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 作者:不会下棋 文案 ——传说在猎人塔的顶端,有一颗明珠闪耀。 帝初一梦千年,醒来后走出面目全非的家门,捂着自己空荡荡的丹田,遥望猎人塔所在的方向——闻到了,他丢失的内丹的味道。 设定:别的妖怪丢了内丹就要死,主角不一样,他有特殊的活命技巧。 排雷: 1、攻受身心全都一对一,主受; 2、拒绝扒榜,拒绝人身攻击,不爱点叉,请不要互相伤害; 3、作者智硬且偶尔逻辑死,考究党求放过; 4、感情线慢热,着急的小天使请做好心理准备; 5、主角不是道德标兵,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 星际 未来架空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帝初孔阙 ┃ 配角:略 第1章   青山深处,幽谷边缘。   轰!   山腰处的一块石壁突然朝外炸裂,碎石土块沿着山壁滚滚落下,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来。林间动物被这声巨响惊得一震,齐齐扭头看去,踟蹰几秒后,纷纷转身奔逃。   洞口,一个清瘦少年扶着洞壁,朝外探出了身体,如画的眉眼染了些许疑惑和沉重,没什么血色的唇抿得很紧,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洞外蓝天白云,林木葱郁,属于春天的蓬勃生气在天地间浮动,让人不自觉想要放松微笑,沉入其中。   但少年笑不出来。   任哪只妖一觉睡醒,发现家不成家,安然呆在丹田里的内丹不翼而飞,自身性命岌岌可危,都没法笑出来。   他望着白云浮动的蓝天,良久后,垂目,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情绪,手握住洞口边缘,轻松一跃,朝着洞外山壁下的幽谷落去。   ……   几个小时后,已经把整个青山转了一遍的少年来到谷中的一处小湖边,坐下喘匀气,探头看向水面。   水面很平静,让他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黑发黑眸,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形饱满,脸型柔和,笑的时候,右脸会露出一个梨涡。   脸自然还是他的脸,却太过年轻,很明显,随着内丹的莫名丢失,在修为几乎倒退回起点的情况下,他的外表也退回了小妖的时期。   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纤细瘦弱的手腕,感应了一下||体内乱成一团的生机,眉头紧皱,心里发沉。   一觉睡醒,青山环境大变,树木动物大部分变异,同住青山的妖族全部消失,血脉感应范围内,一丝妖物精怪的气息也无,空气中浮动着一股陌生的澎湃力量,妖族赖以修炼的灵气毫无踪迹。   这不对劲。   末法时代到来之后,青山作为仅存的几个未被人类污染的修炼宝地之一,收住了大大小小起码上百只妖物精怪,山中未成妖的开智生物更是遍地都是,但就他刚刚的探查,青山上别说妖怪,居然连一个开智的动物都没了。   这不是大家都搬家离开了可以解释的情况。   在他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模糊的想法闪过脑海,他敏锐抓住,双眼微微瞪大,再次仰头望向天空,沉着脸闭目掐算。   一炷香后,他低头吐出一口血,愣愣看着掐算的手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沉痛。   天道……居然崩落了。   属于神仙妖怪的时代,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彻底结束了。   ……   一个月后,青山脚下的绿河镇派出所。   矮胖和善的户籍民警将一个文件袋递给桌前的单薄少年,温声说道:“这是你的身份芯片和绑定光脑,一会记得去医院把芯片植入身体。救助金已经打入了你的光脑绑定账户,账户激活后就可以用。救助金只发放半年,你才刚成年,阿姨还是建议你去申请一下免费的公立院校,学好知识了再进入社会。”   少年,也就是从青山上下来的大妖帝初,双手接过文件袋,嗯了一声,道了谢。   “有困难再来找阿姨,知道吗?”户籍阿姨嘱咐,眼里带着怜惜。   帝初时常搞不懂人类身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让人心里发软的善意,他再次点头道谢,回忆了一下上次下山去人间游玩时学过的规矩,朝着户籍阿姨鞠了一躬,告辞离开。   户籍阿姨被他这一躬鞠得心肝都抖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派出所门外,直到看不见了才像是心里挖空了块肉般,长吁短叹地坐下了。   坐她旁边的同事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至于嘛,只是一个补办户籍的黑户孤儿而已,看你惦记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去去去,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我是看他一个人随着流浪汉养父在山里长大,现在下山了,什么都不懂,太可怜了……”户籍阿姨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成年了,不然我还可以收养他。”   “说什么胡话呢。”同事忍不住推她一下,想到什么,好奇问道,“对了,你不是去那孩子长大的地方看过么,哪座山啊,后面的瑶山还是北面的淮山?他住的是山洞还是自己搭的木屋?吃什么穿什么?”   “当然是……”户籍阿姨开口就要回答,但话到了嘴边,脑中却莫名一片空白。她面上现出一些茫然来,抬手揉了揉额头,小声嘀咕,“奇怪,是哪座山来着?明明是刚办的户籍资料,怎么就不记得了……”   ……   离开派出所后,帝初去医院植入了身份芯片,正式摆脱了黑户身份,成为了千年后华国一名刚成年的普通合法公民。   回到救助站里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他关上门,坐到床上,激活光脑,调出自己新鲜出炉的身份信息看了看。   帝初、男、新人类、十八岁、出生日期新历1080年4月15、户籍所在地华国D区Y城绿河镇康福街110号、居民编号XXXXXXXXXXXXXXX。   他的视线扫过新人类几个字,关掉个人信息,回到光脑的主界面,找了找,打开应用管理中心,搜索猎人APP,点击下载。   APP很快下载完成,之后便是安装激活。   嘀一声后,APP安装完毕,自动打开,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光屏投射到他面前,停留一秒后,光屏中心出现一个红点,红点慢慢晕开扩散,渲染成了一个塔状的物体,塔顶,一颗紫色的“明珠”出现,徐徐旋转着,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渐渐铺满屏幕。   这开场画面只停留了几秒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猎人APP简洁大方的主界面。   帝初抿唇,伸手,把APP关掉,重新开启。   开场动画再次出现,那颗紫色的“明珠”闪烁着,映在帝初眼中,将他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暗沉幽深的紫。   啪嗒。   帝初关掉光脑,起身走到窗边,遥望北方。   一个月前,他在山中苏醒,发现天道崩落,妖族消失,自己的内丹丢失,修为大损,性命岌岌可危。那之后他在山中呆了半个月,用秘法保住了自己剩下的修为和性命,带着在青山上搜集到的妖族遗物下了山。   下山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了足足千年之久,外界早已大变了模样。   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是新历1098年,人类扛过世界末日后,努力征服宇宙的第1098年。   千年前,他昏睡不久后,地球上的动植物一夜之间变异,以狂猛之势夺回了被人类占去的森林土地,无数城市被疯涨的树木摧毁覆盖,无数人类死在变异动物爪下,科技文明几乎毁于一旦。   在这场灾难中,部分人类也产生了变异,身上出现了动植物的部分特征,拥有了一些奇特的“超能力”。这部分变异的人类,被称为新人类。   末日抗争持续了百年之久,百年之后,社会秩序重建,科技迅猛发展,人类一飞冲天,拉开了大宇宙时代的序幕。   随着外星球资源的不断开发和人类之间实力差距的逐渐拉大,赏金猎人这一充满冒险色彩的古老职业重出江湖,迅速成为了最受人类追捧的职业之一。   赏金猎人,顾名思义,是指通过完成雇主发布的猎取或猎杀任务,来获得高额奖金的人。不过这只是最初的定义,社会发展至今,赏金猎人的定义早已改变,现在的赏金猎人,指的是那些在猎人公会注册成为猎人,靠领取完成雇主发布的各种任务,获得报酬的人。   刚刚帝初下载的,就是由猎人公会开发发布、用于雇主和猎人发布和领取任务的APP。至于帝初下载它的原因……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摸索,帝初已经基本确定,现在悬挂在猎人公会总部的猎人塔顶端,那颗代表猎人王的所谓“明珠”,就是他莫名在睡梦中丢失的内丹。   帝初觉得猎人公会很不要脸,他们拿了他的东西,不好好藏着就算了,居然敢大喇喇地把东西挂在家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供所有人围观,还鼓励所有猎人努力刷榜,成为猎人榜第一,去摘取“明珠”。   不仅如此,猎人公会还给他的宝贝内丹拍了无数个小视频,把视频做成开场动画投放到猎人APP上,剪辑成广告在各个公共交通的小电视上滚动播放,弄得他的内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内丹是一个妖最隐私的秘密,轻易不会露给外人看,猎人公会这么做,简直就像是把他的内裤扒了下来,用木杆撑开挂在了自家的房顶上,还广而告之,忽悠人去拿。   卑鄙!无耻!下作小贼!   心中翻来搅去地拱着火,帝初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他收回望着猎人公会总部所在方向的视线,走回床边坐下,再次打开了猎人APP。   以他目前的实力,想拿回内丹,硬来肯定是不现实的。虽然憋屈,但为了活命,他只能按照猎人公会的规矩来,先成为猎人,然后慢慢积攒实力,等实力够了,再去那该死的猎人塔里,把内丹夺回来!顺便把偷丹小贼揪出来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怀着满心复仇的烈焰,帝初快速注册成为了猎人公会的第好多亿个猎人,摩拳擦掌地打开了任务领取版块,准备接取自己猎人生涯的第一个任务。   嘀一声,APP自动定位了他的位置,筛选出了目前最适合他接取的任务,由简到难顺序排开。   任务一:镇南边王婶家养的小花猪弄丢了它心爱的小皮球,拜托可爱又勤劳的猎人小哥哥小姐姐帮它找回来,小花猪最喜欢去公园踩泥坑了,它认为小皮球就在某个黑黑的泥坑里,哼唧。   任务二:镇北的马大爷不小心摔了腿,想吃淮山上现摘的毛赤菜,一定要现摘的哦,最好是刚摘下两个小时内的,等待好心的猎人小哥哥小姐姐送来马大爷期待的爱心野菜~   任务三:儿孙不孝,外出打拼后,连电话都不往家里打一个,寂寞的刘奶奶诚邀一位温柔可亲的猎人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上门聊天解闷,酬劳优厚。   帝初:“……”   他再次关掉APP,反复确定自己下载的确实是正版猎人APP,而不是什么盗版奇怪小游戏后,足足缓了十几秒,才伸手点开了客服咨询页面。   客服反应很快,一阵轻音乐后,一道甜美的女声凭空响起,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客服69:亲爱的猎人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帝初顿了顿,见屏幕上没有输入界面,试探着直接说道:“晚上好,是这样的,我的任务接取页面好像出了问题。”   客服69:什么问题呢亲?   帝初把那些任务概述了一遍,然后述说了自己的困惑:“为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任务,一个猎杀任务都没有?”   客服迷之沉默了两秒,然后回道:因为猎人先生现在还是新人哦,新人只能匹配到最初级的任务,如果您想体验更刺激精彩的猎人生活,还请您努力升级爬榜,升级后才能解锁更高级的任务哦,加油~   换句话说,就是你现在还是个菜鸡,只能接到这样的任务,更高级的任务,请提升了实力后再来。   活了几千年第一次当菜鸡的大妖帝初:“……”   他默默关掉对话界面,回到任务区,想了想,选了任务二——帮马大爷上山摘野菜。 第2章   任务选中后,该任务的详细信息立刻弹了出来。   马大爷要的毛赤菜是两斤,任务时限三天内,交货地点是镇北的马记裁缝铺,酬劳100,任务完成后猎人可获得的积分为10。   帝初不知道这酬劳算多还是算少,心里也不在意这些,只想着尽快刷任务把猎人等级升上去,想也没想就点了下面的申请任务。   刚申请完,他就发现又有另一个猎人也申请了这个任务,等待任务发布者同意雇佣的候选人数量变成了2。   他皱了皱眉,想着自己是先申请的,马大爷应该会优先雇佣自己,又见马大爷好一会都没通过申请,猜测对方应该是没看光脑,就拿着换洗衣物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时,任务申请结果已经出来了,帝初申请任务失败,另一个猎人飞叶获得了马大爷的垂青。   帝初表示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个成功申请到任务的猎人,居然不怕死的发了条在他看来十分挑衅的私信过来。   飞叶:兄弟,是新人吧?   帝初的表情瞬间凌厉。   放眼整个妖界,敢跟他帝初称兄道弟的妖,到现在都没生出来,区区一个人类——   体内力量不自觉调动,却在走到半道时,因为后继无力直接溃散在了筋脉里。帝初身上的王霸之气咔擦一下熄灭,眼中隐隐浮动的幽紫光芒消失,情绪和身体一起被动冷静,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平静模样。   今时不同往日……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搁浅滩遭虾戏……卧薪尝胆,厚积薄发……   他浅浅吐出一口气,无视这条私信,回到任务区,挑着能申请的任务,一口气申请了十个!   半个小时后,十个申请全部出了结果,全败。   帝初沉默了,他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所有任务发布者都不选他做任务。   恰在此时,那个飞叶的私信又发了过来。   飞叶:兄弟,我在王婶的任务下面看到你了,又申请失败了吧。   帝初看着私信页面,面皮绷紧。   飞叶:一看你就是新人,还是那种没准备的新人,不是我说啊兄弟,要当猎人,你好歹先完善一下你的个人资料啊,弄个头像和个人说明什么的。   飞叶:你这资料白惨惨的,人雇主肯定不选你啊,一看就不靠谱。   飞叶:你是镇上哪家的小孩啊?没听说绿河镇有新注册的猎人啊,怎么不回话,被失败打击哭了?   飞叶大概是个话痨,话匣子一开,就嘀嘀嘀个没完,一条私信接一条私信的往这发。   帝初看完他的私信,意识到这是个老猎人,还十分熟悉绿河镇,绷紧的表情恢复正常,摆出了外出面对人类时习惯摆出的无害模样,回复了飞叶的私信。   帝初:前辈好。   飞叶的回复来得很快:不装死了?   帝初:没有装死。   飞叶:骗鬼呢,私信都是刚发过去就显示已读了,你等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才回,不是装死是什么?   帝初:“……”   人类开发的APP真不好用!   他厚着脸皮继续打字:请前辈赐教。   飞叶:小样还挺能屈能伸,算了,看在都是一个镇的份上,给你点提示,你先去交流区看看新手教程,了解一下猎人的分级制度,再把你的个人资料好好收拾一下,做好准备了再去申请任务,别无头苍蝇似的乱冲。   帝初记下他说的,认真道谢,然后按照他说的,摸去了交流区。   交流区里很热闹,新帖层出不穷,帝初无视那些热闹,找到版头的新手教程,快速扫了一遍,深切意识到,之前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去申请任务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现在的猎人市场,整体是供大于求的,猎人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时常会出现一个任务,同时有多个申请者的情况。在这种大环境下,如何包装自己,让自己在众多候选者中被雇主挑中,获得做任务的机会,就成了一门十分值得钻研的学问。   一般情况下,猎人都会在自己的个人资料上下功夫,比如弄个美美的头像、编辑一条简单但精髓的个人能力介绍、在个人主页放几个任务录像精彩集锦……等等等等。   当然,也有人不屑于弄这些花里胡哨的,选择用实力说话,靠优秀的任务完成率、好评率、复聘率来获得雇主的青眼。   而以上所有竞争手段,又都只有在你有不逊于其他申请者的竞争实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一点作用,如果没有实力,那任你资料弄得再完美,雇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在猎人的世界里,实力的直观表现便是等级。猎人总共分为九级,最高SSS,最低F,F底下还有个刚注册时的新手适应期,也就是无等级,只需要完成十个新手任务就能度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同等级猎人中,积分高者普遍实力更强。积分只能任务获取,猎人的升级也与积分紧密相关。   了解到这些后,帝初再看自己那完全没有整理过的个人资料,和连F都没够上的猎人等级,就十分理解雇主们为什么都不选他了。   个人资料和等级实力空白无力成这样,有雇主选择他,那才是不正常。   心里的浮躁和急切彻底平复,他退出交流区,回到个人资料页面,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按照教程里说的,把个人资料好好收拾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帝初顶着用自拍做成的头像,带着“够大、够硬、够持久”的能力介绍,来到任务区,谨慎地申请了三个比较好完成的任务。   一分钟后,三声嘀嘀嘀声传来,申请全部通过。   他放下光脑,迈步走到窗边,仰头沐浴月光,表情深沉。   人类,真是一种肤浅的生物。   简单粗暴才是最好的,教程诚不欺我。   ……   之后的几天,帝初十分努力,每天从镇东头忙到镇西头,上午帮蛋糕店的黄大叔送货,下午给王婶家的花猪洗澡,很快就完成了系统要求的十个新手任务,摆脱了猎人新手的称号,成为了一名垫在猎人群体最下层的F级猎人。   升级的悦耳音效过去后,帝初顾不得去看系统赠送的新手大礼包,快速点开了任务区——随着他的等级升入F,更难一些的F级任务应该已经解锁了。   一番地址定位后,一排任务出现在了任务界面上,依然是由简到难排序。   任务一(新手):马大爷又想吃毛赤菜了……   帝初眼皮一跳,果断无视这个任务,扫过一大排带着(新手)后缀的任务,停在了第一个带(F)后缀的任务上:镇西玛丽饭店的老板娘急需新鲜的胡鸡煲汤,杀的鸡越多越好。   来了!猎杀任务!F级的任务果然要难一些!   他精神一振,立刻点开任务详情,看都没看任务具体描述就点了申请。   十几秒后,申请通过,雇主玛丽发来了消息:来饭店【饭店地址】。   他忙回了句好,马不停蹄地朝着饭店赶去。   到达饭店后,帝初被长相美艳的老板娘带到后厨,看到了塞满整个厨房的鸡笼,和一群正在激情杀鸡的大汉。   帝初:“……?”   玛丽:“既然你说你很擅长杀鸡,那我就不多嘱咐了,这里总共两百只鸡,杀一只三十,按数量拿钱,干活吧。”   帝初僵硬询问:“……就只是杀鸡?”不是去山里猎鸡?   玛丽回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帝初:“……”   饭店很忙,玛丽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帝初压下从猎人到屠夫的大起大落,按照后厨小工的指引,穿上围裙来到操作台前,拿起刀,捉住一只已经被弄晕的鸡,停了好一会没动。   这胡鸡一只有一米长短,翅膀宽大,鸡嘴锋利带勾,一看就很凶猛,如果是在林子里猎捕它……   “干嘛愣着不动,不会杀吗?”站在旁边操作台前的长发胡渣颓废大叔询问,手中的刀利落一划,就切开了一只胡鸡的脖子,围裙上全是喷溅的血迹,显然已经在这杀了好一会了。   帝初摇头,学着他的动作对准鸡脖子就是一下,埋头给鸡放血。   大叔见状于是不再说话,给鸡放完血之后就把鸡丢热水里泡着,拎起另一只已经泡了有一会的鸡,开始拔毛。   这边帝初已经给鸡放完了血,也把鸡放到了手边装着开水的盆里,等毛烫好。   砰。   一只湿漉漉的死鸡被丢了过来,帝初扭头看去。   “送你,不用谢。”大叔头都没抬,仍在给鸡拔毛。   帝初莫名觉得他行事的调调有点熟悉,注意到他的手臂上长着很多叶子状的纹路,心里一动,试探唤道:“飞叶?”   大叔动作一停,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他一眼,挑眉:“新人兄弟?”   谁是你兄弟。   帝初把桌上湿漉漉的死鸡丢回给他,又抓了只鸡上来,抹脖子放血,不说话了。   “还真是你啊。”飞叶来劲了,抓着鸡凑到他身边,埋头在他脖颈间嗅了嗅,乐了,“植物系?咱俩本家啊,缘分!”   随着他的凑近,一股植物特有的微涩气息飘了过来,帝初抓着鸡的手一紧,唰地扭头看他。   这人……怎么一股子半妖的味道? 第3章   飞叶凑得太近,帝初这一扭头,两人就来了个脸对脸。   极近的距离里,少年黑沉的眼神像是透不进光的旋涡,压迫而危险。