价值仍然有些苛刻的社会似乎有些难得,而眼前这个充满了责任感而分外让人钦佩的男人也让有些感慨,毕竟像王丽丈夫那样的男人比比皆是,可很令人欣慰的是,像方北这样的男人也没绝种,这般想着,萧南烛似是有所触动般叹了口气,身边的除夕一时间也有些怅然,苍白着脸抿了抿唇还给红着眼睛的方北递了张抽纸,见状的萧南烛一副见鬼了似的瞪大眼睛,在确定这真是除夕他自己主动做出的举动后,他忽然没好气皱着眉,接着粗声粗气地冲方北道, “好好说啊,哭什么哭,两个人都好好活着就是好事,这天灾人祸的谁也防不了,你个男人哭成这样算是个什么事……来,给你算算好日子,立夏和小满都不错啊,适合办喜事,找个中午之后的时间保证不出错,不过这喜糖要记得留一份给我啊新郎官……” 萧南烛这话让方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待旁边的除夕提笔写好具体的婚期吉日,这年轻男人也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伴随而来的具体收费也不算少,方北花了一个月工资才从萧南烛嘴里讨着了这么好彩头,然而这在男人看来也是值得,毕竟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能与自己的妻子顺顺利利的结婚更重要,可就在他拿着东西即将准备萧南烛的家时候,那个从始至终都不大爱说话的红衣男人却忽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接着递给了方北一个纸包。 “这是……” 疑惑地望着自己手里这压岁钱一般的东西,方北有些疑惑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见状的除夕似是有些不自在地沉默了下来,心里也没法解释这是他感念他对妻子一片真情所赠与的礼物,可撇了眼身后萧南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除夕不知道为什么便觉得心里多了几分没由来的气,所以在抿了抿唇后这位素来阴沉不好相处的历神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妇女节快乐。” 方北:“…………” 萧南烛:“233333333” 第36章 初一 妇女节之后萧南烛又是忙了一阵,王丽太太的朋友们找他办了好几次事,活儿不重却报酬颇多。这种生意对于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他也乐意花些功夫去帮她们把事情给办的稳妥。 除夕自打那天替妇女节上了次班之后便也隔三差五地回会出现,有时是初四今天拉肚子不能来,有时是十五和廿六要约会所以不方便。他的这些再明显不过的举动萧南烛明明都知道却也不好说什么,但眼看着这原本阴森沉默的历神跟在自己身边沾沾这活人气他也觉得不错。 只不过人间烟火气繁盛,一方面的确是有益于除夕的情绪变化,一方面却也很容易让他陷入另一种困境,所以自知自己情况的除夕还是会刻意地去挑当天气运较为正常的日子再出来,就算是只能帮着萧南烛打扫下卫生,做个饭之类的他都觉得十分满足。 萧南烛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有些为难,毕竟除夕从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你让他和一个压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谈什么感情也很难。 况且他之前对除夕的态度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是怜惜更多点,每每看着他一副伤心落籍的样子他就有些看不过眼。这和他自己的生活环境也有关,对于弱者的保护和对强权的抵抗,小时候的萧南烛看见低年级的孩子受欺负都看不过眼,但凡挨了有些坏孩子打也不爱低头。 这种打小就改不掉的习惯在他成年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因为他本人性格更成熟化了所以变得没那么显眼,但是在遇到这种在自己面前惯常示弱的人,萧南烛就算明知道除夕是个什么性格也还是忍不住心软,而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当亲眼目睹着本该冷酷的除夕为自己做出的那些近乎讨好的举动,他没办法拒绝相反还十分受用。有时看到他努力地在自己面前掩饰伪装的时候,萧南烛竟然会觉得有些想要去逗逗他,这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萧南烛的一点作为男人的虚荣心,而相对的,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萧南烛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主动去追求除夕,那这位之前明确否认对自己有任何想法的历神会有什么反应。 这种带着点荒唐意味的想法窜进萧南烛脑子里,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不过咱萧大历师一向是行动力挺迅速的人,这么在心里想着便有点跃跃欲试了,毕竟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除夕都是个他值得珍惜的那种男人,可是他这刚有点苗头吧,除夕倒是好几天没出来加班了,而就在这么等了几天没等来人后,萧南烛自己这边倒是遇到了点事。 龙头节那头是司徒张父亲大寿,因为是难得的整数生日,所以司徒张这孝子也给他爹好好办了一次。萧南烛最近自己工作忙可是却还是找着空过来给老爷子拜寿,而等送过礼吃过饭又在他家坐了好一会儿,把他送到门口的司徒张忽然就打趣似的来了这么一句。 “阿南,你最近看着过的挺滋润啊,怎么回事啊?处对象了啊?” 一听到这话,本还插着口袋漫不经心抽着烟的萧南烛便挑了挑眉,似的觉得这话有些无聊,他侧过头没好气地笑了笑也不说话,而司徒张见他一副摆明不想回答自己的样子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 “嘿,别和我装啊,我看你最近心情都比之前好了啊,其实你这人就是这样,但凡有点开心的事都爱表现在脸上,高二那年你不是有段时间特别嘚瑟嘛,那时候我就猜你谈恋爱了,可你死活不肯告诉我,可把我给急死了,后来我悄悄一问那个当时和你玩的特别好的篮球队前锋,他就和我说是真的……哎哟当时把我给气的,你居然连这种事都不和我说……” 司徒张的这话让萧南烛眯起了眼睛,他倒是没想到什么别的,只是在对篮球队前锋这事不知怎么的有了点反应,司徒张这大傻子还在那儿一个劲的念叨,也没注意到萧南烛若有所思的眼神,而就在他还打算继续和萧南烛说些什么时,本还叼着烟专心听他说话的瘦削男人忽然勾着嘴角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来了一句。 “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不和你说吗?” “啊,为什么啊?” “因为那时候我对象就是那篮球队前锋。” 萧南烛这话一说出来司徒张就傻眼了,张大着嘴猛烈的咳嗽了一阵他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而就这么在自己发小面前出了柜的萧南烛先生倒是坦荡,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打才趣般笑着道, “怎么着啊?你哥们儿我喜欢公的不行啊,那小子我名字都快不记得了,要不是你说我还不记得这回事了,不过身材倒是不错挺带劲的……” 萧南烛这厚颜无耻的一番话把多少年都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司徒张可给吓了够呛,但在哆嗦了半天之后他还是没忍住骂了句娘,而在自己点了只烟剧烈地吸了几口口,司徒张一副没好气的样子瞪着萧南烛,张嘴就骂道, “行啊你萧南烛,你他妈居然瞒我这么久!!我说你怎么多少年都清心寡欲的没个女朋友,敢情是就冲着男的去了……赶紧和我说!你最近到底是祸害哪家良家妇男了!!我替人家去报警!!” 司徒张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把萧南烛本还提着的心给落下了些,毕竟司徒张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他以前老防东防西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把自己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和他说了,他这心里倒还轻松了不少,而在抿着嘴笑了笑后,萧南烛拍了把司徒张的肩头道, “还没成呢,等追到手了再告诉你吧……” …… 因为这小插曲,萧南烛之后几天的心情倒还不错,可是除夕和消失了似的老不出来,萧南烛心里又不对劲了,他有点觉得自己之前是自作多情了,毕竟人家说不定就是真助人为乐,喜欢加班这件事,而光这么想着,本还一副淡定的不得了的萧南烛就有些坐不住了。 “叮咚——叮咚——” 门外的门铃一阵阵地响,叼着烟翻看着老黄历心里烦躁的不得了的萧南烛蜷在沙发上懒得动弹,便直接往桌上的烟灰缸抖了抖烟灰,接着懒洋洋地拖长调子道, “初一!!初一啊!!快去开门——” 他这一喊有个正在屋子里拖地的小伙子就拎着拖把头闻声跑出来了,见他这幅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来萧南烛一早上没给他少找活儿干,此刻这把全部刘海用扁夹子夹着的英俊小伙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在经过沙发的时候他顺手把萧南烛嘴里的烟给一把抢了,接着皱着眉没好气地开口道, “历师啊!少抽点烟啊!这一根烟就是一天命!你这每天三四五根的抽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来,听话,吃个糖,快点坐好等着客人进来……” 被抢了烟瞬间失落地张大了嘴,见初一递了个糖给自己,萧南烛只能臭着脸给含在了嘴里,他这老烟瘾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他在部队里不怎么抽,退伍之后自然是想怎么就这么抽,可是自打这些历神每天来他这儿上班之后,他这唯一的乐趣也就不在了,这般想着他便一脸不情愿地在沙发上坐正,等初一给门外那按门铃的人开门,而萧南烛一看见那提着水果牛奶保健品踱步进来的年轻男人,他倒是一瞬间就愣住了。 “南哥……我来看看你……” 一脸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鼻子,彭东这么多年没见萧南烛了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以前成天挨萧南烛揍的时候他也没少在背后骂他损他,可是等真退伍了他每每想起萧南烛对他的那些教导和照顾,也觉得心里有些感慨。如今他自己也是工作好几年了,警察这个职业什么黑的白的都要见,他也成长了不少,所以在再见到萧南烛之后,他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原本还一副犯困的样子的萧南烛倒是挺意外地站起来上下看了他一眼,接着无奈地道, “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上午不上班?快坐下吧,初一你去泡点茶,芒种刚炒好的那些新茶在柜子里呢……” “诶,好嘞。” 提着手里湿漉漉的拖把头,劳心劳力的初一又踢踢踏踏地跑进里屋了,他似是不太喜欢彭东的到来,所以除了开始为他开了门,之后便一直躲避这不愿靠近他。这头一次来萧南烛家的彭东见状有些不明所以,看初一这打扮还以为是萧南烛请的男保姆之类的,可是坐在边上的萧南烛倒是在见到彭东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初一不爱靠近彭东的原因。 历神们大多是福泽充盈的神明,他们喜欢正面的东西,讨厌负面的东西,对于邪祟之流往往是避而远之,彭东本是个正气十足的人,可是因为自身职业问题,他这身上难免带着各种各样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脏东西。 此刻他这一进门,萧南烛便即可感觉到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邪门感觉,但因为他这家里一向是比较干净的,所以那些根基不牢的邪祟一进门便也即可消散了,只不过因为这样,初一还是下意识地有些排斥起这位找上门来的客人,而另一边,彭东在客厅沙发坐下打量着这装修老旧的公寓房,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地就开始在脑子分析上这环境的优劣了,而见状的萧南烛也不吭声,只从沙发垫底下拿了个偷藏起来的烟盒,先给自己点了一根接着又拿了一根递给彭东笑着道, “看什么啊彭警官,这九十平米不到的小屋,还能藏污纳垢不成?” “额,南哥,我没……我就是昨晚加完班,今天有空想过来看看你……” 闻言尴尬地收回视线,彭东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时常板着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的不自在,偏偏萧南烛就喜欢逗老实人,直接抬脚踢了他一下接着无奈地骂了句道, “怎么回事啊,还开不起玩笑了啊?上次在电话里和你怎么说的,再假客气抽你啊……不过今天有什么事啊,赶紧说,不会还是上次那个事吧?可我不都和你说了嘛,张弛找我是帮忙的,他出钱我出力就这么简单……” 闻言一下子愣住了,彭东结结巴巴好半响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萧南烛的确有和他这么说过,但是他这心里不搞明白就是觉得不自在,所以便没忍住又来亲自见了萧南烛。毕竟在身为警察的他看来,这黄历师的行当简直是闻所未闻,他生怕自己曾经的教官这是被什么非法传销微商代购给洗脑了,所以不放心总得问问清楚才好,而萧南烛显然也是很了解他的为人,直接把背往沙发上靠了靠之后,他想了想复又开口道, “黄历师不是传销不是微商,我也不需要发展下线,我就是回来继承祖业了,我家老太太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变成一个专门搞封建迷信的骗子了,不过我可没随便乱收费啊,都是严格按照国家物价局定下的,像张弛那种大单子我都是给开单据的,这个你可不能……” “南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见萧南烛越说越不像话,彭东都快急眼了,他是真的信任萧南烛的为人,所以才不愿相信他这满嘴胡扯的瞎话,此刻皱着眉打断萧南烛的话之后,他先是看了眼初一刚端到茶几上的茶,沉声开口说了声谢谢,接着转而道, “我没觉得你是骗子,滨江大桥工程那事我这边也结案了,我当然知道那个叫张弛这回儿没犯事……可我就是担心你工作的问题,也担心你目前的生活问题,我前几天都找郑昶他们问过了,他们把之前你在部队的事都和我说了……南哥,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你根本用不着做这样的事讨生活啊……” 这般说着彭东拳头都握紧了,隔这么久又听别人提起之前的事,萧南烛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可是这一字一句都是在关心着他的,萧南烛这人就怕别人对他好,这一对他好他就肯定要心软了,所以此刻虽然彭东这话不算中听,他倒也没生气,只是将香烟滤嘴放在牙齿边咬了咬,接着眯着眼睛开口道, “驴耳朵,和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行,给你示范一下展示展示我这专业性,你也好放心了……” 这般说着,萧南烛顺势就抬手在彭东耳边上似有若无地抓了一把,彭东不明所以地挺直腰板,还以为是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可是萧南烛只冲他笑笑,接着把手逮住的那把东西捏在手指尖看了几眼,接着用烟头点着嗅了嗅味道道, “血腥味很重啊,昨天晚上加班是碰上凶杀案了?仇恨,恐惧,贪婪,死气,一样不少,看来死者死的很惨啊,这凶手看来现在应该是没抓着,所以你才花了一晚上在那犯案现场查看情况,不过没用啊,现场留下的东西太少,你沾到身上的就更少了……怎么着,要不你让你们局里花点钱请我去给你看看,我帮你把你们这个杀人犯给抓住成吗?” 萧南烛这话一说出来彭东的脸色都变了,他昨晚的确是通宵留在了犯案现场,而昨晚本市也的确发生了一起恶性的凶杀案,只不过现在这案子别说是对外界,就是对公安局内部都没有明确公开消息,可现在萧南烛只凭这几句话就将猜出了大概,这不得让彭东有些后背发凉,而偏偏就在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他这兜里的手机却是忽然震动了一下,等他一接起来便听到自己一个队里的同事冲他大喊大叫道, “彭队!!你快回来啊!!泗水街道的下水道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刚刚发现的!!你快回来!!” 第37章 初一 因为那个电话,本想再同萧南烛说会儿话的彭东只能先匆匆离开了,他是自己开着车来的,所以萧南烛也没下楼送他,只站在自己阳台边看着这年轻男人一边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着什么一边便发动车子跑的没影了。 待看不见彭东了,萧南烛收起若有所思的视线便也回屋里来了,可是等看见把半个屋子污染都黑乎乎血红红的邪祟后,萧南烛也是有些烦躁地掩住鼻子,接着冲初一慢吞吞地招呼道, “初一啊,初一,你出来收拾一下卫生啊,这室内可见度很不高啊……” “来了来了来了!!历师您真是……啊啊啊!!我刚刚擦好的天花板!这些该死的邪祟,吃我一拖把!!!” 挥舞着拖把就跑出来开始灭邪祟了,初一这一上午都在打扫卫生,结果现在又被弄脏成这样,他这脸色都不大好了,萧南烛见状自然是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只和个老头似的揣着兜走到沙发边坐下,可眼看着初一这小子上蹿下跳的在那儿收拾邪祟,他忽然就挑着眉开腔道, “诶,初一,你说咱们要是帮公安局那边把那凶手抓到能有多少钱拿?” “啊,我觉得吧,肯定还不如您帮张弛先生算下大盘走势赚的多……毕竟这算算吉时之类的肯定是最轻松的活儿,真要是每天只干这些,我们这些历神自然也是最高兴的,因为邪祟这种东西收拾个这种没成型的倒还好,最怕的就是有些有了五感会说人话的鬼东西,那种一旦沾上,自己贴进去都有可能,除非是高阶的历神否则我也没胆子去抓,像从前除夕君就碰上过这种东西,你看他现在这样……” 眯着眼睛仰着头这般回答着,初一这小子还挺会聊天,自觉地就把什么东西都和萧南烛说了。可是前头萧南烛还听得挺随便的,一听到有关除夕的话题后他就下意识地提起了耳朵,而在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后,他一脸不高兴地开口质疑道, “除夕怎么了,我看他现在也挺好啊,性格不挺好嘛……” “妈呀历神你和我开玩笑吧,除夕君?性格好?你确定?” 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眼睛,初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表情都扭曲了,而萧南烛自己说完也挺心虚的,咳嗽了一声坐直身体道, “他现在不好多了吗?以前那些事也不是他自己乐意的,我就觉得现在这样不错嘛……话说这几天除夕在干嘛啊,他不是挺喜欢给别人加班吗?” 似是不经意地这般问了一句,萧南烛也没指望能从和除夕隔那么老远的初一嘴里能问出什么,而初一倒是挺上道的,直接把拖把头一捅又杀了个嗷呜怪叫的邪祟,接着开口道, “年兽病了啊,也怪他自己馋嘴,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现在和只病猫一样,因为这样除夕君肯定要好好照顾他啦,他这么几千年就这么一个陪着他的小东西,自然是当儿子当宝贝心疼的,听说除夕君现在可是着急的要命呢,估计也没心思帮别人加班了吧……” 初一的回答让萧南烛皱起了眉,完全没想到那大怪兽一样的年兽居然也会生病,他这脑子倒是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了,不过想到除夕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成天这么上心这个大怪兽,萧南烛就觉得怪好玩的,再想到他冰冷之下偶尔乍现的柔软也觉得有些奇妙,只不过这年兽一天病没好,估计除夕便再不会出来见他了,而就在当天下午,萧南烛正接待完准备送走一个客人时,本来还生龙活虎的初一却忽然要和他请假了。 “你怎么回事啊?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叼着烟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初一,见这小子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萧南烛便赶忙问了一句。闻言的初一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脑袋,接着断断续续地道, “我们这些寻常日子哪里比得上他们正经的历神哦,那个彭东警官身上的东西邪门的很啊,这肯定是病毒性感冒了,我要赶紧回去找护士节扎个针去,历师,我请个下午的病假好不好啊……” 自家历神既然都这么说了,萧南烛肯定也不好拒绝了,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了,初一就算不在也没什么事,所以在大方的让初一回去好好休息之后,这位历神便有气无力地扶着墙爬回了老黄历里去了,可没一会儿萧南烛便接了个电话,而这电话赫然就是上午刚和他见过面的彭东打来的。 前头也有说过,除夕有一年的年关之说,所以每逢三十夜这一天邪祟便会暴涨,无论是数量还是其他地方都会比平时要凶险一些。同理的是,每月其实也会出现一天邪祟出现频繁的时候,而这种时候便称为月关。诸如初一十五便是经常性的月关,在这一天黄历上通常也会给出诸事不宜之类的指示,因为在这一天,大多数人的八字其实都是和天地间的气运有些相冲的,所以很多事情在今天做便会难免不顺,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被凶煞盯上的八字轻的便会很容易遭受血光之灾,而所谓血光之灾呢,其实就是一种已经具有五感且与人的外貌十分相似的邪祟。 邪祟本是天地间自然而然生成的一种祸,就和环境污染一样,有大自然本身产生的,更多的则是人为的情绪造成的。这些邪祟飘散在人的周围,寻常人并不能感受到,但一旦负面情绪累积,有些邪祟便会在人的身体里扎根,不但有了血肉还有了酷似人类的面容和声音。这个时候邪祟其实已经占据了人的身体,取代了人的意识,它满脑子不再会有人类的正常思想,反而统统都是邪念。偏偏这种鬼东西从外表上看和人基本没有什么区别,能不能撞见他完全要看运气,而每逢初一十五,这血光之灾便会游荡出来,一旦犯下杀孽便会愈发凶残可怕,这种时候,就算是历神想要抓住它也有些困难了。 此刻萧南烛会想起这个自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彭东手上的这件案子就是与这血光之灾相关的。因为打从早上见过彭东之后,他便隐约猜到了那些让初一都染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等彭东又亲自给他打电话,他在仔细询问了之后萧南烛也算是摸清楚了一点大概。 昨晚十点五十分左右,家住在闸北小区的上班族李萍在下班途中遇害,凶手在其腹部捅了十五刀造成其死亡,之后又将李萍的头砍下之后抛尸逃逸。 因现场遗留证据很少,所以在接到附近拾荒者报案后公安方面并没有能找到太多的办案线索,这让作为这起案子直接受理人的彭东整夜都没能好好休息,而就在今天早上他抽空来见萧南烛的时候,另一起与这起案子十分相似的砍头案又发生在了一个起早上早班的上班族身上。 同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现场几乎没有任何证据留下,杀人者丧心病狂地先将被害者杀死,之后又砍下了他的头颅,警方赶到的时候第一时间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可是奇怪的是,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在那一时间恰好出现了问题,而就在警察方面仔细排查周围情况却始终一无所获时,焦头烂额的彭东却忽然想到了早上刚和他见过面的萧南烛。 讲实话到现在彭东也没搞明白萧南烛为什么会猜到自己正在办的是什么案,然而让他一个受了多年科学唯物主义教育的警察相信什么算命之类的东西,他也不太能做到,可是那到底是萧南烛,彭东对他有着根深蒂固的崇拜和尊敬,所以也愿意为他违背一次自己的原则,因此即使心里揣着诸多的疑问,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彭东也管不了那么多,而在思索了再三后,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萧南烛。 萧南烛接到电话的时候倒也不算惊讶,毕竟血光之灾这东西十分难抓,单靠警察方面那肯定是不行的。他翻他家老太太以前的东西也有看到过这方面的记录,说是像他们这种公安部门其实经常有这种好几十年破不了的案子,因为本身涉及到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所以一旦破不了,便会将其划入臭档不再去管。 多年前y市的北海路灭门案,光明纺织厂剥皮魔其实都有血光之灾作祟的可能性,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无法抓到确凿的凶手,所以至今成了无法破解的悬案,然而现在萧南烛既然撞上了,自然也要帮彭东这个以前的战友忙,只不过这血光之灾就初一十五那天最为显眼,这天之后他很可能就又一次成了泯灭人群的寻常人,而萧南烛要做的……就是在他下次作祟前帮彭东他们抓住他,一次性斩了这成了形的邪祟灾祸。 第38章 初一 两具无头的尸首盖着白布,血红和惨白透过窗玻璃都能撇见一二,浓重的血腥气自打尸体被发现之后便没有消散过,被割开的脖子断裂口也是触目惊心,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几乎是难以直视的凶残画面,对于已经见识过各类凶杀案的彭东也是一桩少见的惨事,而尽管市公安局自建立以也出现过多起恶性杀人案件,但是当这样的案子被彭东亲自接手时,这位正直的警官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阵油然而生的愤怒。 “我们已经调查过两个被害人的身份背景,基本可以断定并不是仇杀或情杀,涉案人之间并无任何联系,应该是纯粹的发泄式巧合作案,这个凶手昨晚刚刚行凶,今早就又迫不及待的杀了一人,我们现在掌握不了他的行踪,甚至连他的作案动机和规律都没有摸清,这真的是……” 带着白口罩的萧南烛同彭东一起站在隔离室外,听着年轻警官一脸阴沉地这般说着,萧南烛也似有感的看了他一眼,彭东并没有察觉,只低下头一声不吭的握紧拳头,而待萧南烛若有所思地凑近那隔离墙仔细查看了一下围绕在这两具尸体上的那层似散不开的通红血光后,他不自觉地眯起深黑色的瞳孔,不置可否地退开了一步,接着低着声音开口道, “彭东,你在你们这一行干着,没道理没听说过你们这些公检部门都有臭档这回事?凡涉及封建迷信和违反自然规律的案子二十年后无任何调查结果均划入灰色档案中,不追究不细查,证据不足权作抵消……” 萧南烛的这话让彭东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萧南烛竟会知道他们内部的这些阴私八卦,一瞬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萧南烛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他在从警官进修学校毕业之后正式工作时带他的师傅和他说过的那些话,而此刻想起来,彭东在沉默了一会儿也点点头开口道, “听说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没亲眼见过,所以也不好说现在体系内部是不是还维持着这个制度,不过咱们国家一直走唯物主义路线,不相信鬼神,所以这类案子在当时自然也没法继续查,但我师傅和我说起过,那些老案子之所以查不来是因为环境因素受限和当时条件有限,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根本就没关系……” “呸,那是你师傅哄你呢……” 没好气地拍了下彭东的头,打从中午就过来和他一起看验尸的萧南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见彭东一副傻乎乎的好骗样子,便随手给自己点了个烟接着皱着眉缓缓道, “这种灰色档案一直都有,以前的确是各方面条件有限,但是那些案子之所以一直没法破是因为凶手根本没法抓……你今年二十五岁是吧?你还记得你读四五年级那会儿咱们市发生了个纺织厂剥皮魔的事情吗?六名女工在三个月内分别被杀,死时被剥去了全身皮肤组织,只留下一具通红的尸首,当时传言说杀人的是个中年女人,但凡遇见模样好看的年轻姑娘就会问你身上这张皮是哪里买的,碰上她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她把整张皮都剥走了,闹得最后还上人民日报了……当时咱们市内的所有中小学全部停课,很多在工厂上夜班的女工都不敢一人回家,结果公安部门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抓到凶手,一直到现在四方街道那家纺织厂附近都没什么人敢过去……” 萧南烛的这番话让表情凝重的彭东似是陷入了一些回忆中,可这仔细一想这件事情的确是真实的发生过,即使时间已经离现在很久远,但是彭东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骇人听闻,而萧南烛见状倒是没停顿,直接复又开口道, “那时候有关剥皮魔的传言虽然是街坊阿姨们嘴里流传的,但是有一部分其实是真的,只不过那中年女人压根就不是个人所以才一直抓不到……你刚刚自己不也和我说了嘛,这起案子的现场十分诡异,死者的死状与其说是被刀具之类的砍下头颅倒不如说是被活生生咬断撕扯下来的,一般的寻常人哪有这个力气,可是猛兽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再说早上六七点街上已经有行人了,没有任何人看见那凶手就罢了,摄像头还都失灵了这事你自己说说像巧合吗……” 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萧南烛和彭东之间静了几秒,彭东之前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被这些击垮他世界观的言论给震住了,可刚刚他也跟着局里的法医看了下尸体本身情况,所以彭东现在也吃不准自己该不该相信萧南烛的话了,偏偏萧南烛倒是淡定,一边给自己把为了干净才带着的白色胶皮手套褪下,一边侧着脸抿着嘴角开口道, “老实和你说吧,杀人的这个就不是活人,你们有先进的办案装备和破案技术,但是对这玩意儿基本没用,那两具尸首上残留了不少那玩意儿身上的脏东西,初一十五是他最猖狂的时候,也许是实在憋不住了所以他这次才出来连着杀了两个人……” “那这两个受害人是犯了什么错!那东西凭什么杀人!” “他们犯了……血光之灾。” 沉沉的声音骤然响起,闻言的彭东表情一瞬间僵硬的可怕,而萧南烛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刺激他了,只能等着彭东自己缓过来再开口说话。毕竟这种事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有点扯淡,他当初能接受那么快也是因为他家本来就是做这个的,可是这案子现在既然他要来插手,就必须得让彭东明白他一贯的处事方式,而对于萧南烛来说,这么简单粗暴的让彭东接受自己的安排和想法就是他的第一目的。 这般想着,萧南烛拧紧着眉头挺烦躁的咂摸了下嘴,这个时候他心里倒有些想起除夕来了,毕竟那股随时都能把烟点好递到自己嘴边的体贴劲儿也是没别人能比的,可这么想着想着吧,萧南烛这心里就有些不对劲了,整个人不知道怎么的还就有了几分对那红衣历神的惦记,而恰巧这时彭东也回过神来,等萧南烛一抬头便看见这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用显得有些干涩的声音开口道, “我真是到现在都没法相信这种事……但南哥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信了,可是这案子也不是我一个人负责的,你必须要和我好好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这血光之灾,又是个什么东西?” …… 从市公安局回来的时候,萧南烛足足带了一身的晦气,这些邪祟大多是死人身上落下来的,扒着他的衣角鬼哭狼嚎的听着就渗人的慌。 可是他身边一没有历神护着,二也没带个什么家伙,所以也只能就这么当做没听见往家里走。这一路上他也听见不少人都在说早上春秀路死了人的事,毕竟y市不算是个一线城市,早上那事闹了这么大,一经微博和各类网络媒介传播那肯定是不出一会儿就传的谁都知道了,恰巧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萧南烛闲着无聊就打开手机刷了下微博,而他一打开便看到今天的热搜头条赫然就是有关于那两起杀人案的新闻和已经新鲜出炉的#砍头魔#话题。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些惊悚悬疑的味道,所以相比起一般的杀人案那肯定是关注度高了很多,许多评论明显对案子的进展异常关心,而萧南烛那个黄历师科普号竟然还收到了来自热心网友的。 挣多多赚多多: 黄历师老萧历师求翻牌!!对于昨晚和今早发生的砍头魔杀人案你有什么看法啊!听我们单位那个早上路过春秀路的同事说这件事很蹊跷啊,是不是和什么妖魔鬼怪有关啊我好方啊qaq 看见这样的问题,萧南烛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回什么好,毕竟这犯不犯血光之灾也得看个人,那灾祸化作人性游荡在人类世界,能喘气能说话看上去根本与常人无异,他要是想杀人那一般是没有生还余地了,不过看具体特征的话,其实也能看出些不对劲,然而那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用,所以想了想萧南烛还是转发回复道, 黄历师老萧: 月关在即,初一十五为血光之灾作祟之时,大家出门一定要按照我之前科普的列表法仔细查看黄历。如遇神色古怪,眼神通红,疑似我下图所画的这种也请及时拨打幺幺零=3= 伴随着这条微博,萧南烛附上了一张他自己涂鸦的肖像画,因为他画技实在不咋地,所以除了一个畸形的脑袋和光秃秃的头,只有一双通红通红像是灯笼一样的眼睛。 这张画像其实之前萧南烛也留在了彭东那里一份,不过那份是他们局里正经做面部还原的专家做的,所以和他这个灵魂画手的画风自然是不一样的,然而萧南烛目前想要强调的就是血光之灾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自肉身上乍现的那抹毫无掩饰的凶煞之气,而偏偏就在他把这条微博上传之后,他这公交车还没过两站呢,就有个反应神速的微博却立马就了他。 欧丽丽 虽然历师是个灵魂画手然而机智如我还是看出了端倪,两小时前在流水街恰好看见了这样的人,当时在自拍所以很巧地拍到了这个人的样子,大家快来看看像不像? 【图片】【图片】 第39章 初一 热心po主欧丽丽无意中所拍到的照片两秒钟后出现在了萧南烛的手机上,起初萧南烛也没有注意到他所说的那个疑似血光之灾的东西在哪儿,可是等他将照片放大两倍仔细一看后,他忽然就瞧见了位于照片上女孩背面的一个侧身正在走路的女人的模糊身影。 带着黑色毛线帽的大脑袋,畸形的头颅被掩饰但是还是透着种不对劲的感觉,并没有露出全脸的女人手里提着个手提袋,佝偻着背走路的样子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因为并没有拍摄到正面面孔,所以第一眼其实也看不出这人究竟有没有什么血光之灾该有的特征,偏偏萧南烛第一眼看到这个奇怪的影子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而那个恰巧站在流水街某个奶茶店门口和朋友自拍的女孩对这张照片的进一步解释则是—— 欧丽丽 你们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奇怪,当时我和我朋友背着身也没看见她,但她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真的好臭好难闻啊,就和那种路边小吃店里地沟油的味道一样,恶心的不得了……我们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垃圾车之类的经过了呢,等翻照片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人了,历师啊,这个像不像你说的那个东西啊……(* ̄▽ ̄)y 在看到这句话后,本还面无表情的萧南烛也是一怔,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先把照片保存了下来,接着就给彭东把具体地点和情况给发了过去,彭东那边应该在忙暂时还没有回复,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位疑似与血光之灾接触过的姑娘和她的朋友并没有被害,而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在最近的两个小时间血光之灾可能到过流水街或者依旧在流水街附近徘徊。 这般想着,萧南烛便觉得自己现在干脆也别回家了,反正家里现在也没人,他直接就去流水街那边看看什么情况好了,毕竟今晚是这玩意儿最猖狂的时候,他昨晚气息不稳时尚能杀了一个人,如今气焰嚣张那更是防不设防。 于是没过一会儿公交车在八达站到站后,萧南烛便直接叼着只烟就一个人下来了,等沿着这条本市著名的排挡小吃街一路往里面走的时候,挤在人群之中的萧南烛似不经意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的模样,却怎样都无法从这些看似正常的面容中瞧出什么端倪。 从前住在流水街附近的巷子的时候,他奶奶每逢庙会赶集也会领着他过来看热闹,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所以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喜欢凑上去看,什么糖葫芦糖苹果,油条糖糕什么的看着就让小孩子喜欢,可是每到这里的时候,他奶奶就会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接着用一种特别古怪的声音吓唬他道, “小孩子可千万别在这种地方瞎跑,那些路边摊是可以随便吃的吗?这满鼻子脏油味道指不定是哪个不听话的娃娃被老板抓过去熬油了呢,你闻闻香不香……” 到现在想起这话来,萧南烛都觉得鼻子边上这股小吃街特有的油污味道闻着怪恶心的,可是他家老太太当初这么说那肯定也不是单纯吓唬他这么简单,不过那个叫欧丽丽的女孩也有提过那怪人身上带着股很难闻的油味,如果血光之灾要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显眼的话,这个到处充斥着油污烟熏味道的大排档一条街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而关于刚刚的那张照片,萧南烛其实到现在都还记在脑子里,这倒不是说照片本身拍的有多清晰多特别,而是因为如果萧南烛的记忆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那颗被毛线帽包裹着的畸形脑袋或许正属于第一个被害人——李萍。 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同彭东看着那两具尸体,所以对于这两具无头尸体萧南烛也算是亲密接触过了,彭东将那两个受害人的照片都给他仔细看过,本身对这方面比较敏感的萧南烛也给记住了,李萍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五官容貌不算突出,但是却有个明显面部特征,下巴那里有个很显眼的痣,所以在看到那个女孩无意中拍到的那张照片时,出于对这张脸的部分记忆,萧南烛一下子明白了被害人李萍的头为什么到现在都找不到了。 肢体残缺的血光之灾因为缺少完成自己身体的零部件,所以在自身邪祟之气最为强盛的时候,便会不顾一切地跑出来杀人。北海路灭门案的那一家子失去的是整个消化生殖系统和心脏,多年前的那起剥皮魔案凶手夺去的是人类表体的皮肤组织,如今这个砍头魔要的就是一颗人类的头颅或者说是头颅内的人脑,而等它像是拼图一样把这些器官都一一收集之后,这个怪物便创造出了模仿人类的完美表象,这种时候他于人世间的藏匿便会更加的方便,而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就真成了防不设防的血光之灾了。 这般想着,站在街中心的萧南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对于这起案子的细节却还是有些自己的疑问,毕竟李萍的头虽然找到了可能在哪儿,可是另一位男性受害人张达的头却还无处可寻,而如果血光之灾需要头颅的话,李萍这一颗也就够了,除非它并不是一个人,而是…… y市这几十年间发生的一系列惨案在萧南烛脑子里飞速闪过,初春的夜晚还挺冷的,萧南烛站在风口耳朵都有点冻麻了,正巧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有个附近的大排档边上传出了一阵喧哗,周围的不少行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等看见有个老太太站那儿慌张的就快要哭出来时,许多人一下子边愣住了。 “大伙儿谁看见我孙女了吗!!刚刚她还坐在这儿吃小馄饨啊!!我就是去旁边买个东西的功夫啊……十一二岁左右你们看见她了吗!!巧巧!!你跑到哪里去了啊!!巧巧!!!呜呜!!” 老人的哭泣让萧南烛的脸色一变,周围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下班来吃排挡的人,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一直坐在那儿吃小馄饨的小女孩跑到哪里去了,她的奶奶心急如焚,可是一个十岁左右,已经上学读书的女孩子照理来说也不会随便乱跑,听店主的口气是他们没义务帮老太太看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而指不定就是这小姑娘贪玩去去哪边玩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排档边上的几个吃饭的客人也都用这话安抚着六神无主的老太太,可是联系到今天这一系列的砍头魔事件,萧南烛还是下意识地往那馄饨摊边上走近了几步,等他蹲下身子看见那被留在座位上的小书包上那块血红色的脏污后,本还不敢确定的萧南烛脸色陡然一变,而就在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很重要的被他差点忽略的东西。 “老板!!这条街处理废油的地方在哪儿!!” 猛地发出一声暴喝,萧南烛人高马大的,这么一喊那本还在推卸责任的馄饨摊老板也立刻吓了一跳,而在结结巴巴往店铺后面的一条小道指了指后,萧南烛也没管这一片被他吓到的行人,直接冷着脸便朝着那小巷子飞快地追了过去。 …… 冷掉的污油凝结在地上,粘的鞋底有点打滑,不停哭泣着的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萧南烛越往前追听得挺清晰。 他的爆发力一直不错,尽管现在从部队里退下来了但是腿脚还是很利索的,在一片黑暗中他将自己惯常使用的那把枪从包里拿了出来,而在用手指拨开明黄色的历纸顺势展开之后,神情冷凝的男人踏着老旧的围墙一下子翻了过去,接着踩着满地的垃圾便来到了位于流水街最深处的那个废水处理站。 鼻子边上是越来越恶心的血味,混着这股能盖住臭味的油味交织成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他的身后就是热闹非凡的小吃街,而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两个摇摇晃晃的成年人影子正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摁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们布满着血污的嘴唇和森白的牙齿正同那种老式的锯齿刀一样在夜色中泛着可怕的光。 “头……肉……好吃……” 嘴里喃喃着这样的话语,眼神通红的女人拥有丰厚饱满的下嘴唇,上面却挂满了零星的鲜红肉碎和唾液,她的脖子极不正常的扭动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一个下嘴的最好时机,而在她的对面有个神情奇怪的男人正在用舌头舔弄着嘴边和下巴上残留着油渍脂肪。 一看见这情景当下就阴沉下脸色,萧南烛直接对着那离自己还很远的两个大脑袋各给了一枪,子弹分毫不差地没入脑壳发出一阵闷响,可是或许是因为这两颗头早已失去了生机,所以尽管血污顺着他们的脑袋淌了下来,他们却连一声嘶叫都没有,而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萧南烛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到,这两个怪物在停顿了一会儿后,接着齐齐用通红通红像是灯笼一样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露出了一种垂涎到就快要滴下口水的恶心表情低声道, “历师……好吃……好吃……” 第40章 初一 刚刚萧南烛追着血光之灾的行踪来到了这里,因为需要正面对上了这两个邪门的东西,所以仅靠他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可初一这家伙请的是病假,一时间也没个空闲的历神能过来帮忙,心急之下萧南烛便也没去管老黄历中究竟有谁现在有空,直接便在这路边逮了只最低级不过的邪祟,接着拎着这黑乎乎,呲着一排锋利后槽牙的小邪祟就开口交代道, “你是饿是吧?对对对,我知道你饿,别喊了……去帮我办个事吧,赶紧告诉那些历神让他们随便哪个赶紧过来一个,要是除夕来就最好……对,他们不会杀你的,别怕,办成了这件事就让你马上饱起来,快去快去……” 不耐烦地连骗带哄,饿这种从人体本能分离出来的邪祟很是弱小,但却偏偏能听懂人话,此刻萧南烛给了他一个承诺,这邪祟怕的要死也只能飘飘忽忽地去帮他干活了,而眼看着这只饿跑远了,萧南烛几步沿着那油污遍地的废水处理巷子往里走,等这一进去便看见堪称丧心病狂的吃人现场。 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不知生死,满嘴肉油血污的怪物却盯着自己直留口水,萧南烛稍微一愣神便马上反应过来朝着他们的脑袋各给了一枪,可这东西也是经得住打,甭管萧南烛怎么往他们的要害打就是没什么用。 此刻他的俩条胳膊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刚刚为了能制服那两只邪祟,他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可是再强悍的人类终究无法撼动这些生来强大的邪物,萧南烛用拳头击碎了那个长着李萍脸的血光之灾的半边脸颊,却很快就被另一只邪祟咬住了胳膊,剧痛之下他拔出枪狠狠的对准那东西的脑壳连开了四五枪,而伴着那发黑的污血喷溅到他半边脸上,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萧南烛忽然就听到那一直趴着毫无动静的小姑娘微弱地喊道, “叔叔……谢……谢……” 细弱的就像是小动物在求救,满身是血的小女孩身受重伤,却尚有一丝声息。她似乎是在朦胧中感觉到了有个强大的存在正在试图拯救自己,所以即使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却还是要说一声感谢,而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本有些力竭的萧南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暴喝一声就把那个掐着他脖子想要啮咬他的邪物给一脚踢了出去。 嘶吼狂叫着的血光之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身萦绕着的那股血光也落在了萧南烛的脸颊上,因为本身福运充盈,所以如果不是这次萧南烛自己硬凑上来,他是绝对不会倒霉到遇到这种东西了。然而麻烦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他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就算是真犯了这什么血光之灾,也得照样把它给灭了。 这般想着,脸色阴沉的萧南烛直接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抹了抹嘴,被这种鬼东西打的浑身酸痛的火气也蹭蹭蹭地开始往上蹿,可还没等他再有所动作,萧南烛却明显察觉到面前的两只邪物明显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似的烦躁焦虑了起来,而等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抬起头后,却忽然看见有一道极为霸道的银白色剑光破空而出,对着那丑陋的邪物的眉心就一剑劈了下去。 气势凛然的剑身划开了血光之灾的皮肉,本还皮糙肉厚的怪物吃痛地大喊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地发出非人的喊叫,见状被吓了一跳的萧南烛心道是帮手来了,可是看这陌生的架势他一时间也不确定这是谁,毕竟前几次他每次有什么情况,第一个急吼吼跑出来的都是除夕,然而这一次那剑光的主人倒是利落,只斩了这一剑就一抖身形在萧南烛身边显了形,而等看见这青白长褂,布巾玉面,腰中别一把三花扇,手中执一把秋霜剑的男性历神,顿觉有些脸生的萧南烛也是一愣,接着随口开口问道。 “诶,你哪位啊?” “在下清明,特来加班。” 神色倨傲地这般说道,清明这位历神看着是个斯文人,但是行动上倒是挺雷厉风行的,他礼貌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转而又提剑上去斩杀那血光之灾了,而见状的萧南烛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什么话话的时候,直接同清明一起便一人一个把这俩血光之灾给分开了。 因为之前萧南烛一个人尚不能分心对付两个,所以他的情况一直很狼狈,如今清明来了,这情势自然也是好了不少。或许是名字中沾着清明二字,所以这位历神也是极为嫌恶脏污的样子,一边冷着脸一剑一剑地往那血光之灾的要害砍一面还不忘护住自己干净的衣摆。 可是这一番厮杀难免就弄得有些狼狈,清明这一身极为矜贵的布料褂子都被染得血红,而这也似乎也成了激怒这位历神的主要原因,因为还没等萧南烛把那长着男受害人脸的怪物给摁在地上,清明这边就已经将那秋霜剑架在了那长着女受害人脸的怪物脖子上,而等这位历神控制住这不断嘶叫着的邪物,转过身想问问萧南烛具体的处理方法后,他却有些意外地看到神色冷酷的男人想也没想的直接把那邪物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 见状一下子拧起了清俊的眉,神情讶异的清明一瞬间心里多了些许不悦,三分出于洁癖七分则是对萧南烛本身的不满。 因为本身性格偏向于平和厌杀,所以对于萧南烛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处事方式,清明还真有些陌生,然而今天也是他与这新任历师第一次见面,恰好是因为初一与他有些私交,他才会愿意过来帮忙加班。可是这历师的为人且不论,这一副凶神恶煞比之邪祟也分毫不差的气质还是让清明有些不喜,而偏偏看到他这幅样子,清明便想起了另一个也是这般以暴制暴,手染血腥的存在。 “历师,您身为镇守黄历之人,行为怎可与这些邪祟一般残忍冷血呢……” 不自觉地皱起眉,清明并不想与萧南烛发生什么冲突,可是语气还是有点冲,他这剑还架在那女邪物的脖子上,可是那厌恶的眼神却已经落到了萧南烛身上。闻言的萧南烛一愣,似是没搞明白这好端端的自己家的历神怎么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而等看到这白净小子一直盯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和那已经首尾分家的血光之灾后,萧南烛却是状似无语地眯起了眼睛,接着嘴角也浮现了一个不甚冰冷的笑。 “残忍冷血?你脑子没病吧,对待这种东西需要什么同情心?那小姑娘还在那儿躺着呢,你要是还当我是历师就赶紧把那邪物给弄死,我们送她去医院,别在哪儿给我……” “恕我不能苟同!” 萧南烛的话没说完,清明就阴沉下了脸色开了口,千年间还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过话,连那些曾经任职过的历师都一向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然而萧南烛这样的暴脾气哪是能压得住火的,一听到这种不带脑子的伪和平主义真脑残言论就直接给呛了回去,而他们这一番争吵之下那本来还被清明控制着的女邪物倒是忽然就发了难,而在一阵嘶吼冲开清明对自己的阻拦后,她不管不顾地便冲着那本来已经安全的小姑娘的身体就冲了过去。 脸色骤变的萧南烛往前一步就想阻拦,清明也是慌了手脚匆忙便要去挡,可是那血光之灾拼死就是要这孩子的命,即使明知道这样是玉石俱焚也不肯放弃,这一番凶险的情态下萧南烛几乎以为自己要眼看着那小姑娘丧命了。 可就在这时,天边似是乍现出一道刺目且熟悉的金光,一道朱红色的身影挥刀劈开那张牙舞爪的邪物的躯壳,血肉似是红雾一般落了下来,浴血自天际中落下后,双手满是血污的红衣历神先是将那小姑娘温柔地抱起了怀里,接着用冰冷的眼神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清明,转而不耐地皱眉教训道, “多少年了,还是没一点长进。” …… 夜晚十点,整个流水街街道都被警察封锁起来,尽管一直有好奇心重的周边群众试图探进头来围观,可是还是被死死地拦在了外边。刚刚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杀人事件,两名死者一名重伤现场相当可怕。因为并没有发现其他现场人员,所以目前还在调查之中,而作为已经成功将凶手斩杀并提前离开的萧南烛来说,他只需要再和彭东见个面确认好细节,那这桩砍头魔的案子便可以宣告了结。 七点多左右的夜空中就飘起了小雨,脸色冷漠的萧南烛正站在白线之外很远的地方,神色不明,而眼看着不远处穿着白色罩衣的尸检人员正在小心的处理着地上的那两具头脑分家的尸体,本还专心盯着那脖子断裂处碎骨血肉的萧南烛忽然便感觉到自己的嘴边被递过来一只已经点好的烟。 一转过头他便看到了一双发红上翘的眼尾,此刻他们正藏匿在黑暗中,红衣的历神似乎也习惯了这个动作,因为好几天没见面了,萧南烛开始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可是在眯了眯眼睛后他还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给接了过来,而等舒舒坦坦地抽上了一口之后,眉目深刻的男人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几天……一个人都躲年历里干嘛呢?” 问这话时萧南烛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其实他明知道除夕是因为什么没有出现,可还是有些想没话找话,然而除夕并不知道他家历师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只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沉吟了一下,接着低垂着眉眼回道, “阿年病了,我得照看着他。” 这般说着除夕的脸色并不算好,萧南烛撇见他瘦的尖削的下巴和惨白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疼了,可这话又有点不好接,想想刚刚那番惊心动魄的景象他便有些后怕,所幸那傻不拉几的清明是不靠谱了点,除夕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而这般想着,萧南烛倒是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便直接用有些古怪的语气道, “哦,是嘛,可是我也病了啊你不知道吗……” “什……什么!历师……是……是什么病?好些了吗?吃药了吗?” 一听这话就陡然变了脸色,除夕是真以为萧南烛这两天怎么了眼神都关切了起来,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想着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谁来告诉自己历神生病了的这件事,一时间又是自责又是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看着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变化的萧南烛也是有些好笑,好不容易压住想心底的其他想法,他转而用调戏一般的语气凑近他家历神的耳边,接着眯着眼睛喃喃道, “想你想的啊,相思病。” 除夕:“……………………” 第41章 初一 除夕这几天一直呆在年历之中没有出来,倒不是因为之前萧南烛对他一直不冷不热所以他灰心了,而是因为他家年兽的确是出了些问题,而且这问题还不小。 因为本身便是天地间凶煞之气结成的凶兽,年兽虽然自出生就被除夕一直带着驯养在身边,可是按真实数量和稀有程度来说也算是家濒危保护动物了。在远古时期原本有许多和他一样的上古凶兽,山海经上的那些放到现在也就是动物园里狗熊老虎大猩猩的水平,然而因为环境变化和人为因素,许多神兽凶兽到现在都已经彻底灭绝,连杂交品种都没有剩下一只了。 年兽能活到这么大,固然有除夕悉心照顾的原因,而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这种凶兽其实有着相当漫长的幼年期。别看他现在这幅庞然大物的可怕样子,其实算起来也就是个话都不会讲的小娃娃,所幸除夕有耐心,能一直忍着本身并不大好的脾气把这牙牙学语的大怪兽一路养了这么些年,而这几天他却意外地发现,他家这只至今连灵窍都没开的年兽似乎就要结束幼年期了。 不贪吃了,也不乱跑了,除夕训斥他的时候他也终于能听得懂一些了,尽管伴随着幼年期的结束会有某些不大舒服的蜕变过程,可是除夕还是和个傻爸爸似的陪着年兽的身边,看着他蜷在自己身边一副受伤小动物的样子也觉得心里疼惜。 想他千年前把这小家伙从湿冷的山洞中领回来的时候,他尚只有一只幼犬那般大小,除夕为了能让他活下去才把他养在了寻常人类家的犬舍之中,虽说之后这脑子不灵光的家伙就此学了一口惟妙惟肖的狗叫,至今都没能改掉,可是如今他快变成大孩子了,除夕自然是心情复杂,连带着本来淤积在心里的个人情感问题都没空想了,而就在初一这天,又照顾了年兽一宿的他本还呆在年历中休憩,有只几乎没成型的小邪祟忽然就找上门来,而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他家历师在外头遇上大麻烦了。 一听到这事除夕自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年兽还病怏怏地在家呆着,他便去隔壁那张年历上找了大年帮忙,之后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虽然等他到了的时候,提前过去加班的清明已经帮着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可是看到那几千年了还在和自己赌气的人一副公事私事拎不清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除夕还是没忍住出口教训了清明一句。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一点长进。” 打从见到他起就面色难看的要命,清明这么些年没和除夕正面对上了,眼下又挨骂了自然是心里气急,可是他还小的时候除夕便是他兄长般的存在,除了少数俩个与除夕年纪相仿的历神,任凭是谁都得尊称他一声除夕君。 更何况清明节自诞生之初本是个体弱可怜的历神,若不是有这位神君的教导抚育,说不定在早百年就已经早早夭折,也不会到现在还身兼着传统节日和节气的两个名头,可是这心里的感情是一回事,对于除夕如今这幅残暴冷血样子的痛恨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当下清明也没给除夕好脸色,直接将手中秋霜剑一收便抿着唇冷冷回呛道, “我有没有长进我自己清楚,除夕君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至于我……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话说完清明也不管自己是来给初一加班的这件事了,把这烂摊子丢给除夕和萧南烛就跑了,除夕眼看着他消失了也没去拦,只抱着怀中那血淋淋的小姑娘便看向了一边的萧南烛。 萧南烛如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血迹斑斑,而似乎是感受到了除夕转过来的视线,本还因为清明的话而阴沉着脸的男人忽然就愣了一下,接着把血淋淋的手举起来冲除夕挥了挥,露出了一个难得真心实意的笑。 “慢死了。” 带着点亲昵味道的抱怨,除夕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隐秘喜悦,他不知道自己消失了这几天萧南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明明之前他还是一副并不乐意回应自己的冷硬态度,现在却好似莫名主动了几分,而就当除夕在心里暗自揣度又帮着萧南烛一起把这砍头魔的事情给收拾干净后,他们俩本站在人群之后一块说着话时,叼着烟的萧南烛忽然就给他来了这么不正经的一句。 “想你想的啊,相思病。” 一听这话就愣住了,除夕撩起眉眼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本还惨白的脸颊上都开始蔓延开艳色的红,他的心上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的力道拧了一把,明知道萧南烛只是嘴上胡闹和自己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心,这种情绪上的起伏让原本显得并不好接近的他看上去像是染上了几分烟火气息,而似乎也看出了他家除夕实在是容易满足,萧南烛没由来的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同时也多了几分不大对劲的情绪。 这情绪和之前那种纯粹的同情不同,是一种代表着他对某种事物产生改观时的心动,即使这种心动早就在除夕的身上发生过好几次,可是抛开对除夕美好皮相的着迷,萧南烛对于这个人本身性格产生的喜爱却要真实的多,毕竟像这般纯情的像老古董似的人如今也不多见了,看着他为自己这般上心,萧南烛一个凡夫俗子还真是有些把持不住,所以在当做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后他又抽了口烟,瘦削的年轻历师于满目夜雾中夹着烟冲红衣历神笑了笑开口道, “难得提早下班,正好这也离家不远,不如一起走走吧……除夕?” …… 除夕的体质一直很差,虽说本身神力强悍,性格强势,但是稍有风吹草动便容易染上邪祟。之前他就曾被本该很弱小的欲望和嫉妒感染,之后还差点对萧南烛做下了错事。 这是因为他本身对于这种低级的邪祟就越不设防,越是低级反而越容易受影响,而就因为这血光之灾的事,萧南烛特意找了只饿去帮他寻除夕过来,可是那饿找着了除夕,却也将身上的那些脏东西沾上了除夕的身,于是等萧南烛领着这在人堆里都显眼的要命的神君开始遛马路时,除夕方才身上沾上的饿欲便开始毫无预兆地发作了。 起先萧南烛也没有察觉,但是看着除夕老一声不吭地盯着流水街两排的小吃店瞧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等看到这一向神情冷峻的历神又一次被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手上的煎饼果子吸引住了视线后,恍然大悟的萧南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才开口道, “你被那只饿沾身了啊?” “恩……是有点……饿。” 听到这话恍惚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除夕只觉得有种特别古怪的情绪在蚕食着他的意志,让他看到那些颜色鲜亮,香味扑鼻的食物就走不动路,而眼看着除夕的嘴角边都被他用舌头舔的通发红了,萧南烛眼神一沉,赶紧转过头想些别的把心里的邪念给压了下去。 人的欲望总是很多,然而饿欲却是最原始的,从婴儿时期开始人的身上就有饿的存在,可是那时候对于食物的渴望更多的来自于本能,所以那个时候的饿是很纯粹的,然而当人逐渐长大,舌尖味蕾品尝过自己钟爱的味道便会不自觉地迷恋,贪恋甜蜜,痴迷鲜咸,对肉类的着迷让欲望被无限放大,于是当人对吃的执着成为了一种近乎疯狂邪念之后,便产生了名为饿的邪祟。 沿着夜晚的排挡街往前走,路两旁烧烤面食煎饼炒栗子什么香味都混杂在一起,小摊的老板娘煮着喷香的馄饨汤,路边阿婆拌凉粉的香油味道也甚至醇香,刚刚发生的那起血案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边的生意,但或许是那两只血光之灾已经身死,那种笼罩在这条街上的恶心的味道也逐渐消散了,不过这片刻的人烟冷清也让萧南烛和除夕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其他人的骚扰,尽管被饿欲迷失心智的除夕只知道抱着手里的那堆小吃吞咽个不停,可是叼着烟的萧南烛看着他虽然迫不及待但却还是斯文沉默的吃相还是没由来的觉得怪有趣的。 “这个好吃吗?” “恩。” “这个呢?” “恩。” “那这个呢?” “…………” 一副认真的吃货模样,感觉到萧南烛一直在没事找事地逗自己,除夕就干脆不理他了。或许是因为除夕这次被邪祟上身难得没给自己找什么麻烦,所以萧南烛心里倒有些不习惯了,不过看他这幅与平时不大一样的单纯样子萧南烛其实也挺喜欢的。 这似乎带着点不讲道理的个人情感了,不过萧南烛自己毫无察觉只顾着盯着除夕看,此刻他们俩肩并着肩,相仿的成年男子身形交叠在一起,冥冥中透着股般配,这让于夜雾之下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好的不可思议,而就在瞧见除夕的嘴角残留了一些食物的碎渣时,萧南烛也没多想,啧了一声就伸出手指替他擦拭了下嘴角。 “你赶紧多吃把你这饿劲给压住吧,也不知道那只饿究竟是什么东西的饿欲怎么时间这么长啊,不过邪祟沾身都不是好事……诶诶诶,不过你慢点吃,怎么和阿年一样啊……” 温热的指腹带着股萧南烛身上才有的烟草味,一直觉得肚子饥饿的可怕的除夕忽然就怔住了,他感受着萧南烛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边漫不经心地拨弄了几下,而就在喉头滑动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后,眼尾发红的除夕忽然就动情般的张开了唇舌,接着像品尝什么美味一般将萧南烛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第42章 初一 后背靠在沙发上出了层薄汗,仰着头的萧南烛浑身汗津津的,衬衣的扣子也被粗暴地解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情动,然而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和忍耐。此刻他正仰靠在自家的老式沙发上叼着烟,天知道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拖着神志不清的除夕回来花了多大的自制力,而这般想着,胸膛不断起伏的男人低垂下眼,便看到了那朱红色的身影正半跪着伏在他的大腿上,而他泛白的唇舌正沿着他的皮带扣一路舔吻之下,那煽情露骨的情态举止让萧南烛的眼角都忍不住泛红了起来。 “轻点……除夕。” 皱着眉这般沙哑的开口,感觉到除夕正在用牙齿卖力地拉开他的拉链萧南烛便觉得头皮发麻,或许是实在禁欲了太久了,所以面对除夕像是要将他生吞进肚的粗暴举止,萧南烛竟意外地有几分兴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急需要发泄些什么,即使这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来说实在是快了些,但萧南烛倒是并不觉得羞愧,毕竟刚刚在门口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确和除夕确定过自己是谁,而面对他的问题,当时正在动情舔吻着他喉结的除夕只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历师……你是历师……” 没有一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什么狗屁原则,除夕明知道他是谁还对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萧南烛也不想再去装什么圣人,他不想去追问什么除夕究竟是不是喜欢他这种傻子才会关心的问题,也不想去管今晚之后两人应该以怎样的关系继续相处下去,而这般想着,眼神骤变的萧南烛拽紧除夕的长发就把他摁在门板上结结实实来了个吻。 常年在部队里生活的男人精瘦完美,萧南烛有一副再漂亮不过的身材,腰臀腹腿无一不让人口齿发干,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将他的气质磨砺的像是一把冰冷的枪,当你用手指握紧他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的危险,而几乎被饿欲折磨疯了的历神等待的正是这一刻,在将怀中男人的腰肢狠狠搂紧后,他张开唇舌似是邀请一般的含住了近在咫尺的嘴唇,像是刚刚虔诚亲吻萧南烛的手指一般动情而认真,而与此同时,那双一直以来萧南烛十分喜欢的艳红色眼尾也如同一朵明艳的桃花一般缓缓绽开了。 凄艳强势的历神平时看上去冷硬的像是一尊瓷器雕像,可是用舌尖挑开他嘴唇尽情品尝滋味的时候,萧南烛却觉得实在是美味得过分。他已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对于欲望他本就有自己的管理方式,他惯常于自己掌握节奏让别人臣服,温顺而气质干净的青年才是他的口味,然而面对浑身带刺的除夕,他似乎总是被最原始不过的欲念所左右而忘却了原则。 此刻他们的口齿尽情交缠,柔软的唇舌和坚硬牙齿凶狠地碰撞在一起,带起了一丝腥甜的血味,这让萧南烛有了一种沉浸于荒唐情爱中的放纵之感,而感觉到自己的拉链终于被扯下,空气中的冰冷刺激的皮肤都泛起一阵战栗,神情晦涩不明的萧南烛用手拨弄了一下除夕已经被汗湿的乌黑额发,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热湿暖的地方给吞了进去。 绣着正月人间灯火的朱红色华裳从除夕惨白的肩头滑落,他沉默而卑微地用这种情色的方式讨好着萧南烛满足着自己,连隐忍生涩的表情都让人迷恋。苍白着脸的萧南烛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除夕就抬起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可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真挚情感那般执着打动人心,萧南烛光是看着便觉得整个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而在仰起头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少有对他人吐露情感的冷硬男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除夕的脸颊让他挪开些,接着将手指间夹着的烟塞进了他还泛着水光的嘴里。 朦胧的烟雾从除夕的嘴唇边泄露,呛人的烟味冲淡了他嘴里的古怪味道,他并不爱这种让人神经麻痹的调剂品,而偏偏在这种时刻烟却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他从滤嘴上品尝到了萧南烛的味道,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着迷的男性味道,而见状的萧南烛似是满意的笑了起来,接着把那只燃着的烟取出摁灭,转而缓缓地俯下了身凑近了除夕。 繁琐古老的传统衣着解起来十分困难,尽管这层层叠叠的衣服下苍白健美的躯壳是那么的吸引他,然而萧南烛还是耐着性子温柔而用心地对待着面前的历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回报除夕对自己的情感,可是当他放弃一直以来的骄傲和固执,用一种服从与示弱的姿态跪在除夕的身前时,又俯下身舔弄起属于除夕身体的那部时,他的脑子里倒是没有太大的排斥,有的只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感慨。 他或许是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看似阴森可怕的神明了,毕竟无论是情感和身体,他们之间都契合的不可思议。从最开始的排斥疏离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其实萧南烛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可或许是他真的一个人太久了,总是不愿付出自己太多情感的人终于在漫长的人生岁月中等到了一个愿意感慨奉献一切来证明喜欢他的存在,即使除夕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萧南烛还是愿意用自己的行动去回报他所得到的一切,这般想着,到底经验丰富了些的萧南烛下意识地用上了一些更具有暗示意味的技巧,而千年间从未沾染过情色,只在他一人身上破了戒的除夕也在变了变神色后忽然就抿了抿唇,接着粗暴地将衣衫不整的萧南烛强行压制在地板上,咬住他的脖子又与他缠绵交换了一个吻。 除夕的吻凶狠粗鲁的可怕,像是某种刚被放出笼的野兽。没有理智没有修养,和他平日的为人一点都不一样,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举止感到羞愧,然而对萧南烛本身的迷恋让他明白即使放纵着饿欲去做些是不对的,可是他还是抛开了全部的羞耻心选择不去想,他光是想到萧南烛愿意给他机会他便觉得心头感激,更不用说能够找到宣泄口去占有他,而感觉到萧南烛十分坦然的给予自己回应,那双游走在他背脊的手掌带着些许的安抚味道后,让喉咙间一瞬间干渴的无以复加的除夕眼眶都红了。 什么生老病死都没那么可怕了,他只要历师一个,他就要这一个! 脑海中回荡着这样偏执疯狂的嘶哑声音,除夕身上的邪气一瞬间暴涨,好一会儿才由他自己给压抑了下去。那些可怕的连他自己都没法想象的污浊龌蹉被他又一次小心的掩藏了起来,而在将牙齿啮咬过萧南烛的肩窝,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后,除夕如同抱着某种珍贵宝物一般将自己的手掌与萧南烛的颤抖着交握在了一起。 身下是凌乱脏污的衣裳,压抑喘息着的萧南烛头枕在除夕的红衣上,承受着两人的干柴烈火碰撞在一起的如火情动,他的衣物已经被撕扯的不像样,相对的除夕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黑暗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粗重压抑的声音,然而当欲.望彻底释放的时候他们还是紧紧的拥住了彼此,而感受到两人的汗水体液都黏糊在彼此的身上,身体发泄了一通顿觉心情舒缓了不少的萧南烛眯起眼睛看了眼神色转至清醒的除夕,顿了顿才沙哑着声音懒洋洋地问了句。 “喂,现在……吃饱了吗?” “…………” 这个略显歧义问题一问出口,本还一声不吭的除夕先是一愣接着便红了脸,从前常年系的死紧的衣领如今伴随着衣袍被扯得半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所以历神那一瞬间的僵硬住的身体也已经给了他最好的回答。 老流氓一般的萧南烛本还玩味的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嘴里亲口逼出一个答案,偏偏这样的情态已经打动了他,让他在身体的满足的同时更不自觉地多出了几分爱意,因为到底也是成年人了,早不会在这种事上害羞了,所以这般想着,厚脸皮惯了的萧南烛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缓缓地凑近除夕的脸,再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眼尾上亲了亲后,接着才眯着眼睛轻轻道,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回答我说不知道……那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喜欢我,除夕……” “……别再骗你自己了。” 第43章 花朝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回答我说不知道……那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喜欢我,除夕……” “……别再骗你自己了。” 初一那夜的一番纵情,萧南烛用再直接不过的方式将除夕和自己从单纯的历神和历师之间的工作关系变为了另一种更为暧昧的情人关系。毕竟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如果再让他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般犹犹豫豫试探猜测,他还真没那个耐心。 而就如同司徒张之前说的一样,他这个人一旦有些开心的事就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一旦和除夕确定了关系,他整个人倒是比之前看着精神了不少。像这几天找上门来的生意,他都是给人家主动送上了一份福运还顺带两句吉祥话的,这放在以前,脾气比驴好不到哪去的萧南烛才没这个好心。不过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除夕都很让他喜欢,如果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以这样的关系在一起,他倒是十分乐意,而尽管因为某些原因他们那晚并没有做到那最后的一步,然而在短时间内,尝到了各中滋味的萧大历师似乎都不太想放除夕一个人回年历中过夜了。 “明日便是花朝节了,花朝君是我的旧友,一贯性格温和妥帖,他与清明那孩子不同,所以历师也无需太过费心……” 带着潮气的及腰长发垂在肩上,红衣半褪的除夕此刻正躺在萧南烛的身侧说着话,他的神情间似是有些疲惫,然而由于脸色一向不大好所以也并不明显。说起来他留宿在萧南烛这里也有好几个晚上了,除了白天其他历神过来工作时他会照常离开,一到晚上他便会出现接着便留下来度过一整个夜晚,这一方面是因为萧南烛的主动要求,而另一方面其实除夕自己内心也想有更多的时间去萧南烛温存一会儿。 这种话除夕自然是不会主动提的,毕竟就连那天那句答应下与萧南烛试试看在一起的话,他都是在萧南烛半强迫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萧南烛倒是并不在意除夕君这一见到自己就软乎下来的性子,只觉得无论怎么看都挺可爱的,拥着吻着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享受,此刻听见除夕和自己说话,本还面无表情翻着手上那本周易的萧南烛顺势便低头看了他一眼,见除夕一副困倦的样子,冷肃的脸上都泛起了一阵红,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着道, “其实那事也不算麻烦,b市离这儿来回一趟飞机的事,要不是故宫博物馆在微博上私信我好几次让我亲自去看看,其实也不用这次特意出门,不过花朝既然是个正经的传统节日,有他跟着我去肯定很快的……” 说这话的同时,萧南烛顺势把手里的那本旧书给扔在了床头,除夕以为他是要睡了便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身子,见此情形萧南烛倒是一副玩味模样的翘起嘴角,接着主动抬起手撩开除夕半敞的红衣,将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顺着除夕结实苍白的皮肉就摸索了进去。 “诶,真舍不得你……” 唇似有若无地触碰在一起,萧南烛这般说着拥住除夕冰冷僵硬的躯壳,声音里都带着丝抱怨。除夕闻言先是一愣,在下意识眯起眼睛回应起萧南烛的吻后,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瞬间好像变得和阿年一样依赖自己的历师,压低着声音才尴尬地回了句。 “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嘛……” “哪里快啊?” 闻言似是不悦的皱起眉,萧南烛一板起脸来讲话除夕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的这种紧张的反应萧南烛看在心里,愈发的觉得自己心里有千般万般的温柔情绪涌出。毕竟放着这么个从里到外都让人垂涎的家伙在身边,他就是每天光看着都觉得心里舒坦,而这般想着,萧南烛安抚般的亲了亲除夕的眼尾,带着几分真心的低声回忆道, “我小的时候天天都想着过年,因为三十晚上的时候老太太会做不少好吃的,还有压岁钱拿,拿了压岁钱我就可以去请司徒张去游戏厅玩,还能买很多我想买的小玩意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过年那天就叫除夕,我也不知道原来除夕就是你,我就想着要是自己每天都能呆在那天就好了,而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低声说着最直白不过的情话,向来冷漠惯了的萧南烛之前从没有这样对人主动过,说完自己都有些觉得有些肉麻。可是眼看着除夕撩起艳红的眼尾定定地看向自己,他就把什么都给抛在脑后,只想着能把这别别扭扭的历神哄到开心就最好了,而对于萧南烛的这番情话,当下便怔住了的除夕在抿了抿唇后,忽然就揽住萧南烛的肩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的深吻了起来。 除夕的力气大的过分,每每在这种情况下萧南烛都要种他要杀了自己的诡异感觉,这与他对自己的柔软态度有着鲜明的反差,偏偏萧南烛还挺受用。毕竟温顺的性格和野兽的身体他都喜欢,甚至在尝试过与除夕在一起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也能这般动情放纵,不过好在这一切都不算晚,他还有不少的时间能愈发的了解他,而这般想着,萧南烛似是愉悦的吻了吻除夕汗湿的额头,接着便将眼睛闭上无所顾忌地沉沦在了这个愉快的夜晚之中。 …… 花朝,即花朝君掌管的节日,古时又称花神节,百花生日,他是中国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之一,一般于农历二月中旬来到,天生便受百花眷顾。因为惊蛰之后,春满大地,各类花卉生长出新芽到二月二之后恰好天气转暖,此时人们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便称之为踏青;女子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则称为赏红。 这样雅致的习俗曾经广泛流传于我国的江南地区,因为这是用来纪念百花生日的节日,所以其实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也是由来已久,最早在春秋时期的《陶朱公书》中已有记载,那时的花朝节与中秋节相对应,一为赏花二为赏月,算得上是除夕中秋之外最重要的第三个传统节日,然而宋代之后,花朝节渐渐转至衰败,之后几个朝代间更是差点濒临消失,而到了近现代,除了一些少数民族少数会将花朝节作为一个地域性节日庆祝,这位曾经盛极一时的历神已经虚弱到连最普通的历神都比不上了。 