一种被嗜血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从飞叶心底升起,他瞳孔一缩,胳膊上的叶片纹路本能游走,蠢蠢欲动地想要做点什么。   半妖的味道更浓了。   帝初突然后退了一步,提醒道:“前辈,鸡血流到地板上了。”   微妙的气氛随着帝初的后退瞬间消散,那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危险感也紧跟着消失了。   飞叶皱了皱眉,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帝初,见他面庞稚嫩,身形单薄,满身植物系新人类的青涩感掩都不带掩一下的,心里嘀咕起来。   奇怪了,明明只是个植物系小朋友而已,看这虚浮外露的气息,甚至都还没正式开始修炼,刚刚怎么会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就像是对上了某种大型嗜血猛兽系新人类一样。   是因为眼神吗?   他又仔细看了下少年的脸,五官很好看,皮肤苍白,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低头认真拔鸡毛的样子安静又乖巧,无害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难道是杀鸡杀出幻觉来了?他疑惑,抬手抓了抓头发。   帝初任他打量,察觉到他身上的防备淡了下去,适时开口说道:“头上。”   “什么?”飞叶回神看他。   “鸡血和鸡毛蹭上去了。”   飞叶一愣,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刚刚抓过脑袋的手上满是鸡血,低咒一声,丢开手里的鸡和刀,边用袖子擦头上的鸡血,边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大部分植物系新人类都很讨厌身上沾到血的味道,飞叶这个糙大叔也不例外。   半妖的味道消失了,帝初收回视线,看着手里死得不能再死的鸡,压下发现同族的激动,敛眉沉思。   天道崩落,灵气消失,按理说,现在已经没有动植物可以修炼成妖了,但飞叶身上半妖的气息虽然偏淡,却确实存在,还反常的十分清正圆融,一点没有半妖该有的驳杂污浊。   是因为修炼时吸收的不是灵气,而是现在空气中浮动着的这种陌生力量吗?   他想起自己几次想要吸收空气中的陌生力量,却全都以失败告终的情况,皱了皱眉——看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他没有了解到的地方。   飞叶的半妖身份必须深挖一下。   心里有了计较,他收拢思绪,边继续拔毛,边在心里给飞叶打上了一个“可以照顾一下的妖族小辈”的印记,把对方的友好等级,从讨厌,一跃三级,升到了可以培养一下的程度。   碰到一个妖族不容易,虽然只是个未确定的半妖,还是个一点都不毛茸茸的嫩草,但也凑活了。   总比一直孤家寡人的要好。   ……   玛丽应该是急着要这批鸡,之后又领了两波领取了任务的猎人过来。   最后进来的那个猎人认识飞叶,玛丽一走就主动招呼道:“飞叶,我就知道你准在这,玛丽这任务发得急,你跟玛丽熟,快跟我说说,这么多只鸡,咱们镇上的人一天两天的可消耗不完,是不是有外人要来了?”   这话一出,后厨里忙活的人全看了过去,包括帝初。   飞叶回头看一眼来人,笑着回了个招呼,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有一个考察团要下来,玛丽这饭店被镇长定了给考察团负责伙食,这鸡应该是给考察团准备的。”   “考察团?不是三月份才例行考察完吗,这才五月,怎么又来,而且一次准备两百只鸡,这得多少人的考察团啊。”来人皱眉,余光扫到飞叶身边的生面孔帝初,被他稚气的模样震了下,质疑的话脱口而出,“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子,也是猎人?胡鸡一只那么大,杀得动吗?”   帝初看他一眼,手中的刀麻利一划,切开了一只胡鸡的肚子,然后手往里一伸,把胡鸡血糊糊的内脏掏了出来。   “…………”为什么有一种那刀其实是想往他肚子上招呼的错觉。   问话人忙收回视线,穿上围裙,走到飞叶另一边,边开始干活,边把话题拐了回去:“今天就杀鸡,那是不是代表考察团这两天就会到?鸡肉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可能吧。”飞叶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帝初那越来越麻利的杀鸡动作上,有点牙疼。   这新人兄弟看着病恹恹的,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怎么杀起鸡来总透着股血腥嗜血的劲,看着怪渗人的。   帝初注意到他的打量,突然侧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飞叶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这样怪丢人的,尴尬地低咳一声,埋头拔鸡毛。   帝初慢慢收回视线,状似闲聊般地问道:“绿河镇经常有考察团过来?”   少年清亮悦耳的声音落地了好几秒,飞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帝初是在跟自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敢再跟帝初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了,答道:“嗯,毕竟咱们镇在保护区边上。”   “什么保护区?”   “还能是什么保护区,当然是青山保护区。”飞叶回答完觉出不对,扭头看帝初,疑惑,“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青山保护区边上有个绿河镇,这事小学生都知道。”   青山是保护区?   帝初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回道:“我没上过小学。”   飞叶:“……啊?”这年头还有人没上过小学?   帝初把自己“随流浪汉在山上长大,最近才下山”的身世说了一遍。   这下子不止飞叶,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全惊住了,齐齐扭头看帝初。   万万没想到,都1098年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远离文明社会的“山顶洞人”存在。   “众生平等。”帝初顶着众人看活化石的视线,慢悠悠划开一只鸡的肚皮,伸手掏内脏,语气认真,像在教导不懂事的后辈,“不要歧视学历低的人。”   众人:“……”小兄弟,大家真不是歧视你。   ……   两百只鸡听起来多,但杀起来却很快,还不到晚饭的时间,鸡就被大家全部解决完了。   玛丽过来结算任务的时候,帝初稍微注意了一下之前站得离他比较远的几个猎人,试图再找一只半妖出来,但让他失望的是,虽然也有一两个猎人身上同样有着某些动植物的特征,但他们却都不是半妖,只是一些长着动植物特征的普通人类而已,和镇上他见过的那些新人类居民一样。   飞叶是特殊的。   确定这点后,帝初越发坚定了要和飞叶搞好关系的想法,在离开饭店时,主动提出要请飞叶吃晚饭。   飞叶立刻拒绝。   帝初争取道:“是为了感谢你前些天的无私帮助。”   “顺手的事,哪需要特地感谢,不用了。”飞叶仍是拒绝,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占小孩子的便宜,还是个靠救助金过活的病弱小孩。   帝初于是换了个说法:“其实我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你。”   飞叶把拒绝咽回去,看着他在路灯下显得越发单薄的身体,抬手抓了抓头发,叹口气,应了。   得,就好人做到底,当回解惑的老妈子吧。   两人回了玛丽饭店,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飞叶做主点了菜。   没一会,菜上了,全是素菜,一点肉沫都没看到,喝的东西也很健康,是鲜榨蔬菜汁。   帝初看着桌上的一堆草:“……”   “吃吧,都是不带肉的,你吃了应该不会拉肚子。你身体不好,饮食上更加要注意。”飞叶殷切嘱咐。   肉食动物帝初:“……谢谢。”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飞叶被食物抚慰,心里之前积累的那点莫名拘谨感散去了,重新放松下来,主动问道:“你想问什么?”   帝初立刻放下筷子,直问重点:“你是新人类?”   飞叶一副“你这问的什么废话”的表情,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这不明摆着的吗。”   “可你和我在镇上见到的其他新人类不一样。”帝初并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刚刚下山的孤儿,不懂外界的常识很正常,“你身上的气息很浓厚,跟他们不一样。”   飞叶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看他一眼,问道:“你能闻出来?”   帝初斟酌了一下,选择了诚实:“是,你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草木气息,我见过不少……不少植物系的新人类,但他们只是外形上带着点草木的特征,身上没有草木的味道。”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修炼,或者变异程度太低,无法修炼。”飞叶突然笑了,喝了口蔬菜汁,又打量一下帝初身上外露的气息,摇了摇头,说道,“你鼻子不错,一点不像是植物系,倒像是嗅觉好的动物系。说起来,你会修炼吗?”   这其实是句废话,在看到帝初身上外露的气息,知道他的身世后,他已经基本确定,帝初别说会修炼了,估计连什么是修炼都不知道。   帝初也果然摇了摇头。   现在的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修炼,空气里浮动的陌生力量,他无论尝试几次都没法吸收。   见飞叶并不忌讳聊修炼的事,他正准备详细问问,身体就猛地一僵,体内力量不自觉调动,眼里泛起一丝幽暗的紫,扭头朝着饭店门口看去。   飞叶正在等他的回答,见状一愣,随即也皱起了眉,抬眼朝着门口看去。   周围的食客仍在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全没发现角落这桌的异样。   在帝初和飞叶警惕防备探究混杂的视线下,一个穿着黑色短袖T恤,黑色休闲裤,踩着黑色短靴的男人出现在了饭店门口。   男人很壮,也很高,走进大门的时候,几乎挡住了从门外射进来的所有光线。他五官端正,有种正气的帅,右眉到右眼眼尾的位置有条伤疤,为他的面容添了一抹肃杀。一股无形的紧绷感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是只有强者才会带出来的气场。   饭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帝初在看清男人模样后就收回了视线,压住了体内乱窜的力量,皱眉低头。   又是一只半妖,身上的气息还比飞叶更浓,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因为这只半妖身上有一股让他讨厌的鸟臭味。   他不喜欢鸟。 第4章   程修一进饭店,就察觉到有两股存在感十分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一道只是打量观察,并不带恶意,另一道却让他本能地绷紧肌肉,身体自动进入了防御状态。   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人,对危险的感知会比常人敏锐许多,程修在那瞬间只觉得有一只猛兽正从高空俯瞰下来,目光森冷带着杀意。   有敌人。   他将手搭在腰间的武器匣上,目光凌厉地朝着视线传来处看去。   坐在角落几桌的客人见他突然看过来,骇了一跳,纷纷低头避开他的视线,闷头吃饭,恨不得把头塞碗里。   最角落处,帝初捧着一杯蔬菜汁小口小口喝着,在他对面,飞叶正点着光脑,给他整理关于修炼的资料,边整理边碎碎念:“你常识欠缺得太厉害,我建议你最好去学校里系统的补一补,这么东问一点,西看一点的,也不是个事。”   帝初摇头:“我不爱上学。”   飞叶被他的“不思进取”噎住了,过了会才说道:“……不爱上学那就多看书,对了,你识字吗?”   “识的。”   “那就好。”飞叶点头,然后像是才发现饭店里安静了许多一样,疑惑地朝四周看去,对上程修警惕看过来的视线,愣了愣,朝他友好礼貌地一笑。   帝初也跟着扭头,视线在程修身上落了一瞬,之后毫不掩饰自己嫌弃地皱紧眉,低头继续喝蔬菜汁。   两个植物系新人类,一个气息稍强,但没攻击性,另一个……程修的视线落在帝初苍白稚气的侧脸上,感应了一下他身上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新人类气息,略显疑惑地蹙了蹙眉,又环顾一圈饭店大厅,迟疑着把放在武器匣上的手松开了。   杀气消失了,这里也没有能够造成威胁的人。   是他太敏感了吗?   光脑的通讯信号突然闪烁起来,他打开一看,见是先生的贴身助理黄桃发来的信息,问他包厢定好了没有,先生马上就到了。   他忙又扫了一圈饭店大厅,确定没危险后,再不耽搁,迈步朝着柜台后的服务员走去。   程修被饭店的服务员带去了二楼包厢,一楼大厅的气氛一松,食客们慢慢活了过来,重新开始交谈,只不过音量比之前小了许多。   “生面孔,多半是考察团的人,这个气息,看来这次来的人里有大人物。”飞叶放轻声音开口,看向还在喝蔬菜汁的帝初,眯眼问道,“你好像比我先发现那家伙的靠近?”   “嗯。”帝初点头。   ……?   就完了?就嗯一声?不解释一下你一个还没修炼的菜鸡,是怎么比他这个老油条还先一步发现强者靠近的吗?   飞叶瞪眼,看着帝初安静乖巧的样子,憋了半晌,终是没问什么,头疼地抬手抹把脸,手指在光脑上点了点,加了帝初的通讯好友,给他打包发了一大堆资料过去,嘱咐道:“你还小,这里不比山上,镇上的居民还好,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老实人,外面那些人就不一定了,万事先顾好自己,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懂吗?”   明明帝初看上去乖乖巧巧的,但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孩子不是个省心的,要搞事。   帝初深深看他一眼,说道:“我长大了。”   “这是重点吗?”飞叶没好气。   帝初朝他翘了翘嘴角,掏出一个小木头塞他手里,用光脑在桌角的订单信息上结了账,起身离开了。   飞叶被他这浅得不能再浅的一抹笑弄得晃了下神,等回神后对面已经空了,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褐色小木头,突然忍不住抖了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是错觉吗,总觉得帝初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特别和蔼慈祥,就跟看孙子似的。   ……   夜风浮动,帝初隐匿身形,坐在玛丽饭店斜对面的面包房楼顶,半眯着眼睛晒月亮。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由六七辆悬浮车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地踩着夜色出现在了小镇边缘,畅通无阻地来到玛丽饭店上空,安静降落在了饭店顶层的停车坪上。   随着车队的靠近,各种各样的半妖气息铺天盖地飘散开来,挑动人的神经。   帝初睁开眼,视线穿透夜色,精准落在了出现在停车坪上,正朝着车队最中间那辆悬浮车迎去的程修身上。   不等程修走近,车队前后几辆车的车门就先一步滑开了,一群打扮各异、长相也千奇百怪的人列队从前后的悬浮车上下来,谨慎检查一下四周,分散围在了中间那辆悬浮车周围。   程修走到中间那辆车边,对着车门说了什么,之后车门滑开,一个身材矮小的白发少年蹦了出来,笑着仰头对着程修说了什么,姿态十分放松。   没有人发现帝初的窥探,他隐在暗处,像是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帝初只在中间那辆车里感应到了一道半妖的气息,见少年出来了,便准备结束今天的观察。就在他将要起身跳下屋顶时,中间车门里,又一条穿着黑色休闲裤的长腿伸了出来。   居然还有一个?   他停下离开的动作,微微皱眉。   没有半妖的气息,这是个普通人类?   思考的功夫,腿的主人已经从车里跨步走了下来。那是个只比程修矮一点点的男人,侧背对着帝初,身材修长偏瘦,一头齐肩半长头发,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松松系着,发尾整齐,像是被刀随意地一刀切断的,没系住的凌乱发丝被夜风一吹,向后扬起,露出一点侧脸完美的轮廓。   在一群打扮各异的半妖里,他的穿着堪称朴素,上身一件毫无花纹的普通亚麻灰衬衫,下身一条黑色长裤,脚上一双不出错的黑色皮鞋,浑身上下一点亮点也无。   但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包裹在休闲裤里的臀部翘出一个让人想上手摸摸的弧度,双腿笔直修长,衬衣袖子半挽,露出的一截手臂线条分明,上面贴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皮肤白皙,在月光下几乎发着光。他对着帝初这边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了下乱飞的乌黑发丝,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这绝对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比在场所有半妖都好看,但帝初却没什么兴趣。   不是半妖,那就不在他观察的范围内,没仔细看的必要。   他再次想要离开,抓完头发的男人却突然侧过了头,露出一张好看得让人不自觉屏息的脸,微微上挑的凤目直直向这边看来,恍惚间似乎和帝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帝初眉心一蹙,闪身躲在了面包房屋顶的装饰烟囱后。   是巧合吗?还是那人真的发现了他的窥探?   不,那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不应该能发现他才对。   除非……那其实是个实力强大到已经可以伪装气息的半妖,或者,妖?   他不再探头去看,敛了思绪,遁入了夜色里。   ……   饭店停车坪上,黄桃见自家先生一直扭头看着街对面的面包房,疑惑问道:“先生想吃面包吗?”   孔阙收回视线,放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捻了捻,回道:“没什么……抓紧安排,我明天就要进山。”说完迈步朝着饭店内走去。   明天?这么赶?   黄桃一愣,然后连忙跟上他,埋头在光脑上操作起来。   ……   回房洗完澡后,帝初坐在窗前的地板上,打开了飞叶发给他的资料。   一堆书露了出来,排在最前面的几本分别是《修炼启蒙(幼儿版)》《十万个为什么(儿童版)》《世界的奥秘——和宝宝一起读故事》。   帝初的手指停了很久,直到指节都有点僵硬了,才点开了《修炼启蒙(幼儿版)》。   房里没开灯,月光朦胧地洒进来,安静的环境里,只有夜风吹动窗帘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许久后,帝初关掉光脑,起身来到房内的全身镜前,脱掉上衣,把脊背正对镜面,扭头看了过去。   月光很亮,并不影响镜子的效果。   只见少年单薄瘦弱的脊背上,从脖颈下开始,以脊椎骨为中心线,类似树皮的褐色纹路如枝丫般朝外延伸,几乎爬满了整个背部。   如果用手去摸的话,会发现那些纹路有着真实的树皮质感,越靠近脊椎骨越明显,到脊椎时,摸上去的手感已经和摸树皮没什么区别了。   这就是帝初活命的代价,以神木枝为脊,扭转血脉,将自己从一个肉食系,硬生生扭成了草食系。   他收回视线,放松身体,回忆着书里的内容,将体内剩余的力量引导出丹田,均匀分布在筋脉内,然后让它们遵循呼吸的频率,扩散全身后,随着血液朝着心脏处聚拢。   如此几息后,力量已经散布在了身体各处,他开始尝试吸收空气中浮动的力量。   轰。   仿佛身体里某个关闭的窍门突然开启,陌生的狂猛力量通过皮肤争先恐后地钻入身体,汇入血脉,朝着心脏极速冲去,再随着心脏的跳动扩散至全身,滋养身体的每一处,最终融进血肉里。   内丹丢失后的力量干涸感稍微缓解,随着力量的钻入,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就在他的心脏开始胀痛发麻时,一股热意由背后脊椎处升起,随着力量的“呼吸”扩散全身,最后归拢入心脏,在心脏里缓缓运转,再由心脏送往全身。   身体一松,痛感消失,心跳平缓下来,脊椎上的热意消失不见。   外界的力量继续随着“呼吸”流入心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脏再次被不断冲入的力量催得越跳越快,而就在心脏开始胀痛时,脊椎处再次传来一股热意……   如此两轮后,帝初停下||体内的力量运转,睁开眼,回头看向背上的纹路。   原来是这样,天道崩落后,这个世界的人修炼的不再是筋脉和丹田里的力量,而是血脉和心脏的力量。那些所谓的变异新人类,其实是一群拥有了部分妖族血统的半妖而已。   这是他苏醒后知道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妖族并没有消失,而是借由人类的血脉,以一种残缺的方式延续了下来。 第5章   天亮后,帝初在镇上晃悠了一圈,发现那群半妖的气息消失了。   当天中午,一个由三十多人组成的考察团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镇上,镇长亲自迎接,安排考察团住进了镇上最好的旅馆,并在玛丽饭店给他们办了一场接风宴。   玛丽饭店为此又发布了好几个杀鸡鸭鱼肉的任务,帝初挑了一个接了,然后在后厨见到了状态更加颓废的飞叶。   “来了,书看得怎么样?”见帝初过来,飞叶停下和另一个相熟猎人对考察团的讨论,边打哈欠边询问。   “收获很多。”帝初穿上围裙站到他身边的操作台,问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别提了,做了一晚上噩梦,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飞叶提到这个就想叹气,脑子一昏,手里的刀一偏,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帝初及时拉开他的胳膊,借机观察了一下上面的叶子纹路,见颜色变深了一点,放了心,收回手说道:“小心一点,困就回去睡,别因为这点钱伤了身体。”   “谁会为了钱这么拼,还不是想早点把积分刷上去……”飞叶被刚刚的失误吓清醒了一点,拧眉掐了掐眉心,发现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摇了摇头,放下刀妥协说道,“算了,我这状态真不行,那你忙着,我先走了。”   帝初应了一声。   飞叶摘掉围裙,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向帝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帝初,你昨天送我的那块木头被我弄丢了,明明睡前还在衣服口袋里的,对不住啊,回头请你吃饭赔罪。”   “没关系,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去休息吧,记得盖好被子。”帝初嘱咐。   飞叶实在熬不住了,闻言含糊招呼一句就走了。   等结完任务走出饭店,飞叶突然觉出了一点不对,猛地原地停步,低骂了一句靠。   就说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刚刚他和帝初的对话状态,怎么那么像是慈祥长辈在嘱咐胡闹的小辈。记得盖好被子?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嘱咐他一个老大叔盖好被子?还是用那种……那种和蔼的语气?   ……   借着在后厨干活的机会,帝初好好感应了一下考察团一行人的气息,发现他们里面虽然也有半妖,但数量较少,气息也没昨晚到的那批浓。   所以昨晚那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要到绿河镇来?他们也是考察团的人吗?如果是,那他们为什么要提前静悄悄地来,早上又静悄悄地走?   还是说他们只是一群刚好路过的人,和考察团没有关系?   帝初停在街边,边思索边控制着身体不间断地“呼吸”着,手上动作没停,从包子铺老板手里接过三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礼貌道了谢。   包子铺老板就喜欢礼貌的小孩,见帝初还长得特别好看,便免费送了一个花卷给他。   帝初再次道谢,拿出一个肉包啃了一口——老师说得对,对人类礼貌和善一些,会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路吃一路往公交站台走,待肉包吃完时,公交站台也到了。他等了会,上了某辆会路过青山保护区的公交,挑了个后排的座位坐好,打开光脑继续看起了书。   二十几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青山脚下,他下车,站在山脚仰望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巍峨高山。   下午干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他苏醒的时候,因为内丹丢失,气息不稳,所以不小心把遮掩妖族们洞府所在的内山结界给弄坏了。   虽然后来勉强修好了,但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吸收使用元气——也就是现在空气中漂浮着的那种陌生力量,自身修为不够,结界又太过庞大复杂,所以没有把结界恢复得很好。   以结界目前的强度,挡挡普通人和一般半妖没问题,更强一点的就不行了。考察团要来这考察,为了避免他们闯到不该闯的地方去,他必须重新加固一下结界。   天慢慢暗下,夕阳的余晖被遮天蔽日的树木枝叶遮挡,林中幽暗一片,数不清的危险生物隐在暗处,寻找着晚餐的猎物。   帝初背着一个布包,步伐轻松地走在林间,明明满身都是攻击破绽,却没有一只猛兽敢靠近。   走到山腰处时,他手上戴着的光脑突然闪起了区域紧急通告的红灯和警报声。   他还记得昨晚从书上看到的常识,区域紧急通知一般是由政府发布的,多用于有重要信息需要立刻发布给民众知道的时候,属于决不能错过的信息之一。   想到这,他忙停步把光脑打开,就见一条打着政府印章的信息直接弹了出来。   【急急急!A区考察团分团成员在青山保护区内失踪,内有国家重要研究组成员,现急招就近猎人进山搜救!猎人APP上已发布相关无等级限制任务,申请即过,报酬丰厚!注意搜救时不要伤到青山保护区的环境,有消息请第一时间在猎人APP上联系任务发布者!注意!如遇困难,必须优先保护考察团成员的安全!】   考察团成员在青山上失踪?   帝初想起那群几十分钟前还在玛丽饭店里和镇长吃吃喝喝的人,慢慢皱眉。   不,失踪的绝不可能是那群喝得醉醺醺的人,如果不是他们,那就只剩……是昨晚那群人!   他表情变了变。   现在科技发达,导航定位一大堆,这青山上能导致人失踪的东西,除了有所松动的内山结界,就没别的了!那群人十有八||九是不小心触动了结界,闯到内山里去了。   该死。   他再不压制力量,动身朝着结界所在处疾行而去。   在他身后,以青山保护区为圆心,方位百里内的猎人全都收到了这条区域通知,纷纷动身,朝着青山保护区聚集而来——政府发布的无等级限制任务,这么好的刷积分机会,可不能错过。   绿河镇,飞叶被区域通知的警报声吵醒,一秒精神起来,快速查看了一下通告内容,来不及走大门,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开上门口的绿色摩托飞车,边往青山保护区赶去,边给帝初发了个通话,想带他一起去蹭任务。   结果通话响了半天,却传出了不在服务区的提示,他愣了愣,懵了。   不在服务区?以现在的信号覆盖度,地球上还有不在服务区的地方吗?   ……   结界制造的迷雾林内,帝初憋着气,把浑身鸟臭味的白发少年扛到肩上,送他去和之前运出去的几个“失踪人口”作了伴,然后又转回了结界内。   真是一群会乱闯的人。   他臭着脸,又找到一个昏迷过去的半妖,照旧送他去和他的同伴作了伴。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折腾的,居然把内山的结界给撬开了一个口,也是这些人运气好,撬的是花妖负责的迷雾林,要是换了另外几个地方,不死也得半残。   这下结界必须得重新弄了。   又扛起一个半妖时,一道带着杀意的破空声突然从斜后方传了过来,帝初眉眼一利,身上力量暴涨,手一伸,直接抓住了射来的暗器,见是一根雕类的羽毛,脸越发黑了,想也不想就把羽毛原样甩了回去。   “唔!”   一道闷哼声后,迷雾林回归安静。   帝初用力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确定没有鸟味了,才转身朝着暗器发来处看去。   树丛后,程修肩膀上插着一根羽毛倒在地上,已经昏迷。   帝初眼中的杀气滚了半天,到底还是压住了,手一挥,用树枝捆住程修,拖着他朝迷雾林外走去。   把昏倒在迷雾林内的人全部运出后,帝初初步修复了一下结界,然后打开猎人APP,领取了政府置顶到任务区最上方的无级别限制任务,准备联系任务发布者,把这群碍眼的家伙送出去。   脚腕突然被抓住。   他动作一停,低头看去。   肩膀受伤,还被拖行了一路的程修居然又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抓住帝初,费力想要睁开眼,无果,艰难说道:“先生……先生在里面,救他……”   还有人在里面?   帝初踢开他的手,扫一眼堆在一起的人,反复核对后,发现那晚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半妖气息的男人不在,磨了磨牙,挥手给这群人弄了个环形木墙保护住,然后把他们的坐标发给任务发布者,想了想,又把坐标给飞叶也发了一份,转身重新冲进了结界里。   ……   结界最深处,孔阙站在一处山壁下,仰头看着半山腰处破开的洞壁,本来乌黑的瞳孔转变成了深红,里面没有焦距,明显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就是那里,他找了几百年的“家”,就在那里。   他朝着那处迈步而去,一个红色的复杂图腾突然出现在他的胸口处,迅速朝上蔓延,爬过他的脖颈和右脸,停在他的右眼处,给他的面容染上一丝妖异的色彩。   ……   帝初找到孔阙的时候,对方正满身狼狈地昏迷在幽谷边缘的湖边,手里紧紧握着一撮金色的柔软毛发,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图腾痕迹。   帝初看到那撮毛发,表情顿时变得比吃了屎还难看,隐隐还有羞愤。   这人手里为什么会抓着他偷懒留在洞府厕所里没有清扫走的臀毛,难道这人已经摸进他家里去过了?   死变态!那可是臀毛,不是其他地方的毛,意义不一样。   他上前,想趁人还没醒,把自己的臀毛收走,却不想手指刚碰到对方,就被死死握住了。 第6章   有危险!   危机感来得猛烈而尖锐,帝初想也不想就甩开了孔阙握着自己的手,往后急退。   “想跑?”   低沉华丽的声线刺破夜色,幽冷锋锐,像是滑过刀尖的血红绸缎。   孔阙慢慢坐起身,头低垂着,几缕凌乱的发丝搭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一个大概的侧脸轮廓。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哪怕满身狼狈,也依然好看得让人心惊。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沉默下来,像是记不得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没去管帝初,而是先抬手看了看刚刚握过帝初的右手,捻了捻指腹,还放到鼻端闻了闻,之后抬起左手伸到眼前,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柔软毛发,略停几秒,手指一晃,不知道把毛收到了哪里。   危机感来得突然,也消得迅速。   帝初刚站稳,就发现那股连他也觉得威胁的气息消失了,然后那个拿了他毛的死变态坐了起来,坐起后先猥琐地闻了闻握过他手的手指,紧接着就把他的毛给藏了起来。   找死!   力量蠢动,帝初眼中泛起紫色的幽光,背上神木枝的纹路迅速朝着右臂蔓延,直至覆盖住整个手臂,之后在掌心凝出一把褐色大刀,刀锋裹夹着杀气朝着孔阙凌厉劈去!   太过狂猛的力量搅动了空气,掀起一阵狂风。   孔阙就在这风声里侧头看向帝初,凌乱的发丝后飞,露出一张光洁惑人的脸,上面已经没了图腾存在过得痕迹。他的脸上不见惊惧,眼神甚至是温和的,与凤目上挑的凌厉弧度完全不符。   “我的光脑是特制的,有实时录像和定时传导功能,杀了我,你会很麻烦。”   还是那低沉华丽的声线,却不再危险,带着点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温和劝诱味道。   唰——   刀刃停在了孔阙头顶上方一厘米处,切断了几缕柔软的发丝。   帝初停手并不是被这句话吓到了,而是他发现孔阙身上的气息变了。   刚发现对方的时候,他的身上浮动着一股十分诡异的气息,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但现在,这人身上却只剩下完完全全的人类气息,而且从他这被攻到近前还不反击的样子来看,他似乎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老师说过,不允许滥杀人类,特别是没有作恶,还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类。   可偷毛就是最大的恶!   但那毛只是他留在洞府里不要了的,人家最多是捡……   不不,那可是臀毛,不一样,乱捡也不行!   帝初一瞬间陷入了纠结中,理智和感情疯狂拉扯,最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盯着孔阙的眼睛,问道:“你是古人类?”   古人类,也就是没有变异的人类,身上没有妖的血统。   孔阙打开光脑,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开放给他看。   孔阙,男,古人类,三十八岁,出生日期新历1060年12月25,户籍所在地华国A区中央城区平安街419号……   居然真的是古人类!   帝初表情紧绷,后牙紧咬,刀刃往回缩了一点,又突然挪了回去,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毛,给我。”   “什么毛?”孔阙询问,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帝初瞪眼:“你刚刚藏起来的毛,不许装傻!”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孔阙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看着帝初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帝初觉得自己要气死了,他唰一下收回刀,欺近孔阙,五指成爪,掐住了孔阙的脖子。   孔阙身体后倒,微微仰头,因为角度的原因不得不垂着眼睛看帝初,也因为角度的原因,他脸上的表情莫名透出了一点冷漠冰冷的味道。   “小朋友,我说过,你杀了我会很麻烦。”   “我不杀你。”帝初对上他的视线,完全不被他精致完美的眉眼迷惑,眼神始终冷沉清明,手指一点点收紧,“我会救你出去。”说完另一手突然抬起,对准他的后脖颈用巧力砍了一下。   孔阙瞳孔一缩,胸口图腾闪烁一瞬,又很快消失,眼睛一闭,软下了身体。   砰。   帝初把孔阙丢到地上,抬腿把他踢翻过去,用力踩了踩他身上肉最厚的屁股泄了泄愤,然后蹲下身把人翻过来,从头摸到脚,从脚摸到头,越摸脸越黑。   没有,毛居然不见了。   难道不是被这人藏起来了,而是直接丢了?   他皱眉,找了找男人身边的地面,什么都没找到,不死心地回去又把男人摸了一遍,还是屁都没摸到,蹲在原地运了半天气,伸手把男人扛了起来。   毛也许是被挥刀时掀起的刀风刮走了,算了,只要没被这人私藏就好。   ……   帝初并没有把孔阙直接运出去,而是先把人丢到了迷雾林里,用环形木墙困住,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修补结界。   那个区域通告绝对会引来很多人,他必须尽快把结界补好,这时候带孔阙出去有可能会被人看到拖住,还是先不出去了。   ……   结界外,青山保护区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飞叶算是第一批赶到的猎人之一,入山后,他根据帝初给的坐标找到了被诡异木墙保护住的考察队成员,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发现人数居然和任务上写的大致对上了,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这些人难道都是帝初那小家伙找到的?这硬得像铁块一样的木墙又是哪来的?帝初人呢?   他皱眉给程修包扎好伤口,又点开帝初的通讯号,试图联系他,无果,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一个跃起蹲到木墙顶端,边警惕四周,边联系任务发布者。   总而言之,先把这些不知何故昏迷在这的人弄出去吧,帝初给他发坐标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帝初终于补好了结界。他回到迷雾林里,发现孔阙已经醒了,正站在木墙内,对着木墙上的纹路又摸又看,一点不见被困住的惊慌,看那架势,好像如果不是木墙太硬,他手里又没工具,他大概还想把木墙撬下一块放嘴里啃啃。   帝初站在木墙顶端,看得面皮抽搐。   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可惜又变态又神经。   “喂。”他出声刷了刷存在感。   专注研究木墙的孔阙终于发现墙上多了个人,仰头看去,招呼道:“回来了?”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招呼认识已久的老朋友。   帝初又拧眉了。   就像他时常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总是藏有那么多善意一样,他也时常搞不懂人类大部分时候的情绪转变。   这人就不怕吗,自己之前可是要杀他的。   但怕不怕都不重要了,他还有其他事要问。   “你失踪的时候,都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   孔阙心里一动,也不避开帝初的视线,天生自带微笑弧度的嘴唇微抿翘起,越发显得诱人,凤目微弯,凌厉的弧度被笑意软化,显得温柔起来,他回道:“看到了一点好玩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吗?”   帝初对他的美颜攻击无动于衷。   妖族的人形大多长得很好看,虽然孔阙这长相放到妖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却美得太过张扬和有攻击性,一点都不讨喜。   帝初喜欢长得清秀可爱的毛茸茸,而孔阙身上能称得上毛茸茸的地方,只有那一头此时乱糟糟的半长头发,一看就不好摸。   盯着孔阙的表情看了会,帝初很快确定,这人在撒谎。如果真看到了什么,这人的表情绝不会是这么一副诱供模样。   迷雾林的迷惑效果还是给力的。   “骗子。”帝初跳下木墙,随着他的落地,木墙迅速化为光点消失,露出了迷雾林里的景象。他看都不看孔阙,径直朝着结界外走去,说道,“跟上,我带你出去。”   孔阙在见到少年略微松动的身体语言时,就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   倒是个格外敏锐的孩子。   他环顾一圈四周被诡异浓雾遮掩的山林,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垂落,手指插入口袋,本能地捻了捻。   青山上有秘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身上,也有。   随着帝初往外走的时候,孔阙一直在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除了雾大了点之外,四周的草木种类和分布规律,都和他之前来青山考察时见到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他把视线挪到了帝初身上,不着痕迹地细细观察。   这是个小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偏瘦弱,不太高,只到他的肩膀,四肢纤细,头发剪得很短,身上的衣物很简单,白色的长袖T恤,黑色的长裤,白色的球鞋,背上背着一个棕色的布包,都是商店里随处可见的便宜款式。   很年轻、不太有钱、对山林很熟悉、植物系新人类,不,准备的说,是木本植物系新人类,具体种类……未知,实力看似很弱,实则不错,按照猎人等级划分的话,起码C级。   以少年这个年龄,C级已经很优秀了。   孔阙在脑中罗列了一下观察到的信息,见少年不答,便又问了一遍。   快出结界了。   帝初终于回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孔阙,略显冷淡地回道:“帝初,我是接了任务来寻找你的猎人。”   “帝初……好名字。”孔阙抬手拨开一片斜伸过来的宽大树叶,姿态随意闲适,仿佛不是行走在危险重重的山林里,而是午后的街头,“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孔阙,是A区的研究员。”   帝初又不说话了。他听到了一些很吵闹的声音,结界外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孔阙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问道:“你是植物系吗,哪个科属的?”   帝初突然停步,抬手指天上:“看,恐龙在飞!”   孔阙愣了愣,本能仰头。   帝初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几乎是粗鲁地把他往前一拽,带着他往外疾跑了几步。   孔阙只觉得林间的雾气陡然变淡,等他从突然显露出清晰轮廓的树木枝叶上收回视线时,雾气已经彻底消失,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徐徐洒落,给晨间的山林带来一丝暖意。   在他身前,几个猎人正围在一堵环形木墙下,和蹲在木墙上的某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对峙,更远处,一群穿着制服的政府人员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他往后看,来路似乎还是那条来路,但已经没了雾气的痕迹。   他侧头看向帝初。   