从除夕口中听说了这位历神的事,萧南烛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慨,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从事了黄历师这个职业,他也没怎么听说过还有花朝节这样一个存在,这种情况对一个曾经享受着无数供奉和祝福的节日来说其实是很悲哀的,而对于一个节日来说,最伤心无奈的事也不过是被人逐渐淡忘直至最终消失了。 “历师,在下花朝。” 气若游丝地这般鞠了个躬,花朝长着副似梅花般清冷的俊美容颜,一身落红般惨淡的衣裳却不甚陈旧,他的身上自带着股浅淡的花香,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如花神一般风雅高洁的人物。 因为这位历神与除夕本身也有着上千年的交情了,所以萧南烛也下意识地对他客气了许多,而且他也听除夕说起过这是少数在他性情大变后却依然与他保持着往来的历神,所以怀着几分自己的私心他也得把除夕的朋友当朋友,而这般想着,此刻已经坐在张弛借给他的私人飞机内低着头玩手机的萧南烛便把这趟准备去b市要干的活儿给面前的花朝节详细说了。 “b市博物馆几个月前从大英博物馆借了批文物回来,说是借的,其实也都是早之前咱们国家自己被抢过去的那些,这其中有批宋代的汝窑青瓷,个个价值连城,可就在对外展出的时候,博物馆方面却发现他们馆内一直发生不大对劲的事情……” 这般说着,萧南烛顺势把手机给举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瓷器被摔碎在透明柜子的照片,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而见花朝节一副疑惑并不明白的样子,萧南烛勾着嘴角笑笑接着解释道, “这些柜子都是上了锁的,子弹都打不穿,打开柜子的钥匙也在专门的管理那里,在没有人为的触碰下它们却在这半个月内连续碎了五个,听说一到晚上负责展出青瓷的延禧宫内就会传出奇怪的声音,而再这么让这些文物玩自爆下去,那b市博物馆的负责人可就要发疯了……” “那照历师您看来,这是什么邪祟?” 皱着眉头便这么问了一句,花朝知道萧南烛既然乐意亲自过去看看,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神力有限,但是到底是传统节日,于那些邪祟还是有能对付一些的,而见花朝这么上道,在飞机上所以压抑着烟瘾的萧南烛也没关子,直接咳嗽了一声把背往座椅上一靠,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听说过去的时候,人们只要做了什么晦气事便会取吉利话来赶走忌讳,可是这谐音取的巧妙,留下了福气却也放跑了邪祟,时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说,人摔倒了便要叫及地,东西摔碎了便叫岁岁平安,可这岁岁平安是吉利了……” “那这碎碎平安,可不就跑出来了吗?” 第44章 花朝 b市博物馆历史悠久,沿袭了千百年中华传统文明,其中珍藏的宝物自然也是数不胜数,尽管在近现代由于战争的原因,原本珍藏着无数瑰宝的宫殿如今也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然而在建国后经国家机构和许多爱国收藏家的多方争取,如今这座巍峨的古老宫殿中也算是迎回了一些已经离去多年的客人,重新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生机。 “诶,是萧历师是吗?你好你好,我在微博上关注您挺久了,知道您在传统文化上颇有研究,这次汝窑这事也多亏您的指点,这两天算是控制住些情况了,如今特意请您过来趟也是谈谈怎么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啊……” “诶,是我,您是之前和我联系的那位吧,幸会幸会……” 穿着朴素,带着小圆眼镜的中年人这般说着脸上带着客气的笑,闻言的萧南烛笑着和他握握手,三两句便做了个自我介绍。说起来萧南烛一下飞机便来到了位于首都的b市博物馆,而花朝节则化作了与寻常人一般的简单穿着,虽然跟在萧南烛身后的时候这眉眼清俊,戴着副眼镜做助理打扮的病弱男人还在那儿不断咳嗽,可是看着周身的气度也觉得很是不一样。 从前的花朝君据说是个很是洒脱浪漫的神君,因为各地庆祝花朝节的方式都不一样,所以作为被百花眷顾的花神他便会根据每片地域生长的花给予那片地方的人一定的福泽祝愿,他喜爱洛阳的富贵牡丹,也爱苏杭的桃李争妍,北国生长的冻雪寒梅尤其是他的钟情所在,如今到了这皇城之下,看着这因为季节原因而显得光秃秃的大街小巷他也难免有些失落,而等听到萧南烛说那b市博物馆里头有个据说集齐世间花卉的御花园时,这位一直显得没什么精神的历神也来了兴致。 “等忙完正事你可以看看,这里头听说什么花儿都有,十分齐全……御花园是古时皇帝的居所,所以群芳争艳什么花儿都爱往这儿钻,咱们家门口的公园可看不到这样的花,土质比不上这儿,福气也比不上这儿……以前你虽然是个神明,估计工作忙也没怎么进过皇宫,现在赶上好时候了咱们花四十块门票就能进来了,不过首先咱们得先把那些矜贵的瓶子给先处理了……” 进来之前就低声冲花朝交代了一句,闻言的苍白男人点点头,却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期待的神情,毕竟他的确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自己最喜欢的花了,一方面是人们再不会想起他喜欢花这件事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谁都不记得他了,如今借着出差的机会能看看这久违的景象,花朝的气色都好了许多,而见状的萧南烛见此也收回视线,转而一副正经做派与那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便交谈了起来。 因为是一路赶过来,神色难免有些匆忙,起先萧南烛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看着也不大好相处,可寒暄几句之后双方也没了开始的隔阂,毕竟之前都已经有通过私信联系过,所以萧南烛也算是认识这位负责管理b市博物馆微博的负责人,而因为现在正是旅客参观淡季,所以这一路走进来倒也不算太过吵闹,于是趁着这走路的功夫,这位自称叫罗嘉的工作人员也给他们介绍起这宫殿内的情况了。 “咱们这儿啊下午四点多就关门了,在门口可以买个讲解器,是那位著名演员王刚老师给咱们配的音,这到一个地方就给介绍一个宫殿,现在正好两点半,咱们走到延禧宫那儿也差不多啦……” 从前也没来过这出了名的博物馆,萧南烛边走边听着视线却不断落在那些泛黄古旧的建筑上,且不说鎏金重彩分外夺人眼球,光是那脚底下的砖石走到都透着股岁月积淀下的古朴厚重,而似乎是注意到萧南烛若有所思的眼神,这一口京片子的罗嘉笑了笑接着开口道, “咱们这儿入了夜啊照理是不让人呆的,就算是保安和工作人员都不能逗留,但既然历师您是专业的,我就和您直说了啊……这自打建国后我们这博物馆就没消停过,每个宫殿每个景点这或多或少的出过事情,可是咱国家这国情您知道啊,天朝知道咱们这儿搞封建迷信肯定第一个不买账啊,所以我们这不就只能私下找各种高人收拾这些东西嘛这是……” 这般说着忍不住尴尬地笑了笑,萧南烛打从门口售票处进来之后便已经见识了千奇百怪的邪门东西,这会儿听到这话自然也不算惊讶。且不说那午门底下一扎堆代表着死亡的邪祟有多渗人吧,这每一个宫殿里或多或少带着的那些他都完全没办法处理的仇恨痛苦战火残留就让他暗自心惊,而偏偏罗嘉倒是对这些挺淡定的,在前头领着路还给他介绍起这各个景点相关的诡异传闻起来。 什么神武门走道上成群的僵尸太监啊,珍妃井边上拍的白衣女人啊,宫墙上被很多人目击到的神秘生物啊,罗嘉这上下嘴皮子一翻倒是把什么都说的绘声绘色的,不过在说完之后他还总不忘加上句贴心注解,搞得萧南烛一阵好笑的同时也顺势开口了。 “诶,我说你是德云社出身的吧,朋友?不过这么多邪门事情发生,你们这还能这么热闹也不容易,听说是都找大师给解决的差不多了?那怎么延禧宫那些汝窑的事你就找上我了啊?” 这般问着萧南烛顺手给自己点了只烟,这初春的b市还是挺冷的,冻得人耳朵都麻,而听见他这么问,这罗嘉也是无奈,压低着声音站在这两边朱红色的城墙下神色诡异地开口道, “这要是鬼怪之类的我们就去香山红叶寺那边找专门的师傅了啊,可是延禧宫之前是出了名的太平,听说是前头有位娘娘信佛,没沾上其他不好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故意把那价值连城的汝窑给放那儿展出了,毕竟那一个和我爸漱口杯一样的钵子就六千万美金呢,咱们想买回来人大英博物馆都不乐意,可这展出了没多久,那延禧宫就开始闹腾上了,我们装的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就看见那钵子和自己长了腿似的给摔了,这大师也找了却说看不出有什么妖魔鬼怪,还是看您说的那个老黄历上的知识,我们这儿才知道说原来易碎物品不能双日展出会惹祸,可是这现在改日期也没用了,那东西还缠着那些宝贝瓶子呢,我们这也是毫无头绪啊……” 罗嘉的话让萧南烛挑了挑眉,他心里知道罗嘉嘴里说的正是那岁岁平安,所以当下也没有立刻表态,毕竟这玩意儿说他是邪祟吧倒也不至于,放在正月里面还算是句人们经常挂嘴边的吉祥话,可是这倒霉玩意儿就是分不清好孬,时不时的就要窜到这类珍宝博物馆里面去捣乱,偏偏这东西生来就带着人形要抓还怪不好抓的,而既然这趟来了,他总得帮人家把这事好好收尾之后才好意思谈具体的收费问题。 这般想着,萧南烛站在那近在咫尺的延禧宫宫门外便慢吞吞地吐了口烟,罗嘉看他这神情也知道这事应该有戏,可等萧南烛打算转过身找找自家历神谈谈这事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发现本还跟在他后面的花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到宫墙边一株不知名的野花边上开始拿着他的手机开始准备自拍了。 “花朝,你干嘛呢……” 疑惑地皱起眉,萧南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没忍住喊了一句,闻言的花朝似是被吓了一跳,见罗嘉和萧南烛都站在台阶上不明所以地盯着自己,这本还显得过分沉默的男人赶忙把手机一收,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道, “多少年没见这般颜色好看的野花了,便忍不住与这佳人合影留恋一张……这宫殿内的福气果然是不错,不错……o(*////▽////*)q” 萧南烛:“…………” 罗嘉:“…………” 第45章 花朝 入夜,b市博物馆内,延禧宫外的银杏树落了一地泛黄的叶,宫墙上的露水透着银白的光。素有清淡含蓄之称的汝窑青瓷展已经伴随着游客们的相继离开而结束,工作人员们也陆续下班,而此刻这偌大的宫殿之内就只有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还有自由四处走动的权利了。 “您好,接下来为您介绍的是午门,此处乃通往前方正殿的必经之路……” 耳机里是王刚老师字正腔圆的科普介绍,带着讲解器的萧南烛叼着烟这般往前走着,神色间倒是没啥起伏。 白天的时候他和花朝节就已经大抵把这整个博物馆的地界都走过了,但那时候整个宫殿内人气旺盛,他就算瞪着眼睛看着那些瓶子一整天也抓不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所以在简单地和罗嘉看了一会儿地形之后,心里大概也有点数的萧南烛接着踩踩点的名头同花朝一起到那出了名的御花园去看了会儿花。 他的初衷本来是好的,毕竟都出了趟差也不能亏待花朝节,于是就此不幸沦为摄影师的萧南烛就这样一脸命苦地陪着花朝在御花园每个品种的花面前都拍起了照片,而眼看着镜头里那个傻乎乎比着剪刀手和爱心手的神君,顿觉老脸都被他丢尽了萧南烛真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唉,历师,看来你还是不懂这花的美好呀,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唉,不过我真是好些年没能看见这么多娇艳的花了,真是不错不错……” 神情感慨地这般叹着气,因为是个惜花爱花的神明,所以花朝节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喜欢花就去乱折那些柔弱的花枝,不过如今这科学技术发达了他能用手机留住这些花盛开的样子了,他自然也是心头喜悦,而听他这么说,叼着烟靠在一边栏杆上,一副普通游客打扮的萧南烛也是无奈地一笑,接着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一般忽然冲花朝节开口道, “行,我不懂……不过话说起来啊,你自己是什么花神所以什么花都喜欢,那你知道除夕君他喜欢什么花吗?” 问这话时萧南烛的表情有些掩不住好奇,他是真的挺想从花朝节这边套点话的,毕竟他实在是不知道除夕那个阴沉别扭的个性会喜欢些什么东西,虽说送花这种事对两个男人有些女气,不过能探探花朝的口风也是好的,更何况他自己私心里是觉得他家除夕比世上的任何花都好看,什么牡丹兰花都比不上他分毫,而一听他这么说花朝节也是一愣,在有些疑惑地看了下表情显得有点奇怪的萧南烛一眼后,这位一直以来都还挺温和儒雅的历神带着几分随便地开口道, “除夕啊,那大概是喜欢猪笼草吧,他的喜好一向异于常人,喜欢仙人球都有可能……” 因为是几千年的好友了,所以讲话压根就不留情面,除夕同花朝虽然不大见面,却是实打实的关系好,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去诋毁性格可怕的除夕君的,而花朝这话一讲出来萧南烛便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花朝这句除夕一向喜好异于常人有点伤他的自尊,毕竟他也算是除夕看上的,难不成还和猪笼草仙人球之类的一样了吗…… 这般想着,脸色就有点不好了,花朝打从刚刚起就觉得历师有点怪怪的,此刻更是确信了这个想法,他是不知道这有了喜欢对象的男人就是爱想东想西的,而就在他们结束下午的行程,终于迎来夜晚后,这么大老远来一趟的萧南烛总算是要开始正正经经地开始忙工作了。 入夜了一向是抓邪祟的最好时间,因为邪祟本身就属阴,所以自然得挑避着光的时候来,可寻常人的气运压根不适合呆在这大半夜的b士博物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让萧南烛一个人过来。罗嘉那家伙倒是挺放心他的,给他留了个特殊通行证就自己乐呵呵下班了,而此时当萧南烛和花朝节再重新进来一趟时,他们俩明显感觉到这整个宫殿内的氛围都和白天不一样了。 早在建国前就有大师傅留下这入夜后红墙宫殿内都不得留活人的忠告,所以甭管这么多年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这b市博物馆都是准时准点的关门。因为博物馆前头有伟人的福泽镇着,后面就是著名的福地景山公园,所以这b市博物院如今也不像刚遭浩劫那会儿似的透着股衰败之气。 不过那些滞留在这里的邪祟倒是这么多年也没消散,虽然不至于闹出大乱子但一到入夜那肯定也要出来闹腾一番,如今萧南烛摸着黑进来自然是因为要抓那在延禧宫内的惹事的岁岁平安,此刻他要是想走到那里边去势必就要经过前头那被各种邪祟包围着的各大宫殿,而就在他想着这一路注定不大太平的时候,萧南烛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边滚落了一个拖着长辫子还圆溜溜淌着血的东西。 穿着囚服麻布衣服的无头邪祟跪在地上黑灯瞎火地找着自己的头颅,偏偏午门口也没给这些被帝王一声令下就砍了头的倒霉蛋一盏灯火,所以这一到了晚上他们就容易把这放没安稳的脑袋给丢了。这说起来也算是午门的特色地标了,但凡是各类宫廷电视剧里就爱扯一句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如今这真亲眼见着了,萧南烛神色如常倒是也没什么特别感想。 因为他们还要急着进去干正事所以也没空耽误时间,等穿过边上的景仁宫之后延禧宫也差不多就在眼前了,罗嘉说过馆内的监控录像显示八点后展馆就会出现奇怪的声响,如今已经接近八点了想来一会儿这岁岁平安便要来了,而望着面前的这树古有镇宅之说的佛树银杏,萧南烛转过头看了眼一身落红布衣的花朝节,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一句道, “你待会儿进去动作快点啊,尽量别碰到那些瓶子,这摔一个我们都赔不起,就看你的了……” “诶,晓得了。” 这般低声应了一句,花朝君如今已经恢复了一身年历神君的打扮,与这古朴的宫殿倒是很是相称,他身上因为一下午都牲畜于那前头的御花园之中,所以那股本来很浅淡的花香味都浓郁了不少。那身落红一般残破的衣裳因为他气色的好转变得鲜艳了不少,原本他一直掩在袖口的双手此刻正拢在了身前,萧南烛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不过等他们俩缓缓走进这不大不小的展厅后,萧南烛还是不自觉地被陈列在玻璃柜子里的一件件天青色的瓷器给吸引住了,而在将视线落在最打头的那只泛着豆青色光泽,瓶身有着零星鎏金色彩的瓷器上后,萧南烛便看到了一边的介绍卡上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 “汝窑天青釉玉壶春瓶……还挺好看的啊。” 这般若有所思地念出了这件青瓷的名字,萧南烛想到罗嘉同他介绍的有关这些青瓷的来历倒也觉得十分有意思。因为说起来这汝窑也算是咱们中国的传统工艺产物了,能延续到至今自然是有其独特魅力的,前头半年里听说国外的拍卖会上就成交了好几件价值千万的汝窑青瓷,那还都是后代的仿制,而非真正的宋朝龙泉汝窑。据说像这瓶身上的鎏金点缀其实是在烧制过程中发生破损后工匠用真金一点点填补上去的,这其中需要耗费的工艺是难以想象的,能成就其另一番天然美态也是难得,如今岁月流逝,这美好的瓷器倒是被完整的保存下来,而这般若有所思地看着,同萧南烛一起欣赏了一会儿这些形态优雅颜色清淡的花朝节忽然就抬起手用指尖隔着玻璃橱窗点了下那瓶口。 一阵浅色的光亮伴随着一朵极其清丽的兰花轻轻地落在了那天青釉壶春瓶中,比起之前死板沉闷的样子无形中多了几分生机勃勃,萧南烛见状一愣没搞明白花朝节想干嘛,而见状的花朝节似是满意般的点点头,接着一副风雅文人的口吻冲萧南烛笑着解释道, “岁岁平安是有了灵性的邪祟,他要是想捣乱我们未必能及时拦住,这是我的花友芝兰,插在这青瓷美人鬓角倒是正合适,姑且就让她护着这矜贵的美人让我们也有机会动手……历师,你看怎样?” 第46章 花朝 花朝节的主意听上去还算不错,萧南烛略一沉吟便也同意了,毕竟有那些花灵守着矜贵的瓷器总比他们要照顾的周全,再加上这延禧宫内部也是复杂的很,谁也不知道岁岁平安会从哪里忽然冒出来,所以他们总也得做个两全准备。 得了萧南烛的首肯,花朝节点点头便挥展衣袖将自己一下午在御花园内新结识的花友们都各自散落到了这些珍贵的青瓷之中,而在一阵银白色的光芒过后,这展厅内的每一只瓷器瓶口都落下了一只开得正是娇艳的花。 微微绽开的花蕊衬着光滑细腻的瓷器,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了不少,因为展厅是建在延禧宫内部的,所以萧南烛自己找了个隐蔽的龙柱便开始靠着点烟,花朝自寻了个高处的栏杆拍拍灰坐下便开始盯着四面的窗口,而等外头珍妃井里头的珍妃娘娘哭到第八声的时候,本还在打着呵欠抖着烟灰的萧南烛忽然便感觉到有股不大对劲的风吹开了延禧宫的门。 宫殿内一盏灯都没点,只有展柜里头的点星灯火映衬着那鬼鬼祟祟的影子,似是对延禧宫内部早熟门熟路了,所以这邪祟晃晃悠悠地也没迟疑便顺利地摸着地给爬了进来,见状的萧南烛仰头冲花朝节招了招手,宫梁上头的花朝节也顺势回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看见了,而待那个他们守了一晚上的邪祟总算是爬进来又顺着一个展柜准备钻进去摸那里头的青瓷时,落在那只青瓷瓶口的一朵蔷薇花忽然就乍现出一抹刺目的光亮,接着那竖起的尖锐花刺一下子就扎得那邪祟嗷的一声就大喊了起来。 “哎哟哎哟!!这什么玩意儿!!!” 扯着嗓子便大喊大叫了起来,岁岁平安挨了花朝节的暗算,疼的一下子便喊了起来,他这一喊宫殿内装的现代化自动感应灯便亮了起来,而这已经有了人形的邪祟瞬间便暴露了日光灯下。 视线所及,这是个半个身子都还掩在红雾里的半大孩子,模样还挺清秀,就是看着就透着股邪门,不过看他口齿清晰,口吐人言的样子想来也是积攒了不少活人气,内在已经初步具备了高阶邪祟的基本意识了,毕竟这b市博物馆天天都聚集这大量的游客人潮,各种负面正面情绪一多,所以里面的邪祟比起一般外面的邪祟来说自然是厉害了不少,再加上龙气养人养物,天生的福地总是能滋生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如今这岁岁平安既然露了脸,萧南烛把烟头一捏赶紧就跑出来准备把这玩意儿给抓住让他给人家博物馆赔钱,而一看见这横空出世的大活人,本还泪眼巴吹着自己被扎疼的手的岁岁平安也是吓了一大跳,惨白着脸抱着头就要朝着延禧宫外跑出去。 “别抓我!别抓我!!!啊啊!!!” 怪叫一声地就没了影子,岁岁平安跑得飞快,花朝节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却不出意外扑了个空,见这情形狡诈的岁岁平安顺势就钻进了自己身后的那个已经被他打开的展柜,而见萧南烛和花朝节从两边堵了过来,这邪祟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把怀里的那只壶春瓶举高,接着咧着一张布满尖牙的嘴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你们不许过来啊!!再过来我就要砸了它!!我可不怕你们啊!!!” 拧巴着小嗓门听上去阴森森的,岁岁平安此刻倒是看上去有点像真正的邪祟了,眼神都有些凶狠狰狞,花朝一看见那青瓷被他举在手里就是心里一哆嗦,瞬间便想到了萧南烛之前提到的这些瓷器价值连城的事,而见状的萧南烛倒是淡定,见这小邪物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直接把脸色不好的花朝节一拦,把宫殿两边的青铜宫灯一点,又甩了甩自己的手里的火柴,这才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小子,我数到五啊,你快把那瓶子放下,不然我待会儿要你好看,听见了没有啊……” 这般说着萧南烛就把手里的枪威胁般的抬了抬,岁岁平安鼓着眼睛瞪着他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一个人类能把自己怎么样,不过在看到萧南烛身后明显并非人类的花朝节后,这已经具备了人类思考意识的小邪祟倒是恍惚间想起了某个半失传的东西,可他一是没什么太过丰富的生存经验,二是也不大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遇到那传说中的黄历师,而显然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暴力狂萧南烛先生并没有打算给岁岁平安太多考虑的时间,见他梗着脖子一副和自己斗争到底的模样,直接将乌黑的枪眼就对上了这小邪物的眉心,不耐烦地开口道, “一,二,四……” “你……你不是说数到五的吗!!!” 一听到萧南烛直接从二跳到四了,智商到底不太够的岁岁平安就忍不住喊了起来,见状的萧南烛无赖的一笑,脸上的表情摆明了就是要坑他,而瞬间气得眼睛血红一片的邪祟也有些心里不舒坦了,直接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就把那青瓷给扔了出去。 青瓷带着一阵风起来眼看就要落到地上,花朝身形一闪一个下腰便用手掌把这易碎的瓷器给接住了,趁着花朝节去接青瓷,岁岁平安便想趁机逃跑,而萧南烛压根没给他逃跑的时间,直接用枪托往这邪物的脑袋上一砸,眼见这被他砸的头晕眼花的邪祟仰面倒下,接着便动作利索地把他给锁在了原本放置瓷器的展柜里。 “你……你这个……该死的人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晕乎乎大喊大叫着,拍着玻璃柜子的邪祟通红着眼睛看着怪可怜的,可是他之前连着一个月都在人家这博物馆作妖的事也是事实,所以自然也得为自己捣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萧南烛则叼着烟没啥同情心地看着他在里面来回撞着想要逃出来,见这小邪祟一副六神无主想要逃出来的样子,这才俯下身凑近些柜子皱着眉开口道, “还皮不皮了啊……老实点,坐好!” 萧南烛这么阴沉着脸一凶他,岁岁平安便不敢动了,他现在是确信自己撞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毕竟正要是寻常人类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抓住,这般想着,这小邪物便红着眼睛摸了摸自己撞疼了的脑袋,而在扁着嘴委委屈屈地坐下了后,他看了眼萧南烛接着轻声问道, “你……你是黄历师,对吗?” “……” 闻言也没立刻回答,萧南烛倒是没想到这东西能跑能说话居然还知道他是谁,毕竟在这之前他所见过的最具有灵性的邪祟也不过是血光之灾那种级别的,可那血光之灾虽然也能说话,顶多重复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词汇,也不具备什么理性的思考能力,偏偏这岁岁平安倒是极通人性,不但有着与人几乎没什么出入的容貌,而且还会思考说话有与人没什么出入的思维,而见萧南烛一声不吭看上去十分吓人的样子,这小邪祟也是有些害怕的闭上眼,接着捂着自己的脑袋尖着嗓子道, “我知道你是历师,你身后的就是你的历神,你们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从来没害过人啊!我会来弄碎这些瓶子,是因为我是岁岁平安啊,谁让我生来就想天天碰碎点东西,不碰就可难受了,你们就看在我年纪小放过我一回吧……不然,不然我给你们道歉好嘛……” 一听这话花朝节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是不相信这些邪祟会有这么好说话,只觉得这孩童模样的邪祟比寻常没头没脑的那些龌龊东西还来得狡诈一些,更显得有几分可恶,而萧南烛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有些好笑地盯着这还会和自己讨价还价的邪祟,接着忽然就来了一句。 “道歉?你准备怎么道歉啊?你这都摔了人家上亿的东西了,还想着就这么算了?现在你都落我手里了,那我就这么说吧,要么赔钱要么赔命,你看看你自己有什么就……” 萧南烛的话没说完岁岁平安便吓傻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邪念没控制好闹出来的乌龙会惹出这么大麻烦,所以当下便哆嗦了起来,他是知道历师这种存在的,对于这种能够将邪祟斩杀于无形的可怕人类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敢招惹,可是现在既然撞枪口上了,他总得想个解决的方法,而在六神无主地咬着下嘴唇看着萧南烛准备打开柜子抓自己后,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的岁岁平安忽然啪的趴到那玻璃柜子边上,接着敲着玻璃一脸激动地大喊大叫道, “我有钱!!我赔钱!!神武门底下的地宫里有好多好多金银珠宝!!我统统给你们!!你们就放过我好不好!!我赔我赔!!!” 第47章 花朝 这边萧南烛还在外头没回来,除夕倒是难得的空闲了下来,虽然从前他也是这样沉睡多过清醒地蜷缩在年历中终日不得苏醒,但是有了同寻常人一样的牵挂对象之后,他倒是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起来。 说起来萧南烛会坦然接受他的这件事,作为神君的除夕到现在都没太敢相信,毕竟历师看着脾气还凑合,骨子里却是很难打动的人,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对于是非判断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因为本身阅历的原因也不大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除夕本以为自己可能会一厢情愿很久,然而当萧南烛拥住他告诉他要不要试试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不过之后萧南烛就用行动证明了他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实打实的愿意和除夕在一起,而这般想着,此时正疲倦地依靠在年历纸边缘的除夕忽然就剧烈的咳嗽了一声。 一天分一个昼夜,前些天萧南烛还在家的时候他便天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往外跑,这种行为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在实打实地消耗生命,可是只要是萧南烛对他的要求,他似乎就是很难拒绝,从本身的年龄上来说,除夕已经是年长者了,只是因为神明们的容颜并不容易枯萎,所以他才看上去才始终是一副青年般的艳丽面孔,然而外在的皮囊是最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东西,这才几天的功夫,除夕便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些不太妙的变化,这种变化短时间内并不会太明显,可是一旦除夕还想瞒住别人,这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他的身体会一日不如一天,本就被邪祟掏空的内在会愈发的衰败,那些已经在他发间抽生的白发终有一天会变成全白,而最可怕的是,在那天来到之前,所谓的除夕君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一个被邪祟控制的怪物。 他自然是明白自己还有作为历神的职责的,毕竟从他诞生之初到现在已有四五千年的时间,他作为从炎黄时代就出生的最为年长的历神,掌管着的是一年的开始和终结。古时人们并不信仰历神,还是因为部落文明开始兴盛,时不时便有邪祟妖魔猛兽之类的进犯,那时才催生了所谓历师和历神。 因为并非是一下子形成,而是伴随着时间和文明的演变才逐渐兴起的,所以每位历神出现的时间和原因都不大一样,然而他们共同的指责就是保护自己所在的一天,而作为除夕夜的历神,除夕的责任打从他存在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 “连通四方福泽,保佑万千苍生,你既是终也是起,其余历神皆由你而存在,所以你决不能亡,除夕,你决不能亡……” …… 神武门外的砖石台阶共有上万块,相传这每块砖石底下便是一位工匠的名字,但凡是这块砖石出了任何问题,便要抓那工匠一家来填这石坑。这个听上去颇具有古代封建统治色彩的故事是每个导游经过这里时都会同这些游客们说的故事,而对于此刻正踩在这些砖石上若有所思的萧南烛来说,他思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了。 “这底下真有地宫,没道理建国之后多少专家来这儿考察过都没发现啊,再说还什么金银珠宝,啧啧……” 这般不大相信地开口,对于这趟来抓岁岁平安还能牵扯出这种事来,萧南烛自己也是真没想到,花朝节在边上闻言点点头,似乎也是不大相信这狡诈的小邪祟说的话,而一看到他们俩这不信任自己的态度,岁岁平安立马就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真的有啊!我亲眼看见的!那些绿眼睛蓝眼睛的杂毛跑进来抢东西之前,长辫子的那些人就把好多好多东西给藏起来了!!他们动了手脚,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只有我们能看见!以前这里是条黑龙守着的,但黑龙后来饿死了,所以就都归我了!你们跟我下去,我把摔破东西的钱都给赔给你们好不好啊……” 眨巴着眼睛这般说着,岁岁平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搞得萧南烛有点无奈,而在用手用力地拍了下这小子的脑袋后,萧南烛皱着眉头叼着烟教训道, “你他妈是土匪啊?怎么就都是你的了啊?那些东西怎么说也是人黑龙的,他是你爹啊他死了遗产都归你?告诉你,你摔掉的那些瓷器贵着呢,底下的那些东西不管怎样都归人家博物院的人!快,把这下去的路告诉我们,我下去看看究竟值多少钱再决定放不过放过你……” “呜……” 一听这话就委屈地扁扁嘴,岁岁平安挺想来一句你才是土匪呢可是最后也还是没敢开口说话,待他哆嗦着领着萧南烛和花朝一起在那儿砖石上挨个踩过去之后,地上隐约有条形似金龙的痕迹慢慢显现了出来,而伴着一阵萧南烛肉眼都可以清晰看见的充盈福泽顺势泄出,那条之前完全无法看出端倪的地宫通道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了神武门前的走道上。 “历师,这……” 一脸惊愕地这般开口,花朝节显然也没有想到那看着都不大靠谱的小邪祟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而顺着那走道一路看下去,确认里头并没有活气的萧南烛也在若有所思地摁灭烟头之后看了花朝节一眼,接着便跟着那蹦蹦跳跳的岁岁平安就往下面的台阶迈了一步。 “下去看看吧,反正里头也没活人了。” 说话间一落脚,萧南烛便注意到脚下的这块地透着股不一样的感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赫然是块金砖,而这么一路往下的每块砖还都是这种规格,就和不要钱似的铺的一路都是,也许是真如岁岁平安所说这里是那个衰朽腐败的皇室留给自己的一点财富,所以待萧南烛和花朝往下走时,愈发能感觉到其中不断往外涌出的那阵福泽之气,毕竟这末代王朝的底子总归是有的,虽说被搬空了九成,但这剩下的一成也是够吓唬人的,可是这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看见所谓金山银山时,萧南烛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弄得怔住了,而在看着那数不尽的珠宝翡翠珐琅彩黄金随意地被丢弃在地上时,萧南烛抬头看了眼被金光映衬的发亮的地宫,一时间心里倒是真有些说不出话。 “黑龙的尸体在金子底下,你们都看见了啊,我可没说谎,这里都好多好多宝贝呢,都是那些洋鬼子找不着的……” 摇晃着脑袋这般说着,岁岁平安像是觉得好玩一般将一串檀香手珠挂在手上随便晃荡了几下,萧南烛撇了一眼莫名觉得眼熟,转念一想这可不就是白天在那儿博物馆上头的历代帝王画像里雍正皇帝拿在手里的那串嘛。不过这成堆的财富扎堆在眼前,除了最开始有点意动,之后萧南烛这心态也倒还好,毕竟到底是末代王朝的钱财,就算看着光鲜亮丽惹人心动,也透着股不祥之气和悲哀,所以在四处打量了一圈后萧南烛想的最多的还是明天早上该怎么把这吓死人的好消息告诉给那位幸运的罗嘉先生,而就在他这般想着,对那黑龙的尸体明显更好奇一些的萧南烛走到那金子堆的边上,接着转过头冲花朝招了招手道, “花朝,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黑龙给挖出来看看,反正留在这儿也不大好,等那些专家来了估计还以为是什么巨型四脚蛇之类的东西……” “诶,好。” 花朝一听这话便立马过来给萧南烛帮忙了,因为那黑龙死的年份有点长了,所以这埋的程度还有点深,岁岁平安这臭小子自然是不会来帮忙的,所以萧南烛只能同花朝累的半死才刨开了他已经烂的只剩骨头的上半身,而看那头部骨骼的颜色和龙角的长度想来应该是条岁数挺大的黑龙了。 萧南烛之前也有听说过类似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有饲养供奉真龙的习惯,如今真见着了也算是确信了这一个观点,毕竟这真龙既然接受了皇族的供奉,就等同于与国运联系在了一起,联系岁岁平安所说的黑龙最终在某一天饿死,想来也是那末代皇帝最终宣布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结束的一天,这般想着,萧南烛倒是神色有些晦涩不明,不过就在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想要查看这黑龙的尸骨时,他却发现这蜿蜒的龙骨下似是藏着什么东西,而待他用手指拨开那些散乱腐败的皮肤组织和龙鳞之后,他看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桃木盒子正位于那龙的腹腔之下若隐若现。 “哟,这是什么玩意儿……” 嘴里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萧南烛这般说着把这盒子取过来拂过表面的灰便看了一眼,他心里想的是这可能是这黑龙真正看护着的某件重要文物,所以才会这么用心的藏在了身体之下连死都不愿舍弃,可是等他打开那桃木盒子的顶盖看到里头的东西之后,他还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因为这盒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珍宝文物,而是一本看上去很薄的旧书和一个像是画轴一般的卷筒。 寻常之中总会有转折,正如这看似合情合理之中便会显出几分古怪,萧南烛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地宫之下又打开了这个盒子,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就已经被悄悄改写,偏偏这好奇心谁都有,萧南烛也难以避免,所以在看到那盒子的一瞬间,他还是没忍住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展开了那卷画轴。 泛黄的画纸被缓缓摊开,系在上面的绳结落在了萧南烛的掌心透着股凉意,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这张画,心里一时间有些情绪莫名,而从它微微显露一角开始,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的萧南烛便再难移开自己的眼睛了。 视线所及,正月灯火通明。 邪祟扰民,生灵涂炭,万魔复苏,大地再无一线生机。 形容扭曲痛苦的寻常百姓哭喊着在被烧毁的房屋中哀求上苍,黑云之上的邪祟面目狰狞各个手沾血腥。 偏偏于这绝境之中倒也一抹艳红色的身影分外显眼,明明身染污秽却有十足霸道狠绝。那满头乌发衬着工笔画描绘的栩栩如生的艳丽容颜,一双如妖娆花瓣一般绽开的眼尾也让人过目难忘,他孤身站立于无数生灵的尸体间,以身躯挡于危难之前不惧不退,在他的手上是邪祟的皮肉血污乃至头骨,脸上也早已被杀欲掩盖早没有一丝清明,而就在这幅带着浓重神话传说意味的画卷的角落,表情僵硬的萧南烛只看到一行小字这般写道—— “除夕……灭魔图?” 第48章 春分 托岁岁平安的福,埋藏于地宫内的那些至今未被开掘的文物财产最终得以被发现,因为内部环境至今良好且没有任何有害气体生成,所以后续的调查和清点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困难,博物院方面的专家在收到消息后迅速封馆并进入了其中,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罗嘉也是欣喜若狂,而在天亮前,辛苦了一宿的萧南烛才将那副只剩下残骸和皮肤组织的龙骨连带着黑龙身底下的那个桃木盒子一并拿了出来。 说起来这些东西也算是文物,照理来说萧南烛是不该拿出来的,但那黑龙的尸首留着被政府方面发现显然并不是好事,所以为了后续不惹上麻烦,他只能自己费了不少功夫才把那金子堆里的巨大骸骨给收拾干净了。不过龙本就是不弱于神明的存在,就算是如今身死,他身上的龙角龙皮乃至骨骼都是无价之宝,因为是华夏民族本身信仰的图腾,所以龙在传统文化中其实代表了很多代表着福泽和吉祥的深层次意义,此刻的萧南烛倒是没想太多,他只是让花朝在下班前将这龙骨全数带回年历中,之后再另做打算,而至于那意外被他发现的桃木盒子,萧南烛其实也不大确定这究竟是什么朝代的东西。 看这盒子的腐烂程度,似乎离现在的时间也不算近,里面的那本旧书一副濒临风化的样子所以萧南烛也没敢用手乱碰,不过既然那桃木盒子能被黑龙看护着,本身肯定是十分珍贵的,只不过那副画一无任何署名二无具体年代,所以完全无法推测具体年份。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画中的灭魔神明肯定是大前天还和他一个被窝睡觉的除夕,而对于亲眼目睹这副除夕灭魔图出现在这珍藏着无数珍宝的前朝地宫中时,出于一点私心萧南烛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它拿了出来。 古时画师作画无非是花草虫鱼鸟兽,人物肖像则大多是仕女图,帝王肖像和各类神话传说。像b市博物院珍藏的最多的就是历代帝王妃子的想象,这些画作皆是由宫廷画师所绘,所以即便在战乱年代有所损坏,大多数至今还是完好地保存在各大博物馆中以供后人研究的,如今这幅描绘正月除夕灭魔的画作出现在地宫中,这从某方面便显得有些几分奇怪。 毕竟除非是珍贵到完全不想让人偷走的宝物,否则这些前朝的宫人们完全没必要将这画连带着这盒子让黑龙亲自看护着才放心,再加上在看到那副画的一瞬间,萧南烛就已经认出了那画像边上的那几个压根不属于传统文字体系的小字,而在他将这幅画拿给花朝看时,一脸疑惑的花朝直接摇摇头回答道, “这几个字我可不认识……历师,你认识?这画上画的不就是除夕吗?怎么这幅样子啊……咦,这不会是他哪个朝代的狂热粉丝给他画的吗,还画的挺好看呀……” 花朝嘀嘀咕咕的话让萧南烛无言以对,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些字的,所以当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有个莫名其妙已经死了的古人偷画了除夕的画像还藏在这破地窖里的事还是让萧南烛有些觉得不大高兴,而对于此,萧南烛最终还是没忍住在离开前找了那长期在b市博物院工作的罗嘉亲自咨询了一番。 因为这次地宫被意外发现的事,罗嘉对萧南烛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早十几年他爷爷那辈的研究人员就满中国的找前朝的最后一个地宫究竟在那儿,如今被萧南烛找出来居然就在这儿天天人来人往的博物院底下,众人觉得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觉得心头一阵感慨。 战争年代那些被抢走的文物至今都找不回来,许多从事研究方面的专家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恼恨,却始终无可奈何,过去的屈辱历史无法改变,然而有关追讨珍贵文物的工作也一直在进行着,如今既然能得了这意外之喜,那对于今后许多关于历史文化方面的研究肯定是有极大的帮助的,而对于这件事,萧南烛倒是对罗嘉的千恩万谢不置可否,只叼着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笑道, “也别特意开个表彰大会表扬我了,老教授们的表扬我可受不起,人家在自家水井里发现个皇陵,国家才奖励五十块钱,你们能给我把这该拿的酬劳结算了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老罗啊,你干这行肯定懂字画方面的事吧,我问你啊,这听说过一副叫除夕灭魔图的画吗?这是历史上哪个画家画的?” 这般没忍住问了一句,萧南烛的口气听上去挺随意的,罗嘉一时间也没当回事,他自然不知道萧南烛会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加上他本身就是研究这方面东西的,所以当下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后,这此刻也站在萧南烛面前抽着烟的男人神情茫然地摇摇头道, “这画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听上去像是神话传说之类的?咱们国家这神话体系分很多啊,除了佛道两教,那些零星分散的更早一些的都没什么详细记载啊……除夕?这是算日期还是人名啊……不过我有个朋友是研究字画这方面的,要不我给你留意一下,到时候问到了再告诉你……” 罗嘉的回答让萧南烛拧起了眉头,他现在是真确定自己拿了什么来路不对的东西了,所以当下也没有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不过既然作为那被画下来的对象,指不定除夕本人能给他答案,而为了让罗嘉能有个大概的认识,想了想萧南烛还是给他涂了下那画卷的大概样子和那几个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认识的陌生字体。 可是萧南烛这画技早在上次追查那血光之灾的事时就有所体现,所以尽管他很是认真地比划了半天,罗嘉在拿到那张鬼画符一般的涂鸦后也是哭笑不得,而对此难得丢人现眼了一回的萧南烛只能尴尬地挥挥手表达道, “就随便找找吧,有消息了请你吃饭,这几个字我也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但要是能查到是哪朝哪代的就行了……” 这般说着,把岁岁平安这事顺利了结的萧南烛便告别罗嘉回去了,当天张弛恰好在b市谈生意,回去的时候正好又载了萧南烛一程。 这孙子这两个月靠着萧南烛制定的一系列出门谈判的完美日程表是愈发过的顺风顺水,烂桃花少了,进门财多了,不惹事不作死不违法乱纪总之过的别提多好运了,所以对于萧南烛这个大恩人,得了好处的张弛自然是愿意当个好哥们儿处着,甭管什么要求什么都好商量。 对于张弛的这种心理萧南烛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不过虽然是利益维系的交情,他倒是真挺喜欢张弛这爽快的个性的,男人之间的交情总是在吃喝玩乐这方面体现的多些,但既然真成了朋友,很多事也便没那么计较了。此刻萧南烛和张弛正坐他那私人飞机上打着牌,一模样标致的大长腿空姐正给张弛倒着红酒,一颦一笑都透着股端庄知性范儿,对此只喜好男人的萧南烛先生自然是目不斜视只盯着手里的扑克看,而见此情形张弛这家伙立马勾嘴一笑,接着凑近些萧南烛低声开口道, “历师,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帅哥吧,刚前头的那个副机长就长的不错,要不待会儿介绍给你……” 张弛的话没说完萧南烛就撇了他一眼,顺手甩了个同花顺出去,他这手里的扑克也基本没了,因为萧南烛这牌运永远好的吓人,所以无论这扑克打什么局往往都是张弛最后乖乖认输,偏偏这无聊的傻大款就爱挑战高难度,而眼看着输的哑口无言的张弛嘟囔了句这牌没法打了萧南烛也忍不住笑了,把背往沙发上一靠这才慢吞吞开口道, “谢谢你了啊张老板,不过最近身边有人了,得好好做人,不然下次你看见我,我指不定命都没了……” 这话说的自然是有些夸张了,不过看萧南烛这神情张弛也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客气而是真有对象了,对于这事张弛自然是一楞,毕竟以他和萧南烛这人的接触他总觉得这是个比他还会玩还敢玩的人,这般想着,张弛便忍不住有些好奇了,心里想着该是什么样的高岭之花把萧南烛给勾搭到手了,而对此萧南烛倒是挺坦荡的直接开口道, “就上次你那个倒霉工地出事时你看见的那个,一身红,看上去凶巴巴的那个……” “哎哟我去,历师好艳福好艳福……” 一听萧南烛这么形容立马就想起来了,张弛到现在都对除夕印象深刻,一听他这么说自然就对上号了,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他其实没敢仔细看那红衣男人,但是仅凭几眼他也记住了那是个长相好看的不像话的大美人,当时他就觉得这男人和萧南烛关系不大对,如今看起来萧南烛肯定是已经得手了,而对此张弛立马嘿嘿一笑,接着开口道, “难怪找你出去都不理我了呢,行,为这么个人好好做人也挺值啊,不过改天再约你出来你还是得来啊,我那些哥们儿可都想认识你呢,咱们不乱来光谈事嘛你那对象总能理解是吧……” 张弛这话萧南烛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之后这一路他们俩又打了几副牌打发时间,没一会儿y也就到了,因为这飞机是要在张弛自己家这边的空场地落下的,所以等萧南烛拎着手提箱和大衣外套和张弛一同下来时,那个一小时前张弛刚提到的副机长就追到了萧南烛面前,并在随后忽然走到了萧南烛的身边,把一张名片飞快地塞到了萧南烛口袋里。 这种举动摆明了就是看上萧南烛了,对此面无表情的萧南烛倒是没说话,只看着这清秀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跑了,而见状的张弛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解释道, “你前面坐我这架飞机去b市的时候他就看上你了,特意来问我就是想认识你,先说好这可不怪我啊,我又不知道你有人了……” 对于张弛的解释萧南烛也没说什么,毕竟这种来自男性的主动追求他以前也见的多了,光在部队里就应付的头疼,他以前是实在没遇上合适的所以也没找个稳定对象,如今既然答应和除夕在一块了,自然也要收收心,这般想着他把那烫金名片丢给张弛就挥挥手拦了辆出租车兀自回家去了,而等到了他那位于城区老小区的旧式公寓的时候,天色正好都暗了下来。 “哎哟,萧先生啊,你出差回来了啊……” 走进小区里的时候住在他家对门的那位刘阿姨正好撞见他了,萧南烛平时神出鬼没,足不出户的这位阿姨居然也十分难得认识他,这还得多亏了上次初一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特意让萧南烛去对门借过洗洁精,于是此刻在下意识地笑笑打了个招呼,刚从外头回来所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萧南烛同这热情的阿姨一边说话一边进了楼道,而一路上这位阿姨都在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萧先生啊,你这几天出门有没有忘记关灯啊,我老看到你们家门缝里有灯亮着啊,你家里不是没别人了嘛,会不会是小偷什么的进去啊……” “哦,我对象在家,没事,不是小偷。” 这般温和地笑了笑,萧南烛以为是除夕在家所以便随口回了一句,这热心的刘阿姨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表情都透着股不敢置信,也许是觉得自己实在消息不够灵通连住在对门的单身男人有了对象她都不知道,这位表情瞬间有些复杂的阿姨拽着萧南烛的手就上了楼,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感慨道, “我就说嘛,难怪啦,我儿媳妇还说你一个人住,你看都有对象了……小两口一起住这儿还习惯的吧?我记得你是过年前刚回老家的对吧?以后让你对象来我家坐坐嘛,都是邻居啦怎么老不出门啊……” 刘阿姨絮絮叨叨的话让萧南烛有些无奈,不过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也乐意陪着这老太太多说两句话,等到了各自家门口之后刘阿姨意犹未尽地就准备往自己家走了,而见状的萧南烛把手上的箱子一放也准备开门,可他这找了一圈钥匙都没找到,偏偏身后的刘阿姨见他找不到钥匙便又热情的凑过来要帮忙,而对此十分头大的萧南烛只能摇摇手接着开口道, “诶,不用了,我让我对象来开门吧,您先回去吧……除夕?除夕啊?” 轻叩了几下门,算算时间除夕这会儿也应该在家,萧南烛连敲了几下脚步声渐响他也松了口气,可他家那扇老旧的门顺势打开,出来的却不是除夕,而是个大概十一二岁左右,着身嫩绿色衣裳的漂亮丫头。 一见这模样陌生的小女孩,萧南烛便是一愣,他眉头一皱,仔细一想这才想起今天恰好就是春分,因为在众多节气里面,这位历神一直是以性格活泼出名的,所以萧南烛也听其他历神们抱怨过这淘气的小丫头给大伙惹的众多麻烦。 此刻见门口的萧南烛和刘阿姨并排站着,这位历神当即就提溜了下眼珠,脑子里也顺势冒出来个坏主意,而在将自己身后正好听见动静也走出来的红衣男人一把拽出来后,春分也没去管萧南烛和除夕对视了一眼瞬间变了的脸色,绽开甜甜的酒窝接着便奶声奶气地大声嚷嚷道, “爸爸,你怎么才回家啊~我和妈妈在家都想死你了呀\(^o^)/” 萧南烛:“………………” 刘阿姨:“………………” 除夕:“………………” 第49章 春分 春分君,即二十四节气之一,因为与秋分君一起作为阴阳交接所在,所以对于春秋的交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农耕文明时代,稻,黍,稷,麦,菽这五种谷类一直是人民种植的主要农作物,当时的人们称其为五谷,并赋予多种吉祥祝福的含义。 古人将江山称之为社稷就有这个意思在,对于以农业为主要发展方式的华夏文明来说也显得格外的重要,因为春分她一直以来掌管的就是有关惊蛰之后的一系列气候调节,所以三月给几两雨水,分作几个礼拜下;四月出几次太阳,每次时长有多少都归这小丫头管。 可偏偏从大概十年前也就是公元2017年开始,太阳历法计算方式的改变便促使了季节整体的紊乱。 先是阴阳历被迫就此合并在一起,紧接着又是春秋这两季物候的愈发衰弱,因为季节的划分本身是影响着很多关于阴阳调和,四时变化的东西的,所以一旦有一天春天和秋天彻底消失,那么带来的后果必然是很严重,面对这种棘手情况,几位协调春季物候的历神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着方法让春天能够来的更明显一点。 可努力是一方面的,到如今,除了有明显的冬夏的冷热感,春秋两季其实已经失去了明显的划分界限,明明古时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变化都是很明显的,根据各项气候变化和节气划分便可以明显判断出什么时候春天该来了,可是这样的情况现在是肯定不得见了。 而作为明显能感受到这其中恶劣琴况的春分来说,她自然是满心不快无处发泄,只能时不时找点别人的麻烦权当排解自己的情绪了。 她的这种青春期小姑娘特有的想法此刻的萧南烛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那一声响亮的爸爸喊出来,他身旁这位刘阿姨身上的气运都明显紊乱了。 也许是实在没想到住在自己对门的单身男人不仅当了爹还有个男人做老婆,所以这中年大妈当下就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惊恐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奇怪的一家三口接着便跑回家重重地关上了自家的防盗门。 巨大的上锁声让除夕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本就气色不好的脸上也是阴森一片,他上挑的眼尾总有种要随时发怒的威严感,春分一看这情形就吓得立刻松开了自己抓着除夕衣摆的手。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随口胡说的话了,可是以前她这么恶作剧时也没人怪她,所以她也就觉得没什么,可是她忘了在自己面前的是随时随地可以杀了的除夕君,而这般想着,这一身嫩绿的小历神捏着自己的衣角就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不敢再抬头了。 “春分,谁教你说刚刚那些话的?你的教养去哪儿了?” 一副极不耐烦的冰冷语气,除夕一板起脸就看着十分吓人,无论是上古凶兽还是同阶历神都得跪下求饶,反观萧南烛倒是显得淡定多了了,因为在最开始怔了一下之后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也许是看除夕发火实在有点有趣,所以对于对门那位阿姨对自己的误解他倒是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萧南烛这人一向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对于这种事自然也是无所谓的,所以在低下头捏了下春分白嫩嫩的小脸后,他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接着便开口打圆场道, “你别吓唬她啦,没多大点事,进去吧,还真站门口教训孩子啊……” “历师……呜呜……” 听萧南烛这般说着,春分带着几分害怕和委屈躲到了他的身后,见状的除夕拧着眉头不说话,只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盯着春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对这些年幼的历神始终有一份作为长辈的责任在,所以除夕不管是遇到大年那样的小孩的还是清明那样的成年人都是一副上一辈人的严苛样子。这是他无论性格怎样变化都怀着的本能,对于他人的保护和善意让他即使被邪祟污染也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意识,这自然是十分可贵。 对于他的这种顽固又执着的性格脾气萧南烛自然是无比受用,心里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红衣历神此刻眉间染上的灼眼怒火实在是美味的过分,所以其实说起来没离家几天的萧南烛当下就没忍住,而在将胸中忽然升起的一阵绮念强行压下,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的萧南烛径直转过身就冲春分压低着声音开口道, “春分,你去敲敲对面那个奶奶家的门,就说你家里在打架了害怕不敢回去……我要和除夕君在家里单独说会儿话,待会儿也顺便给你求求情好不好?” 萧南烛的这话让春分有些傻眼,毕竟这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会发展成这样子她是真没想到,但既然历师说愿意帮她和除夕君求情,那她也就什么也不管了,所以当下这到底年纪还小的历神点点头就跑去摁那对门那刘阿姨家的门去了。 她是不知道她家历师这满脑子究竟惦记的是什么东西,而见此情形瞬间勾起嘴角的萧南烛在转过身看了眼一脸疑惑的除夕后,忽然就伸出手把他往屋里一推,接着迅速关门落锁又把这怀里的人给摁门板上亲吻了起来。 凭良心说萧南烛的这个吻还是挺克制的,唇齿纠缠,温情脉脉,与其说是他用来发泄个人欲望的,倒不如说是在安抚除夕本身不大好的情绪。而或许是因为对这只美丽脆弱的野兽一直以来就有着诸多的宽容,所以即便是本身更擅长用于暴力解决一切问题,萧南烛总会在除夕的身上多几分耐心。 这种没由来的情绪自然是因为如今他们在一起,所以萧南烛下意识做出的退让,再加上他这人打小缺爱,所以能有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人出现,这自然是最容易打动他的事情,所以即便是身边难免充满着诸多的诱惑,萧南烛倒是心无旁骛就一心惦记着面前这人,而这般想着,他用手撑着门板冲仰靠在上面衣裳半褪神情暧昧的历神笑了笑,接着眯着眼睛揉了下自己破损的嘴角慢吞吞的开口道, “气消了吗?” “……” 一听这话就愣了下,除夕是没想到萧南烛会这么说,所以当下便有些尴尬,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说刚刚的一番发泄的确让他心里一直郁结不好的负面情绪变少了些,所以当下看出他表情变化的萧南烛见此忍不住勾起嘴角,转而一副调侃意味的开口道, “挺热情嘛,嗯,看得出来很想我……不过待会儿还有点正事和你说,有什么事晚上继续,现在先得把咱们闺女从刘阿姨家接回来……” 萧南烛这不正经的话让除夕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觉得历师自打接受他之后就愈发地爱和他开玩笑,偏偏他又对此无可奈何,明明在旁人眼里的他除夕君和修罗夜叉也差不了多少了,在萧南烛面前就好像忽然被拔去了一身的戾气和爪牙,一点使不出坏脾气,而这般想着,只能厚着脸皮又同萧南烛一起把春分给领回家的除夕是真不想去在意那一脸尴尬地邻居阿姨是怎么看着他们两的了。 “历师历师!你真好!你真的让除夕君消气了啊!我好喜欢你啊!你真厉害啊!你真厉害!” 一派天真的春分此刻正同萧南烛说着话,因为刚回到家,所以萧南烛自然也得把自己的东西好好收拾收拾,再坐下来把之前地宫里发生的事和除夕说一下,可是春分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就还挺喜欢他的,他一边在那儿收拾东西这小丫头就一直跟着他。见此情形,不知道为什么真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当爹感觉的萧南烛也是无奈,再把烟叼嘴里又无奈地由着春分趴在自己背上后,他拿着自己一路装着桃木盒子回来的那个箱子走出卧室,接着背着春分冲在厨房里正给他准备吃的的除夕招招手道, “诶,除夕,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说这话时,萧南烛顺手把箱子给放客厅茶几上了,春分好奇地想去摸,却被萧南烛一吓唬就缩回了手,除夕见状倒是有些疑惑,见那不大不小的箱子放在茶几上也不确定是什么东西,而萧南烛倒是在将那箱子干脆打开之后又将那画卷拿了出来,接着缓缓展开冲除夕神情复杂的指了指道, “那天晚上在那博物院底下的地宫底下发现的,一条黑龙给看着,也看不出是什么年代,边上那字据说没什么人认识,但这画上面画的……应该就是你吧,除夕?” 第50章 春分 描绘着除夕灭魔场景的画卷此刻正被萧南烛平铺在床上,浓艳的色彩和血腥的画面勾成一副奇异的图景。画中的红衣男人有着世间最灼眼不过的颜色,眉眼间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悲悯和狠绝,而明明前两天回来前他自己就已经私下展开这幅画看过好几次了,可是当此刻再看到的时候,萧南烛的心底却依旧觉得有些看不够。 这副画的事情他刚刚已经问过除夕了。除夕的态度完全是一种全然茫然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比萧南烛本人还要疑惑些,因为本以为自己能从除夕这里得到些解答的,所以在得知除夕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画下这幅画后萧南烛也是一愣,而眼见他这副不似说谎的样子,明白他完全不可能会欺骗自己的萧南烛也没有再追问,只一副自己也没当回事的模样将这画给收了起来,一直到此刻进了卧室之后才拿出来看。 他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把一幅画当回事,毕竟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就被历朝历代画的每家每户门口都是,没道理作为一个历神的除夕不会被作为某种消灾驱邪的手段,可是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和除夕的关系密切,所以萧南烛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一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这种想法除夕自然是无从知晓,但因为对于这幅画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且一向痛恨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所以当得知这描绘着自己百般丑态的东西被留存在那前朝皇帝的地宫内后,除夕神色一沉,直接就冷着声音回了萧南烛一句道, “我从未见过,这等肮脏东西还是尽早毁了好。” 说完之后这红衣历神才觉得自己阴森的语气有些骇人,他心里生怕萧南烛因为自己的态度猜忌他隐瞒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固了,而见状的萧南烛倒是愣了一下才看了他一眼,接着抿着唇开口道, “我就是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所以才来问问你……这画是没什么事,你别多想,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 这般说着,萧南烛心里有些许的复杂,也许是看出这段时间他们两虽然在一块,但除夕始终还是一副心结难解的样子,所以萧南烛也有些烦躁。 毕竟他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头一次这么正正经经地谈恋爱,虽说年纪大了没有以前那么心态年轻了,可是也是认认真真的,偏偏遇上这么个难懂的神明,你不管和他怎么说说什么,他都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而难得在感情上有些受挫的萧南烛在打量了一眼打从他回来后除夕就一直不大对劲的脸色,接着皱着眉头开口道, “要是不舒服就回年历里去歇着吧,也没让你成天来上班,好好休息,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这话时,萧南烛的语气有些低沉,明明之前回来时在飞机上他还和张弛臭不要脸的得瑟着,如今却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奈。而眼见原本一直心情不错的萧南烛身上陡然间笼上一阵疏离的气息,心头当下一凉的除夕也没什么说什么,只在将胸中满腔的混乱情绪压下,好一会儿才颤抖着那一双艳红色的眼尾,用有些压抑冰冷的声音回道, “好……” …… 除夕回年历中去了,有关于这幅画和那小册子的事情萧南烛还是没搞清楚,却平白无故地和除夕弄得不大愉快。 因为本身脾气不大好,萧南烛从前都不怎么会去忍受别人的脾气,可是偏偏凡事总有例外,因为就在除夕一离开之后他就有些反悔了,而眼看着目睹了一切的小丫头春分撑着下巴用一副同情的样子盯着自己看,本就有些烦躁的萧南烛直接把那倒霉破画一收就自己进房间看去了。 可等着进了房间,看到那画里红衣灼眼的大美人萧南烛又心软了,想想今天晚上可能自己就要一个人睡了他还觉得怪失落的,偏偏刚刚嘴贱是他,所以他也没个办法,而这般想着,脸色难看得不得了的萧南烛只能强行将注意力落在了那张此刻正平铺在他床上的画上。 从现在的情况,画上的那几个字从目前来看的确只有萧南烛自己认识,包括除夕在内的所有历神没有见过,其他的寻常人也没有见过。偏偏作为一眼就认出那几个字的萧南烛自己也说不来他到底为什么会认识这几个鬼都不认识的字,而对于这件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的事,此刻萧南烛自己的心里倒是真有点不对劲了。 先不论他到底是怎么认识这几个字的,似乎打从地宫那件事开始一切都有些不对劲起来,先是他和花朝像进自己家地窖拿大白菜一样简单的拿到了黑龙留下来的东西,紧接着就是这副画着除夕本尊的画像被他给带了出来,如今除夕的回答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也没办法给萧南烛任何答案,而这般想着,若有所思的萧南烛忽然将放置在那幅画旁边的那本他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的小册子给翻开了一页。 视线所及,破损的书页泛黄卷皱,上面布满了长时间风化的烂损痕迹,但依稀可以看出一些密密麻麻的图案文字,因为从字形上来说和那画卷上的文字有些相似,所以在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看了看之后,萧南烛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全部认全,但是也能从这些文字中认出个几个字形相对简单的字。 “历法……经?” 嘴里这么喃喃开口,萧南烛的脑子里就好像是早早的就被别人教过这之类的东西一样,他虽然也记不清这是哪年哪月自己见过的东西了,却总觉得透着股莫名的熟悉,可是他一个打小学习成绩就不好,最后因为当兵大学都没上的人,没道理能懂这么一门时间久远不着边际的文字,而待他仔细想再看看的时候,就发现这之后的册子上写着的都是些他压根不认识的字,而无论他怎么试图看懂,都是徒劳一件。 “历师,历师,有客人来了……” 春分提着嗓子在门外头敲了敲门,回过神来的萧南烛把册子和画收起来又重新装到了桃木盒子里,因为刚刚除夕明显对这副将他丑陋凶煞一面展现出来的古画十分厌恶,所以萧南烛也得照顾他的情绪把这画仔细藏藏好,而待他缓步走出房间的时候,一身嫩绿的春分正将人请进来,而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的萧南烛顺手就刷新了下自己的微博。 前头萧南烛因为去b市,这几天找上门的生意和微博那边的事就一概推迟了,刚刚他拿手机刷新了一下便发现累积了一大堆私信和。因为这将近两个月时间坚持不懈的科普黄历公历太阳历方面的知识,所以在微博上他这个不发广告偶尔搞搞抽奖的知识科普po也变得格外亲切而迷人,许多他的粉丝开始都还规矩地称他为黄历师老萧,后来就干脆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小小,而每当他们想要让萧南烛为他们解答一些有关于习俗忌讳方偏冷门方面的事情时,萧南烛便会看到这样的一些特别用词奇怪的。 罗达节 小小求翻牌啊!!你平时也会看娱乐新闻吗?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有个女演员特别奇怪,明明是我童年女神啊,怎么现在说话这么一言难尽,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神神叨叨的,实在是不敢相信啊,可以求问她这是怎么了吗?黄历师老萧 这条微博之后还附上了一条视频链接,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娱乐新闻的萧南烛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开了看了一会儿,可是大抵是这眼神发散脸颊发红浑身上下透着股淫邪之气的女星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所以只看了十几秒萧南烛就皱着眉给关了,而紧接着他就转了这条微博顺手回了句。 黄历师老萧: 目测……被下降头了→_→ 这般回完,萧南烛就给直接收起了手机坐好,正巧那找上门来的生意也在春分的招呼下进来了,所以萧南烛叼着烟便抬头看了眼,因为这人之前也没和他预约过之类的,所以萧南烛一时间也不大确定这手上抱着个黑色皮箱,神情显得莫名紧张,穿着打扮却显得很是显赫的中年男人是过来干什么的,而待这人在萧南烛对面坐下又将那皮箱抱紧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猴,他看了面无表情萧南烛一眼转而颤抖着声音问道, “您……您是萧历师是吗?我是熟人介绍过来的,姓李,现在咨询您个事可以吗……” 男人这般说着一滴汗顺着额头便落了下来,他慌不择路地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可是一时间却有些手足无措,见状的萧南烛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抽纸递给他,而顺利接过来的男人也尴尬地笑了起来,而在用抽纸擦干净脑门上的汗后,萧南烛倒是没等他开口说话,直接点了只烟夹在手上又笑了笑道, “李先生是吗?想问点什么事?是和这箱子里装的东西有关吗?那不妨打开给我看看吧……” 这般说着,抬起手便想碰那黑皮箱子,偏偏还没等他碰到呢那中年男人倒是一副紧张的样子抱紧了手中的箱子,见状的萧南烛眉头一拧,似是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而见状的中年男人瞬间哭丧下脸,咬牙切齿的望了眼手中的那个箱子,接着颤抖着声音道, “这里面装着个怪物……我不敢打开……我不敢……我被它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求历师能帮帮我啊……帮帮我……” 第51章 春分 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箱子独自找上门来的中年男人叫李忠林,正如萧南烛所一开始猜测的那样,这的确是个身份显赫且来头大到萧南烛都有点不敢相信的大人物。 毕竟开始看这人这副狼狈失态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不过在看到他递给自己的名片后萧南烛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究竟是谁。明明作为一个偶尔只看看军事节目的无趣男人来说,他从前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位每逢开大会才会出现在本市新闻上的政府领导,可是自打前段时间他在王丽太太那儿结识的那些贵妇们纷纷加了他微信之后,便时常在盆友圈里分享些他们这些上层人士才知道的八卦传闻,萧南烛因为和她们聊得次数多了更是被拉进了个一个群组,而最近他每天一上线看到这些政客太太刷屏最多的就是有关于李市长家出的那些倒霉事。 先是老婆死了,接着唯一的小女儿又死了,明明这位李市长无论是从作风还是实绩来说都很不错,可是这新的一年才刚刚打头,他就好像是惹上了什么晦气东西一样倒霉的不得了。 因为在y市就任市长都快五个年头了,所以其实这位在任期间成绩出色的市长已经准备好去省里就任了。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他的身上发生了这样一连串的事,这不得不让人担心起他如今的处境。 作为此刻正和这位李市长面对面的人,萧南烛在看着他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了半天后没忍不住让春分给他端了点压惊的福泽茶,而喝了这福泽茶总算是恢复些平日模样的李忠林市长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一声,转而筋疲力尽般的冲萧南烛开口道, “对不住……刚刚我实在是失态了,我失眠半个月了,一直都在服用药物,最近还见了两次心理医生……其实你这里是我手底下的秘书推荐给我的,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但滨江大桥那事我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因为这种神神鬼鬼事一向没法放到明面上来说就不好管……不过在看到市公安局那里最后给的结案调查,我也信了您是有真神通的……因为我也不敢找别人来帮问这件事,所以只能亲自过来。加上这件事不仅关乎到我本人,也和整个y市的安危有关,所以不管怎样,还请萧历师能给我个面子,帮我化解这个难题……” 这般说着,神色间转而多了几分凝重,萧南烛是没想到这么一件原本看上去像是涉及家中的阴私的事居然会那么复杂,所以表情都有些困惑,不过这当官的说话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扯到什么y市安危上了,听着还怪吓唬人,所以在将视线转向茶几上的那个黑箱子后,萧南烛挑了挑眉,也没隐瞒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事,只将手指落在那黑箱子上面敲了敲才开口道, “我是一切好说,李市长您既然找到我就应该相信我,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他的这个问题让李忠林的脸色白了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半天没有开口,正巧春分趴在萧南烛膝盖上不停地闹,萧南烛便低下头皱着眉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而在下意识的看了眼这个一身嫩绿,显得格外可爱稚嫩的小姑娘后,李忠林的脸色先是闪过几分怅然痛恨,接着沉声开口道, “实不相瞒,这里面装的是……太岁……” 李忠林的话音落下萧南烛和春分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也许是看出了他们显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李忠林也显得愈发地心情复杂了,可是这件事说起来一切都要怪他的自以为是,弄到现在这个境地更是咎由自取,所以当下他就红着眼睛颤抖着开口道, “都是我的愚蠢……害了我妻子也害了我女儿,我只听说这是个吃了可以没病没灾的珍贵东西,却不知道冒犯了它就是犯了天大的忌讳,之后更是得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来还……如今这东西送也送不走,我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找你的……” 李忠林的话让萧南烛抿了抿嘴角,打从听到太岁这两个字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大好,毕竟这要是犯了寻常的邪祟也还好办,可这太岁可不是寻常东西,他这一时间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而春分似乎也被太岁这两个字吓得不轻,直接趴到萧南烛的耳朵边小声地开口道, “历师,这犯了太岁的可一向都是九死一生啊,你让我报个天气预报还好,这种的邪祟……我我……我害怕……” 春分的这话说的不算夸张,萧南烛将原本落在那黑箱子上的手挪开些,似乎也是怕犯了这箱子里太岁的忌讳,不过这人都求到自己面前了,他自然也得给个面子给这位命不大好的李市长想想法子,而在脑子里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有关这犯太岁的传说典故后,萧南烛也终于明白这位李市长之前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了。 太岁,又称岁星。老话里时常讲流年不利犯太岁,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关于这种东西的说法有很多,零零总总地总结起来如今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假,不过就萧南烛所知道的,历朝历代对于太岁的说法无非也就两种。 第一种说它是天上的一颗凶煞星,但凡人间要发生什么战争灾祸之后便会以某种未知的形态出现在一个地方。因为形态奇异,据说吃了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功效,所以但凡太岁被挖出就会价值连城,引得人争相夺取。有人说讲慈禧,洪秀全和袁世凯都吃过这东西,因为那场有关让中国饱受屈辱的战争,所以岁星在短短几十年间就出现了三次。 慈禧自然是因为身处于皇权顶端所以能品尝到这种珍馐,而相对的洪秀全和袁世凯则是因为他们手上都在不同时期掌握着绝对的权利,当时晚清不少志怪小说记载了这位生活奢靡的老佛爷食用太岁时候的方法,说是那太岁每片肉都是活的,活切了之后还会流血,因为要吃最新鲜的那一口,所以每次都得在老佛爷面前才能亲自下刀过油。 洪秀全当了土皇帝之后听说这种说法,便让手底下的人到处去寻这吃了能青春永驻的太岁,可是等寻到之后他那义兄弟翼王石达开倒是先于他吃掉了太岁,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追求长生的洪秀全亲自活剐了石达开,又将他那浑身上下的三千多片血肉生生吃了下去。 这些故事听上去大多都有些古怪,毕竟太岁如果真的有用,也没道理洪秀全,慈禧都个个不得善终,不过还有一个说法萧南烛倒是觉得更靠谱些,因为在这个说法中提到的太岁恰恰就是灾祸的本身。 谁拿走了太岁,就是带走了灾祸,因为人们对于其功效的追求,往往会将太岁食用,这个时候太岁便会惹怒,而相对的它就会将灾祸种下,因为它的血肉本是就要食用最滋补不过的人肉人血修补的,所以它失去了多少肉身,便要成倍百倍的索要回来,而一直到它将自己的伤口复原之后,这东西才会离开,而待下一次再被挖出,便会陷入一个新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般想着,萧南烛便忍不住心头一阵发寒,之前那些邪祟再怎么说都可以用暴力解决,可是这太岁他还真不敢下手,毕竟自己惹上了麻烦倒是小事,正如李忠林所说的那样让整个y市地界上的人都跟着陪葬才是罪孽,而李忠林见他一副不开口的样子,料想他是有些犹豫,所以赶紧便有些着急地开口道, “我这段时间也找了许多人问了,他们有些是随口敷衍,有些事趁机骗钱,总之没一个能拿出真本事的……我虽然这些年身居要职但是说实话积蓄并不算多,但是只要历师你开价,我就是卖房产卖车都愿意的……” 李忠林的这个态度让萧南烛一时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李市长看着就眉目英挺福气十足,只是那鼻下的一点乌青预示着家庭方面注定不幸,其他方面看的话他身上一无酒气二无色.欲三无贪欲,倒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正派人。 这样的人他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不是因为他本身,说命不大好倒更合适些,不过说是这么说,这真的太岁萧南烛还真见过,方的扁的他不知道,李忠林现在说这是太岁,指不定这是他从淘宝网上团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眼看着这装着那倒霉岁星的箱子就在自己面前,萧南烛拧起眉头揉了揉额头,忽然就伸出手将那一直合着的箱子拖到了自己面前些,接着就打开了那扣着的锁扣。 “历师,你当心点!!我……我我来保护你!!” 春分见状大呼小叫地挡在了萧南烛面前,萧南烛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让她躲开些,李忠林一见箱子要开了又是一副脸色惨白的样子,而萧南烛在动作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之后,看到的就是一团长着白毛的肉瘤状物体用一种正在轻微呼吸的状态蜷缩在那箱子里,而它的皮肤组织表层明显有一块并没有治愈的伤口。 “那一块我让我女儿吃了……我以为那能治好她的病,可是她还是没了……她只有那么小,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说她只有半年活头了,可是我妻子和我都不信……我明明是想要她健康起来才给她吃的,却让她连最后陪着我们的时间都没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该死……” 咬牙切齿地这般说着,李忠林眼睛通红地盯着那那一动不动,通体雪白的太岁,似是随时痛哭起来,而眼看着这因为迷信民间偏方就痛失爱女的父亲,萧南烛也没说什么苍白空洞的安慰,只将箱子又重重扣上,转而将手里的烟抖了抖这才沉着声音开口道, “你是从哪里买的这东西?又是谁告诉你这是太岁的?” 一听这话就神色一变,李忠林仔细整理一下语言,好一会儿才开始和萧南烛说起这一切的由来,而听着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点点说清,萧南烛也算是明白了这箱子里货真价实的太岁是怎么来的。 李忠林是y市市长,从前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因为他为官清廉,做人端正,所以有些人想通过钱财方面打动他就很难,可是他一生没其他弱点,就一个独生女儿身体一直不好是他的心结,很多知道内情的人见此便想从这方面入手,可是却也是始终无用。因为但凡打听过的人就知道李市长女儿的病是绝症,除非你能请动华佗转世来救了他女儿,否则这事还是白搭,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有个本市的生意人为了一个政府项目找上了李忠林,却也带来了一个对李忠林来说难以置信的好消息。 这生意人姓蒋,从前他有个老朋友在o省有个矿。那时候矿业还没起,那人便很有原件买下了整座山头让那些山里人挖矿,没几年就赚出来今后的半数家当。因为那些山里人穷,所以这位老板也不用花多少钱就把他们那些老的小的都给一股脑雇了,可是就在某天这些工人下矿时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挖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古怪东西。 矿底下的工人们一看见就吓了一跳,却也没敢把这东西怎么样,毕竟是时常住在山里的,自然明白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随便冒犯。蒋老板的朋友倒是不懂这些,就随口说把这东西留着别扔了又叫了附近山里的有些老人来看看,而等有那个快八十岁的当地赤脚医生一看见这东西他立马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冲这白乎乎的肉瘤磕了八个头。 一圈的工人都被这赤脚医生吓得不敢说话,蒋老板的朋友自然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而等磕的满脑袋都是血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开始说话后,他们总算是知道这被一铲子挖出来的古怪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神奇的太岁,天生的灾星和据说长生不老的功效。蒋老板的朋友一听就顿觉可笑,心里也不大相信这些压根没读过书一直住在山里的文盲,然而那赤脚医生惊恐的眼神和不似作伪的话语一直在他的耳边转着,所以他把这白色的肉瘤带回去之后好几天都没能睡好,可就在几天后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个原本并不相信这类东西的男人彻底信了这个说法,而这也成了导致之一系列发生事情的根源所在。 