帝初松开他的胳膊,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凉透的花卷塞他手里,认真说道:“给你,早餐,算是补偿我之前对你的‘动粗’,任务结束后,记得让任务发布者给我五星好评,谢谢。”   孔阙:“……” 第7章   两人的出现,打破了林间对峙的局面。   飞叶第一个看到帝初,松了口气,忙从木墙上跃下来,迎过去问道:“帝初,你去了哪,有没有遇到危险?”   和他对峙的几个猎人见他动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斜后侧多了两个人,忙扭头看去,视线捕捉到站在晨光下仿佛自带柔光的孔阙,惊得瞪大了眼。   “孔、孔……”其中一个猎人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面皮迅速涨红,抬手指着孔阙,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剩下几个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瞪眼捂嘴的,早忘了之前在找飞叶的茬。   孔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低头想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抓紧再跟帝初说两句话,却发现身边居然已经空了,而也就是这么两三秒的功夫,站得最远的政府人员就已经醒过了神。   “孔先生!您没事吧?”   “孔先生,您有没有受伤?”   “孔先生!您……”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无数张激动的面孔涌到眼前,孔阙忍不住后退一步,边抬手安抚这些人的情绪,边抬眼寻找帝初的位置,却发现四周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不远处的环形木墙也不知何时消失了痕迹。   而且不止帝初,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也不见了,如果不是手中还捏着一个花卷,他几乎要以为少年的出现,只是他昨晚做的一场梦。   ……   青山上空,向外疾驰的摩托飞车上,帝初坐在后座,边新奇地感受着不用法力就能飞的感觉,边听着前方飞叶略显激动地念叨。   “卧槽!居然是孔阙,我居然一开始没注意到他!我就说政府怎么会因为失踪了一个考察团,就大动干戈地发区域警报。孔阙这个等级的人,怎么会跑到咱们青山保护区来?这下好了,未来起码一个星期、不,一个月,咱们这块地都要闹死人了。”   帝初把注意力从摩托飞车上挪了回来:“孔阙很厉害?”   “他不是很厉害,他是超级厉害!”   帝初的表情变沉,眼中泛起幽光:“他实力很强?”所以他古人类的身份,是骗人的?   飞叶仍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没听出帝初这句话里的杀意,摇头回道:“不,他不是实力强,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实力,但他聪明啊!不夸张的说,他那脑子就是人类最大的宝藏!你出生之前,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矛盾其实特别深,差点就要闹割裂了,多亏了他,古人类和新人类现在才能和平相处。”   帝初的表情松动了一些,然后又皱了眉。   虽然听不懂飞叶说的那些古人类和新人类闹割裂什么的,但有一个信息他却是听出来了。   “那个孔阙,地位很高?”   “历史上唯一一个荣誉S级猎人,走哪都享受国宝级待遇,掉根头发丝都能让研究院那群老家伙心疼死,你说地位高不高?”飞叶可惜地叹气,“唉,刚刚就不该直接走,这种近距离看传说级人物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   帝初不说话了。   “怎么这么安静,想起自己救了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高兴疯了?”飞叶见他没回话,笑着调侃。   帝初皱眉,抠了抠摩托飞车的皮质座椅,有点点后悔:“前辈,我可能得去逃命了。”   “什么?”飞叶有些没听清。   “我差点杀了他,就在林子里。”   吱——   摩托飞车在空中来了个急刹,飞叶表情空白地扭头看向身后低着头的少年,只觉得嗓子眼正在往外哗哗冒血珠,艰难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帝初抬眼看他,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   “……”飞叶痛苦捂头,“啊!”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孩子果然迟早要搞事。搞就算了,还一搞就搞了个大的!   ……   绿河镇外的小河边,飞叶把买来的早餐分一半给帝初,往他身边的地面一坐,沉重道:“说吧,从头到尾,一个细节也别漏掉。”   在飞叶去买早餐的时候,帝初已经用光脑搜索过孔阙的资料,深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把离开去修补结界,换成了太困了,所以就在林子里睡了一觉。   飞叶筷子都惊掉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找到他后,觉得他长得太好看,肯定是坏人,就提着刀朝他砍……后来还嫌他烦,直接把他打晕,将在困在木墙里面,自己在外面美美地睡了一觉,天亮才带他出去?”   帝初点了点头。   “……”   飞叶低头捡起地上的筷子,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一秒沧桑:“我这些年攒了些钱,你拿去吧,重新找个小地方过日子,暂时不要往A区那种大城市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也算是救了孔阙,性质不算太严重……总之你先去别的地方躲几个月,没事了再回来。别担心,他一个大人,不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帝初:“嗯,谢谢,不过我有钱,不要你的钱。”   飞叶看着他乖乖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把那些人找到了?”   帝初:“任务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青山附近。”   飞叶醉了:“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差……以后做事别再这么不谨慎了,知道吗?本来这是多好的一个出头机会……算了,以后好好的。”说完抬手拍了拍帝初的肩膀。   帝初被他释放的善意烘得心里发软,也拍了拍他。   温馨的气氛浮动,两人的友情(亲情?)在不知不觉中升华。   嘀嘀嘀。   通讯的提示声突然响起,飞叶收回手,接了好友打来的电话,刚张嘴准备问什么事,就被对方机关枪似的一通话砸懵了。   “飞叶!不得了了,那个孔先生居然来咱们青山保护区了!他就是任务里失踪的考察团成员!可惜他失踪的动静闹得太大,人又受了点伤,所以人一找到就被送回了A区。对了对了,你知道吗,这次无等级任务贡献度最高的人,居然是那天和我们一起杀鸡的小家伙!他简直是走狗屎运了,刚刚我听政府那边的人说,孔先生很感谢他,走前特意嘱咐政府那边给他额外追加任务奖励!”   嗯???   飞叶和帝初本来稍微委顿的身躯瞬间坐直了。   “孔阙走了?还让人追加任务奖励?”飞叶确认询问。   “对啊,你最好嘱咐一下那个小家伙,让他把猎人APP上的私信关一阵,不然他的私信箱准得被孔先生的脑残粉和今天没蹭到任务的猎人爆掉。”   飞叶瞬间活了,连连应下,还表示要请对方吃饭,谢他特意来传消息。   结束通话后,飞叶看向帝初,见他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稍微瞪大,脸上难得有了点和年龄相仿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起身笑着说道:“走吧,回镇里吃点好的去,你请客。”   帝初被戳得一愣,抬眼看着飞叶背对朝阳的身影,嘴角翘了翘,咽下嘴里的粥,起身应道:“嗯。”   ……   回A区的悬浮车上,程修等孔阙打完电话,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先生,是我疏忽,导致大家陷入了困境。”   “不怪你。”孔阙摆手,看向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带血衣服,“在林子里被伤的?”   程修点头:“当时我迷迷糊糊听到一点动静,以为是野兽,就本能攻击了,结果却被对方把攻击原样甩了回来。”   程修是S级猎人,哪怕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甩出去的攻击也起码有B级的实力,结果却被轻易挡住甩回了……孔阙若有所思。   坐在他身边的黄桃一直偷偷往他后背看,欲言又止。   孔阙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   “先生。”黄桃的表情有些尴尬,指了指他的后腰……稍下一点的位置,“那里,好像有鞋印……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孔阙顿了顿,侧过身朝后看去。   只见布料上佳的黑色休闲裤上,臀部靠后腰的地方,半个鞋印的痕迹清晰无比,特别深,明显是用力踩的。   黄桃扭头咳嗽起来。   程修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孔阙眯眼,用光脑拍下裤子上的痕迹,仔细观察起来。   平底,带普通的格纹,这种印子,多半是球鞋留下的,他记得,那个叫帝初的少年,昨晚穿的就是一双白色球鞋……   ……   这次的无等级任务,为帝初带来了足足两万积分的奖励,和整整十万的报酬,让他的经济状况,一瞬间从贫穷,变成了小康。   飞叶因为保护考察团成员有功,也获得了五千积分的奖励和一万报酬。然而两人谁都没有摆脱F级,猎人的升级实在太难,也太慢了。   失踪风波后,青山保护区和绿河镇确实热闹了一阵,但因为孔阙这个风波中心在当天就离开了,所以这场热闹也只维持了一个多星期就散了。   孔阙离开后,那个三十多人的考察团主团倒是留了下来,照常完成了考察任务,然后在差不多热闹平息的时候,结束考察回了A区。   镇上慢慢恢复平静,夏天不知不觉到来。   帝初因为听话地早早关闭了私信,所以在任务结束后并没有受到什么骚扰,顶多在绿河镇内小范围地出了下名。那之后他还是每天领任务做任务,闲暇的时候就看书恶补常识,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某个午后,外出一趟后带着伤回来的飞叶找到帝初,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绿河镇,去外面。   “去外面?”帝初关掉书。   飞叶点头:“绿河镇太小了,这附近又是保护区,没什么高积分的任务,这里用来平稳度过无等级和F级初期很好,冲级就太不合适了。我准备去几个冲级地待一阵,你要和我一起吗?”   帝初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留在绿河镇,是因为这里安全,想在这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做点准备。现在一个多月过去,该了解的常识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也该离开了——内丹还在A区的猎人公会总部挂着,他想去看看。   “那三天后出发?”   帝初再次点头。   两人约定好三天后在绿河镇外的小河边碰头,便各自散开了。   三天后,帝初早早来到小河边等待飞叶,站了没两分钟,光脑上突然传来了猎人APP的任务提示音。   他疑惑,这三天他已经把手里的任务全部清掉了,怎么还会有任务提示音出来?   他开了APP,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接到了一个任务邀请,而邀请人的名字……他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字之后,点开邀请人头像,看着上面那只卡通的、毛茸茸的、尖长耳、紫色圆眼睛、三瓣嘴,耳尖脚底带着紫色软毛,形似兔子,却拥有一条蓬松大尾巴的浅金色长毛动物,只觉得有一把火正从脚底板往天灵盖上窜。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孔阙那个变态用的头像,会是他的本体形象!   而且他哪有画里那么胖! 第8章   猎人接任务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主动申请任务,等待雇主挑选,和被人邀请做任务,反过来挑选雇主。前者是大部分猎人的生存现状,后者是小部分有名气、有实力、有固定客户群体的猎人的生活常态。   帝初作为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猎人,自然仍处在被雇主挑选的阶段,但现在,一个挑选雇主的机会摆在了他眼前。   他眼眸冒火,表情沉郁,死死盯着孔阙的头像,身上力量蠢动。   与大部分靠修炼而成的妖族不同,他的种族很特殊,名为犼,是天生凶兽,数量少到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一个同族。他由老师抚养长大,懂事后,因为觉得自己的本体不够威武,所以从能化为人形开始,就从来没在洞府以外的地方变回本体过。   末法时代来临后,世上大部分凶兽神兽被天道悄无声息抹杀,他侥幸存活,越发小心翼翼,搬到青山之后,深居简出,对外只称自己是兔族,从来没露过真正的身份。   但现在,在妖族消失起码千年,人类文明大面积断层的情况下,一个只有三十八岁的古人类,居然用他的本体形象做了头像,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他必须去弄清楚。   体内的力量慢慢平稳下来,他关掉孔阙的头像,点开任务详情看了看。   详情很简短,只有几行,大概内容是孔阙准备再去青山考察一下,想邀请他做向导。   帝初的脸又黑了。   这人居然还没对青山死心,而且以这人的地位和人脉,想要什么样的向导要不到,何必来请自己这个新人?他明显就是对青山上的结界和自己起了疑,想趁机打探什么。   虽然心里一万个抵触,但帝初还是选择了接受任务——比起放任这群危险的人在青山上自己瞎闯,明显还是他亲自在旁边盯着要更保险一点。   任务通过后,孔阙立刻发来了任务开始时间和汇合地点,及一句友好的问候。帝初看到他的头像就心情不好,见任务开始时间是明天早上,汇合地点在青山脚下,便只回了句会在下午去和他们汇合,就把对话框关掉了。   大半个小时后,飞叶骑着摩托飞车,驮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河边。   帝初跟他说了下自己暂时没法离开的情况,让他先去冲级地,自己忙完了再去和他汇合。   飞叶意外:“孔阙又来了?还邀请你做向导?”   帝初点头,又说道:“忙完这个任务后,我还想去A区的猎人公会总部看看,会晚点再去找你。”   飞叶更意外了:“你去猎人公会总部干嘛,有认识的人在那?”   “没有。”帝初一脸真挚,“我想去长长见识。”   “……”飞叶抹把脸,“行吧,那我先去冲级地给你探探路,你遇到问题就给我打电话。这次记得好好表现,别再冲动了。”   帝初点头,又掏出一个小木头塞他手里:“一路平安,我会尽快去找你,被欺负了就跟我说。”   “你哪来的这么多木头……谢了,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把这个弄丢,那我先走了,回见。”飞叶好笑,把木头往口袋里一揣,拿起摩托头盔,戴到一半停了停,又把帽子摘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帝初的脑袋,“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别说些应该由大人说的话,你才是,被欺负了就跟我说,我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给你出头的。”说完把帽子一戴,启动摩托飞车走了。   飞车升空时搅起的气流喷了帝初一脸,他仰头看着飞叶远去的身影,抬手摸了摸脑袋,弯了弯眼睛。   ……   下午两点,帝初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站台里的程修。   他立刻皱起了眉。   差点忘了,孔阙的团队里窝着好几只鸟,给孔阙做向导,就代表着要和那几只鸟近距离接触。   突然抑郁。   帝初觉得自己和孔阙八字不合,他不喜欢鸟,但孔阙似乎格外喜欢收鸟类半妖进团队。   程修眼睁睁看着帝初的表情从平静变成嫌弃,又从嫌弃变成郁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上前一步说道:“帝初先生,先生让我来接您。”   帝初后退两步,扬了扬下巴:“带路吧。”   程修:“……”你后退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   两人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用散步般的速度来到半山腰,见到了驻扎在一处山坡平缓处的孔阙一行人。   总共十五个人的团队,除了孔阙之外,全部都是半妖,其中有一半是鸟,比上次见到时还多。   帝初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停在营地五米外,再没有前进一步。   孔阙今天穿着一件孔雀蓝长袖衬衣,下身是白色裤子加白色皮鞋,浑身上下依然毫无装饰,只手腕上戴着一块造型低调的手表型光脑。但仅仅只是这样,他也依然好看得不像话,像是随时准备去拍硬照的模特。   孔阙在帝初过来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见他还是一身便宜衣物,没有因为前一阵拿到过高额任务酬劳,就改善穿着,心中再下了一个结论。   这是个不虚荣的孩子,同时也代表着,钱财诱惑对他没有用。而且从他丝毫不主动热络,甚至带着抵触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对权势名利也没什么想法。   真是个难得干净的人。   他的心情莫名变得不错,见帝初停在营地外不进来,便自己走了过去,老朋友般招呼道:“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很好。”帝初回答,顿了顿,不情不愿地朝他伸出了手,“听说你让政府给我追加了奖励,多谢。”   孔阙很确定帝初是不太喜欢自己的,因为这孩子的反感丝毫没有掩饰,所以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不仅接了他的任务,还在见面后这么礼貌地感谢他追加奖励的事。   这是一个性情冷淡,但很有礼貌的小家伙。   孔阙嘴角微勾,回握住了他的手:“不客气,你救了我的整个团队,奖励是你该得的。”   帝初敷衍地和他虚握一下之后迅速收回手,自觉已经完成了必要的寒暄,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打开光脑开始看书。   孔阙:“……?”   呆在营地里看着这边的众半妖:“???”自家先生这是……被晾下了?   哇哦。   “什么态度。”一个长得圆乎乎的富态少年小声嘀咕,视线落在帝初握过孔阙的手上,带着不满和嫉妒。   黄桃警告地看他一眼:“那是先生请来的向导。”   少年扭过了头。   帝初感受到了敌意,挪动视线看去,见敌意来源是一个混了猪妖血统的小半妖,又无趣地收回了视线——猪没毛,不喜欢。   孔阙终于从自己居然被冷落的冲击里回过神,看着帝初,一眨不眨。   帝初被看烦了,抬眼丢给他一个视线:还有事?   很好,他确实是被晾下了。   “我想和你聊聊。”孔阙自来熟地坐到帝初身边。   面对雇主,帝初还是很识时务的,他关掉光脑,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孔阙的视线落在他略显苍白的面色上,问道:“你是哪个科属的,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变异特征?”   回去后他翻过资料,发现没有哪个种类的古树木纹路,和帝初放出的那道木墙相似,心中起了兴趣。   如果没意外的话,帝初身上的变异特征,极有可能属于一种未发现的古树木树种。要知道距离世界末日已过千年,随着新人类派系的慢慢稳固,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古物种被发现了。   帝初皱眉:“你不是要聊任务?”   “我们现在只是随便聊聊,任务方面,稍后会有一份详细的资料发给你。”孔阙微笑,试图和他拉近距离。   帝初果断打开光脑继续看书。   孔阙:“……我给你追加任务报酬。”   帝初不为所动。   孔阙回想了一下帝初的资料,又说道:“我可以安排你去A区最好的中央猎人学院读书。”   帝初充耳不闻。   一直被人追捧,从来没讨好过别人的孔阙沉默了,他看着帝初认真看书的脸,决定不再做无用功,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帝初立刻关光脑:“我要你的头像。”   “不行。”孔阙拒绝,眉头皱起,还警惕地看他一眼,像一只被人觊觎了老婆的雄兽。   帝初被他看得心里冒火,问道:“为什么不行?”   孔阙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要那个头像?”   “好看。”帝初眼也不眨地夸自己。   孔阙沉默,想了想,打开光脑,取出一支电子笔,说道:“那张不行,我再画一幅更好看的给你。”