第52章 春分 上章说到那李忠林手上的太岁的由来,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人为挖掘矿石所惊扰了这个邪物,从而让它在多年后又再次重见天日。 当时的那位蒋老板的朋友开始也并不大信这个邪,然而等到几天之后他的独生儿子却因为一场交通意外事故失去了一条腿。 因为是独子又从小娇生惯养,对于自己的儿子从今以后只能做个残疾人过艰难的生活,那人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可是就算是装上金属假肢他的儿子也未必能恢复如初,而就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个原本并不相信太岁的中年人忽然就想起了被自己还放在家里的那个古怪东西。 人在绝境之下往往会盲目的相信很多自己本不相信的东西,那中年人是这样,很多人也是这样。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重新获得健康的肢体,他特意把当初那个山里的赤脚医生请了出来,并亲自询问他如何食用太岁的方法,而一听到他说要吃这个太岁,这赤脚医生先是脸色惨白的剧烈喘了几口气,接着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土话开了口。 太岁能救人,却也是害人的东西。老板您要救你儿子的命,我们就都得死。求您大慈大悲,放过我吧,我不敢啊我真的不敢啊。 老头这般哭喊着求这人给他个生路,但是急红了眼的男人哪听得了这么多,直接就让手底下的人把这老头摁在地上打得哀哀直哭,因为原本就在本地颇有势力,所以这可怜的老头在挨了顿打之后,最后还是绝望地被拖着过来给这人料理了那出土已经有快半个月的太岁。 刀子颤颤巍巍地落下,割开那肖似人类的皮肉,血管鲜血清晰可见,还能闻见一股腐肉的臭。因为到底是在一个活物身上动刀,所以那老医生这般想着便出了一脑门子汗,可是大抵是多年在下乡替人看病扎针有了几分胆气,所以不过三两秒他就从那太岁的身上割下了极薄的一片肉,而见边上守着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将那肉取走装起来之后,这眼睛通红的老头仿佛是已经遇见了什么灾难一般,当即便懊悔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故事似乎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结局自然是那得了太岁肉的男人成功地将自己儿子的腿给复原了,毕竟李忠林开始从那蒋老板那里听到的也是这样,然而直到他的妻子女儿都因为那该死的太岁而相继死去之后,濒临崩溃的李忠林才终于从那个吞吞吐吐的蒋老板那里知道了关于为什么这据说能吃了长命百岁的太岁会辗转到了他手里的真相。 “那个人的儿子吃了太岁,原本被锯掉的大腿根居然长出了肉芽,三天之后肉芽里冒出了白色的骨碎,一周后便是生出了一条面条一般细长的腿,那人见了喜出望外便想再把那老大夫叫来再切点太岁给他儿子食用,可是还没等他动身,他儿子和妻子就因为入室抢劫被人杀死在了家中,这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紧接着他办的那个矿场所在的山区便发生了7级地震,整个罗北山区的两千多户人全部都死光不说,他也为此倾家荡产流离失所……” 这般说着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李忠林似是已经不敢去细想自己的下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绝望情绪之中,因为曾经那个冒犯了太岁的男人的命运此刻正在他身上一件件重演着,如果说是巧合那真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而想到这儿,他双眼发红望着萧南烛,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无论如何,我只求别危害到其他无辜的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让我死了都没有关系……也请历师费心,就当是为了这整个y市……也帮帮我吧……” - 李忠林走了,他带来的那个装着太岁的箱子却被萧南烛留了下来,听到这个要求时李忠林看上去还有些犹豫,似是有些担心这触霉头的东西留在萧南烛这儿会不会惹什么麻烦,见此情形萧南烛倒是没多解释,只让春分亲自送他到了楼下,而就在这男人快要走向自己的那辆挂着政.府.牌照的黑色轿车时,他忽然听到这小姑娘笑眯眯的对他说, “今天晚上八点可能会有一场春雨,要是出门的话要记得带伞啊。” 这话乍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既然找到了这里,李忠林自然也是知道萧南烛这边的奇妙之处的,他料想这应该是萧南烛让这小姑娘转述的,可就在踱步走向车子边上时,李忠林忽然就忍不住转过头,冲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一身嫩绿的小历神轻声开口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春分。” 先是一愣转而脸上绽开天真的笑,名字叫春分的小女孩看上去乖巧可爱的过分,她的个子还很小,但是从稚嫩的五官上却可以看出以后美丽的样子。她和所有小姑娘一样活泼爱闹,身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无忧无虑,而见此情形的李忠林却没由来的却红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维持着一个僵硬的笑点点头道, “真好听,是你爸爸妈妈给你起的吗……”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李忠林的心里一时间如刀绞般疼痛,胀痛的太阳穴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然而有关于那场噩梦的一切还都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光是想着他便觉得自己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价值了。 “爸爸……妈妈别……你们别哭……你们别哭了……” “爸爸……我不疼……真的一点不疼……” “爸爸妈妈……等我死了,你们就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我走了……这样你们就不会太想我了……” 被疾病折磨的过分早熟的女孩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还在安慰着妻子和自己,李忠林曾经守在产房外一夜等着她出生,如今却眼看着她死去而无能为力。太岁曾经让他以为这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可最终妻子崩溃的哭声和之后的决绝地选择了自杀让李忠林体会到这世间最刻骨不过的离别,而眼看着这可怜的凡人在自己面前这幅绝望失神的样子,春分终是有些不忍心地走近了一步,接着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摆。 “叔叔,历师一定会帮你的,我发誓……” 仰着脸一派认真的开口,作为迎来春天的历神春分似乎生来就不喜欢看别人再被困在寒冬之中,所以此刻也没忍住说了句安慰的话,明明之前她还对于萧南烛将太岁这东西留下来的做法很是不满,可是等她再上楼时态度倒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历师,我们一定要帮帮这个人啊,我看他人不错啊,他还夸我名字好听呢……” 一听这话便是眉头一紧,萧南烛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是万万逞强不得,但是出于他自己的考虑他还是揽了下来,不过春分如今这么说他倒是有些意味,毕竟这小丫头片子刚刚还是一副怕的不得了的样子没道理变得这么快,然而他倒是不怎么在乎春分态度转变的原因,所以最终他还是耐着性子摸了摸这一身嫩绿的小丫头的脑袋,这才开口解释了一句。 “肯定帮啊,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没听到那李市长说啊,那一个山头的人都因为这倒霉东西死了,所以太岁真要是想报复,肯定是连我们一起倒霉,躲都躲不掉……” 这般说着,难得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头,萧南烛莫名的觉得心里烦躁得很,一时间也没个仔细的头绪。毕竟这太岁如今虽然是被他留住了,但是它这伤口没有愈合,自然是说明余怒还未消,它对李忠林的报复随时还会继续,而这东西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李忠林这个始作俑者尝尝失去家人失去一切饱尝痛苦折磨却依然不能死去的可悲滋味。 心里这么想着,难免想到那中年男人看着春分时的那种绝望悲苦的眼神,萧南烛是一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看法的,然而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 因为李忠林先头也有提到太岁一旦要种下灾祸便会变得通体发红,他妻子死的时候和女儿死的时候都遇到了一次,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李忠林遭殃的时候太岁还会有所变化。 如今那东西还被放在那茶几上的黑箱子里,所以萧南烛自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足有脸盆大小的邪物给先养起来,而找了半天,本身居住环境也没有多少的萧南烛最终只能把这通体雪白,似乎在轻微呼吸着的岁星给放到了浴缸里。 “它看上去好恶心……” 春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闻言的萧南烛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似是让她闭嘴别去招惹这脾气不好的邪物。被打了下的春分哼了哼老老实实地不敢说话了,而萧南烛在蹲下身仔细看了下这太岁身上的那道伤口后,紧接着露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眼神。 “春分,太岁是一定要吃人肉人血才能复原伤口的吗?” “是啊,历师您没听说过人肉是滋补的好东西嘛,邪物们都爱吃啊,吃了就长的快啊……不过太岁这东西啊邪门的很,听说要吃好多好多人才能长到现在这个样子,像刚刚那个叔叔的老婆孩子啊估计就是被吃了,不过肯定是不够的,你没看到那口子还那么大吗……” 春分说这话时表情不似作伪,萧南烛若有所思地看着浴缸里东西忽然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春分以为他是要去触碰太岁,可是很快她便看到萧南烛忽然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他平时都带着的匕首,转而皱起眉将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手掌就用力地割了下去。 “历师!!” 第53章 春分 艳红色的血珠自伤口涌出,红色的蜿蜒血迹沿着浴缸不断地往下滑落,空气中蒸腾起一丝浅淡的血腥味,萧南烛则皱着眉头用手摁紧着自己的伤口。 春分打从目睹他这番举动时就已经不敢说话了,而在用安抚的眼神示意春分不要轻举妄动后,萧南烛眼见自己手掌上淌下的那些血滴落在太岁的伤口处,接着他便如自己所料般的发现这通体雪白的邪物伤口处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粉光。 “历师……这是什么东西?” 春分见状惊讶的睁大眼睛,萧南烛倒没有回答,只将手指摁在伤口处用力地挤压着血液往太岁身上滴。伴着鲜红色的血滴一点点将太岁的表层皮肤组织染红,与此同时,他和春分都能明显感觉到有股不太对劲的凶煞之气开始从那原本毫无动静的太岁身上冒了出来。 刚刚听春分提到太岁嗜食血肉的事情,萧南烛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了一个和太岁有些类似的东西——肉灵芝。因为提到太岁的地方大多是一些无事实考究价值的志怪小说,所以一开始萧南烛也没有立刻想到一些靠谱的应对方法。 然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明确提到过有关一种叫肉灵芝的药材的奇妙复生能力,因为这东西同时也嗜食肉类,这似乎天生就和太岁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而最关键的是,在另一本1964年出版的名叫六道医经的批注中又对肉灵芝这种东西有了一个新的注解延伸。 肉灵芝,顾名思义自然是某种特殊菌类,明明太岁从形态上来说与菌类并无太多相似之处,但是在其功效方面两者却有着奇妙的重合。 中国有着漫长的食用菌类的历史,古时将菌类称为山珍,山精,也是因为菌类的奇妙食用价值。 在如今的南部y省地区那里的人依旧保持着一到雨季就会食用各种菌类的习惯,然而有些菌类却并非是可以轻易食用的,因为一旦误食,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种能够引起人幻觉,甚至有传言说能让人和它的思维同步的神奇菌类。 这种神奇的菌类据说味道极其鲜美,因为长在山中所以经常被误食,有些人在轻微中毒后称自己听到了蘑菇在和自己说话,有些人则说自己变成了蘑菇的样子还能感受到心跳。因为y省每年都会出这方面的新闻,所以相关报道上一般也以毒液麻痹神经之类的说法来解释那些食用了蘑菇的人的反应,不过这类以科学事实掩盖迷信说法的报道往往就有着另一方的解释,而关于这种菌类的奇特现象其实在肉灵芝身上就有体现。 六道医经中说道,但凡以人血融入肉灵芝,便可与此物心灵相通,能感知其生灵心中百态,进而于之言语。因为算是本不入流的医书,所以萧南烛当初还是在自己家翻了半天才找出来看到的,可是此刻对应上太岁这东西与肉灵芝的诸多相似之处,这不得让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而萧南烛当下也做出了反应,用自己的血试着看看能不能这太岁交流一下。 因为从没有任何资料表明太岁就是李时珍所提的那种肉灵芝,所以一开始萧南烛也不好妄下论断,可等他将自己的血往他太岁身上滴了几滴后,见那太岁周身开始隐隐泛起阵粉光,他便也没再犹豫,只将那刀口子划的更大了些。 自血管中蜿蜒流出的血液一点点融入太岁的皮肤组织,进而顺着它身上的那些细密的血光开始流动后,脸色凝重的萧南烛本还有些心神不宁,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是浸入了什么潮湿的,恶心的海绵状东西,这感觉像是他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大脑无法挣脱,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他听到了什么人在他的耳朵边开始小声地说着话。 “血……血……我要血……” 纤细的,似男似女的呻吟声一声声的响起,萧南烛眼神专注的定定的听着,似是想确定这是不是那太岁发出的声音,然而春分茫然的反应明确告诉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到此刻太岁在说话,而就在他伤口处的皮肉都被摁他自己得翻卷泛白,这东西的伤口依旧只复原了一处很小的口子后,嘴唇惨白的萧南烛忽然就感觉到那种潮湿的被附身感觉正在他的身体上缓缓褪去,而紧接着浴缸里的太岁也在瞬间恢复了一开始死气沉沉犹如一团腐烂肉团的样子。 …… 八点后的y市下了一场雨,自开春以来的第三场春雨淅淅沥沥,让一身嫩绿光着脚在雨中乱跑的小历神好一阵忙活。 因为这场春雨后便是清明了,所以春分得安排好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的梅雨季,算是为整个春天的雨水供应做好准备。清明从上次见面的情况来看,明显可以看出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严肃性格,所以春分自然是不敢在他的前头乱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就出门泼洒雨水福泽去了,因为原本这项工作是需要萧南烛帮她一起完成的,但是因为今天这事春分强烈要求他好好呆在家休息,所以难得当了回弱势群体的萧南烛最终只能撑着自己这被春分扎了个大蝴蝶结的手无奈的应了下来。 明明说起来这手上的伤也不算重,但是可能是他刚刚太鲁莽了所以这小丫头就是吓得不轻,因为萧南烛起初也只是为了试试那太岁才会这么做的,自然心里也是没当回事的。不过刚刚的那一番试探也算是帮他确定了太岁本身和肉灵芝的联系,而只要他能够一直保持着和太岁的精神交流,就能有机会探知到他下次什么时候会对李忠林乃至其他人动手,而这般想着,眼看着自己这可笑的蝴蝶结绑带,萧南烛难得地用自己的右手夹着烟看了会儿外面越下越大的春雨,接着转身便回了屋里。 因为先头和除夕弄得不大愉快,所以今晚不出意外肯定是他一个人睡了,可是这惯常使用的左手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不大方便碰水,所以此刻萧南烛想给自己好好洗个澡都显得很难。 由于太岁还被他养在浴缸里的缘故,所以现在萧南烛只能自己洗个淋浴,可是这淋浴的操作难度也不比平时小,现在让他为了这点小事去叫个历神出来帮自己放洗澡水脱衣服那又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始在浴室里折腾,可是还没等他把皮带扣艰难的解开呢,他本以为晚上不会出来的某位历神倒是自顾自的出现了。 因为这个时间点萧南烛惯常是在浴室里洗漱的,所以没在外头看到人的除夕便直接进来了,而眼看着萧南烛此刻这幅皱起眉的停住手的样子,一下午都没出现居然还抽空换了身衣裳的除夕先是一愣,转而忽然就变了脸色。 此刻的除夕照例是一身朱红色的衣裳,不过并不是那件他一向穿着的那件绣着正月灯火的红衣,反而是一件更显妖异的绣着金线绣球花的外袍。 他的眉梢带着些许的倦意,面容依旧是那副惨白毫无血色的样子,可是那艳红如明艳花朵的眼尾处却总透着股放在男子身上也丝毫不显维和的绝美风情,这种过分喧闹的色彩和他本人沉闷的性格有种奇妙的冲突感,然而萧南烛亲身体味过其中的美妙后便再割舍。 而当此刻,见除夕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自己的伤口,接着便露出一副关切着急模样的时候,心里瞬间一热的萧南烛当下便将下午自己的那点可笑的怨夫心态完全抛之脑后,直接将原本还在纠结着裤子该怎么脱下来的手一撤,半眯着眼睛靠着墙就懒洋洋开了口。 “恩,这身不错,好看……” 一见萧南烛这话,除夕便是一愣,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一遇到主动随性惯了的萧南烛却好像都失了灵。毕竟寻常人要是遇到除夕这样阴晴不定的脾气,估计早就退避三舍了,偏偏萧南烛这人好的就是这口且还乐在其中。 此刻萧南烛就那么靠在洗手池边,因为牛仔裤半挂在他结实精瘦的腰上,所以可以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肌肉线条,见状的除夕莫名觉得一阵口齿发干,掩在衣袖里的手也开始握紧,而见此情形萧南烛倒是笑了,直接忽然往前挪了一步,紧接着便以一副迷恋的姿态拥住了除夕冰冷的躯壳。 “历师……你没事吧……你的伤怎么回事?” 这般喃喃着开口,除夕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南烛的肩头,他们俩身形相仿,但是身为神明的除夕却总能从力量上将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萧南烛享受这种征服与被征服的快感,对于这个强大神明的一切也有着寻常人无法解释的迷恋和宽容,这放在不久之前都是难以想象的,毕竟冷漠理性惯了的萧南烛才不会让自己这么冲动且不顾一切。 可是从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他会去不自觉的嫉妒,无论是他的任何优点缺点他都愿意去接受和爱护。明明他们之间并无太多的过去,但是仅凭一个眼神,萧南烛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那番在乎。 这让一直以来都不觉得自己配拥有太多东西的萧南烛感觉到了感激和满足,所以当下这个桀骜惯了的男人便像是认输了一般地闭上了眼睛,用他这一生都从没有过的认真语气拥住除夕,紧接着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我爱你……除夕……我爱你……” 第54章 清明 萧南烛的头抵在床上,因为疲倦和汗湿所以此刻床单被皱巴巴的攥在他的手里,他的眼神带着些茫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满足和惬意,方才的那一番剧烈运动让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身后的某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却还在沉默的逞着兽欲。 所幸他本就体力好,头一回做零就让除夕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也不算什么事,可是大抵是除夕实在是缺乏经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也进行实在是不大顺利。 无奈之下的萧南烛只能自己主动地上赶着就献了身,而此刻感受到腿间有阵热意袭来,浑身湿透的萧南烛任由除夕拥紧自己侧躺在床上,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忍不住对鬓发散乱,眼角泛红的红衣历神开了口, “还想要吗?” 这般沙哑淡然的语气,伴随着的是萧南烛仰躺着揉弄除夕长发的暧昧动作,此刻他整个胸膛都落满了青紫泛红的印记,结实的腰侧更是布满了可怕狰狞的指痕。 这让原本就面颊绯红的除夕见状似是有些意动,脑海中更是不自觉想起刚刚萧南烛主动骑跨在他身上的放荡模样,可是心中陡然升起的理智最终还是迅速制止了他鲁莽的举动,而在将半挂在肩肘处的红衣拉起来些,其实说起来也是头一次体回情爱之事的除夕俯下身用红衣包住萧南烛青紫的上身,接着挑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一口。 “不要了……历师,你疼吗?” 关切紧张地这般开口,伴随着的是沉默却缠绵的一个吻,他们的肢体交缠在一块,一如方才意乱、情、迷时那般肆意动、情。 因为萧南烛先头的那一句带着彻底沦陷意味的坦白,一直隐忍不发的除夕也就此抛开了先头的一切顾虑,不顾一切的将其占为己有,而像是野兽一般撕咬着萧南烛的脖颈,眼看着这强势冷漠的男人为自己而软弱地红了眼睛,本还游移不定的除夕忽然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把萧南烛锁死在了自己怀中,接着就将自己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除夕明显能感觉到萧南烛的身体很不对劲的僵硬住了,可是在压抑的喘了几口气后他还是用双手抱紧了除夕。明明从萧南烛本身的性格而言,他并不像是会愿意以这种方式来向妥协从而得到感情的人,可是最终他还是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除夕做出了让步。 即使他家粗暴美丽的历神上起他来的时候,真的就好像是在杀人一样。 “疼啊,怎么不疼,我他妈从来没这么疼过,我说你这是要谋杀亲夫是吧……” 断断续续的回答着,仰着脖子的萧南烛明显有些喘不过气来,除夕闻言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却没有停下他像是要将萧南烛生吞活剥一般的动作,而刚刚发泄了一通此时嘴里闲得难受的萧南烛在拽着他的长发将这发了一整个晚上情的野兽拖开些后,这才有些筋疲力尽地眯起眼睛道, “诶,你累不累啊,歇会儿,我抽支烟……” 一副不耐烦模样的开口,萧南烛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就想要找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被他推开的除夕感觉到自家历师这来得快去的也快的热情,瞬间觉得有种被冷落了的古怪情绪充斥在心头。 而叼了只烟在嘴里后萧南烛倒是很快就缓过劲来,转头见除夕一副盯着自己看的阴森样子后,他懒洋洋地眨眨眼睛,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副了然模样的笑着道, “别想东想西的了,心和人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还有啊,能对你自己稍显有点自信吗?除夕君?” 萧南烛这话说的有些调侃的意味,然而还是一瞬间打消了除夕的心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来越能摸清他心思的萧南烛见状不置可否的笑笑,也让除夕一直以来被邪祟折磨着的内心也有了几分暖意。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因为彼此的猜忌闹得不太愉快,此刻这对他们俩来说格外愉快的夜晚却显得格外短暂,而在抽了空和除夕解释完太岁和自己手上这伤的事后,萧南烛躺在红衣历神的身侧皱着眉便开了口。 “我刚刚的确是听到那太岁开口说话了,它要是下次再有什么反应,用血喂养了它的我肯定也能听见,只不过这犯太岁的事本身就很难解决,如果李忠林运气好,我最终帮他破了这关,那他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飞黄腾达一生,可是万一弄不好,那就真是祸及所有人了……” “纵有千难万难,总还有我在。” 一听萧南烛这么说,除夕便直接这般开了口,这幅完全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话也只有眼前这位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口了,所以萧南烛一听当下也是一愣。 或许是因为总下意识地对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历神充斥着怜惜和保护欲,所以萧南烛老忘记除夕本身并不是一个性格十分好相处的神君。 明明他擅长以暴制暴,在对待萧南烛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一副倨傲冷酷不徇私情的样子,尤其在是非判断上他明显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处事方式,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受邪祟折磨那么久却依然能保持大多数时候都清醒着的关键所以,可是即使清楚这点,萧南烛还是不希望除夕太过掺和这件事。 或许是出于一点对他本人的在乎,或许是因为一点自己的自私,总之萧南烛不大希望除夕受伤,也不大希望看他情绪失控的样子。这倒不是说他不信任除夕,而是出于一点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的私心,而眼见萧南烛这幅皱紧着眉头的样子,除夕挑起浓艳的眉梢,向来阴森惨白的面容上也难得地挂上了几分无奈。 “历师不要总把我当成是病弱无用的废物了,千年前我就助一个凡人破过这岁星之劫,当时虽情形凶险,但是最后总算是完满收场,那凡人后来活到耄耋之年,且三代为官,代代皆为阁老……” “还有这事?春分怎么没和我说?” “春分还小,忘性大,这些与她无关的陈年旧事她自然是不记得了,那时参与破岁星的除我之外还有寒食,不过看刚刚那太岁已满六百年的样子也不用劳烦他了,只不过这破岁星事需得梅雨季结束后挑太岁最虚弱的时间才好做准备,另还需三样东西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就赶紧问了一句,见除夕这幅显然清楚内情的样子,萧南烛这心里也多了几分思考,而见此情形除夕也是一敛神色,转而贴近萧南烛的耳朵带着些为难地开口道, “这前头两样说难也不算难,这趟出门历师你偶然得到的那条死去的黑龙便可解决,只不过这最后一样东西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就算是要寻也需要将那撰写着历法规则的正统黄帝经找出来……可这书在人文始祖登天,华夏族被外族血液融合,古汉族彻底消失后便再无人能看懂,之后更是逐渐失传……” ——“到如今,怕是想找回来都难了……” …… 春分之后的雨水滋润了万物,树发新芽花开新蕾,一草一木都以一种蓬勃向上的姿态不断地生长着,在这场湿漉漉的小雨断断续续下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在老黄历中显得有些特别的日子便如期出现,而他的名字,自然就是:清明。 明明身兼传统节日和节气两个要职,清明君的年纪并不算长,自秦汉时期中国便有通过清明祭祀的习惯,在中途却一度濒临废除。因为本身的时间和含义都与寒食相似,所以在历史进程中的一两百年间,清明曾经几乎与寒食就成了一个节日。 可惜性格如狂士一般桀骜的寒食与清明节的相处并不愉快,即使他们俩一直被迫被当成了同一个节日过,双方还是十分排斥彼此。那时的寒食因为有一个当天禁火,百姓食用冷食的习俗在,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比清明要为人所知晓一些。 对于这点,年轻气盛且极重视这些东西的清明自然是怒不可揭,可是无论他怎样冲寒食发泄怒火,对方都是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这种态度催生了他们之间更多的矛盾,即使除夕和花朝他们一直有在旁引导都毫无用处,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明作为节气和节日的两重神明身份逐渐让他摆脱了和寒食终日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而直到有一天,当寒食节不再为人所知晓,祭祀先人,烧黄纸,撒飘钱,供奉食物等一系列习惯成为了清明节才有的独特习俗时,这位总算是摆脱了过去阴影的神君便干脆冲所有老黄历中的历神都咬牙切齿地做了这样的警告。 “谁今后还将我和寒食弄错!我便让他活不过明年的清明!我说到做到!你们听见了没有!!” 因为本身性格沾着些梅雨季时才有的阴晴不定,所以无论是对谁,这位一身青白衣袍,持秋霜剑和三花扇的清俊历神都是一副傲慢不理人的样子。 明明他手中的扇子上描绘着春天最美丽的三种花的样子,可是他就是对谁都没个好脸色,萧南烛倒是先前有见过他一次,所以对于这性格奇奇怪怪的臭小子自然也是印象深刻,而对于这自己一手照看到大的历神,除夕倒是颇有几分烦恼,所以眼见今天正是清明上班的样子,自己又不得不回去后,除夕临回黄历前还是不放心地和萧南烛交代了几句。 “清明就是性子不好,从前寒食惯出来的,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所以历师要是实在看不过去就好好教训他吧……总之,别影响他工作就好。” 第55章 清明 除夕说是让萧南烛看不过眼就动手教训清明,但说实话对于清明这种脾气难伺候的小子,萧南烛还真就没什么兴趣和他计较。这一是因为他知道除夕其实挺在意清明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和自己说到他,二则是因为清明本就属于时年八节中的一位。 时年八节,指的就是除夕,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和冬至这八位。过去潮汕地区的人们曾经将这八个节日当做一年中最重要的八个传统节日,在太阳历和新历发生混乱后也被一并沿袭了下来。由于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至今依旧拥有明确的节日由来和风俗习惯,所以这几位历神的神力也是相对突出的。清明作为这其中尤其特别的一位,身兼着节日和节气的两重含义,所以萧南烛作为历师也没必要和他闹得太僵,于是等清明出来上班的时候,萧南烛只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同他说了自己今天一天的安排,顺带又把家里的家务全交给了他,而亲耳听着萧南烛居然让身为历神的自己替他洗衣服洗碗拖地之后,今天换了一身梨花白薄衫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的清明君陡然睁大了眼睛,接着握紧着手中的秋霜剑便一脸恼怒地喊了起来, “我从不做这些事!我不会做!也不想做!身为历神的职责本就是斩杀邪祟,历师让我做这些难怪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吗!!” 被他的话弄得愣了一下,萧南烛下意识地撇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脸色涨红的样子瞬间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不过看在除夕的面子上,他最后还是不太想和清明计较,所以当下他便玩味的笑了笑,接着便指了指浴室开口道, “你既然觉得我是在羞辱你,那就是吧……不过你不是要杀邪祟吗?那里面就有啊,你要是今天能把那太岁给我处置了,我就今后什么都不劳烦清明君你,再把您奉为咱老黄历里的第一大节,你说怎么样?” 这话说的颇有些嘲讽意味,清明一听就气的不清,瞪着萧南烛的模样恨不得举剑劈了这个处处给他难堪的三流历师。可是他自己也明白就算是除夕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斩杀浴缸里的那个活了有六百年上头的岁星,自己更是无法做到,而眼见他这幅吃瘪说不出话的样子,萧南烛倒是没在刺激他,只从阳台口探头看了看今天还算凑合的天气,便干脆把清明节丢家里,独自出门去把今年要给他家老太太的纸钱给烧了。 说到烧纸这个习惯,其实现在挺多年轻人都不会去做了。毕竟这都2027年了,早几辈相信这个的老年人都没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自然也记不住那些初一十五要烧纸的习俗。 不过要有些大节,例如清明和中元这样的节日,还是有些人会在自己家长辈的提醒下烧些纸钱,可是相比起过去的诸多讲究,如今的人不过是在纸钱铺子里面随便买些现成折好的就拎过去烧了,而对于先人的那番真切的哀思倒真是所剩无几了。 这么说起来难免让人忍不住想反驳,毕竟烧纸这种行为在有些人眼里实在是封建又无用的很。不过从前的人会立下烧纸飘钱这个规矩也不是就说明他们完全相信鬼神的存在,而是因为在亲人朋友逝去的悲伤日子里,人终有一天会因为记忆的淡化而遗忘,可是即使死亡的具体日期被遗忘,人们依旧能有特定一天能够缅怀自己曾经的家人友人。这个时候他们自然需要一些东西来传递对逝去者的感情,而这些泛着黄的纸钱元宝便变成了最好不过的寄托了。 “小伟啊,妈给你今年多烧了点纸啊,妈昨天晚上梦见你了,你和我说下面的物价涨了你吃不起饭了,半夜都把妈给急哭了,妈现在就给你多烧点过去啊,你可千万不要太节省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拎着手里的金元宝银元宝上公墓的时候,萧南烛正巧见着有个佝偻着腰的老大妈在细雨中一边撑着伞一边嘴里念叨着这番话,因为隔得远萧南烛开始也没听见这老人家在说什么,而待他走过去的时候,便恰好听清楚了。 说不上来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萧南烛就是忽然有些感慨。人死了,伤心难受的总是活下来的人,即使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听见自己说的这些话了,但是还是想把很多憋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地告诉他,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加快几步踏上台阶朝着山上的公墓区走去,而眼见一个熟悉的墓碑就在自己的眼前后,萧南烛先是顿了顿脚步发了会儿呆,接着才缓缓走了过去。 老太太的墓碑前收拾的很干净,司徒张他外公就葬在这山上附近,所以从前每年他也能帮自己看看顺带烧点纸钱。如今既然是萧南烛这个孙子回来了,那么自然得他亲自过来,而眼看着这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贴在大理石碑上的老太太,萧南烛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而在墓碑前蹲下又给自己点了只烟后,他往石碑上盖了一扎白色的飘钱,顺手就从兜里掏了个打火机。 “我来看你了。” 用黄纸垫着把金元宝纸钱之类的铺上,萧南烛皱着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燃这些堆在一起的冥币,昏黄的火光照耀着他的瞳孔,映衬得他冷漠的面庞有些软化,他的脑子里有些杂乱的东西穿插而过,但是更多的则是一些有关于他过去的回忆。 萧南烛很早就知道,他是他奶奶捡来的。 尽管他奶奶不会和他提起,总有一些闲着没事的大人孩子会去主动提醒他,那些夹杂着奚落和嘲讽意味的话从他七八岁说到了十几岁,而即使他努力的不去在乎,可是眼看着别人有爹有妈时,他总还是会有些嫉妒的。 由于本身性格就很早熟,萧南烛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直接问他奶奶自己的爹妈究竟在哪儿,因为他知道这个脾气差劲的疯老太太一定会打的他再也不敢问东问西,而就在有一天一个和他同一年纪的小子又拿这件事找他麻烦时,萧南烛却从这孩子嘴里听到了一个他从没有听说过的详细说法。 “我姨说你是四五岁的时候被你奶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连人话都不会说,只会啊呀乱喊,就是个山里来的野孩子!啊!你还敢踹我!萧南烛你个孙子!你有本事别让司徒张帮你啊!啊!救命啊!爸!妈!” 那孩子哭爹喊娘的话听上去不像骗人,偏偏萧南烛自打记事起就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了,自然也没法确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这孩子的话还是让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萧南烛彻底确信了自己的父母是并不打算抚养自己才丢掉自己的,而想到这儿,如今早已经将这些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萧南烛望着墓碑上萧老太太的照片,忽然就出了神。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好好报答萧茹华。他还小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把什么好好都给他了,可是等萧茹华自己老了萧南烛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能给她。 疾病要夺走了她的生命,十八岁的萧南烛无能为力,他失控地躲起来用暴力发泄暴躁的情绪,可是却没有丝毫用处,他试图用休学打工的方式去维持萧茹华的治疗,在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偷偷的卖过血,他只是希望用一切他能够想到的方法留住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的生命,而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没了萧茹华,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他的家了。 “我现在很好,没学坏,上着班呢,你肯定猜不到我在干嘛……烟还抽着,没戒掉,然后,我处对象了啊……” 嘴里叼着烟这般说着,一个人这么说着话怪无聊的,但是萧南烛倒是没停下,他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但是他总觉得他奶奶在那头也是听得到的,要是几年前那个时候的他或许还说不出今天的这些话,可是大概是最近总算是在找到了一点生活意义了,所以当下萧南烛便也没羞没臊的和他奶奶交代了。 “那人人是不错,就是脾气闷,您以前老说以后要找个能制住我的才靠谱,这次这个是肯定能做到了……不过您也知道,我最受不了别人的好了,这人偏偏就这样,好的我也想对他好了……不过和他在一起了,我肯定是会负责任的,所以我就盼着这辈子我能守着他一个,爱他一辈子,好他一辈子……” 这般说着,萧南烛的眼神忽然就变了,眼前老太太的照片盯着他微笑,他忽然也忍不住笑了,毕竟从确定喜欢上除夕之后,有些事他就想明白了,所以当下他便跪在自己奶奶的墓前磕了几个头,接着才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反正……我总归是死在他前头的。” 第56章 清明 萧南烛这边从家里一离开,那头清明节就气的把立马手里的抹布给扔了。因为本就有严重的洁癖,所以他阴沉着脸望着萧南烛丢给自己这些家务活都觉得心里不大痛快。 可是想到那男人离开前那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心里顿时就较上劲的清明咬着牙还是把倒在卫生间里的拖把给拿了起来,而就在他一脸不满开始在客厅里拖地的时候,从来就没干过这些活的清明先是被湿漉漉的脏拖把给弄污了衣摆,在去洗拖把的时候又不慎把水桶里的水给打翻了。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嘴里忍无可忍地这般骂了一句,清明节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倒是和平时极注重外表的样子有些不一样。毕竟自诞生起他就一直是个身份特殊神明,尽管开始的时候不算受人重视,如今却也靠着日积月累的努力成了独一无二的清明君。 因为从来只有别人迁就他,没有他委屈自己的份,所以萧南烛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自然是让清明心里不太舒服,然而追究其根源,清明节一直对萧南烛很厌恶的原因其实不止是因为萧南烛对他并没有像以往那些历师那样尊重,而是因为每当这个面容冷峻的历师用不耐烦的语气开始教训他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像是某个阴魂不散的吃冷饭节和他说话的口气。 所谓吃冷饭节,其实就是位于清明后一天的寒食节,吃冷饭是清明节对寒食单方面的嘲讽,寒食倒是从未对此有过什么回应,而追究起他们俩的孽缘,其实自打春秋时期他们俩就是一直是靠在一块的两个节日了。 说起寒食节的源头,其实来源于远古时期人类对火的崇拜。原始社会中人类生活离不开火,在各类神话传说中也有体现。中国传统故事中有火神祝融的存在,希腊传说中也有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的故事,但是,能带给人温暖,驱赶野兽的火往往又给人类造成极大的灾害,人们一方面需要他,一方面又惧怕他,出于这种心理,古人便认为火是神灵,要祀火。各家所祀之火,每年又要止熄一次。然后再重新燃起新火,称为改火。改火时,各部落间要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将谷神稷的象征物焚烧,称为人牺。相沿成俗,便形成了后来的禁火节。 可是禁火节维持的时间很短,因为很快他就在历史的过程中转化为了寒食节,而在所有的历史传说故事中,寒食节的最早典故都是用来以此来纪念春秋时期晋国的名臣介子推的。 传说晋文公重耳流亡期间,介子推曾经割肉为他充饥。晋文公归国为君后,分封群臣时却忘记了介子推。介子推不愿夸功争宠,携老母隐居于绵山。后来晋文公亲自到绵山恭请介子推,介子推不愿为官,躲藏山里。晋文公手下放火焚山,原意是想逼介子推露,结果介子推便抱着母亲被烧死在一棵大树下。晋文公见此自然是心中悔恨难当,于是之后为了纪念这位忠臣义士,民间的百姓便在介子推死难之日不生火做饭,吃冷食,称为寒食节。 介子推和他母亲的死催生了寒食节的诞生,这位神君自出生起就带着皇族钦赐的贵气,自然与当时的一般节日不同,因为身上没有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寒食君从外貌上看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子,明明寻常人都是一头正常的黑发,可是这位神君就是一头天生的白发,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这似乎为这位冷心冷情的神君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肃然,而就在寒食的风俗习惯逐渐诞生之时,这位神君有一日忽然发现自己的后一天也诞生了一位节日。 稚嫩的面容,收拾的极干净的白衣,头上扎着青色布巾的腼腆孩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清明。寒食头一次见着这少年便觉得有趣,一贯毫无波动的眼睛里也有了几丝烟火气,而这位无依无靠可能不知哪天就会随便消失的小神君在见到寒食的那一刻也忽然明白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神明。 现在细想起来,那或许是他们俩相处的最愉快不过的几百年了。因为那时的清明还只是因寒食而随之诞生的一个附庸性祭日,别说是什么被称作传统节日了,有时人们根本意识不到在寒食之外还有个清明的存在。毕竟寒食节前后绵延两千余年,曾被称为民间第一大祭日,作为汉族传统节日中唯一以饮食习俗来命名的节日,更是显得尤其特别,而清明只是因为和寒食离的较近,所以人们才把寒食和清明合在一起过,而这也成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梗在清明心中的一根刺,无论时间究竟过去多久,他都无法轻易释怀。 从十年到百年再到千年,他傻乎乎地跟在寒食后头受尽了被羞辱被无视的滋味。风光无限的寒食君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于他清明节自然也不屑于多看一眼。明明他已经够努力地试图去赶上他了,然而寒食对他的态度却始终是那样不冷不热,曾几何时,他是做梦都想把寒食给比过去的,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传统节日,寒食也成了不再让人重视的旧历节日,可是当这个如今满头白发,一身落魄衣裳泛白,风华不在的男人俯下身淡漠地盯着他看的时候,清明节还是产生了一种寒食其实压根就不在乎这一切的感觉。 他不在意清明是不是取代了他,也不在意自己如今究竟地位怎么样,寒食君永远是这幅傲慢的样子,即使清明节什么都比他强了,还是觉得心里有股气出不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这个自负傲慢的神君冲自己露出软弱挫败的表情,而很可惜的是,一直到如今,寒食君依旧将他当做不存在一般,无论清明节用尽多少他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幼稚手段去折腾他,他就是不为所动。 这般想着,刚刚还有力气和萧南烛争吵乱砸东西的清明节忽然就有了种没由来的委屈,此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被太岁的香气吸引而来的各路邪祟在鬼鬼祟祟的窥探着他。见此情形,被萧南烛留在家里本就有保护太岁周全意思的清明节举起拖把就这些来路不明的邪祟给尽数斩杀,而在把拖把头往倒在地上的水桶里一丢后,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接着便靠着在沙发就地坐了下来。 今天他来上班的时候,的确是心情不大好。虽然他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臭脾气,但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和萧南烛发火。可大抵是前一晚见了回寒食节,而且又一次弄的不大愉快,所以来上班工作的时候,清明节难免就动了几分真气,而再一想到昨天晚上和那个吃冷饭节见面时的场景,清明节便用力地擦了擦通红的鼻子,嘴里也忍不住咬牙切齿了咒骂起来。 寒食节这些年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了,虽说花朝节之类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节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作为亲眼目睹着他由盛到衰的清明节,没有人能比他更为知晓寒食节的情况有多差。曾几何时,他是心心念念着能超过寒食节的,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清明节心里又不对劲了。因为他所想要的那种超越并不是指寒食的逐渐衰败直至死亡,而只要想到他昨天晚上去见那男人时他那副随时就要死去的样子,面色苍白的清明节心里就一阵的发慌。 …… “要是身体不好,后天就别去上班了,你以为你还能去做什么,还不是拖累……” 听着寒食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清明节冲面前白发黑衣的男人皱着眉开口。闻言的寒食也不理他,只端起面前冰冷的茶水喝了一口也不说话。见此情形,清明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似是想提醒他喝点热的。可是他们到底是曾在一张历纸上生活过百年的,所以他也明白寒食就是有这个吃冷食的习惯。不过他说这番话其实原本也是好意,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变成了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这让清明节有些暗自懊恼,却不知该如何挽回,而见状的寒食倒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用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清明的手掌。 “清明,我要是有天死了,你会伤心吗?” 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着些微弱的光,寒食的声音很低沉,却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楚,闻言的清明节一愣,不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毕竟他虽然与寒食一直有些来往,却算不上融洽,哭灵这等事是至亲才能做的,他根本无需这样,而见他这懵懂的反应,心里一时间凉了一半的寒食也是极颓败地叹了口气,转而错开眼睛低声喃喃道, “除夕说的对,你真是几百年了……没一点长进。” 第57章 清明 萧南烛从公墓拜祭完他奶奶出来之后就顺道去了趟司徒张家,尽管那成了精的太岁放在那儿始终是个祸害,但因为家里暂时有清明看着,所以总不会出什么大错。 恰好因为今天是清明节,所以司徒张也歇着休息在家,他爸出去和人下棋去了,而一见萧南烛来了,他妈妈赶紧就把早上做好的一篓子青团给他端了出来,不仅不停地招呼他坐下吃点再走,边说着还要给他去厨房里再装了一些青团和乌米饭让他带走。 “我的亲妈哟,你就坐下歇着吧,这青团都是小孩吃的东西了,阿南他都多大了啊带回去干嘛,再说这外头都能买,哪里还要每年都这么折腾……” “谁说的!阿南他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青团啦,我这豆沙芝麻都是自己做的,不比外面干净多了啊!” “行行行,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司徒张无奈地坐在门口竹凳上往厨房里喊,萧南烛见他这幅吃瘪的样子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拿自己亲妈没辙的司徒张见状没好气地想踹了他一脚,萧南烛机灵的一躲顺带还还了他一脚。 因为早上是下过雨的,这门口的台阶都是水,他们两个这么缺心眼的一闹自然咋呼的厨房里的司徒张他妈也听见了,而在瞪着眼睛地探出头骂了几句后,老太太眼看着他们俩和猴孩子似的老老实实一起蹲在走廊下抽烟,这才又重新缩回去给萧南烛弄好吃的去了。 “王八蛋,踩了我一脸水……不过看来是得手了啊,瞧你这嘚瑟样儿……” 压着声音这般开口,司徒张自打过年之后就气色好了不少,以前因为过瘦所以显得阴森森的感觉也没了,因为先头有萧南烛帮着给他一家三口都驱了回邪祟,所以他这整体的气运也跟着上去了不少。不过他五官本就长的秀气阴柔,只因为工作时常做那副老气的打扮所以才显得怪里怪气的。此刻他这么和萧南烛隐晦地说着话,闻言的萧南烛也坦荡的回了他个笑,而见萧南烛这幅不说话默认的样子,尽管也是刚知道他这性向问题,但作为朋友司徒张还是打心眼里的为他高兴了一下。 “诶,也挺好啊,有个人在身边多好,我爹我妈可成天催着我呢,可这事没遇到合适的人之前我还真不想凑合,不过我就替那哥们儿惋惜啊,你这祸害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你可别以后辜负了人家了啊,毕竟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自尊自爱点不准再胡搞了知道嘛萧南烛……” 司徒张这一番狠狠损他的话把萧南烛弄得有些无言以对,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在司徒张这儿的黑历史不少,所以在咳嗽了一声之后也治好没好气地点点头,而难得见他这幅正经样子的司徒张也是一乐,眯着眼睛就来了一句。 “什么时候带来家里一起吃个饭?都是一家人了啊就别客气了吧,我帮你相看相看,诶,说起来你那口子是做什么的啊,是健身教练还是体校男孩啊……” “滚滚滚!”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萧南烛骂了一句作势便要抽他,司徒张笑嘻嘻地躲开没留神又踩了个水坑。明明都快三十岁的人,这两人倒是还和十几岁时候那样爱胡闹。一切都还和许多年前住在老巷子里的那样,还透着股他们俩一起去逃课打游戏时的散漫劲,这让最近一直保持着精神紧绷状态的萧南烛有着片刻的放松,而就在他呆了一中午又准备离开司徒张家的时候,萧南烛刚拎着一盒子青团走到门口,司徒张他妈就边叫着他的名字追了出来。 “诶,阿南啊,你看我这破记性,刚刚忘记和你说了,前两天我在家整理东西忽然收拾出来个你的东西……” 司徒张他妈气喘吁吁地开口,闻言的萧南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地听着这老太太把话说完,见状的老太太给自己顺了顺起,接着便将放在兜里的一个形态奇异的小铜锁拿了出来,递到萧南烛手上才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你叔叔嫌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前两天我就看着把有些用不上的老家具老物件之类的给扔了卖了,这开始啊也没什么,结果那天早上我在张张放小学课本的柜子里打扫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小铜锁了……你还记得这东西吗?小时候我记得一直挂在你脖子里的啊,结果有天你就把它给弄丢了,你奶奶气的还打了你一顿……现在想想啊,你估计是哪天来家里玩,把这锁头落在张张这儿来了,也是这孩子粗心,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出来过,现在我给你找回来了,这是你身上一直带着的东西,可不能再丢了啊阿南……” 话音落下,萧南烛的手心便落下一个凉凉的金属物件,这铜锁整体都泛着黄铜的颜色,看着倒不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奇就奇在这小铜锁上的链子乃至锁扣都刻着些古怪的,不似本民族的繁琐花纹,而等他下意识地将这铜锁拿起来对着阴天底下的光线看了看后,脑子里完全对这事没有印象的萧南烛疑惑地开口道,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这东西了?这还是我一直带着的?恩?这是……” 这般说着,话音戛然而止,司徒张他母亲眼看着面前的萧南烛脸色变了变,却不明白他从这儿铜锁上看到了什么玄机,而在眯着眼睛定定看了眼那锁扣中央那有些眼熟的奇异字体后,面色一沉的萧南烛先是将手一收握紧那冰凉锁扣,接着便低头冲司徒张他妈妈开口问道, “阿姨,你真记得我一直带着这东西?这是我奶奶之后给我买的?还是我在被我奶奶捡到之前就带着的?” 萧南烛这问题问的有些直白,司徒张被问的有些尴尬,却还是想照顾些他的情绪,然而眼下萧南烛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所以当下这老太太也不想给萧南烛添麻烦,仔细回想一下接着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对,就是你一直带着的,你被你奶奶接回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身不像咱们这边的花色衣裳和这个锁扣挂在脖子上。当时街坊们都猜你父母可能是在咱们这边打工的少数民族,孩子生了养不起了所以就给……而且你那会儿都四五岁了却连汉语都不会讲,所以……” 司徒张他妈妈说到这儿就停下了话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她却生怕因此而把萧南烛弄得伤心,见状的萧南烛倒是没在意这点,因为他的脑子里已经完完全全被有件事给占据了,毕竟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自己能看懂那奇怪的文字充满疑问,那么现在则更多的是对自己究竟和这文字有什么关系而感到疑惑,而想到这儿,面色发沉的萧南烛当下也没耽误时间,直接就把这铜锁往包里一收接着便和司徒张他妈飞快打了个招呼跑了。 锁扣在传统文化中一直是作为一种乞求福运的配饰存在的,旧时这种东西主要是给成年前的小孩子带的,如长命锁之类的有时也会带在一些有先天性疾病的成年人身上。因为本身寓意很好,所以相应的也会有各种材质。最传统常见的一般是金银铜铁和是玉石翡翠,富贵人家的孩子自出生便会拥有一块自己的锁扣或是玉佩,这一是因为古时的孩子们本身就由于医疗条件不发达而很容易夭折,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本身就是山石中最精华最灵气不过的所在。 古时常说山有灵性,一座山由千万块石头组成,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藏着它的精华所在。这万一挑一的石头化作了华美珍贵的金银宝石,那么自然而然地他们便拥有了山的灵智。这种灵智倒不是说他们会口吐人言之类的,而是人们将矿石从山中挖出,又将他们制成首饰佩戴之后,这些金银珠宝便会成为拥有者的护身符,更有甚者能为佩戴他的人挡去生死劫难。 这个说法由来已久,玉石翡翠之类的有品相一说,有些特定地区产的会特别昂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中国民间忌讳中很早便有玉佩能为人挡灾,如果有一天你带的玉佩丢了,那就是它为你挡掉了一次厄运的说法,而在曹雪芹所著的红楼梦中,也多次提到了有关长命锁和玉佩之类与人的气运息息相关的说法,这不得不为这些明明看上去就是个死物,却显得格外神秘的玉石金银之类的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而对于此刻的萧南烛来说,他对于自己手中的这个并非一般金银首饰的锁扣也是充满了疑惑。 从材质上看,这个据说伴随着他一道出现的锁扣实在是廉价的可以,不像铁不像铜的看着就不值几个钱。它的特别之处就是它看上去透着股少数民族的图腾味道,而在这锁扣的正中央也存在着一个让萧南烛不得不在意的字。 “姬。” 嘴里无意识地吐出这个奇怪的字,萧南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字,也搞不懂这究竟和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关系。毕竟如果自己真是个少数民族的话,那这个字没什么人认识也可以理解。可是他四五岁就和他奶奶一起生活了,在汉族环境下他生活了那么久,按道理他应该早忘掉属于自己过去的一切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非但一点没忘,反而现在还能立刻想起来这些文字,这说起来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而更无法解释的是,就萧南烛所知,中国目前已知少数民族中并没有存在一个带着姬字的特殊民族,那这个姬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只能他自己去继续寻找,而就在他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带着这个锁扣准备找彭东他们部门的鉴证科化验下具体成分时,他却忽然接到了那个名叫罗嘉的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电话。 第58章 清明 罗嘉的电话来的忽然,彼时萧南烛正打着车准备往市公安局去的路上,见这陌生号码过来的时候他先是有些疑惑,可就在他把电话接起来又开口说了句喂后,罗嘉这带着浓重京腔的大嗓门立马就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老萧啊!诶诶我老罗啊!对对对,上次那个事有回信了,我那个专门搞文字方面的朋友从外地回来了,昨个晚上我把你给我的那几个字拿去给他看了,他说是有些东西说不清楚要和你亲自见个面,我现在把他电话给你,你和他再单独联系好不好啊……” “诶,行,我给记下,那真是麻烦你了啊罗嘉,下次见面请你吃饭啊!” 一听说那古文字的事有眉目了,萧南烛的眼睛便是一亮,他心里本就觉得目前这些线索都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如今既然能找到个突破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他还想等手头这锁扣也一并做个成分鉴定之后再找那古文字专家,而在将罗嘉给的联系方式保存好,他神色匆忙地便来到了彭东他们单位楼下,可他等一进去还没来得及上楼,有个瘦巴巴的,萧南烛隐约记得叫刘畅的小警员一看见他便立马停住了脚。 “哎哟!南哥您来了啊!彭队接了个举报聚众赌博的电话出去了!你要不去楼上先坐着等等,我带你上去?” 小警察这热情的模样让萧南烛笑着点点头,自打他上回帮着破了那血光之灾的案子后,彭东手底下这些接触了这起案子的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他这么个存在。神神鬼鬼的这事他们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在亲眼经历了砍头魔这事后,也算是彻底让这些警务工作者们长了见识。可是这公安体系内的的规矩到底还在那里,所以这结案报告之类的还是得照着科学唯物主义的方向写,于是萧南烛这无名英雄自然只能作为好心市民萧某某存在于公安局内部的档案之中,而对于萧南烛本人来说,能拿到公安部门发布的那十万块钱悬赏他就已经挺知足了。 “诶,刘畅啊,清明节你们都不放假啊?” 随口便这般问了一句,因为这清明节是法定节假日所以照理来说应该是人人都休息的,可是这特殊岗位上的人群总是要比别人辛苦些,诸如警察之类的就得不分节假日的上班,而一听萧南烛这么问,这小警察腼腆的一笑,有些无奈又挺习以为常地开口道, “这也没办法啊,我们休息可这罪犯不休息啊,不过单位里也是有轮休的,就是得轮着来,但彭队这么多年了都没轮休过呢,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一听这话难免对这叫刘畅的小警察有了几分欣赏,萧南烛笑着点点头,便也没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在抬头看了眼显得十分忙碌的刑侦办公室后,他转头冲刘畅道, “行,你忙,彭东估计快回来了,我自己上去坐着等着吧。” 这般说着从兜里掏了根烟顺手就丢了给刘畅,刘畅顺手一接笑呵呵就拐边上资料室去了,因为这整个一分队都知道萧南烛以前是彭东的教官,所以一路上萧南烛这么走过来倒也没人拦他,反而个个都和他客气的打招呼。不过这公安局里面的气氛总归是不一样,各种邪祟和凶煞之气到处乱窜,墙上的大字都显得无端渗人,而就在萧南烛往彭东座位上一坐,又往那软乎乎的皮椅上一靠后,刘畅口中出去抓赌的彭东彭大队长也领着人回来了,可他拷着押进来的赫然就是萧南烛的老客户,张弛。 “老子都说了没聚众赌博没聚众赌博!彭东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人民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啊!什么情况啊!这斗地主都要抓人啊!” 叼着烟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张弛张大老板估计是刚从那个会所里被逮出来的,所以这发型和衣着都不大整洁,最搞笑的是他的脑门上不知为何贴了很多湿漉漉纸条,看上去倒是滑稽的很。相较之下,彭东倒是一身笔挺的警服英挺正气的样子,面色如常的样子也不大理睬情绪激动的张弛,见状的萧南烛有些意外的直起腰看了眼这情况不大对的两人,而紧接着他便听到站在门口的彭东用嘲讽的语气开口道, “我接到热心群众电话就是说你们那个包房在聚众赌博和嫖.娼,就算你临时换成打牌贴纸条你以为我就会信吗?我告诉你张弛你以为你了群众们雪亮的眼睛……” “我冤啊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真是无辜的啊……” “闭上你的嘴,先跟我进来做个笔录!” “我不去,我要叫我的律师过来!我要告你这个狗屁警察!” “行啊,你告啊,我看你——” “那个,彭东……” 没忍住出声打断了这两人在公安局这一番小孩过家家似的胡闹,彭东原本还在揪着张弛骂一看他居然在这儿立刻便变了神色,而张弛一瞧萧南烛居然冒出来顿时也来了精神,高举起还被拷着的双手就冲萧南烛挥舞着大喊大叫了起来。 “妈呀历师啊!还好你在这儿啊!你快来救救我啊!!彭警官这是要徇私枉法了啊!!!救命啊!” 张弛和彭东的孽缘由来已久,以前张弛还是个行为不检点的混世魔王的时候彭东就认识他,每逢抓赌扫黄之类的总能看见这位张老板活跃的身影。因为算是本市阔绰有钱人中的一员,所以像彭东这样的警务人员也得对这些社会不安定因素重点关注。 作为警察掌握了户口信息之类的东西,所以彭东也难免知道了些张弛单方面的隐私,诸如他快三十了还没结婚,诸如他吃喝嫖赌活的不像人样,总之是越了解便越反感,越了解便越恶心,讨厌的简直都说不话了。 这种恶劣的印象一旦种下,彭东自然不会再多去关注这种人,可是之后他许久没见的萧南烛倒是和这张弛一道出现了,这让彭东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而自打滨江路大桥那件事后,彭东便发现他和张弛这往来莫名其妙地也多了起来,而这让他烦躁的同时也没由来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张弛估计没说谎,他最近都好好做人攒人品了,你也问清楚再把他抓过来啊,不过你那热心市民也太热心了吧哈哈这事也管……” 跟着彭东一道往三楼的鉴证科走,萧南烛一边走还在一边笑,对这俩活宝的事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而面色涨红彭东尴尬地低着头,一脸自觉丢脸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发笑,已经确定并没有聚众赌博的张弛先生倒是还在楼底下哭天抢地地要找彭东算账,而在三楼上还能听见那咋呼动静的萧南烛无奈地拍了把脸色难看的彭东的肩,接着才慢吞吞的开口道, “行了,你赶紧帮我把我的事弄好,我马上就下去把这货给弄走,你以后就离张弛远点吧,他就是个浑人啊,你小心被他缠上……” “恩,我知道了,南哥。” 萧南烛的话让彭东抿了抿唇,见他神色认真的样子萧南烛也跟着松了口气,两人这般说着便一道进了那在走廊尽头鉴证科,而在由彭东介绍后,萧南烛和里面的那位女警务人员聊了几句后把自己一直揣在兜里的锁扣拿了出来,接着便递给了这个年轻的女警官。 “可以看出这个锁扣是什么做的吗?” “唔,看不大出来,我来用机器看一下……” 这般说着便将这锁扣放到了部门内的专业仪器上,这位女警官常年都是做现场证物调查的,自然对这种东西的材质图案细节都有着多方面的研究,加上她本身就是成分鉴定方面的专家,萧南烛会来找彭东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在,而眼见这女警官用布包着这锁扣,转而又将仪器镜头小心对准后,静静等了一会儿的萧南烛忽然就注意到女警官的神情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个锁扣似乎并不属于金属……说不上来什么东西,看着倒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般喃喃自语着,女警官的话让萧南烛不明所以地挑挑眉,他之前一直以为这应该是某种重金属做的,结果得到这么个答案他倒是真有些惊讶了,而女警官在仔细查看了下这个锁扣上的图案和字体之后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接着看着彭东和萧南烛就开口道, “技术有限,是真看不出什么了,不过可以确定不是金属,应该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可是寻常动物的骨头也不是这样的啊,这颜色倒像是铜啊铁之类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天生是钢筋铁骨?另外这文字和图案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像是少数民族的东西?不过看这磨损程度我觉得不像是近现代仿制的东西,应该是个上了年头的老物件,表面风化都蛮严重的,要是想确定一下的话也可以去进一步找一下专门的单位看看……” 女警官的话到这里萧南烛也差不多明白了,看来还是得再想办法才能把线索给彻底串起来,所以在将这锁扣收回来之后,萧南烛捏在手里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道了声谢走了,而临走的时候他还顺带帮彭东把还在那儿大喊大叫的张弛给拖走了。 拖出来的过程中,张弛原本还在那儿喊,等一出来,本还在鬼叫的高大男人却忽然停了下来。见状的萧南烛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而瞬间邪气一笑的张弛也在站直身体后勾着嘴角道, “历师啊,您看出……” “热心群众就是你自己吧?” 毫不留情地就给揭穿了这大尾巴狼的阴谋诡计,萧南烛打从刚刚就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此刻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一听这话张弛立马就默认地笑了起来,而在用胳膊挽住萧南烛后,张弛贼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保密啊保密,我这不是想制造点机会来公安局嘛,可是我一遵纪守法好市民又不能败人品干坏事,所以就……” “张弛,你离彭东他远点吧,他做警察的,这个系统里工作的以后肯定都要结婚的,再说他根本不喜欢男人,你也不缺人玩,这么折腾是有病吗……” 不耐烦地打断张弛的话,这段时间萧南烛对张弛的印象原本不错,所以说这话时也算留了几分情面,可是彭东到底是他带出来的,所以当下没忍住他便开口骂了一句。一听这话张弛倒是面不改色,只眯起眼睛认真听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是不缺人玩,但没见过他这样的,放心吧历师,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保证不胡来……不过前两天我倒是听说了个事,和你有些关系……” ——“历师,你老实告诉我,那李市长家的太岁是不是在你那儿?” 第59章 清明 萧南烛快步走在自家楼道里,他的神色有些匆忙,看上去就是一路跑回来的。刚刚和张弛分开之后他就飞快地开始往家里赶,而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张弛刚刚和他说的话。 “历师啊,你这次可捡了个烫手山芋啊,太岁这东西前几年就特别值钱,不知多少有钱人盯着就指望能拿到手了,我有个省城做生意的哥们儿说李市长女儿和老婆的死蹊跷的很,指不定是太岁弄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弄的呢……所以我现在和你这么说,就是想让你自己当心点,李市长找你帮忙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万一有些不怕死的找到你家里去……” 张弛神色晦涩地这般开口,萧南烛拧起眉头点点头当做听见了。他也明白寻常人眼中太岁的特殊价值,对于这古老偏方究竟有没有用他也没个概念,他目前只知道的是太岁与其说是个个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倒不如说是个天生能吸引各路邪祟的灾祸源头。 毕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吧,他这家里就因为太岁的存在而来来往往的被各路邪祟骚扰,要不是每天有历神在家里看着,指不定闹出什么麻烦,而想到这儿,心里明白如今的自己不仅要躲邪祟也要躲寻常人的萧南烛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接着便紧赶慢赶地回了自己家中。 等回了家一看,清明节正在家自己折纸元宝玩呢,太岁好好的呆在浴缸里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见状的萧南烛先是一愣,转而也觉得自己有点精神紧张了,可是他这因为过去经历所以难免警惕些的毛病一直改不掉,而在随手给自己点了根烟后,他把那兜里的锁扣连带着包往茶几上一丢,接着便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瘫在沙发上坐下长舒了口气。 “你这地怎么拖成这样啊,没吃饭啊,清明?” 皱着眉地看了眼灰都没拖干净的地下,萧南烛嘴里嘀嘀咕咕搞得清明节脸色都不大好。见他一副抿着嘴不说话的样子,知道他一向气性小受不了批评的萧南烛也没再数落他,只把手机掏出来躺回沙发上打开微博又接着懒洋洋道, “说起来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个段子,说是清明节是最惨的节日,因为别的节都还有人说声节日快乐呢,只能清明节不能说……” “这是谁编的混账段子!!” 气的狠狠地拍了下桌,清明节一副气的鼻子都歪了的样子把萧南烛弄得笑了起来,而见他扑过来要和自己抢手机的动作,萧南烛把手机一收接着没好气地道, “抢什么抢啊,坐好坐好,人家不是说的挺对的嘛,你这种日子怎么快乐啊,我觉得应该为你啊,还有中元节这样的节日特别开辟个祝愿的方式,就叫清明节节哀吧,听上去怎么样?要不我给你在微博上推广一下,带#清明节节哀#话题转发再搞个抽奖,奖品就是清明节亲手折的纸钱……” “不要!!不要!!!我不要!!(╯‵□′)╯︵┻━┻” 听萧南烛越说越离谱,清明节简直都快气的要翻脸了,逗了他一下心满意足的萧南烛见好就收地把手机给收起来,只一副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别急别急的蔫坏样儿。 这情形自然让清明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更是默默鄙视了一下这三流历师不检点的言行,而就在将他将脚底下那一筐子纸钱收收好后,清明气哼哼地瞪了萧南烛,接着又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一打纸钱。 此刻他正在叠着一打黄纸,这也算是他所掌握的少数的手工之一,因为本就是用于祭祀的一天,所以清明节掌握着各种各样折纸钱的方式且花样百出,可是这元宝之类的一般都是折着烧给死人的,清明节好端端地折着也显得怪奇怪的,而见此情形的萧南烛在往他已经折好的那堆折纸后看看,接着挑着眉有些意外的开口道, “你一上午待家里都在干这个啊?这是要折给谁的啊?哎哟,这是千纸鹤吧?你拿黄纸折千纸鹤要干嘛啊清明君?” “关……关你什么事啊!!!” 不耐烦地这般回了一句,清明节明显并不想搭理萧南烛,所以臭着脸一副极不配合的样子。可是他这嘴上凶悍,不自觉泛红的耳朵倒是出卖了他,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萧南烛勾着嘴角笑笑接着开口道, “还保密啊,这千纸鹤一看就送人的啊,你看上谁了?谷雨?立夏?芒种?不会是春分啊她才多大啊……” “没有!你别瞎猜!” 脸红脖子粗的吼了萧南烛一句,清明此刻倒真是有些恼怒了,从这略显失态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毕竟他自问光明磊落,才不是像萧南烛那样成天想着什么情爱之事,所以当下他便把手中用纸钱叠起来的纸鹤给扔进了小筐子里。 昨晚他和寒食见面之后,没说几句话寒食就又教训上他了。虽然除夕也时常会拿这种话来教训他,但是相比起除夕,清明总觉得寒食的态度让他更加的恼火,可是寒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看不过眼,而对他的那句话,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除夕说的对……你真是几百年了,没一点长进。” 这话听上去很是莫名其妙,清明节不懂寒食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他霜白的鬓角便忽然没了声音。他能感觉到寒食口气中的那种心灰意冷,而就在今天好不容易干完萧南烛给他的那些家务活儿,清明节便开始用这些纸钱折纸鹤了。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寒食教他的,过去他还不似如今这般强大时,常常会被一些稍有些厉害的邪祟就折腾的不行。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受了气也只会红着眼睛哭会儿鼻子,而冰冷的像尊雕像似的寒食君则每次都会给他用纸钱折一只纸鹤。 因为手头并没有其余的纸,寒食只能用祭祀用的纸钱折。清明一边哭他就一边折,待折好之后就放进他的手心。寒食君的白发垂落在他的膝盖上,俊美的容颜也透着股疏离,清明往往看着看着就会停下来不哭了,而这个时候寒食就会用一种莫名轻柔的语气对他说一句。 “清明,别怕。” 这般想着,清明也从漫长的回忆中苏醒了过来,这没一会儿的他自己也折了一小筐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折这些纸鹤,然而想到过去的事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而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抱怨之后,萧南烛先是一愣,接着低头看了眼那些纸鹤,好一会儿才露出了有些了然的表情。 “哦,寒食喜欢你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声音陡然的变得尖锐了起来,清明捏紧着手中的黄纸脸色都变了,他本身并不愚钝,只是因为时常被寒食过多的牵动情绪所以才会盲目。可是他就算是再机灵也没法禁得住萧南烛这么直接的一句话,反倒是萧南烛在被清明吼了以后挺坦然的笑笑,接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眯着眼睛开口道, “诶诶诶,没说你们有什么吧?你激动什么?不过要不我们打个赌吧,你回去和寒食说句话,看他怎么回答,到时候我们再来看看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怎么样?” “什么话?”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皱起了眉,直觉他肯定没个好主意的清明很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满满的警惕,而见状的萧南烛倒是轻松一笑接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你就和他说,寒食啊,我好像喜欢上历师了,历师他太英俊潇洒了我不喜欢都不行啊,你觉得我们两相配吗(>^ω^<)?” 清明:“…………” 第60章 寒食 萧南烛给清明出的这个馊主意,清明节自然是不会采纳的,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被萧南烛一刺激就跑到寒食面前去说胡话,最关键的是,清明节才不会笨到去说什么喜欢这三流历师的胡话,所以在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后,清明节冷冷一哼便直接回道, “你以为我会上当吗?眼睛有问题的才会看上你呢!!” 清明节这幅斩钉截铁的样子让萧南烛一乐,他本就是随便说着逗清明玩的,自然也没指望他真跑去和寒食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不过他这话一说出来,萧南烛还是难免想到了某个眼睛有问题且问题还挺严重的历神,所以当下他便摸着自己下巴回道, “诶,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看上我的人就眼睛有问题啊?” “就是能看上你的都不容易,要是有这么个瞎了的人,就请历师你好好自重吧!” 这话一说完清明节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萧南烛被这嘴毒的小子气的直接笑了起来,摇摇头也懒得和他计较了,不过等到了晚上清明节下班他又见到除夕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想到了清明今天冲他说的这番话,而等除夕看见萧南烛的时候,便发现他家历师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嘴角一直带着笑不说,就连去给浴缸里那太岁换水的时候都哼着歌的。 对于这种情况,除夕自然是有些不明所以,他是不知道萧南烛在那儿乐呵什么了,所以一向冷肃的表情都看上去都有些疑惑,不过就算是心里存疑他还是同往常一样和萧南烛一起洗了澡又看了会儿电视。恰好今天多日不见的年兽也跟着他主人一道出来了,只不过相比起之前来,这大家伙发育的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耳朵里是比平时大了好几个分贝的狗叫,要是平时萧南烛肯定得嫌弃死这个笨头笨脑的大凶兽,不过如今这爱屋及乌了,所以他也对年兽莫名迁就了不少,而在同除夕一起第二十五次开始重温央视历届春晚后,都快把赵本山老师的小品倒背如流的萧南烛先是打了个呵欠,接着露出了有些困倦的眼神。 “历师你困了吗?” 一脸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大忽悠卖拐的片段,除夕平时看上去一副阴郁可怕的样子,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像喜欢看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就是他一个很让萧南烛费解的喜好,但是为了能照顾到除夕的情绪,所以萧南烛每次都会耐着性子陪着他一起看。可是你让他看会儿军事节目,新闻联播还好,看这个简直要了他的命了,而眼见除夕和自己说话,萧南烛撑着下巴摇摇头道, “还行吧,就是最近这些事有点折腾,累,你再看一会儿吧……” 这般说着,顺势歪倒在了除夕的膝盖上,萧南烛和只大型犬一样窝在衣衫凌乱的除夕的怀中,声音都带着股困倦,除夕见状有些疼惜地皱了皱眉,忍不住抬手抚弄了一下萧南烛的眉目,而将那隐隐埋藏于萧南烛眉心的黑色邪祟祛除之后,将黑色的长发尽数用红绳挽起只露出一双艳丽眉眼的红衣历神叹了口气道, “太岁之事历师你也莫要太过着急,中元这几日一直让座下众鬼去寻找那失传的法子,若是不行我们总还有其他方法。不过那位李市长那边你最好要找个历神先过去看着,太岁的复苏之日快来了,指不定这凡人就要遭殃,还有你那锁扣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般说着,除夕便将萧南烛挂在脖子里的那个铜锁扣给拿了出来,抚摸着这沾染上萧南烛体温的物件他也有些疑惑,而在看见上面那有几分眼熟却不认识的小字后,除夕眼神一沉接着便道, “这似乎与那画上的字……” “恩,一样的。” 点点头算作回答,萧南烛知道除夕不喜欢那副莫名其妙的画也没有再继续发散,此刻他躺在除夕的身上能感觉到红衣男人冰冷的体温,而在将这两天自己的收获一一说给除夕听了之后,萧南烛把这锁扣捏在手心里这才拧着眉头开口道, “我现在也不确定这究竟算怎么回事,要是我真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那我怎么就会正好被我奶奶捡回去了呢?这字我能看得懂,那肯定是我还小的时候有人教过我我给记住了,但是什么人会还记得五岁之前的事呢?我怎么又会只记得这字而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呢?” 萧南烛这话透着股浓重的疑惑,除夕定定地听着也有些若有所思,对于萧南烛的身世他从未从他奶奶那里听过,毕竟从前的他压根也不爱管别人的事。不过如今他和萧南烛的关系不同,所以对于这件可能会影响到萧南烛的事他自然是上心的多,而眼见那在灯光下泛着暗色光泽的锁扣被萧南烛捏在手里后,红衣男人忽然就来了一句。 “这东西真是动物的骨头做的吗?” “恩,是啊,可是什么动物是钢筋铁骨的啊?” 闻言萧南烛随口回了一句,除夕撩起眼尾看了他一眼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一见这情形萧南烛自然清楚除夕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要和自己说了,而除夕倒是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指了指地上正在四脚八叉地躺着睡觉的年兽,接着开口道, “过去的生灵,奇奇怪怪的有很多,如阿年这般的凶兽有许多,有不少还是正宗的龙子龙孙,只不过再凶悍的凶兽到底是血肉之躯,而有一个东西却是生来面若牛首,背生双翅,相传他有八十一个兄弟,各个铜头铁额,浑身上下的筋骨都好似铁制的一般……” “你是说……” 耳朵里听着这熟悉的描述,萧南烛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总也听过逐鹿之战的典故,毕竟作为炎黄子孙,但凡稍有些了解的也该知道炎黄帝与魔神交战的故事。 传说那魔神是九黎部落首领,因为其骁勇善战,所以被奉为兵主战神。相传魔神面如牛首,背生双翅,是牛图腾和鸟图腾氏族的首领,他有兄弟八十一人,都有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 约在五千多年以前,魔神与最早的炎黄部落发生了战争,魔神战死,其部众大多融入了炎黄的部族,形成了之后的华夏族,华夏族的首领取下了魔神的头颅敲开当做装饰,而部分没有融入炎黄集团的部落,则形成了苗族等少数民族的最早主体。 这个神话故事基本上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所以一听到除夕这么说,萧南烛也是立马想了起来,联系到这个锁扣上的那个姬字,心里总觉得有些荒唐的萧南烛用有些复杂的眼神打量了眼手中这好似金属一般的东西,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你是说……这东西是蚩尤的骨头做的?” “不好说……也只是个猜测。” 皱着眉这般回答了一句,除夕本身对这方面历史十分清楚,自然能为萧南烛答疑解惑,然而有关于这锁扣究竟是不是蚩尤的头骨所造他现在还没法给萧南烛一个答案,毕竟他也没亲眼见过,总不好私自下定论,而对于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少数民族这回事,萧南烛其实也有点捉摸不定。 近现代明确的民族划分是从1953年第一次人口普查开始的,在这之前其实并没有所谓究竟有多少个民族的概念。因为中国传统文化本身颇为复杂的关系,无论是宗教还是本民族文化都各有各的不同,所以即使在明确划分成五十六个民族后,如今依然有很多未被认定的民族存在于世上。 像2014年被确定的穿青族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在被认定为少数民族前他们这个民族一直是被划分在G省的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之间的,然而追溯起根源的话,近现代拥有最多人数的汉族人却并不能算作是真正的华夏人,因为早在不断的通婚融合中,真正华夏族就已经消失了,所以即使现在萧南烛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挡在他面前的依旧是许许多多的问题,而就伴着这样的疑问,紧随着清明后一天的寒食节也来到了。 寒食君先头也有说过,原本也是中国第一大祭日,几代演变下来成了现在这幅惨败的样子。他的逐渐衰退恰恰也成就了清明节的广为人知,这两相比较之下,一般人或许会有些心理落差,可是寒食君倒是一副平和支持的样子,从不和清明节太过计较。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十分复杂的,他们俩作为局中人多年困在其中也是再难脱身,然而究其根源的话也不过是一个让人为之无可奈何的情字,而对于这点,寒食君也算是占了痴情专情用情至深的每一个字。 “今日是寒食节,历师还请莫要动明火,火中有劫,万事小心。” 声音轻柔地这般开口,因为平日里素爱吃冷食冷水,所以萧南烛见到寒食君的时候都觉得这位神君从脚底跟都泛着冷气,而眼见他满头华发犹如初冬霜雪,破败衣裳好似风中枯叶后,昨天受了清明这小子一天破气的萧南烛在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以后,忽然就来了一句。 “寒食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 寒食:“⊙▽⊙” 第61章 寒食 萧南烛的冷幽默,做派一向老派保守的寒食自然是无法领会,不过这倒是不影响寒食对萧南烛一直不错的观感,毕竟在见到萧南烛之前,寒食对萧南烛这个新任历师的印象基本来自清明和除夕,而除了清明添油加醋的几句坏话之外,寒食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来自于除夕君单方面的,带着浓重个人情感的对萧南烛的褒奖赞美和……胡吹了。 “历师为人正派,行事果断,自然是一顶一的人物。”“恩,历师很好,你若是亲眼见到就懂了。”“能成为历师的历神是我的幸,我又怎么会后悔呢?” 平时一向冷淡薄情的除夕君一提起这年轻的凡人历师来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满头华发的寒食君困惑地听着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看除夕一副很是严肃认真的样子,他也只能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是不知道除夕这么热衷于夸萧南烛是因为他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无形中倒是在寒食君眼里留下了萧南烛是个特别靠谱,特别认真的人的印象,而等寒食今天亲自来上班了,便觉得这瘦削英俊,气质莫名有几分邪气的男人实在是和他之前想的……有点对不上号。 “今日是寒食节,历师还请莫要动明火,火中有劫,万事小心。” “唉,不能见火……所以我这烟都不能抽了是吧?” 拧着眉毛嘴里发出一阵抱怨声,专注烟瘾三十年的萧南烛一听到寒食说家里不能见火星子便觉得脑仁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毕竟让他一天喝凉水吃冷饭倒还好说,真让他一天不抽烟还真有点难受,偏偏这黑衣白发的寒食君自有一股周身未散的君王龙气,这般敛着眉目一本正经地开口说话也莫名的有震慑力,所以见此情形萧南烛自然也不能自找麻烦,只能无奈地把嘴里的烟掐了又上交了打火机后,接着很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不抽烟,这活儿都感觉干不好了…啧……” 萧南烛的这幅暴躁的样子让寒食节有些无言以对,他现在倒是挺想亲自去问问除夕,他口中的那个做事靠谱又性格成熟的萧南烛到底去哪儿了,然而这一切寒食节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很快他便发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篓子眼熟的纸鹤。 “那个啊,清明给你折的。” 这般随口答了一句,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萧南烛注意到寒食的表情先是一怔后接着露出了些许的苦涩,而眼看着这白发男人像是抚摸什么分外珍贵的宝物一般将这些黄纸都抓在手心后,萧南烛明明也不清楚他和清明之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却忽然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憔悴的像是随时会消失的男人了。 “我守着他也有三千年了…” 声音干哑地这般低喃着,寒食捏紧手中的纸鹤低垂下眉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无奈,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多年前他初见清明的样子。 那时候的清明还是个多小的孩子啊,那般可怜,那般无依无靠,攥着他的衣角哭的伤心,比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凡人还要哭的伤心无助。 青色布衣的少年历神眼睛通红着望着那些凡人们为自己的亲人祭祀的样子,见他们或是嚎啕大哭或是濒临绝望的样子便会忍不住感同身受,明明眼泪对男子来说是再稀少不过的东西,可是天生见不得死亡的清明却总忍不住跟着那些人一起哭起来。 “寒食,寒食,那个人是死了吗?他的发妻哭的好伤心啊,他要是能活过来该多好啊……” 每每遇见这种情况寒食便会有些无奈,然而只要稍给他点安慰清明就会像是畏寒的雏鸟一般依赖着他,这种依赖无端地给了寒食一种莫名的感触,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明那双清澈的眼睛,寒食君更却是一朝沦陷,之后的千年便再没有回头。 “我看清明节对你,也不像一点想法没有,不然干嘛折这些东西,你……” 这般说着,萧南烛却是忽然停住了,因为眼看着寒食节那身破败的黑色衣袍他也露出了些许忽然明白过来的表情。毕竟身为历师的他自然知道一旦历神们的身形都开始残损了,那么也意味着这位传统节日很有可能就要就此消亡进而再诞生一位新的历神了,可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面前这还活的好好的寒食节,萧南烛倒是真有些难以想象有一天寒食会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了。 寒食的身体状态实在是看上去不大好,这些年如他这般的生僻节日变得越来越不为人所知,就连有些基本的典故和风俗习惯都变得不为人所知了,可是这种整体的传统文化衰退是一种大趋势,即使这些不断消失的文化里面有着中国古代再灿烂不过的文明精华,但是人们却依旧在将他们一点点遗忘,而一旦有一天寒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那么于这位历神身上残存的最后一点传统文化的力量也就没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毕竟看寒食节这么衰败的样子他也实在看不下去,可是清明这小子看着机灵其实笨的很,真等有一天寒食节没了有的他后悔的,而想到这儿,其实也不大爱管这种破事的萧南烛也是叹了口气接着冲表情惨白的寒食节开口道, “以前的人过寒食节,是为了休息烟火,敬告安危,现在的人普遍用电力和各种新能源,所以对火的敬畏也少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你这个节日就该消失啊,你有你存在的意义……再说了,你还没收了清明节为人民除害呢……” 这般说着,萧南烛注意到寒食的表情有些尴尬,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见去了的萧南烛也是笑着松了口气,所以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拍了拍寒食的肩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着开口道,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领着你一起去市消防队之类的地方转转,前段时间有个消防员来找我驱过火邪,让你过去帮着他们给社区小学之类的科普一下防火知识肯定不错,你是寒食节啊,谁比你更清楚火灾的可怕啊,给他们讲讲介子推和重耳的故事,珍爱生命,远离火灾……” 萧南烛的这话让寒食节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也是好意半响白发黑衣的男人还是有些感激地冲萧南烛道了声谢,闻言的萧南烛摇摇手示意不用,只将一嘴的瘾都强行克制住,接着指了指目前还没放在浴缸里的太岁,冲寒食开口道, “谢就不用了,干好你自己的活儿吧,今天寒食节,你也知道湿气阴气什么的肯定都重,除夕昨天帮我算了下说今天指不定那个李市长就要遭什么殃,所以你在家好好看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不对劲的东西靠近太岁或是让他有什么异动,我听除夕说你以前也对付过这东西,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动静,你就用这个压制住他……” 这般说着,萧南烛从手指间展开一张黄色的历纸,寒食仔细一看便见那历纸上有条面容狰狞,惟妙惟肖的黑龙,因为龙这种生物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基本上绝种了,所以寒食顿时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见状的萧南烛干脆地回了句死的便把这历纸丢给了寒食,而关于他为什么能将这从地宫中已死的黑龙制作成这张历纸,其实也和昨晚他和除夕的交谈有关。 除夕是老黄历中最年长,最强大不过的历神,多少年来他能这么一直延续下来也足可见他在传统文化中的重要性,因为本身阅历的关系,他懂的东西自然很多,而就在昨天他根据目前的一些线索提出了萧南烛的那个锁扣可能是蚩尤一族的头骨制成后,萧南烛便干脆把他能看懂一些奇怪文字且手上还有一本来历不明的小册子的事给告诉了除夕。 这本小册子之前一直随那幅奇怪的画被萧南烛收了起来,所以除夕也没机会见过,可等这次见到了除夕却当下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因为这恰恰就是他和萧南烛提到过的那本藏着黄帝秘法的历法经,而关于除夕会知道的原因其实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自我诞生之日,轩辕氏就已经乘黑龙归天,我的前身是什么我无从知晓,只知道我生来便叫做除夕。因为历法的循环早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形成,所以风俗习惯和相关典故也只是后世的人逐渐加上的……不过这历法经的事我却就是莫名其妙记得,连我自己都找不出根源。” 红衣历神的这番话让萧南烛有些疑惑,心里对于目前的这些复杂的情况更是有些头疼,由于那册子上的文字萧南烛有些看得懂有些也看不懂,所以其实对那册子上面说的东西也实在一知半解,然而在同除夕一起将那前几页的文字连蒙带猜又稍作整理之后,萧南烛竟意外地发现这册子里提到了一种奇怪的古代术法。虽然那方法复杂的让人眼花,一些重要的图解有些模糊,文字中更是有很多生僻字,可是在除夕的帮助下萧南烛还是看懂了一条内容,而利用这一点,萧南烛竟将那从地宫中带出来的龙骨龙皮都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留在了纸上。 “太岁是凶煞的岁星,可是遇到了龙的福泽也得黯淡光辉,这黑龙历……寒食你就留着,一旦太岁有异动便立即唤出黑龙将太岁给压制下去,李市长那边有我,你这边要是不方便就把清明叫出来别硬撑着,不过别去叫除夕啊,这点事用不着他操心……” 这般冲寒食布置着工作,萧南烛还不忘假公济私了一把,寒食闻言点点头却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他一句是否需要帮手,而一听他这么说,萧南烛也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接着点点头便直接冲墙上的老黄历喊道, “当然啊,没两个专业保镖怎么行,这不他们还没来了嘛,诶,建党,建军,你们俩好了吗!!怎么这么慢啊!!人呢人呢!!” 第62章 寒食 Y市在南方城市中一直算是个准一线城市,因为本身拥有多项地标性文化遗留建筑和省会城市的前提在,所以这些年的经济发展也是越来越见好了。李忠林这位Y市的现任市长在任期间为人正派,因为政绩不错所以如今也算是得了上面的赏识准备往省里去,虽然家里连着的两桩丧事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恍惚,但是碰上今天这种大日子他也总得提起精神来。 亚洲性的商务经济会谈,本来就是五年一度的,今年领导方面商量了一下决定在Y市办了,也算给李忠林的履历上再添一笔,因为Y市临海,所以这次也特意选了个僻静优雅的,能看见海景线的会场,为了这件事,李忠林这些天都一直留在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室工作,从布置会场到来宾安全都得一一落实,而打从几天前,Y市方面的行车安全包括正常的道路通畅就已经收到了警方的严密监控,务必要做到让每一位来到Y市参加会谈的大人物的安全能够得到充分的保障。 对于这点,Y市的市民们肯定也是心里犯嘀咕的,毕竟每次赶上这种大领导来开会就是这种架势,恨不得人人都缩着头不要出门围观才是最好,加上这地铁安检严格了不少,出门做个公交车都得小心翼翼,所以有关于这次亚洲经济会谈究竟来了些什么人他们又是来谈什么事,对于普通的平头百姓们来说则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听说来了个俄罗斯的领导啊,今天车子开过我们单位门口的啊?派头很大的样子啊。” “哟,是普京吗?你手机拍到车牌号了吗?” “特警拦着呢,哪里看的到啊,就看到一群外国人啊穿着西装笔挺的嘛……” “诶,这几年这种安保可真严啊,其实哪那么容易出事啊……” 上班期间朋友或是同事间这般随口交谈着,提到这次经济会谈时候的口气也是不大上心,对于寻常人来说他们压根接触不到有关上层的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不了解这次算是汇聚了目前半个中国商界,政界等领域最富有的大人物的经济会谈究竟打算商讨什么东西,而作为打小就是屁民一个,之前所见过的领导里最大的就是居委会主任的萧南烛来说,能穿的这么人模狗样且亲自搭着挂着市长牌照的车来参加这遍布高层人物的经济会谈,也真是人生头一回了。 “诶,先生您好,请问是李市长的朋友吗?请跟我往这边走吧,我带您从VIP通道进入。” 车一开到会场门口就有眼尖的漂亮接待过来给他开车门,挂着李忠林牌照的车这市里的大小人物都认得,自然也明白来的人肯定是李忠林的朋友,恰好这女接待刚毕业,二十出头的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所以今天也是卯足了劲打算表现表现。 可这一上午的来的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稍有些年轻的也和她爸爸差不多岁数了,而就在这姑娘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累的时候,她大老远的就瞅见个三十左右,气质身材也不错的大帅哥从一辆挂着市长牌照的车里出来了。 这姑娘眼中的帅哥自然就是今天亲自来为李忠林保驾护航的萧南烛了,说起来他这年纪其实也不算年轻了,但是放在这一堆老爷子打扮的商政界精英里面妥妥的算出类拔萃了,由于他这车是李忠林的司机亲自开进来的,一路上负责检查的特警自然也不会太过严格,所以萧南烛一道领着两大活人进来也没什么人拦着,而就在由着漂亮女接待为自己打开车门后,难得收拾收拾换了身做工考究的黑色正装,所以显得身材脸蛋格外好看的萧南烛在微微地侧过头后,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就绽开了个笑。 “哦,谢谢。” 英俊深刻的五官带着些桀骜不羁的味道,身形健朗的男人与其说是来参加这种死板的经济会谈更像是来走秀的,漂亮的女接待打从看见他这一笑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而见状的萧南烛似不在意的收回视线,接着便冲车里头招了招手,开口道 “走,一块儿进去。” 这般说着,这李市长的车里头又钻出来两人,女接待见状一愣,等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也是两个看上去长相气质十分显眼的男人,只不过相比起萧南烛来,这两人看上去显得更不苟言笑些,而就在她态度谨慎把这一行三人往会场里头领时,这一路她都能隐约听到后头的三个人在嘀嘀咕咕说着话。 “建党,建军,待会儿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待好,这边临海福气充足,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你们肯定知道的快,待会儿有什么情况你们就先护着台上说话的李忠林,知道吗?” 皱着眉这般说着顺手解开一颗衬衫上的纽扣,萧南烛这身一还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才买的,刷卡付钱的时候他也没留心价钱。他平常随性惯了,作为自由职业者也不需要时常穿的有多大正式,然而真到了这种场面你不穿的体面点人家都不一定放你进来,而一听他开腔,打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他身后憋着不说话的其中一位历神痞里痞气地挑起单边眉毛,接着便压低着声音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就你他妈最爱使唤人,待会儿来一个邪祟老子就送一个归西,好些日子没练枪法了正好松松筋骨……不过刚刚历师你和那前头的漂亮小妞眉来眼去的干嘛呢,这是一个共产党员该有的样子嘛,建党你也看见了吧,快快快,训训他!” 这般说着,长相就自有一股凶悍桀骜劲的建军节坏心眼地撞了撞身旁人的肩,闻言也不吭声的建党一本正经地看了萧南烛一眼,端正严肃的长相看着就是个性格不好说话的历神,而一见建党节露出一副老政.委要给自己上党课的模样,萧南烛这头就开始疼了。 “历师同志……” 称呼都用的极其老派,皱紧着眉头的建党节不亏是受过党的教育洗礼的,这一开腔都带着股老首长发言的味道。幸好走在前头的那位女接待什么都听不到,不然还可能还要笑掉大牙。 众所周知七月一日是建党节,八月一日是建君节,再加个十月一日建国之日,这三位都属于建字辈的公历历神也算是咱们国家根正苗红的三位本土化历神。 虽说算起来这三位其实年纪都不大,但是都是苦日子泡过来,也亲自经历过近代史战争,所以这三位历神的化身或多或少都沾着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军人风骨,即使性格各不相同,却和军人出身的萧南烛相处的很是不错。 建军就不用说了,萧南烛的固定牌搭子。打的一手烂牌,每次都得输给不少萧南烛自己私藏的装备。这位历神看上去就是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样子,脾气挺冲身手也是好的可怕,我国这么多年的军务储备在这位历神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从最原始的小米加步枪到各种的现代化装备,萧南烛每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嘚瑟都得翻半天白眼,对于这点建军这兵痞子模样的家伙倒是不在意,而他身旁站着这位,则是无论从性格长相还是各方面都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的建党节。 建党节算起来比建军是年纪大点,受过马列主义猫竹溪思想的洗礼,是真正意义上思想根正苗红的历神。萧南烛每次一听他和自己一本正经的谈话便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部队里每周末上党课的时候,可是架不住建党节身手好,所以这次他还是特意把他叫出来加班了。 因为李忠林这次这个经济会谈的现场状况十分复杂,他也得找两个经验丰富的历神在现场才放心的下,而相比较而言,近现代出生的这两位历神无论是从个人经验还是作战力方面都比较出色,所以为了应付今天这场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突发状况的峰会会谈,萧南烛便做了这样的安排。 李忠林是流年不利犯太岁才倒的霉,家破人亡,人财散尽本就是轻的,如今太岁要的就是他名利皆失,死无葬身之地。萧南烛既然开始承诺了要保他,就要保他飞黄腾达,从此事事顺利,如今这破劫是第一步,斩杀太岁才是以后要操心的事,于是等和这两位熟的不能再熟的历神随便胡扯了几句后,对他们俩能力绝对放心的萧南烛就同他们果断分开了。 因为到底是神明的化身,所以建军和建党一会儿就在人潮涌动的峰会会谈现场找不到人了,萧南烛见状把袖子口整了整便干脆地进了会场,他的出现李忠林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明面上他不能和萧南烛这样的身份有太多交集只能远远的冲萧南烛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而就在萧南烛顺着人群准备先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坐下等会议开始时,他忽然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显得有些奇怪的身影。 第63章 寒食 亚洲经济会谈Y市分会场内,一身西装革履的李忠林正同面前的几位杰出商界人士微笑着交谈着,有关于下半年Y市城区建设和多项政府招标的内容都将在今天作进一步的研究和商讨,在坐的这些自然也都是有意向参与到其中的各界人士。 省里的领导今天也来了好几个,因为都在前面和一些外企老板说话,李忠林也还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加上本身连着几天晚上他都没休息好,所以在和面前的一位外籍商人交谈的时候,他的秘书两次都以眼神提醒他不要走神,而就在抬手揉揉眉心以掩饰自己的疲惫后,精神状态并不太好的李忠林一抬头恰好便看见一身黑衣的瘦削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冲他点头致意。 心里不知道就松了口气,连着两天晚上都梦见自己被太岁害的死无葬身之地的李忠林脸色稍缓地冲萧南烛点点头,而在同李忠林打过招呼后,独自一人走进这走哪儿都是精英的会场内的萧南烛刚想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却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个显得有些奇怪的男人的身影。 三十岁出头,看着长相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瘦瘦高高,一身西装笔挺的像个成功人士,但是就是周身上下干净的不对劲,所以站在人堆里显得格外显眼。 因为寻常人到底会在身上留下些什么邪祟,或是嫉妒,或是愤怒,或是抱怨或是厌恶,总之只要不超标,都在正常情绪范围内这点邪祟也不算什么,毕竟从科学角度讲,一个人的身上也不可能一点细菌都没有,只要在外界环境中走动总会沾上点东西,同理,一个人的心理情绪控制也没道理会好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偏偏奇怪的是这人还真就一点不对劲都让人看不出,而就在心底疑惑的萧南烛没忍住盯着这个人看了几眼时,那白净男人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看着就怪邪门的,那长的妖里妖气的男的似乎是知道刚刚就是萧南烛在偷看他,看清他长什么样的时候还眯了眯眼睛后冲他飞了个眼,萧南烛见状也是一愣,哂笑之后便干脆插着西裤口袋转过头不去看那男人了。 毕竟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见过除夕那样的长相也不觉得这种男妖精似的男人有多稀奇,可是他这冷淡的反应倒是无意中让那男人对他上了些心,因为很快萧南烛便发现这一身考究打扮的男人直接冲他走过来了。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桃花,萧南烛倒是真有些无言以对了,他是真不打算和这种陌生人有太过交集,更不想借此让自己引起不必要的主意,可是他这么皱着眉一副明显不悦的冷漠表情倒是没吓退那男人,反而让他直截了当地就站到了萧南烛的面前。 “先生贵姓?” 声音里带着压低着的笑意,这媚气的男人比萧南烛个子矮些,堪堪站在他面前抿起唇角看他的时候还可以隐约看见他精致诱人的锁骨,见状的萧南烛一副瞎了似的错开眼,而见这男人一副不得答案就不肯走的样子他只能面无表情和他对上视线,接着扯了扯嘴角回道, “免贵姓萧。” “哦,萧先生……一会儿有空吗?” 靠着墙点点头,说完男人慢条斯理的又抬头看了萧南烛一眼,这一眼就算是瞎的和萧南烛一样都能看出这人想勾引他了,而自打有了家室后萧南烛明显也自知应该好好做人的道理了,所以在稍稍往前了一步凑近了些这男人后,本就对这人的身份有些怀疑,正好趁着这机会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的萧南烛仔细打量了下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接着干脆歪着头冷着脸,一副十分没诚意地开口道, “对不住,还真没空。” 这话说的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这男人显然是头一次吃瘪,眼神中都透着股不悦和惊讶,那一瞬间他身上似乎有股不大对劲的凶煞之气瞬间就透了出来,而就在萧南烛眼神陡然一沉想要抓住那层黑雾看个究竟时,有个外国男人用蹩脚中文说话的声音忽然在边上响了起来。 “嘿,孙昂,你还在这儿干嘛?不是说了要过去谈投资的事了吗?” 听见声音便下意识地抬起眼,萧南烛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正站着个高大阴沉的老外,一副不悦的样子显然是在冲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说话,而听见这外国男人叫自己,本还盯着萧南烛的这位孙昂先生似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接着强压下眉宇间的厌恶才转过头冷冷道, “我马上就过去,稍等。” 这般说完,这男人便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萧南烛心想应该没自己的事了,便想继续去边上窝着,可他还没迈开步呢,这位孙昂先生倒是一抬手把萧南烛的领带也拉住了,而在注意到本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英俊男人转瞬间便露出危险的眼神时,这个叫做孙昂的男人以一副十分玩味的眼神挑挑眉道, “萧先生,待会儿陪我吧,你会有空的。” 说这话时,萧南烛又一次嗅到了这个孙昂身上的那阵恶心难闻的味道,这一次比上次还明显点,感觉倒是和他之前碰到过的那些邪祟不大一样,可是看这人说话自如,躯壳完整的样子萧南烛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邪祟,而就在他一声不吭并不打算表态的时候,这位孙昂先生倒是转过身冲那外国男人点点头,接着便径直往会场中心走了过去。 沉默地盯着这男人渐渐走远,萧南烛好半响才面无表情般的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给拆了下来,这难闻刺鼻的味道就和大肠杆菌一样他沾在身上,他光是凑近些都觉得呼吸道受不了,想到这儿皱紧着眉头的萧南烛就想把手上领带随手往口袋里一塞,可还没等他动作呢,转悠了一圈找好地形回来的建军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就在他耳朵边上响了起来。 “历师啊历师,你说说你啊,不仅和人家姑娘眉来眼去,连公的都放不过了!我刚刚站在上面可都看见了啊哈哈,哎哟还扯领带你陪我我陪你人家不要你坏坏…” 说话间就和个缺心眼似的咧着嘴,建军节挤眉弄眼的表情看着就怪欠扁的,幸好他们俩站着的位置偏,所以这么压低着声音说话也不算丢人现眼,而萧南烛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后也懒得解释,直接就把手里这领带给塞他嘴里了,而本身就十分忌讳排斥邪祟的建军节叼着领带先是一愣,接着脸色扭曲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卧槽卧槽好恶心这是臭袜子的味道吗!不对不对是臭内裤的味道呕!!不对这是臭水沟的味道!!” 嘴里骂骂咧咧地就把领带给丢在了地上还恶狠狠踩了两脚,萧南烛见状一阵好笑也没去管建军节,直接将视线转移到正在会场中心的李忠林身上想确定下他的情况,幸好今天李市长到哪里都是焦点所在,这么随便一找便立马找着了,而等他注意到此刻正在发言台前和人说话的李忠林时,萧南烛却忽然发现站在李忠林对面的赫然就是刚刚那个孙昂和几个外国人。 “你好,李市长,我是孙昂,登峰贸易公司目前在华的负责人,我们公司一直有计划在Y市建造厂区并发展业务,之前我的助理也有和您联系过,您还记得吗?” 微笑着这般开口,年轻的男人看上去十分有教养且颇有手腕,和李忠林说话的时候态度也算不卑不亢,由于在工业方面Y市一直是做的不大好,这些年李忠林也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对口贸易公司,今天恰好就是畅谈下半年发展计划的会谈,这位孙昂先生主动找上他来李忠林也不算意外,可是在听到登峰这个显然耳熟的不能再耳熟的名字后,本还态度算温和的李忠林忽然就阴沉下了脸色。 登峰贸易公司,著名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十几年前就在我国的多个沿海地区建有工厂,当时作为政府特批的外资企业带动了不少沿海落后地区的经济,许多因为本国经济面临失业潮的手工业者在登峰公司的帮助下重新获得了岗位,这同时也让这家公司拥有了显赫的声誉,政府方面给予了他们多项便利,也让这家公司在短短十年间发展了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伴随着这家企业不断发展的同时,他们对部分厂区所在地造成的严重工业化污染也同时渐渐显露了出来,偏偏许多地方政府生怕得罪了这能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财神爷,只能对本地区因为污染和水质问题不断上升的民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作为同样属于沿海发展城市的Y市,其实打从好几年前起李忠林就不断地收到来自这家公司的企划案,可作为一个城市的市长,他深刻的明白一旦因为自身利益将沿海的这片区域交给这家公司,那么带给整个Y市的将会是祸及后代不知道多少年的污染和伤害,而想到自己曾特意去查找过的有关登峰重金属污染所导致的工人恶性皮肤病,肿瘤新闻后,李忠林眼神一冷便开口道, “对不起,我觉得我没有和你们公司交谈的必要了,临海工厂建造需要有明确的安全许可和证明,像贵公司这样长期排放重金属污染物的外资企业我觉得还是先内部整改好后再谈发展问题,毕竟早在之前你们联系我时我就已经说了,在我在任期间绝不可能允许……” “李市长。” 猛然提高声音打断李忠林情绪激动的话,这个叫孙昂的男人似是觉得李忠林的反应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所以嘴角都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见状的李忠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这位孙昂先生在从自己身边那个外籍秘书那里接过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之后,接着便递到了李忠林手里。 “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不是在和您商量这件事,而是将一个好消息转达给您……您还不知道吧?省里已经基本同意了要将登峰的新厂区建在Y市的申请,下半年Y市就将坐落下一家新的登峰城区,反正您的任期还有半年,到时候可以亲眼看着这所厂区在Y市建起来,这笔天大的政绩是算在李市长头上的,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一听这话李忠林的脸色就白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毫无预兆的慌乱,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一直担心的某件事情发生了,太岁对他的报复终于从他个人波及到了整个市里,而想到那些没法控制的污水就这样被排进了海里,整个Y市的居民都可能由此患上疾病乃至丢了性命,李忠林的表情就变得铁青铁青。 “这不可能!我会向省里驳回这个提议,只要我不签字你们不可能在这儿……” “谁说不可能呢?” 压低着声音这般开口,孙昂这般说着凑近了李忠林些,而在将自己的声音放轻到只要他和李忠林两个人听得见后,这个男人这才邪气地一笑缓缓开口道, “只要你陪你的妻女一起死了,这不就成了?” “你……你……” 眼睛惊恐地瞪大,李忠林一时间就好像失声了一样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口,而就在他同孙昂交谈的这短短几分钟,这次亚洲经济会谈就要开始了。 “李市长,我们……我们要准备上台去发言了……” 身旁的秘书语气担忧地冲李忠林开口,闻言的李忠林恍惚地抬头看了秘书一眼,好半响才颤抖着手接过了之前准备好的发言稿,见状的孙昂一副甚至的样子主动退后一步给李忠林让路,而眼看着这好像一瞬间丢了魂一般,所以连脚步都显得有些慌乱的中年男人抬脚往台上走去时,这个面色白净,长相艳丽的男人和身旁的这些商界精英们一起配合着记者的闪光灯鼓起了掌,眼神中却不经意地闪过了一丝暗红的光亮。 “有情况。” 敏感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对劲的气息,站在人群后的萧南烛面无表情地皱起眉头,嘴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同时和他一起察觉到问题不对的建军节和建党节隔着一二层的距离之前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而在瞬间整个会场的灯光就暗了下来。 会场顶层的巨型投影仪在李忠林身后的墙上投射下幽蓝色的,有关于Y市未来建设的美丽剪影,为了避免外来的打扰,此刻周围所有的安全通道都已经暂时关闭,安保人员守在四周略有些放松的注意着会场的情况,而几乎就在这谁也没注意到的几秒里,这个此时站满了人的昏暗会场内部忽然就发出了一阵骚动。 一位政府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忽然倒地不起,伴随着他痛苦的嘶吼周围的一圈人都不明所以,发生这种突发情况所有人立刻马上想到的就是赶紧送医,可是这一个人的倒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很快的所有身处于会场里的人的身上都开始出现各种各样不对劲的过激反应。 省里的某位大领导抱着一个女接待员神志不清的在上下其手,两位IT公司的高层像是街头流氓一般在地上厮打叫骂,人类皮肤底下藏着的肮脏龌龊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发酵了一样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猛然间暴涨,各种负面情绪不断碰撞在一起最终引起的就是一场堪称地狱般的厮杀,而因为会场内一直播放着的过场音乐,外面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于是唯一能算的上在这场荒唐乱局中保持清醒意识的就只有萧南烛等人了。 “卧槽!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建党!你在上面对着那些邪祟扫!我来救人!!历师!历师人呢!!” 嘴里骂骂咧咧着在一楼尽可能的救着这些神志不清的人,建军节作为训练有素的军人自然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自己的能力,在这方面更是专业的不能再专业,因为这会场足有近三四百人,这一时间便只有建军一个人在大呼小叫着把这些已经发了疯的人两拳头打翻在地上,而建党则早在一开始就在二楼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此刻骚动发生的时候,他便负责将那些飘散在空气中不断叫嚣着的人面邪祟挨个斩杀,而伴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建军到处在找的萧南烛却在努力地试图靠近已经彻底被吓蒙了的李忠林。 “李忠林!你人呢!李忠林!” 在混乱的哭喊声中大喊着,萧南烛找到李忠林的时候他正位于播放城市规划影片的台上,不过此时他倒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因为即使在黑暗中,萧南烛还是一眼便看到那个孙昂正站在李忠林的面前用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而伴着投影仪的灯光落到他们的身上,在后面墙上投射上影子,萧南烛只看见一个巨大狰狞像是雾状又有些许人形的怪物影子在撕扯着一个人类的身体,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个看上去完全是人类模样的孙昂就是那个怪物。 第64章 寒食 危难就在眼前,任凭是谁都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李忠林被那个与他近在咫尺的叫孙昂的怪物抓住的时候,萧南烛刚好就从人群中赶了过来,因为本身情绪出现了极大的失控,所以一向沉得住气的李忠林竟像是丧失了生机一般任由着孙昂将他高举了起来,而眼见那怪物要夺走李忠林的性命,神色瞬间一沉的萧南烛也没停顿,直接便将倒在地上的一张折叠座椅抄起来对着那孙昂的脑袋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啊——” 剧烈的撞击声伴着铁质椅子砸到脑袋上的声音发出一阵巨响,眼睛发红的孙昂措手不及挨了一下立时发出一声压抑嘶吼,他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已经完全被他控制住的会场内还会有来碍他事的人存在,所以对萧南烛这个不速之客完全是毫无防备,萧南烛自然是不管他有没有准备上去就给了他一凳子,而就在孙昂将通红的几乎快渗出血的眼睛恼火地转向了身后的方向,一记凶狠的折叠椅已经措手不及地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不仅即刻便将他半边脸上完好的皮肉都打的翻卷了起来,更是将孙昂整个人连带着头部都歪曲的滚到了台子底下。 “好!历师!干得漂亮!” 拎着带血的折椅从台上缓缓走下来,把袖子卷了起来的萧南烛面无表情朝惊魂未定的李忠林挥挥手示意让他往安全的地方躲些,见状的建军节将面前两个不断嘶吼着的中年男人摁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忘冲萧南烛这么加油鼓劲般的喊了一句,而萧南烛倒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直接往那挣扎就要站起来的孙昂身上又狠狠的给了一下。 “啊!!!” 剧烈的疼痛让这个邪物无法控制的惨叫了起来,血肉的残损也让他内壳中的邪气更旺盛了些,萧南烛见状抬手便将一只掉落在地上的细圆珠笔扎进了这怪物的肩骨血肉里,而在用手死死掐住这男人的脖子摁在地上避免他再扑上来撕咬自己后,已经满手血迹的萧南烛有些冷漠地皱皱眉,接着抬起头便冲建军节来了这么一句。 “别他妈玩了,把你的兵赶紧叫出来,待会儿110过来了我解决。” 一听萧南烛这么说,建军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是勾起嘴角边应了声好,萧南烛见状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了张昨晚刚捣鼓出来的历纸就摁在了孙昂的脑袋上。反正公安局那边彭东也清楚萧南烛整天干的都是些什么活儿,待会儿收尾的时候自然会有专人来操心该怎么来遮掩这件事,现在萧南烛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妖里妖气,目前还不出有什么问题的邪祟打到显出原形为止,而刚刚一直忍着没怎么大打出手的建军节现在却总算能痛痛快快地把这些邪门玩意儿给收拾干净了。 “嘚瑟。” 正在不远处收拾邪祟的建党远远地看着建军这样就冷哼了一声,听见动静的建军抬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邪祟,咧开嘴没皮没脸地笑了笑便回道。 “老子就是爱嘚瑟。” 这般说着建军抬头便冲建党节眨了眨眼睛,见状的建党节板着脸不吭气显然是对我党内部竟出了这么个人而感到痛心疾首,而在将自己发麻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后,这位气势嚣张霸道,自有一股刚正之气的历神立时便抬起拳头朝着会场的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建军之日,便是军魂凝聚之时。古有军神勇将如吕布赵云之类的存在,建军节作为一个现代的军神自然拥有指挥数万军魂的神力。这些军魂大多来自近现代的多次战争,在屈辱历史中苦苦挣扎不幸牺牲的军人们死后化作军魂不灭,之后便供建军节这一日的神明所驱使,不过这种危险的力量建军节一般也不常用,除非是有特殊情况他才会动手,而由于军魂本是一种自人身上落下的正气福泽,所以伴着这一阵让人险些忍不住俯首下跪的可怕威压,整个会场内一瞬间便乍现出了近百个装备优良的军魂,而就在这些由于孙昂的驱使而莫名壮大了的邪祟肆无忌惮地在会场内嚣张作乱时,这些军魂当下便做出了最直截了当的回击。 福泽吞没邪祟,军魂灌顶,金光刺目,那些被控制了心神的寻常人因此而停下了骚动的声音,会场内的乱象总算是得到了控制,而在另一边,萧南烛也在与孙昂这个罪魁祸首进行单方面的交涉,只不过显然相比起之前那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此刻的孙昂倒真是看上去狼狈凄惨了许多。 “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冷冷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狼狈邪物,萧南烛脚踩住他布满血迹,显露出黑灰色内里的脖颈,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不算友善,毕竟刚刚这玩意儿可是实打实的想杀了李忠林,稍晚一步他就得真如了这邪物的愿,而眼见萧南烛离自己这么接近,眼睛充血通红的艳丽男人几乎快窒息般粗喘了几口气,而在阴冷的笑起来之后,他压着声音看着萧南烛开口道, “你……猜啊……不过让我来猜猜吧,萧先生,你是历师对吗?” 这般说着哆嗦着手抹了抹自己不断淌血的脸颊,这个叫孙昂的男人对自己的躯壳一直十分珍惜,眼见这躯壳被萧南烛打的濒临崩溃自然是怒火滔天,偏偏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这样压倒性的打伤他,能重伤到他的外在躯壳的必然是某种他极其厌恶的存在,加上建军节这么一发威他总算是明白过来刚刚是什么人伤到了自己,而想到这儿,这个仅仅只有躯壳才叫做孙昂的邪物的眼神立刻就变了,看着萧南烛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仇恨和玩味。 他叫孙昂,又不叫孙昂,原本作为一个邪祟他本不该拥有人类的名字,可是因为生来就比寻常邪祟多通了些灵智,所以他顺顺利利地混入了人类的世界,最后还得了像模像样的人类身份。 追溯到过去的话,在古时他通常拥有另一个名字,那时它身为带来无数灾祸中的一员时常伴着战争瘟疫和饥饿到来,而作为被诸多风水书籍如《云笈七签》等明确记录过的邪祟,这个叫孙昂的男人其实正是老话里所说的‘三灾八难’中的八难。 三灾八难,即传统黄历中时常会提到的集中人生大劫难。三灾有小三灾和大三灾一说,战乱,疾病,饥馑这三种为小三灾,风灾,火灾,水灾则为大三灾,八难者因为分别代表着人类最原始的几种极端欲望,而在过去的记载中这八难则分别是不废道心一难,不就明师二难,不托闲居三难,不舍世务四难,不割恩爱五难,不弄利欲六难,不除喜怒七难,不断色欲八难。 因为到底是成了形又可以称之为灾难的大邪祟,所以除非他们自己主动暴露连历神都无法察觉此类邪祟的气息,八难原本也是以一个近乎以假乱真的人类身份活在这世上的,甚至可以说他活的比大多数寻常人还要肆意享受的多,一方面他以登峰这个公司的名义四处传播开灾祸和厄运,另一方面他则利用人类的私权不断满足他本身的各种欲望,负面情绪越来越多他就活的越来越好,相对的他的这副躯壳也会越来越完整逼真,而就在八难几乎认定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主宰它作为一个邪祟所能行使的最高权力时,他却隐约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的气息从东南沿海地带的区域传来,而那赫然是消失了许久没有面世的岁星的声音。 岁星作为灾祸之首,凌驾于所有灾祸之上,它虽然无形无声却能够轻易将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邪祟吸引过去不断的为他所用。八难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岁星出世了,毕竟和平年代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一般岁星是不会轻易破土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人类的一次误操作采矿又一次造成了这种岁星被迫提前破土情况,而对于岁星向他传达的要将Y市北灾难厄运覆盖的讯息,八难当下也没耽误,直接便来到了Y市又亲自找上了李忠林。 可是八难被太岁的气息吸引着从而来到Y市的时候并没有去在意那些可能会阻碍自己的存在,因为过分贪婪和盲目自信也错失了得知萧南烛真实身份的机会,尽管他的确是觉得这个人类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美味的过分才会主动去和他接触,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居然就是那名头很响的黄历师,而这般想着,八难将通红的眼睛对上了萧南烛的视线,转而用一种格外阴森诡异的语气道, “你会把我怎么样吗,历师?杀了我?你杀不了我的!我是八难,不是那些被你的纸片神们随便一比划就会消失的小邪祟,太岁让我来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你杀不了我的,你杀不了我的……啊!!”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脚,萧南烛显然并不想听八难废话,直接就将他的这些话都一脚踢了回去,毕竟最重要的一句话这邪祟也都说出来,想来也是那太岁将这八难勾过来才造成今天发生的一切,想到这儿,萧南烛便想直接就地杀了这所谓杀不死的邪祟,可是还没等他动手呢,外头的会场便传来了一阵警笛声,而伴着那熟悉的动静,彭东这小子拿着扩音器高声呼喊的声音也在外头一并响了起来。 “里面的暴徒!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请将人质尽快施放!!请将人质尽快施放!!你没有退路!!” 第65章 寒食 警察这边来的实在是不凑巧,萧南烛一听见外面这动静就知道彭东他们估计把整个特警大队都出动了,不过原本今天就是个国际性大场面,八难能把这事弄的这么兴师动众也实在都够胆大包天的。 恰巧建军和建党已经把残局收拾的差不多了,而见状的萧南烛在低头看了眼仰躺地上面容狰狞的八难后,忽然就从自己的裤兜里套出一张皱巴巴的历纸,嘴里快速的念叨了一句话就抬手把本这还在冲他嘶吼着的邪物给硬生生给拍进了历纸里。 “彭祖百忌!吉神宜趋!凶神宜忌!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收!” 泛黄的黄纸迸发出一阵金色光,萧南烛再把这张历纸抓回来的时候八难就已经以一只凶神恶煞,满嘴獠牙的恶兽的形象被封在了这历纸之中。建军和建党一看萧南烛这专业架势还一愣,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历师竟然还琢磨出这新鲜招数了。 因为本也是刚学会这么干,之前才从那小册子上学习到这招的萧南烛也算是个新手,如今细究起来的话萧南烛只觉得那本只有他看得懂的小册子还真是些专门应对他这方面难题的法子,而这般想着,他难免就想到之前那个晚上他和除夕的那番交谈。 历法经,就是他从地宫带出来的那本小册子的名字,因为有好多生僻字看不懂,所以萧南烛连蒙带猜的只看了前面几页。那天除夕和他说他很有可能是某个少数名族遗落的子孙,或许和古汉族沾些关系,或许和那远古凶族蚩尤也有点关系。 对于这点萧南烛自然是觉得有些玄乎过头了,然而无论是那写着姬字的铜锁扣还是这本叫历法经的书都在无形中为他打开方便之法。先不论他之前是怎样,总之在今年过年之前他还是个对黄历,易经乃至风水八卦都一无所知的人。 然而就是在干了黄历师这份行当之后他难免接触了些入门常识,而就在他得到这本历法经并仔细研究了之后,他便意外地发现如果老黄历是他的从业资格证的话,那这本历法经就是他的上岗培训书籍,之前他没有收过任何培训就做了这黄历师,事实证明就是除了依靠他本身过硬的身手和忽悠人的嘴皮子,他其实还是要依靠这些历神们的能力才能帮助自己完成他的工作。 可是就在他看了这本小册子后,他忽然就发现历师与其说是依靠历神们才能行事的附庸,倒不如说才是主宰历神们一切的存在,因为在这本他还未看完的册子里提到的有些东西明显就是教给他如何真正驾驭老黄历的常识和要领,而对于这点,除夕的话也给了萧南烛最好的解答。 “黄历和历神原本就是最早的轩辕氏所造,历法经是由他书写,用意就是为了传承这些东西,可是自人文始祖归天后,这些东西就少有人知道了,历法经丢失,之后的历师们虽能借助我们的能力去做些事情,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些寻常人,因为本身少了历法经的存在,历神们也无法从历师这里得到帮助,因此才会出现有些传统节日最终消失,阴阳历逐渐发生混乱的这些事端……” 因为到底缺乏真正的使用方法也就是这本历法经,所有萧南烛之前的所有历师都是空有个历师的名头却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的职业培训,对于这点萧南烛只觉得自己今年这撞大运的事可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而就在他把小册子翻了翻后,他居然还真的就有所收获了。 黄历的宜忌是古人根据排排布神煞,制定规律的方法计算出来的,具体方法可以参考《协纪辨方书》。通过年月日时的关系,计算出此日的吉神和凶煞,比如今日乙亥日,吉神有天德,凶煞有月刑。 获得了神煞,就可以根据神煞推断今日的宜忌了。因为本身的排列具有一定规律,所以针对这点,看吉看煞就有相应的口诀,而作为承载着黄历神力的历纸,历师只要搭配上历法经中才记载着的建除十二神诀就可以相应的识破凶邪,化死为生,逆转阴阳,而这十二句口诀每一句都代表着历师的一种能力。 建除十二神即指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因为萧南烛目前还没有完全领悟历法经的全部内容,所以他现在也就学会了建,破,收这三个字诀,其余的他目前还没懂究竟有什么含义,而这建,破,收则分别代表着三种他作为历师可以掌握的术法。 建,即健旺之气。历师可在每月的建日也就是该月最吉祥的日子施展此诀,因健旺之气能化无为有,相传轩辕氏就是在建日创造了黄历中的第一位历神。 这一点这历法经也提过,只不过相关的片段伴随着大段的生僻字萧南烛也没看太明白,对于那第一位历神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在建日他能够运用历纸和建除十二神的能力化无为有,创造出新的或是原本已经消失的历神促起新生,而相应的破则代表了与建完全相反的能力。 所谓历神者,是保护每日正常秩序的神明,因为本身是福泽的象征,所以生来就肩负着许多责任,然而若是有一日历神的心智被污染成了与正道背道而驰的存在,那么历师就有必要将其清楚,而破就是对应这种能力的字诀。 关于这点萧南烛猜测应该是有过这种情况所以这历法经里面才会这么提到,不过他也对这点不太感兴趣所以就给大概地看了一下,而这剩下的这个所谓的收字诀,其实就是他刚刚把八难给收服的关键。 凶煞贪恶,死物祸星,但凡是邪祟死物只要用这收字诀就可以收之于历纸中,像是之前那一整条黑龙骨架就已经被萧南烛给做了回试验,如今在八难得身上又试了回,他倒是感觉还怪好用的。 毕竟这方便又省事的,关键还挺干净利落的,八难被他这么收进去了之后还能带回家慢慢再问,现在寒食在家看着太岁,他拎着八难回去刚好能把主犯和从犯都一起审审,而就在萧南烛这般想着时,他顺手便将手上的这张镇压着邪祟的历纸往兜里一塞后,之后也没和建军他们废话解释太多,只把倒在地上的折椅扶起来自己坐好,接着就舒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彭东打了个电话。 等彭东接电话的过程中萧南烛又想抽烟了,可是想到寒食节说自己今天不能动明火,他只能一脸烦躁地等着外头正在那冲自己这个暴徒喊话的彭东反应过来。建军节刚刚累了个半死直接就坐地上开始擦着枪等下班了,而建党节倒是还挺热心的,主动就去把李忠林这个我党的优秀党员给扶了起来。 经过了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李忠林现在说话都是结巴的,毕竟他之前虽然也相信萧南烛能帮他,却万没有想到会亲身经历这样一场被妖魔邪祟劫持的恐怖场景,见状的建党节倒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了,于是在亲切地拍了拍李忠林的肩膀道,这位代表了我党最高思想的历神操着一口湖南口音就一本正经的教育上了。 “李忠林同志,我党虽然坚信唯物主义,但是大千世界百杂碎,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不知道滴——今天这事你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以后还是要信主义信真理,封建迷信万不能——” 话没说完,边上的建军节就没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建党见状把脸一板显然是觉得自己受了嘲笑,李忠林万分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说啥好,而就在萧南烛等了有二三十几秒钟后,一直在外头冲里面喊话的声音变了一个,等彭东一接起电话,早就已经不耐烦地萧南烛就直截了当的开口了。 “我在里头呢,别喊了,五分钟后你们再进来,我先从后门出去,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给各位领导和老板们叫救护车吧……哦,还有啊,下礼拜有空吗,来我家吃个饭吧。” 耳朵里只听到萧南烛这随便的不能在随便的语气,正在外头组织防爆队进攻的彭东一脸僵硬地抓着手里的手机,表情都有些呆滞。 他是真的没想到萧南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更是没想到他这好不容易赶过来都没他们什么事了,毕竟之前大风大浪的他都见识过了,可是在这件事上彭东还是被他家南哥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给打败了。 不过想到之前萧南烛给他把砍头魔那事解决了,彭东理智上还是选择了信任萧南烛,可是身边一大波同事啊领导呢他也不能大声说话或是问些其他什么,所以在沉默了几秒后,这脸色都煞白的小彭队长在看了眼前依旧大门紧闭的会谈现场,好半响才干巴巴的来了句。 “有……有空,吃……吃(┳_┳)” 第66章 寒食 Y市经济会谈被不明暴徒袭击这事下午没过就上了新闻头条,亏了彭东的放水,萧南烛领着建军建党顺顺利利地从后门出来,完完全全地从这件事中给撇了过去。 后续的话有李忠林在那边兜着,既然萧南烛已经把这找上门来的八难收拾了,那李忠林所遭的太岁之劫也算是基本度过去了。 因为太岁的报复手段不过三种,先让你体会亲人死别之痛,再让你经历连累他人之苦,最后伤心欲绝生不如死也算是将最毒的手段都使尽了。如今这亲人离别李忠林也是没法挽回了,所幸把八难收了不至于让整个Y市跟着遭殃,后续的话只要他安心渡劫,再由萧南烛把那没了火气的岁星给安抚好就成,而就在回去的路上,萧南烛倒是对那毒蘑菇的处理方式有点头疼了。 照理说太岁也算是山珍中的魁首了,延年益寿长生不老那都是有明确科学依据史料记载的,本草纲目等医学典籍历也有明确记载,只不过这东西通灵性所以寻常人要是吃他一片肉,那太岁肯定是要别人全家陪葬的。这么想想的话,这大蘑菇的气性还真是怪大的,萧南烛要是真把他怎么样了指不定会倒什么大霉,而就在他回到家中的时候,负责在家看着太岁的寒食也算是松了口气,因为就在萧南烛离开之后,太岁没过多久就真有不对的反应了。 这先是和活过来似的在浴缸里不断的吞吐出白色的棉絮状物,之后更是不自觉的膨胀的数倍。因为本身散发的邪气过于浓重,寒食见情况不对就用萧南烛之前留给他的黑龙诀给拍在太岁那滑腻腻的背上了,寒食本不懂这建除十二神诀的精妙,只凭着自身的这股寒凉之气引出一道水柱将太岁冻在浴缸里,又强行忍着这邪祟穿心的危险施展开了术法。 华发黑衣的历神纵使与千年前相比神力衰退了不少,却依然有一股凛然之气,就算脚踩浴缸挥舞莲蓬头那也是帅的冒泡,那黑龙符纸伴着寒食节周身的龙气往那太岁身上一打后,那些自方圆百里被吸引过来的邪祟霎时间就和被什么东西给震慑住一样。不过到底是岁星出世,所以开始任凭寒食怎么想将它收入黄历纸中都有些困难,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功亏一篑时,太岁却在一瞬间忽然失去了它周身的那股凶煞之气,而见状的寒食节也没耽误,直接便将太岁往历纸历给收服了进去。 伴着一阵几乎快把屋顶掀翻的尖啸,这霸占萧南烛家浴缸快一礼拜的大蘑菇总算是消失了,寒食起先也不明白为什么岁星会这么容易被他给收服了,而等萧南烛回来后,他总算是明白了萧南烛今天这一番安排的用意所在。 自打那日用血与太岁交融了精血之后,萧南烛便时常能听到这岁星的心声,起先是似孩童般的耳语,有时又如老妪般的念叨。萧南烛开始也不明白这些总是在变化的声音是什么,后来问了春分这丫头才知道,那可能是太岁身上的一个个孢子在说话。 菌类本就由无数孢子维系才能不断繁衍,这些孢子是太岁的子孙也是它保持生机的关键,萧南烛既然能与这些孢子心神交流,自然也能向他们乃至太岁传达讯息。由于太岁身上的孢子数不胜数,所以连它自己都未必清楚这些吵闹的小家伙究竟是哪一个在同自己说话,萧南烛就是凭着这个前提,时常以这些孢子中一员的口吻传达出一些信息,而在这接连几天的潜伏后,他还真就从这些整天碎嘴话唠的孢子那里套到了不少话。 什么以前在山里的时候隔壁那棵灵芝长得可真好看呀,什么灵芝好看个屁呀我就喜欢那棵萌萌哒的猴头菇,什么你们这些颜控难道不觉得那颗娇滴滴的金针菇也不错嘛,更有甚者在那儿嚷嚷着觉得在长白山那会儿脚底下的那颗人参挺清纯的,把萧南烛听得无言以对的同时也只能暗自憋的辛苦。 所幸后来他也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中得知了点实打实的线索,事实上在八难来到Y市并准备加害李忠林前,其实萧南烛就已经隐约从一个孢子的口中知道太岁从南边引来了一个大邪物的事,只不过因为这八难本身实在是擅长于伪装,所以他才会在开始的时候不大确定那孙昂的真实身份。 然而因为本身与岁星同心同神,加之建除十二神诀对邪祟的作用堪比害虫和敌敌畏,所以刚刚在会场的时候萧南烛才能将八难那般干脆利落的制服,而相对的他留寒食在家中则是因为寒食本身是晋文公重耳亲封的大节。 重耳在历史上是著名的明君,在过去有春秋五霸的名号,寒食得他加封便是天生的承载了君王的福泽,这一点说起来元宵其实也能办到,但由于这姑娘在烹饪方面显然更有心得,所以萧南烛也不好特意麻烦她出来加班。 因为八难本是依附于太岁的邪物,所以一旦八难有难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的主子太岁求救,可是太岁到底是个没长脑子的植物,就算本身来头颇大,关键时候还是容易掉链子,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能完美伪装成太岁身上孢子的萧南烛便可以向岁星传达错误的讯息,而就在太岁感到疑惑而忍不住停下自己发怒的举动的时候,寒食便即刻将用由龙骨,龙油和建除十二神诀制成黑龙诀将它制服,彻底绝了这岁星再次作乱的心。 这一番折腾,萧南烛可算是把李忠林的这单生意给搞定了,现在太岁和八难都给他暂时拘留在历纸里了,他之后想给这俩邪物判几年有期徒刑都可以。寒食经过了这一回也算是对萧南烛其人彻底服气了,毕竟他平生所见能如历师这般心思深沉,沉得住气的还真没几个了。不过对萧南烛来说,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他急需要搞清楚的就是他那来路不明的身世和那本历法经的其余内容,而恰在这个当口,那位他一直没时间去联系的古文字专家倒是主动来找他了。 这位古文字专家在电话里自称姓杨,据说精通各类生僻冷门字体,连火星文都可以一眼看破。因为和罗嘉是老同学了,所以对萧南烛他也没端什么架子,和萧南烛通电话那会儿他恰好正在赶往C省的某个偏远山区的火车上,而有关那副除夕灭魔图和那奇怪文字,这位老杨同志直接就给了萧南烛这么个说法。 “这字啊,我还真就见过类似的,2020年吧,对,就是7年前,我和我当时的那帮读研的哥们去咱们中国一个未确认民族叫芒族的地方考察的时候见过,不过这可不是芒族的文字,而是一个和芒族相距不到十公里的村子见到的,因为那个山啊本来就是各种少数民族聚集地,加上我那会儿好奇心重就冒失的进了那村子……” “你看见什么了?” 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肯定是有下文,萧南烛此刻刚好是洗了澡呆在床上的时候,座机外放着老杨的电话也就这么顺便听着,晚饭那会儿就出来的除夕原本坐在他边上玩他的手机,而一听到这话,将及腰长发用红绳绑着的红衣历神也歪过头露出了认真倾听的神情。 “可不是嘛,简直把我人生观都击垮了,我原本还以为这是个白族或是苗族分化出来的村子,结果却是个咱们古文字考察史上压根没记载过的民族,村子里近两百号人,无论男女都身高一米八到一米九,眉目英挺,眼眶凹陷,嘴唇偏薄和那三星堆出土文物倒是有几分神似,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天生就力气大,善于捕兽,包括周围的几个民族都不敢靠近他们,且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文字语言包括本民族文化对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灰色地带……” 老杨的话让萧南烛和除夕一时间微妙的对视了一眼,除夕下意识地看了眼萧南烛本就瘦削深刻显得有几分混血味道的五官难免将那村子的人和他做了比较,萧南烛心里明白自己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山窝窝里不知道怎么流落到外面的娃了,而紧接着老杨就把最关键的话给说了。 “那个村子的那些文字,在你托老罗找到我之前我已经研究了足有七年了,不敢说精通,至少能看出个一二了,我原以为这世上除我之外没人对这东西感兴趣,你既然现在再查那我也不藏私了,等我到了C省之后我就把我手头的一些资料传真给你,还有关于那幅画我个人一些看法我也全归纳在里面了,你就自己看看吧,要是真能对你有些帮助,下回来B市请我喝酒……” 这老杨既然这么说了,萧南烛自然要认认真真地道声谢了,挂了电话之他这神色难免有些复杂,除夕眼见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忐忑了起来,而在将玩了一半的斗地主给退了出来后,红衣历神舒展艳红色的眉眼,以一副安抚宽慰的神情抚弄了下萧南烛的眼睑。 “莫要愁了,总会好起来的。” 难得带着些个人情绪的一句话,歪着头的除夕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妖娆的容颜像是多艳丽的桃花,眸间的情真意切却让人难免心头泛暖,萧南烛本还有些想东想西,见这幅情形不知道怎么的就不争气的心跳了两下,然而这大美人的安慰无论怎么说都是有效的,尤其是自己家的大美人更是说什么都让萧南烛觉得中听有道理,所以当下他便抬手捏住除夕的下巴,先是揽着他的肩大大方方的索了吻,接着一脸惫懒模样的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恩,是好多了。” 这般不害臊的话让除夕无奈的红了脸,偏偏萧南烛就爱看他这幅脸皮薄的样子所以一时间眼神都柔软了几分,不过这明天该解决的事还一堆,所以他们俩稍稍温存了下便也打算各自休息了。临睡前萧南烛把他明天准备干的有件事和除夕提前说了,而本还情绪平稳的除夕一听他这话就忍不住神色惊讶地看向了他。 “历师,你是说你要用那建除十二诀建出那几位已经消失的历神?” “对啊,昨天看了下方法觉得也不算困难,现在有黑龙诀在手边,找个建日试试看能不能复原几个历神吧,什么路神节啊,上巳节啊,天贶节这些消失了也怪可惜了,要是能让他们复生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这般说着,萧南烛的表情倒是挺平淡的,除夕闻言点点头似乎也是赞同了这个说法,然而以他对萧南烛的了解,他总觉得萧南烛这做法有些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而还未等他这般想完,萧南烛倒是低垂下眉眼,以一副神色莫变的神情定定的看向他道, “而且,我总得想个办法让你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你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瞒着我什么吗……我亲爱的除夕?” 第67章 上已 “而且,我总得想个办法让你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你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瞒着什么吗……我亲爱的除夕?”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除夕的表情有着片刻的凝滞,因为这事情实在是来得突然,所以他下意识的便想离萧南烛远一些。萧南烛刚刚会提起这件事本就是有意为之,可一看除夕这个反应他便知道这开不起玩笑的历神是又误解他的意思了。 这情绪上来的除夕一向是不好惹的,萧南烛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掂量着上,所以还未等除夕先有所动作,萧南烛就直接搂住他的腰把他死死的摁在怀里,除夕开始似乎想挣脱但是见萧南烛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后便不动了,而在将粗糙的手指摸了摸除夕因为情绪失控而充血通红的眼角后,眸色深沉面容深刻的男人压低着声音吻了吻自己怀中不断战栗的神明,这才开口用一种妥协又无奈的语气道, “别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般说着,萧南烛明显感觉到除夕的背脊僵硬住了,明明他的声音那般稳妥小心,可是除夕的心里还是冷的厉害,他无法克制的在心里想着萧南烛待会儿会有什么样反应,一时间只觉得说不定今晚就是他俩最后的期限。 多少次他都担心萧南烛会知道自己的秘密,然而当这一切来到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深刻的恐惧。毕竟萧南烛本可以去找更适合他的人,那些时不时残留在他身上不属于他本人的情思缠绵就是他魅力的体现,这个英俊年轻的男人似乎永远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心,而除夕能留住他的时间却恰恰是未知的,这让除夕一直没办法确定他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和萧南烛在一起。 而一见他这阴郁的表情当下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的萧南烛却只觉得心里无奈,毕竟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固执偏激的历神为何一直隐瞒自己,此刻又为何会这般慌乱,所以当下他便赶在除夕脾气发作前缓缓开口解释道, “我就前几天刚知道的,没多久,就怕你现在这样,所以我就没提,你有哪里不舒服从来不和我说,我看你气色不好所以才去找清明和大年他们多问了几句,来来去去的自然也猜到了你的情况……” 嘴里这般说着,萧南烛的手也不大规矩,从除夕的衣袍角慢慢的伸进去后,他便侧着身以一副眸色深沉的模样和除夕这么低声的说着话,除夕原本还忐忑不安地的听着,没多久阴郁苍白的面容却随着萧南烛在他里衣里的动作而渐渐染上艳色。 见状的萧南烛满意的抿起嘴角,在任劳任怨地将除夕的欲望完全纾解又替他将里衣整理好后,这才用一种不带一丝情色的动作将除夕抱在了怀里,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知道的。” 带着些许歉意的几个字,却有着独属于萧南烛的温柔,除夕一听却红了眼睛,可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在感伤些什么。 他心里就是有点能为自己数千年的生命中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而感到庆幸,毕竟他不怕自己的真心错付,也不觉得萧南烛该向他道歉。 可是这种被珍惜,被在乎着的感觉还是让他的心底发颤,而眼见除夕这幅眼神执拗的死死盯着自己的样子,萧南烛也在舒缓表情后勾着起嘴角叹了口气道, “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真心的,我不怕生老病死,就是受不了天天见不着你,我快三十了之前没遇上过真正动心的对象,以前是怕的后来是懒的,在遇到你之前没人能为我萧南烛豁出过性命,所以我知道我得爱你,我得把你的命攥在手里,我会做到,当然,我也能办得到……” 包容却又桀骜的一个笑容,萧南烛身上带着成年男人的自信和深沉,三两句话便将自己对于除夕所隐瞒的这件事的真实态度给说了出来,他身上似乎一直有着一种如同参天大树一般朴实悠远的气息在,总能让人不自觉的将自己下意识的依托于他。 因为本身顾忌着除夕的情绪,所以萧南烛也没有去太过挑明除夕为了他去消耗性命这件事,尽管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后,萧南烛也没有现在所表现出来这么淡定,可是待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并不想把自己的这些情绪都发泄到除夕身上。 一个神明,为了他都甘愿放弃长生了,他所承担的痛苦自然远比他自己要多的多,他本以为自己年纪到了之后除夕便能顺利将他忘了。谁知道他比自己还决绝,硬是要和他一起同生共死了。 偏偏他自己还是个愚钝不自知的,白白受着这样的好那么久都没有察觉,而想到这儿,萧南烛便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庆幸和后怕起来。 他比除夕想象的要喜欢他,他也比自己想象的要爱他,那种最开始建立在色相和情、欲之上的感情在这种不断磨合包容的过程中变得比之前复杂了许多,也让萧南烛不自觉的变得认真和投入起来。 毕竟像除夕这样的性情,没人会舍得去糟蹋他的真心,而对于性格强势如萧南烛来说,他自然不会将自己位置始终摆在被动者的上面。 主动掌握节奏才是他一贯的原则,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很多方面,尽管这种没由来的自信对于很多人来说难以理解,可是往往萧南烛就是能将大多数事情都控制在一个他自己可以掌握的范围内。 司徒张常将萧南烛的这种心理称为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才有的控制欲,而对于萧南烛本人而言,他并不排斥这种据说有些病态的心理,因为他并不觉得如今的自己会没有那个能力去留住除夕,有历法经在手他怎么着也要给他家历神弄个长命百岁的双保险,而想到这儿,嘴角含笑的萧南烛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除夕。 视线所及,浓艳妖异的眉眼渲染开零落的红痕,一丝丝,一抹抹,霎是动人,除夕刚刚就伏在他的身边低低的喘息着,尾音的低哑处好似精巧纤细的羊毫笔一般撩拨在萧南烛的心上。 当时的他一边为除夕纾解着欲望另一边从言语上软化除夕一直以来对他的防备,也没心思去做些别的,而眼见此刻两人的气氛总算是恢复如初,本想早些休息的萧南烛也瞬间断了之前的单纯睡觉的想法, “刚刚……不是说要早些休息的吗,历师?” 声音发哑的这般开口,除夕的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对萧南烛这心血来潮的家伙有点无奈,他心里还残存着刚刚的一点情绪在,所以尽管萧南烛这般郑重的对他做下了承诺,他还是有些隐隐的后怕,可他这一开口说话便勾得萧南烛玩味的眯起了眼,而在将身子撑起来伏在除夕的上方后,萧南烛慢条斯理地替他解开那用红绳束起的长发,在除夕的喉结处烙下一个亲吻后,这才顺势压低着声音笑笑道, “恩?我说过吗?除夕君听错了吧……我说的明明是早些洞房。” “你……” 一听萧南烛这无赖一般的话除夕便哑口无言了,他家历师这脸皮也是和城墙差不多厚了,不正经的时候就是个活脱脱的禽兽。可这禽兽的一颦一笑都那般的招惹他,皮相骨肉都带着股甜腥血气,让他硬是将这人吞吃入腹才甘心。 尽管之前他俩每每于床笫之事萧南烛总是会主动些,但除夕食髓知味后也从萧南烛身上学了些讨好人的的法子,不过相比起他家历师,对这种事到底保守了些的除夕总还有些不由自主地拘谨,而就在他这般在心里想着的时候,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着的萧南烛已经用那根艳红色的发绳将除夕的双手松松垮垮地反捆了起来,之后更是抬起手硬生生撕下一块红衣历神衣袍角的锦缎。 锦缎被撕开发出细微的声响,被束缚着的除夕侧躺着静静的看着萧南烛,艳红色的眼尾呈现出一种迷茫无辜的弧度,萧南烛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眼见他这幅温顺弱势的姿态更觉得心底纵有所谓的良知伦常也早给忘了。 驯服野兽的过程总是美好的,捆住他的手脚一点点吞食才能感觉到他心底对自己最深刻的畏惧和服从,他从前顾忌着有些东西所以也从没有在除夕的身上动过这等心思,可是如今的情况到底不一样了,他也早忍不了了。这般在心里想着,萧南烛将手中的红色锦缎盖住除夕黑漆漆的眼眸,眼见这美丽的男人因为陷入黑暗而不安地抿了抿唇的样子,他这才俯下身吻了吻除夕冰冷的躯壳,转而低声喃喃道, “宝贝儿,我会温柔点的……别怕。” 第68章 上已 寒食节过后,萧南烛这工作方面也算是暂时轻松了下来,李忠林安心在医院呆了两天,出来之后就上本市新闻安抚民众情绪了。 这次这个经济会谈被不明暴徒袭击的事虽然明面上好像闹得挺严重的,但是真说起来却也没什么具体人员伤亡。萧南烛和建军建党节他们三个在最大程度范围内控制了现场的情况,很多情绪失控的人只是被击晕所以之后也没受什么伤,加上根据现场人员的口供,这背后的事情难免扯到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所以有关部门一仔细调查便根据我党的惯例干脆不往下查了,而搁到李忠林的身上,这也就是一个组织不力的事,其他的上头也自然没有多怪罪。 对这些事,萧南烛本来也不大关心,反正八难和太岁现在都在他手里了,想逃也逃不掉,这两个大邪物虽说看上去是不大吉利,但是保不齐今后会给他派上些用场,所以他也就没给他们判死刑,只让寒食和清明一人先看着一只留作以后再说。不过这小彭警官倒是趁着之后上他家吃饭的时机问起他这件事了,而惯常装傻充愣的萧大历师在抖了抖自己夹在手指上的烟后,这才扬着声音开口道, “我那天会出现在那儿,就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哪还需要什么理由,恩,也谢谢你了啊彭东,来来来,来尝尝除夕的手艺……” 听萧南烛这般说着,坐他身边的除夕忍不住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因为今天彭东上门来吃饭,所以除夕还特意换了身寻常人的装扮,不过没了那一身灼伤人眼的红衣,身穿再简单不过的居家服的长发男人还是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容貌,而打从刚刚萧南烛和自己介绍了这男人和他的关系,就一直不大敢抬眼的彭东在挺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坐他对面的这两个举止亲昵的男人,好半响却是抿着嘴角低下了头。 他和萧南烛认识也好些年了,以前军队里什么样的事都有,可他从没有想到过萧南烛是喜欢男人的,虽然这样的事也如今这个年代也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但是放到萧南烛身上彭东就是有些不大敢相信。 他原本还在想着萧南烛会不会过几年求个稳定找个漂亮的,温柔的姑娘结婚生子,可谁想这么忽然的,萧南烛就把这个名字叫除夕的男人带到了他的面前,虽说这样好看的男人他活这么大也没见过,可是一想到他这位最尊敬,最崇拜不过的萧教官就这么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彭东就忽然莫名的有些失落。 前段时间再见到萧南烛的时候他一直挺高兴的,这里面的东西很复杂,是一种对过去长久相处岁月的缅怀,也是一种他从来不敢说出来的情感。那之后萧南烛让他帮忙的事他都努力去帮,对于他的一切彭东也比别的事要关心些,他都二十好几了自然之前也有谈过恋爱,他知道他并不是喜欢萧南烛,只是一种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东西。 不过在今天得知萧南烛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人之后,彭东还是有真心为他高兴,毕竟萧南烛提起这个叫除夕的男人时虽然语气随意,却是实打实的真诚,而这对于仅仅只是在心里短暂对萧南烛有过幻想的彭东也足够让他彻彻底底地放弃了。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复杂的情绪除夕都看在眼里,不过因为这情绪的来源本没有恶意,所以除夕倒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用无奈的眼神淡淡的撇了身旁的萧南烛一眼,而萧南烛在回了个含笑的眼神后,只当自己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便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和除夕的捏了捏。 感觉到萧南烛的用意,除夕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之前他的确是因为萧南烛时常带着一身从别人身上沾染来的情意而难免有些多想,不过彭东这个人算是难得的心性耿直单纯的人,周身的凶煞之气也大多来自于外界而非他本身,在警察这个工作岗位工作了那么久,他也没有被影响太多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原则,而这般想着,从刚刚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除夕拿起放在手边的公筷便给彭东小心的夹了一筷子菜。 “你多吃点。” 