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帝初是想要他的画,而不是单纯的想要他那张头像。   更好看?是要再画一个不那么胖的自己吗?不对,那个头像是孔阙自己画的?   帝初皱眉,狐疑看他。   “保证比你要的那张更好看,我还能给你加个专属水印。”孔阙误会了他的眼神含义,开放光脑屏幕给他看,边解释边勾线。   只见画画软件上,随着他的勾勒,一只身姿优美的大鸟慢慢显出了雏形。   一只杂毛鸟能比他的本体还好看?   帝初不敢置信,气得呼吸都变重了:“你在挑衅我吗?”   “嗯?”孔阙疑惑。   “这破鸟有什么好看的。”帝初出离愤怒,声音拔高,“我最讨厌鸟了!”   孔阙:“嗯?!!”   营地内偷看加偷听的众半妖:“!!!” 第9章   帝初是真的生气了,他说完就蹦下了石头,直接窜进山林隐去身形,遥遥丢下一句:“明天任务开始的时候再见。”   孔阙保持着画画的姿势坐在石头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气氛十分尴尬,大家的心情有些复杂。   跟着孔先生混了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某人当着他们的面,明确表示讨厌鸟(他们)呢……   “咳。”突然明白之前帝初后退原因的程修低咳一声,打破了营地的安静。   孔阙收回笔,关掉光脑,问道:“看到他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眼神比较好使的黄桃举手:“变异红木林的方向。”   “你去看看,注意安全。”   “是。”黄桃起身,几个轻盈跳跃,消失在了林间。   半个小时后,黄桃折返营地,抱歉说道:“先生,我被他甩开了,完全跟不上。”   黄桃虽然猎人等级只有A,但论起追踪,S级的猎人都很难比得过他,结果他现在居然连个F级的猎人都追不上。   简直打击自信心。   孔阙闻言倒是不太意外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的问题,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又是植物系,能力优秀,要甩开你很容易。”   营地里的众人闻言愣住了,小心地挪动视线去打量孔阙的表情。   别看孔先生平日里对谁都挺温和,但那只是表象,真实的孔先生有礼却不好亲近,亲切却没把大部分人看进眼里,和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谁都不露真的心思,看着近,摸着远。   刚刚孔先生的话听起来平常,但只要熟悉孔先生的人都能知道,孔先生怕是对那个植物系少年十分欣赏,还有点无意识的亲近。   这太难得了,要知道孔先生这才是和那少年的第二次见面。   是因为之前的“救命之恩”吗?   富态少年心里对孔阙有点别的想法,视线几乎黏在了孔阙身上,自然也发现了孔阙对帝初不同寻常的亲切纵容态度,又想起刚才孔阙准备给帝初画头像的事,恨得表情都差点扭曲了。   那个脾气差实力差的矮子凭什么!也就是仗着先生人好!   幸亏他自己识趣没让孔先生真的给他画头像,不然就孔先生的粉丝都能把他喷死!跑了好,最好别再回来了,这青山都被人考察过八百回了,资料一大堆,哪需要什么向导!   ……   帝初回自己的洞府呆了会,等气消了,才又摸回营地附近,窝在一棵树上盯着下面。   气归气,但任务还是要做的,雇主在这,他不好跑太远。   天擦黑的时候,一架无人外送机飞到了青山上空,将印着某家饭店标志的外卖箱定点投放到了营地里。   青山是保护区,里面的动植物是不允许随意破坏猎杀的,生火做饭更是禁忌,所以考察团的三餐只能靠外卖解决,好在现在科技发达,外卖哪里都能到,在野外工作也不用怕吃不好。   帝初新奇地看着那个外卖箱带着气流缓缓下降,悬停在营地上方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被程修确认收货,最后踏实落到地面,本就偏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有些过于日常的常识,书本里是不会特意提的,所以他之前从来不知道,现在外卖已经强悍到可以往无人的大山里定点投放了。   有点神奇。   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各种食物,距离太远,帝初看不到里面到底都装着什么,但他有点饿了。   他考虑着要不要去内山猎只鸡烤了吃掉。   信息提示音突然响起,他打开光脑看了看,见是猎人APP上雇主发来了新的消息,瞄一眼坐在营地里唯一一张桌子边的孔阙,挪了挪身子,伸指点开。   孔阙:回来吃饭,特地给你叫了全素餐。   帝初脸黑了,本能觉得这人是在针对自己,但想起飞叶曾经也给自己点过一桌草,又不情不愿地承认,这人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心。   他又瞄一眼营地里的孔阙,打字:我要吃肉。   孔阙的消息回得很快:回来吧,给你肉。   帝初立刻从树上跳下去,迈步靠近营地,照例停在距离营地五米远的地方。   正在往桌上摆外卖的众半妖愣住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气息和动静都没露?   孔阙也有些意外帝初回来得这么快,之后意识到这人估计根本没跑远,看着他远远站在营地外板着脸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低咳一声压下笑意,起身挑了个荤素参半的套餐,提着外卖盒出了营地。   “要给你支个桌子吃饭吗?”他把饭盒递给帝初,贴心询问。   帝初看他一眼,没有接饭盒,而是背转过身,撩起自己的上衣下摆将背部露在他眼前,略停了两秒,才转回身接了饭盒,边往大石头边走,边说道:“扯平了。”   孔阙被少年背部夸张的树纹惊住了。   他见过很多植物系新人类,像少年这样变异痕迹超级严重的,活了这么久,也只见过一两例,而那些人,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为了猎人榜顶端的存在。   前途无量。   他脑中冒出这个词。   但肯定很难受。   他看向埋头专心吃饭的帝初,眉头微皱。   变异越深的人类,身体动植物化的程度越高,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做支撑,他们的身体很快就会失去活性,导致死亡。少年的整个背部全被纹路遮盖,脊椎处甚至已经出现了木化现象,如果不好好处理,轻则脊椎僵化,直接瘫痪,重则丧命。   这问题可大可小。   他想上前和少年说说,但想起两人之前崩掉了的“闲聊”,顿了顿,选择回了营地,也拿了一份饭,还多拿了一份汤和一份炸肉饼,走出营地,坐到了少年身边。   营地里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家先生拿着完全不符合他食物审美的炸肉饼离开,全都惊呆了。   “刚刚那个小向导,是不是对先生耍流氓了……”一个性情比较温顺的鸟类半妖弱弱开口。   因为被孔阙的身体遮挡,所以营地里的人都只看到帝初掀衣服动作,没看到他背部的情况。   “无耻!”富态少年气得差点掰断了筷子。   “这次的考察好玩了。”另一个不嫌事大的半妖美滋滋啃了口鸡腿,选择看戏。   黄桃和程修对视一眼,又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富态少年,心里叹气——进先生的团队有一个硬性要求,那就是不能对先生存有不该有的心思,这个临时借调过来的猎人,怕是留不了太久了。   ……   大石头边,帝初见孔阙过来,本能地侧了侧身,抓紧了饭盒。   像只护食的幼崽。   孔阙又想笑了,他把炸肉饼递过去,问道:“聊十分钟,可以吗?”   帝初抽了抽鼻子,身体放松一点,伸手接过盒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说道:“就十分钟。”   怎么会这么好哄。   孔阙嘴角翘了翘,坐到他身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安静地吃起饭来。   五分钟后,帝初手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朝肉饼动筷子,孔阙适时开口:“上次离开这里后,我找人调了你的户籍资料。”   帝初筷子一顿,身体默默紧绷。   孔阙似是没有察觉,边慢悠悠夹菜,边继续说道:“所以我知道你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也没有接受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刚刚你给我看了你的变异特征,脊椎处已经木化了,我建议你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免得影响了身体。”   帝初有点懵。   “我可以免费给你安排医院,作为交换条件,我想要一块你的木头。”孔阙话语直白,不再试图用诱哄的方式去和帝初拉近关系,而是平等地讲起了条件。   他已经发现,这个没有接受过人类教育的少年,处事方式有种野兽般的简单直接。你用虚假对待,他就回报给你厌恶和抵触,你诚实真心以对,他立刻就会收起爪子。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纯粹,可爱……就是有点凶。   帝初持续懵逼,侧头睁大眼看着孔阙,用眼神把他唰唰唰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这人身上释放出的真的是善意,不掺杂质的那种。   虚情假意好处理,善意就有点难搞了,老师说过,不能以怨报德。   “……谢谢。不过医院就不必了,我很好。”帝初皱眉回话,看一眼炸肉饼,略迟疑了一瞬,问道,“你这次来青山考察,是想查什么?”   小动物终于卸下了防备,把炸起的毛顺了下来。   孔阙继续慢悠悠夹菜,诚实回道:“一个多月前,巡逻机在青山上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山谷,那或许是海市蜃楼,也或许是磁场变化导致的机器录制画面失真,但当时谷中大面积分布的古植物,却引起了研究院的高度注意,我就是为了那个山谷而来。”   帝初低头咬肉饼,十分心虚。青山上只有一个山谷,属于内山,平时都遮得好好的,一个多月前他不小心弄坏了结界,让那个山谷短暂曝光过。   ……原来孔阙是他引来的,问题根源在他身上。   “青山保护区是华国现存的环境地貌变异程度较低的保护区之一,这里的任何一点变化,都值得国家投注精力。上次我秘密过来时,山上磁场突然改变,林中升起浓雾,光脑通讯信号消失,录像设备虽然正常运转,却只拍到了一片白茫茫。我的光脑录像功能倒是有短暂地拍到过画面,但拍摄到的内容却没什么研究意义。”   孔阙慢慢地说,帝初默默地听。   “你那天找到我时,我记得我晕倒在一个湖边,我翻遍了青山的资料,却没发现有那么一个湖泊存在。”孔阙看向帝初,“所以,向导先生,你能再带我去那个湖边一次吗?”   帝初觉得肉饼都不香了,眉头深深皱起,犹豫一瞬后有了决定,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斩钉截铁说道:“湖没有,那是你的错觉,但是木头你还要吗?”   孔阙疑惑:“木头?”   帝初点头,反手摸向自己的脊背,扣了一块树皮下来,塞到他手里:“给。”   孔阙看着手里这块还带着体温和沾着血的树皮(人皮?):“……” 第10章   孔阙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到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的滋味。   他僵着手指,尽量忽略掌中树皮硬中带软,干燥却渗血的触感,喉结动了动,说道:“我想要的是你用力量凝结出的木头,不是你……”的皮。   帝初自认为弄出山谷害孔阙白跑两趟全是自己的错,所以现在对孔阙的要求是有求必应,闻言立刻伸手,凝出一把迷你版大刀,放到了之前抠下来的树皮上面:“给。”   两人的指尖有了短暂的接触,孔阙反射性收拢手指,想留住那抹温热,结果指尖没抓到,反而把树皮握紧了。   血立刻糊了一掌心。   孔阙:“……”   他默默放下饭盒,起身走回营地,几分钟后,提着一个小医药箱回了石头边。   帝初疑惑看他。   木头不是给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背后的伤口必须包扎一下,不管的话,会感染发炎。”孔阙解释。   帝初嚼肉饼的动作停了停,直接背转过身,撩起衣服。他的背部还是那副树纹遍布的模样,除了脊椎下方有块树纹的颜色变得稍浅些之外,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种小伤,转动力量补补就好了,不用包扎。”他放下衣服,咽下肉饼解释,停了会又略显不自在地补充道,“谢谢。”   孔阙看清他背部的情况,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和对力量的掌控程度,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该是怎样的成长经历,才会让少年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还是看看比较好。”他不自觉放软语气,坐到帝初身边,“我只要一块木头,你却额外给了我一块树皮,我得还你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   帝初:“那你把树皮还给我。”   孔阙:“……”   他果断放弃迂回婉转的说法:“你现在是我雇佣的猎人,我得对你的健康负责。”   帝初皱眉,觉得他这个雇主好麻烦,说辞一套一套的,但感受到他的善意,还是老老实实把背对准了他。   孔阙抬手按了下眉心,不着痕迹地轻吐口气,把箱子放到一边打开,敛了思绪,伸手慢慢掀起了他的衣摆。   此时天已经快黑透了,林中光线暗淡,树皮的纹路有些看不清,他不得不凑近一点去看。   一股阳光照耀般的暖香,混着树木厚重清润的香气隐隐飘来,孔阙愣了一下,看一眼自己突然开始发热的心口,又看一眼少年单薄的脊背,手指蜷起。   图腾起反应了,在闻到少年身上的气味之后。   为什么?   他脑中瞬间出现了无数种猜想,又迅速全部压下,挪动手指,摸了摸那块颜色较浅的树皮纹路,被那带着温度的触感吸引,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帝初突然抖了抖,腰肢一挺躲开他的手,回头瞪他:“你干什么!”   孔阙愣了愣,莫名从少年凶巴巴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羞窘,声音不自觉带了笑:“痒?”   帝初扯下衣服不理他了。   虽然这个人类变得不那么讨厌了,但烦却是真的。有记忆以来,他就没见过比孔阙更烦人的人类,总是叽里呱啦地说一大堆话,做一些不惹人讨厌,但也不讨人喜欢的动作,态度一会好一会不好的,让人分辨不清。   奇奇怪怪的。   “我吃饱了,明天见。”他决定和对方保持距离。   孔阙见他又要跑,也不拦,只提高声音问道:“你晚上睡哪?”   “林子里。”帝初的声音远远飘来,身影即将消失在林中时,又突然停下,回头问道,“你这次考察的主要任务目标,是未变异的古植物?”   孔阙心里一动,点了点头,补充道:“除了古植物,古生物也是我的考察目标。”   帝初点点头表示明白,直接遁远了。   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富态少年终于听清楚了一点孔阙和帝初的对话,不屑轻哼:“这话问的,好像他有把握帮先生找到古植物和古生物一样,植物系的嗅觉和寻物能力可普遍不好。”   猪族变异人的嗅觉大多很不错,这也是富态少年被临时借调过来的原因。在环境复杂的山林里,团队里有一个嗅觉好的人,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营地里的人都听到了。   黄桃注意到这话落下后,不远处仍坐在石头上的先生似乎往这边侧了侧头,忍不住低头捂脸。   完了,先生最讨厌别人“看上”他,这会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怕是心情又变糟了。   ……   当晚,帝初把内山翻了个鸡飞狗跳,几处结界也被他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天亮以后,帝初踩着早餐外卖送来的时间,出现在了营地五米外。   好几个提高警惕,发誓要在帝初回来前就发现他踪迹的半妖无奈了,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废物到连个F级猎人的气息都察觉不到了,自信心碎裂成渣。   “不用在意,是他太优秀。”孔阙拿了两份早餐和一笼小肉包出了营地,走前没头没尾地丢下了这句话。   众半妖:“???”   先生你变了,你以前不夸人的。   ……   接过早餐后,帝初掏出两个鸟蛋塞进了孔阙手里。   孔阙已经习惯了他的扯平外交,拿起蛋看了看,神情微变:“这是……”   “我在林子里捡的。”帝初快速回答,答完就塞了一个小肉包到嘴里,把嘴巴塞得鼓鼓的,一副“我很忙,你有问题也别问我”的样子。   孔阙压下激动,仔细打量他的表情,见他眼神闪躲,身体紧绷,一副暗暗警惕着什么的样子,突然没了刨根究底的想法,只小心地收起这份礼物,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帝初松了口气,身体放松,把包子咽下,犹豫了一下嘱咐道:“你要对它们好点。”   这鸟蛋是他从内山摸出来的,爹妈是世界末日前比较常见的翠鸟。他想着孔阙那么喜欢鸟类半妖,或许也会喜欢鸟,就找了窝失去了母鸟的蛋,从一堆坏蛋里挑出了这两个还有生气的。   算是补偿孔阙这两趟的白跑。   “国家对古生物有着明确的饲养标准规定,它们不会吃苦的。”孔阙解释,看着他的脸问道:“你不是讨厌鸟吗?为什么……”   “讨厌又不代表着要伤它们的性命……”帝初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头说了句老师经常跟他说的话,“众生平等,只要对方没作恶,我就不能伤它们……再说它们离开父母,已经很可怜了。”   孔阙看着他低垂着的卷翘睫毛,心里仿佛有层暖波在慢慢荡开。   越了解,他越觉得少年身上有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东西——初心。那是人性中最通透最干净的部分,很多人走着走着就丢了,包括他。   “谢谢。”他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只是突然想去摸摸少年的头顶,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再继续吃早餐,起身说道,“任务半个小时后开始,我先去把它们安顿一下。”   帝初点了点头,继续往嘴里塞小肉包。   ……   早餐过后,考察开始,在出发前,关于往哪个方向走,帝初和团队的人出现了分歧,确切地说,是帝初和富态少年出现了分歧。   “巡逻机传回的录像显示,山谷在山体左侧,那边也有水的味道,我们应该从左侧上山。”富态少年摆出专业的架势。   帝初话语简短,态度强硬:“往右。”   “先生,他在误导我们!”富态少年向孔阙告状,语气微微带着一点撒娇。   其他半妖保持沉默,他们是先生的人,在先生没发话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乱站立场。   富态少年也明白自己在团队里拉不到支持者,所以直接找上了孔阙。   孔阙没有看他,说道:“往右,帝初带路。”   帝初立刻转身朝右走去,孔阙后一步跟上,黄桃和程修第三批跟上,剩下的人默契分散在他们四周,将他们保护住。   最后营地里只剩下了富态少年,他眼看着众人越走越远,不敢置信过后,气得狠狠喘了两口气,抬步追了上去。   ……   山林里很不好走,为了照顾孔阙走两步就停下来对着某个植物仔细观察记录的情况,大家把速度放得很慢。   在走到一处陡坡时,帝初突然停步,示意坡上:“有陌生植物的味道。”   富态少年皱眉,忙朝那边闻了闻,反驳道:“胡说,我什么都没闻到,都说了走这边是错的,你快别乱说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帝初不理他,只看着孔阙。   孔阙跟着看了眼陡坡,示意大家找路上去。   “不用那么麻烦。”帝初走到他身边,右手微动,一把大刀出现在手心。   富态少年大惊:“你干什么!山里不能动武,会破坏环境!”   他的声音很尖,提高后刺得大家耳膜疼,孔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说道:“安静,小心惊扰了四周的动物。”   富态少年涨红脸闭嘴,满脸不甘。   帝初一路上都在被富态少年针对,已经快被他烦死了,见孔阙一句话就让少年安静了,侧头赞许地看他一眼,把刀顿在地上,力量鼓动,一道直通陡坡顶端的木梯凭空出现,一层层往上,最后稳稳停在坡顶。   他收起刀,说道:“上去吧。”   孔阙……孔阙突然觉得帝初收刀的动作有点帅。   众半妖呆滞地看着这座木梯,然后齐齐扭头看向团队里唯一的植物系猎人。   那猎人是个中年人,被众人看得脸都红了,解释道:“我、我是藤蔓类的,这种造楼梯的活,我、我不行。”   “藤蔓也可以搭梯子的,编起来就行,不要轻易否定自己,搭梯子并不难,多练就能成功。”帝初回头鼓励。现在是任务时间,他对雇主和雇主的人不会吝啬耐心。   孔阙赞同点头:“帝初说得对,秦文,你最近懈怠了。”   中年猎人秦文:“……”我恨。 第11章   众人拾阶而上,很快到了坡顶。   坡上有一块平地,面积不大,大家只略一扫,就看清了这里的植物分布——都是熟面孔,没有新植物的痕迹。   “呵,我就说他在乱说,一个没读过书的野人懂什么。”富态少年小声讽刺。   孔阙脸上的表情变淡几分。   黄桃一见他这脸色心里就跳了跳,知道他动了气,忙先一步警告道:“富润,考察时寻错目标是常事,先生也曾错过。帝初先生是向导,说出发现是他的职责,你注意一下态度。”   在寻找古植物时,研究员们遵循的原则一向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发现古植物的可能只有千万分之一,也要亲眼去看一看。   