平和的有些像长辈看待后辈的眼神,一瞬间倒是化开了除夕常年阴郁冷凝的面容,衬得他的容貌越发艳丽起来,除夕的身上原本就带着神明才有的气度,一举一动都自然十足的优雅迷人,彭东看的嗓子眼里的菜都差点呛出来却还是连连点头,赶紧听话的多吃了好几口饭,而见状的除夕倒是十足难得的笑了起来,一副像在给年兽喂食的认真样子就差没再给彭东再下厨多做几个菜了。 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萧南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毕竟他家历神什么都好,就是天生爱心泛滥,对动物小孩乃至彭东这样的人都硬不下心肠,而直到这顿饭吃完他送彭东到楼下的时候,今天下午还要出勤所以穿着身警服的小警官却明显有什么其他话和他说,见状的萧南烛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彭东就用有些不放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圈萧南烛,接着皱着眉头便冲他一本正经的交代道, “南哥,以后你千万可和张弛那种人再出去乱玩了啊,我觉得夕哥人挺好的,对你也真心,你可千万要好好珍惜,不然我一定打电话和他揭发你……” “诶,你这小子!” 闻言萧南烛叼着烟作势便要抽他,彭东见状把警帽往脑袋上一扣就笑着跑了,目送他上了警车后萧南烛独自抽了会儿烟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家,而眼见除夕在那儿开着电视又看起去年过年时候的春晚了,叼着烟的萧南烛倒是若有所思地站在门边上自顾自地想了会儿事。 那古文字专家老杨现在人还在不找五六的山沟沟,所以萧南烛想把这历法经往后再研究研究却始终找不到章法,前头的那三个建,破,收他自己试着又来了几回,倒是感觉越来越熟练了,加上他也打算借着重建那几个已经消失的传统节日的由头,从而寻找到能解决除夕身上时间快速流逝问题的突破口,所以趁着隔天周末,他就在家里开始试验那建字诀的具体使用方法了。 中国最为传统的节日原本一共有二十二位,分别是除夕,新正,路神,人庆,上元,花朝,上巳,清明,端午,天贶,乞巧,寒食,中元,中秋,伏日,重阳,下元,社日,亚岁,腊八和小年。这其中有将近一半的传统节日如今已经彻底消失了,真要是说起来连那些老人家都未必清楚。 因为本身存在的痕迹已经完全被遗忘干净了,所以一旦萧南烛想要复生重建他们,势必要动一些脑筋,恰好离三月份近的这几天刚好的就有个上巳节,可是早就大概一百多年前上巳节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如今萧南烛翻遍老黄历又仔细问了许多位历神才知道上巳节的前身就是现在的三月初三,只不过这位自上巳节消失便对过去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的历神对萧南烛的提议完全不敢兴趣,相反还一副十足诚惶诚恐的恐惧样子,看的萧南烛倒是有些无奈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初三,一年有那么多初三,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初三……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传统节日呢!历师你就……你就别吓唬我了……我不行,我不行的……” 身着一身寒酸朴素的布衣,这位初三一边说话还一边哆嗦,平凡无奇的脸上是浓重的自卑和胆怯,他的脚上蹬着双他自己编的草鞋,低着头看着脚趾的样子倒像是只缩头缩脑的鹌鹑。 因为在上巳节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之后留下来的注定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又倒霉的初三,平平常常,连一丝让人记住的东西都没有。这就是很多传统节日在消失之后将要面临的命运,一切回到原点,成为一个卑微又可怜的存在,完全忘记自己曾经存在过的意义,无论多少年都想不起来,而如果不是萧南烛本身有特意在诸多古书中寻找过关于上巳节的典故由来,他还真的有点难以相信面前这个就是曾经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日’。 相传女娲造世,七天之内便创造出七种动物,按每一天每一日排列就是第一天是鸡日,第二天是狗日,第三天为羊日,第四天为猪日,第五天为牛日,第六天是马日,第七日为人日。这七天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天干排序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地支排序法排列,巳日便被称为‘人日’,因为那天恰好也是传说西王母的生日,所以在古代每逢上已节人们便要做大肆庆祝和享用精心制作七宝羮,加上上巳节那时脱胎于上古神明的祝福之中,代表着人界众生,自然也是地位显赫,得天独厚。 据除夕回忆的话,他曾亲眼得见上巳节出生,那时身着华服的神君玉冠笑面,眼梢一颗黑色的小痣端的是风采不凡,由于本身便是人日,上巳节天生就喜欢亲近人类,对于人间的美好也是十足向往,可是最终在被人类完全遗忘而被迫消失时,他倒是并没有说太多的怨言,只在某一日双眼通红地找到除夕的身前,接着便附身叩首一字一句地冲红衣历神缓缓开口道, “我因人而生,如今身死,不怪苍天,只盼无我庇佑,人间也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至于世人疾苦,此后便有劳各位神君……多多费心了。” 第69章 上已 萧南烛有意将那些早已消失的传统节日一一复生,可是或许是真的一点记不得过去的那些事了,这些如今大多是些寻常日子的历神们对此也不太热情,他们之中有的如天贶节,基本上是连提都不想再提过去的事,而有些则和上巳节一样,无论萧南烛怎么试图说服都始终是一副战战兢兢,自卑胆怯的样子。 “我不和你说了吗,这事又不麻烦,关键得你自己乐意,你可是上巳节,人节,西王母生日,你的上进心呢?你的集体荣誉感呢?你就没想过自己能进步点吗?初三先生?恩?”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撇了眼副驾驶座这脸色涨红的青年,萧南烛是真的觉得有点无奈了,毕竟遇到这么个软趴趴扶不上墙的家伙任谁都得上火,而被萧南烛这么凶巴巴的一吼,立马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初三也忍不住哆嗦了下嘴唇,好一会儿他才用有些窝囊的声音开口道, “我从出生的时候便是初三了……以前的事我真的是一点都记不得了,历师你就别难为我了……我连个邪祟都抓不住,我就会算算日子,你别逼我了行吗……” 这般说着眼眶里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萧南烛眼见这小子一副软乎的一吼就哭的软弱样子也是尴尬了,毕竟今天出门时除夕再三警告他不许凶初三,势必要在培养出他自信的同时帮助他重塑昔日上巳君的风采,而想到这儿,手扶着方向盘,叼着烟的萧南烛在一个路口停下后没忍住还是朝窗户外面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生平最怕初三这样的性格,软塌塌的,看着可怜又上火,虽说这次帮他复生的事是萧南烛自作主张吧,可是别说是神明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希望自己能越来越好吧?再说一个好端端的传统节日就这么没了,对于本民族文化传统也不是好事,所以萧南烛才会这么热心的张罗着帮初三找回过去的节日氛围,不过节日复生这事说起来还是得先过他自己这关,萧南烛才好帮他想法子,而这般想着,等着红绿灯过去的萧南烛脑子里也不由自主的惦记起了事。 历法经建除十二神诀第一回中提到,凡为历师者,皆可于建日建每日之历神,历神以黄纸为魂,人间烟火为生息,百姓纳福祭拜则成节日,绵延百年则为传统,如若典故依存不在,则灰飞烟灭沦为寻常,过往种种皆作抵消,他日如要重建,需得上百凡人的信仰支撑,历师亲手为其纳福加上历神本身破碎的神魂觉醒方才起效,所以为了能让上巳君能够彻底从如今的这幅躯壳里觉醒,萧南烛就务必要寻找一个可以严重刺激到他的方法。 这其中凡人的信仰倒是可以不着急,反正萧南烛现在微博粉丝多的很,发条科普长微博给这曾经的人节上巳找找存在感还是可以的,纳福施咒方面萧南烛虽然是新手但从上次抓捕八难来看也不算生疏,可这难就难在初三这样子怎么看也没有半分上巳君过去的影子,而对于这点,最近也时常会溜达出来找萧南烛唠唠嗑的寒食也用自己的情况给了萧南烛这样的回答。 “失去了传统节日的身份,我们身为历神的路便也尽了,一切重头再来之后也难免有所影响,畏畏缩缩,胆怯懦弱何尝不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若有朝一日我身死之后,恐怕比如今的上巳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心里一突的萧南烛顿时也不想再为难身边这小子了,毕竟他是初三也好上巳也好,骨子里都是个心不坏的好历神。这几天他也打听过了,这位三月初三虽然看着窝囊,但以前在他奶奶手底下工作的时候就是个挺特别的历神。这特别之处仔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大多数下意识和人类保持距离的历神来说也显得格外突出,毕竟不是哪个历神都会那么乐意亲近浑身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的人类,可这初三据说倒是很有一颗帮助人类的心,而最有名的就是萧南烛从初一等几位历神嘴里听到的一件事了。 “有一年啊,历师你家附近的一家人家闹过火灾,那天是三月初三,正好是犯火忌的日子,那家人家里电路出故障一整个院子都烧起来了啊,这家夫妻俩都是上晚班的,所以那会儿还没回家,就留了一个女儿在家里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当时的火好大好大,消防队的车又开不进来,邻居们都起来救火啊,历师你奶奶也过去帮忙了……可是火太大了,人压根就没法进去,那女孩的爹妈赶回来了也只能坐在那里大哭大喊,结果就是那个时候,初三冲进那大火里把那女孩给救出来了……唉,你是没看到他被火煞烧的那个惨样哦,他本来就是张历纸化的形啊,偏偏要往那火里钻,浑身皮肉哪里经得起这么火烧,最后养了十年都没有好……” 这些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年纪还小的萧南烛自然都不记得,但是光是想想在那种情况下这个时常畏畏缩缩的历神能有这么大的胆魄他也觉得实在是佩服,尽管他依旧急切的想从复生这些旧历历神的途径中寻找出能让除夕长久的陪着自己的方法,可是说到底这还是他的私事,他也不能硬逼着人家初三配合他的一切,不过该想办法的萧南烛还是想努力一把,能让这傻乎乎的历神开了窍那自然最好,于是就在他开着车领着这临时被他叫出来上班的窝囊小子开了有半小时路后,萧南烛可算是来到了今天他这单生意的地点。 这单生意说起来还是彭东他领导老赵局长给介绍的,因为基本已经和市公安局的各位警官混熟了,所以如今萧南烛的微信里除了整天唠嗑谈老公谈珠宝的贵太太们,也多了不少时常交流破案经验的警察,这老赵局长年纪挺大,但和萧南烛倒是聊得挺来,而经由他介绍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政客名流,而是他们这公安体系中的人员了。 这种要出门的费事活儿按照平时来的话萧南烛都是得预约的,具体收费的话也得看他个人的心情,不过因为今天这人算是老赵局长的关系,他也不好意思瞎坑人家,而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职业和身份还真有些特殊。 洛亭,一位两周前就已经牺牲了的缉毒警,以前也是Y市人,毕业之后就上了真正的前线成了九死一生的缉毒警察。因为本身工作隐蔽性极强且具有保密性,工作这么多年洛亭都没怎么顾得上过家庭,两个月前,某新闻网站的媒体单方面放出了他和队友在Y省的缉毒现场照片,包括他在内的五名警察面部特征全部被曝光,虽然在之后的几小时内公安单位就强行制止了照片的继续传播,可是洛亭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暴露了身份信息,之后更是因此牺牲,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三十四岁生命。 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尽管公安部门暂时还没有通知洛亭的家人,但像老赵这样的Y市领导已经基本都收到了这个消息。原本缉毒警的职业就十分敏感,因为打击各类毒品犯罪更是要面对毒贩的多重报复,加上毒贩们本就有自己获取信息的渠道,所以洛亭的家庭住址和亲人信息都可能因此而暴露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难受的老赵局长作为这个洛亭曾经的上司自然要能帮就帮,偏偏公安内部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予他的家人保护,毕竟这不压于主动暴露了洛亭家人的身份信息,而老赵局长这想来想去,便给他目前还留在Y市的家人找来了萧南烛这么个帮手。 “洛亭牺牲了,我们却不能告诉他的妻子和孩子……因为那些人随时还可能进一步打击报复,所以我们赌不起,等到这次涉案的人员全部拘捕归案,我们才能将他的遗体带回来,到底是我们对不住他的家人……是国家亏欠了他。” 声音发颤地这般说着,一把年纪的老局长说到这事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萧南烛闻言脸色也不大好,点点头还是把这事应下了,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洛亭的妻子和孩子自然是全不知情,老赵局长不想让这件事暴露,还是用以前的那些执行任务的话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萧南烛在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也算是明白了老赵局长的良苦用心,而这般想着,他便将车子在路边停好,隔着窗玻璃往外看了一眼。 “那个就是那位洛亭警官的妻子和儿子吗?” 初三在身边小声的问了一句,闻言的萧南烛嗯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身材娇小的女人,此刻那女人正牵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的手沿着马路边走着,神情是放松而平淡的,见状的萧南烛在把车子默默发动起来,接着便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了这女人和孩子身后。 “这女的和这小孩命中犯煞,身上一股晦气,老赵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我看看能不能盯着点吧,听说这次逃了八个毒贩子呢,真找上门来就只能看我们俩了……” 这般说着,萧南烛咬着嘴里的烟含含糊糊地会了一句,初三闻言有些心里没底的咬了咬嘴唇,却还是挺专注地盯着前面那对母子在那儿缓缓地走着,他刚刚已经从萧南烛那里得知了那位警官牺牲了的消息,对于不远处那对母子他的心里也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情绪,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用一贯的窝囊语气去和萧南烛推辞这件事,可是见状的萧南烛还是在撇了他一眼后,慢条斯理地勾着嘴角开口道, “你可是神明啊,去保护他们吧,别再说自己是个废物的傻话了,再这么说下去……” ——“早晚有一天连你自己都信了。” 第70章 上已 洛北今年十二岁,目前在本市的一所初中读初一,他的成绩在班里还算凑合,平时也不是那种爱惹麻烦的调皮孩子。他的妈妈张俪从事的是护士这个职业,平时工作虽然繁忙但是也一直对他的学习生活很是上心,可是洛北的记忆里,他的前十二年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自己的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尽管他并不是那种现在社会上多的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的父亲洛亭也很爱他和他妈妈,可是就算是让洛北绞尽脑汁的想上半天,他也未必能想起他的爸爸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么说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却真实地发生在这个才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因为他不仅不能时常见到他的父亲,他的家里也并没有和其他人家一样放太多的父亲的照片,更奇怪的是,每逢家里来亲戚邻居时他母亲都很少会提到他爸爸的存在,而除非是某些特定的日子,他的爸爸才会风尘仆仆地从一个据说很远的地方回到家里,回到这间有他和他妈妈的小屋子里来。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想你爹了吗?最近成绩怎么样?快让我来抱下!嘿,分量挺沉哈哈!” 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逗他的时候总是笑的很高兴,尽管他时常连洛北究竟上几年级都记不清楚,可是洛北还是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来自父亲的那种真实关切的情感。明明他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爸爸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去年这时候,当时他爸爸在家里只待了两天也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什么话,可是洛北还是忍不住怪想他。最关键的是,洛北能明显感觉他妈妈也在心心念念地想念着久未联系过他们的爸爸,而想到这儿,正坐在自己小房间里写作业的男孩就把手里的圆珠笔给放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关于他父亲的职业,他妈妈很少会说主动起,但是敏感早熟如洛北还是隐约知道,他的爸爸是个警察。这种警察应该还不是一般的民警叔叔的那种,而是要亲自去抓那些大坏人的那种,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的爸爸洛亭总是不在家里的原因,而对于这点,他的妈妈张俪在得知他已经猜到了之后是这样警告他的。 “你不要把家里的事拿到学校里去胡说,放学后也不要随便和陌生人乱跑,小北,你爸爸工作很辛苦很危险,咱们就不能给他添麻烦,你也要懂事,千万别让妈妈担心好吗?” 女人憔悴瘦弱的面容看着怪可怜的,洛北闻言赶紧点点头,即使他并不明白母亲眼睛里的那些愁苦和复杂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做的真的是一件很危险又很伟大的事,因为时不时的就有些穿着正式的叔叔阿姨们到他家里来坐坐,而每一次他母亲都会背着他一边低声落泪一边和那些表情复杂的陌生人小声地说着这样的话。 “我能理解,让他好好工作吧,我们做家人的绝对不拖累他,也不拖累国家……不不,我不缺钱,我和孩子都能好好生活,就帮忙转告他吧,五年十年,我都等着他回家……” 他妈妈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可是趴在小房间门缝里的洛北还是听见了,那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有些想哭,而他似乎也明白了他们这个家庭所需要承担的那种沉重的责任。 他的爸爸正在为了能保护更多的人而不断努力着,尽管他和他妈妈因为这样失去了很多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因为总有一些人需要来承担这些责任,就算这不是他洛北的爸爸,也会是别人的爸爸,而只要想到或许在其他哪个孩子的家庭也会因此发生这样的事情,洛北红着眼睛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他还只有十二岁,他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明白,他妈妈教给了他很多东西,他虽然没有父亲的教育,可是作为一个男孩他还是很懂事很独立,他知道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他需要保护他的妈妈。 “不许惹你妈生气,帮我好好保护他,你爹我不在,你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有什么坏人敢欺负你妈,你就揍扁他们知道吗?” 上次离家前的洛亭半真半假的逗了洛北一句,却不知道这话完全被他的傻儿子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朵里,并且还一本正经的当了真。他自然不知道对于洛北来说,他已经早早的明白了自己这个家庭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而就在距离洛北的爸爸洛亭离开家的一年后,有一天洛北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家里的座机时常会有人打来陌生电话,有时候是他妈妈接到的,有时候则是正好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洛北接到的,这些电话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说话,没一会儿就会自动挂掉,而伴随着这些奇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他妈妈张俪的情绪似乎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而就在有天他妈妈去楼下区委会缴纳水费,只有洛北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那个奇奇怪怪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了。 其实电话铃声刚响起的时候,洛北有着片刻的迟疑,因为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他很害怕这是什么坏人打过来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爸爸是个警察,没道理要害怕这些纸老虎一样的坏人,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孩还是在片刻的犹豫后,苍白着脸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 含在嘴里的字还没有说出来,那头就抢先传来了声音,这一次的这个电话不再像之前那样忽然挂断,因为那头很快便响起了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中年男人声音,而伴着一阵恐怖诡异的粗喘声后,蜷缩在沙发上的孩子只听到这个电话里的男人像是疯子一样的大喊大叫了一句话。 “洛亭已经被我们兄弟几个杀了!!挨了十几刀!!死了!!死了!!我们马上就要来杀你!杀你们全家!!杀!!杀!!” 电话被骤然挂断,面色惨白的洛北捂着耳朵就把手里的座机扣了回去,他尚未成年的瘦小身体因为恐惧哆嗦个不停,没几秒钟就失控的哭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刚刚那个可怕的人在那大喊大叫着的话,一时间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而只要想到那句他的爸爸已经死了的话,还是个孩子的洛北就通红了眼睛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爸爸死了,被那些坏人杀了,他的爸爸再也……再也回不来了。 一边哭泣着一边哆嗦着给自己抹着眼泪,到底还是个孩子的洛北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相信自己的爸爸就这样死了,可是那个坏人的话还是让他害怕的要命,而就在这种情绪极为复杂混乱的时候,这个还只有十二岁孩子却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也正是这件事让他一下子停止了哭泣,连呜咽声都不再发出一声了。 今天的这个恐吓电话是他接到的,如果换做是他妈妈的话,一定也和他一样伤心难受,这些坏人的目的就是要吓唬他妈妈,所以一旦让他们得逞了,就是真如了他们的意了。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证明他爸爸已经死了,而这般在心里想着,洛北便红着眼睛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在短暂的恢复了下情绪后,这个还不大的男孩更是直接将座机放好接着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坐回了沙发上。 他妈妈还有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所以他要保护她,他不能让他母亲知道这件事,也不能让这些坏人伤害他母亲,因为这是他父亲洛亭在离开家前认真和他约定好的,而这般想着,这个十二岁的男孩便强坐镇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到他母亲回到家中以及之后的一周时间里,他都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分毫。 那个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上下学,他妈妈会暗示来接他,然后他们会一起回家,只不过洛北时常会小心地看看他们身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跟着,毕竟那个恐怖的电话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生怕哪一天就会有人来伤害他和他妈妈。可就在这天他和他母亲一起回家的路上,他老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他和他妈妈,而就在洛北牵着她妈妈的手却始终忍不往后看了看后,却偏偏什么也没看到。 “小北,你在这儿等会儿妈妈,妈妈去买点菜很快出来,你就站在这儿看着自行车……” 站在市场外面冲洛北这般开口,张俪见儿子背着书包听话的点点头便转身往菜市场了去了,因为市场里此刻人来人往的,又是大白天的所以张俪一时间倒也没注意太多,可等她一离开后,呆在原地的洛北就有些不安的来回看了看,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往边上四处走走时,有个高大的影子却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妈不让你别乱跑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叼着烟的古怪男人这般说着揉了揉洛北的头,洛北见状惊慌的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有双手给扶住了,等转头一看他便发现一个长相普通的不能再尴尬的大哥哥正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而眼见张俪离开,跟了他们一路特意和初三从车上下来的萧南烛一看这猴孩子一副警惕的不得了随时准备把周围那群大爷干嘛喊过来的样子,顿时就挑眉笑了起来。 “初三你看着这小子,我进去跟着张俪,待会儿有任何情况就叫我,动手随意,务必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保证人没事,知道没?” 这般态度认真地交代了一句,萧南烛也没管初三结结巴巴的窘迫样子就干脆跑了,洛北和初三一同被留在了菜市场外面,气氛却有些尴尬。 因为从刚刚萧南烛简单的几句话中,洛北这孩子已经猜到了这两个忽然出现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而可能是来保护他和他妈妈的人,加上初三本身长相没什么威胁性,也不像什么坏人,而想到这儿,这个子不高的男孩就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抬起头看了初三一眼。 “那个,你别怕啊,要是有什么事,哥哥……我待会儿带着你跑。” 涨红着脸这般说着,初三这么说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他这历神当的本来就是事事排末尾的,真要是遇到个可怕的人类凶徒还真有些挡不住,偏偏这男孩这么盯着他时,他还怪紧张,而就在他手足无措地想着要不干脆用身上的历纸给洛北折个千纸鹤玩时,这孩子就忽然拽了拽他的手,接着红着眼睛小声而又执拗道, “哥哥……你们也是警察吗?你是我爸爸叫来保护我和妈妈的对吗……那些坏人说我爸爸死了,他们是在骗人的……是的吗?” 第71章 上已 初三出生在百年前,就如同许多寻常的历神一样,他生来只有一个普通到在日历里至少有十二个历神都有的普通名字,而区别不过是有的人叫王小明有的人叫李晓明,而有的神明叫一月初三有的神明叫三月初三。 正是因为这点,初三一直活得本分而小心,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做一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存在,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时光怎样演变,他所要尽的责任就是守护所在的那一天,即使他也明白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可是只要他能做的他一定会去做,而关于他这具躯壳的前身,初三反而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萧南烛说他以前是了不得的上巳君,贵为人节,得天独厚,可是如今的初三只是个身着布衣,泯灭于众人的历神,脑子甚至连一丝过去的记忆都没有了,对于这点初三实在也觉得有些羞愧,因为他觉得蠢笨的自己实在担不起那么响亮的名头,也对那遥不可及的上巳君不敢多想,可是就在他因为萧南烛的特意授命而被迫要过来保护这个叫洛北的孩子的时候,初三却在听到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产生了一丝难受和无奈。 洛北的爸爸的确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凡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脆弱,即使是神明也救不回来了。初三生来就不大会骗人,偏偏嘴巴还很笨,加上对于凡人的苦难这位历神总有些感同身受,以前他还跟在萧南烛奶奶身后工作的时候就时常会被这种事而影响工作情绪。 萧茹华老太太只说他心太善手太软,肚子里装的都是些用不完的同情心,当时初三听了觉得不好回答,如今自然也是一样,他很想告诉洛北这不是真的,这都是那些坏人故意骗人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给咽了下去,毕竟谎话总有要揭穿的一天,就算是现在瞒住了洛北也没有丝毫意义,而哭泣着的洛北一见这笨笨的哥哥一副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样子,瞬间两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那些坏人干的吗!是吗!” 握着拳头气的浑身发抖,洛北颤抖着声音这般开口,与此同时还死死地拉着初三的衣角,明明他还那么小却已经懂得了仇恨的滋味,而初三一听这话就蹲下身捂住了这孩子的嘴,在胆战心惊地看了圈四周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慌的初三想了想还是决定转移话题道, “要不我们去边上等着你妈妈吧……” 这般说着,手心冒汗的初三就拉住了洛北的手,洛北却忽然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一副咬着嘴唇发抖的样子不愿意理睬他,初三知道这孩子现在肯定听不进去去自己的话,只能笨拙地不断地哄着他,而眼见洛北就是不愿意配合自己的模样,脸都白了的初三只能摸了摸上衣口袋找出了萧南烛给自己的手机。 “历师,洛北不听我的,呜呜/(tot)/” 啪嗒啪嗒就发出了这条短信,萧南烛回了句【哦,张俪还在挑菜呢你等会儿啊】就不理他了,初三见状头疼的揉了揉自己软软的额发,可就在他撑着自己膝盖弯着腰和洛北说话的空当,他忽然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邪祟的脏臭味无论隔得多远都对历神们来说分外敏感,初三虽然神力微弱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此刻他正身处于老旧的城区菜市场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拎着菜篮子的阿姨,萧南烛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想来是跟着张俪后面还没能出来,因为来的路上萧南烛已经把目前的形势分析了一下了,这几天他们要做的就是紧跟张俪母子务必做到不让那几个犯罪分子钻了空子,偏偏从刚刚起初三就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大对劲的气息正在接近他们,而就在他替洛北拎着书包又打算把他骗到边上的小卖部待会儿时,初三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很刺耳的喇叭声在市场门口响了起来。 一听见这动静便是一惊,初三下意识地便侧头看了过去,视线所及一辆没有牌照的车子正从市场入口的上坡快速地冲下来,边上的几个菜摊子都被掀翻了过去,因为恰好站在死角处,初三拉着洛北正好无处闪躲,如果换做是其他历神或许还能正面将这车子给直接掀翻过去,可是初三压根就聚不起这样的神力,只能傻乎乎呆站着一时间脚都有些发软,而眼见那看不清楚驾驶座上是谁的车子笔直笔直地冲自己冲过来时,当下脸色一白的初三直接就把洛北给推到了一边,自己硬生生地被这车子给撞了出去。 “妈呀!!这这!!撞到人了啊!!!” 瘦弱青年的身体被狠狠地撞在了车子的保险杆上发出可怕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初三皱着眉只觉得自己这纸片人一般的身体都感受到了剧痛,被扔出去的洛北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初三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边上的菜市场摊主一见这情势都吓到大喊了起来,趴在地上的初三则颤抖着身体想要爬起来,见状的洛北惊慌失措的就想跑上去扶起他,而就在这时,那辆肇事的车门却忽然打开,紧接着有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便飞快的跑了出来把洛北给一把抱了起来。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救命!!!” 吓白了脸的洛北爬起来就想跑,那个男人阴沉着脸捂住他的嘴就想把他硬拖上车,边上的阿姨摊主们处于一片混乱中压根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而就在洛北即将被这陌生男人硬生生带走时,初三却挣扎着大喊了一声就抱住了这个浑身充斥着凶煞之气的男人的腿。 “你放开他!!放开!!放开!!啊!!” 平时胆小怕事的初三此刻看上去像是一只气红了眼的兔子,他明明浑身都是伤却还是想尽自己的全力保护着洛北,他不太想在萧南烛那里丢脸,也不想洛北因此而被这些坏人伤害,而那个脸色凶狠的男人见状抬脚就对着初三的胸口给了一脚,眼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倒在了一边又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胸口碾了一脚。 “天呐!!这是要杀人了啊!!快报警!!快点报警!!放开那个小伙子!!!你是疯了吗!!” 或许是男人殴打初三的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些,不少人开始还以为是个简单的交通事故现在却有些回过味来了,很多老太太和中年阿姨直接就涌上来要拖开那个男人,一些好心人也顺势想扶起初三,可是这男人一副疯了一般的架势实在是太可怕了些,一时间竟没有人能脱得住,而眼看人越来越多,这原本想快速脱身的男人当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都他妈滚!!谁来我杀了谁!!听见了没有!!!” 猛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抵住洛北的太阳穴,一看见这玩意儿被掏了出来周围的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这跟了张俪母子足足有三天的男人见此情形怪异的笑了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勒住洛北的脖子,顺带威胁般的看了一眼被他踩在地上的洛北。 “你是那些条子派来的人吧!哈哈哈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我不仅要杀了洛亭那个死条子我还要杀了他的女人杀了他儿子灭了他的种!!你他妈看看你们这群狗警察的德行!!杀!杀光你们!!你们赶紧报警!!我要让警察都过来看看哈哈!!杀!!” 大声嘶吼着一副精神极不正常的样子,干瘦的男人的眼睛口鼻耳朵中不断窜出黑红色的雾气,胳膊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因为长期吸毒贩毒加上杀人罪在身,所以他身上已经被邪祟和恶念缠住再无脱身之日,他的这些话本就是在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可是被周围这些围观的群众听到了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他们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幕发生在他们面前的暴徒袭击警察案件,可就在所有人都没敢说话,只有被掐着脖子的洛北发出凄厉的哭声,而这男人还在不断的用脚踩着初三的脑袋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忽然双眼通红地大喊了一声。 “禽兽!!禽兽!!” 浑身发抖着说着这样的话,老太太边哭边看着被劫持着洛北和初三,衰老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明明她正因为这凶徒的残暴举止而害怕的要命,可是在极度的愤怒下却还是咬着牙齿说下了这样的话,闻言的初三有些怔怔的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年迈人类,心里一时间竟不明白这有些酸楚而复杂的情绪是什么,他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能,痛恨起自己的无用,他觉得自己这样的神明存在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就在这时,他眼看着这个老太太拎着个简陋的环保袋走了出来,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冲那些凶徒开口道, “你……你把这两个孩子放开……我给你抓着……老婆子命不值钱,你看行不行吧……” 老太太的话让其他边上的人都脸色变了,他们想要拖着老太太让她别冲动,可是老太太已经往前一步了,见状的凶徒立刻狰狞着脸地举起手里的枪,而就在这时这男人却忽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呼吸声。 毒瘾的发作让男人痉挛地颤抖起了双手,他的双眼不断地往上翻,眼白布满血丝,嘴角也开始留下恶心的口水,初三明显感觉到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活气正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消失,而就在可怖的邪气彻底充斥在男人的身上,让他狞笑着就要举起枪对准了那个老太太扣下扳机时,从刚刚起就身收重伤,黄纸之魂半损的初三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拽住了男人的枪口。 一声让周围人脸色煞白的枪响之后,初三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呜咽,洛北离初三很近,所以只看到他的胸口开始绽开一朵血花,巨大的枪响伴着洛北猛地提高的哭泣声让市场内的萧南烛总算是赶了出来,而眼看自家这历神这幅凄惨样子躺倒在血泊中,那已失去人魂的大邪物还在那儿发疯嘶吼,萧南烛当下便变了脸色。 “初三!!” 手都有些哆嗦的推开人群,阴沉着脸色就想上去撕了这找死玩意儿的萧南烛气的烟都掉了,心里也实在是悔恨刚刚把初三一人丢外面了,此刻周围的一圈人都在那儿报警打120,跟着跑出来的张俪也是吓白了脸色,可萧南烛还没接近初三和那邪物呢,他忽然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大对劲的气息,而眼看着那挨了一枪还没倒下反而正颤抖着站起来的瘦弱身影,面色萧南烛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一丝纯正的福泽之气从初三身上的那些伤口处泄露了出来。 上巳为人而生,因人而死。 曾经对人的失望让他失去了神明的身份,如今的苏醒复苏也让他重新有了保护他人的心。 即使他遗忘了一切,他却依然有着一颗向往人间繁华美好的心,那是他每每于历纸上张望出去所能看到的景象,就算是他把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却也还记得…… “我喜欢人,很喜欢……因为他们有喜怒,知感情,母子手足知己好友皆是真心实意,我曾经忘掉了我的名讳,因为我以为他们……再也不记得我了……可是我现在明白了,那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泛白染血的唇角渐渐地绽开一抹笑,红色的血渍点缀在青年的眉梢好似一颗风流写意的痣,于寻常外表之下深藏的补天神石终于等来了第二次重见天日的最佳时机,破败的魂魄在也记忆复苏的那刻回到了初三的身体,而在轻而易举地将面前这胆大妄为的邪祟拗断手臂又狠狠地踩住他的脑袋后,一脸疲惫的初三将哭红了眼睛的洛北抱在怀里安慰了一下,紧接着转过头瞄了眼表情震惊的萧南烛委屈地抱怨了一句道, “历师,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都吓……吓死我了……╥﹏╥” 萧南烛:“………………” 第72章 上已 曾经属于上巳的破碎记忆终于回到了初三的身体里,尽管如今他已然是与从前无一点相似之处的全新存在,可是对于初三来说,他也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奇异的温暖充斥在他的身体里。在市场内发生的那一幕成为了改变他神魂的关键所在,那半张折损的纸魂也让他尝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惊险滋味,于是在得到充盈力量的第一时间,初三当即便施展神力,将那已经被毒瘾和邪祟蛀空躯壳的男人给就地制服了。 起先这表情狰狞的男人还不断的在嘴里叫嚣着什么,初三神色复杂盯着这早已不配为人的家伙,心里一时间倒有些缓不过来,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去做下这种举动,除了一丝说不出的痛快之外还有些慌张胆怯,见状的萧南烛倒是上去直接就把之前这邪祟往初三身上使的招都给一一回敬了回去,而目睹了这一幕的围观群众们只当这是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不少奶奶阿姨甚至都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小伙子!打得好!!大妈给你报警!!打!!打死这孙子!!” 一听这话萧南烛就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不过还好这偏僻的小菜场本身也没太多人,周围这些阿姨大妈之类的也都是热心的要命自然也没什么坏心,加上萧南烛动起手来从来不会留人后路,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犯罪分子他更是恨不得直接就了结他,所以当下他便直接松了松衬衫领口,直接这男人打的再也不可能有反抗之力后,之后更是顺势粗暴地随手扯下这男人的皮带将他的脖子死死勒住绑在路边的停车栏杆,而在抬脚对着这男人的膝盖就踹了一脚,让他重重的单膝跪倒在地上后,萧南烛把烟头一扔,抬头便看了不远处的初三一眼。 “下次就这么打,看清楚了没有?” 眼梢染血的初三瞪着眼睛就一脸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萧南烛见他这幅与之前没太大出入的模样也不想再去凶他了,尽管伴随而来的是初三历纸破碎所造成的重伤力竭倒下,可是萧南烛还是赶紧上前一步把这软趴趴的家伙给稳稳的接住了,而眼看周围的群众们都在慌慌张张地四处报警叫人也没人注意到这边,脸色惨白的初三则有气无力地躺在自己的怀里,皱着眉头的萧南烛看了看这情况就直接弯下腰把初三给架了起来。 因为初三并非人类,所以伤口再大也不会危及生命,他们的生命是固定的,一旦贪心使用就会很快失去的时间,除此之外历神几乎是无法摧毁的,可是这些伤口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伤在他们的血肉上,这就是为什么初三之前会被大火烧成那样的原因,而萧南烛此刻再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确是感觉到了初三身上的正统福泽之气,想来是那上巳君的几缕碎魂还留在初三的躯壳里,这一点之前其他历神都没有提起过,所以萧南烛也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上巳的消失是彻底的,毕竟初三与其说是上巳的延续倒不如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可是初三的神魂觉醒也让萧南烛重新对这历神的生死寿数一说有了新的认识,而这恰恰给了萧南烛最大的启发。 他一直试图保住除夕的命,因为他知道历神一旦和人类一样存在于时间之中,势必会衰老死亡的比寻常人类还快,这带来的副作用是萧南烛难以承受的,光是想到除夕可能会受的那些苦他都无法接受。毕竟他家的这位历神,他是铁了心要护在身边疼惜宠爱的,但凡有一丝情绪或是折损萧南烛都会心疼,自然见不得也想不得以后会发生的事,所以萧南烛早就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得破了这反复循环于历神身上的生死轮回之咒,而恰恰是初三的存在,让萧南烛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方法。 用新的历纸不断的拓印过去的历神,只要保证将历神全部的信息留住,那么就可能在保留他完整记忆和神力的同时完成一次新生,这种新生与上巳的那种衰老最终消失自然是不同,而是一种人为的控制历神们生存机会的方法,而作为本身对建除十二诀也只是刚刚掌握了一些的萧南烛来说,他现在急需要的做的就是去求证这究竟有没有用。 他刚刚已经发了信息给彭东,不出意外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这里给他扫尾,一直跟着张俪母子不断骚扰他们的毒贩从气息上来说显然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无疑,如今既然已经被成功引出来又抓住了了,那么萧南烛自然得趁着时机把初三这伤势给赶紧收拾一下,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找到自己的车,张俪母子就追了上来,而张俪在脸色惨白的看了一眼半昏迷的初三后便当即开口道, “是要去医院吗?我可以先替他进行一下包扎,我是护士,也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孩子,你们……你们是公安人员对吗……刚刚那个是针对我们来的对吧?那洛亭呢,洛亭没事吧……” 这般说着张俪忧心忡忡地拉住了洛北的手,她刚刚虽然没有来得及目睹全过程,却也从萧南烛过人的身手和那凶徒的话中看出了端倪,洛北原本还在为初三暗自担心,一听自己母亲的话就吓白了脸,而原本就是想要避免正面接触他们的萧南烛见状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好半响他却是先将初三抱到身后的车上,接着站直身体转过身异常郑重的回了个军礼。 这个军礼来的莫名,张俪一下子就僵硬住脸显然是预料到了什么,然而悲痛和恐惧爆发之前,张俪还是记得自己的身边正站着谁,所以忽然他就对自己身旁的洛北小声道, “小北,你去刚刚那里帮妈妈把地上的菜捡起来……妈妈和叔叔谈会儿事……” 张俪的话让洛北茫然地点点头,背着小小的书包往市场里走的时候他却还在不断地往回张望,他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妈妈究竟要和萧南烛说些什么,所以只能乖顺的选择离开。这对母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保护对方,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对彼此的温情与爱护,这实在是让人动容,而张俪见自己的孩子走远之后才转过头来,眼见面前的萧南烛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张俪的眼泪猛然间落下,半响才来了句。 “他回不来了,是吗?” “对不起。” 身姿如白杨般挺直端正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行事正经说过话了,自打从部队出来他便将过去的种种都给丢了,一副洒脱潇洒的样子简直比有些真正的浪子还要张狂过分,不过到底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萧南烛想丢都丢不掉,所以在面对张俪和洛北这对必须要接受自己丈夫已死事实的母子来说,萧南烛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他们传达国家对这个家庭的歉意。 “洛亭,几天前就已经牺牲,很快他的遗体就会被送回本地,凶手已经伏法,相关责任者军方也会予以追究……”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张俪瞬间空白了表情,萧南烛沉着脸眼看着张俪通红了眼睛就算是心肠再硬也感到了苦涩,这事搁以前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管的,偏偏张俪睁大着眼睛半天却没有落下一滴泪来,而在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后,她闭上眼睛落下两滴泪一最终却还是缓缓开口道, “从我和他在一起,我就一直在担惊受怕,可是我爱他,所以他做什么我都要谅解他,我的丈夫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是个对得起国家的男人……他不容易,所以我等他。这个家的门开了这么久,可他到底是回不来了……我不怪他,他只是迷路了……” ——“我就这么等着他,实在五十年六十年等不到了,我就去亲自找他……” 第73章 上已 有关于洛亭的身后事,最终还是在张俪的要求下低调地办了,她没有接受任何闻讯而来的媒体的访问,甚至在之后还通过法律的手段主动地将之前那些不良的记者给告上了法庭。那些被抓捕归案的毒贩子自然是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但是这些在网络散播新闻造成缉毒警身份信息泄露的新闻媒体们也理应同罪,这个女人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国家逐渐重视起关于保护警务人员家属的相关制度,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洛北被这件事影响太多自己的生活。 洛亭遗体被运回来的那天,张俪和洛北一起去接了,而当眼看着身上盖着国旗的男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那张还很年轻的面容再无一点声息时,浑身发抖的张俪冷不丁抓紧着洛北的手,最终还是没忍住发声大哭了起来。 这些事萧南烛自然也是知道的,出于个人角度他也希望能给张俪母子一些帮助,所以在想了想之后他还是半走后门一般的找到了李忠林,而关于这场官司的结果,这位市长先生无论是从道义角度还是人情角度都给了萧南烛十足的面子。 “新闻媒体行业本该传播正确的价值观和实时新闻讯息,可是如今为了吸引大众眼球,很多如从业者实在是缺乏基本的职业道德,要知道,那些奋战在一线上的战士们是在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如果我们用这种方式回馈他们,那我们无疑是在扼杀他们的生命……” 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李市长这么态度严肃地面对着记者的采访,萧南烛倒是没想到李忠林这种万年不乐意上新闻节目的人为了这事也主动出来说话了,不过这件事过后起码在新闻媒体界能有一番改变,毕竟那几个判了刑的记者的下场也在那里,尽管作为新闻人他们有权利刊登报道,但是发生在洛亭一家身上的这件事无疑是一场过失杀人,而针对这件事的后续相关,萧南烛的最后一点关注也伴随着张俪母子的顺利离开而到此为止了。 之后的几天萧南烛一直躲在家里没有出门,微博上没有任何更新,对外也是绝不接待,司徒张说是与他出去喝酒他也没去,而他天天躲在家里忙活的自然是关于初三复生为上巳的事情了。 那天回来之后,萧南烛就想用建除十二诀中的建字诀替初三建了个新的神魂所在之处,当时初三恰好有伤在身,所以也急需一张新的历纸容纳他自己那些还未重新散开的魂魄。因为那些人间的医疗机构根本无从治愈神明的伤痛,所以只能让身为的历师以向彭祖借运纳福之法来替初三疗伤。这种方法萧南烛自然也是从那历法经中得知的,关于彭祖这个神话人物的故事他也是半知半解,不过中国传统民间故事中一直有关于彭祖的事迹在,而在这本历法经中自然也有专门提到。 彭祖是中国先秦道家的先驱人物,有传说他是尧舜禹时代的人,也有人推测他应该是华夏族的遗落子民,司马迁曾在史记中明确提到过彭祖的存在。因为其本身身世成谜,所以这位大彭国第一人在各类旧时古书上始终连一个具体所处的年份时代都没有确定,然而彭祖本身最出名的一点倒不是他错综复杂的身份,而是所有的传说故事中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彭祖长生不老的事情。 长生不老是中国很多古代帝王所疯狂追求的缩在,许多皇帝甚至不惜付出可怕的人力物力也要千方百计地去派手下人四处寻觅灵药,这些人开始大多也是冲着这彭祖去的,后来却也因为本身与长生无缘而大多无功而返,因为很多人本身对长生不老就有误解,所以他们并不明白就算是彭祖本人也炼不出那般神奇能让人不死的丹药,而在历法经中倒是从另一个角度详细地提到了彭祖的生平事迹。 彭祖的确是华夏族的遗族,那时华夏族已经人丁凋落,因为一场未知的灾难和外族的逐渐血脉融合更是濒临消失,彭祖继承了黄历师的这个职业,加之本身就是个大福泽之人,所以在钻研道教和历法计算的同时,他也从天地众生相中感悟出了日后会与老黄历息息相关的彭祖百忌。 甲不开仓,财物耗亡;乙不栽植,千株不长;丙不修灶,必见灾殃;丁不剃头,头主生疮。 这些根据天干地支所总结出来的口诀就是彭祖所创造的彭祖百忌,从某种程度来说彭祖就是借助这种方式彻底完善了老黄历,因为每一天的轮回交替来自于日月更替,日月更替本身就有其规律,每天的气运福泽相应的可以推测计算出来,这就是一个固定的像是设定的程序一般的必然过程,而如果说是黄帝是创造了黄历的历法根本的第一位历师,那彭祖就是将黄历本身注入神力,并将其发扬光大的另一位历师,只不过这些放到现在的话,对于本身已经开始琢磨这历法经的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帮助很大。 首先初三本身关于上巳的记忆已经复苏,对于复生重建之事这小子似乎也不再抵触的,加上之前发生在市场的那件事似乎让他对人类的好感又多了许多,无论是那个叫洛北额孩子还是那个在危难情况下愿意救他的老太太,这都让这个本身心思就很好懂的旧历历神有了些许的信心,而对于这点在,最满意的自然是萧南烛本人了。 什么事情要做成都得自己乐意,初三终于认清了自己,克服了自卑,尽管他的性格已经因为后天原因只能这样,可是骨子里的有些东西却是真真正正的找回来了,所以他究竟是叫初三或者是上巳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毕竟上巳已死,初三却还在,他骨子里对人类的热爱促使着他终于找回了他的神力,而萧南烛要做的自然就是帮初三在保留记忆的同时重建一个新的历纸之躯了。 前头也说过,这建造之法需要建立在将历纸上的历神完全地描绘出来的前提下,萧南烛在这个基础上用术法向彭祖上师借运纳福,之后再趁机将初三的神魂完整地拓印过去,这是一种完全不会伤害历神本人元气的方法,不会需要重新来过,就如同只是换了个新的躯壳,可是初三本人似乎对这萧大历师的水平很是质疑,而关于这点,小心眼的萧南烛直截了当地就用冷笑让初三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历师……你……你努力努力把我画成吴彦祖那样好不好啦……” “闭嘴,再啰嗦把你画成王宝强那样。” 一听这话目前还没有完整躯壳身形的初三立刻害怕的闭上了嘴,之后更是委委屈屈地躲进年历里去完全逃避了目睹凄惨一切的机会,可萧南烛嘴上功夫厉害手上拿着只笔也是无从下手,毕竟你平时让他画个方的他都能画成圆的,这人物肖像山水虫鱼自然也是在难为他,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万能男友除夕先生自然是无可奈何地出来给帮了回忙,可是这建除之术必须得是历师亲自完成,所以除夕在想了想后直接从身后拥住萧南烛的身体,接着便握着他的手替他引着那只画笔的走向,转而微红了脸不说话了。 “唔,这个姿势不错……” 没羞没臊的萧某人见状笑了起来,语气里那股暧昧劲端的是十二分的不要脸,除夕因为和他凑的近,闻言立刻十足无奈地叹了口气,而萧南烛在弯着腰感受着除夕的手和自己的交握在一起,那只带着磨痕的毛笔落着金光一点点描绘出人形轮廓时,忽然就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除夕,当初是谁画出了你呢?” 这话一说除夕的身形就僵硬了一下,萧南烛见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却只见脸色难看的红衣历神一副并不想提起的样子,见此情形的萧南烛状似疑惑地挑了挑眉,而除夕在与他对视了一眼后,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历师……我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带着点阴沉的味道,不过听上去似乎也是除夕的实话,有关于他身上的那些复杂而遥远的往事萧南烛一直没太搞清楚,不过自家大美人不乐意说的事,萧南烛也有办法让他主动和自己说,这般想着,萧南烛便干脆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除夕的手背,除夕不明所以却还是温顺地松开了手,而眼看着萧南烛抬手将那只狼毫拿起来又蘸了点朱砂,除夕只感觉到身形挺拔的男人捏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阵,忽然就用那柔软的笔尖顺着他的眉目间落了几笔。 “历师……恩?” 眼眸中带着浓浓的讶异,除夕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任由着萧南烛为所欲为,心里却有些止不住的紧张,而萧南烛倒是含着笑一声不吭,直到终于收笔后,他才慢吞吞地收回手,接着眼看着面前这张因朱砂点缀,眼尾殷红而愈显明媚,艳煞人间雍容景的面孔,这才嘴角带笑地笑着冲除夕开口道, “不管是谁画的,总没有我画的这般好看……来,美人快给我笑一个。” 第74章 愚人 但凡萧南烛主动勾引,除夕总受不了挑逗,原本他的心中就揣着万千凶邪欲念,只不过是因为面对萧南烛时才会收敛起爪牙,所以才显得格外的好说话。不过在其他人面前,除夕君似乎永远是一副凶神恶煞,不可靠近的样子,而他骨子里的凶狠和冷酷,貌似也因为萧南烛对他的百般温柔而许久不见了。 对于这点,萧南烛倒是十二分的欣慰,毕竟他并不太喜欢最早和除夕认识那会儿,他那个动不动就犯病的状态,而显然如今这个于情事上羞涩迟钝,每每被他逼得不得不配合自己的家伙才是他的钟情所爱,不过隐藏在除夕身上的诸多不可预测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就算是如今他们正是彼此情投意合,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萧南烛也难免会注意一些。 前段日子里,除夕一直和他在形影不离的在一起,萧南烛对他身上的每一寸每一毫都十分熟悉了解,自然是清楚他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不过显然除了因为过于透支生命而表现出来的疲惫,除夕倒是没有再和过年那段时间那样被邪祟动不动就迷了心窍,而对于这件事,除夕也没有隐瞒他,只撩起眼尾看了他一眼,接着认认真真地答道, “我的神力在正月时最强盛也最不可控制,因为年关邪祟颇多,所以总不得提防,初唐年间我为了当时的一场人间大乱耗费了一场心神,之后便时不时地有了心魔。心魔成瘾,我的神力越强大便危险,如今因为我自作主张导致神力衰弱,那心魔自然也不会出来惹是生非,给历师你添麻烦了……” 红衣男人这般说着的时候,萧南烛倒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之前除夕从没有和他提到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也只当除夕是许久不被邪祟感染了,是免疫力提升的表现,如今看来最大的隐患还是在除夕本身,可关键是为了能让除夕能够更长久地陪在他身边,萧南烛已经决定要将建神之法用在他的身上,而说到这件事,就不得不说起那之前和他约定好要穿些资料给他的古文字专家老杨了。 老杨自打和萧南烛通过电话以后就彻底消失了,再打电话找不到人,萧南烛找罗嘉问也全无消息,之前他明明和萧南烛说好会将有关那些奇怪文字的东西传给他,如今却是彻底断了音讯。这不得不让萧南烛有些警觉,然而找不到老杨前他也无法继续把这本历法经参透,而这旧传统节日复生的事,倒是比这边顺利的多。 前头有关上巳的事,萧南烛最终还是成功了结了,建除十二诀名不虚传,借着萧南烛绘出那崭新的一张历纸后,躯壳重建神魂完好的初三也重新得封他旧时的称号:上巳。因为那天在菜市场执着保护洛北的事,他得到了在场所有在场人类的敬意,加上萧南烛本身还算靠谱,所以这个复生过程也是顺顺当当。 旧时死去近半的传统历神们终于复苏了一位,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倍感欣喜,许多历神们都亲自向上巳道喜,而如今恢复了神君身份的上巳倒也没摆架子,因为他如今住的是全新的历纸,又逢此大喜,所以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传统习惯,那自然是要在家请客吃饭的,所以借着这个名头,上巳也就是现在的三月初三便摆了桌酒席请了些熟悉的历神过去吃饭。 那些寻常日子的历神因为本身和从前的上巳也不熟,所以也就不会出现了。和他有老交情的无非就是那二十二位旧历的传统节日,除夕收到了邀请自然也给面子的去了,萧南烛因为是凡人自然是不能来蹭饭了,本就没什么人际交往的除夕见此有些为难,但上巳这杯喜酒他总是要喝的,可等到了之后他发现他那些千年间不怎么见面的老朋友倒是都以一副贺喜的姿态来了上巳的历纸上,而一见除夕君来了,本还围坐在一起的几位历神倒是立刻站起来鞠了躬。 “除夕君——” 重阳君一身淡黄色的锦衣,玉冠笑面满头乌发端的是十足的温雅,他的额心配着个黄玉点缀着的绸缎抹额,眉目也是一副十足礼貌尊敬的样子。 旁边的中秋也是个气质如皎月的年轻男子,只拎着只不断挣脱的白皮兔子上来和除夕问好。 中元一身黑衣气质偏冷,身上带着股鬼气脸也白的可怕,不过在看到小年抱着只王八扯自己的衣摆叫中元叔的时候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抱起了他,其余还有诸多历神,还存着传统节日身份的有,已经失去传统身份的也有,而眼见这让人莫名感慨怀念的一幕,除夕也在微微愣神后接着神色一缓走了进去。 这些历神与除夕因为都是年岁差了辈分的本身也不算熟悉,不过或许是因为沾染了人气的除夕没有以前那么不好相处了,这些小辈们还是一个个凑上来和除夕说了不少话。除夕本不善言辞,被萧南烛这么逼着才不至于像个泥塑的,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拘谨紧张的很,所以只在沉着脸打了个招呼上巳引大家落座了。 由于辈分问题,这一身红衣面无表情的除夕自然又是坐在首座,旁边是托着下巴捏着花发呆傻笑的花朝,另一边则是一直在侧着头听清明讲话的寒食。 清明因为有些事又在和寒食赌气,除夕见状看不过眼便皱着眉教训了清明两句,清明气的满脸涨红但又害怕除夕不敢反驳,见此情形的小年缩在中元的怀里还在不停地哈哈哈笑,其余诸如中秋,重阳之类都三三两两地在聊天,而到了上巳给在座的各位老朋友倒酒的时候,除夕总算是感觉到这年纪大的不方便之处了。 情绪激动的上巳节说了很长一段例如感谢英明神武的夸父,感谢英明神武的黄帝,感谢英明神武的彭祖,感谢英明神武的历师的话,越说越兴致勃勃,不注地拉着在场的每个人喝酒干杯,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长辈,除夕本来还好一副不好接近地坐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上巳拽着一杯接一杯的敬了二十几回酒,可这除夕生活习惯良好,从来是早睡早起不抽烟不喝酒,这酒量自然是可以想象,于是等无聊了一晚上的萧南烛洗完澡做沙发上等除夕回来时,他便忽然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浓烈的酒味,而一抬头萧南烛便看见自家红衣如火,一脸醉态的大美人趴在历纸边上在看着他。 前几天用朱笔画的红砂还在,面色涨红的除夕一身诱人的酒味引得萧南烛也有些起意,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除夕的身前弯下腰抱起了他,而醉酒的神明在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 正月出生的神明从来不笑,他的唇角永远好像存着冷漠阴冷,这一笑却好似划开了苍穹大地最冷酷不过的严寒,美丽的让萧南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邪念,他觉得现在的除夕看上去有些可爱,像个稚子一般单纯而笨拙,而就在萧南烛忍不住用力抱紧这样的除夕后,他忽然听到除夕用有些缓慢而低沉的语调喃喃道, “真好……他们都不害怕我了……” 这话里的萧南烛心里一拧,恨不得把他搂在怀里好好的心疼一会儿,然而除夕这天生不解风情的毛病似乎因为这酒水的灌溉而多了些不一样之处。于是这一晚,萧大历师照样过了个十足销魂的夜晚,加上除夕难得醉酒所以也难得主动缠人了几分,这其中滋味当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而在这方面需求得到满足后,萧南烛这工作方面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耽误。 古时总有天象一说,但凡有大福之人或是上天福祉出现便会从天象上只管表现出来,因为前些天上巳这个神明重新人间,福泽冲天立时引起了那天的y市上空奇异地堆积除了紫色的祥云,本市的新闻包括气象部门都特意报道了这次异象,而萧南烛还为此在微博上专门安抚了几条担忧自己可能会被变种雾霾毒死的网友们的评论,从真封建真迷信的角度完美的解释了这次紫云的发生。 因为科学组织没法给出解释,之前这紫云也是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但萧南烛直接用一句,这不是雾霾这是吉兆来解释,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质疑。不过神棍的世界从来不相信科学,在如今这么一个人人讲科学的时代,还能有他这么一个真神神叨叨的人也不算容易了,萧南烛那个微博号如今也算是个小网红了,前几天闲着无聊他还给自己申了个黄v,认证是微博著名黄历师,而他的签名上也多了一句格外欠扁的话…… 【黄历师,教你过日子的专家^_^】 这么看上去似乎咱们萧大历师离一个正经营销号也不远了,接点广告开开淘宝之类的似乎也是赚钱的一大途径。虽说从开年之后,萧南烛的个人存款就从基本上没有到了如今这个至少五辈子饿不死花不完的状态,可是没人会嫌自己钱多,他就算还依旧住着破房子开着两星期前刚买的二手车他也照样过的自在,加上虽说他看上去是一个人,可是手底下其实也是养着三百来号员工的半大领导,所以萧南烛也难免思考起自己这接下来的工作展开,不过就在有天他乘着当天上班的历沈还没过来刷会儿微博时,他却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私信。 第75章 愚人 来自陌生人的私信,萧南烛每天都得接到很多,这其中有来自各种各样的人的咨询,有些则是空洞无趣的各类广告信息,以前他也会时常接些微博上的活儿,但后来觉得乱七八糟的人太杂,他就只把微博作为推广节日的一个媒介,只接待熟客了,后来因为觉得有点麻烦,萧南烛便主动屏蔽了陌生人私信,可就在他这天他在楼下跑完步回来休息,一不留神戳开私信后便发现里面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鸡崽子 您好,在吗? 鸡崽子 您好,在? 鸡崽子 您好?在?在?在? 一连三条私信萧南烛之前都没看见,隔的时间是一天一条,看这口吻他下意识地便觉得这应该是个上门咨询日子的客户,不过他都把暂时不接商业合作之类的信息留置顶了,没道理这人还没看见,不过现在既然看到了出于礼貌萧南烛还是回了句在有什么事,而就在他将消息发出去的那刻,还没到两秒他就看见那个叫鸡崽子的人立马又回了一条信息道, 鸡崽子 !!你终于回我了!!你好!!你好!! 一看这激动的语气,萧南烛就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他觉得这人这口气热情的有些奇怪,心里还有些疑惑地想这莫非是自己在微博上搞封建迷信工作的同时带来的粉丝,不过他那些微博粉丝永远只会语气诡异地在他的微博底下问什么小小你什么时候开淘宝店卖年历卖灵符,小小觉得你下雨天和巧克力犯不犯忌讳的奇怪问题,从不会这么兴奋又拘谨地和他说话,而就在萧南烛兀自疑惑的时候,那个微博号紧接着又发来了一大段他完全看不懂的消息。 鸡崽子 阿小!!是你吗!!我们全族上下一直都在找你啊!!当初你丢了大伙儿都急死了,村里好多大巫没办法一边进城打工一边找你了啊!!我以前家住村东头!!小名鸡崽啊!!你还记得吗!!咱们村现在可好了!!过年都不用自己去山里打野兽充饥了!!还通电通水了!!大巫们在外头打工都往村里寄钱!!咱们族的圣女嫘离今年都考上大学了!!多亏了少数民族加分谢谢人民谢谢党呜呜!!不过好在还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可算找到阿小你了!!阿啊呜呜呜!! 这么长一串话把萧南烛看的就是一愣,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可能是个低端诈骗号之类的,可是在看到那句你当初丢了大家可着急的话,他还是莫名地觉得这事可能还没那么简单,可是这人满口大巫,圣女什么的听上去就觉得诡异的很,上来就就叫自己什么阿小之类的也莫名其妙的,然而联系到自己那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的倒霉身世,萧南烛还是没这么轻易的回答什么,而他的脑子里下意识地也把前段时间的那么多件事的线索都给一一串了起来。 意外在司徒张家发现的那个铜锁扣上的姬字,代表着他应该是个未认定少数民族的族人,在地宫中意外得到的历法经和奇怪字画,代表他生来能看懂一个其他人都看不懂的民族的文字,追溯黄历延伸历史,他本身与古华夏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上那古文字专家老杨也说了他确实曾在s省的山里意外得见过一个从未被发现的少数民族,那如此看来,这个从微薄上找上自己的陌生人倒是来的也不算突兀,可是萧南烛仅凭几句话也不好确定下来,所以当下他便故作疑问地回了一句道, “冷静点朋友,告诉我,你是谁,你的族人又是谁?” 这句话发出去那头半天没回,萧南烛皱着眉头等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心里烦躁的很,他来回看着刚刚这人发过来的那些话,心里难免有了一丝隐隐的复杂,毕竟于他而言,如果真的能搞明白自己的身世甚至是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毕竟那本历法经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老杨现在人也找不到,估计等他出山还得有段时间,所以对于这个没打个招呼就找上门的鸡崽子他也算是拿出了几分耐心,而就在他这般在心里揣度着的时候,这只神秘的鸡崽子已经又发了一大段东西过来,而这一次,他直接给了萧南烛一个取信他的最佳证据。 鸡崽子: 我们是华夏姬族的遗族,生来就继承本族血统,轩辕氏掌历法,嫘祖善织造,神农精医药,那都是我们的祖先,你的身上带着姬族的姓氏和神力,所以对历法精通能支配历神,我绝对不可能认错,绝对不可能认错你!! 这话一出来萧南烛的表情便变得有些微妙,原本上午他是说好要去给市委书记的儿媳妇看看预产期哪天合适的,现在这心思却是完全被这叫鸡崽子的人给勾走了,可是这预约好了还是得去,不然得罪人了也不大好,而这般想着,萧南烛便翻了下手边的黄历,眼见上面赫然显示今天是愚人节,萧南烛当下便笑了起来,接着挑了挑眉头便回道, 黄历师老萧v: 如果这不是个无聊的玩笑的话,下午来环北路找我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再决定相不相信你,恩,愚人节快乐。 “…………” 萧南烛的消息准确发出去的那一刻,和他其实也相隔不远,此时正蹲在y市某个建筑工地边上带着个安全帽的男人攥着部破旧的手机便握紧了拳头,这张布满着灰尘脏污的年轻面容本该和这个城市的大多数底层劳动者一样默默无闻,却偏偏有着深刻的五官和极为精致的凹陷宽眼和薄唇。 这样的长相显然与一般的汉族人有着些许区别,加上他即使蹲着也十分显眼的身高看上去倒像是个模特之类的,然而这个本该显眼的男人此刻却只能佝偻着腰背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除了感慨复杂还有十二分的悲苦,他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那个让整个族上下都牵挂的小族长,而正这般想着,专心致志的男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后缓缓地靠过来个人,紧接着一道可怕的咆哮便响了起来。 “姬宰!!你个瘪三!!你又他妈给老子偷懒!!快把那边的钢材给拖了!!快点!快点!!” 骂人的这个胖子是工地上的刘工头,早几天就看这个叫姬宰的小子不爽了,虽然力气挺大顶五个年轻的劳动力吧,可是他吃的也挺多他怎么算算也觉得不划算,因为本身工地上的工人都是他的老乡,所以这工人之间也难免会排挤这种从不知道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小瘪三,加上他算是个小工头,管的就是这些底层工人,所以平时吃饭啊工钱什么的就总会针对这小子,以显摆自己手头的这点权利。 偏偏这小子长的硬气像个人物却是个十足的软蛋,被怎么欺负都不吭声,恰巧今天逮着空这刘工又来工地上耀武扬威了,一看这小鸡崽子偷懒找不到人了就来找茬开骂了,可是平时窝囊的像个废物的家伙今天居然完全不搭理他,而就在刘工怒火冲天直接冲上来要那安全帽抽这小子的头时,半蹲在地上的姬宰却忽然转过身,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他妈真是笨死了!!猪投的胎!!你!你看什么看……你!你!!” 这一眼把刘工头剩下的满肚子脏话都吓了回去,他干巴巴地张大着嘴对这眼神像头狼似可怕的小子莫名的有了几分畏惧,他不知道的是姬宰在来y市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一眼就和他老家山里的野兽似的泛着黄光看着就怪吓人的,而被打扰了好心情所以此刻情绪也不太好的姬宰在下意识地撇了这刘工之后,倒是直接就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我不想干了。” 这一站起来,姬宰这快有一米九的身高就把刘工完全给盖住了,以前他老窝窝囊囊地佝偻着背走路,所以这刘工也不大能意识不到这是个看上去和头熊似有威胁感的可怕青年,可是眼下这么一看吧,这人浑身上下就透着股特定不是善类的气息,可是他这话一说出来还是让这个刘工气红了脸,指着他的鼻子就叫骂道, “你说不干就不干啊!!你给我听着你这个月才干了二十九天!现在走!一毛钱都没有!!这里我说了算!你走了也别想好过!!” 耳朵边上的叫骂刺耳的要命,姬宰压着火没说话心里却是有股无名的邪火,他原本脾气就不大好,除了家里的奶奶,亲娘,三个小妹妹之外就没人敢冲他这么大声说话过,可是自打他这相应族里号召进城打工挣钱之后他就老被人吼,老被人骂,做快递员的时候被人骂,做服务员的时候也被骂,现在转行做建筑工了还是被骂骂骂,以前看在家里还缺钱盖砖瓦房的份上他就忍了,可是他现在都快找到他们未来的族长准备振兴本族了,以后肯定是族里的大功臣了,所以他也不怕了,这般想着,比这满嘴喷脏的刘工头高出快三个头的姬宰便勾着嘴角直接把安全帽一摘,接着单手就把快有两百斤的胖子举了起来。 “你!!!你!!!救命啊!!救命!!!” 双脚离地在半空中不断地蹬踹,这刘工头平时欺负人惯了眼下是真的慌神了,偏偏他完全误解了这位平时都不大和人说话,看似窝囊的姬宰的真实性格,也不了解这位兄弟以前可是在出山里能空手打死一只熊的,而为了能在这工地多呆几天,所以才一直压抑着本性的姬宰眼下心情也不算不错,直接把这三番五次找他麻烦的胖子和只蚂蚱似的拎的高些狗,他也没管边上吓傻了的工人们,皱着眉头就冷冷开口道, “忍你几天了,你是在找死吗,胖子?” 第76章 愚人 替孕妇看预产期这事萧南烛干的不多,这一是因为这本该是人家妇产科医生的活儿,跨行当发挥有点不大合适,二是因为现在这社会但凡是受过教育的都不大迷信了,生孩子风险挺高的,谁也不会好好的把这种事拜托给一个神棍,然而萧南烛这神棍的名气在业内也确实大,加上这位孕妇本身情况也实在复杂的很,所以这客户也是特意托了人才找到了萧南烛这边,务必要请萧南烛萧大师给看看这千难万难的一胎究竟该怎么生什么时候生才比较好。 邓光明的儿子儿媳妇少年结识,邓书记的儿子邓恬相貌好学历高,年纪轻轻就仕途顺遂,儿媳妇蒋雯却是他们那个圈子难得的灰姑娘。政治圈挑结婚对象本来就是看门第的,邓光明这儿媳妇家境实在普通,但因为他儿子死活坚持,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所以夫妇俩最后便也同意了,婚后这两代人住一块倒也挺和谐的,邓太太虽然不太喜欢她儿媳妇,但也盼着两人能生个小的让她当奶奶,可谁想这孩子盼了多年就是没个影子,而眼看着两个孩子都三十了,再拖下去对儿媳妇身体也不太好了,医院各方面检查都做了可是就是查不出任何问题,这一家人也是心灰意冷了。 因为体谅自己老婆,邓书记的儿子提出抱养个孩子就行也别难为妻子了,邓书记夫妇没办法但是也只能同意了,他们家家底殷实,家教严格,抱养个孩子教育个孩子也不是不行,可谁想这想法才刚有,那多年没动静的儿媳妇却在有天买菜回来晕倒了,一检查居然都有两个月身孕了。 一听这消息全家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最高兴的就是孩子他爸爸了,抱着妻子和个小孩子似的。为了能迎接这孩子的到来,这全家上下是紧张的不得了,什么早教啊小衣服啊奶粉啊房间布置都早早准备好,就数着日子等着这个小宝贝儿来,可是这一个月一个月的等下来,这孩子妈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一家人却逐渐发现个奇怪的问题,而一直到这产期临近十个月的时候,邓光明一家总算有点不安了。 正常人的产期一般都是九个月左右,他们一直都有到医院做检查医生也说了能在今年春天生,可是他儿媳妇这肚子看着倒是像足月的,却偏偏一点生的动静都没有,她本身身体弱不太能剖腹产,所以这产期就只能一天天拖着,可是眼看着这怀胎十月都快满十一个月了,这邓光明一家包括儿媳妇蒋雯都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和他们所有人都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啊?历师,这世上还真有怀胎十一个月的人啊?这真不是今天愚人节的开玩笑吗……” 跟在萧南烛后头往这医院里走,因为蒋雯目前还住在医院里待产,所以今天他也是特意过来见见她看看情况,今天上班的这位是愚人节,算是个新兴公历节日,2000年之后才出生的正宗00后,所以萧南烛便领着他过来熟悉熟悉业务,此刻他们都快到病房门口了,萧南烛也顺势停下脚步,而在看了眼一脸不相信的愚人节后,萧南烛把烟一掐开口解释道, “从科学上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咱们是不讲科学讲迷信的啊,所以这事就得我们来管。古时就有尧母怀孕十四个月的说法,那刘弗陵不也是他老娘钩弋夫人怀了那么久才出来的吗?命里有大成就的人就这样,各方面发育的慢,和普通人不一样,历法经上也有记载,说这种人活的岁数长,因为普通人过一年为三百六十五天,他们过一年则是足四百一十天。这种人生来破了历法的规律,命格错位,多少年才见一个,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物,后天教育要是足够,说不定还能成个圣人,不过放在现代医学上来说那就是各种无法解释了,现在搞得人家夫妻俩婚都快离了,你说说这……” 这话萧南自然不能拿到别人夫妻面前去说,不过咱们中国古代传说故事中历来就有圣人出世会晚于寻常人的说法在,民间记载中也时常会提到,以前封建统治阶级时代人们还信个圣人一说,但是放到现代这就真成了一件影响婚姻和谐,家庭稳定的荒唐事了,这般想着,愚人节默默摇头感叹了句这老天总是爱搞这种不合时宜的恶作剧,看神情倒是挺同情这对夫妻的,而闻言的萧南烛勾嘴笑了起来,接着开口道, “这可不是恶作剧,是大福气,来来来,快进来,帮我把水果拎进来……” 萧南烛这般说着便招呼着愚人节进了病房,大着肚子正坐在自己病床上的蒋雯看见俩大男人进来还愣了一下,而看了眼边上表情复杂接着冲自己开始匆忙解释的丈夫,半响之后搞明白一切的蒋雯低下头眼睛发红忽然就毫无预兆地低声哭泣了起来。 孩子这事之前搞得他们家都快散了,丈夫和她多年感情坚持选择相信她,可是公公婆婆那边却是不好收场,她婆婆已经两周没过来了,每次都是在电话里大骂着丈夫,蒋雯听得就难受的很,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眼下这丈夫病急乱投医都找这种神棍了,蒋雯也实在是难堪的很,反倒是她丈夫邓恬一副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接着也红着眼睛轻声开口道, “你别怕,这位是萧历师,我请他是过来帮我们的,至于孩子,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我和你在一块那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可能觉得我傻,但我真的很爱你……至于爸妈那边孩子顺利生下来之后就好解决了,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夫妻低声交谈的场景倒是还挺让人感慨的,萧南烛先前就是看在这男人算是个脑子清醒的人的份上才抽出时间过来帮忙的,不过这未来圣人的爹妈萧南烛还是要尊重一些的,所以在耐心地等着他们沟通好,萧南烛这才到了蒋雯的病床前坐下。 到底是个还未出世的圣人,所以蒋雯身上也带着充盈的福泽,这些福气映照在整个病房上空显得格外敞亮,但是却也容易引来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医院里本来就各路邪祟扎堆,也亏了这小圣人的命硬所以到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不过看着外头玻璃上趴着的密密麻麻的黑红色邪祟,萧南烛还是在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蒋雯的脸色,忽然从指间抽出一张黄色的历纸又给贴在了蒋雯的床头。 黄纸凌空落下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力,窗户上的邪祟被吓得立刻四散而去,蒋雯原本心里各种委屈伤心难受的很,眼下却好像忽然舒了口气般脸色都好转了不少,旁边的愚人节见状撇了眼自己那张被历师扔来扔去的历纸立马有些心塞地扁了扁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未来几天可能是要留在这儿加班了,而见状的萧南烛倒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在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后,他这才一副神棍派头的冲面前的俩夫妻俩抬头开口道, “月初阳气足,日照皓月,紫云在前,是好兆头。谷雨那天要是放晴孩子就会出生,不放晴就要拖到端午后,这孩子绝对是你们亲生的,只不过他生来是个大人物,让咱们这些普通人多多等候也是常理,这位是我的助理小愚,今后几天就留在这儿帮忙了,你们看,这怎么样?” * 等从医院出来,萧南烛就是一个人了,愚人节被他留在了邓恬夫妇那里看着小圣人,他就开着车直接往和那小鸡崽子之前约好的环北路去了,因为这环北路恰好是离医院近,所以为了方便萧南烛就挑这了,来之前他和微博上和他定好接头暗号那小子说了让他在中央百货门口等他,等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因为周末这里的人流比往常多了不少。 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某个显得格外特别的身影,而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小子的个子实在是出类拔萃了一些,竟生生比周围一圈人包括很多男性都要高出两到三个头去,而最关键的是,他的身边此刻此刻正围了不少人。 “快看看这怎么样!没事吧!!刚刚那车也真是要命,没看见有人过马路啊,幸好这小伙子厉害啊,隔那么远他居然那么快就跑过去了,我以为这肯定赶不上了呢……” 周围一圈人都在大声地说着话,萧南烛走过去的时候里三圈外三圈已经围满了人,他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在害怕的哭,那大个子则弯着腰查看小姑娘的情况,而他一探头便恰好听到这大个子半蹲在地上笨拙地哄着那孩子道, “丫头,别哭,诶诶,别哭啊……”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小姑娘软软的发顶,这位自然就是和萧南烛约好在这儿见面的姬宰先生了,只不过遇到这突发事件他也是意料之外,原本他是一门心思在这儿专心等萧南烛过来的,因为家里本有三个年龄还小的妹妹,所以面对着娇小的,爱哭的女孩他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心疼的,再一想到刚刚那王八蛋司机差点撞到人,姬宰这表情就有些阴沉了。 “麻烦各位了,刚刚谁看见那孙子的车牌号了吗?有人看见了吗?” 这般说着,姬宰还不忘低头安慰那被吓坏了的小姑娘,他还惦记着那差点撞到人的司机的事呢,可周围的一圈人却怎么都说不上来,毕竟就那么几秒的功夫那车就没了,大家就确定是辆红色的车,其他什么都没留意,可就在他抬眼的瞬间,便看到人群外有个似笑非笑的男人在盯着他,而一看见这大个子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叼着只烟的萧南烛先是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下他,随即开口道, “sd728362,东南方向,正位,开车的是个女人,警已经报了……” “话说,你……就是那个鸡崽子?” 第77章 愚人 一般人但凡是见面谈事,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萧南烛午饭是早吃过了,不过看面前这大个子一副饿的不行的样子他就想着要不找间饭店坐下来慢慢说,他心里揣着不少对身世的疑问,就想着一点点从这自称是自己族人的嘴里扒出点东西来,结果他刚一开口想问这小子打算吃点什么,这大个子立马就自来熟地冲他来了一句。 “哥,喔请你次麻辣烫啵!” 带着浓重乡音的语调听着还怪亲切的,姬宰听口音就知道是南方地区的人,萧南烛点点头就应下了,转悠了一圈后,两人选了个路边再简陋不过的麻辣烫店,烫菜的香味伴着刺溜刺溜的吞咽声倒与这小店相得益彰,此刻萧南烛和姬宰正坐在这油腻腻的小餐桌前,而眼见这小子一副就快把碗给舔干净的模样,萧南烛叼着只烟若有所思地笑笑道, “哟,吃饱啦?” “诶,饱,饱嘞。” 足足点了有一大盆的麻辣烫,姬宰这一顿吃的满面红光一气呵成打了个满足饱嗝,而眼见这小子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萧南烛凑近些他才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 “那咱们现在就说说正经事吧,我可快没耐性了,你谁啊,打哪儿来的,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姬宰下意识的挺挺腰板,他觉得面前的萧南烛一看就不大好惹,尽管他们俩是老乡,可是他也不敢贸贸然地惹他不高心,他本就生的高大魁梧,坐着的时候也在普通人显得格外高了不少,此刻他这么一坐正,萧南烛也抿抿唇认认真真地准备听听他打算和自己说些什么,而就在他满腹疑惑的等着姬宰张嘴时,他却眼看着这来路神秘的青年先是双手合十念了句咒语似的他听不懂的话,接着便从自己的脖子里捞出了一个和萧南烛那个几乎一致的凶兽铜锁扣。 “这东西你也有?” 声音难免染上讶异的色彩,萧南烛之前一直追着铜锁扣这条线索不算地寻找那古文字的线索,如今能有新的突破自然是心间一动,他当下就把那锁扣拿到手中查看了起来,而一见他有所反应,一直显得傻气有余智商不足的姬宰勾嘴一笑点点头把这铜锁扣拍桌上道, “我怎么没有啊!你有我就有!我不早说了咱们是一个族里的兄弟了吗!!你叫阿小,是我的族人,小时候被山外的人拐走卖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了,咱们族里但凡是家中老大的身上都有个这个,里头是咱们先祖当年驱赶兽族蚩尤留下的战绩——他们身上的一块骸骨。蚩尤族天生铜筋铁骨,这东西不光能震慑凶兽,保护我们的安危,还有驱邪招福的用处,所以每家每户迎来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的时候都会把这东西传下来,这一代代的也象征着咱们族的延续……” 听姬宰这么说萧南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现在算是确信这小子说的是真话,毕竟这锁扣无论是材质还是花纹都和他拥有的那个相差无几,他不出意外还真就是他那被迫失散的族人,加之从见面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小子有几分顺眼,而此刻细看起他们两人的长相特征,萧南烛还真就找出了点相似之处来。 姬宰是典型的宽眼皮高颧骨长相,偏深色肤色和健壮高大的身形的确是和普通的汉族人不太一样。原本亚洲人就因为人种混血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普通五官扁平的特征,这点在日本韩国这类人种更为复杂的周边国家尤为明显,然而在远古时期,正统的华夏族人普遍拥有的恰恰是高出如今常人许多的身高和深邃出挑的五官,而萧南烛这个自小在Y市长大的,虽说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这方面,现在坐在这姬宰面前倒是没由来地感到了几分亲近感,这点不得不让他自己确信他的确是和他有着相同的家乡,至于他当初为什么会在被拐卖后又辗转来到Y市,这个很少被外人所知的民族究竟是什么来路这些问题,姬宰也一一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咱们那个族现在并在周边苗族和白族里,为了能有个正经的身份证,村里的大巫们四五年间也是操碎了心,平时的祭祀活动都没空搞了,圣女就号召大伙儿出来打工挣钱了啊,以前都是自给自足过日子,现在外出挣钱多了生活质量也好点了,你从小不在族里,这些肯定都不知道,要不是这次我来Y市打工,我可能也见不着你,你问我是什么人,那我就告诉你,咱们是正统的汉族血脉,华夏族的后人,我们的老祖宗轩辕在姬水边得道,所以得姓姬氏,他号称人文始祖,一声创历法,识五谷,制老黄历,著历书,驱逐蚩尤,最终乘黑龙飞天成圣……” 一字一句的将这些但凡是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说出来,萧南烛一时间没出声却皱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听着,这些故事他早从除夕那里听过一些,如今再听一遍倒是把许多事一一串联了起来。有关于他自己的身世似乎一直和这个神秘的名族有关系,而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萧南烛想了想还是把那个神秘的字体用手指沾着手边的白酒就给他在桌上写了一遍。 “你认识这字吗?” “什么字啊,我来看看……诶,这字当然认识!这就是我们族里的文字啊,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学的是这种文字,三岁钱就得从轩辕碑上识得百字,也难为你隔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啊,这不就是‘我’字吗!” 一听姬宰这么说萧南烛当下便松了口气,他等那老杨等了有快半个多月了,可是那老小子死活找不到人,此前他也没个其他办法,历法经他还有好些看不明白,真要是姬宰能帮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而还未等他开口开口,姬宰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下意识的便抬起了头。 “咱们这文字,据说这可是先祖轩辕留给我们的文字,为了让我们族内的有些密传之宝不被泄露,所以才一直延续了这种文字的传承,可是我们族的密宝早就丢了啊,听说是晚清年间,有个州官用二十斗米趁着饥荒从我们族人手里都骗走了,当时恰好是当朝老佛爷寿辰,这个官员身处偏远地区凑不齐白银珠宝,便四处打听专门跑到山里骗了宝贝,当时族里因为饥荒饿的吃不起饭,有个大巫便将这些宝贝都换了口粮,之后这些东西被一路被运到了北京,当作了为那个老佛爷庆贺寿辰的礼物,如今族里面的乡亲除了大巫们还会些咒术医药,其他的可就什么都不会了……” “那这些宝贝究竟是什么宝贝呢?” 直觉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那被自己从地宫中找出来的龙骨和历法经的来历似乎有了合理解释,萧南烛一方面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巧的出奇,另一方面他还是忍不住怀揣着几分怀疑问出了这句话,而接下来姬宰若有所思的回答也让他确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 “听说有不少宝贝呢,有咱们族的历法经书和老黄历,那可是能驱使神明的上古神器,维持天地秩序呢,还有老祖宗当初乘龙飞天的那条黑龙的龙骨架,据说那龙骨身负龙神之气,听说还有一头岁数很大的太岁,不过据说老佛爷还没来得及吃呢,大清国就完蛋了,所以这太岁也跟着不见了……” 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名词在耳边响起,萧南烛略显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半响却是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他觉得自打从他退伍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已经开始沿着一个如同注定般的古蒂诺轨迹向前滑动着,如果说他和花朝误闯地宫是巧合,那太岁又一次回到他的手中那更是无法解释的巧合,或许因为做到这些的人是他,所以一切才会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可偏偏他就是在这种他自己也没料到的情况下寻回了那神秘名族的三件宝贝,光是想到这点他便忍不住勾嘴笑了起来。 “这三件东西现在都在我手里。”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姬宰有着片刻的茫然,半响他才像被吓到一般大喊道, “真的!!阿小!!不会吧!!我的妈!!” 姬宰的大喊大叫让萧南烛暴躁地抬脚给了他一脚,再三强调自己没有骗人后姬宰这小子已经乐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这人似乎天生就自来熟,三两句和萧南烛确定好他们真是族人后,就俨然把他当成个好哥们儿了,萧南烛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他还得和他好好商讨下该怎么把这三件东西从某种程度上还给那个深山里的民族,可就在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姬宰一个问题后,姬宰的回答却让萧南烛开始慎重思考起他回归祖籍的可行性了。 “我问你个事啊,你叫姬宰,那我原来叫什么啊?” “诶!你连这都忘了啊!你叫姬郸啊!小名阿小!!所以大伙儿都叫小鸡蛋!!o(*≧▽≦)ツ” “…………” 第78章 谷雨 姬宰出现的时机可谓是巧的不能再巧,手握历法经的萧南烛等的就是这么一个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族人,能借此机会相认自然是再好不过。 原本他就急于了解这本历法经后面说的内容到底是些什么,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他心心念念的除夕的安危也关乎到老黄历中其他很多历神的利益相关,对于此,知道萧南烛已经将那族中三神物找了回来的姬宰自然是有求必应,在今后的这段时间里也几乎是随叫随到,而在萧南烛的要求下,他更是将族中从不外传的文字一点点整理了出来,供萧南烛翻阅和查看。 两三周之后便是谷雨,这段时间里建除十二神诀的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的篇幅内容都由姬宰和萧南烛两人一一整理出来,虽说大半是晦涩难懂的歌谣和巫术用词,但是萧南烛好歹每个字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惜的姬宰本身的文化程度有限,虽然本族文字都认识,却于医学,织造,数学和历法上半窍都不懂,所以除了能帮助萧南烛翻译出这些文字,他什么都干不了,反倒是萧南烛能轻易唤出众位年历神君的能力把他惊的不行,就差没抱着他的大腿喊亲哥了。 对于这件事萧南烛其实也挺费解的,因为大家都是古汉族传人,没道理人高马大的姬宰却什么都没领悟,结果这小子一听直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半响才有些羞愧的挠挠脑袋解释了起来。 历法经在前清就已经失传了,隐居在山中的古汉族虽然空有个名头在,却失去了维持他们本族文化传承的东西。在几百年前族里面的大巫确实能招引历神,但是那都是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事情了,放到现在,就算是些见多识广的大巫都不会,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族人,如今这些东西阴差阳错的回到了萧南烛这里,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了几分注定,而对于此,萧南烛倒是主动和姬宰说了自己想将历法经原卷,黑龙骨架和太岁都归还华夏族的想法。 他本身不太看重这些东西,再加上姬宰描述的华夏族现状也未免太惨了些,想来当地的经济发展估计就和许多困在深山里的贫困县差不了多少。他虽然从小没在那里长大吧,但说到底他的父母族亲都曾经生活在那里,为那个地方做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他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那个听上去滑稽又陌生的本名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多触动,但是故乡到底是故乡,有机会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姬宰在Y市丢了工作,过段时间的确是要回老家一趟,而萧南烛心里这么想着,倒是想顺带将这事和除夕提了提。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他怎么也找不到除夕的人,虽说除夕之前是有和他提过,这几天他要同几位传统历神自行处理些有关月关邪祟的事,可能不会出来的太频繁,可是这好几天没见着人还是让萧南烛心里有些不习惯了。 上次上巳的酒宴过后,除夕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原本冷冷清清的历纸上时不时也有其他历神来串门,年兽因为各位神君们热情的诸如元宵,月饼,粽子,汤圆的投喂而心宽体胖了不少,搞得看着越发没有凶兽该有的威严了。 恰巧月关将至,邪祟猖狂了不少,除夕也没法像以前那样时常清闲地陪在萧南烛左右了,对于这件事,萧南烛的意见那肯定是挺大的,只不过他这人没什么原则,一看到除夕皱起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就算是他家大美人要他的命他都不管不顾了。 对自家历师这番体贴,除夕心里倒也清楚,他本是个不通情爱的死板性格,如今却也算是开了几分心窍。连日来月关将至,邪祟骤然变多,他也不得已占用了些私人时间和几位传统历神私下里讨论了一番。清明是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并不算什么异常,月关本就邪祟会多,本不该如此在意,而寒食和除夕却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他们本就比清明年长些,总不会这么随便地就将这件事当做是桩不起眼的小事,除夕私下里领着年兽出去了几趟,却发现那些邪祟似是从某个奇怪源头不断地涌出,而待他仔细查看之后,问题居然还是出在当初的那个滨江路大桥工程上。 蛇母已死,蛇子蛇孙也早已化为了灰烬,萧南烛当初和他的收尾工作做得很好,没道理还有什么余孽留在江底,除夕想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引得那湖底不断地有邪祟涌出,他几次想要探查却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发现,恰在萧南烛和姬宰忙着处理历法经的那几天,除夕同寒食一道去了趟当初的那个滨江大桥底下,可谁想夜色之中,那千万邪祟竟是如地狱恶鬼一般自江底爬出,尽管除夕和寒食被迫现身将其一一斩杀,可是他们自己还是受了不少折腾,除夕原本复原了不少的身体直接就被污染了大半,当场就差点倒戈伤了寒食。 “除夕!!除夕!!!你看清楚我是谁!!除夕!!” 一身龙气的寒食虽然拖着具并不强健的躯壳,但满头华发神色冷峻的模样也很具威慑力,可惜除夕神力远在他之上,那身染血的红衣衬着那双发红的眼尾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寒食硬着头皮与他缠斗了许久,最后还是他不得已唤出清明才将神智丧失,险些杀了自己的除夕制服,清明对于许久没有异常如今又一次被邪祟所污染的除夕显然很是忌惮,寒食脸色惨白却还是将一脸是血的除夕给带了回来,待回到家中时,萧南烛还在外头还没有回来,而因为室内熟悉充盈的福泽而短暂恢复神智的除夕怔怔地看了眼自己满手满身的鲜血,半响却是低哑着声音似乞求一般的对寒食和清明开口道, “今日之事,务必瞒着历师,这次染身的邪祟与往常有异,我虽然如今短暂清醒却无法将其彻底清除……” 说这话时,除夕有些难堪地侧过了脸,今夜之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连他都自己无法相信以他的神力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占据了躯壳成了那些邪祟的傀儡。眼下他满身都是肮脏血腥,红衣散开在地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平日里和他关系本已经好了许多的寒食和清明看上去都有些不敢靠近他,而只要他心神稍有松懈便会马上变成一个举止放荡,嗜杀嗜血的妖物,而想到这儿,除夕纸白凄艳的脸上便勾起了一个惨淡的笑。 “那桥底的异常待我恢复后再去查看,只求你们别将此事告诉历师,他最厌恶不过的……就是我如今这幅模样,拜托了。” 除夕的情况被寒食和清明遮掩的很好,萧南烛只当他还在忙活自己的事便也没去烦他,他不知道除夕眼下正遭遇着什么,心里却隐隐地有几分不对劲,恰好谷雨那天有件事暂且让他将这件事给放了下来,而眼看着窗户外头一片晴朗,天空中隐有不详之势,只穿了件千鸟格线衫的瘦削男人在窗边懒洋洋地点了只烟。 “唉,谷雨不下雨,坏兆头啊,为了迎这小圣人出生真是累煞我哟……” 身后传来个女子嗔怪的声音,萧南烛稍一侧头便看见这年历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身攒花粉裙,掌心还举着把绘着烟雨江南的纸伞站在他的身侧。这伞中藏得自然是能迎来五谷丰登的充盈雨水,只不过此时这女历神硬是将其收起,所以外头才一片放晴,而见谷雨一副不开心的模样,特意让她今天别下雨只为了能让那小圣人赶紧降世的萧南烛也是勾嘴一笑,几步走到她面前眯了眯眼睛道, “等圣人从圣人妈的肚子里生出来了,你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咱们收钱办事总不能让客户吃亏吧?” “历师你当然说什么是什么啦,我哪能有什么意见……” 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拧过头,谷雨的脾气比元宵,春分这些小丫头要来的刁钻不少,自然不会被萧南烛几句话就哄的妥协,萧南烛见状好笑地把烟夹在手里,见这大小姐一副不买自己帐的模样,打早上她来上班就看出她有求于自己的萧南烛便故作深沉的咳嗽了一声,接着难得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地开口道, “那要我如何向神君你赔罪啊?” “恩……我要历师赔我个典故!”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赶紧开了口,谷雨顺势转了转眼珠,一双杏仁眼里多情风流,很是灵动可人,似乎是早惦记着要从萧南烛这里得到些什么自己想要的,所以一见萧南烛主动和自己搭话,谷雨便赶紧开了口,而听了她这话,心里也不算意外的萧南烛直接点点头,算是了然地开口道, “我说你怎么一直挑我刺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前几天惊蛰,腊八他们也来求过自己的典故忌讳,我也给他们挨个找了,姑娘家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故意拖长了调子,萧南烛不动声色地看着谷雨露出别别扭扭的表情便是一笑,谷雨有些嗔怪地不吭声,两颊却忍不住绯红一片,心眼忒坏的萧历师见状笑了起来,作势便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上。 老梨花木架子上放满了他这段时间将历法经手抄下来的翻译注释,这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古代巫族的歌谣和传说,很多在近现代已经失传了。萧南烛借助姬宰的帮助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出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因为其中的大多数传统故事记载都和历神们的来历或多或少地有着关系,所以许多流传至今,却早已忘却自己由来的历神们便忍不住好奇地来找萧南烛问询,特别是有些本身就缺乏传说典故的节气更是来的勤快的不得了,把萧南烛就差当个十万个为什么了。 “人家以前是怎么来的呀?可有何我不知道的传说典故?又是哪位先知圣贤赐予我这名字的,历师历师你找着了没有啊?” 谷雨咬着嘴唇一副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萧南烛照着这公历日期来回翻了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属于谷雨的那一页。萧南烛低着头草草地扫了几眼,见谷雨直直地盯着自己有些好笑,便将那手抄历法来回翻了几遍念念有词道, “恩,谷雨,春秋时期就有了,古代万千先民给你起的名字,保佑丰收好节气,民间有谷雨忌蝎的典故,说的是古代有个叫吉升的不孝子,高中状元后不愿认自己的生母胡氏,还将其故意杀死,其母后化作毒蝎,将这新科状元郎活生生蛰死,因那天是谷雨,所以也有谷雨忌蝎的典故……” “怎么是这么个让人伤心生气的故事!我叫谷雨我都从来没听过!历师你不是是在骗我吧!” 听萧南烛这么说立马眉毛都立了起来,这些民间典故都是最早的版本了,隔这么久时间谷雨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可惜这位女历神脾气大,一听这不合自己心意的典故便硬是要亲自来看一看,萧南烛哪能让她乱翻啊,便赶紧拦着她,可谁想这么一碰,他倒是把书架上的东西给碰掉在了地上,而伴着那被他放在最里面的一个精致画轴掉落在地上,萧南烛的视线先是落在那一身红衣的艳丽神明身上,接着无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一行他早已见过的古文字落款,可是因为角度的关系,这一次他似乎是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而几乎就在瞬间,萧南烛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除……夕灭魔图?” 第79章 除夕 那副除夕灭魔图的来路,萧南烛到现在还可以回忆起当时他和花朝闯入地宫时的情景,其中虽然凑巧的成分多些,但是仔细想来竟有几分冥冥中自有注定的意思,之后他虽逐渐获悉了那古文字的来路和自己的身世,可是对于这幅画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却是一片茫然,唯一承诺过会给他答复的古文字专家老杨自从进入C省山区之后便再无音讯,而除了那一行写着除夕灭魔图的落款,这幅画再没有一点能够让萧南烛抓住的线索,甚至于除夕本人都没法给他任何答案。 “除夕灭魔图……”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亲手打开过这幅卷轴,对于这幅画所描绘的一切萧南烛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不仅是因为他始终对这幅画为何会与历法经乃至黑龙这些姬族的至宝摆在一起而感到好奇,更是因为他其实也隐约怀疑这与除夕本身有什么联系,可研究了那么多回,他也没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而就在方才谷雨同他说话,他无意中将那放置在书架卷轴碰落在地上,而透过从上方看下去这个略有些别扭的角度,萧南烛第一眼看到这个摊开的画卷,却觉得这与他第一次看到时有了些许的出入。 红衣似火的神明一样是背对于万千生灵,他的手掌和脸颊依旧是鲜血与脏污,身前同样是邪祟妖魔,之前萧南烛只当除夕是为保护那些受灾百姓才会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们的身前不顾自己的安危,可就在萧南烛忍不住眯起眼睛,同时将手指落在那充斥着血腥可怖意味的画卷上,他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或许只是出于主观角度理解了这幅画,而选择性的没有去注意那些可以称得上诡异可疑的细节。 视线所及,邪祟妖魔虽然面目可怖,张牙舞爪,可是从头到尾视线全没有落在除夕的身上,反观除夕倒是浑身血迹,身形妖异,那双素白的手掌更是自艳红色的衣袖里伸出冲着邪祟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而再看那云端下的万千生灵,他们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畏惧和痛苦多些,倒不如说是夹杂着一种厌恶仇恨于恐惧,至于这厌恶仇恨乃至恐惧究竟是对谁的,只待心底有些不好预感的萧南烛再细看那边上的一行落款时,他总算知道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什么了。 因为他先入为主地将除夕视作了斩杀邪祟的一方,加上那落款上的字所以他始终以为这是一幅描绘除夕斩尽邪祟保护生灵的画卷,可是除夕灭魔四字究竟该如何断开且是一说,光是眼前这一幕就已经足够让萧南烛猛然间清醒过来,而就在一瞬间,他立刻想到了那天同姬宰一起将最后一卷历法经翻译出来之后发生的事。 历法经的最后一卷,说的是黄帝轩辕氏创造了黄历中第一位历神的故事,因为历法经是黄帝后人以及之后的彭祖整理成册的,所以很多故事本身也无从考据,不过因为姬宰自己挺好奇他们老祖宗那时候的故事的,当时萧南烛闲着无聊就给他翻找了一下,而等这么一翻,他就找到了那第一位脱胎于历纸的神明的生平事迹。 黄帝创造了黄历,最早的黄历只是一本记录阴阳周转八卦五行的历书,所以功效有限,黄帝某一日见族中巫师在麻布兽皮上绘制人像当做献祭的祭品,他便忽发奇想也做了这样一个祭品,因为黄帝生来擅长书画人文,有能将天地美好,人间美态尽数表达的本领,所以待朱砂勾勒出那麻布上的人形时,一个似骄阳般鲜艳美好的神灵便诞生了。 那一日在历法上的日子成了这神灵的名字,黄帝赐他神蚕吐出的丝绸织成的衣袍和天鸟身上羽毛编织的锦衣,也给了他让人嫉妒的一切,因为这神灵强大又完美,所以那时古代氏族的族人们都供奉他,祭祀他,用最好的食物招待他,可是有一日,这由黄帝亲手创造的神灵却染上了暴戾和凶恶的邪祟,成了嗜血如命的妖物,而他最终的结局便是被黄帝亲手斩杀。 如果是之前,萧南烛或许并不会将这个故事放在心上,可是自从经历上巳节死去又复生的事情后,他便知道历神虽然也会有死亡,但是新的神明却也是脱胎于死去的神明之上,而最关键的是,记载于历法经之上的那位头一位诞生的历神有着一个特别的名字,联系这幅此刻正在萧南烛手中的画卷…… “历师……您怎么了啊?” 谷雨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容颜姣好的脸上带着些许局促,显然是看出萧南烛此刻情绪不太对劲。可明明之前他还与自己和颜悦色的,没道理这么一会儿就忽然生了自己的气,而脸色阴沉的萧南烛在被谷雨猛地唤了一声之后也是骤然惊醒,好一会儿才将那卷轴缓缓地收了起来放回书架上,又进一步站直了身体。 “没事,你将这本东西自己拿去看吧,有什么想问的再来问我。” 嗓子莫名的一阵发紧,萧南烛低声冲谷雨这般说着,脸色却也没有转好,谷雨原本还想与萧南烛在说些什么,可是此刻也只能一声不吭地攥着这本历法古籍点点头回了年历之中,待金光一闪女历神没了踪影,这书架前也只有萧南烛一人了,而等独自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画卷卷轴再一次打开,可是这一次他却久久再没有说出一个字。 一种无端烦躁的情绪开始笼罩在他的心头,明明之前他很少过这种情绪,但是事关除夕,他难免乱了心神,他手握着画卷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发白,再一想到之前除夕一直口口声声同自己说对这幅画的来路全不知情,他心底竟有了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冷意。 “除夕——除夕——” 接连叫了两声除夕的名字,可是年历中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萧南烛知道如无意外按照平时这种情况除夕肯定会很快的出来见自己,可是今天显然这位历师并不在家中,而这么一细想,萧南烛便立马又一次开口唤道, “寒食——” 猛然间抬高声调,萧南烛知道年历中的其他神明们一旦听到自己的召唤也一定会立马出来,而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之后,一身玄色衣裳的白发历神就出现了他的面前,似乎是之前并没有想到萧南烛会忽然叫自己出来,寒食明显有些匆忙,等一看见萧南烛神色不明的望着自己,寒食先是一愣心里陡然间有了丝不祥的预感。 “除夕去哪儿了?” 萧南烛的语气明显不太对劲,寒食闻言一愣倒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给萧南烛,毕竟除夕有言在先,他现在这么同萧南烛说了也不大好,可是看自家历师显然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寒食犹豫了一下才沉声开口道, “前日夜里我同他去了滨江路,那里自蛇母之后不知怎的又孕育出了什么新的妖物,似是忽然冒出来的什么东西,我们也不知它是什么,除夕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但一碰上那黑色的污水就立马染了邪祟,变得有些异常……这些天他让我们不要同历师你说,说自己会去弄个明白,所以……” “他现在身上又染了邪祟?” 声音都不自觉沉了几分,萧南烛原本还想着画卷里的事,现在耳朵里却只听见去了这一件事,寒食似乎是想到了除夕之前冲自己说的萧南烛极不喜他这般的话,所以也不想两人产生什么误会,便抿了抿唇便赶忙解释道, “当时除夕及时制住那邪祟,所以并没有弄出大乱子,他这毛病一直都有,这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话说到一半,寒食就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萧南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有些不明白面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忽然发这么的火,而很快萧南烛便猛然间沉声冲挂在一边墙上的年历大喊道, “阿年!出来!” …… 夜色如水,隔着朦胧的雾气,红衣的除夕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的身旁没有阿年,也没有任何人,可是剧烈的痛楚还是自心肺间不断地涌上,搅得他心口一阵阵的煎熬。 偏偏这种痛苦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治愈,尽管这种痛苦曾经纠缠他上千年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刻骨的痛,而唯一曾经能够除夕带来短暂安慰的人,此刻除夕却不能见他。 “历师……” 嘴里无意识地念了念这个名字,一直低着头的除夕意外的觉得一直泛着苦的唇舌间忽然滋生了些难以言喻的甜蜜,这让他莫名的有些想牵起唇角小声地勾起一个微笑,可是很快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张阴森扭曲却极致艳丽的脸便出现在了夜色里。 “出来。” 阴冷的语调比平时除夕不苟言笑的时候还要可怖些,他就这么独自站在这高耸的钢架大桥上盯着底下黑乎乎的江水,显然并不在乎有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同样身为历神,寒食清明乃至很多历神都不敢冒犯抑或是违抗除夕意思的原因,而当此刻,当据说身染邪祟所以显然与平时不大一样的除夕独自来到这个再一次勾起他噩梦的江边时,他终于回想起那一晚当他和寒食来到这里查看情况时,他所看到的那些像幻觉又好似不是幻觉的东西。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吗?背着所有人,你怕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对不对……” 浓稠的黑雾中,原本早已恢复平静的滨江若隐若现,除夕表情阴冷地看着那些涌动的江水,却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难免有些戒备和不耐,而很快那大片黑臭的污水却像是忽然成了一面能折射出东西的镜子,将一些奇异的,连除夕自己都快忘记了的画面映射了出来。 “他们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嫣红化作清晰可见的血泪,身形瘦削的红衣少年双眼通红,眼尾似是被雨水沾湿的艳色花瓣,他努力地将自己冰冷的躯壳抱紧,似是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最终他却只是不住的颤抖的笑了起来,而在将手掌扭曲的握紧后,脸色惨白如纸的红衣少年这才咧开了森白带着鲜血的满口牙齿笑了起来。 “我的名字叫夕,轩辕氏口口声声要除夕灭魔,除的是害人的夕,灭的是害人的魔,那我就屠了他整个华夏,让他再没有机会除我……可好?” 第80章 除夕 除夕相传是在黄帝归天后而生,自他诞生后,黄历之中的诸多历神才得以出生,因为从年龄上来说他最为年长,所以大多数的历神在面对除夕时,往往都要尊称其一句除夕君。 这位生来得天独厚的历神的具体来历,除了他自己谁都无从知晓,炎黄二族在黄帝归天后便逐渐于其他氏族融合血脉,之后又有彭祖乃至许多华夏族子民将黄历之术法发扬光大,而无论岁月时光如何变迁,当年关将至,爆竹声响起,每一个出生于炎黄大陆上的中国人都知晓大年三十,谓之除夕。 关于除夕的典故,那自然是家喻户晓,从老人到孩子,谁都知道那是因为除夕夜有个怪物叫年兽会从山上,至此才延伸了许多有关除夕夜的典故,可是对除夕君自己而言,在数千年的岁月里,他其实一直比谁都清楚,那些一直强加在他身上的由来典故并不是真的,而有关他真正的身世,或许正如那一滩污水中不停翻滚着的血腥画面那般,真真切切。 “你这个妖魔!杀!杀!你与那些妖族的邪祟一样!是害人的!” 刺目的火光在眼前不断的闪烁着,遍体鳞伤的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村庄的门口,可是每个人看见他的神情都是厌恶而恐惧的,他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那些氏族里的巫师们已经令所有族人都在窗户和门前都贴上鲜红色的符咒,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生来畏惧这些红色,所以这显然是最有效的抵御他这个妖魔不让他靠近村庄的方法,而伴着那些可怕的咒骂声,少年只听到有个声音听来分外熟悉的男人在高处用一种冷漠的语调道, “夕,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可他们都怪我……他们都在怪我……” “因为你犯了错。” “我犯了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我没有!!我什么错都没有!!!” 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还未长大的年幼神明满腹委屈,满心仇恨,因为这个世上曾经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了,而偏偏他现在只是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回来,就有人要责怪他贪婪与丑陋。这滋生了他心底更多的邪念,让他在面对那些异族的招揽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背叛,而当他背对着身后万千生灵选择与那些邪祟为伍时,他就注定了要被公正而冷漠的轩辕氏亲手杀死。 烈火焚烧了他的神魂,他曾经最害怕红色,轩辕氏就要用牛血染成艳红色的麻布裹住他的尸体惩罚他,被烧死的时候他一直在害怕的尖叫咒骂着,可是轩辕氏却始终没有停手,这个人族的首领在从前对他有多么温柔,如今就有多么残忍,而当他终于死亡的那一刻,夕终于获得了解脱,可很快,他便知道像他这样的神明是不会有真正死亡的。 他失去了身前所有的记忆,重新成为了一个新生的历神,零散的灰烬从他的身上落下来时,他就活了,再次创造出他的并非是轩辕氏本人,因为就在他死后轩辕氏不久便也乘龙飞天,华夏族失去了他们的黄帝,愈发对间接造成这一切的历神恨之入骨,而在面对着对过去全无记忆的年幼历神,重新迎接他的却并非是曾经善良可亲的华夏子民,更甚至这些满怀着恶意和仇恨的族人给了他最鲜红不过的朱红色衣裳,还给他起了个带着特殊意义名字叫做除夕,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除夕在接受下这些属于自己的一切后,竟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度过了那么多年。 可是欺骗终究是欺骗,就算是那些最早对他怀揣着恶意的华夏族人渐渐逝去,除夕还是始终觉得心底有些异样,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红色,但是似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而就在有天,当他在那个湿冷的山洞中救出那个同样畏惧着红色的年兽时,他却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并不喜欢红色,就如同阿年一样,那那些山下的族人们用红纸贴在门窗上,究竟是为了赶走凶恶的阿年,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陷入这种疑问中的除夕也变得没有从前那般随和温柔,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无端的困扰之中,而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容易抵御邪祟。 新生的历神越来越多,只有他,在面对邪祟时会表现出异常,其他的历神们信任他,敬重他,将他当做黄历中最了不起的神明,可是除夕的心里却觉得越来越压抑,而就在他被这种可怕的焦虑笼罩,几千年都沉浸于自我折磨中无法自拔时,有天老黄历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温柔又强势的男人和过去许多年出现的人类都不太一样,除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觉得心底的有个缺失的空洞开始填补起来了,因为萧南烛给予他的这点温柔让他忘记了自己心底始终的那些疑问,他变得越来越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份,可是就在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除夕时,那种压抑在他心底的可怕的邪恶又开始涌动了起来,而这恰恰也是萧南烛最厌恶不过的。 “除夕,哈哈哈,除夕,轩辕氏杀了你又给了新生的你这样一个名字,他是在告诫你啊我可怜的神君,只要你敢背叛他,只要你不再愿意做那本囚禁你自由的黄历的走狗,你的命运就只有被他除去……夕,你难道都忘了自己的典故由来了吗?你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可笑而愚蠢的凶兽才诞生的啊,你是夕,是大地上的第一位人神,是可恶的轩辕氏杀死了你,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那些卑劣的谎言,骗了你那么久,我如此善意地将这些全部告诉你,你难道不感谢我吗?我们才是真正的朋友,你是天生的邪魔,你应该和我们这些邪祟在一起……” 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作响着,除夕冷冷地看着这隐藏于江水之中的怪物,只觉得胸中一阵阵的怒火不断涌起,他艳红色衣袖中的手用力的握紧,脑海里却无法克制住那些不断快速闪过的画面,那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记忆,是神魂没有被完全毁灭的碎片,更多的是对自己千年间完全被隐瞒欺骗的悲哀和愤怒,而还没等那江水中的怪物再将这些话说完,自天际落下的一道金红色天罡之火便打在了江面上,立时发出了一阵焦糊恶臭的味道。 “哪里来的下贱东西……凭你也配。” 这般说着阴森森的咧开嘴角,红衣男人冷笑着用手指撩开滑落在自己额上的金红色穗子,艳红色的眼尾如花朵般绽开,在夜色之中竟如一个真正的邪祟般令人恐惧,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除夕那般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有侵略性的邪恶,这种可怕的转变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而被他重伤之下的江底怪物先是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在怨毒而恐惧地干笑了几声之后,它又一次带着煽动性的口气开口道, “我就说,你一定是夕,那天你和寒食节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那条软弱的母蛇根本不可能帮我成大事,只有你啊……” 这般说着,黑色的江水开始不断地岸上拍打,那飞溅起来的污浊犹如实物一般爬上岸边之后先是恶心地挪动到除夕的身前,接着伴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重组声,一个一身黑衣有着人类面容的丑陋男人便凑到了除夕的脚边,而几乎就在他显出形态的那一刻,神情散漫阴冷的红衣男人已经狠狠踩住了他的脑袋,接着打量了他几眼似是轻蔑一般地开口道, “你是一只八苦?” 脚下的丑陋邪祟挣扎般的瞪着夕,通红的眼睛里是疯狂恶心的欲望与仇恨,他的脸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扭曲痛苦的表情,而一看到这张写满了人间喜怒哀乐的脸之后,除夕当下就阴冷的笑了起来。 “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长久呀……你这种东西居然还活在世上?” “你都还活着,我为什么就不能活着……别忘了,您可比我坏多了。” 古怪的笑容让发紫的脸皮不断地抽搐着,八苦被除夕踩在脚底下只觉得这幅躯壳随时都要被这个嗜血的疯子踩碎了,而似乎是终于欣赏够了这渺小的邪祟始终这幅狼狈的样子,有着除夕面容的古老邪祟先是用舌尖舔了舔自己殷红的唇角接着凉凉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都还活在这世上,你当然也可以……不过八苦,你似乎忘了,我想做什么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至于你的那些龌龊又不入流的小心思……” 这般说着,神情间光华流转,名叫做夕的红衣男人缓缓蹲下身,红色的衣袍角沾染上了地上的污浊,他的神色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八苦一时间竟不敢吭声,只能心惊胆战地等着这疯子一般的邪魔先开口说话,而就在他以为夕不会再开口时,红衣男人先是用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脸上却也浮现出一种极端恶意邪肆的笑意。 “那个历师,很有趣,他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让他听我的话,他一定会听我的……你说对不对?” 这般喃喃自语着,红衣男人却并不是在同脚下的八苦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完这句话,接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了片刻的扭曲和挣扎,可是很快内心的邪念到底压过了其他东西,只见他绽开一个极为干净,仿佛带着十二分羞涩与勉强的笑,接着压低着声音道, “我让他带我去华夏族的居住地你说好不好,等我到了那里,再将那些骨子里淌着轩辕氏血脉的后人向猪狗一样杀死之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除夕啊除夕,你说好不好?” 第81章 除夕 这一天,一直到深夜,除夕都没有回来。 萧南烛隐约地觉得心底有种强烈的不安,而身畔的年兽的异常也让他愈发地坚定了这种想法,毕竟除夕一直以来都同年兽朝夕相处,可是今天自打入夜之后年兽便始终颤抖地趴伏在萧南烛的脚边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而当萧南烛用手掌抚弄了下他的鬃毛后,被无端的痛苦折磨着的凶兽微弱地哀鸣了一声,半响那双金红色的眼睛却是冲萧南烛落下两滴泪来。 “阿年,除夕在哪儿?” 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些急促,萧南烛用定字诀摄取自己的心神试图找出除夕的所在,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在整个市里找了一圈没结果后,他甚至开始恼火起自己前几日为什么没有更加留心些除夕的变化,更对他这种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莽撞而感到气闷,而一想到那除夕灭魔图中所暗示的含义,萧南烛便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冷。 他不愿去猜疑他所在乎的人,毕竟从彼此相识开始时,除夕对他一直是那般的顺从而温顺。那种坚硬外壳下的柔软一直让萧南烛不忍心去伤害他,所以才会生出那么多他本不愿有的情谊来,寒食说除夕是害怕自己厌恶他满身脏污的样子所以才不愿告诉他滨江发生的事,要是之前,萧南烛说不定真就信了。 可是除夕灭魔图画上的那一幕幕,仿佛让萧南烛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没那么了解这个历神,而一想到自己的信任和交托背后全部是欺骗和谎言,就连萧南烛自己都不确定,他会对那个口口声声爱着自己的神明做出怎样的事来。 这般想着,神色都变得有些复杂,骑着年兽一路从云霄中穿行而过的萧南烛抬脚落在滨江路的大桥上,半响却是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在他的呼吸间一闪而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抬起头,他只看见不远处有个红衣乌发的身影狼狈地半跪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黑色的江水淹没,而几乎就在同时,心中一沉的萧南烛已经捏着一张黄色的历纸施展开一个开字诀破风出现在了红衣男人的身前。 黑色污浊把红色的衣袍角染得脏臭难闻,男人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想来已经跪在这里很久很久了,萧南烛伴着金光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煞白的一片,黑魆魆的眼睛直直地落在江水中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不顾那污浊落在人类的皮肤上的灼伤感,萧南烛脸色难看的一把将红衣男人紧紧拥在怀里,接着便将他从污水中一把拖了上来,跌跌撞撞地从这满是人间恶念的江水中大步走了出来。 上来的时候,江水里不断挣扎出人手似的东西想要拖出萧南烛,萧南烛神色泠然地往回一看,他身上充裕的福泽之气便犹如一道天罡正气般划开了一道水路。不过有些飞溅起来的邪祟还是因此近了萧南烛的身,而透过那些落在他眼睛里的污水,萧南烛忽然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什么他分外眼熟的场景。 被烈火烧死的少年,那些刺耳绝望的咒骂快速地从自己眼前闪过,没等萧南烛反应过来,一阵焦急的狗叫声便从岸上传了过来。 “汪!汪!” 年兽在岸上一阵大叫,险些被左右了心神的萧南烛背着浑身湿透的除夕走上岸,脸色惨白的男人便将脸颊顺势埋在他的脖子里。萧南烛感觉到他在一阵阵的发抖,但是他却也什么都没有开口去问,而一直到两人都已经回到了干净的岸边,那些仿佛沾染着人间最肮脏的欲念的江水终于离他们很远很远了,萧南烛才将除夕小心地放下来准备处理他的伤口,可是还没等他用手掌去擦拭除夕脏污的脸颊,他便感觉到一丝可怕的力道恶狠狠的勒住了他的脖子,接着躲闪不及的萧南烛便被摁在了红衣男人的身下。 柔软的黑发垂落在萧南烛的眼睛上,他的手脚都被除夕压制住了,如今自然是动弹不得,刚刚那一瞬间他本可以毫无顾忌地反击,将这个此刻正用一种古怪眼神盯着自己的邪恶神明生生撕裂,可是临要出手,萧南烛却还是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只将除夕的长发拽的拖开点,半是恼怒的回了一句。 “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这一句话仿佛带着些魔力似的,除夕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一下就收敛了起来,他的眼圈周围红的仿佛要淌出血来了,惨白的面颊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血色,而就在萧南烛稍微等待了几秒后,看上去似乎又一次被邪祟所控制的历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他所熟悉的表情。 “历师……” 无端的显得有些脆弱的神情,除夕的声音低哑的可怕,却刚好能勾起萧南烛心底最深处的怜惜之情,光是听到除夕这么冲自己说话,萧南烛便觉得今晚一切发生的事情自己都暂时不想去计较了,而半响他才在心底发出挫败的一声叹息,只将自己温热的额头抵住除夕,接着闭上眼睛轻轻道, “不想解释就什么也别说,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跟我回去,听见了没有。” 萧南烛的话听上去温柔地不可思议,甚至带上了些本不该存在于他身上的感情用事,他的眼里心里都仿佛被自己深爱着的神明所充斥,完全选择性的避开了本该和除夕好好追究的那些问题和疑点,而在难得温顺的拥住萧南烛,任由着他将自己揽在怀中的红衣历神也是将脸颊埋在了男人的心口,半响却是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勾起了一个阴沉沉的笑。 【你平时就是用这招勾引他的吗?】 轻蔑嘲讽的声音无可避免的传到了此时被困在深处的那个存在的耳朵里,察觉到了那种愤怒和伤心,此刻正占据着这具身体的灵魂却是不动神色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如今这种模仿的行为让身体内的那个家伙很是不安,而恶劣如夕这般的性格自然不会仅仅只是这样就不去继续了。 【他可什么都没有发现,是不是很伤心?】 心底先是一阵几乎抹杀人全部希望的苦涩,半响之后却是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传来,完整占据这副躯壳的邪恶神明当下弯起眉眼,而在看上去对自己的状态全无所知的萧南烛的纵容下,这一晚回到家中,他甚至连一句过多的解释都没有,就享受了这个男人本该对另一个人的关怀。 “你又不回年历里去了吗?” 半靠在床头的萧南烛低着头在翻看自己手上的历书,红衣男人枕在他的腿上,半响却是抬起眼眸回了句不想回去,见状的萧南烛先是一愣,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后却是用手掌无奈的揉了揉除夕的长发。 “寒食都和我说了怎么回事,说了那么多次了,你还是一句都听不进去……打从我接受你的那天起,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了,有任何事都不要瞒着我……” 这话听上去真是有些让人感动了,性格沉闷又不懂情趣的历神自然是不会给什么直接回答的,躺着的男人只需要做出一副听见了的样子就可以了,然而在心底,此刻这具身体的占据着却是不无嘲讽的在思索着什么。 说起来他和除夕本就是同源的,只是因为当初夕的躯壳神魂都被破坏了,所以才有了除夕和他这样的存在。那些华夏族的人在原有的基础上再造了除夕,是因为夕当初被烧毁的灰烬当时无法完全除尽,他们也怕之前夕背叛的劫难再次发生,所以就只能将那些历纸的灰烬分作两半,一半用来创造了全然善良简单但是骨子里留着对恶意极度敏感的除夕,一半用来绘制了那幅被当作镇族神物的除夕灭魔图。 这副除夕灭魔图一直被华夏族看管着,说是神物实际上却是害怕那被镇压在纸上的半数全然恶毒的灵魂跑出去,可是清朝末年的那次朝廷上供让这副画被迫被送到了皇室,之后就被一直埋藏在了地底,而萧南烛在地宫的那次巧合,却是将暗含着杀机的这幅画给重新带回了人间。 画里的那份属于夕的恶意默默的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和自己拥有同样原魂的家伙掉以轻心,而很快的,这个因为有了人类感情就开始瞻前顾后的家伙就真的让他找到了机会,而伴随着这个天赐的好机会,他先是制造了一段虚假的回忆让原本强大的除夕暂时性的分心,接着便利用除夕在八苦面前那一瞬间的错愕和茫然,彻底的占据了他的身体。 【你便是夕,他们杀了你,你什么都忘了吗?】 夕死去前的记忆留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魂魄里,除夕自然也隐约能回忆起,可惜他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存在于那幅画中的存在,所以在面对萧南烛几次的追问下也无法给出自己回答,他完全不想隐瞒什么,只是自己也全然不知情,而画里的那一半神魂却是利用这一点,错误的引导了除夕,真真正正的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华夏族的人没有给他制造躯壳,但幸好他除了一颗脏污的心之外和除夕一模一样,所以轻轻松松地就接受了这个身体,暂时性虚弱的除夕被他恶狠狠地压制在了身体深处,而除非他人主动发现,否则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原本心性干净的除夕已经被他除去了。 可惜……蠢笨的凡人根本无法发现这一点,而因为这一场他蓄意谋划的邪祟染身,也让这个一心一意爱着除夕的男人愈发地坐不住了,历书中的提到的许多方法在之前的实验下显然并不适合除夕这样的存在,而接下来的办法也无非是—— “你的问题一直不解决始终是个问题,我这几天一直在查看历书,不行我们就回华夏族一趟吧,姬宰说族里的大巫也有精于这个的,这样也好过你一直这么难受……” 事情终于被自己成功的引到了本该进行的方向,满怀着恶意与憎恨的丑陋灵魂听见这句话后心底差点笑出声来,他没有去管心底那个不断颤抖抵抗的可怜虫,只是将自己全数的兴奋和杀意压抑住,半响才回了句。 “好……都听历师的。” 第82章 除夕 谷雨那日,天中紫气充盈,霞光乍现。 邓家那个在母亲肚子里时间长到不科学的小圣人出生的时候,半个天空都被照亮了。市妇幼保健院这一天单单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出生,搞的很多医生们都啧啧称奇,而对此萧南烛倒是也算在意料之中。 “圣人诞辰,其他凡夫俗子当然都不敢在这天出生了,别说是这Y市的医院了,就算是其他地方也鲜少会有孩子出生,不过他降生在谷雨,你也算沾了光了,日后他成人圣之后,你肯定也是跟着抬高身价的……” 萧南烛的解释让谷雨高兴坏了,为此这大小姐这俩天还特意带了好些谷雨浇灌出来的新鲜水果去医院看望那刚刚新出生的小圣人和他爹妈了,邓恬蒋雯夫妇对这位莫名其妙拎着东西出现在病房里的美丽女子的到来显然有些茫然,更对她近乎于讨好的笑容更是无言以对,而萧南烛只笑笑却也不主动做出解释。 新出生的小圣人非常健康,胖乎乎的小脸皱皱的,和所有刚出生的小孩子一样,可是这天庭当中却已然有一股生来的灵慧之气,一看就注定不是池中之物,蒋雯的意思是想要萧南烛帮忙给起个吉利的名字,而萧南烛倒是摇摇头干脆拒绝了。 一个人的名字从某种程度来说是父母给他们来到这人间的第一件礼物,虽然现在这社会上经常也有人找方士算命的改名字旺自己的运势,可是这旺运势是一回事,却也是破了自己的命数。姓名二字最是珍贵,一个人被叫到名字会自然而然做出抬头或是转身的反应,就是施加在你身上的咒,所以因为这个,萧南烛也不能破了规矩去代替人家爹妈去给小圣人起名字,只在快离开时给了邓恬一个小小的建议。 “萧先生,你是说一定要孩子起个贱名字?我以前只听说有些身体不好的孩子要起个不好听的小名才养的活,我这个儿子……” 邓恬站在楼道口看上去表情还是挺紧张的,当了爹之后这责任感陡然间就上来了,他也越发的关心和在意起自己妻子孩子了,见状的萧南烛先是示意他稍安勿躁,好一会儿抬抬下巴若有所思道, “命格太好了,起个不好听的名字叫着也可以压压煞气,这孩子是得天独厚的童子命,如果你们不把他藏好了,将来指不定就要会被带走了……” 说到这儿,萧南烛没有再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毕竟不吉利的话还是藏在自己心里比较好,说出来了万一真就言灵了这就不好了,而因为这桩相对的重要生意已经了结,萧南烛也打算暂时休息几天,把自己之前打算带除夕回华夏族聚居地的事情给提上日程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停下继续复生旧历节日的工作,有上巳的事情在前面,要说动其他历神那自然是轻松了不少,可是他越去了解,便越发的发现除夕身上的情况有多复杂,而除了将他带回华夏族,萧南烛只能有些不甘心的承认自己对眼下这种情况真是束手无策了。 华夏族聚集地在背靠凉山的峭壁深处,据姬宰说下方有人为凿出来的天梯隐藏在青云之上,因为清朝末年的那次险些灭族的危机,这些族人除非主动走出去便再没有人回去找到他们,所以虽然近几年当地政府一直在试图发展旅游业,可是华夏族的聚居地却依然不存在于C省的地图上,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那块被划分出来的聚居地被晚清的最后一位大巫用自己的命中血施下了这样的咒术。 “凡血统纯正不染外族污秽者方可进入,其余人等难保心术不正危我龙脉,我族不得不防。” 姬族天梯和重重云雾中潜藏着无数的危机,除非是姬宰和萧南烛这样的真正的族人,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除夕身上的邪祟污秽又除不尽,贸贸然过去一定根本无法进入,而姬宰对于这种情况,显然也无计可施。 “阿小,你要带除夕进去,那肯定是行不通的,爬上去的路上都藏着些什么,你没见过也不知道,可是我可是从小见到到啊……山海经知道吧?里头不少濒危灭绝动物的那个,那位大巫留下的就是这个咒术,历纸化魂,这些妖兽神兽虽然都是纸上化的形,可是这威力是一点不少啊……他们虽然是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但是只要有外族人靠近,就会毫不留情的吃人……而且你作为我们的族人将外人带进去那可是重罪,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是……” 光是想到自己被那群奇形怪状脾气古怪的上古神兽追得漫山遍野乱跑,姬宰都要掩面哭泣了,再一想到可能会被全族惩罚的情况,他就更加的头疼了,萧南烛闻言倒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好半响还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烦躁地开口道, “行不通就硬闯吧,我能等他等不了,等到事情了结我会承担全部后果的……” ——毕竟,我毕生所求,就是希望他能脱胎换骨,不受折磨。 含在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和姬宰决定好将在小满那一天启程后,萧南烛就开始上手准备了。 说来奇怪,自那晚之后,他便再也无法找到那幅除夕灭魔图了,他有问过除夕那幅画去哪儿了,但红衣男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那幅画应该已经被他提前处理了,萧南烛对此有些存疑,不过见他脸色始终不好也没有说太多苛责他的话,而他们两的关系至此之后却是比之前冷淡疏离了不少。 因为性格含蓄自持,从前除夕始终对他和萧南烛的关系有所遮掩,他夜夜不住在年历中的事情很多历神都知道,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了像清明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估计也没什么不知道萧南烛和除夕君是有一腿两腿很多腿的关系了。 而萧南烛这人倒是怪得瑟的,对于自家大美人是百般迁就呵护,生怕他伤着碰着的护短模样让人实在有够无语的,可是自打那晚之后,他却始终觉得这个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人有哪里不太对劲。 看上去似乎还是那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除夕,但是萧南烛始终觉得他有些异常,似乎不再那么压抑了,举手投足间有中说不出的味道,也许是他本身警惕心比较强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将这种疑问表达在脸上,而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同时也没有减少对除夕的诸多关注,只是将自己原本准备启程的计划稍稍做了些延期。 萧南烛的这种看上去没有察觉出任何东西但实在有所疏远的模糊态度让如今正安然享受着这新鲜一切的夕有些不悦,他原以为这个凡人也只不过是迷恋着这具躯壳,可现在看来却有些不同之处,于是这几天他越发来劲地用各种难听言语奚落着那个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理睬他的存在,而在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他还特意趁萧南烛有天不在的时候又弄出了一桩事情。 年兽打从出生就不能言语,对于除夕的躯壳和气息却是无比依赖的,从前除夕被邪祟附体时他都能察觉出来,可是夕不是任何邪祟,所以就连他也无从分辨。 夕一看见面前这被除夕养的和只家犬一样温顺的凶兽觉得格外的刺眼,心底的恶意更是多的快溢出来了,他打从心底的瞧不上和年兽一样丢失了尊严的除夕,更因为他对自己挑衅的逐渐漠视而感到恼火,于是当他坐在自己的历纸边缘眼看着年兽摇着尾巴亲昵蹭近他的时候,他先是阴沉的挑起了艳丽的眉目,接着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将年兽踢了出去。 “贱东西。” 此时的家中并不是只有夕一人,今天值班的历神是个很普通的日子,眼下正在年历外头打扫房间,所以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年兽哀嚎着倒在地上,肚子上是被夕踢伤的淤青,他发出像是悲鸣的小兽一样委屈的哭泣声,毕竟就算是再全无神志的时候,除夕也从来没有去伤过年兽一分一毫,而为了能让存在于身体里的除夕不痛快,他甚至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直接剥了这小畜生的皮。 【阿年若是有事,我定要杀你。】 沉默了那么多天的除夕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哑而疲惫,却无形中有种威慑力,夕闻言露出了堪称兴奋扭曲的笑容,直接便扬起声音略显嘲讽地开口道, “终于决定不装哑巴了?” 【我与你,本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呵,那和你的历师呢?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吗?” 【他已看出你的不对,早晚会识破你的谎言,他生平最厌恶你等邪灵,你好自为之。】 除夕的这副冷冰冰的态度激怒了夕,显然夕并不知道从前的除夕在对待萧南烛以外的人来说这才是正常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被除夕轻视了,眼底的阴冷更是越来越深,而在将手抬起来准备顺势打断年兽脑袋上的一对小小的鹿角时,他忽然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他抬起的手掌猛然间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凶狠又可怕的力道,是身体里那个人沉默而又激烈的反抗,夕陡然一惊,赶紧使出全部的心力去对抗,因为他对除夕的诸多折磨在前,所以除夕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气力反抗,所以最终他还是在几乎将自己掐死的这场争斗中勉强抢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我……我真是小看你了啊……” 喘着气笑的阴测测的,夕红衣散乱的侧躺在历纸的边缘处,嘴角眼角都是汗水,他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可是刚刚和除夕的这场关乎身体主权的打斗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在听到从历纸外传来的小声而又试探的询问声后,夕先是眯了眯眼睛,接着忽然笑了起来。 “除夕君?除夕君?你怎么了呀?” “嗯……我知道该怎么让你伤心了。” 满怀恶意的翘着嘴角,夕无视身体内的那股暴怒涌出的意识径直打开了年三十历纸的界线,他知道正如除夕所说,从目前的这种情况看来,自己起初那种试图欺骗萧南烛的方法早晚会被识破,所以当下他的脑子里又窜出了一个极其恶毒的主意,而这个绝妙的好主意…… 一定能让身体的那个家伙伤心欲绝……一败,涂地。 …… 四月十二只是个很普通的历神,因为能力普普通通,长相普普通通所以他也就一直不温不火地干着自己的工作,由于能力有限他也不能帮萧南烛这样的历师太多的忙,所以至多他也就能呆在家里简单的打扫一些邪祟之类的东西做做卫生工作。 像今天萧南烛要要帮一位商界精英去看公司上市日子这种重要的事,十二就一点都帮不上忙,还是清明君出来加班才不至于让历师为难,可是等他们走了之后,十二拿着自己的笤帚扫着地上的那些呲牙咧嘴的邪祟,半响却是懊恼地叹了口气。 年历中像他这样的历神有很多,十二本不该为此而感到羞愧的,可是不该羞愧就不反省自己的事情十二又做不到,所以难免有些不自在。打从出生起,他就一直很羡慕那些能力强大的传统节日们,无论是元宵君还是寒食君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其中十二又尤其崇拜强大冷漠的除夕君,尽管除夕君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接近,但是十二还是觉得除夕君是个非常不错的神明。 年历中有许多历神并不喜欢除夕君,于是每当这种时候十二就会梗着脖子一遍遍的去和别人说什么除夕君很好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努力的傻话。出于这种崇拜的心理,十二难免有些关注除夕君,他知道除夕君最近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历师正在为他四处奔波寻找方法,所以他也一直很想去偷偷看看除夕君的情况,可是他又生怕自己鲁莽的举动会冒犯除夕君,而就在见天这个他出来上班的日子,他却猛然间听到了从年三十那张历纸中传来的怪异声响。 历纸与历纸之间几乎传播不了任何声音,因为虽然大家都身处于同一本年历中,可是每一张历纸却都是一个被隔开的方圆世界,所以其他历神都无法察觉到别人那边的动静,可是恰好今天是十二上班的日子,在年历之外他是唯一能听到除夕君历纸中传出来的声音的人,所以当下他就凑近了些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 “除夕君你怎么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有点紧张,历纸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这让十二愈发地不安起来,他握紧手中的那把笤帚,暗自思索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爬进了年三十的那张历纸中,而等他小心地弓着身子沿着历纸边缘往里面走了两步后,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便看到红衣黑发神情冷淡的除夕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惨白着脸的除夕君看上去很吓人,他如花瓣般绽开的眼尾向上挑起,嘴角却带着股让十二有些陌生的笑容。 十二见状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再问一句除夕君你怎么了时,一只冰凉修长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窒息一般的感觉袭上了十二的心头,他的外表还只是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满是惊恐,他一脸茫然地被红衣男人轻而易举地抓了起来,伴着身体被撕碎的疼痛,十二抽搐着倒在地上,被历纸所创造的身体上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可怕的裂痕,连里面金色的命魂都开始泄露出来了。 “除夕……除夕君……” 哽咽着趴在地上,历神们也会流血受伤,所以十二的身上已经满是血迹,他从没有这般靠近过除夕君,可是这唯一的一次,却疼的他快说不出话了。 “除夕君……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哭泣着的十二疼的留着眼泪,却还是固执的拽着自己的衣摆,除夕被囚禁了数日的灵魂一朝回到身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生平最疼爱小孩子,尤其见不得这样脆弱可爱的生命受伤,可是当他抬起自己布满血污的手掌后,除夕瞬间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可怕的认知。 这个孩子就快死了。 心中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道击中了,除夕惨白着脸跪了下来将地上的十二抱了起来,咬着牙就开始用自己严重受损的神力修补着十二身上的伤口,可是十二只是个普通的历神,夕刚刚的行为恰恰撕开了他的命魂所在,除夕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历神正在渐渐失去温热温度,那些哭泣声也变得越来越小,而当他终于茫然无措地低下头时,他对着已经死去的十二终是留下了两行鲜红色的眼泪,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传来了一声轻佻又恶意的笑声。 【喂,除夕,你说……现在你的历师还会不会相信你?】 第83章 十二 许久没有生意上门,今天萧南烛出门的时候都显得懒懒散散的,他这些天一直日夜颠倒的,自然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为了加班才出来一趟的清明节见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不爽的很,所以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沟通和交流,只是在上山的时候才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诶,怎么?又不高兴啊?不就让你出来加一天班嘛?” 叼着只烟看了看身旁的清俊青年,清明节一直是这副看见萧南烛就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闻言也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模样,不过见萧南烛始终盯着自己没完没了的唠叨,清明节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好半响才拧着眉头不太开心开口道, “我也是正经的神君!难道在历师眼里就是这么闲的嘛!!重阳端午中元冬至个个都闲的要命!干嘛老是找我!!” “诶哪有,你别老那么激动嘛哈哈……” “哼。” 见萧南烛一副敷衍的样子,清明节立刻冷哼了一声别过脑袋,他本是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又极其爱计较的那种性格,当下就沉着脸生起气来,萧南烛见这祖宗的别扭脾气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把烟往手指上一夹才慢吞吞解释道, “我看除夕这几天一直不太对劲,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今天的事十二应付不了,时间最近也最合适出来加班的也只有你了,可你我既然不在,总得有个能照应的看着,寒食他们不能贸然出来也不能分心太多,十二虽然神力低微,但是好歹也是个正经的神君,一般的邪祟是钻不了空子的,况且我还给他留了张报信的黄纸,有任何情况都能给我及时报信……” 这般说着,萧南烛似是想起了离开家之前,十二那小家伙抓着把扫帚冲自己信誓旦旦保证会保护好除夕君的样子,知道他家除夕其实很喜欢和小孩子呆在一块所以萧南烛也稍微放心了一点,清明节听他这么说也算是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么个说法,可是等上了公交车之后,他还是用自己的三花折扇盖在脸上不搭理萧南烛,不管无聊的萧历师怎么逗弄他都不开口说话,而一直到上了刘房山之后才正经了起来。 今天找萧南烛的这单买卖是位叫王威的生意人,本身年纪不算大,这些年在本地发展顺利,如今事业有成可谓是春风得意,可这金钱美色的接二连三的来,难免把这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吹的那是飘飘然的没边了。 照理说这样的人肯定是没什么烦恼的呢,然而正是在这个当口,王威却发现自己的公司像是着了什么道似的接连几个项目都遭遇失败,而且每每都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就忽然遭了大劫。 作为一个本就在这方面有些迷信的人,王威在发现无法找到任何科学解释之后自然就着手找高人帮忙了,本地商人圈人脉广的肯定有张弛张老板一份,而既然找到了张弛,自然最后还是要找到萧南烛这里来。 原本这种事呢萧南烛现在也不怎么接呢,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还得应付有些烦人的土老板,但王威这事又和一般的邪祟作乱有点区别,所以萧南烛在大概的算了算是个什么情况,便还是应承了下来。 这事业受挫一般来说都是禄星偏移,受邪祟骚扰导致的,可王威这人八字很好,是天生的大富大贵之命,照理来说是不该有这种烦恼的,可萧南烛自打继承了历法经之后,便从中得到了不少华夏族先祖们有关于历法方面的新鲜见解和知识,而这其中提到的一条,就恰恰与这王威的情况吻合了。 春天百花盛开,自惊蛰之后万物苏醒,各种草本木本植物也开始生长,在春分谷雨接连的滋润下这些馨香美丽的花朵开满了神州大地,而这其中又以桃花梨花杏花开的最盛。 花生来带着花灵,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百花都该归花朝节管辖,但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清明节手上却是管着三种特殊花卉的盛开与凋谢,而这分别就是代表着情爱运的桃花,福寿运的梨花和事业运的杏花。 惊蛰复苏的不止是万物,还有很多很多寻常人压根无法想象的东西,一个人若是本身在这个季节里过于招摇了,便容易招惹那些开的正旺的花灵,而这最常见的就是那开满了三月芳菲天的烂桃花了。 王威为人风流,各种莺莺燕燕本就招惹了不少,他每次往住所带人都是挑这间他最喜欢的位于刘房山上的豪宅,久而久之的便把这伴着春风而来的烂桃花都引过来了,恰巧这地方又是方圆百里最丰沃的土壤所在,所以这烂桃花更是开的愈发灿烂,一直到这春天都快过了这满院子的桃花都还没谢。 “诶,萧历师!您怎么知道我那院子后头有株桃花的?我买这房子的时候那屋子后头可是什么都没有,就一颗枯桃树,谁知道今年春天以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桃花居然又活了!这满树的桃花开的红艳艳的,我觉得看着挺好看的就没去管,结果现在快三个月了,这书上的桃花开了一波又一波就是没有凋谢的征兆,您要不说,我是真一点都没注意……” 听王威这么问,萧南烛散了根烟给他也没仔细解释,毕竟那天同王威初次见面时他便嗅到了他身上那一股快把他熏死的烂桃花味,要不是被春风桃花祟缠上才开始倒霉了才怪,而今天为了能赶走这已经开进人家院墙里的旺盛桃花,把其他被挡在门外的禄运财运给王威引到家里来,他自然只能领着这三花郎君——清明君亲自上门解决问题了。 清明的手上常年执着一把白玉镂空三花骨扇,这把扇子上描绘着四月天里开的最旺盛美丽的三种花卉,也是清明节作为神君所要负责的职责所在,王威如今的麻烦就是招惹了厉害的桃花祟还送不走,所以只要这有个人来提醒这一树的桃花春天已经过去了,那危机自然也能化解,而等萧南烛和清明一前一后的来到这王威的房子后面时,不出意外的便在王家那一大块本该荒废的苗圃里看见了满树开的繁花似锦的桃花。 视线所及,草木枯败的院子里唯有这一树美艳夺目的桃花开的妖娆灼眼,桃树的枝干盘错展开,层层叠叠的桃花像是云锦艳霞一般的盛开着,伴着些许微风拂过,立刻便有极其浓烈的花蜜味若隐若现的传过来,而只稍稍掩着鼻子闻了闻,舒展开宽大衣袖的清明就已经踏着桃枝姿态优雅的踩上了这桃树的枝桠顶端,接着稳稳站定翻手一展手中的三花扇,将绘着满树桃花桃花的那一面高举,以字成诀施展神力毫不留情面地砸了下去。 “春神意逝,孽障全消!” 金光伴着清明飞起的衣摆被掀开,受邪祟所污染的桃树不受控制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清明节神情严厉的不做丝毫停顿,只一下下的将三花扇在桃树的骨节错节处攻击,而伴着这桃树一阵剧烈反抗的震动,站在树下的萧南烛已经将一张袖中的历纸打在了这桃树的树干上。 “彭祖百忌!吉神宜趋!凶神宜忌!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破!” 男人散乱的黑发被桃红色的花瓣染上了几分颜色,萧南烛是凡人之躯,自然难免会被这春分桃花祟分去了几分心神。 只不过如今有建除十二诀护体,他的心性肯定是比从前愈发坚定了不少,而就在他的双手触碰到这桃树的枝干上时,建除十二诀的破字诀瞬间发挥效果后,霎时间满树的桃花花瓣尽数落下,像是一场暴雨一般将半个山头都染红,而待那艳红如血的花雨过后,站在光秃秃树杈上的清明节先是将三花扇甩袖收起,再一低头便看到他家萧历师正蹲着树底下一脸好奇的弯腰捡那些落在地上的桃花。 “你捡这些东西干嘛!脏不脏啊!” 见状立刻嫌弃的撇了撇嘴角,随便找了个树杈上蹲下,清明节也不下去只看着萧南烛幼稚的举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而随手地上捡起一枝艳丽的桃花的萧南烛闻言倒是仰头笑了笑,接着嗅了嗅花香开口道, “看上去挺好看啊,我拿回去送人呗,桃花赠美人,这种东西放在屋子里头最滋润人的气色了,哎,你看看你,就是不爱护花草树木……” 这般说着,一挥手将满地散落的桃花瓣都收进了掌心的历纸中,萧南烛心情不错地哼着小调将手中那只桃花在本已经毫无生机的桃树上点了点,那些被清明打的半死的枝干上瞬间便开出一个个气息平稳的嫩合格率新芽,而清明听了这话先是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待想明白萧南烛话里的那个美人指的是谁时,他立刻瞪大眼睛,好半天却只脸色涨红大吼着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你别痴心妄想了!!!