帝初的行为没问题,富润、也就是富态少年的讽刺却显得十分不专业。   富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讨厌帝初归讨厌帝初,但在正事上,他的态度不该这么浮躁和私人化。他僵了脸,不安地看向孔阙,见他面上没露出不悦,似是没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话,松了口气,正想道歉,就见那张他偷偷盯着看了无数次的薄唇扯出了一个略显冷漠的弧度。   “抱歉,我的队员说错了话,众生平等,读书与否,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品性和能力水平,你很优秀。”他先朝帝初道歉。   一直在专心找东西的帝初疑惑看他:“嗯?”叽里呱啦说什么呢,不是在找古植物吗?   孔阙对上他不含杂质的眼神,眼神变暖:“没事。”说完又把嘴角拉平,“富润,今天的考察结束后,我会和你的导师谈谈,你回营地后记得收拾行李。”   这就是要赶人走了。   富润脸色一白,看着孔阙完美的侧脸,手指发颤。   在听到孔阙向帝初道歉的时候,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很后悔,进孔先生的团队不容易,他不该那么冲动的,帝初只是一个做完任务就会走的低等级乡下小猎人而已,他不该为了这么一个人惹先生不快。   刚刚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先生讨厌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脑海,他人就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扯孔阙的袖子。   孔阙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帝初,后退要避开他的手。   “别动。”帝初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孔阙止步,同一时间,富润的手成功搭了上来,和帝初的手并排在了一起。   两只手,帝初的手掌偏白偏瘦,只是虚拉着他的小臂,富润的手掌圆润厚实,却是结结实实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的力道一松一紧,对比明显。   孔阙皱眉,手掌握拳,僵着没有甩开胳膊上的两只手。   其他半妖瞪眼,不敢置信。先生的毛病挺多的,不喜欢被人碰便是其中一个,结果他现在居然没有甩开胳膊上的两只手?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大家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转。   “怎么了?”孔阙保持着僵着胳膊的姿势,低头询问。   他问的是帝初,看的也是帝初,富润却收紧手指,凑近抢先说道:“先生,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考察……”   “这里。”帝初出声打断了富润的话。   他不喜欢富润,也就不乐意在意他,只回答着孔阙这个雇主的问题,松开手蹲下,拍了拍富润的小腿:“让让,草要被你踩死了。”   草?   大家齐齐看过去。   富润也低头,看的却是帝初,表情带气——这人一定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的!   孔阙在帝初松开手的下一瞬就挣脱开了富润的手,蹲下身看向帝初指着的方向。   只见富润的脚边,一丛茂密的野草里,一棵只有两厘米高的草木嫩芽颤巍巍立着,叶片细长,脉络浅淡,和四周的植物截然不同。   古植物有几个比较明显的特征——植株偏小,根茎脆弱,香味微涩,叶片脉络没有变异植物深。   眼前这株草苗,样样符合特征,一看就很“可疑”。   “这个草的味道很特别,你们看看是不是没变异的。”帝初胡诌,一副“我不太懂”的样子。其实这草是他从内山挪出来的,保证没变异。昨晚把草丢过来的时候,他没特意记地方,刚才来的时候有点摸不准位置,还找了半天。   “是莎草科。”孔阙的表情变得严肃,低头仔细观察小草。   众半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有新发现了,黄桃忙伸手把还站在原地的富润扯开,程修就地蹲下开始给小草录像,其他半妖也开始拿出各种工具。   帝初识趣后退,看着这群人小心谨慎地把这株草围住,各种观察记录之后,把它连土一起挖出来,放进一个培植箱里,然后按照现在山上的温度湿度,在培植箱里完美还原了它的生长环境。   忙完后孔阙摘掉手套,走到乖乖站在外围旁观的帝初面前,这次没忍住,把手轻轻放到他的头顶,揉了揉:“谢谢。”   帝初脸一黑,拉下他的手,用杀气刮了他一眼。   这什么感谢方式,简直是恩将仇报!要不是看他是雇主,就凭他刚刚这冒犯的动作,他的手已经没了。   又生气了。   孔阙微笑,捻了捻手指,也不在意他的黑脸,说道:“去下一个地方吧,这里太高,比较危险。”   高吗?   帝初目测了一下这个小坡的高度。   这还高?   “不能走。”他压下对孔阙的嫌弃,又凝出大刀,示意了一下一旁陡峭的小山峰,“这上面还有陌生植物的味道,很浓。”   被黄桃拘到一边的富润听到这句话,连忙嗅闻,却依然什么都没闻到,看向听完帝初的话后,二话不说吩咐众人跟着帝初走的孔阙,想起刚刚那棵嫩草,脸色越发苍白。   他错了,这个帝初是有真本事的,对方能闻到的东西,他却闻不到,他的能力在这个团队完全多余。   完了。   无用的人,比犯错的人更没价值。   ……   有帝初制造的木梯在,爬山变成了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众人顺着木梯一点点往山峰顶上爬,在帝初的指引下,很快又陆续发现了四株古植物,内心的振奋几乎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以前他们随着先生出去考察,十次里面能有一次有所发现都算走运的了,结果这次考察,他们一口气发现了五株古植物!   这青山保护区就是个宝!这个叫帝初的向导,更是宝中宝!难怪先生对他另眼相待,就他这一手寻找古植物的本事,完全值得任何一个研究员把他捧上天!   “累不累?休息一会恢复一下力量吧。”又处理好一株古植物后,孔阙低头对着帝初温声说话,顺便侧身帮他挡了挡其他人的热烈视线。   帝初摇头,又一挥大刀:“继续吧,快到峰顶了。”那上面的才是重头戏。   孔阙目测了一下从这里到峰顶的距离,扫一眼四周不太适合休息的地形,皱眉,回身从黄桃那拿了一份肉制点心,递给帝初:“咸口的,看看喜不喜欢。”   搭了一天梯子,中午只吃了干粮,帝初现在确实有点饿。   他也不客气,接过点心就拿了一块塞嘴里,仓鼠似的先包在脸颊内侧,边上阶梯边说道:“这一路到峰顶都没有奇怪的味道了,最上面有,直接上去吧。”   “慢点吃。”孔阙又给他开了瓶水,和他并肩上了阶梯。   众人跟上,富润落在最后一个,视线死死定在帝初和孔阙并肩的背影上。   “富润少爷,别给你的导师和父亲丢脸。”也落在后面的黄桃返身看他,表情严厉。   富润一惊,忙收敛眼神,又听他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不敢直接反驳他,只低声说道:“先生说过,团队里的人都是平等的,在这里,我不是什么少爷。”   那你为什么要说帝初是野人?   真是冥顽不灵。   黄桃不再理他,转身继续往上走。   没一会,大家就到了山峰顶端。   峰顶的面积不大,上面没什么特殊的植物,还不等众人失望,帝初就带着他们绕了绕,从山峰另一边滑下,停在了这个山峰和隔壁山峰主体相连的鞍部位置。   两座山峰靠得很紧,他们爬的这座峰又比隔壁那座矮很多,所以鞍部距离这边峰顶并不远。   但大家不知道,他们看到帝初突然往山下面蹦,吓了一跳,孔阙更是连忙伸手想拉住他。   “下来吧,这里有发现。”帝初站稳后招呼,同时一个木梯升了上来,稳稳停在了孔阙脚下。   孔阙慢慢收回手,微微变红的瞳孔恢复正常,顿了下,沿着梯子下去。   鞍部的面积居然不比峰顶小,上面长着一片粗壮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阳光。绕过树林后,一个由大石、树木、山壁围成的迷你山谷出现在众人眼前,有泉水从隔壁山体上流下,在谷中形成一个只有两米见方的水潭,谭边绿草如茵,草木萋萋,还有几株花长在石缝里,美不胜收。   众人呆住,看着谷中的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全、全是古、古……”团队里的植物系猎人秦文震惊开口,声音都颤抖了。   山谷!这就是巡逻机拍到过的那个全是古植物的山谷!天呐,今天是他们的幸运日吗?   其他人也全都傻着,觉得自己被一块大馅饼砸中了。   帝初站在一边,观察着大家的反应,心里有点紧张。   为了让这些人快点得到想要的离开,他连夜改动结界,在这个鞍部隐蔽处弄了个迷你版山谷。   可千万要糊弄过去才好。   静立在前方的孔阙突然侧头朝这边看来。   两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帝初身体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状低头,往嘴里塞点心吃,一块接一块,脸颊鼓鼓的,漏了一手的点心渣。 第12章   孔阙:“……”   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帝初什么,收回视线喊来黄桃和程修,让他们分别去联系本地研究院和中央研究院,然后点了几个谨慎细心的,让他们各自带着设备,去详细记录一下山谷四周的地貌环境,最后安排剩下的人分散开,给这个山谷做定位标记。   这么一大片古植物,显然已经不适合像之前那样保护性挖掘带走了,得原地保护起来。   闲着的人很快只剩下了帝初、孔阙,和富润。   帝初还在“专心”吃点心,一副饿狠了的样子。   孔阙回头看他,见他脸颊一鼓一鼓地咀嚼得卖力,心里突然冒出点无奈来,开了瓶水递过去,说道:“喝点水,小心噎着。”   帝初已经噎着了,忙伸手接过水仰头猛灌,喝得又凶又急。有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流过下巴,滑上脖颈,最后聚集在锁骨形成的小窝里,形成一汪引人靠近的“小湖”。   孔阙的视线凝过去,鬼使神差地朝着那汪“湖水”摸去。   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富润见状唰一下瞪大眼,死死盯着孔阙的指尖,牙齿慢慢咬紧。   帝初吞咽的动作突然一停,另一手抬起,抓住了孔阙伸来的手。   孔阙从那莫名的冲动中回过神,眼底微不可见的红色转瞬消失,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又很快恢复正常。他看一眼帝初严肃板着的脸,也没有去抽被他握着的手,缓声解释道:“抱歉,不是故意冒犯你,我只是想帮你擦一擦水珠,免得打湿了衣服……”   可擦水珠为什么不拿纸巾或者手帕?   理由找得太蠢,孔阙说到一半说不下去,难得有了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不好好解释,这爱生气的小家伙估计又要跑了。   “先生!”富润终于受不了他们之间那莫名的气氛,尖声开口。   “安静!”帝初突然凌厉出声,警告看来。   富润被帝初这一眼中饱含的威势和煞气吓得僵在了原地,血脉中半妖对大妖的臣服感泛滥,激得他大脑空白,身体僵硬,有种朝帝初跪拜下去的冲动。   三人所站的地方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孔阙发现了帝初的紧绷,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心里却突然有了点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在接近一般,眼神一沉,本能地想反握住帝初的手把他藏到身后,结果手还没动,帝初却突然动了。   唰——   砰!   前一声是帝初抽刀的声音,后一声是他把水瓶朝着空中砸去,正正砸中什么的声音。   噗。   水瓶砸碎了什么,远远落在了鞍部边缘,落在草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帝初眼尖地看到有一蓬黑雾从被水瓶砸碎的黑色小颗粒中炸开,漂浮着就要往谷中的植物上落去。   “有毒,都屏住呼吸!”他高声提醒,前冲两步朝着那蓬黑雾挥刀,同时另一手一挥,把孔阙推去和富润作伴,之后一个木头做成的大罩子凭空出现,将孔阙和富润罩在了里面。   “帝——”孔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罩子罩住了,视野黑了下来。   富润先是被突然出现的罩子吓到,然后见罩子里只有自己和孔阙,又忍不住一喜,压下激动朝着孔阙靠近,软下声音唤道:“先生……”   “别说话。”孔阙打断他的话,强压不耐,抬手摸上眼前坚硬干燥的木罩,指尖用力,表情紧绷,眼中隐隐有红色幽光浮现。   他讨厌这种感觉。   心口开始发热,图腾若隐若现。   非常讨厌。   富润闭嘴,仗着半妖优秀的视力,和古人类无法夜视的劣势,在黑暗中放肆地看着孔阙完美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黑暗中的孔阙身姿紧绷、眼神冰冷——他明显被帝初这个十分失礼的木罩惹生气了。但这样生气的他,却比平时温和优雅的他更加耀眼,就像是一块泛着幽香的珍贵古木上突然燃起了火焰,带着一种即将毁灭一切的炽烈华美。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虽然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古人类,但却比所有人都更完美,更强大,站得更高……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去沾染污秽之物!   ……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帝初刚用刀风吹开那蓬黑雾,大片如雨滴般的黑色颗粒就密集落了下来。   被帝初那一声高喝弄得有些莫名的半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神色一变,之后程修最先有了动作,朝着孔阙之前所站的地方狂奔而去。   “保护山谷!”黄桃后一步回神,手中哗一下出现一把巨大的羽毛扇,上面的羽毛洁白如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晕。   “闪开!”   少年清亮的声音突然在众人头顶响起,之后天空一暗,一块木头天顶凭空出现,密实笼罩在山谷上空,挡住所有黑色颗粒,然后天顶边缘处迅速翘起朝着中间包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木头包子。   危机转瞬解决,帝初站在木包顶端,手中大刀往下用力刺入,之后双脚踩在凭空出现的一块小木板上,身体腾空,将大刀用力朝上一甩,喝道:“滚出来!”   木包被狂风包裹,翻转着朝着天际狂涌而去,在天边炸成一朵黑色的小烟花。   还没来得及出招的黄桃和甚至还没拿出武器的众半妖:“……”曾经他们以为自己是高手,但是现在……算了吧。   咻——   “烟花”还没散,一个黑影突然从高空直坠而下。   站在一块悬空木片上的帝初像是早知道会有人被砸下来一般,提刀就上,脚尖依次点在几块凭空出现的木板上,迅速拔高身体,用刀背朝着落下来的人用力劈下。   落下来的人还没从突然砸上来的“爆炸包子”中回过神,就看到一个病秧子一样的少年出现在自己身侧,心里一惊,身后的翅膀本能扇动,想稳住身体平衡,一柄大刀却突然出现,朝着他的腰腹重重劈来。   “唔!”   他瞪大眼,翅膀软下,身体迅速朝着地面砸去,视野中是少年收刀追来的冷酷身影。   砰!   脊背砸到地面,翅膀骨头折断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五脏六腑移位,喉咙里泛出血腥味,眼前的世界被染上一层薄红。还不等他从这一砸里缓过神,少年的刀尖已经近在眼前,带着浓厚煞气插||入他耳边的地面,然后一个拳头落到了眼睛上。   轰。   眼珠被压迫,大脑朝着地面沉沉砸下,脑髓仿佛都跟着震了震,耳中一片嗡鸣,他的意识陡然溃散,昏过去前,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说孔阙这次只带了几个不厉害的研究员出门吗?这个凶残的小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人的落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唰唰唰,上空突然又开始往下落黑色颗粒,颗粒之后,有七八道带翅膀的黑色人影显出了身形。   “是猎人杀手!”黄桃表情难看。   攻击来得太快,帝初只来得及在空中铺了块大木板挡住大部分黑色颗粒,没办法再把它们包饺子。   噼里啪啦,颗粒爆炸的声音传来,黑雾还没升起,刀风已经刮到。帝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木板上,朝着最先落下的一个“鸟人”迅猛攻去。   黄桃忙拿出扇子跟上,喝道:“保护山谷!全力配合帝初!”   另一边程修已经确定了木罩的扎实和安全,暂时从孔阙身边离开,手指一动,指尖出现五根黑褐色粗硬的羽毛,精准地朝着一个想偷袭帝初的猎人杀手投去。   十几个人对七八个人,没一会,猎人杀手就被大家一起缠住了。   有猎人杀手想朝着木罩那边的孔阙摸去,却总是被帝初及时阻止,根本找不到机会。   “撤!”   眼见着攻击不成,反有被抓的风险,猎人杀手的领队立刻命令撤退。   “休想!”帝初面上满是凶煞之气,一刀切掉其中一个杀手的半个翅膀,阻了他上飞的动作,之后直入战圈正中。   撤退的阵型随着失去一个队员,和帝初的搅入,瞬间溃散,杀手领队露在面罩外的双眼泛起狰狞的血丝,沉沉看一眼帝初,突然朝队员打了个手势。   杀手们队形立变,兵分两路,一路以不要命的姿态缠住帝初和黄桃、程修等几个实力强的人,另外几个立刻撤退。   程修和黄桃连忙阻止,但猎人杀手全是能“飞”的,实力也不俗,宁愿受伤都要跑,他们只重伤了两三个,没能把人拦下。   另一边,帝初正被一个杀手缠着,他正要挥刀解决,背后的神木枝突然开始发热,刀气一滞,身体动作变得僵硬——完了,力量消耗太过,神木枝在抗议。   杀手见帝初动作变僵,眼中一喜,却并不趁机逃跑,反而矮身一滚,挥手朝着山谷丢了什么东西。   “你敢!”   帝初眼眸瞪大,甩刀就去阻止。   杀手却突然折身,用肉体挡了大刀,身体被冲力带得后退一步,然后以一种献祭般的狂热姿态,带着插在胸腹处的大刀,朝着帝初狂扑而去,身上皮肤陆续爆开,长出根根黑色触手,将帝初和他自己密密实实地缠在了一起。   “帝初!”黄桃大惊。   就在触手把帝初吞没后,四周所有由帝初凝出的木墙木罩全部化为光点消失了痕迹,像是主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它们了一样。   终于重见光明,孔阙立刻把视线投向人群,扫视一圈后,徐徐落在地上仍在蠕动的触手团上,表情霎时间如寒霜般冻结,眼珠彻底泛红,焦距消失,图腾的纹路从心口迅速朝着上方蔓延。   是谁?是谁伤——   噗。   一道奇怪的闷响突然响起,紧接着触手团突然由内向外炸开,帝初带着满身血肉从里面爬出来,倒在一边狼狈干呕。   孔阙身体一僵,已经蔓延到衬衣领口的图腾和眼中红光迅速消失,茫然一瞬后,表情一变,朝着干呕的帝初快步靠去。   上空,印着研究院标志的巨大考察车紧急停下,之后底仓开启,升降台徐徐落下,台上站着大堆穿着制服、提着设备的研究员。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D区研究院院长见到下面的一片狼藉,懵了:“这是怎么了?”说完注意到已经被无数断裂触手铺满的山谷,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颤声说道,“别告诉我那就是刚刚发现的山谷,我、我赶来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他一提,众人这才发现本来草木葱郁的山谷已经被黑色的恶心触手铺满,露出来的草木上全是黏腻汁液,大部分已经耷拉发黑,心里唰一下凉了下来。   “查。”孔阙用袖子仔细擦干净帝初脸上的血液肉沫,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眼中一片冰冷,“我这次的考察是秘密出行,出发前还往外发了误导信息,这波猎人杀手明显是有备而来,查清楚,到底是谁泄露了我的真正行程,这么大批的古植物损失,总要有人出来付出代价!”   他罕见地这么生气,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黄桃和程修满心可惜和愤怒,沉着脸应是。一边的富润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苍白起来。 第13章   山谷已毁,里面的植物大部分受损,土壤全被不明粘液渗透,已经没了原样保护的价值。   研究员们气到爆炸,一边咒骂猎人杀手,一边抓紧寻找山谷里的幸存植物,能救一株是一株。   这次的损失太大,孔阙第一时间把情况上报了中央。上面很重视,立刻远程封锁了考察团所有成员的光脑,勒令他们不可随意离开,并派了调查团下来。   这次来的猎人杀手总共十名,跑了六个,死了一个,抓了三个。抓住的三人中,两个是帝初留下的,一个是程修留下的。孔阙这边的人伤了四个,其中藤蔓系的秦文受伤最重,猎人杀手目标明确,一下来就伤了他,应该是事先有调查过,知道滕蔓系猎人最可能阻止他们撤退。   除了秦文之外,团队里看上去受伤最重的就是帝初了。他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全身皮肤都被触手上分泌的粘液刺激得发红变肿,外形看上去有些可怖。   孔阙是眼睁睁看着帝初的脸从苍白一点点变红发肿的,那之后他的表情就没好看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山谷的善后工作交给了D区研究院,考察团成员全都转移到了考察车上,抓住的猎人杀手则转交给了之后赶来的当地警队。   