除夕君才不稀罕这破花呢!我就说你怎么三天两头的买骨头炖给年兽那个畜生吃!!!还老是放什么春节联欢晚会!!原来是抱着这种龌龊的想法!!!你!你不要脸!!” 后知后觉的清明一直到今天才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诸多疑惑,因为寒食也从来不和他说这些东西,所以他也就一直这么迟钝的惊人,站在树底下乐个不停的萧南烛看着他这副跳脚的样子就一阵好笑,待他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一点才抱着手挑挑眉道, “我送除夕花关你什么事啊?你是除夕的父母啊管怎么宽啊?我和你说清明,除夕不仅稀罕我送的花一定还稀罕的要命,知道为什么吗?” 这般说着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清明一眼,清明涨红着脸粗喘着气不说话,好半天还是抵不过自己心中的疑惑不服气一般硬邦邦的回道, “为……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我送他什么……他都一定喜欢。” 说完就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男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太过刺眼,清明节一看见怒不可遏地大喊了一声你胡说八道就作势要打萧南烛,萧南烛一个抬手把他的扇子给挡了出去正要再嘲笑他几句,可恰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刺入他的意识中,伴着一声声尖利的哭喊萧南烛陡然间往后退后了一步,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顿时惨白一片。 “历师,你怎么了?!” 以为是自己下手太过重才弄得萧南烛这般模样,清明单手扶住萧南烛连忙有些慌张地问了一句,萧南烛开始只惨白着脸不说话,眩晕的脑子里却还是充斥着那种魂魄都仿佛被割开的疼痛中,他感觉到周围的风都仿佛停下了,只有一个可怜的声音在哭泣着直至最终转为无声,而在狠狠闭上眼睛从怀中抽出那张已经染上血迹的黄色历纸后,萧南烛声音发抖地缓缓开口道, “我们现在赶紧回去……情况不对,出事了,十二……十二死了。” 第84章 初九 历纸创造的生命本该永不消逝,但正因为这种生命如纸般脆弱,所以一旦受到外力的伤害便会坏的彻彻底底。 那种魂魄被撕开的疼痛几乎超越了这世间大多数的痛苦折磨,所以更不该发生在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身上,而如今这种残忍甚至灭绝人性的事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了眼前,以至于许多原本常年蜷缩在自己历纸中打盹的历神们都面面相觑,纷纷将头探出年历瞧瞧查看起动静起来。 “我……我这些天一直没见着十二,所以就忍不住惦记他,今天听说他上班我想出来偷偷看看他,结果就听见了十二在哭……我以为这孩子是给历师洗碗的时候把碗砸了才哭的,可是一探出头来就看到地上好多好多的血……十二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有……只有……除夕君在那里,也浑身是血……” 一身布衣,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低低的念叨着,她的声音里满是畏惧和害怕,仿佛下一秒就要痛哭出声,同为普通的底层历神,这位叫做初九的女历神和十二一直交好关系也很亲近,往常的时候十二也会天真的叫着妇人一声初九妈妈,而如今十二的惨死,对于将他视作亲子的初九来说显然就更无法接受了。 刚刚怀抱着十二冰冷的躯壳时初九几乎情绪崩溃,作为和十二相对靠近的日子她也赶紧高声呼喊召来了年历中的寒食和花朝,可当亲眼面对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血腥气息和已经失去了声息的十二时,寒食和花朝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便从初九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是除夕君发狂杀了十二!!就是他!!他的手上都是血我都看见了!!……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做的……” 声泪俱下的初九一遍遍的控诉着除夕的恶行,寒食和花朝脸色都不算好的听着,心里却实在有些不敢大相信,毕竟以他们对除夕为人的了解,他都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可怕残忍的事情。 此刻十二破碎的纸魂已经被寒食收在了衣袖中,除夕则还是维持着那个狼狈疲惫的姿势靠坐在墙边,他打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的听着初九对自己的各种指责和怒骂,而奇怪的是,无论外界发出什么声音,他都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用手搭在自己的还在带血的胳膊一动也不动坐着。 “初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看见除夕君杀十二了吗…” 寒食的声音仿佛压在舌尖下,低低的带着些冷意,他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种说出严厉威严,让红着眼睛的初九下意识的便畏缩了下肩膀,听见这句话时花朝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不远处的除夕,而在片刻的迟疑后初九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接着通红着眼睛大喊开口道, “我是真的看见了!!就是除夕君,就是他!为什么寒食君您要一遍遍的问我呢?你是觉得我在说谎吗?就因为除夕君是高位的神君所以干什么都可以被赦免吗……可是十二死了啊……我的十二死了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十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落了下来,初九攥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半是伤心半是仇恨的咬牙切齿开口道, “以前十二老和我说什么除夕君是个好神明,我也以为他说的都是对的!我和十二都很少见到除夕君!但是我们都相信他!这孩子不算聪明,所以只能注定是个平庸的历神,但是他心好,他孝顺我,他努力去工作去帮人间的凡人们,可为什么这样的好孩子还是死了呢!!难道就因为他该死吗!!那为什么……除夕君您就不去死呢!!为什么偏偏要四处害人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初九猛地将头转向了一旁的除夕,她的这番话终于让红衣历神有了些许情绪上的反应,可是在剧烈咳嗽了一阵后,除夕却只是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缓缓开口道, “他不是我杀的……” 这样的解释显然显得苍白而无力,除夕的脸上满是疲惫似乎连说一句话都力气似乎都快耗尽了,女历神一听就恼怒的大喊了起来作势就要靠近地上的除夕,边上的花朝赶紧上前想要拦住她,可是此时年历中却忽然闪出一道光拦住了花朝,花朝身形一顿,黑衣的中元节已经神情冷漠地挡在了他的身前,而与此同时,没有任何人阻止的初九已经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除夕的脸上。 “你这个邪祟!你有什么资格做神明!!你把我的十二还给我……还给我!!” 形容狼狈的初九崩溃的捂着脸大哭了起来,花朝吓了一跳赶紧想将情绪激动的初九拖开一些,可是被打了的除夕却没有如花朝所预料的那样做出任何反击的反应,反而用他那双此刻眼梢正泛着红的眼睛看了花朝一眼,又一次重复道, “我没有杀他。” 闻言的花朝一言不发的回望了一眼他,心里无端的有了些挣扎,他觉得除夕这家伙正在试图和作为朋友的自己去解释,可是这样笨拙的解释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他,他的红色衣袍已经被彻底染红了,阴冷惨白的面容也透着股说不出的凄惨,从前哪怕是与再凶恶的邪祟厮杀,高傲的除夕君都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狼狈,而这样的除夕,看上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怜了。 “初九的话不无可信之处,同为历神,除夕君若是真的犯了杀孽,你我都不能轻易姑息,那我就先用神力将他制住,免得再生事端,其他的还是让历师回来再做定夺吧,如何?” 中元看上去似乎对除夕的态度颇为厌恶,今天的这件事不仅惊动了大多数的底层历神,也让他们这些传统节日不得不出来维持局面,他一向只认事实不管情面,自然也不会对真犯下杀孽的除夕有丝毫的客气。 于是说话间他已经用自己的神力将除夕原地禁锢了起来,黑色的烈火纹路绕着除夕的脖子缠紧,把他整个人都像是囚徒一样拴着,那力道甚至让除夕被迫跌跪在了地上狼狈的喘息了起来,而花朝见状不悦地皱起眉刚要说话,中元已经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花朝君,你又何须有这样无用的同情?除夕君若是想杀人的话,在座的每一位可都逃不掉,我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寒食和花朝脸色同时一沉,显然都对此有其他看法,毕竟除夕被邪祟沾身的事情常有,却很少真正伤人,他对孩子的包容和喜欢从千年前就一直如此,到如今更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初九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这世间更是不会有能轻易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死历神的邪祟存在…… 这般想着,心底难免起了些许的动摇,寒食复杂疑问的眼神落在除夕身上,指望着他能赶紧再说出些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除夕的脸色始终是那般苍白阴郁,衬着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也变得可怖起来,这让在场的寒食花朝中元十三都有些下意识的后怕,年历中也传来了各种历神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就在气氛显然有些僵持住的时候,一直显得表情冷漠,没有太多情绪外露的除夕却忽然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抬起眼睛望向了门口。 带着点迟疑,又带着点慌张,仿佛刚刚的全部冷酷都只是一层脆弱的壳子,被门外那个即将到来的人一碰就会碎掉,伴着这种情绪上的动摇,那扇门终是被打开,而当那种熟悉的气息传来,从外头回来的萧南烛同清明已经出现在了除夕的视线里。 “历师——” 站着的几位历神纷纷恭敬的给萧南烛行礼,匆忙赶回来的萧南烛神色不定进门之后也只是看着满地未干的血迹不说话,沉着脸的清明节嗅了嗅血味又看了眼收拢袖子的寒食,显然已经猜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了眼除夕完全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而与此同时,脸色阴沉的萧南烛已经缓步走到了被中元禁锢在地上的除夕身前。 袖子里的桃花还散着淡淡的甜香,萧南烛却已经没了将它送给任何人的心情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伴随着被残忍杀死的十二而被割开了一个狰狞的口子,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去相信面前这个凄惨狼狈地像是困兽一样的红衣男人,那些长久困扰在他心中的疑问和猜忌还是一瞬间全部用涌出了。 那幅画的消失,除夕这段时间的异常,还有那些一直以来都被努力压下不去细想的破绽。 “我早该想到的……可我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提防你。” 萧南烛带着失望和自嘲的声音让除夕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了起来,僵硬站立着的男人看着他情绪激动的样子却第一次不为所动了,中元施下的禁锢之术把除夕的行动都局限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此刻他眼睛血红的盯着自己的掌心,却偏偏没有一丝勇气去抬头看看萧南烛的表情,他的心一阵抽筋,一时间疼痛的蜷缩了起来,而原因在于……他知道自己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是初九不愿意不相信,也不是花朝不愿意不相信他,而是就连萧南烛……也不愿意相信他没有去杀十二。 “我没有……我没……” 用微弱到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勉强的张了张嘴,除夕的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地往下流,痛苦的呜咽一下子盖过了喉咙里本该发出的声音,他心底的那些被迫杀死十二所产生的愧疚,被所爱之人厌恶的恐惧,被所有人排斥的悲伤和无奈瞬间淹没了他整个身体,而在心底深处夕那恶意嚣张的笑声却还是一阵一阵的传上来。 …… 【除夕啊除夕,你听见了没有?】 【没有一个人哪怕愿意相信你。】 【你的历师,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而普通人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啊,你就……听我一句吧。】 【赶快】 去死吧。 第85章 除夕 萧南烛身为历师,他的一句话一说出口便相当于已经给除夕定了罪名。 十二的命魂被毁后,如今也急需要他做些什么平息很多历神们由此而产生的焦虑和恐惧,像中元这般的节日甚至希望萧南烛的态度能够更明确一点,毕竟除夕虽然是传统节日中最古老的一位,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被这样无条件的包庇罪名。 然而最后萧南烛也只是将除夕暂时扣押了在一张独立于年历之外的历纸之中,而对于中元的质疑态度,萧南烛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直截了当地便回答道, “我会完好的补全十二的命魂,作恶的人也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这点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有一丝偏袒,你不用担心。” 萧南烛的态度强硬,因为心情不佳口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十二的命魂被他全数收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天他估计都都操心着该怎么把这位历神破碎的历纸找回来,于是打从刚刚他就一直没再去看除夕一眼,而中元就是再对这件事有意见,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悦。 其余知晓事情经过的历神们都对这件事情十分避讳,一时间接下来这段时间出来工作的几位历神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而另一方面促成这一切的夕倒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高兴。 除夕的确如他当初所设计的那样被所有人误解了,他本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全数接受除夕的神力,可是那个死心眼的家伙都这样了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走进了这个人类为他搭建的牢笼。 没有怨恨,没有反抗,也没有因为被误解而产生的报复的情绪,无论夕在他的身体里怎样尖刻的挑拨和嘲讽都撼动不了他一分一毫,而一直到将他关进来的寒食的身影完全消失,只有无边黑暗充斥在他们两个眼前时,除夕才用一种虚弱却也坚定的声音冲他开口道, “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会放你自由,你做下的恶,也没人会替你去承担,至于这具躯壳……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拿去吧,只要你有本事拿。” 说完这句话,那个古板的,固执的,一直在和夕作对的家伙就干脆不理会夕了,夕每日和他纠缠撕斗无数次,可是也没能获得他心心念念的自由,而萧南烛像是完全忘记了有他这么个存在似的,只顾着将他禁锢在这张历纸中,却就是不肯露面,而对于夕来说,这种明明用尽心思却一无所获的感觉实在是再可恨不过了。 他本以为来自他人的误解会毁了除夕,让他彻底抛弃善意去和萧南烛决裂,毕竟以一个神明的角度来说,这样程度的怀疑就已经是莫大的侮辱。 百口莫辩下的除夕会彻底逃出所谓年历的控制,和他沦落为一样的邪祟一般的存在,可是他就好像永远无法去准确预估那个人心中的想法一样,在此之前有关这场杀戮之后的所有设想都没有实现。 他明明那么在乎那个叫萧南烛的人,可是被这样背叛误解之后他却也没有去怨恨……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这般想着,阴狠的眼神里染着浓重的血色,夕的情绪伴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难以克制,偏偏这样的禁锢才是最折磨人的,因为在过去的千年间,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被这样每日被囚禁在那副除夕灭魔图中。 那副画是他的梦魇,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迈过去的坎,因为那是他亲身经历的,所以夕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所有人厌恶和排斥的感觉,可正如他了解除夕的弱点,除夕自然也会知晓他的弱点,夕原本盼望着除夕与萧南烛撕破脸方便自己重获自由,可是眼下看来他却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来回敬夕对他所做的暗算。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招对于夕来说的确够狠,因为曾经他每天必须经历的就是那种一遍遍被华夏族人驱逐的相似场景。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周围空无一物,却也没比被困在画里的情况好了多少,那种仿佛没有止境的枯燥和寂寞能把任何一个正常人逼疯,更不用说是夕这样原本就情绪极为不稳定的疯子。 历纸只是萧南烛造出来的一方天地,根本没有所谓白天和黑夜之分,一直到某一天,夕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气息熟悉的人正在缓缓靠近自己,而当他感觉到除夕又一次趁他不备地把身体的主动权给抢夺回去了之后,夕在冷冷一笑后也猜到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距离除夕被关进那张除了禁锢自由没有任何其他用处的历纸后的当三晚,萧南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除夕面前。 红衣的历神一身污血的坐在历纸的最角落,他黑色的长发遮挡住了脸上的森冷麻木的表情,眼梢却始终带着一抹显得情绪有些脆弱的薄红。 夕又开始大声的讥笑着他,仿佛这样就能让除夕愈发难过些,然而等到萧南烛走进来之后,除夕也不抬头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直到有一丝温热的暖意在他的手背上划过时,除夕才发现居然是萧南烛在小心擦拭着他还沾满着血迹的手。 “怎么,生气了?” 见除夕始终对自己一言不发的样子,萧南烛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除夕闻言微微侧过头对上了萧南烛的视线,而被他盯着的男人也挑了挑眉极为坦然的回望着他。 他们俩一时间也没说话,半响还是萧南烛先低下头,将他擦的干干净净的手掌小心放回衣袖中,接着才低声道, “初九对十二的事情不可能撒谎,那么多双眼睛看见的东西我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从始至终很多事情你也不愿意和我说,但是我也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你无法控制的东西,他并非邪祟所以我才始终无法察觉,是他做了这一切,而现在……”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丝无奈也带着点疲惫,这么多天的隐忍和观察最终还是没能将除夕的困境解除,反而将他引入了一场新的麻烦之中,那天在众人面前的那番话一方面他是在表明立场,而另一方面也不无对自己的嘲讽,可是当他注视着除夕的眼神却还是从深处透着点热度起来,就像是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了点点星光一般。 “等着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伴随着萧南烛的话,一朵艳丽妖娆的桃花被轻轻放到了除夕干净的手掌心,除夕的手指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充斥着红色血丝的眼睛里却再没有一丝空洞。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桃枝的侧梢上长着几朵泛着粉的娇嫩桃花,其中的一朵鹅黄色的花蕊当中正躺着一个泛着金光的,属于一个历神的魂灵,魂灵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却还证明着他尚活在人间,而萧南烛见状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稍稍凑近除夕用一种佯装弱势的口气开口哄道, “别生气了啊,都是我这混蛋的错,那些话是说给他们听的,你一个字都不要听进去。害你伤心了,你尽管罚我吧,我发誓,除非是你亲口告诉我,否则我谁也不信……恩,不过咱俩现在说的这些悄悄话除了你,估计就只有那个罪魁祸首才听得见了吧,要不咱们就再干点别的刺激刺激他?” 萧南烛的话没说完,一阵大的可怕的力道就将他牢牢禁锢在了怀中,萧南烛往后一仰一瞬间只看见翻飞的红色锦衣遮住了他的视线,而两人就在这样纠纠缠缠的状态下亲密无间的交换了个吻,半响除夕带着颤抖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历师……” 心脏从来没有跳的这般快过,仿佛之前几天所受的折磨和委屈都已经微不足道了,他没有信错人,面前的这个人也没有让他失望,而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确认,就已经让除夕足够感谢上苍。 “恩,我在。” 看着自家大美人一副话都说不出来的傻样子,萧南烛忍不住笑的咧开牙,嘴唇上却被啃的红肿一片,显得格外狼狈。 他为了把十二那小子的命魂给全数找回来,这几天不眠不休的也没来得及来安抚下除夕的情绪,眼下看除夕这幅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哄回来的样子,他也是稍稍松了口气,而在对上除夕那双因为长期和夕争夺身体主权而变得有些异色的眼睛时,萧南烛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这才意味深长冲夕开口道, “另一位朋友,我早该想到的,可我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提防你,这句话的每个字我可都是送给你的,这么厚脸皮的占着冒充别人,还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一般人可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啊……” “恩,他就是不要脸。” 向来不苟言笑的除夕闻言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面无表情损人的样子把他身体内部的夕气的够呛,不过在短暂的情绪失控之后,夕还是阴沉沉的笑了起来,接着忽然发作猛地夺过除夕身体的主权,阴沉沉地望向萧南烛道, “那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萧历师?可是你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来对付我呢?我和你的除夕君已经是一体的了,那副除夕灭魔图已经被毁掉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奈何我了,你要杀了我,就先要杀了——” 夕的话没说完,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萧南烛赶紧上去用力拉住那只苍白的手,恢复了正常神智的除夕也只惨白着脸也不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半响还是萧南烛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道, “别听他的,听我的,再等我几天,我来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十二的命魂我会把他带回华夏族去,等完全恢复他的纸身之后就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到那时候我再想办法帮你这东西弄走,我说到做到,好不好?” 第86章 番外篇:端午×中秋 又是一年农历八月十五,挂在天当中的月牙儿也成了月饼,中秋节起源于唐时,作为中国最为古老的传统节日之一,这一天人们往往会选择一家人凑在一块以作团聚,而这新的一年,距离中秋君成为历神来说已经是第一千个年头了。 往年每逢这时,他都只会抱着他那只白毛粉眼的药郎君一个人赏赏月,喝喝酒。秋季桂花和菊花都开的甚好,虽比不上春天时百花齐放那般热闹,可是也总开得十足雅致风雅,加上中秋君不爱吃甜食,所以甭管是蛋黄馅的月饼还是五仁馅的月饼他都敬谢不敏。 偏偏底下的有些寻常小日子们老喜欢拿些华丽花哨的月饼礼盒来孝敬他老人家,而每到这个时候,一向脾气斯文有礼,性情皎洁如月的中秋君就会头疼地对着他家毛茸茸的药郎君抱怨道, “唉,谁爱吃这些小娃娃吃的糕饼,要不是嫦娥娘娘不善厨艺,只会做这玩意儿给她夫君吃,我们哪用每年都遭这罪,药郎,你说说咱们要不要同历师商量商量,这稍稍改改传统习俗也挺好啊……” 听见这话,身为一只寻常兔子的药郎君自然是不能张开三瓣嘴去开解他家神君几句的,因为他毕竟不是住在月宫的那位会捣药的药郎,所以无论中秋君怎样软言软语的哄着他吃些月饼,他都任性地团成一团白球不做理会,见此情形脾气出了名好的中秋君自然也是不能奈何他的,只能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拎着锄头老老实实地给自家药郎君的胡萝卜地松土除草去了。 同其他历神不同的是,相比起成天打盹唠嗑串门子,中秋节的爱好更奇特些,他的一方历纸中有一块小小的农田,除却给药郎种的胡萝卜,大多便种些他自己喜欢的各类蔬果。 历纸中的光阴由历神自己控制,中秋君往往当日往地里种下第二天就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下酒菜,而就这么今天女儿红配土豆炖牛肉,明天竹叶青配凉拌四季豆这么养着自己的刁嘴,某一天中秋君正小口喝着自己私藏的佳酿时,忽然就觉得这嘴里开始乏味起来。 “这桂花酿品起来清甜有余味,我应该搭着吃点什么点心来着,唉,让我来看看小清明送我的青团还有没有,那个味道倒是蛮不错的……” 嘀嘀咕咕地爬起来找春天时清明节送给他的青团点心,可是找来找去却发现除了满柜子恼人的月饼其余什么都没有,中秋君越是翻找脸拉的越长,温润白净的脸上都开始出现愁苦的思绪了,而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他竟意外地找到了两只不知道放在那儿多久的粽子,而等仔细想了老半天之后,中秋节才勉为其难地想起来这是某一个端午节时,端午君作为节礼送给他的。 说到端午君,其实与中秋君也是老相识了,毕竟都是中国传统节日,没道理不熟悉彼此。只不过端午君为人古朴,极重礼仪,鲜少会在别人面前做出什么逾越无礼的举动。 像这粽子,就是当时端午君一脸郑重,挨个登门送给每一位传统节日的历神们,而对于节礼这种东西,中秋节向来是能想起来就送,想不起来就不送,所以眼下一看到这两只粽子,中秋节瞬间便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救星似的立马拎了起来。 芦苇叶被麻绳扎着的两只三角粽子,一放在蒸笼里面便显得刚刚好,中秋节很少吃粽子,但是当闻到那蒸笼里渐渐散出来的米香还是觉得心情舒畅,他在心里猜测着这究竟是什么馅的,毕竟无论是略显甜腻的豆沙还是略显有你咸肉的,似乎都与这甜香的桂花酿显得不太般配,而等他略微等了片刻,再将那两只蒸好的粽子拿出来插在筷子上小心剥掉粽叶后,中秋君先是皱着眉试探地咬了一口,接着便眼神一变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起来。 古板的端午君果然还是这样不知道变通,就算是包粽子也想不到要放什么其他东西,只老老实实地做这最古老,最朴实无华的糯米粽,只不过就连中秋节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米粽子,这也是世上最好吃的米粽,因为这其中寄托的并不止是一种传统美食本身的味道,而还有端午节自己对他节日由来的尊重与哀思之情。 粽子原本是为了让鱼虾不去吃屈原先生的尸体才扔到河里去的,因为屈原先生没有后人,所以民间便为他每年祭祀,避免他往生后过的挨饿,对于过去的百姓来说,五谷都是贵重之物,更不用说像是肉食坚果之类的东西,可是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许多地方始终保留着这项传统,而这其实也正是一种对先人的祭奠,一种堪称美好的文化传承。 “端午?端午君?那个书呆子啊……” 瞧着自己筷子上插着的这只糯米粽,中秋君摇晃着脑袋自顾自地念叨了几句,半响却是不自觉的却是勾起了个笑容,多年没有再往来了,他都快忘了当年那个总是开不起玩笑,却总又耐心地对待所有人的神君了,只不过旁人忘了,中秋却是忘不了有一年过节时他喝醉酒最后跑到端午君历纸上胡闹的事,而那一夜,看上去脾气不好实则有一副绝好心肠的端午君就那样揽着一本诗集和喝得醉醺醺的中秋节,给他读了一夜比月光还美的诗。 “车遥遥,马憧憧。” “哦,后……后面呢……”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恩……恩,然……然后呢!念!接着念!” “呃,中秋君,您的兔子掉到酒缸里快淹死了……” 中秋节:“…………” …… “是哪位登门?” 原本正用闲暇时间在家中整理书画,端午君着灰衣束长发,端肃深刻的面容看着便不太好亲近,如小年这般的小辈很多都看见他害怕,这倒不是因为端午君有什么人品方面的问题,而是背不出诗词就要挨手心这件事对孩子来说着实有些可怕,只不过当他听到自己的历纸外传来的竹铃摇曳声还是耐心地缓步走了出来,而当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清瘦影子正站在自己的历纸外,怀里还抱着一只乖巧的白兔时,饶是端午这样沉稳的性格,也有些惊讶地变了变神色。 “中秋君,何事?” 说话间已经郑重地行了个礼,中秋闻言把怀里的药郎君往袖子里揣了揣,一抬腿便瞧见了端午这个老古板的样子,当下便忍不住有些失笑出声,见端午节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的模样,中秋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还是难得温温吞吞,极为礼貌的开口道, “明日就是中秋了,我来是特意给端午君送上一份节礼的。” 说着便递上了一只用细绸包裹着的红漆点心盒子,端午君赶紧双手接过,再抬眼时却发现中秋节又在用刚刚那种眼神看着他,只不过相比起这样专注而古怪的眼神,端午君注意的地方明显在别处,因为打从刚刚起,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中秋节脸上的某处有些挪不开眼。 他与中秋节因为差着好多个月鲜少来往,除了每年他都会准时送到的节礼,他们之间唯一的接触便是多年前的中秋那场酒醉,那是端午节平生第一次与人这般的亲近过,可最后留在他印象里却不是那些他认真记下来的诗词,而是那个打搅了他一整个晚上晚的醉鬼,而那一夜的中秋节,也就和如今看上去一样,着一身白,脖子里畏寒的围着一圈柔软的软毛领子,明明是温和俊逸的成年男子模样,可一笑起来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就会露出两颗显得格外稚嫩的兔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白毛粉眼的兔子一样惹人喜欢。 “多谢。” 强迫自己保持礼仪冲中秋道谢,只不过当目送那道白色的影子离开时,端午节的心头还是难免有了些失落,那般忘性大的人想必今年这节礼也是送的心血来潮,自己要再等到他登门恐怕又要等个百八十年,可是当端午节拎着那点心盒子回到自己的历纸中,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打开那木盒盖子时,他一看见里头装着的东西便一下子愣住了。 视线所及,两只包着油纸的月兔捣药月饼摆在盒子的正中央,边上摆着一酒壶桂花酿,看上去倒也赏心悦目,只不过摆在正中央的那份桃花信筏还是让端午节有些神色莫名了起来,而等他将信纸展开后,端午节便见那信中一行秀气的小字跃然纸上,而许久,端午节才低下头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端午……那年中秋夜,动心的不止你一个。】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第87章 华夏 黑沉沉的雾气中,玄色衣袍的男人隐约感觉到自己正飞翔于云端,头顶雷电轰鸣,只听得虎啸龙吟心惊肉跳,以一介凡人之躯来到这样的地方注定是遭受雷劫的,所以他的发冠已然散乱,身上也全无完好之处。 可是眼前的祥云仙境一一展现还是让他本就沉寂的内心起了一丝起伏,而将他引入这三十三重天宫的黑龙似是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情绪,只用沉闷粗粝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姬氏,飞过了最后一道仙门你就真的成了人神,为何你心里还是这般苦闷毫无喜悦?多少凡人求而不得的长生就在眼前,你快抬头看看啊,快将你为诸天神明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蚩尤的铜骨,珍贵的太岁,统统都拿出来……” 闻言顺势抬起了头,在那云端的尽头果然能清晰看见一片瑞气祥光乍现,可是这样的景象却也没能打动他,半响他才用一种复杂的语气回答道, “老龙,成了人神,是不是今后便再不会有生死?一日一日的活着,总有一天会忘了自己如今身处的究竟是哪一段光阴?” “那是自然!可这不正是成神长生的美妙之处吗?” 黑龙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嘲弄,似乎是觉得这渺小的凡人为这等凡尘俗事犹犹豫豫的实在难看,他也有了些许的不耐,可还未等他再说出些什么旁的,那被他驮着来到这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准人神倒是很忽然的就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可我记挂着一段光阴,那一日的日升日落我一点都不愿忘记,他于我而言,是平生最特别不过的日子,我忘不掉也舍不了……” “那又如何?那纸人不是早被你的族人丢进火堆里烧死了吗?他哭着喊着让你救他你都不愿,他求着跪着向你解释你都不信,如今他死了,你也成就了你自己,姬氏,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老龙的声音听上去冰冷刺骨,却字字句句仿佛利器一般刺在男人的心上,穿梭于云霄之上的准人神一时间也仿佛失了魂魄似的低头看了眼云层之下的华夏大地,半响却也只能嘲弄地勾了勾嘴角道, “是啊,是我背弃了他,也是我先不信他的,我又有什么不甘心的……” 男人的话音落下,天际便隐约传来惊雷阵阵,为迎接人神乘龙归天的黑龙陡然一惊,赶紧藏匿于云层中免得被天宫凶神恶煞的惊雷官们发现,可是他的鳞片漆黑带来的光芒还是引起了那些惊雷官们的注意伴着铜锤撞击的可怕声音,一道道天雷硬是朝着黑龙背上的男人劈了下去,而那种皮开肉绽的疼痛也让原本还沉浸在深度睡眠中的男人一下子给弄醒了。 “旅客朋友们,前面就是咱们这次的目的地C省铜锤山景区了,据真实的历史资料考据,这里曾经是中国某只人口众多的少数民族部落的发源地,因为背靠大面积的森林,南面又有奇陡的峭壁,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多户外爱好人士的旅游选择,不过因为本身十分危险,地方政府已经禁止进入那片山域,所以咱们可以在山下的村落游览一下,晚上呢,还可以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看看夜景……” 坐在大巴后排刚刚苏醒的萧南烛一醒过来便听到了男导游的介绍声,他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所以刚刚那场莫名其妙的梦境他也压根没记住什么细节,什么黑龙,什么雷劫之类的,仔细想想便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不真切,而当他下意识地凑近车窗看了看外面的风景后,他还是被这片他至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来的土地的风貌给不自觉地吸引住了。 “你真的决定好要这几天回咱们老家吗?现在可是五一高峰期啊,那边山底下到处都是游客,咱们俩这么过去非得被那些大妈旅行团给挤死,而且山道上其实还挺危险的,村里大嫂们养在鸡圈里的崇明鸟经常跑出来吃豺狼虎豹,还有些九尾啊,山鬼之类的为了绿色健康那可都是散养的,唉,可是我当找到新工作啊,没办法请假啊这怎么搞啊阿小……” “不用你跟着我,我特意带着五一和十一帮忙呢,有他们俩跑任何景区应该都没什么大事,况且家里还有寒食他们自己照看着,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我现在就是想弄明白那幅画究竟是什么东西,除夕这事又该怎么了结,而这件事也只有华夏族能告诉我真相,而如果不搞明白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死心。” 脑子里想着出发前姬宰和自己交代的事,萧南烛带着顶写着红牡丹夕阳旅行团字样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视线半靠在旅行车的车窗上缓缓的伸了个懒腰,他的前面坐着一群正在鼓掌合唱夕阳总是近黄昏的大叔大妈们,而作为唯一一个坐在这辆车上的年轻人,萧南烛这样的存在自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小伙子,你咋一个人来旅游啊?有对象了没有啊?喜欢什么样的啊?” 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阿姨过来试图和萧南烛搭话了,萧南烛这人虽然平时油嘴滑舌的,但是光看脸还是挺正派英俊的,只不过这一问到个人问题他这胸口就一阵阵的发烫,而在又一次拒绝了一位阿姨硬要加自己微信给他介绍女朋友的请求后,萧南烛终于无奈地仰在座椅上冲自家小心眼的对象小声求饶道, “除夕……你再生气可就要烫死我了……我这心可都是跟着组织走的,你可千万别听进去啊……” 挂在萧南烛脖子里的那个朱红色的纸符闻言终于降了点热度,微微颤抖的样子看上去还挺不好意思的,萧南烛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在那符纸上点了点才开口道, “听话,等到了前面村里,大家住下后咱们就走,明天早上估计就能到山顶上,你别着急,先休息会儿吧。” 这般说着,萧南烛又把那装着除夕和夕的纸符给塞回了衣服里,这纸符是他出来前特意弄的,为的就是在保证夕不跑出来伤人的前提下将除夕安全地带到华夏族去,此刻外头的天色本身已经快暗了下来,等大巴开进公路尽头的民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快下车的时候,萧南烛故意落在了所有人的后边,而那位事先就被他打过招呼的导游小哥见状也赶紧走过来给他殷切的递了根烟。 “诶,萧先生,您待会儿还真要往南边那石壁那儿去啊……可这大晚上的,真的是不安全的,光是死在上面找不到尸骨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啊,当地政府抓到那些胡来的驴友也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了,现在也是要直接判刑的……” 因为萧南烛事先就塞了点钱给这导游,所以他这态度也算不错,只不过他明显猜错了萧南烛的目的,只以为他是某些为了刺激就不要命的驴友,而闻言的萧南烛也在接了他的烟顺手点了之后笑笑解释道, “没事没事,我就上去看看,保证安安全全的下来,而且我不也和你们公司签协议了吗?我出现任何情况都不用你们负责,你把我送到这儿就已经算完成任务了,不过,你能帮我找个这边的老乡问点事,大概一个多月前,是不是有个姓杨的,大概三四十岁,据说是搞古文字的也上过这个山头?” 这般说着,又塞了几张红票过去,导游小哥赶紧满口应下,小跑着就给萧南烛找知道情况的老乡顺道给其他游客安排晚餐去了,萧南烛见状在村口找了个矮树墩坐下抽了会儿烟,而就在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淹没在群山中的陡峭山壁时,他忽然好像是听到什么奇异的破空声在天空中响了起来,而当他把手指上的烟灰抖了抖,顺势点燃一张历纸抛向空中后,萧南烛在一片照亮周围的火光中便看到有大概四五个移动的黑点正在远处的天当中,可更具体的形态的却又看不真切了。 “萧先生!萧先生!” 猛地响起来的声音打断了萧南烛想继续探究那黑点是什么东西的意图,他抬手把那些天火灭了之后,先前走开的导游也带着个年纪有些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萧南烛见状上去打了个招呼,而在一番询问之下,这位在村里开着个小卖部的本地老乡还真就给萧南烛带来了那位古文字专家老杨的消息。 “那群人大概有十几个,都是从大城市来的,我看着就挺有文化的,像是群读书人。那个带头的姓杨的喜欢来我小店里卖烟,还给外头打过几次电话,后来他们上了那山头之后就没下来过,咱们这儿给县政府也反映给,派出所人派了人来却也没个说法,主要是没人敢上去……小哥啊,你是和他们认识的啊?我可劝你一句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再上去了啊……” 这当地人的话显然已经证明了之前那位一直和萧南烛联系的老杨的确是来到了华夏族的聚集地,作为之前唯一和萧南烛接触过,且收到了萧南烛传给他的除夕灭魔图拓印图的人,如果萧南烛能找到他,说不定能找到那副已经被夕毁掉的画。 毕竟就萧南烛目前所知,正是这幅被他从地宫中带出来的除夕灭魔图,促使原本被困在其中的夕找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而现在他既然要将夕和除夕彻底分开,那势必要再找到这幅画的备份,将夕给关回去,而这一切无疑都要在攀上那座未知的山壁后才能得知,而想明白这点,萧南烛也没耽误时间,直接便在村里买了一把手电筒和一包烟,接着便趁着所有人休息在村里的时候摸着黑就上了山。 第88章 华夏 C省铜锤山峭壁,一直以来都是当地的重要旅游景点,因为本身实在过于陡峭,部分山体斜度几乎达到了垂直的程度,所以除非是某些特殊科研机构和极限运动爱好者,压根没有人会想到靠近这里。 据山底下那个村庄里的老乡的说法,这里曾经是出过不少事故的,建国之后也发生过不少入山之后就失踪再也找不到人的情况,自此这山头便越发没有人上去,甚至连当地人都不敢涉足,而此刻当萧南烛独自穿过后山头的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他借着夜色独自上了这座据说有千年历史的山头,就连萧南烛也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确实是上去容易下来难,危险重重,随时都有葬身于此地的风险。 刚刚在山底下那个小卖部门口买东西的时候,他又借着机会和其他的村民说了几句话,因为导游找来的那个本地人说的到底只是一面之词,所以萧南烛也不大放心,结果村里的人倒是都对那个搞古文字的老杨有点印象,描述的也和开头那中年人没什么太大的出入,而若有所思的萧南烛当时趴在小卖部的柜台上一边抽烟,顺手便借了本这家孩子做作业的作业本记了点这个老杨的外貌特征。 “带眼镜,头发有点稀,穿个皮鞋,牛仔外套……唉,进山都快一两个月了……老杨这些人要是没死还能去哪儿呢……” 嘴里嘀咕着点着了一个火签子,抖动着翅膀的火蝴蝶尽责的指引前方的路,萧南烛也尽量挑着好走的小道走,可是这速度受地形限制到底也明显快不到哪儿去。因为本身有部队经历,所以体力很好的他借着山壁的几个着力点上去的也还算轻松,他背上背着些诸如麻绳榔头之类的东西都是在山底下借来的简易装备,此刻他单手举着手电筒缓缓地在山间自然形成的小道往上走着,而越往上走他便越发的觉得这座山透着中别样的古怪。 山中多雾气,这座峭壁也不例外,从山底下看去这座山头就好像被层层云雾包裹着,里面的一切都看不真切,这种湿气重的地方一般来说昆虫之类的会比较多,如今正值夏季,蚊虫肯定也不会少,可是萧南烛这么在树丛里穿来穿去的,却愣是一只蚊虫都没见着,整座山都安静的吓人,而当他这般若有所思的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时,他却又一次听到了刚刚在山底下村口时他听到的那种破空声。 这一次,这些诡异的声音来的离他更近些,出于对危险的感知,萧南烛不可能放任一群来路不明的东西一直这么跟着自己,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先找了个地方趁着黑灯瞎火的趴了下来躲好,接着将自己的手缓缓地放到了身后。 “彭祖百忌!开!” 压低声音以免惊动头顶来回盘旋的四五个黑影,萧南烛用手指夹着两张历纸向空中一扔,那那张历纸霎时间化作两道极亮的天火将半个天空照亮,而还没等趴在山石间的萧南烛仔细看清楚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就被一阵尖利的在耳边炸开的鸟鸣声给吓了一跳。 视线所及,羽毛似烈火的巨鸟盘旋在云霄之中,许是被刚刚的天火惊吓到了,这四五只双眸泛着金光的巨鸟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羽翼,伴随着它们的鸣叫整个山涧一时间都地动山摇,碎石不断地砸在萧南烛的脑袋上,搞得他躲闪不及。 这般长相奇异的动物放在平时估计得吓坏一群人,不过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萧南烛如今也算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只看了几眼这些巨鸟的大概特征,他便猜到这应该就是姬宰口中被如今那些华夏族族人当鸡养着的重明鸟。 按科学角度来说,重明鸟其实应该算是鸡的祖先,可在上古时代,这种动物却应该算作是凶兽,因为它们虽然不会攻击人类,甚至对人类很友好,可是无论是豺狼虎豹,还是邪祟妖魔,都不敢贸贸然靠近浑身燃着烈火的重明鸟。 因为只要惹怒它们,它们就会将自己全身的羽毛抖落,这些羽毛一落地便会成为真的烈火,将万物都化为灰烬,而再一想到姬宰千叮咛万嘱咐的,绝对不能把这些重明鸟打坏,这是村里大嫂们留着下蛋的事后,萧南烛也只能头疼地看了眼这些看上去和怪兽没什么差别的鸡祖宗们,接着把自己已经拿出来一半的历纸给收了回去。 重明鸟的怒火来的容易也去的容易,估计再闹一会儿也就散了,萧南烛明显没兴趣和几只满天乱飞的母鸡搏斗,所以只安心地躲在石壁之后想着待会儿等它们飞走了自己再出来,可是他这边不主动惹麻烦,不远处的山道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紧接着自打上山之后就没见到人影的萧南烛便看到一个穿着老款灰绿军装带着红袖套的平头年轻人一边大喊着一边从边上的小道冲了出来。 “妖怪!!妖怪啊!!妖怪又出来了!!同志们!你们快来看啊!!” 伴随着这平头军装青年的喊声,后面呼啦啦地冲出来一群拿着老式手电筒背着登山包的军装男女,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各类远足用具都不像是如今这个时代,而更像是上上个世纪改革开放前后的打扮,而还没等萧南烛再仔细看清楚这些人的情况时,被这么一大群忽然冒出来的人吓坏了的重明鸟便在仰头尖利的嘶鸣之后忽然开始剧烈地拍打自己的身躯。 如星火般密集坠落的火点一瞬间从空中像是下雨一般落了下来,那群年轻人吓得赶紧拿各种东西掩护住了脑袋,可是还是被点燃了身上的衣物,他们仓皇地想要扑灭大火,但是那些由重明鸟羽点燃的火花就是怎么也扑不灭,这让有些胆子稍微小些的女孩子直接哭嚎了起来,而正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边上看情况不对的萧南烛也赶紧将袖口里藏着的几张历纸给抽了出来,接着凑到咬在嘴边的烟边上一点就又给扔出去了一张。 “谷雨现!甘霖降!四方业火灭!” 拓印着谷雨神魂的历纸一被点燃,就算是谷雨此刻的身形在千里之外,今天也并非谷雨当日也能受萧南烛支配,所以在萧南烛的话音还未落下,原本烧的整个山道都一片火红的大火便被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雨所逐渐熄灭。 云雾之中只能依稀看见一位年轻俏丽的蓝衣女子在施云布雨,那几只巨大的重明鸟被熄灭了怒火后湿哒哒的毛垂落着看上去倒是有些滑稽,而萧南烛皱了皱眉看了眼身后那一群用活见了鬼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年轻人后,也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直接又将一张拓印着惊蛰的历纸抖开夹着展了开来。 “惊蛰现!惊雷响!八面恶鬼除!” 青红色的雷电骤然劈开天际,一身青衣的惊蛰挥展衣袖,清俊的面容在云中若隐若现,道道惊雷从袖中落下,那些重明鸟见此情形也骇破了胆,纷纷做惊慌状飞散了开来,而等确认危险解除又挥手将谷雨和惊蛰收回后,萧南烛一转过身便差点被一把工兵铲差点打着脸。 “诶诶诶诶!干嘛呢这是!” 轻松侧身躲过这把工兵铲的袭击,萧南烛好心救人还被这七八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年轻人这般对待显然有点无语,他刚刚被乱石砸的灰头土脸的,半张脸上都是灰尘和血迹,而这几个浑身上下被烧的黑乎乎的男女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衫褴褛的和乞丐差不了多少,这样的状态双方似乎都显得有些狼狈,而还未等萧南烛继续说些什么,那个刚刚带头用工兵铲扔他的大个子就结结巴巴地开始嚷嚷了。 “你是哪里来的妖魔!!我……我们都是共产主义的工农兵!可不!可不害怕你!同志们!同学们!我们赶紧围到一起来!一起来对抗这个妖魔!!” 亲眼目睹刚刚萧南烛赶走那几只重明鸟的惊人一幕,这几个打扮古怪老土的青年男女显然都被吓得不轻,嘴里说的话也语无伦次的,萧南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几个人的样子不太对,可是一时间就是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毕竟这么些人刚刚如果就在这儿附近,他没道理什么都察觉不到,可是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和带的这些东西,显然就是上山来采集某些样本信息的,这般想着,萧南烛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而等他下意识地不顾这几个人躲避惊慌的模样,强行将手电筒挨个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遍之后,饶是萧南烛都对眼前这个突发情况有点惊讶了。 “你们……你们几个都是平顶山植物大学的学生对不对?!” …… 前面也说过,铜锤山峭壁这么多年失踪了好几拨人,这些人消失的时间段跨越了将近八十年,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候曾经有一批大研究植物的学生来这山里考察过,可是最终他们却彻底消失在了这座大山深处。 为了让后续的来附近观光的游客认识到铜锤山本身存在的危险性,所以关于失踪案的人员照片和一些当时的简报贴画至今还张贴在山底下的那个村子的村口小黑板上,刚刚在山底下的时候,萧南烛无聊就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可是这大概的一点印象,也足够让他认出面前的这八个青年男女就是在八十年前消失在这座山里的那八个学生了。 “黎鹏,你是说你们觉得自己才在这山里头走了四小时不到是吗?” 坐在火堆边上拍着自己脏兮兮的外套,萧南烛花了老半天才让这几个大呼小叫的出土文物相信自己的话,此刻也显得有些筋疲力尽,他上山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撞上这么几个早就应该死去几十年的人,这让他一方面觉得才消失了两个月左右的老杨他们不至于死去,而另一方面他也对这座山的蹊跷之处越发的好奇了。 “是啊,同学们都是在山底下吃过了晚饭后一起上来的,从五点半到九点二十分,不就是四小时没到吗?大家的表都走的很准,我们放在饭盒里的两个烤地瓜还带着点余温呢……而且,而且我们虽然是因为有些问题迷路了,但时间大概过去了多少我们还是知道的啊……怎么……怎么可能像是你说的那样……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呢……” 无法控制住自己本身失控的情绪,如果不是萧南烛挨个将他们的名字都报出来且详细说明了情况,这几个面无人色的学生也不会愿意坐下来和他详细说自己的事情,他们此刻都面色发白,脖子里都是虚汗,两个女孩子在害怕的哭泣,看上去好像随时要晕倒一般,这一方面是刚刚经历的那场像是做噩梦一般的遭遇,一方面也是因为萧南烛告诉了他们一个他们完全都不敢想象的事实。 他们以为自己只经历了四小时的时间,可是外面已经过了整整八十年了,外界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早就死了,可是他们这些人连怎么走出这座山都不知道,这种让所有人后背发凉,寒毛倒数的事实简直快把这些本身也只有二十出头的学生给逼疯了,而萧南烛在给自己点了只烟之后也挺无奈地皱皱眉给他们分析道, “我刚刚也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了,不是开玩笑,外头真的已经过了八十年了,也许是出于什么目前还没办法确定的原因,在你们当初上山的时候时间就在你们身上停滞了,你们现在也别害怕了,我既然碰到了你们,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 “可……可是你又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逃出去呢……我们……我们谁也没感觉到发生什么,八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啊……” 有个微弱胆怯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萧南烛的话,闻言的萧南烛明显一愣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缩在角落的那个数着两条大辫子的小姑娘,一时间倒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萧南烛把烟给掐了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仰起头望了望天上的夜色开口道, “我从上山到走出现在这里不超过十五分钟,当然,按这个鬼地方的规矩我很可能已经错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打从我和你们碰头之后这座山就出现了一点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 话音落下,萧南烛就把手掌啪的一下拍在了那个叫黎鹏的小伙子的小腿上,这小伙子吓的大叫了一声,把身边人都吓的够呛,见状的萧南烛无语地骂了句没出息喊什么喊,接着把自己带着一滩血迹的手掌摊开笑笑道, “蚊子出现了,这个时间段里活着的其他东西肯定也出现了,你们现在所经历的是正常的时间,或许是我的闯入让你们原本被困住的局面被打破了,也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让这个时间停滞的山头暂时恢复了正常,总之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 ——“你们都得听我的。” 第89章 华夏 八个学生外加一个走在最前头的萧南烛,这么一行人走在山道上远远看上去还是挺打眼的,手电筒之类的只留了一前一后两个,一是怕光再把那几只重明鸟给再引过来,二也是怕把山里其他什么未知的怪物给招了过来。 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根据的,因为据黎鹏他们自己的说法是,他们刚进山的时候就已经被一群和狒狒形态类似的未知灵长类动物攻击过,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对重明鸟的出现反应这么大,而就这么领着这一群比自己年长了一个世纪的人这么努力找着下山的路时,萧南烛这心里边其实也在仔细琢磨这座山的古怪之处。 时间缝隙之类的报道一直都有,关于一个人在多少年前忽然消失又在多少年忽然出现的事件在全球各地都有发生,外界对于这类事件的猜测有很多,在西方,很多科幻爱好者认为这是因为时间虫洞导致的人类空间旅行,而放到咱们本土环境上来说,其本身造成的原因则更复杂些,而联系到这座山正是华夏族的聚集地所在,那原因就明显变得呼之欲出了。 姬宰有和萧南烛提过,华夏族人因为失去了传承,如今从外表上看上去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他们原本拥有的财宝和术法都一一流落到了外界,唯有最后一件老祖宗轩辕氏留下的东西保佑他们不至于被彻底灭族,这件东西和黑龙骨太岁之类的东西不同,是轩辕氏留在这方土地保护这片土地的,而联系到那轩辕氏正是黄历的创造者,那这座能将人困在时间之中的铜锤山的由来便变得没那么让人理解了。 铜锤山可能本身并不存在,而是由轩辕氏画在一张历纸上所故意创造出来的幻境,历纸上的光阴岁月都是走的极其缓慢的,所以那些被迷惑了走上这铜锤山的人一旦进入便会彻底来到一个与外界时间完全错开的空间,偏偏最可怕的是,他们并不能察觉这一切,只以为自己才经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浑然不知外界已过了近百年,而这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身后这八个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的学生了。 “你们在山底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决定要上来的?我看了你们的报道,你们当时明明已经在附近采集好了需要的植物标本,可是还是没和学校打招呼就跑上了山,别告诉我是心血来潮啊,把真实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快点……” 压低着声音威胁般的冲那叫黎鹏的小子小声的问了一句,萧南烛知道这些学生肯定是瞒着自己点什么事的,不然也不会打从知道自己被困真相之后就有点心虚,而听了萧南烛这么说,黎鹏也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在脸色不太好地转过身看了眼那些同样苍白虚弱的同伴后,他放低声音颤抖着声音才交代道, “要是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我们死也不会上山来的,我们就是听说这山里以前是有过一个未知的少数民族聚集地,所以才一时好奇想上山看看,上来前那些山底下的老乡们知道了都不太乐意,但我们还是偷偷摸上来了,现在想想……这说不定……就是报应……就是报应啊……” 听黎鹏这懊悔的样子,想来真相也大概就是这样了,他们和老杨那帮人一样听说了这里曾经是华夏族聚集地的事,便出于各自的目的上了这铜锤山,不过这时间跨度也真是够大的,那些在这么多年间陆陆续续上了山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这山头上碰到过…… 只是这么多人都是为了找所谓的华夏聚集地才往这山上来的,那华夏聚集地又真的就在这山的顶端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像是猛然间燃起的星火一般从萧南烛的脑子里一闪即逝,仿佛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都有了他本该有解释,这让萧南烛的眼睛微微暗了下来。 夜色之中,手电筒打出来的昏暗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复杂难辨的表情都衬得有些诡异,而在若有所思地将自己背上的背包取下来丢在了地上后,萧南烛接着便将那本在山底下那个小卖部门口问那个村里孩子借来的作业本快速给翻了出来。 “诶,好好,我找个本子给你写写吧……就这本吧,我家小孩做作业剩下来的,你别嫌弃呀…” 在山脚下同那名和善的中年大嫂的对话还有犹在耳,萧南烛手里捏着这本半旧的作业本却是神色复杂,因为此刻他清楚地看到在这作业本的封皮上有两行明显由孩子书写的稚嫩的字体,而借着光线仔细看过那孩子的名姓后,萧南烛半响却是有些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姬?” 再熟悉不过的姓氏从嘴里念出来,如果这个时候萧南烛还搞不明白自己是入了某种疑似圈套了那他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众人苦苦寻找的华夏族聚集地原来根本就不在这铜锤山上,而就存在于…… ——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山脚之下。 只不过那里的村民一直不怎么向外人介绍自己的姓氏,还有意地把他们所认为的居心叵测的人往山上面引,也许是晚清年间的那场官府的欺压抢掠让他们明白了保护自己的重要性,也许是他们本身就对不属于自己本族的人充满了防备之心,而再一回想到之前他来这里时姬宰拒绝和自己同行的态度,以及当时姬宰为什么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原因,萧南烛只皱着眉给自己点了根烟,心里却是已经千回百转,把所有之前没搞明白的事情都慢慢的理了个大概出来。 老杨同自己的联系发生在两个月前,那时他应该人已经到了C省,也与村庄中的人有了接触,因为之前就对华夏族的一些历史传说有过研究,所以老杨也能够看懂一些华夏族古文字,萧南烛当时为了那副除夕灭魔图的事将拓印的图传真给了老杨,也许正是这一举动让远在千里的这些华夏族的人知道了萧南烛这么一个同样也掌握着华夏族秘宝的存在额,而姬宰千里迢迢地找到萧南烛的行为也因此有了解释。 可是处心积虑地将自己骗到这山中来又有什么好处呢?是想将自己和那些贸然闯山的外人一样困住吗? 心里依旧揣着许多解不开的谜团,一时间萧南烛想不明白,他只是觉得也许姬宰同自己说的某些东西并不是假的,毕竟像重明鸟之类的存在他也没有欺瞒于他,但被人这么耍着玩的感觉到底不大痛快,所以萧南烛这脸色一时间不大好。 “我们可能被人耍了,不能继续往上走了。” 一听萧南烛这么说,其他人也愣住了,可萧南烛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其他学生也只得听他的,可还没等一头雾水的黎鹏等人反应过来什么,本来情绪就不太对的萧南烛却是猛地抬头伸手点燃了一张历纸,接着挡在他们身前沉着声音开口道, “都退后点!有东西过来了!” 黎鹏他们一听这话赶紧拿着登山包之类的捂着头躲到了萧南烛身后,黑沉沉的山道上一时间也看不到前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往他们靠近,只能隐约嗅到空气中有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腥味在飘散过来,这让所有人的精神都崩的紧紧的,牙齿却还是战栗个不停,而就在萧南烛皱着眉用手指带动着火光渐渐点亮前方,他终于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在向他们这群渺小的生灵缓缓地走过来。 穷奇兽,中国古代传说中抑善扬恶的恶兽,山海经中说它大小如牛,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有翅膀,这些特征无疑都与眼前的这只凶兽十分吻合。 因为本身便是穷凶极恶的代表,所以在古时这种动物便是刻在牢狱之中作为图腾使用的,其蕴含的意义也十分的不吉利,而如今既然碰上了,这种摆明了不好对付的恶兽萧南烛也只能硬着头皮杠上了,可偏偏现在后面还有七八个刚刚受到了惊吓的学生跟着自己,萧南烛无论如何都得以他们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位,而就在这进退两难时,早早就嗅到了人肉味的四五只穷奇已经在呲牙咧嘴地试探着靠近被围住的萧南烛一行人了。 “这该怎么办啊……我们要被吃了……呜呜……” 一看见这几只穷奇就被骇破了胆,这几个学生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自然是鼻涕眼泪都下来了,见状的萧南烛没好气地踢了那黎鹏一脚,在摁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后才大喊道, “你们待会儿都尽力往我身后躲,小伙子们也把工兵铲拿出来,保护好自己,也别让女孩受伤知道吗!” 呼吸难免变得粗重了起来,既然性命都押在这上面了,萧南烛就算是拼了命也都把这真正的华夏族找到救了除夕和十二再说,这般想着,萧南烛抬手将脖子里微有些发烫的朱红色纸符往心口的地方掩了起来,紧接着他便眯起眼睛立时开口道, “彭祖百忌!吉神宜趋!凶神宜忌!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危!” 一瞬间炸开的黄色历纸将萧南烛和黎鹏他们的周围都筑起了一道纸墙,萧南烛咬牙顶住这几只穷奇不断扑过来试图撕咬他们的力度,额上也开始不断地淌下汗水。 可是这些凶兽们一闻到人肉的味道就已经没了理智,几次三番的围捕也没有丝毫的用处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离去,偏偏这次萧南烛带出来的这些历神拓印都不足以抵御眼前的这场危机,而想到这儿,萧南烛却是稍稍往前了一步,接着将手中的工兵铲握的紧了一些,猛地踏出纸墙的保护就迎上了这几只穷奇。 徒手恶斗凶兽,这对于任何常人来说都显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历纸所能维持的时间和作用有限,萧南烛也得为大多数人的安全考虑争取些时间。 当又一次恶狠狠砸开一只穷奇的颅骨却被另一只穷奇趁机咬住胳膊后,他明显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那些学生们控制不住的哭泣声,但是这一次,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南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快撑不住了。 “萧哥……你……我们来帮你!” 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叫小月的女孩大喊了一句,她的脸上已经都是泪了,可是还是勇敢的和那些男孩一样,而见状,浑身已经被血液浸透,脸色已经苍白的萧南烛只无奈笑了笑,接着摇摇欲坠地站在山道边上,一边继续应对着这些发了疯一般的穷奇一边断断续续地大声道, “谢谢!要是我死了,能麻烦……帮我办个事行吗?带着这个,往下走,无论如何,帮我好好护着他,帮我护着他……” 话音落下,朱红色的纸符被萧南烛拽下来用力抛了出去,他一时间只听到一声熟悉无比的兽啸声在耳边响起,接着意识却是忽然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在晕过去之前萧南烛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个红色的影子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而其余的东西他便一概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正文,说说阿南哥的身世和前世今生的故事。 番外可能先写两个放在这边,其余的我就放到微博上去更了,因为可能会有些肉渣,放在这儿不安全,我的微博叫:羊肉是最了不起的荤菜hin,大家可以关注下,这段时间会陆陆续续地更一些番外。 谢谢大家的支持啦,地雷明天贴么么哒 第90章 大结局 临近九点多钟的山脚下,下午到达村庄内的旅行团成员已经相继入睡,村头的小瓦屋还亮着灯,窗户上影影绰绰地印着好些人的影子,恰在这时,村口却是远远走来了一个蹒跚的高大人影,等这人影快步走到那小屋前时,里头本就不大的动静先是停了下来,半响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门板里响了起来。 “老大,是你回来了吗?” “妈,是我。” 这般压低着声音回答着,这人明显是个年轻人的声音,也许是连夜从外头赶回来的,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听上去气息都有点不太稳,等听清楚他的声音,那先前说话的女人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将小屋的门缓缓打开冲年轻人招招手道, “怎么走的这么慢,那人都已经上山去了,大伙都在这儿商量怎么办呢……” 这般语气不太好的教训,屋内的灯光也顺势照亮了门口年轻人的脸,如果萧南烛此刻在这儿,或许也并不会太惊讶于为什么会在这儿看到姬宰,而姬宰看上去倒是没了在萧南烛面前傻里傻气的样子,只拎着些简单的行李大步迈进了屋子,先是抹了满是汗水的脸,接着抬头看了眼这屋里满满当当坐着的老老小小有些急促地开口道, “他真的上山了?你们见着他了没有?” “见着了,他下午来我家小卖部门口买东西来着……” 先头和萧南烛有过接触的那位中年人闻言怯怯的开了口,看神情似乎有点不大自然,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神情严厉的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中年人便当即不敢说话了,闻言的姬宰脸色一白,一直以来就格外挣扎的心里瞬间沉到了谷底,而在脸色难看地握紧了拳头后,他转而看了眼自己面无表情的母亲道, “妈,咱们这么做真的对吗?这振兴咱们族是没错,可是萧南烛他真的没做错什么,咱们这样不顾他的性命把他往山上骗,和那些以前害过我们的清朝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他是我们的族人啊,我们……” 说到这儿,姬宰明显有点欲言又止,他母亲嫘青见状有些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开口道, “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咱们族里等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早些恢复从前兴盛的时候吗!而且他算是我们什么族人!他那个不要脸的妈早就被我们赶出去了……” “可是现在不也证明了你们当初做的就是错的啊!” 猛地打断自己母亲的话,这在一个至今还保持着某种程度上母系式社会的村庄来说已经是要被所有人指责的了,而姬宰的情绪看上去也不太好,因为在粗喘了几口气后他还是坚持着在母亲的不敢置信的注视下开口道, “从前的事情你们总不愿告诉我,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妈,你们自己醒醒吧,别永远活在这醒不过的梦里,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行吗? 这般说着,姬宰的眼圈都红了,这么一路赶回来他的双脚脚背上已经被各种青紫划伤覆盖,但是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从心底对萧南烛的愧疚促使他生平头一次忤逆了自己这位在族里拥有绝对威严的母亲,而光是想到此刻萧南烛被困在山上的遭遇,姬宰的心里头一次对自己和自己的族人们产生了不满之情。 多年前的华夏族的确如姬宰同萧南烛说过的那样,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那时他们还没有受到外界的诸多欺压,所以一直都民风淳朴,生活无忧,然而晚清年间的那场劫难最终还是让他们失去了一切,自此无论过多少代华夏族族人都对外人抱着警戒之心,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搬到了山下,一方面隐瞒自己的姓名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一方面为了保护自己开始散播华夏遗族生活在铜锤山山中的传闻。 可事实上,铜锤山其实压根就是一张由华夏先祖轩辕氏亲手制成的历纸,只要人进入便会被困在当中,历纸上画着的山海异兽们更是会将人分吃干净,而作为族中最大的秘密之一,华夏族人只有在应对一些他们认为的居心叵测的人和本族中的叛徒时才会将他们带到铜锤山上去。 居心叵测的人,自然指的是那些抱着各种目的想要上山进行考察的研究队们,因为本身村子里的人就很少有真正接受过书本教育的,所以他们始终都不太能理解那些学生和专家们并不是想要做出伤害他们的这个事实,至于本族中的叛徒,在华夏遗族这近百年的延续中只出现过一个,而这个女人,就是萧南烛的母亲嫘溪。 在姬宰所知道的线索里,这个叫嫘溪的女人是头一个不顾族内的规矩偷偷和外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的女人。这在其他族人的看来已经是莫大的侮辱,自然是不会对她太过客气,所以在强行将她带回族里之后,姬宰的母亲嫘青便当着全族的面将还怀有身孕嫘溪严厉的责罚了一顿,之后更可怕的是,当时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半条命的嫘溪紧接着便被带到了铜锤山的山脚,而他的族人只冷冷的丢给她一句,如果你受到轩辕氏的宽恕活了下来,我们就原谅你。 没有人知道当时嫘溪是怎么在铜锤山活下来的,毕竟那里面到处是可怕的飞禽野兽,她就算能侥幸躲过去,也逃不过时间本身铸造下的牢笼。 然而当一年后的某一天,村里的所有人却忽然看见了抱着一个孩子站在村口的嫘溪,只不过相比起从前的柔弱美丽,如今这个衰老的可怕女人却只神情冷淡地和她曾经的族人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我的孩子死了,我能活下来并回来这里,是因为轩辕氏的保佑让我重新拥有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轩辕氏赐给我的,等他长大了,就能将你们的华夏发扬光大。” 这样荒唐可笑的话以前村子里的人肯定是不会听进去的,他们对于血统不属于本族的人本来就充满了排斥,自然是恨不得杀了嫘溪手里的这个野种,可是嫘溪能在铜锤山中活下来也是事实,而她所谓的得到了轩辕氏赐予的孩子这样的说法,在过去的传说故事中,也并不是不存在的。 传说华胥国的华胥氏有一日经过雷泽见到一个大脚印,当时她心生好奇便上前光脚踩了一脚,回到族中后华胥氏就莫名的怀了孕,待十二年后孩子生了下来,却是个有着蛇身人形的孩子,而这个孩子便是日后三皇五帝之中的伏羲。 因此出于这多方面的原因,最后族里的人还是让嫘溪和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他们被安排在村里最简陋的屋子里,也没有任何人去帮助他们的生活,姬宰的母亲十分在意嫘溪的那句复兴华夏的话,可是光看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谁也不知道嫘溪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然而这样的等待最终却没有迎来众人所期待的结果,因为就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原本足不出户的嫘溪忽然有一天就趁所有人不注意带着孩子逃出了村子,而等村里那些男人女人们着急的去追赶阻拦时,嫘溪和那个据说是轩辕氏后人的孩子早就已经搭上了去镇上的大巴没车了踪影了。 故事到这里,后面的事情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了,身无分文的嫘溪带着自己的孩子逃出了华夏族来到了外面的城市,可最终还是被疾病和贫穷打败,死在了某一个不知名的小城的角落里。 她的孩子从小生活在落后的村子里一直到四五岁甚至连最基本的汉语和汉字都不认识,身上唯一带着的也就是嫘溪从出生就带在身上的属于华夏族族人的铜锁扣,一直到有一天,牵引着他命运的绳索终于将这个孩子带到了萧茹华老太太的身边,而多年后,古文字专家老杨的意外到来,也让封闭了多年的华夏族人们知道了,原来这世上已经有这样一个人,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轩辕氏恩赐的力量。 “萧南烛究竟能不能发扬华夏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除了死守着这个落后的村子,有真正的为咱们的祖先做过什么吗?口口声声喊着要复兴华夏,到头来却藏头露尾的除了害人什么都做不了……妈,你觉得咱们真的还配叫自己华夏族人吗?” 这般声音颤抖着开口,一直以来都在用谎言欺骗着萧南烛的姬宰却是没了言语,他其实小时候真的时常会去找萧南烛玩,只是那时他的母亲也会很快的将他带走并狠狠的责骂他,他忽然好似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总是热衷于在萧南烛面前虚构那些族人们积极上进,并不断试图改变现状的假话了,毕竟从前再贫穷再落魄的日子也抵不上眼前这样的绝望,而他对萧南烛…… ——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好意思再喊不出那一声阿小了。 …… 从山道上跌落下来的一瞬间萧南烛便晕了过去,他从前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所以一瞬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铜锤山本身坡度就大,他掉下去的时候也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然而没等他察觉到丝毫的痛楚,他倒是又一次梦到了来C省之前的那个有些奇怪的梦。 同样是黑龙乘一个玄色衣袍男子飞天的画面,只不过这一次,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最终从天宫中坠落,他的万千族人埋葬他的尸骨并为他哭灵的景象也一并出现了,萧南烛在梦境中,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一时间倒是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情绪,可紧接着他却是看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画面,而这些画面也似乎给萧南烛带来了一些关于这铜锤山存在的另一番解释。 …… “历师……历师……” 耳边一连声的呼唤让昏迷中的萧南烛逐渐转醒,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痛的厉害他也没忍住小声的抽了口气,待发现自己此刻正被有个人背在背上的时候萧南烛明显有着片刻的茫然,而紧接着他侧歪在身前那人背上的脑袋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艳色。 “除夕,我沉不沉啊……” 皱着眉这般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背着他行走在山路上的除夕发现萧南烛醒了忙停下了脚步,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上去应该是之前为了硬是闯出那纸符时又和夕争斗一番受了不轻的伤,而见萧南烛这般重伤之下无法开口的样子,除夕惨白着脸色眉头不自觉的揪了起来,声音里都带着些焦急起来。 “历师,你别言语了。” 这般说着,除夕通红的眼梢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他生平见过无数凡人的生死,自然是知道他们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他头一次痛恨是自己的无用才让萧南烛一次次的为自己的事而四处奔命,而一看他这凄惨衰败的表情,立马就猜到除夕真是想法的萧南烛也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后,接着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梢。 “别多心,我自己乐意。” 说完这话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无言,萧南烛想着自己应该是临掉下来被除夕给抱着了所以才侥幸没能死成,只不过山半腰上的那些学生们也不知道有事没事。 不过也亏了除夕和阿年两个一起出现才灭了那群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穷奇,现在没看到阿年,那应该还是和那群学生在一块的,这般想着,萧南烛便想同除夕再说些别的,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他却忽然感觉到他们俩不远处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接着一道手电筒的灯光便打在了他们脸上。 “那个,这位刚醒的朋友,我这还在这儿呢,你也多少看我一眼啊……” 这声音乍一听有些陌生,萧南烛明显一愣接着眯起眼睛顺着那微弱的光线看了过去,待看清那是个带着副眼镜,头发稍有稀,穿着身破破烂烂的牛仔外套的中年男人后,萧南烛半响却是神色一变忍不住提高声音道, “操,你不会就是杨才明吧?” “诶,你认识我?” 杨才明看上去明显对萧南烛很陌生,见他这幅激动的样子还有些茫然,萧南烛见他这个二五模样心里也挺着急,毕竟除夕能不能恢复的关键可能就在杨才明身上的这幅拓印的除夕灭魔图上了,他也没办法不急,除夕见状倒是赶紧扶着一瘸一拐的萧南烛到了那老杨的面前,而灰头土脸的萧南烛在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大难不死的古文字专家后也无奈地开口道, “我萧南烛啊!之前不一直和你联系着的吗!就为了之前那事,我都给追这儿来了!怎么回事啊这是!你其他同伴呢?” 一听这话杨才明也赶紧做恍然大悟状,不过听萧南烛提到自己的那些同伴他还是神色一暗接着强颜欢笑地扯扯嘴角道, “都出事了,就剩我一个了。” 一听这话萧南烛也有片刻的停顿,不过很快这老杨倒是自顾自地转开话题,主动聊到了自己一个人走山道上就被掉下来的除夕和萧南烛吓一跳的事,他的言辞间似乎并不知晓自己已经在山里失踪了快三个月的事,而对于萧南烛追问自己有关那张除夕灭魔图拓印的事,老杨愣了愣才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毁了,全毁了,我们一进山就遇上了那群翅膀上带着火的鸟,别说是身上带着的东西了,就连命都全部搭在里面了……” 一听这话,萧南烛的表情一瞬间空白了,神色阴郁的除夕略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却只见萧南烛皱紧着眉头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那老杨见萧南烛这幅明显不太对劲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所以他赶忙开口道,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你的东西应该给你保管好的,但当时真心是保命都来不及了……不过事到如今,咱们都困在这儿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当初会上来,其实也不是光为了找什么华夏遗族的文字,而是我在我另一位朋友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说法,这 铜锤山其实是……” “传说中轩辕氏的葬身之处。” 没等老杨说完,萧南烛就自己主动把接下来的话给接了上去,老杨闻言错愕地看着他,萧南烛却是有些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想放弃任何能救除夕的机会,但眼下唯一的方法已经没了,那么也只能拼死试试看其他方法了,只是刚刚凑近和这个自称是杨才明的人的一番交谈也已经足够让萧南烛看出他的问题所在了,所以当下萧南烛只退后了一步,接着用手臂下意识地护住除夕才声音冰冷地开口道, “都说到这地步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朋友,你究竟是谁?冒充杨才明想干什么?” 一听这话,面前这一直维持着一个狼狈萎靡形象的男人表情明显凝固住了,见萧南烛冷漠而又防备的眼神,这个人的表情也开始渐渐变化,他脸上那些丰富多变的表情慢慢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肃然沉默,而半响这个看上去外表依旧很普通的男人声音平淡开口道, “萧南烛,我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一听这话萧南烛明显都有些莫名其妙,交谈间周围的山石间已经开始有些奇怪的扭曲变化,仿佛周围的所有景物都似水墨画一般被清水冲淡,除夕见状神色一沉,红色的衣袖施展开,当场便想斩开这些奇异的山石将萧南烛送出去,可是这个奇怪的出现在这儿的男人却只是挥手强行制止住除夕的动作,接着神情有些复杂难言地也看了眼除夕道, “他现在就在你的躯壳里对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除夕明显感觉到心口一窒,原本被他打的此刻正暂时消停一会儿的夕在他的心底不断地发出异样而恶心的呼吸声,连除夕都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疯子的异常,而萧南烛的注意力明显还在刚刚这个男人说的那句奇怪的话上,所以他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你出生那一刻,我便见过你,是我帮了你母亲让她安全的在山中生下了你,也出手救活你的命,只是我需要你为我去寻找我丢失的三件东西,所以你会出现在萧茹华的家附近并被他收养,而在你成年之后也总会有那么多不寻常的经历……” 男人这般说着,原本平庸的面容上渐渐的开始焕发出一些不一样的神采来,周围的鸟兽虫息的声音一瞬间又停止了,铜锤山的时间再次停止了,萧南烛一时间有些不愿开口说话,毕竟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连带着之前的那么多奇遇都有了解释,而这个神秘的男人也在望了眼面前这两个紧靠在一起的男子后若有所思地道, “他犯了错,你为什么不处罚他呢?你是历师,理所应当该为所有人着想啊?难道个人的私情比不上其他人的性命吗,萧南烛?” 男人的问题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萧南烛闻言不悦地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想在除夕面前谈到这种问题,然而除夕的表情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对,毕竟十二的死在他心里也一直是怪在自己身上的,而见状,萧南烛只安抚地握住除夕掩在衣袖里的冰凉手掌,接着一字一句地回道, “没什么该不该,我只相信他没有做那种事,也不可能做那种事。” 话音落下面前笼罩在一片夜色下的男人明显愣住了,他孤独地站在山道口望着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山峦江河,却再没有一丝开口的力气了,好半响他才叹了口气,接着将手缓缓抬起轻轻开口道, “愚蠢。” 短短的两个字落下,尖利的鸟鸣声也响了起来,重明鸟的怒火再次在萧南烛的头顶燃起,而这一次重伤之下的萧南烛和除夕已经无法去抵抗了,那些如雨点大小的星火不断地落下来,灼伤了红衣历神的脆弱而苍白躯壳,萧南烛见状脸色陡然一变,也不顾自己浑身是伤的前提下,就将除夕恶狠狠地拥紧着护在了自己怀里。 “历师……” 除夕的声音扭曲而又压抑,被强行禁锢住的身体却没有一丝挣扎的气力,萧南烛的整个后背都被火焰撩开了数百道伤痕,那种再深刻不过的痛楚只要是个人都无法忍受,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萧南烛还是强忍着痛苦地叫喊出声的冲动,接着提高声音大喊出了从前他从未真正掌握的,建除十二神诀的最后一个护身咒术。 “彭祖百忌!吉神宜趋!凶神宜忌!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满!!” 红颜白发,白骨焦土,漫天历纸化作灰烬转为金光无物。 站立于大火之外的男人不悲不喜地看着这一切,手中却是长久地握着一副画卷,这画卷上拓印的是一个遍身烈火的影子,只不过这却不是眼前这个叫做除夕的红衣男人,而是属于他自己的,更久远的记忆。 眼下大火烧的正旺,没有将萧南烛他们逼到绝路,却是将某个藏匿在除夕躯壳里的邪灵给逼了出来,而眼见萧南烛同除夕一同破开那重明鸟燃起的大火,这个主宰着这山中一切生死的男人却是忽然拿起手中的那副除夕灭魔图,半响才缓缓开口道, “夕,你出来吧,这火烧的是你,你总该知道吧?” 话音落下,一直以来占据着除夕身体的邪灵终于现了身,他看上去比萧南烛和除夕还要狼狈些,和除夕有五分相似的面容上也满是眼泪和汗水,此刻他半跪在地上,早没了平时的嚣张恶毒,而他心里想的,嘴里念的,也不过是一句。 “你不是……做神明去了吗?你不去做神明去了吗……你……不是……” 怨恨了面前这个人足有千年,夕本以为这高高在上的人此生都再不会见不到了,如今站在他面前时夕却一点都不敢看他,而在这个山中待了足有千年的男人见状叹了口气,最终却是将自己的手掌递给地上这满身脏污的邪祟道, “我没走,我舍不得你,这次,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话音落下,周围的山石便开始崩塌,之前铜锤山上维持的所有真实的假象开始出现破裂,这座活在历纸中的山峦的生命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当萧南烛抱着除夕踉跄地扶着岩壁望向前方,却只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那个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看清真面目的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神州大地之上,黄肤黑发者便是我们的亲人,各中道理也劳烦你告知山下的姬族后人,望他们好自为之。从今往后,华夏的黄历师便只有你萧南烛一个,铜锤山毁后,这最后一张历纸便属于你,黄历中的第三百六十六张历纸——闰年历也全数聚齐,自此阴阳归位,一切如常,余下百年也望你能斩尽邪祟,无愧于心……” …… 女娲造人初始,人不分善恶,那时地上的凡人大多心性淳朴善良,各个性格懵懂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纯净,在这样的情况下,远古时期的人们往往夜不闭户也不害怕丢东西,邻里之间从没有什么纷争,家家户户都亲密的好似一家人,可这样的情况有一天却最终打破,因为很快人们便发现有一种名为邪祟的东西像是瘟疫一般的在人们之间传播开来。 嫉妒,愤怒,贪婪带来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很多族群间开始时常发生偷盗伤人的情况,连亲人之间都变得不太好相信起来,这样带来的信任危机是很可怕的,而那时人们还以为这是某种疾病,是这可怕的病才让人心都变得不可靠起来。 在那时,姬水边也有个大族,因为族人们的首领轩辕氏十分的贤能,所以许多周边的部落也拥戴他,尊敬他。邪祟的事惊动了天上的神女,轩辕氏向神明们承诺会彻底地将邪祟清楚干净,还所有人一个太平的华夏,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威严的轩辕氏便开始处置那些因为各种罪名被扣押起来的族人,而他定下的各种刑罚,在当时看来,确实也让很多人一时间都有些无法接受。 为了让族人不再偷盗伤人心怀恶意,所以只要某一个族人被族中大巫发现作恶,便会受到十分严重的刑罚,轩辕氏为人刚正,从不徇私,所以自从定下刑罚后便没有为任何人妥协过,他始终坚信用这种方法可以遏制住逐渐变为恶劣的社会情况,而就那时的效果来看,的确有不少人因为惧怕刑罚而收敛了心中的恶念,见此情形,轩辕氏便紧接着造出了后世所称的黄历的历书,而他在黄历上创造的第一个历神,就是日后疯疯癫癫,与邪祟无异的夕。 刚出生的夕性格平和纯净,轩辕氏将他视作幼子,耐心地教他如何保护华夏族的这些族人,夕一字一句地都记下来,无论今后轩辕氏又创造了多少历神,他都认认真真地保护着他这一天的华夏族人们,可是怪只怪那时的人们压根不了解邪祟的可怕之处,只当这是种瘟病,给那些染病的亲人们喝些神农氏采来的草药就会好的,而当有一天,因为自身职责过度靠近邪祟而不幸被染身的夕也做下了不可饶恕的恶事时,就连一贯自持冷静的轩辕氏也第一次失态了。 夕背叛了华夏族,还杀了人,失去亲人们的族人哭着求轩辕氏惩罚夕,其中甚至有一位还怀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轩辕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心情却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和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凡人,过不了情这一关,可是夕作恶的事情也确实是真的,即使他狼狈可怜地在自己的面前哀求,求着轩辕氏让他活下去,轩辕氏最终还是苍白着脸在全族人的面前将他给处死了。 “他变成这样,都是我当初教的不好,我也该给各位赔罪,我有罪。” 捧着夕神魂的灰烬,威严的姬族族长第一次谦卑的跪在了所有族人的面前,他主动承受了本该继续打在夕身上的雷劫,眼睛却始终落在了掌心的那些纸灰上,他生来承担着保护全族的责任,所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他都无法去做下徇私重情的事,然而当解救众生的功德加在他身上,他也因此乘着黑龙得以飞升成神时,他心里唯一想的一件事就是…… ——夕本是纸做的,那般的烈火烧在他身上,他该是有多疼啊? …… 一个月后,当夏天彻底来临的时候,有关C省前段时间爆发的多起重大新闻也终于在全国网民的逐渐冷却的关注下降下了一点热度。 那座忽然消失的山头和凭空出现的八十年前的大学生一事最终被有关部门定义为不科学且违背唯物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谣言,其事件背后的真实原因渐渐的也没人关心了,因为普通人并不可能完全的了解这些事情的细节,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为了将这件事完美收尾,某位姓萧的先生究竟是找了多少门路才彻底的圆了这个弥天大谎。 Y市神秘的黄历师依旧在为每一个需要他帮忙且付的起酬劳的雇主工作,他的家中依旧每天都会出现一个你从没见过,但一定和昨天不一样的历神在等着为门外的你开门,有时候你运气好,或许还能撞见一个身着一身红衣,容颜比桃花还要艳丽三分的美丽男子,而当你走进名为黄历师的家中,那个叫萧南烛的历师一定会先是懒洋洋的同你打个招呼,接着叼着烟开口问道, “哟,今日吉祸未知,要算另收费,美女,请问你是结婚看日子还是上梁生小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感谢所有留言,投地雷和为本文奉献长评的姑娘们=3= 现在是早上四点四十分啦,为了能写出一个我觉得最完整的结局,也只能弄到现在了~ 完结感想和地雷名单都在下一章,还有一章历师和除夕的番外,其他节日的我都贴微博去了,这边就打完结符号了。 赶紧去看番外吧么么哒,这章不留言也没事哒~ 第91章 番外篇:除夕×南烛 对于如今的人来说,很多新闻资讯并不一定是来自电视媒体,更多的而是来自网络,作为时下年轻人都热衷于的一项业余爱好——刷微博,大家通过关注有趣的po主来知道很多有趣的段子和各地见闻,而这么几年间就有一个和一般营销号不太一样的微博博主也逐渐地开始走红于网络,成为了传说中的……网红。 黄历师老萧,一个五年多前注册微博的账户,注册以来主要用于发布一些冷门传统节日知识科普,据说还额外接点小广告和私活。 许多对于现在年纪轻的人来说闻所未闻的传统节日在这个博主的微博里都能得到科普,诸如什么路神节啊,上巳节啊,每天早上还能得到个准确的吉祸早知道,这么看起来这简直就是本行走的老黄历啊,那这对挺多对咱们中国传统文化知识感兴趣的小年轻来说铁定是个新鲜玩意儿了,而这位博学多才,言辞幽默,不发自拍,却自带男神气场的黄历师老萧也凭着一手对我国封建迷信知识掌握极深的真本事,成了人民群众口中的——小小。 这位黄历师这么说起来倒是挺神秘的,毕竟没人知道他现实究竟是干什么的,而隔着一层网络,很多好奇心重的人也希望能多了解一下这么一位就算没见过面也知道挺神奇的存在,可是无论大家怎么试图扒出点他现实的痕迹,这老萧同志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这三百六十五天只休息一天其余时间都准时发博的好习惯,再想了解点别的,你就什么都别想知道了。 讲到他这唯一休息的一天,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特殊原因,仔细说起来还有些虐狗,搞得很多女友粉男友粉十分不甘心,因为早在四年前,咱们老萧同志就在三十那天十分嘚瑟地发布了一条原创微博,而微博的内容赫然就是: 黄历师老萧V: 今天休息,要陪家属o(*////▽////*)q 短短八个字,却将嘚瑟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普通群众对脱单狗那都是心怀妒忌的,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大庭广众秀恩爱的无耻之徒,所以当天黄历师老萧的这条微博下就被一长队FFF团的同志们包围,而大多发布的也就是‘除夕快乐,你快狗带’‘除夕快乐,秀爱分快’这样的内容。 可群众们的祝福是送到了,这对恩爱的情侣却是承载着那么多的人诅咒硬生生地走过了五个年头,因为每逢三十那天,黄历师老萧无一例外地都会发一句自己要陪他家家属的微博,这让很多人一方面觉得啊啊啊啊每年都秀秀秀我要烧了你,一方面又觉得,在如今这个大家普遍比较浮躁的时代,就这么相依为伴能一起携手走过五年的岁月,还一直保持着这样为彼此留一天时间的小习惯……好像还挺幸福的? 因为这个,网红博主黄历师老萧的神秘家属也成了大家好奇的存在,挺多人开始在他的微博上找蛛丝马迹,就想知道他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是老萧这人也挺没劲的,除了偶尔转点别人求他科普的微博和本身自己发的一些节日信息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可这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因为就在这几天,有这么几个一直关注着黄历师老萧的粉丝忽然就发现,黄历师老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关注了一个人的微博。 这种东西,一般人肯定是注意不到,但是时间多的没处花有心人多的是,很快便有人顺着他的关注列表找到了这个连头像都没有,粉丝是个位数,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个僵尸号的微博了,而这个微博号的名字,说来也巧,还正好就叫——除夕君。 这下很多人八卦党的雷达立马就起来了,毕竟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搞不好真是人家两口子弄个微博互相关注了,所以一时间挺多人都来这个叫除夕君的微博上做光荣观光团,而就这么一条条微博翻下来,大家也对这个叫除夕君的人愈发多了几分好奇。 首先,这肯定是个不太熟悉网络的人,因为他最开始玩微博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有表情符号这件事,很多时候都只是发一句简单的话,想表达一个意思也会一连发很多条微博,这看上去简直和家里刚学会上网的老人一样,而一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渐渐的习惯了如今的网络用语,接着他的微博画风也渐渐变成了下面这样: 除夕君: 今天洗衣服的时候,我的衣服掉色了,把他的衬衫给染红了【叹气】【叹气】 除夕君: 我养死了小朝送我的兰花,他现在不和我说话了。【哭】 除夕君: 阿年为什么开始掉毛了,这是为什么?【疑问】 这些微博都带着浓重的生活气息,看文字表述也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个脾气挺好,还有点迟钝反差萌的人,因为除了这些原创微博,这位除夕君最近关注和转发的最多的就是一些东北小品演员的微博,而其中一条关于宋大宝老师将退出今年春晚舞台的微博,他还特别真情实感地发表了一段自己的看法。 除夕君: 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宋大宝老师的小品表演,他对于春晚的意义非常大,对于大家过年的意义也很大,他的恩师赵本山老师我也很尊敬,在这件事,我自认为自己是有一定发言权的,三十夜离不开宋大宝老师,也离不开优秀的小品,恳请春晚节目组能再仔细考虑一下后做决定,谢谢。@春晚导演组@央视新闻 这种诚恳认真的不得了的口吻并没有受到春晚节目组的重视,反倒是有心人在微博底下发现了某个眼熟的不得了的ID用一副狗腿的不得了的语气回复道,恩,支持,说得对,而这样的回复还远远不止一条,因为几乎这个除夕君每条微博底下,都会有咱们平日里高冷的不得了的黄历师老萧熟悉而又神秘的身影,而有一条下面更是公然就秀起了恩爱。 黄历师老萧回复除夕:哇,今天做了醪糟鱼啊,我要赶紧回家(﹃) 除夕回复黄历师老萧:恩,等你回来。 黄历师老萧回复除夕:夕夕真好QAQ 除夕回复黄历师老萧:……你不要这么肉麻【脸红】 事情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咱们黄历师老萧的确有个捂的挺紧的家属,看着黏糊宝贝的程度应该还挺真爱的,于是至此之后,很多人再到黄历师那边的微博底下留言就喜欢有事没事的@一下这位除夕君,让他来赶紧管管自家男人,而那位除夕君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从来都不出现,甚至连自己原本的微博都不怎么更新了。 “话说,你怎么最近都不刷微博了啊?” 某天在外头例行处理公事,萧南烛同除夕一道解决完一家人闹邪祟的事情后便一起开车回来,因为这次这邪祟还是挺棘手的,所以萧南烛同除夕两人愣是忙活了一整个大夜,路过菜市场的时候除夕说要下来买点菜,而跟在后面一边抽烟一边帮他拎东西的萧南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便顺口问了这么一句。 “总有一些奇怪的人在下面说一些奇怪的话。” 语气有些迟疑地开口,除夕认真地同面前的市场阿姨询问着四季豆的价钱,语气平和的完全不似刚刚面对凶恶的邪祟时的杀伐果断,而在付过钱又交到萧南烛手上后他才皱皱眉十二分疑惑地开口道, “历师,夕萧党是什么?” “咳咳咳咳咳——” 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自己给呛死,萧南烛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肺一脸无奈的瞪着面前的满脸无辜的除夕,见除夕真的是在诚心诚意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疑问,他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接着还是放缓口气安抚道, “你要是不喜欢那以后还是别刷微博了,这群人怎么这么奇怪……额,总之你不要理他们就对了。” 这般说着,萧南烛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哪天要帮除夕把微博卸载了的事情了,毕竟他家除夕君君光是这么随便玩玩微博就招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真要是哪天不小心泄露了一张私人照片还不得成真网红了。 再说这长得好看的人是挺多的,好看的如除夕这般买一斤四季豆都能多送两斤的人那可就不多见了,可他一不想开淘宝店,二也不想让自家大美人的脸被那么多人看见,所以当下萧南烛便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从今天开始,无论如何,都要让除夕彻彻底底的远离危险的网络世界。 萧南烛这边危机感意识严重,那边除夕倒是感觉不太深,因为他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接触这些人间的奇妙事物的,放在以前,他还未必有这个心情。 如今他和自家历师的生活很稳定,家安在Y市,偶然也会因为一些除邪解祟的事满世界跑,两年前他们一起又去了趟华夏族,相比起从前的封闭落后,如今这里的族人在姬宰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学会走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而他虽然还是时常会有些小痛小病的,但是比起过去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现在也已经是让他无比心怀感激现在的生活了。 至于其他的历神们,十二最终在萧南烛的坚持不懈下花了三年时间完完整整地获得了新生,寒食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清明也不用老是既为他担心又不敢说出口了,初三时常说自己会梦到过去的上巳君,元宵也找到了愿意品尝她汤圆的勇士——中元,花朝依旧为除夕老是养坏他的花而生闷气,妇女节开始热衷于在微博上支持女性平权运动,而据情人节最新的消息称,中秋君和端午君好像已经偷偷的搬到了一起…… 到年底过年的时候,萧南烛的好哥们司徒张还带着媳妇孩子来他们家拜了年,因为如今萧南烛这边也算是成了家了,所以这两家人的往来肯定是不会断的,司徒张夫妇对除夕的态度热情又不显僵硬,自然亲切的让除夕都有些感激,而那个叫北北的小朋友在除夕看来也实在是可爱的过分了。 “夕夕,阿南伯伯刚刚给我红包了,北北都给你,夕夕除夕快乐,长,长命百岁!” 话都说不遛的小结巴抱着除夕的时候软塌塌的像是个大布娃娃,因为萧南烛老喜欢当着他的面叫除夕夕夕,所以这傻孩子也就这么傻乎乎地跟着叫了,除夕闻言弯了弯带着淡淡薄红的眼梢,常年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却是轻轻的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多年前有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着冲自己说除夕快乐的样子。 “历师,你能和我也说一句……除夕快乐吗?” “可以啊,除夕快乐,除夕幸福,除夕……额,你让我好好想想啊。” 眼下那个人就在不远处坐着,他的身上穿着除夕给他打的深色毛衣,英俊桀骜的样子看上去依然没什么年龄感,除夕已经同他走过五个朝夕相对的年头了,但是这种仿佛还在昨天的感觉却依然长久的留在心间,而男人也像是注意到除夕的视线一般下意识地转过头往这边看了看,在与除夕对视了一眼后,萧南烛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你怎么了?” “历师,你可以不可以也对我说一句……除夕快乐?” 心境早于那时不同了,但是却依旧贪恋着这一句属于这个人的祝福,也许是除夕这一瞬间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太过直白了,一向脸皮很厚的萧南烛竟许久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有些脸红地错开眼,而在深呼吸几口气后,萧南烛把兜里手机给掏了出来,没一会儿除夕手边的手机也传来了叮的一声,等除夕拿起来一看,一向不苟言笑的美丽神明终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而这一笑,也正如同这年三十家家户户都燃起的烟火,雍容华美胜过人间万千美景。 …… 黄历师老萧V: 从前轻易不谈感情,年少时也从没有太过认真的心动,很多时候一个人惯了,从不知道今后会为另一个人做那么多妥协,但现在我知道了…… 有时候有些话,是对所有人都能随便说出口,却唯独要对一个人认真的。 除夕快乐,还有……我真的好爱你。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姑娘们大家好,到这里,不科学这篇文算是告一段落了,后续的几个节日番外会在微博相继贴出,所以就不在晋江这边放了。 在连载这篇文的过程中,我出过不少突发状况,万幸的是我最后还是决定写完这篇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梗,写完了萧南烛和除夕之间的故事。 很多姑娘可能觉得意犹未尽啦,毕竟还有很多的节日啊,节气都没有出现,其实相比起我写的这些,咱们中国的各类传统文化本身就是个大宝库,有时间自己去了解一下也是真的非常非常有趣就是了。 总结一下这篇文的的话,大概是没有我之前那么密集型鸡汤了,因为我也想更专注一些主角的感情,所以这次也卯足了劲想要多写点阿南和除夕夕的生活。 虽然还是有很多不足啦,但是我也在一点点的努力中,希望当下一篇文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以稍微自信一些说说我的其他优点,因为作为一个非天赋型写手,很多时候我并不能那么好的表达我的想法,写得也没那么好看,但幸好有包容的你们,让我在每一次的更新中都学到了很多,所以真的非常感谢,非常感谢,爱死你们了。 恩,下一篇的名字会比较奇怪,叫《哈哈哈哈恍恍惚惚何厚烨》,讲的依旧是一个神神鬼鬼的非主流故事,说的依旧是咱们中国永远也讲不完的传统文化,目测会在月底左右开,大家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我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也再次感谢所有追到这里,愿意支持正版并给予我无限帮助的姑娘们。 万水千山总相逢,你们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也希望下一次见面时,我已经成为了更优秀更吸引你们的作者,么么哒。 ——石头羊 于2016年5月13日留 第92章 番外1 国民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前后始末 在咱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四一直是个特别的数字。古时有四大美人,四大发明之说,就连那草木中也有花中四君子云云,这放到传统节日里面,自然也少不了这四的存在,而这其中又以这四大鬼节这个国民男子偶像团体最为著名。 国民偶像男子团体这个说法来自于元宵,这位女历神最近十分喜欢关注人间这种奇奇怪怪的新鲜玩意儿,所以自然是掌握了不少新时代的词汇,她头一次这么和萧南烛说的时候,把萧南烛也给乐的不行,而等这么仔细一琢磨,就连咱萧南烛萧历师也不得不承认,这国民偶像男子团体的称呼居然还真有几分形象。 这么一说,自然要介绍介绍这个传说中的节日偶像男团了。四大鬼节,即十月初一的寒衣节,三月三的上巳,七月半的中元君和咱们哪儿都有他的清明君,因为本身都与这鬼神之事沾上了点边,又在这一日往往需要大规模的祭祀先祖活动,所以一直到如今,这四大鬼节的说法都还流传在民间的各个地方城市当中。 不过真要是说起鬼节来,大家第一反应还是这七月半中元节,毕竟七月半鬼门开,生人入夜不宜出门的传说一直都有。 每年中元节的时候,寻常人家除了有在自家门口给土地公公和祖先烧纸这些固定习俗在,各地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类似‘包邮区某女子七月半疑似撞邪吓丢魂胡言乱语’的社会新闻,这种新闻一般人看了就当个鬼故事听听,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大家肯定是不会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的,可是这七月半鬼门开的典故既然一直都存在,自然有其存在的必然道理。 传说中元节当天阴曹地府会放出千万鬼魂,古时民间在这天普遍进行祭祀鬼魂活动。凡有新丧的人家,按惯例就要上新坟,可如今国家都号召火葬了,一般人死了连块正经墓地都没有,家人们当然也不可能去特意找什么坟头上什么坟,在自家小区门口买点纸烧烧也就这样了。 可是这新死的鬼魂又离家不久,肯定是思家心切,一旦回了这地面上吧,摸着黑就想家里赶,按理说这鬼魂是寻常人看不见吧,偏偏也有那么些个八字轻,焰火低的存在,一个不留神撞见了个急着回家的鬼,第二天准得上社会新闻。 再加上有些鬼魂吧,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实则一拿了旅游签证回到人间就鸡贼闹腾的很,这又是诈尸又是索命的,搞得地府旅游局那帮公务员都烦的要死,而一般遇上这种特殊情况,本身没办法在人间多停留的地府工作人员方面也只能这份麻烦的要命的工作交到咱们这中元君的手里了。 中元君其人,之前也提到过,活脱脱一副棺材板性格,一身黑衣黑发,通身鬼气森森,不说话时的模样和恶鬼倒有几分相似,因为他常年带着个黑色面具,所有也没什么人知道他面具下的真实面容是怎么样。 可真要说起来,这位历神本身倒不是什么恶劣性格,就是只认死理,重视公正,一千一万个不知道变通。因为他这脾气,之前也是出过不少事端的,挺多历神们挺不喜欢他这脾气,毕竟谁也不乐意和只凶狠的恶鬼多多来往,再加上在之前除夕那件事上中元的态度实在太过冷酷,所以自那之后本身和除夕关系不错的花朝到现在都对他有了些微词。 对于这件事,除夕和中元倒是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萧南烛不太摸得准除夕是怎么想的,后来就找了个机会提了一句,那天除夕原本正在厨房里给年兽做狗食,听到这话也只顿了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才冲萧南烛开口道,“花朝并不知情,中元当时做的其实并无错处,他的为人我知道,我原本也的确有将他教养成有朝一日能代替我继续保护年关的的意思在的,他那时还小,我的情况也一直不大好,我便告诉他,如果今后有一日我成了十恶不赦的邪祟,就由他亲手来了了结我……” 这般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除夕阴郁的面容上透着丝复杂的情绪,半响还是萧南烛出言提醒他骨头快炖干了他才回过神来,见红衣的神明一副紧张的样子一本正经背对着自己盯着自己的锅也不继续和自己说话唠嗑了,萧南烛也是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半响却是从除夕的身后拥住了他,握着除夕的手把锅里的大棒骨翻了翻个,接着把脑袋搁除夕肩上才开口道,“我还活着呢,能舍得让你怎么着吗?咱们家除夕君健健康康的,不准再给我瞎想啊……不过这么说起来,中元这小子还挺沉得住气啊,就是他这脾气不行啊,孤僻,不合群,这不好啊,得给他想想法子,让他多交交朋友,让大家了解一下他的内心世界……” 一听萧南烛这口气,除夕再这么不通人情也该知道他肯定又是在琢磨什么馊主意了,只不过他家历师这人一直就是这随性的处事风格,所以除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想着有机会和中元稍微提一下,免得他毫无心理准备,到时候吃亏。 恰逢今年是2027年,按老黄历来说是多少年难遇上的阴年,乾坤气运不足,鬼气倒是十足。这半年间其实萧南烛已经算是熟悉黄历师这个工作流程了,只不过他这人就是无聊的慌,就爱拿他手底下这些历神们开玩笑。 拿今年的七月半来说吧,因为本身工作繁重,平时都是要黄历师同中元节两人忙活一整夜的,可是今年,萧南烛却早早的同另外三位本不该在今天上班的鬼节历神打好招呼,等到了今年中元这一日,务必要他们加班一天来协助中元的工作。 对于这种事,其他三个自然也不好回绝什么,上巳节是一贯好脾气好说话的老实人,清明呢则是抵不过寒食一个略含责备的眼神,而寒衣节这位虽然平时不怎么出门,却一口答应下了这次加班的事情,于是萧南烛挥挥手,这平时压根不怎么来往的国民偶像男子团体Ghost4就这么硬生生凑一块出来加班工作了,而他自己却干脆消失不见,一整天都没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所以我们现在要干嘛?历师这个人怎么搞的?把我们叫来加班自己就偷懒了是吧?” 清明节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大马路上,因为今天是中元节,所以路上的行人也稀稀拉拉的没几个。马路边上到处都是烧了一半的纸钱火堆,阴森森的鬼气充斥在整条街道上,除了或站着或蹲着的四位历神也没其他活人了。 中元背着手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只盯着月亮看来是在等待会儿鬼门开的时间,寒衣节因为有些畏寒,素色的衣裳外面还罩着件灰色的毛斗篷,半张脸也蒙着块灰色面纱,而听他这么说,站在他边上显得有点小害怕的上巳节也是尴尬的笑了笑,接着小声安抚地开口道,“清明,你别生气了,我听说历师和除夕君出门看电影去了,今天是他们在一块半年的纪念日,是天大的好日子啊,再说咱们就帮中元君点忙嘛,大家本来就是同僚……” 上巳这么说着,清明节立马没好气地冲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大傻蛋翻了个白眼,而一直没说话的的寒衣节却是发出了声阴阳怪气的笑,接着语带嘲讽的开口道,“中元君这般高不可攀,怕是如今也嫌我们多事吧,我等怎比得上鬼节这样显赫的声名呢…” 这话说完,四位历神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中元带着面具的脸看不真切表情,只是视线明显落在了寒衣节单薄的身上,而上巳就算是再傻也该知道这气氛不大对了,所以当下他就小心凑到清明边上,接着压低着声音苦巴巴地道,“清明,这是怎么回事啊……寒衣君和中元君看上去……看上去怎么好像有仇啊……” 闻言转过头地撇了上巳一眼,清明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之前有失忆前科的家伙,一时间也懒得和他计较,而见寒衣节和中元节之前明显火药味浓重的尴尬气氛,清明节压低了些声音,接着同样小声开口道,“你这脑子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真以为咱们都叫鬼节就很合得来啊?那边那两个可是真的仇家,萧南烛这个见了除夕君就走不动路的王八蛋!看看看看什么鬼电影!!烦死了啊啊啊!!!(╯‵□′)╯︵┻━┻” 上巳:“啊?QAQ”。 第93章 番外2 国民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前后始末 夜过半月明,正是人间逢魔时。 寒衣节一身灰衣,身上依旧终日僵冷的如死尸一般没有半丝暖意,此刻他就那么缓步走在简陋灰暗的居民巷子里,身后几步开外则跟着他方才还故意出言挑衅中元。 清明同上巳刚刚已经因为实在忍受不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而提出去别的地方转悠一圈再回来了,而等他们走后,寒衣节和中元节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偶尔有恶鬼凶煞的气息传来时,两位神明才会一言不发的出手解决接着便继续重复着无趣而又沉闷的加班工作。 “中元君如今不用刀了吗?你那把花哨无用的刀去哪儿了?” 随手斩杀掉一只躲在黑暗中蓄意伤人的小鬼,脸上蒙着灰纱的寒衣节手上提着把薄似雁翎的古刀,半长的衣袖上也沾上了点艳红的血迹,他的语调还是那种夹杂着冷嘲的讥讽语气,而闻言的中元这次也没再一声不吭,只将自己的手掌往腰间别着的一把长刀处落了落,接着用一种冷淡的语气回答道,“我的戒刀从不见血,还有,如果你出来只是想和我争吵,那就尽早滚回去,我没时间和你打闹,寒衣。” “……谁又想与你打闹,中元君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手掌当下就握紧了刀把,寒衣嘴角冷冷勾起,心里一瞬间生起的怒意差点没举刀活劈了中元,这要是清明或者上巳在这儿,或许还能勉强维持一下这濒临失控的场面,可惜那两位早已经避开这风口浪尖自找了个清净地方呆着了,而就在这边中元和寒衣就差没打起来的同时,清明节和上巳节正各牵着一个迷路的小鬼在满大家的找回家的路。 “马冬冬!你不是说你家住在东安区的吗?我们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你家到底在哪儿啊?” 语气有点小不耐烦地牵着身边这个小鬼的手,相比起身后把另一个小女鬼抱在怀中哄的上巳节,清明节皱着清俊的眉头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友善,而闻言这个小男孩模样的小鬼也苦巴巴地瘪了瘪嘴,接着委屈的红着眼睛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呜呜……我家以前就住在这儿啊……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了呜呜……对不起哥哥……” 小鬼说着眼泪水都留下来了,那小女鬼也跟着小声的啜泣了起来,清明节见状脸色一僵,手足无措的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幸好这时还是上巳蹲下身把这小鬼抱在了怀中,先是细声细气的一通好哄,好半天上巳才用有些无奈地看了清明一眼道,“你不要那么凶嘛清明,小孩子不认识路很正常的啦……来啊,冬冬,你和香香都不要哭,等我们仔细找找,一定给你们找到自己的家啊,让我来看看你们俩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一边说话一边从长衫口袋里抓了些糖块给这两个小鬼,上巳这般说着将袖中的半张历纸抖开折了只灰雀,那灰雀瞬间亮起的金光将上巳眼角的那颗小痣衬得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姿容颜色,而清明见状难得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了他几眼,等上巳施展开法术最终帮这两个小鬼找到自己的家时,他们俩目送这俩小鬼蹦跳着跑进各自的家门时,清明节这挑挑眉冲看上去依旧傻乎乎没什么特点的上巳才开口道,“你最近的神力长进不少啊,花不少功夫了吧,上巳?” “诶,是吗!真的有吗?谢谢你啊清明!历师前几天也和我这么说来着!” 难得听一句别人的夸奖,上巳看上去高兴的脸都有些红了,这般说着还赶忙也塞了些糖块到清明手里,而一听到萧南烛的名字,本来还心情不错的清明节即刻将腰间的三花扇展开扇了几下,接着不爽的嘴里含着块上巳给的糖块嗤了一声道,“别和我提他,就怪历师!一想到咱们要和寒衣还有中元那两个家伙一起加一晚上班我就火大,互相打了几千年了也不嫌腻歪,真是没见过他们俩这种历神……” 清明节的嫌弃之请溢于言表,上巳一听有八卦听便赶紧顺着他的话追问了下去,清明节知道上巳先头丢失过神魂,自然也不记得那纠缠于中元和寒衣之间数千年的仇怨,所以他只皱着眉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还是耐着性子张口科普道,“他们俩的仇啊,说起来还要追究到四千年前,那会儿咱们四个都叫鬼节,只不过那时候中元还不叫中元,而叫盂兰节,而寒衣呢则有个更骇人些的名字,叫做鬼头节……” …… 正如清明所说的那样,中元还叫做盂兰节的时候,寒衣也还有个另外的名字,叫做鬼头节。盂兰节是当时刚传入中国社会的印度佛教徒为了追荐祖举行盂兰盆会而兴起的节日,因为佛经《盂兰盆经》中以修孝顺励佛弟子的旨意,十分合乎中国追先悼远的俗信,所以从梁朝开始,庙会,走焰口之类的盂兰节庆祝活动便开始在各地盛行、在那段漫长的中国历史中,名为盂兰的中元时常做佛门俗弟子打扮,一身紫金色的袈裟出尘无华,一把金黑色的戒刀更是其佛心所在,而在这黄历之中,与其相似又极为不同的则是同样被称作鬼节,却终日带着把雁翎刀的鬼头节了。 雁翎刀,是唐代吴道子在长安景云寺绘制的著名壁画《地狱变相图》中地狱恶鬼的佩刀。鬼头节诞生之日便得了这把鬼刀,通身鬼煞之气自然是不负其鬼节之名。 然而虽同样被称为鬼节,盂兰节和鬼头节对于杀生和鬼煞的态度却极为不同,因为他们毕竟一个身上沾着万千信徒的香火善意,满心期许着佛能度恶;另一个则坚信着世界恶鬼终将消散于他的佩刀之下,其性情比真正的恶鬼还要凶狠三分。 所以明明同样是鬼节之一,盂兰节和鬼头节却一直针锋相对,盂兰主张超度恶鬼,鬼头则更倾向于斩杀,在这三四千年间,光是发生在他们之间有关刀的比试就这样在所有历神都知晓的情况下发生了六次。 而这六次的比试,鬼头节却次次都输给了盂兰节。 灰纱蒙面的鬼头节每每满身是血狼狈的半跪在长念着经文的盂兰节面前时,心里都是怀揣着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的,他黑沉的眸子里通红一片,唇齿间也尽是因恨意而渗出的鲜血,他死死的咬紧着牙齿,沙哑撕裂的嗓子一次次断断续续地喊着,“再来……与我再战……盂兰……与我再战!” “你已经败了,我为何要与你再战?” 盂兰节的声音不悲不喜,那时的他与之后的中元一样骨子里便不喜鬼头节这样的存在,所以尽管他在这千年的争斗中始终占据上风,他也并无太多胜者的喜悦,而在那最后的一次的比试中,原本就厌恶着鬼头节存在的盂兰还对着面前落败的历神说了这样堪称冷酷的一句话。 “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恶鬼,你配得起这句话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便足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毁坏到再无任何可回转的余地,然而这样越斗越凶,纠纠缠缠了数千年后,他们也随着文化的改变逐渐丢失了原来的名字。 但如今的寒衣虽然有个听上去文雅了不少的称号,他的节日由来也更多的倾向于孟姜女为亡夫送寒衣的传说,可他的心底却到底是惦记着,哪天一定要将自己的雁翎刀狠狠的划开中元那仿佛千万年都不曾脱下的倨傲面具,再深深将刀尖扎进他的心脏里去。 “啊?所以这仇就是这么结下的啊……那,那我们俩把他们单独放在一块这不太安全吧清明……可别出什么事啊,万一没加好班,历师铁定要扣我们工资的啊……我真的好穷啊,我不想被扣工资啊……QAQ” 听清明说了这么一长段,上巳也有点被震住了,毕竟在这之前他可从没听说过一本黄历里的两个历神能关系恶劣成这样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的,自然心里也有点担心,而听他这么一说,清明节一时间倒也真有点没底了。 “你别怕,不行我再去找个人来帮我们拖架……也不知道那吃冷饭的睡没睡下……” 清明嘴里嘀嘀咕咕的,心里则想着要不待会儿去把寒食节给找来,万一出什么事了自己也好有个帮手,可他这边还没想好呢,那边上巳却是忽然发出了一道惊呼,而等清明节一抬起头,便见上巳大呼小叫地拽着自己的手喊道,“我的妈呀!不好了清明!历师刚刚发短信给我说,地府那边出了点问题!把大概四千只第九层地狱里关着的恶鬼给误放出来了!现在都扎堆在市中心那边呢!!咱们得赶紧通知寒衣君和中元君!不然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第94章 番外3 国民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前后始末 地府这边恶鬼出逃的状况发生的时候,萧南烛正和除夕一起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看着电影。 为了响应今天单独出来约会的主题,萧南烛还特意选了部在他本人看来无聊的要死的文艺爱情校园伤痛电影。 鉴于他这人一直以来处对象的方式都的简单粗暴直接且效率满满,所以他并不太懂和自己的对象去看电影的时候需要注意的一些地方,而等他难得放下架子去找他的狐朋狗友们答疑解惑的时候,他周围这一群脑残的大老爷们儿立刻就开始给他瞎出主意了。 张弛:“诶!这问我就问对了嘛历师!让我教你啊!约会嘛!必须得要把整个电影院包下来!再在地上铺上二百多斤进口玫瑰花!等灯喑下来先别放电影!就放你们俩的各种合照相爱小故事凄美动人的MV!然后等放了一半你在捧着一束花儿从边上缓缓走出来,跪下来大声说爱他!怎么样!棒不棒!你就说棒不棒吧!” 萧南烛:“……” 司徒张:“约会看电影?卧槽萧南烛你他妈好老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把座位选在那么前那还约个屁会哈哈哈哈你个白痴哈哈哈哈咍哈!!!赶紧退票换座位!坐最后一排才方便办事知道吗!这都要我教啊!哈哈!” 萧南烛:“……” 彭东:“啊,看电影?要不南哥你准备个夕哥喜欢的礼物之类的?其实只要气氛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啦,我也不太懂这个,嘿嘿” 鉴于最后只有彭东出的这个主意像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所以萧南烛想了想就找了家金店订了只金锭子,又特意让手艺师傅给做了个年兽幼兽的样式出来。 出门前他最终还是有些俗气的提前买了來花藏在了电影院的椅子底下,而等他抱着那满满一桶藏着礼物的爆米花坐回对他准备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除夕身边时,萧南烛低下头看了眼面前气质冷冽依旧显得生人勿近,却下意识接过自己递给他的爆米花还傻乎乎问了句这是什么的除夕,没由来的心里居然渗出几分和毛头小子似的甜蜜起来。 “历师,这少年人为何喜欢这姑娘还要这般羞辱他呢?” “哦……就口是心非,脑子有毛病呗。” “恩,看上去的确有些毛病。” “2333333333333” 两个和这部校园伤痛人流电影格格不入的大男人坐在的最后一排嘀嘀咕咕地偶尔说着话,就和刚处对象的小年轻似的居然气氛还真的挺不错的,前排坐着的小情侣们有些己经搂在一块开始抹黑动手动脚了,把萧南烛看的无言以对,一时间倒是连呵欠都打不出来了。 因为除夕并不太喜欢吃爆米花,所以一直都在认真地盯着大屏幕关注剧情,萧南烛见状只能无奈地自己拿过来硬着头皮开始吃,心想着早点把桶底下的东西给吃出来好给除夕个惊喜,可等他好不容易快把底下的首饰盒给扒拉出来时,他的手机却忽然毫无预兆地震了起来,等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一看之后,原本还心情不销的萧南烛的脸色立马就变得有些不好了。 “西北角,城中鬼气渐沉,历师,我们得赶紧离开。” 几乎在同吋,身旁的除夕忽然便开了口,萧南烛一看他腔色阴沉的样子就知道杀伐果断的除夕君这是要急着要去工作了,这让精心准备了一晚上还投来得及讨好自己男朋友一下的萧南烛投由来的有点不高兴了,而在烦躁的啧了一声后,他直接把手往爆米花堆里一摁,在将那首饰盒给粗暴的胡乱掏出来后,他便连同椅子底下把那束己经变得乱糟糟的花和首饰盒一股脑送到了除夕面前。 “行行行,知道了……不过那个什么,先接个吻再开始干正事总可以吧,除夕君?” 挑着眉一副老流氓似的口吻,萧南烛的话让除夕一怔半天都没说话,而还未等他说出一句历师你什么意思等等,他就被萧南烛主动的不行凑上来的一个吻弄得脸色猛地红了起来。 唇舌相触间,萧南烛身上淡淡的烟味便传了过来,除夕气息一乱,手掌抚着萧南烛的后颈就加深了这个吻,被他的力道差点摁死的萧南烛忍不住低低的闷笑了起来,而在稍稍退后了一些后,他己经顺着神君冰凉消瘦的脖颈轻轻摩挲着将那个雕刻着年兽的金锭子悄悄给挂了上去,同时冲黑暗中的除夕嘚瑟般的眨了眨眼睛。 “你没有生肖,就带只阿年吧,老话说金子防身积福,怎么样,还喜欢吗?” 萧南烛先生高超的撩汉技巧在最关键时候还是派上了用场,不过因为中元那边状况未知,两人也都没能耽误太久。 而就算心里真的很想对自家历师认真表达一下自己此刻心底的诸多就快炸裂的激动之情,咱们难得有点因为私事而有点点不高兴的除夕君最终也还是和萧南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事发的中心区域。 不出意外,但凡一身红衣,满身煞气的除夕君一出马,别管是人间的邪祟还是地底的恶鬼,都得主动向这位神君下跪求饶。 恶鬼伤人本不可饶恕,脸色苍白阴沉的除夕只施展衣袖随手撕裂开陛恶鬼欲扑上来的丑陋面目,这些脏臭的污秽邪念便转为消散的灰烬,他手掌上缠绕着的红穗子被鲜血浸透,常年惨白一片的肤色衬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万鬼血洒横死的场面,着实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历师!除夕君!你们来啦!” 听见动静才小跑着从一处昏喑的民居中跑出来,上巳浑身上下看上去实在有些狼独,想来也是之前和这些恶鬼有一番恶斗,没过多久,清明拎着滴血的剑跟在他后面出来,脸上的擦伤清晰可见,神情肃杀的模样也和平吋倒是有些出入,而待他们俩都跑到萧南烛面前时,叼着烟的萧南烛只挑挑眉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把手抬起来慢吞吞地一人给了他们脑壳来了一下。 “那两个呢?跑哪儿去了啊?” “啊!痛死了!我们怎么知道啊!早就通知他们了!可到现在都没回信呢!这周围的地方我们也都来回找过了,没有就是役有啊!” 清明捂着额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上巳傻乎乎的捂着脑袋还伸手给清明揉了揉安慰他,萧南烛见状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俩小子,一时间倒也没再开口说话,毕竟今天这事也是自己让他们加的班,现在弄出问题来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眼见半空当中一轮血月若隐若现,除夕也将凝重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后,半响萧南烛才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诶,那怪了啊,没道理那两个会出什么问题啊……这大 数的恶鬼都让我们给收拾好抓回去了,他们俩这究竟去哪儿了?我怎么一点他们行动的迹象都察觉不到了呢……” 萧南蚀他们这边琢磨这寒衣和中元究竟去哪儿了,而另一边,同清明上巳刚开始就分开的寒衣和中元其实也遇到了和他们差不多的情况,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恶鬼逃窜的气息,那之后便在城中除鬼到现在都没能歇下来。 不过虽然之前一直关系恶劣,没什么交情可言,可这两位神君还是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没任何多余的交流的便开始收拾起这些和寻常鬼怪完全不同的恶鬼起来,视线所及,只看见寒衣节手中的雁翎刀挽出一道道漂亮的刀光落下,那些肆意横行,脏臭难闻的恶鬼便一个个倒下,路灯昏喑的马路边上,还不断的有或是淹死,或是烧死,或是满身血洞溃烂而死的恶鬼呻吟慘叫着向他靠近,而同样也在他身边对抗这这些恶鬼的中元见寒衣出刀的招式比从前多了几分收敛的味道倒是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 “看着我做什么?中元君也想尝尝这刀的滋味吗?” 用惨白的手指尖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杀红了眼的寒衣面无表情地又习惯性刺了中元一句,中元闻言似是有些厌恶他这幅从来不肯好好说话的态度,只转过身不去看身形己经有些不稳当的寒衣,接着才冷冷的回了句道,“你不开口的时候真是比开口时好上太多,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滚远点。” 相看两厌的两位神君这般说充便各自应敌不再去看对方了,再多的鬼煞嘶吼似乎都不能挡住这两位黑衣黑发的鬼节神君杀出重围的步伐,中元节黑色的衣摆如夜色中散不开的浓雾,他腰间的戒刀甚至都不用抽出,其本身的威仪就足以将 这些恶鬼们吓得魂飞魄散。 而紧随其后的寒衣在手起刀落间如同收割一般肆意砍杀着这些死魂的头颅残骸,红色血珠溅落在半空依稀竞有几分修罗地狱的景象,眼见两个身上都沾染上血雾一般的艳面痕迹,这些恶鬼们也终于快被清理干净了,寒衣灰色面纱后的脸色却开始越来越白,而就在中元正准备让寒衣收刀,两人尽快离开去找萧南烛他们回合时,一个己经损毁了身躯倒在恶鬼堆中的女鬼忽然媚笑着爬起来一把抓住了寒衣的刀把。 “郎君郎君,饶奴家一命,奴家的美貌都让你毀了,你快疼疼奴家呀嘻嘻……” 女鬼这般娇笑着开口,口鼻处不断消出恶心发紫的脓血,她的脸上布满了溃烂的伤口血洞,每一个血洞便是她死后害人所留下的一条罪证,这样模样渗人的鬼怪任凭是谁见着都得看的背后发冷,而寒衣见状自然是抽出刀准备随手砍去这女鬼的脖子,可是他今天本身身体的异常己经足移让这心怀不轨的女鬼钻了空子,中元在边上目睹这一切神色一变伸手便要拦住寒衣节,然而雁翔刀落下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女鬼的尖叫声也同时响起,而等浑身浴血的寒衣节再转过身时,便看到中元隔着面具正古怪的注视着他。 “你都不知那是什么吗? 中元难得显得语气有些急躁地冲寒衣节了问了一句,寒衣节闻言心情不佳的眯起了眼睛,不知这招人厌烦的棺材板又在和自已打什么哑谜。 可他的疑问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很快一种仿佛攀附在骨骼上的异样感宽就让寒衣掩在衣袖里的手指紧了紧,而见他的确不知情的模样,中元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缓步开始走向僵立在原地的寒衣。 “媚鬼的怨恨在她的骨血上,你若要杀她决不可听进任何的一句话,你挥刀砍下她头颅的时候便染了她身上的淫念,现在感觉如何。” 这问题问的可真够让人不痛快的,知道自己已经着了那媚鬼道的寒衣闻言脸色阴沉的不开口说话,可是浑身却开始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冷气,然而他先前受的伤己经极重,又因为气急攻心瞬间就站的不稳了,而就在他脚步不稳勉强用雁翎刀支撑着自已不倒下去时,中元节己经微微侧身单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后腰。 “滚……” 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寒衣节惨白的脸上依旧蒙着那层看上去阴森可怕的面纱,身上也是浓重而让人厌恶的血腥味。 可是没有人比他自己还清楚此刻他身体正涌动着一股陌生而又让他恶心头顶的肮脏念头,喉咙间呼之欲出的也是媚气软弱的呻吟,这放在从前的寒衣节身上是万不可能的,而这祥的现状只逼得他恨不得将那己经血肉模糊的媚鬼再砍上几刀才足以解恨。 这要是放到平时,中元节一定又会觉得寒衣这人凶横残忍,可今天遭了难的寒衣确实与平日有些不同,光是这幅颤抖眉睫,低头不言的虚弱样子便让人有些不好出言嘲讽。 加上先前也是他没有及时出言提醒,所以中元节一时间也没去管寒衣对自己的恶语相向,只将他冷的和死人没什么区別的躯壳随手松开,而见寒衣扶着刀柄勉强站稳的狼狈祥子,他这才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的一轮血月道,“七月半过后,媚鬼鬼煞自会消散,你将心神稳住,到了白日你自会痊愈。” 这般说着,中元也没去想媚鬼之毒寒衣究寛能不能忍耐住,因为原本他就和寒衣关系恶劣,自然也不会事事替他考虑俱全。 眼见满地的尸山血海还未处理,中元节只抽出自己戒刀准备为他们自行超度,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被面纱蒙着脸的寒衣先是支撑不住跌跪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接着却是颤抖着手缓缓地拉住了他的衣摆。 “啊……” 纵使是神明也难敌媚鬼施下的淫念,寒衣终日不见光的身体惨白一片,可是斗篷下的身体和面纱后的面容却还是被遮掩的不见丝毫,他此刻神智模糊,只仰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中元。 莹白的月光映照着那双含着泪水的细长眼晴竟将中元一时看的都有些愣住了,而还未等他言语,被媚鬼勾去了神魂的寒衣忽然将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腰带上,接着这位平日如恶鬼的历神便像是一条蛇一般凑近中元节那把黑金色的戒刀,用自己的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 “寒衣!” 中元猛地提高声音似是有些动怒,毕竟他从来只见过这恶鬼 陋凶横冲自己挑衅的姿态,还没见过他这样沉迷色欲的模样,而寒衣听见中元的声音却是毫无反应,只不依不饶地试图凑近中元想要触碰他。 见此情形,中元皱紧眉头刚想动怒,却在挥袖间误将寒衣一直以来都蒙在脸上的灰色面纱撕扯下来,而眼见一张霜白如纸的陌生面容在眼前浮现,满头乌发眼瞳似墨的男子用一副情动的姿态靠近自己,他只看见寒衣淡色的唇落在了戒刀之上,接着便用唇舌含住那刀鞘动情的舔弄了起来。 中元的戒刀在他还是盂兰节吋便跟随在他身边,因为是一把僧人常带着身边的刀,所以尽管它是绝佳的凶器,中元却从未让他见过一润血,受过一丝恶。 可这把高洁出尘的戒刀如今却这样被一个衣衫半褪的男人肆意玷污着,舌尖划过刀鞘时发出的淫那水声无不让人面红耳赤,加上眼看着寒衣平日里戾气十足的脸上逐渐染上艳色的情潮,仿佛服侍着自己一般仔细亵玩着这把戒刀,中元半响却是呼吸不稳地沉默了下来。 而还未等他将自己胸腔里的异样情绪给压了下来,那边的寒衣却好像是己经腻了这冷硬的刀鞘一般,磨蹭着又攀上了中元的小腿试图寻找其他的替代品,当他嗅着中元身上浅淡的檀香味道,又一点点地靠近中元的小腹时,中元节终是忍无可忍地捏住了他的下颚,半是厌恶半是复杂的问了一句,“寒衣,你疯了吗。” 第95章 番外4 国民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前后始末 “寒衣,你疯了吗。” “恩……啊……啊……恩?” 一张嘴只有低沉的呻吟声,寒衣上挑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元,淡色的嘴唇边还残留着几丝半透明水迹,见此情形中元瞬间便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可寒衣只将雁翎刀割开自己的手指尖,再将那艳红色的血抹在自己的嘴唇上又缓慢的舔舐了干净。 从嘴唇上落下的血顺着下巴流淌到了脖颈里,寒衣歪着头将雁翎落在自己细瘦的肩上,散乱的灰色衣裳则垂落在臂弯间,他布满伤痕的身体上充斥着各种可怕而狰狞的印记,这是方才那些鬼怪留下的,却衬着他阴沉的肤色有种艳丽的美感。 千年间的争斗仿佛还在眼前,神情复杂的中元一时间却好似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寒衣了,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仇敌真正的面孔,而寒衣也从不会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这样的姿态。 他曾经的厌恶是真,但此刻心底升起的古怪欲念也好似真真切切,这般想着,中元却是强行想将身体的热度压下,然而寒衣的雁翎这次落下时他却依旧没能制止,而伴随着腰间腰带的落下,中元只看见寒衣眯着眼睛阴沉沉地笑了起来,接着…… ——便像是侍奉刚刚那把戒刀一般将中元含进了嘴里。 “寒衣!” 寒衣的嘴里正含着中元胯下的物件,那东西热烫的吓人,勉强塞进嘴里已是极限。 到底是同为男人的一部分,所以像这样用舌头挑逗拨弄,用口腔温暖包裹,用舌苔摩擦碾压也好似没那么难以掌握。 同他刚才侍奉戒刀的冷硬威严相比,狰狞的活物似乎更吸引人的神魂,那种炙热的温度让寒衣又怕又爱,可是当舌尖大胆的朝着顶端孔洞里吮吸舔刺的时候寒衣还是忍不住稍稍起身,接着将腰带解开亵裤半褪再用自己微微合拢起来的大腿将中元的阳物夹紧了起来。 冰冷的体温比之温热的口腔没有丝毫的逊色,寒衣的皮肉像是块冷冷的玉,带着蛮横淫邪力道的摩擦却偏偏带起了火。 他的双腿修长有力,虽然善用刀剑常年带伤,却有着结实紧致到让人垂涎的身体,即便是不着片缕也透着股浓重的禁欲气息。 此刻中元脸上的表情被隐藏在面具后看不真切,只是绷直的背脊显得极为僵硬,寒衣放浪的骑跨在他身上磨蹭求欢的举止既像是作贱自己又像是羞辱中元,而到底不是良善好欺的寒衣君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愿吃半点亏,因为那把正横在中元脖子上的雁翎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雁翎刀贴着中元的脖颈要害,锋利的刀口已经划开了细密的血线,寒衣一边起伏着身躯享受身体的欢愉,一边却不时带着威胁且警惕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猎物,可惜他的猎物明显并不愿主动逃脱,相反这样的戒备和凶狠倒是让这场情爱带上了些逞凶般的畅快淋漓。 “盂兰……与我再战……啊……与我再战……” 嘴里含含糊糊地呢喃着这样的话语,这是寒衣四千年间心头的执念,在这种时候自然是脱口而出,可明明那时候显得极为凶狠的一句话到了这时却成了求欢一般的浪荡言语,而身形顿时一僵的中元一听见这话只恨不得再找些东西填进正骑跨在自己身上的疯子的嘴里,叫他再说不出一句撩拨人的荤话才好。 “好好夹着你的腿……别再……别再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 喉结上下滚动着,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了一层薄汗,脖子上被架着刀还要行这种苟且之事中元也是头一遭,自然心情算的上复杂。 他默念着那些扎根在他脑子里的经文,然而越念思绪却飘忽,而就在这种情绪极为复杂的时候,中元竟意外地想起了一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往事。 大抵是千年前的某日,执刀的年轻神明找到了自己面前,他傲慢且轻狂地向自己邀战,而自己则用最简单不过的方式毁了他的佩刀,折辱了他那颗骄傲的心。 折断的刀刃和那少年人失控的眼泪都不过是天生冷酷的中元心中根本不足以记挂的记忆,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么中元也永远不可能会去在意这样一个手下败将的存在。 可是有些人似乎总是那么难以打败,就如同那时的鬼头节,如今的寒衣,因为就连中元自己都快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将寒衣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从无能的落败者变成了真正的对手,而这样的转变,全数来自于这个死心眼的恶鬼无数次挫败地长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的眼泪里。 “盂兰!与我再战……与我再战!” “盂兰……再来!我怎么会败……” ……“盂兰……啊……盂兰……恩……” 来自腹下的舒爽窒紧伴着沙哑的呻吟声一波接着一波,但凡是男人都不可能轻易拒绝这样的诱惑,一时间他厌恶排斥地不想去看寒衣淫邪无耻的表情,闭上眼睛却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而最最可恨的是,明明是毫无感情依托的肉体宣泄,寒衣那张嘴里却喋喋不休地叫嚣个不停,就仿佛…… ——就仿佛在他心中,曾经的盂兰,如今的中元是他心心念念,恨不得以神魂交托的情郎一般。 “盂兰……啊……恩……我要……我要……” 一声声动情的呼唤,弄得中元隐藏在发丝后的耳垂都染上了红色,寒衣的呻吟和触碰就像是缠绕在心上挣脱不开的毒藤一般,扎得中元整颗心都忍不住颤抖了下来,外头的巷子里倒着一地脏臭难闻的横尸,偏偏寒衣倒像个不知廉耻的媚鬼般扭动猖狂的不行,中元恨不得立刻出手教训一下寒衣这下作无耻的恶心德行,可是手掌颤抖了半天却最终只是落在了寒衣的下巴上,连带着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带着复杂情绪的质问。 “说,寒衣,你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被迫被仰起下巴的寒衣便茫然地看了中元一眼,他的嘴上红白污浊一片,连脸颊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白灼,衣衫同样散乱中元见状心里一怔,一时间竟懊悔起自己方才出格纵容且趁人之危的言行起来,可他的愧疚还没维持太久,方才嚷嚷了半天的寒衣总算是口齿清楚,句式完整地来了这么一句。 “盂兰……我要……我要……杀了你……我终有一日一定要杀了……杀了你……” 一身情欲气息的寒衣这般断断续续地开口,他对中元的恨意扎根在心底深处不得解脱,倒是比许多人至死不渝的爱意还要更执着一些。 从前中元常叫他恶鬼,那是因为他其实从未见过寒衣的真实面容,可真要是细究起来,有着清雅姓名的寒衣有着不输给中秋或是重阳那样端方君子的容貌,只可惜他这张嘴永远恶言恶语,尽说些让人厌恶的话,而此刻闻言的中元身形僵硬也是没忍住顿了顿,半响他才猛地放开手,连带着方才那火热情动的情绪也一下子从身体上褪了下去,再没有分毫剩下。 寒衣的回答仿佛一瞬间让中元清醒了过来,他沉寂的心底一片寒凉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恼恨寒衣,毕竟自己于另一个人而言只是心心念念想要手刃的仇人,而自己却不知不觉早就丢了心的遭遇实在是有些滑稽,而这般想着,中元望着面前还神志不清的人便彻底没了言语。 夜过天明,寒衣便又要变回那个永远不可能和自己好言好语的寒衣。 中元没有那么多用不完的耐心和温柔,正如很多不喜欢他的历神说的那样,很多时候他的确是个自私且相当自我的神明。 所以在当初除夕君的那件事上他会选择那样冷酷的处理方式,所以在对待寒衣的敌意时他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应对却也总表现的那般针锋相对。 “你想杀了我?” 冷漠的语调一如中元君平时高高在上的孤高模样,说完这句话他就将自己的手掌落在了还意识模糊的寒衣的脸上,接着托起他的下颚极其凶狠地烙下了一个吻,寒衣迷茫间微弱的挣扎着,而在被中元弄晕前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寒衣,你杀不了我的,你这一辈子也休想杀了我。” 第96章 番外5:国民男子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始末 夜尽天明,中元节这一夜到底是在万鬼被驱赶着回到地府后才迎来了早晨的朝阳。 许多一年才得以回一次人间见一见家人的鬼魂看上去很是伤心不舍,但是生死的距离横断在人鬼之间,任凭是神明也无从改变。 中元和寒衣在后半夜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萧南烛他们考虑到他俩的安全问题就准备各自分开去寻找,而等除夕最先循着留下的痕迹找到他们的时候,中元恰好正背着昏迷不醒的寒衣也准备找他们回合。 中元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衣袍发丝连一丝凌乱都没有,反倒是寒衣浑身只裹着件半损的半灰色斗篷,意识也全无的样子很是狼狈。 除夕见状有些关切,自然立马就带着寒衣同中元再一起找到还在城里瞎转悠的萧南烛时,而萧南烛这混蛋一看见寒衣这模样,也没忙着看寒衣的伤势,当下就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哟,寒衣这怎么搞得和失了身一样,不会是刚刚撞上什么生猛的女鬼了吧?” “……” 清明和上巳一听这话立马齐齐地将视线往寒衣身上挪,可这萧南烛不说还好,一说连他们也觉得寒衣显得哪里怪怪的。 站在边上听见这话的中元节面无表情地看了这满嘴胡言乱语的历师一眼,可落在寒衣身上的视线却不自觉的收紧。 他的眼神依旧如从前那般平静无波,但是只有中元自己才知道他已经无法对寒衣的存在感到无动于衷,他的骨血中已经印刻上了这恶鬼的魂魄倒影,而此刻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久久的不能忘记。 …… 这一夜回到自己的历纸中,一身萧索黑衣的中元跪在蒲团上冲着自己面前的神像打坐了一整个晚上。 慈悲的佛祖用洞悉一切的眼神望着他,已经摘去面具,露出满面伤疤的中元则低着头不言不语。 他看上去像是尊不会动的瓷人,可是那串原本挂在他手上的楠木佛珠却已经被扯断掉落在了地上,而至午夜之后,独自冥想了许久的中元节却终是站起来久久合掌长跪在了自己曾寄托于全部信念的佛祖面前。 “中元?何事?” 打从刚刚便一直靠在自己的历纸边细细查看着萧南烛之前送给自己的年兽坠子,萧南烛此时正在外面洗澡,而没事做的除夕就坐在这儿看着这年兽坠子。 他本是极冷清的性格,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家历师送的定情信物,一时间便觉得心里头快渗出蜜糖了。 这如同少年人般的心思就算是除夕年轻时都没有过,更不用说之后。 于是当感受到中元的存在并下意识地把东西给收了起来,咱们除夕君一贯苍白倦怠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方才的情动,见状的中元先是顿了顿脚步,浑身凝重的气息也让除夕多看了他一眼,在将自己墨色的衣摆撩开并单膝跪下后,黑衣黑发的历神的声音也缓缓地传进了除夕的耳朵里。 “恩师,我有一事相求。” 中元自打明末清兵入关之后便再没有叫过除夕一句恩师,眼下这一句来的实在让除夕都有些意外,中元本是他唯一收做弟子的历神,只可惜曾经的自己到底没办法为他做上太多。 千百年间的国仇家恨,历史变迁让中元失去了曾经盂兰节的姓名,心底也渐渐染上了厌世的情绪,如果没有寒衣不依不饶地纠缠和挑衅,憎恨着世间种种的中元或许也早就也在多少年前就消失了,所以当此刻中元郑重地将腰间的戒刀抽出双手举过头顶的样子显得和年少时那般相似,一时间让除夕这个为人师的都有些怀念,而恰在他疑惑中元的真实来意时,黑衣的历神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今夜前来,是为了一件我多年的心结……我生为纸魂,并无父母,如今只想请您替我向一人求亲……” ——“……恳请恩师成全。” …… 一昼夜之后,神魂受损的寒衣节终于从在自己的历纸中醒过来,四肢酸软的他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床榻上爬起,却很快便跌了回去,他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关于前一晚的记忆却模模糊糊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而还未等他的脑子彻底清醒,他却一眼就看到自己后一天的历神十月初二正端着叠炒瓜子坐在他的面前。 “你在这儿干嘛……” 寒衣平时脾气就不太好,虽然十月初二就住在他后面那天,可是他们俩也不太熟,十月初二看上去坐在这儿也挺久了,嘴上还沾着瓜子皮的样子看着就挺二的。 这对一向就挺不乐意别人来冒犯自己地盘的寒衣来说有些难以忍受,直接就嫌弃地躲开了些,而十月初二在将自己的嘴抹了抹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答道,“啧啧,你以为我想在这儿啊……还不是历师说你是个伤员让我在这儿看着你醒过来吗……” “多谢,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寒衣这仙人掌一般扎人的脾气让十月初二气恼地扁扁嘴端着自己的瓜子碟站了起来,他原本就一直对寒衣这人挺有意见的,眼下更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可十月初二虽然平时还奈何不了他,此刻见寒衣受伤了不能动弹了自然胆子肥了不少,于是一没忍住这位历神便插着腰狠狠地瞪了一眼寒衣,接着提高嗓子喊道,“你横什么横啊!我告诉你我也早受不了你了好吗寒衣!整天大半夜在我隔壁叮叮咣挂练什么刀!从星期一到星期天你有一天休息一下的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扰民啊!就不说我了,初三初四初五也都对你很有意见的好吗!!!!” “你再说一遍!我什么时候吵你们了!” 阴沉地坐了起来说着就要举刀砍了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寒衣平时就是这种一言不合就用暴力解决一切的毛病,眼下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可等他抬起手摸索着床边的刀架想要抽出自己的雁翎刀时,却发现拿在手掌间的触感有点不对,而等寒衣将阴冷的视线一移,便忽然看到了一把完全不属于他,明显属于他死敌的那把佛心戒刀。 “中元东西……怎么会在我这儿?!” 像是要被烫伤一般将戒刀一下子送回了刀架子上,寒衣的雁翎和中元这把戒刀被放在一上一下的两个位置上,看上去倒有些般配,见状的寒衣脸色难看地将泛白的手掌收回衣袖中看表情是有些被惊到了,半响他才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他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有关于鬼节那夜他和中元节一起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块断裂的木板一样再拼不起一丝完整的,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而见他这幅表情难看的模样,十月初二倒是也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一脸调侃地开口道,“为什么不在你这儿啊,中元君不是都向你求亲了吗?这不是信物嘛,除夕君早上亲自来送的,哎哟,所以我说还是现在好,没什么人歧视,你们在一起这种事我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啊,中秋端午重阳冬至他们可都知道了,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来你们俩以前有什么诶……” 寒衣:“……我也……没看出来(o#゜ 曲゜)o。” 初二:“哦,是吗……那你以后会搬到中元君那里去吗(⊙v⊙)?” 寒衣:“……滚。” 第97章 番外6:国民男子偶像团体Ghost4单飞事件始末 寒衣被求亲了,对象是中元这种事没一会儿整个年历里的历神们就全都知道。 当然,只除了寒衣君自己。 历神之间的结合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以往有情投意合的历神若是有成亲的打算一般会先去找除夕君请示,接着再寻主掌男女恩爱的元宵来为彼此的婚事做媒。 只是现在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怎么看都是中元单方面自作主张完全没有问过他的无耻行为,而想到这儿,拿着两把刀径直站在中元节历纸外的寒衣就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哎呀,寒衣,你来找中元吗?听说你们要成亲了,好羡慕哦,你们准备国庆办事还是中秋办事啊?总得找个好日子啊,都是头一回成亲呢。” 住中元节隔壁的七月十六特别热情地坐自己家门口和寒衣打了个招呼,寒衣隔着脸上的灰纱眼神恐怖地瞪了他一眼,也没去管七月十六吓了一跳的样子直接就恶狠狠踹开中元家府邸的门就快步走了进去。 而等他随手劈开中元家随处可见的黄白色纸钱灯笼后,脾气暴躁的寒衣将一路上被各种调侃的恶劣情绪干脆就全部发泄在了这个时候。 “中元!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一边怒骂着手指都在一边发抖,浑身冒着寒气,只觉得中元是在以这种方式羞辱自己的寒衣只略显焦虑等了几秒,那里头灭着灯的屋子里头却幽幽地点燃了一盏灯火,那灯火透着股诡异,和中元这人的性格一样倒是有些阴森可怖,而接着肩头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衣衫的中元也难得没有带自己脸上那个铁壳面具就这么走了出来。 盂兰节从家国战乱中幸存,原本的佛心虽然依旧坚定,但是身上的重创却再难消去,他面容上的伤疤就是华夏故土的子民受过的苦厄,终其一身都再难消退。 从前中元总是不愿在人前展露他的真实面容,旁人以为他是冷傲孤高,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不想让别人过多的看到他的痛苦,而此刻面对着于他而言意义特别的寒衣,中元却头一次将他的伤口都一一展示,这让原本是特意来找他麻烦的寒衣节都一下子愣住了。 “佛心戒刀都给你了,又拿回来干什么。” 单薄冰冷的声音透着股相当气人的理所当然,寒衣节冷冷地往前一步又不自觉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疤,等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后,才故作镇定不去提那件尴尬荒唐的婚约又缓缓开口道, “但凡是你的东西,我都不要。” “我的刀你不要?” “对。” “那我的心呢,寒衣君愿意要吗?”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脸都涨红了,寒衣灰纱后遮挡的脸颊透着股异样的热度,既不敢去猜测中元的真实目的又为自己这不善情爱所以能被轻易影响到的情绪而恼火。 而径直提着盏纸钱灯笼走近了些他,玄色衣袍的中元也没有去看寒衣瞬间举起来对准自己的刀尖,只用黑沉沉的眸子望着他又带着些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没有昨夜,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你于我是曾经的手下败将,却也是一路走来的对手,爱憎恨别离,我对其他事物都不会放在心上,却唯独对你动了心思,我将佛心戒刀给你便是把我的真心给了你,寒衣君要也罢,不要也罢,中元一颗真心在此,天地可鉴。”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中元说起情话来比中秋月圆时月宫仙子唱的曲子还动听,寒衣节已经不想再和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继续说下去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和他见面算了。 而猛地用自己冰凉的手掌死死拉住他,神情复杂的中元节不顾寒衣节恶狠狠瞪向自己的眼神,许久才敛下眉淡淡地对他开口道, “昨晚发生的事情,你装作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媚鬼之毒虽然凶猛,却不足以让人全无记忆,况且你我都明白,情爱之毒对我们是无效的,你那么容易就中招,是因为你的心中早就有我,所以才因为那毒迷了心智,又硬是在我的身上肆意求欢……” “你给我住口!” 被迫和中元一块想起了昨晚的那些荒唐画面,千年不得纾解心中爱恨的寒衣心里头一片寒凉,却到底颤抖着手没说话算是默认下了这一切。 他不自觉地去仔细回想被他刻意遗忘了的中了媚鬼之毒后的记忆,而当下在他眼前和耳边浮现的就是这样仿佛无法停歇的淫声浪语。 “盂兰……啊……恩……我要……我要……求你……我要……” 脑海中自己放荡骑跨在黑衣男人身上求欢和被忍无可忍的他恶狠狠压在身下亵玩舔吻的画面来得格外清晰,满地的鲜血尸骸都止不住他的汹涌情欲,不是因为他自己软弱无能还会是因为什么。 而若不是最后一刻中元及时收手,将他彻底弄晕过去,他们之间注定就要有一番难以启齿的苟合了。 这般想着,兀自看向这满面伤疤却耗尽他一辈子都没有打倒的对手,过去的那些被死死压抑的心思一起涌上的寒衣只低下头红着眼睛出了会儿神,很久很久才像是从漫长的回忆中苏醒过来一般略带自嘲地轻声开口道, “是,我的心头是有情根遗留,但那不是我的,是鬼头节的。他年幼无知,所以才会被盂兰节的风姿所迷惑,每日偷偷躲在你的历纸边看你诵经也不肯离去,可是盂兰节如此身份尊贵,又怎么将他这种小人物看在眼里呢,哪怕鬼头节想以对手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也注定是一种羞辱……因为他不配。” “他配。” 猛地出言打断了寒衣的带着痛苦的声音,好不容易才逼得他说出今天这一番真话的中元心头稍显酸涩,却还是尽力维持着面容沉静的样子将被他发抖的手掌握在手里,先是撩开他面容上的灰纱看着他,又以他最诚恳最柔软的声音道, “我从前愚钝,什么也不懂就总是随便伤你,是你如佛陀般始终坚持,愿以八万四千法门感化于我,才让我能够活到今天。我如今满目伤疤,丑陋不堪,你以往愿意度我,如今你心冷了便还有我,此刻只问施主一句,可愿意让我为你除去这灰纱,再亲手盖上红纱?” 鬼头曾一生乞求的东西就这样不算早不算晚地送到了寒衣的手里,他有些不想回答中元,僵硬冰冷的心里却止不住的有些苦涩,然而当模糊地视线落到自己手掌的雁翎刀后,他没由来地就出了神,半响才抬起头又红着眼睛不太自然地对中元开口道, “将你的刀拿回去。” “…………” 听到他的回答,中元的神情一下子就空了,他用力地抓着寒衣的手想再说些什么挽留一下他,哪怕告诉他自己这次是真心的也好,可寒衣只冷着脸甩开他的手,再将他那把古朴的佛心戒刀扔给他,这才略显傲慢又恶劣地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度与不度,凭你我的心情不算,我都听我的刀的。拿起你的刀吧,中元,若是你这次又赢了,不管是成亲拜堂还是刀山火海,我身为手下败将都听你的,怎样?” “……当真?” 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佛心戒刀,中元黑沉沉的眼睛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怀念与笑意,却也有着真心实意的喜悦和期待,而见他这幅嚣张傲慢的样子,顿时又有些牙痒痒想干脆不理他的寒衣只将雁翎刀对准他的眉心又恶劣的笑了起来。 “只是你做了我的手下败将,我也得让你亲自尝尝昨夜那番被人随意玩弄的滋味,中元君意下如何?” …… 这一日,中元君与寒衣君的胜负旁人就不知晓了。 只知道寒衣君一直到第二天才脸色不太好地从中元君的府邸出来,不仅换了身全新的黑色衣袍临走的时候还一脚踢坏了中元君家的大门。 住在中元君家隔壁的七月十六将这则八卦热情的分享给了每一个向他打听这对神君消息的吃瓜群众。 而当下一个国庆节终于来临,住在寒衣节家隔壁的十月初二非但没有迎来寒衣节这个扰民的家伙因为成亲这事而搬走的好消息,反而面如死灰地眼看着平日挺高冷的中元节主动搬到寒衣节家里来了,自此就再也不走了。 “历师,我觉得我快得神经衰弱了,他们两口子天天在家大半夜舞刀弄枪不睡觉的,我可以报警吗?” 无数次抗议无效后,出来上班的十月初二某天看见萧南烛就特意把这个恶劣的问题给反映了一下,而听到他这话,将手中的历纸一折往兜里一揣的萧南烛先是笑了笑,接着才一脸不正经地摸着自己下巴随口出了馊主意道, “下次他们大半夜再吵,你就趁夜深了他们终于不吵了的时候敲他们的门叫他们的名字,也别喊别的了,就喊祝寒衣君和中元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两……” ——“你觉得怎么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