医疗室里。   简单冲了个澡的帝初坐在观察椅上,眉心微蹙,露在病号服外的皮肤上全是大片大片的红紫色肿胀痕迹,脸都“胖”了一圈。   “有没有疼痒的症状?”医生询问。   帝初点头,一开口,声音居然也是哑的:“痒,疼,热。”   医生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皮肤、眼球和耳朵的情况,说道:“还好,你被包裹的时间不长,粘液毒性只伤到了皮肤。你别急,粘液种类正在分析,最多半小时就会出结果,这段时间你先忍忍,不要抓挠患处,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去舒缓室呆一会。”   帝初摇头表示不必,身上力量一震,用树皮把全身皮肤都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头短发:“这样就不痒了。”   众人:“……”   “……你的皮肤现在不能捂着,得让它透透气。”医生被他的骚操作震住,半天才找回语言。   帝初皱眉,不太情愿地把树皮撤掉,起身朝着舒缓室走去——疼他不怕,但他怕痒,树皮不能用,那只能勉为其难地用用人类的法子了。   孔阙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舒缓室门后,转身朝外走去,问道:“医疗车和调查团还有多久能到?”   黄桃小心打量一下他的脸色,汇报道:“五分钟后和五个小时后。我们这边的伤员已经全部安置妥当,程修正在和警队交涉,跟进杀手的问讯情况。团队里剩下的人也已经分开关在了各个休息室里,随时可以进行问话。”他不止汇报了孔阙问的,还把其他的情况一并全汇报了。   先生现在的心情明显很差,他可不敢再给先生添堵。   孔阙对他额外的汇报没多说什么,沉着脸打开光脑,往外拨了个电话——上面确实封锁了所有人的光脑,但他可不在所有人之列。   ……   医疗车赶到后,伤员全被转移到了医疗车上。又过了十分钟,粘液种类确定,医生抓紧配置出了中和剂。帝初去治疗室泡了个满是药味的澡,喝了一堆苦苦的药,身上的红肿很快褪去了大半,“胖”了一圈的脸也缩了回去。   等治疗彻底结束时,他身上除了皮肤还有些泛红外,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孔阙过来接帝初,走前得到了一份帝初的详细身体检查报告。   营养不良、骨骼发育迟缓、气血不足、脏器有萎缩迹象……恐影响寿数。   孔阙慢慢停步,侧头看向身边被宽大病号服衬得越发单薄的帝初:“你……”   帝初侧头,看到他手上的检查报告,懂了他的欲言又止,不太在意地挪开视线:“没关系,变强,就能久活。”等找回了内丹,他再活个几千年不成问题。   新人类与古人类不同,确实是实力越强,寿命越长,现在S级往上的猎人,少有百岁以下的。帝初的话确实有道理,只要不断变强,他就能一直活下去……但以这样的身体素质,怕是不会活得多么舒坦。   孔阙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帝初不在意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平时还是得多注意,能养就养着。”   “谢谢,我会的。”   两人回到考察车上,来到一间休息室前——这是帝初接下来休息的地方,他必须在这里呆到调查团过来,期间不许随意进出。   帝初对此没有异议,孔阙却突然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   “调查团只是例行问几个问题,不会一直关着你。”他没话找话地安抚了一句,试图延长停留时间。   帝初只关心一件事:“我的向导任务夭折了吗?”   之前他有听到,因为出了行程泄密和被猎人杀手攻击的事,这次的考察已经正式由D区研究院接管了。他是孔阙请来的向导,现在孔阙不再继续进行考察,那他的任务也就没法再跟着继续了。   他有点抑郁。   都怪那些猎人杀手,本来山谷一出,他的任务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孔阙:“不,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因为这次考察发现的古植物数量较多,所以任务级别已经自动升等,你获得的积分和报酬全都会跟着翻倍,还会额外拿到国家发的古植物发现奖励。”   帝初的表情好看了点,之后想到什么,又皱了眉,问道:“那些偷袭的人,按照猎人等级来划分实力的话,是几级?”   孔阙差点跟不上他的话题转换速度,回道:“总共十个杀手,其中领头人最强,应该有S级,剩下的几个人里,三个A级,剩下的全是B级。你很厉害,抓住的三个活口,你占了两个,一个A级,一个B级。”   他的本意是想夸夸帝初,哄帝初开心,但帝初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刺耳朵。   如果是以前的他,这么几个小喽啰,挥挥手就能摁死,现在的他却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苦战了那么久才伤了两个,还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   太弱了,他比自己以为的更弱,以神木枝作为修炼根基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他的身体仍然是虚的。   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他肃了脸,对着孔阙下逐客令:“我要修炼补充力量了,你走吧。”   孔阙:“……???”   话题到底是怎么急转直下,然后结束的?就因为他拍了个隐晦的马屁?   ……   针对古植物的抢救持续到了凌晨,研究员们收队的时候,来自A区的调查团正好赶到。已经休息的考察团成员被调查团一一唤醒,连夜进行了问话。   询问帝初的是一个植物系调查员,很高,很白,长相斯文,看上去和孔阙差不多大,气息温和,态度也很温和,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幽花香。   他一进休息室,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百里,是孔阙的朋友,你别紧张,我只是来例行问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就好。”   “你好。”帝初感应了一下他的气息,立刻觉得他比孔阙顺眼多了。   百里见他态度自然放松,并没有因为自己自称是孔阙的朋友,而有任何过分热络或者松了口气的表现,想起好友之前特地嘱咐的话,忍不住想笑。   看来某人自作多情了,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因为即将被调查而觉得紧张。   问话持续了半个小时,百里详细询问了帝初接受任务后的行踪和社交,并简单确认了一下帝初的基本背景资料,帝初全程有什么答什么,态度十分配合。百里很快确定泄露考察团行程的绝不是他,利落地把记录本一收,起身告辞。   帝初礼貌地送他出门。   门一开,走廊另一侧的骚动就传进了耳朵。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是那个向导!肯定是那个乡下来的向导!他是团队里唯一的生人,没签过保密协议,肯定是他不小心泄露的先生行程,你们去查他!”   帝初脸一板,扭头看向走廊深处,刚好看到了正被调查员从房里请出来的富润。   富润狡辩完一回头就对上了帝初安静幽深的眼神,头皮一麻,那种想要给对方跪下的臣服感又冒了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已经软下,对着身边的调查员行了个大礼。   调查员:“……”   百里眉毛一挑,意外富润居然会做出这么有失富家脸面的举动。   “什么情况?”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的孔阙从走廊另一边快步走入,看到跪在地上的富润,皱眉,“你在干什么?”   富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见孔阙出现,脸唰一下涨红,忙往起爬:“我、我不是……我就是突然腿软了一下……先生,你帮我解释一下,真的不是我泄露的行程,肯定是帝初他……”   噗通。   一股无形的压力罩过来,刚刚站稳转过身的富润噗通一声,又对着孔阙跪下了。   孔阙:“……起来。”   富润彻底傻了,看到孔阙表情沉下,心里一慌,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视线晃动间看到站在百里身边的帝初,脑子不知怎么一热,大声说道:“先生!真的不是我,是帝初,是他泄露了你的行踪,他这种乡下小猎人,接到您的任务邀请肯定会去网上大肆显摆张扬,肯定是——”   “不是帝初先生。”百里见好友的表情越来越不妙,忙打断富润的话,似提醒似警告,“富润,你说的所有话都会记入调查档案,开口前请三思。” 第14章   富润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百里的存在,愣了一瞬后,突然看向他身边的帝初,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又唰一下去看孔阙。   整个A区的人都知道,百家的小少爷百里和孔阙是知交好友。以百里的地位,他成为这次调查团的调查员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去审问帝初,明明这种活他随便派个属下就能去办了。   这只可能是孔阙要求的,孔阙在照顾帝初。   “先生!”他又妒又恨,想到什么,又高声补充说道,“绝对是帝初!他到达营地后有很长时间没和大家呆在一起,说不定就是去联系猎人杀手了,先生,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   频繁被这头猪撕扯,帝初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他身影一动,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富润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逼近两步把他惯到墙上,眼中紫色幽光浮动:“小猪妖,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如有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笼罩而来,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头猛兽正踩着他的身体,叼着他的喉管,冰冷无感情的瞳孔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锋利的牙尖和利爪随时想要刺下,将他开膛破肚,让他尸首分离。   富润惊惧地瞪大眼,看着帝初幽暗的眼睛,居然连挣扎都不敢,身体哆嗦一下,裤子上渗出点点湿痕,之后那痕迹越来越大,一股骚味飘了出来。   帝初错愕,眼里的杀气瞬间变成嫌弃,忙甩手把富润丢开,边往后退往用力在裤子上擦手,像是刚刚碰到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富润软倒在地上,眼神怔怔的,一副惊吓到极致反而懵掉了的样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从帝初“瞬移”的情况中回过神,就看到富润瘫在地上尿了裤子,而行凶人正一脸郁闷地疯狂擦手。   众人:“……”   百里敛住惊愣的表情,扭头看自己的好友:“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对这孩子有兴趣了。”明明是个植物系,爆发时的气场却强盛如猛兽,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孔阙没理他,上前走到帝初身边,低头说道:“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回A区。”   帝初急着回房洗手,压根没注意听他说的是什么,敷衍地回应了一下,转身匆匆回了房。   孔阙想跟上去安抚一下他,却被房门挡了一脸。   “噗。”百里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   孔阙侧头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地上的富润,眉头嫌恶皱起,说道:“富哲刚刚打了电话过来。”   百里闻言敛了笑意,朝那边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富润的调查员问道:“是他?”   调查员点头:“是,我们在他的猎人圈上恢复了一条已经被删除的好友动态,上面有提到青山保护区和孔先生,这点和猎人杀手交代的信息来源对上了。”   “愚蠢,原来他才是显摆的那个。”百里万万没想到考察团的行程居然是这么泄露出去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一眼好友祸水级别的脸,心里叹口气,对调查员说道:“把他带去调查车里,等他醒了,再单独详细地审一次。这么大批的古植物损失,可不能让富家给糊弄过去。”   ……   洗完手,帝初窝在床上,回想了一下这次任务的过程,越想越胸闷,只觉得孔阙果然跟他八字不合,只要碰到和孔阙沾边的事,他就要倒霉。   刚刚和百里的谈话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作为一个靠作弊才摆脱黑户身份的人,他必须离这些看上去地位很高,背景也很复杂的人远一些。   明天就告辞离开吧,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在睡前这么想着。   ……   第二天一早,帝初换上自己的衣服,背着背包,准备跑路。结果他刚出门就碰到了特意找过来的百里,被对方以配合调查的理由,带去了另一辆什么标记都没印的黑色中型悬浮车上。   孔阙正坐在车里等他。   他终于换了身衣服,灰蓝色的衬衣搭浅灰色的裤子,脚上一双白色皮鞋,还是帅得像模特,面上却带着一抹倦意,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边还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除他之外,程修和黄桃也在,两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正坐在副驾驶上用光脑和人联系着什么,见到帝初,都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没有发出声音。   “不是要调查?”帝初觉得自己上当了。   孔阙被他的声音吵醒,睁开了眼睛。   百里顺势坐到孔阙身边,伸手示意帝初坐,递过去一份文件,解释道:“确切的说,是要告诉你调查结果,顺便带你回A区签一份调查确认文件,领取一下你的额外奖励,这些都是必须要走的程序。”   这么麻烦。   帝初坐到百里对面,接过了文件。   孔阙把落下来的凌乱发丝扒拉到脑后,看一眼空荡荡的对面位置,又看一眼身边的百里,再看看坐在百里对面的帝初:“……”他肯定还没睡醒。   “是不是弄完这些,我就可以离开了?”帝初对调查结果并不感兴趣,只意思意思翻了一遍就把文件放下了。   不,他醒了。   孔阙坐正身体,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力求亲切地说道:“帝初,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团队?你寻找古植物的能力很优秀,我很欣赏。”   帝初想也不想就拒绝:“不了,我的目标是当猎人。”   百里默默减少存在感,看戏。   孔阙显然已经想过被拒绝的可能,立刻补充道:“加入我的团队和当猎人并不冲突,我团队内的大部分人都是很优秀的猎人。加入团队后,你只需要在我外出考察时随我出行,平时的时间是自由的,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安排你去读书。”   帝初冷酷无情:“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考察,谢谢你的邀请,我拒绝。”   百里举拳抵住嘴,压住喉间的笑意。   前座的程修和黄桃假装自己不存在。   孔阙噎住,脑中闪过“给钱”“给权”“给资源”等等一堆好处,可看着帝初面无表情的脸,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还想要我的头像吗?”   百里惊讶地瞪大眼,程修和黄桃也惊得挺直了脊背。   天呐,那个头像!那个被先生看得无比重要,为了它不惜亲自下场,把好几个盗图狗送进法庭的头像……先生终于开窍了,不再只对着纸片人……呃,纸片兽流口水了吗!   大家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更加专注地看戏!   孔阙这话一出,帝初的表情果然有所松动,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孔阙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还想知道我的树种吗?”   这就是要用问题换问题了,对于加入团队的邀请,还是拒绝。   “……”孔阙喝了口凉掉的咖啡,“你的树种,我会查出来的。”   “哦。”帝初扭头看窗外,“那你查吧。”反正肯定查不出,神木枝并不属于任何一种树木种类,它是天地开辟之处,由鸿蒙清气凝结而成的。   孔阙:“……”   反复吃瘪的孔先生觉得有点头疼,他想了想,选择妥协:“不加入团队也可以,我只希望以后我再给你发任务邀请时,你能多考虑一下,不要直接拒绝。”   他就是有种感觉,这次如果放帝初跑了,那他再想抓人就难了。   帝初挪回视线看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这家伙果然是想跑得一干二净!   孔阙把咖啡一口闷了,什么优雅稳重,全都成了狗屁。他抓了把头发,问道:“到底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再接我的任务?”   帝初这次松口了:“加我好友。”   孔阙一愣,然后隐秘地一喜:“你只是想要这个?”原来小家伙迂回半天,只是想拿到他的联系方——   “具体条件,我们私聊。”帝初补充。他想问的是有关自己本体的问题,这种隐私,他可不会在有旁人在场时聊。   孔阙的心情骤然回落:“……好,通讯号报给我一下,顺便猎人账号也加一下好友吧。”   帝初皱眉:“需要加这么多吗?”   孔阙努力稳住表情:“……方便以后邀请任务。”   帝初勉为其难:“那加吧。”   百里适时冒头,微笑说道:“帝初,我们也加一下吧,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帝初看他一眼,点点头同意了,十分好说话。   孔阙:“……”他果然还没睡醒,而且正在做一个噩梦。   ……   噩梦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帝初到达A区后,一处理完正事,就直接走了,走前婉拒了孔阙安排住宿的邀请、百里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和黄桃说要带他在A区逛逛的好意。他走得很急,背影隐隐有种“终于彻底摆脱托瘟神”的解脱。   百里拍好友肩膀:“我尽力了,你节哀,真正的人才都是比较难笼络的。”   孔阙面无表情地扒拉下他的手。   没了帝初,他又恢复了平时那看着温和但不好接近的模样,交叠起双腿,吩咐道:“回研究院。”   程修应是,启动悬浮车。   ……   告别孔阙一行人后,帝初根据导航提示,坐上了前往猎人公会总部的悬浮车。   在车上,他清点了一下此次向导任务的奖励,共获得积分七万,任务报酬五十万,和政府额外奖励的八百万,其中古植物发现奖励五百万,抓住两位猎人杀手的奖励三百万。   钱真好赚。   他面无表情地想,原来那些草和鸟人那么值钱。   但猎人升级好难。   这次的七万,加上次的两万,再加之前他做一些零碎任务攒下的,总共九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积分,居然还不够他升到E级猎人。   还差一千一百一十二点积分升级,如果只接F级的普通任务的话,他大概再做五六个任务就够了。   他顺势点开任务区,APP自动重新定位,为他筛选任务,很快,页面刷新,一大排初级和F级任务出现。他筛掉初级的,刚准备选几个F级的任务申请一下,就发现页面一闪,一个和其他任务迥然不同的红色任务信息霸占了任务区最上面的位置。   任务(无等级):猎人竞技场将在晚八点准时开放,请有意参加的猎人及时报名。晚七点开放下注,欢迎大家积极参与。 第15章   竞技场?   帝初手指一停,正准备点开这个任务看看详情,就感觉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波动朝着自己涌了过来。   是内丹!   他眼神一凝,立刻朝着力量波动处看去。   前方,车窗外,无数高楼大厦之后,一座直插入云霄的高塔出现在视野尽头,它通体血红,形如春笋,外表无任何花哨纹路,却给人一种华贵雄浑之感,夕阳余晖铺射其上,为其披上一层金红色外衣,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熊熊燃烧的冲天火焰,灼目耀眼。   猎人塔。   帝初脑中冒出它的名字,眼底印上塔体的身影,像在眼眸深处燃起了一蓬火焰。   他的内丹,就在这座塔的顶端。   他的视线往上,想看清猎人塔的塔顶,最后却只触到了天际浮动的云层……塔太高了,塔顶被掩在云层之后,肉眼不可及。   “很震撼吧。”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乘客突然搭话,也和他一起看着猎人塔的方向,“这座塔无论看几次,都让人觉得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这塔确实有古怪,居然能镇得住他的内丹。   帝初回神,收拢思绪,突然没了做任务的心思,关掉了光脑。   “明年就到冲塔战了。”年轻人应该也是一位猎人,也没管帝初应不应话,自顾自叹道,“也不知道我今年能不能拿到冲塔的资格,如果能攻到塔顶,获得‘明珠’的垂青……算了算了,就不做梦了,能冲到顶层的,只可能是那些S级以上的老怪物,我只要能拿到一点奖励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冲塔战里,有没有人能成功摘下‘明珠’”   帝初唰一下扭头看他,目光灼灼。   年轻人吓了一跳,接触到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一寒。   帝初却已经收敛了目光,问道:“冲塔战?”   “对、对啊。”年轻人磕巴点头。   帝初从背包里摸出孔阙硬塞给他的点心,往年轻人面前递了递,友善说道:“能详细为我解释一下吗,我是从乡下来的,很多东西都不懂,谢谢。”   孔阙硬塞的点心,那必须是有点名堂的。年轻人闻着点心上散发出的高级温补药剂的味道,什么寒不寒的,立刻抛到了脑后,把点心一接,笑出一口白牙:“没问题,我这人最热心了!”   ……   A区作为华国的首都区,整体面积比其他区大了有两到三倍,里面被详细划分成了十个大街区,所有街区以中央区为中心,呈环形依次往外。其中猎人公会总部独占一个街区,位于二环,紧靠着中央区,占地面积是所有街区里第二大的。   帝初是在中央区和孔阙分开的,从中央区坐公交车到猎人区,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自我介绍为尤梨的年轻人,边吃点心边科普,好好给帝初讲解了一下关于猎人和猎人公会的种种常识。   从他那里,帝初了解到,冲塔战是猎人公会给C级及以上猎人准备的一场战斗盛宴,每三年开一次,开启时间为年尾的最后一天。所有参与冲塔的猎人都可以领取到猎人公会发放的优厚奖励,冲塔层数越多的,拿到的奖励越多。每年冲塔的冠军,还会额外获得未来三年内无限制接近“明珠”的机会。   在这三年时间里,无论你是想要尝试获得“明珠”的认可,摘下它据为已有,还是只是呆在它身边,借它散发出的力量修炼,全部随你。   另外,冲塔也不是谁想冲就能冲的,每年猎人公会允许冲塔的人数都是固定的,SSS级猎人可无限制入塔,SSS以下的猎人,则必须报名参加冲塔战前的准备赛,获得所处等级赛区的前一千名,才有资格入塔。   “我是B级猎人,停留在B级的猎人可是以千万计的,压力大啊。”尤梨抹掉嘴边的点心渣,不太有信心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帝初,问道,“对了,你是几级猎人,起码B级吧。”   他对力量的波动比较敏锐,刚开始帝初看他的那一眼威压十分重,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帝初当成了和自己差不多实力、甚至更强的隐居高手。   帝初回答:“F级。”   “……啥?”尤梨掏了掏耳朵。   帝初十分诚实:“再做几个任务,我就可以升到E级了。明年的准备赛什么时候开始?”   “最迟十月……等等,你想参加冲塔战?”尤梨立刻剥下了刚刚戴上的高人滤镜,上下打量一下帝初,看着他苍白稚气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敢想,还是感叹他的自信。   帝初:“是必须参加。”   尤梨风中凌乱:“现在距离明年的准备赛,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你才F级……不,算你E级好了,E级到C级中间还有个D级,也就是说你必须在一年内连升两级,然后在准备赛上碾压以亿为单位的对手,进入前一千……你知道E级升到C级需要多少积分吗?”   一千一百万。   猎人升级所需的积分,是成倍数增加的。F级升E级需要十万积分,E级升D级就成了一百万,D级到C级更是到了可怕的一千万。   虽然升级之后,猎人能接的任务和每完成一个任务所获得的积分,也都会跟着升级,但猎人的升级,说到底还是一个长久积累的过程。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捷径可以走,比如参加冲塔战就是一个升级的捷径,但所有的捷径,无一不需要实力做支撑。   帝初这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样子,看着实在不像是……   “不要小看我,我可以。”公交车到站停靠,帝初拿起背包起身,“谢谢你的解惑。”   他的语气和姿态太过淡定,让尤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跪下喊大佬的冲动,但他很快回过神,伸手抓住帝初的背包带子,说道:“别跑别跑,你知道咱们公会,会给所有注册猎人免费提供住宿吗?”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小孩就是个纯小白。   帝初当然不知道,他停步回头。   尤梨看着他脸上一秒切换的乖巧等解惑脸,抽了抽嘴角,起身说道:“看在你请我吃了那么贵的点心的份上,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帝初:“……?”朋友?谁?你一个长得难看还吃相糟糕的蜘蛛精……   ……   最后帝初还是被他嫌弃的“小虫子”缠住了,在对方强硬的陪伴下,来到猎人公会总部的其中一个接待大厅,办理了登记入住,成为了猎人区F区1101栋楼的一个临时住客。   “两人间,上下铺,一室一卫,F级也只能是这种条件了,你加油升到E级,就可以去住单人间了。”尤梨送佛送到西,贴心地把帝初送到了住的地方。   帝初有点郁闷,尤梨释放出的是善意,不能打也不能骂,但他真的好粘人……   “来来来,加个好友,猎人账号也互相关注一下,哥哥带你飞。”尤梨十分自来熟。   帝初想拒绝的,但尤梨又嘚啵嘚啵地自顾自给他科普起了住宿区的常识,于是默默咽回拒绝,加了他的好友,关注了他的猎人账号,还诚恳地道了谢。   晚饭前,尤梨终于走了,他和朋友有约,不能再耽搁了。走前他还问帝初要不要一起来,帝初立刻拒绝——蜘蛛精的吃相是他的心理阴影,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终于能独处,帝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孔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帝初看着闪个不停的光脑,脑中闪过孔阙叽里呱啦说话的样子,顿觉窒息,果断伸手拒绝了通话,并把光脑模式调成了勿打扰。   另一边,做完报告终于空下来的孔阙,发现他拨打的号码,从无人接听,变成了转到来电提醒。   “……”   他抬手按住额头,觉得胸口疼。   ……   深夜。   一道单薄的身影如烟雾般融进夜色,朝着猎人塔所在的方向遁去。   在距离猎人塔大概三公里远的地方,单薄身影停下,站在一处街道角落,仰望远处矗立在黑夜中的庞大红塔,之后视线慢慢下移,定在红塔脚下那一片将塔身牢牢圈住的环形暗红色建筑上,沉了脸。   那环形大楼里全是强大半妖,甚至是几近纯血妖物的气息,他想绕过他们靠近猎人塔,根本不可能。而且这猎人塔本身也很古怪,靠近之后,居然能闻到它身上释放出的一股属于大妖的血脉气息,以他现在的实力,硬闯只会落得一个下场——被猎人塔本身的防御力量弹死。   内丹果然没那么容易拿回来。   “谁在那?”一道低喝突然从不远处的屋顶上传来,帝初一惊,然后身体瞬间紧绷,瞳孔泛紫——他居然完全没察觉到有人在附近!   喝问的人没听到回应,干脆跳下屋顶,朝着帝初所在处走了过来。   能打,但估计会重伤。跑的话,不确定能不能跑过。   权衡不过一秒,帝初便压下了所有力量,没有跑也没有攻击,平静站在原地等着对方靠近。   一阵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后,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道正中央。大概是没察觉到敌意和威胁,来人的姿态还算放松温和。   月光偏移,帝初看清了来人的外貌。   那是一个和程修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长相硬朗,体格健壮,穿着一身在帝初看来十分骚包的浅金色制服,身上一点半妖的气息都没有,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古人类。   但帝初知道对方不是古人类,古人类不会有这样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睛。 第16章   “小孩子?”来人看清帝初的外貌,有些意外。   帝初的视线在他浅棕色的头发和瞳孔上扫过,动了动鼻子,表情好看了点——还是能闻得气息的,刚刚只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气息已经很淡,他又受到了猎人塔气息的影响,所以才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不是自己变得更废物了就好。   “你好。”他礼貌打招呼,并不多话。   “你好,我是猎人司的。你是猎人?”来人边表明身份,边用光脑调出一个证件给帝初看。他做这些似乎已经成习惯了,动作全是下意识的,眼睛甚至都没往光脑上看一眼,一直盯着帝初。   证件只停留了三秒就被关掉了,但帝初还是看清楚了上面写的名字和身份——雷顿,猎人司总司一分队队长。   感谢尤梨的科普,让帝初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不能得罪。   猎人司,猎人公会配备的暴力部门,独立于政府军队之外,拥有一些军队都没有的特权。作为一个暴力部门,猎人司成员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修炼,变强,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出手清理掉失职的猎人,和追杀所驻扎公会总部或者分部所在范围内的猎人杀手。   大部分猎人,只要不犯事,或者倒霉遇到猎人杀手,基本上都是没机会见到猎人司的人的,但帝初很“幸运”,他一来就看到了猎人司的一个小头头。   他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乱来。   猎人司的司员有强制要求可疑猎人配合基本问讯的权利,所以面对雷顿的问题,帝初老老实实点了头,还把猎人APP上自动生成的猎人证放出来给雷顿看。   “F级的小家伙。”雷顿彻底放松,见帝初长得小小瘦瘦的,便试图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亲切一点,但因为面容太过刚硬,越挤反而看上去越凶恶,“你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迷路了?”   帝初拒绝给自己安上这么智障的一口锅,看向猎人塔的方向,回道:“不是,我来看看塔,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它。”   这理由倒是比迷路更容易让人信服,每个见到猎人塔的新猎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更靠近它一点。   “你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见到它,努力变强的话,还有机会进去。”雷顿一脸凶恶地鼓励。   帝初十分淡定:“我会进去的。”   有梦想和目标是好事,新鲜血液的茁壮成长是公会长久发展的根本,雷顿欣慰地再次给予鼓励。   帝初道谢,然后识趣告辞。   雷顿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看不到少年单薄的身影了,他才动了动身体,朝着猎人塔下的环形大楼行去——那栋楼,其实是猎人司的总部和所有总部司员的住所。   ……   亲眼看过猎人塔之后,帝初心里的抑郁几乎要化为实质。   内丹比他想象的更不好拿。   无论是那座奇怪的拥有大妖血脉气息的猎人塔,还是塔外住满半妖的环形建筑,更或是压在他头上的无数S级及以上的猎人,都是他现在无法轻易跨过的强大阻碍。   还是太弱了。   变强的愿望变得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和迫切,帝初毫无睡意,回到住处后立刻打开光脑,开始挑选任务,准备先一鼓作气升到E级。   两个小时后,他黑着脸放下光脑。   A区很大,工作机会很多,但同样的,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这F区里住着数不清的F级猎人,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在A区混了有一段时间的,每一个人的资料履历看上去都比帝初靠谱,帝初作为新人外来户,悲惨地一个任务都没申请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准备赛在明年十月,他必须尽快升级。   他想起了去C区某个变异程度达到危害程度的隔离区刷任务的飞叶,把离开A区提上了日程——内丹也看到了,暂时没办法拿回来,该离开了。   ……   既然决定要走,那有些必须要弄清楚的事,就需要尽快弄清楚了。   天一亮,帝初就主动给孔阙打了个电话。   电话半天没人接,他皱了眉,想了想,给孔阙发了条“关于你的头像,我有问题想问你,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我的树种告诉你,收到信息后请回复,谢谢。”的信息,然后打开了购票APP,准备订一张今天的机票离开A区,去C区和飞叶汇合。   买票的确认键刚按下去,房门就被敲响了,同时尤梨的声音传了进来:“帝初你醒了没?哥来带你飞了!”   帝初手指一顿,考虑了一下装没睡醒的可能。   “今天竞技场全天开放,快点,再睡就赶不上第一波报名了!”尤梨继续嚎。   竞技场?   帝初想起昨天被他忽视掉的那个无等级任务,二话不说拿起背包出门,回身把门一关,说道:“走吧。”   “走、走哪?”尤梨被他出门时的大佬姿态唬住,有点懵。   “当然是竞技场。”帝初回答。   ……   大部分无等级任务,都是申请即过,做了就有积分和报酬拿的,帝初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听到尤梨提起竞技场时,立刻就出了门。   反正最早一班飞C区的飞机要下午才能飞,上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有任务不做才是傻子。   在去竞技场之前,尤梨先问了帝初一个问题:“你强不强?”   帝初回答得不留情面:“比你强。”   “…………”   尤梨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小弟弟,手臂一抬搭住他的肩膀,说道:“我跟你说,像F级和E级的猎人,如果没有大量的任务经验做底和亮眼的个人介绍,在A区是很难申请到任务的,没办法,大城市的竞争压力就是这么大。昨晚我看了看你的个人主页,啧啧,那叫一个惨,以我的经验,你除非是走了狗屎运,不然是很难申请到合适的任务的。”   帝初:“……”昨晚他确实一个任务都没申请到。   “像你这种情况的猎人,我一般都会建议他们先去各个地区的升级地刷政府发布的公共任务,把个人履历混亮眼点,或者等级混高点再来A区奋斗,但既然你说你很强,又很快要升E级,那我就不这么建议你了,对了,你敢拼吗?”   帝初点头。   尤梨笑出一口白牙:“又强又敢拼,那竞技场就是最适合你升级的地方了。”   ……   半个小时后,成功在APP上报好名的帝初,根据对战表的提示,站上了竞技广场一号楼第99层的第11079号对站台。   而此时,他已经通过亲自参与竞技场任务,明白了尤梨在来这里之前,问他强不强和敢不敢拼的原因。   猎人竞技场,顾名思义,就是猎人之间用来比斗的地方。竞技场里有个每日任务,只要打够十场,无论输赢都有积分奖励,除此之外,在比赛中,比斗双方拿出来做比赛赌注的,也全部都是积分。也就是说,如果你十场全胜,那你不仅可以赚到任务给的积分,还能赚到对手的积分,如果你输得多了,那任务给的那点积分可能都不够填你比赛时输出去的。   高风险,高收益,这种含有赌博性质的比赛,不强不敢拼的人,还真不适合玩。   帝初十分敢拼,所以他报名的是F级最高级的战局——千分局。也就是说,他赢了,可以赢得对手的一千积分,输了,将输给对手一千积分。   帝初第一轮的对手是一个人高马大,手如狼爪的年轻猎人,对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看到豆芽菜一般的帝初,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F级的竞技场就是水,什么野猫野狗都敢来碰运气蹭奖励。”   帝初理都懒的理他。   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帝初手臂一抬,直接凝出一根粗壮树枝,把挥爪猛扑过来的年轻猎人拦腰一捆,甩玩具般把他朝半空一甩,又朝着地面用力砸下。   年轻猎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两只看上去很锋利的狼爪在腰上树枝上抓了半天,连一点木屑都没能抓下来。   场地上的裁判机立刻判定帝初胜,判定结果同步到APP,帝初获得一千积分,他的对手则被扣掉了一千积分。   结果宣布后,猎人APP弹出提示:【是否开启下一场比赛?】   还差一百一十二的积分升到E级,帝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启,同时在下一场比赛开始前,抓紧退掉了之前购买的机票,并给飞叶发了一条安利猎人竞技场的信息。   ……   孔阙是被百里的夺命连环电话吵醒的,他昨晚化心痛为动力,研究了一晚上帝初的树皮和木头,天麻麻亮的时候才睡,困得很。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语气阴森,满脸起床气。   百里一点不惧,直说重点:“帝初在打猎人竞技场,已经两个小时了,目前已经成功升为E级猎人,并在E级猎人赛区连胜几十场,赛事直播一路蹿红,现在已经上了猎人竞技场直播分区的首页推荐,直播间目前的观看人数是……我看看,刚刚破五十万。”   “……???!!!”   孔阙终于清醒,忙挂了百里的电话,打开猎人APP,进入帝初的个人主页,果然发现他的猎人行动状态是任务中,后面还有个直播的小标志。   他忙点进直播,页面瞬间跳转,进入了猎人APP为猎人竞技场专门开辟的直播专区,同时一条收费信息蹦了出来:【是否消耗10点财富值,观看E级猎人帝初的当前场次比赛?】   是是是,怎么才收十块钱,扣掉分成,帝初才能拿几块钱。   孔阙睡得头发散乱,衬衣也乱糟糟的,那着急不讲究的模样,哪还有平日的温和优雅,简直像是个被人抢了老婆的恶鬼罗刹。   付费之后,直播画面跳了出来,帝初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他反拿着大刀,侧身刀背一敲,就把冲过来的对手打趴在地,另一手补刀弄晕对方,轻松获得了胜利。   弹幕一片“666”“又是一分钟内结束战斗”“长得可爱的小弟弟果然都吃人”“对不起,我给植物系丢人了”“妈妈问我为什么眼含泪水,因为我tm居然和这个小弟弟一样也是植物系”刷过,然后画面一黑,直播毫无预兆结束,系统跳出提示:【本场比赛结束,直播内容已全部呈现,谢谢观看。】   甚至没来得及从密密麻麻的弹幕中看清帝初身影的孔阙:“……”   观看体验极差,差评! 第17章   众所周知,猎人APP是一个神奇的APP,它功能强大、设计大方、存在历史悠久……以及,上面什么都有。   曾经,在猎人公会还不成熟的时候,猎人APP就只是个单纯用来发任务接任务的严肃APP。后来,猎人多了,注册APP的用户也多了,猎人文化慢慢发展起来了,最主要的是,猎人公会换会长了……各方面的因素发酵之后,猎人APP迅速脱下了严肃的外衣,披上了娱乐的外皮。   什么猎人圈、猎人微博、猎人直播、猎人视频、猎人新闻、猎人商城、猎人拍卖行……全部来一套!于是这样那样之后,猎人APP质变了,它变得成熟了,会自己赚钱了。   直播,就是APP赚钱的重要途径之一。   猎人APP的直播区很大,里面细化出了无数热门分区,比如美食、萌宠、寻宝、冒险……在这些分区里,只有一个分区的直播,是需要付费点播观看的,那就是——猎人竞技场直播分区。   作为官方的亲儿子,猎人竞技场直播分区,有着得天独厚的大热条件:一、它里面全是比赛直播,足够热血刺激;二、所有参加竞技场的猎人,都是默认允许官方把比赛过程直播出去的,观众来到这个区,只要肯花钱,就能把平时难得一见的各级猎人好好欣赏个遍;三,它带有赌博性质,观众可以在这里给喜欢的猎人下注,让观看体验变得更加刺激。   除了以上三点,猎人竞技场直播区还有一个十分吸引猎人和广大群众的东西——竞技场排行榜。   只要是报名了竞技场的猎人,官方都会把他们纳入这个排行榜进行排名,很多想要快速出名的有实力猎人,都会来这里刷榜。   今天,帝初就成了一个刷榜的人,虽然他是无意识刷的。   时间拉回到帝初被人注意到之前,当时帝初刚升入E级,完成了他的五连胜。   另一边,在另一栋楼做竞技场日常任务的尤梨遭遇了他的开门败,心情正抑郁着,突然想起了新人帝初,担心他也像自己一样遭遇了惨败,便忙打电话过去想安慰一下。   结果电话打过去,显示的是转入来电提醒。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为了防止参战选手被人恶意打扰,对战台上是弄了信号隔离的。电话打不过去,就代表着对方正在进行比赛。   尤梨立刻来劲了,麻利地摸进帝初的个人主页,果然发现他的状态是正在任务中。   这个时候的帝初,任务中的状态后面,是没有带直播标志的,因为猎人竞技场直播分区很抠,除非有观众付费表示要看某个猎人的直播,否则官方是不会无偿免费地给这位猎人开摄像头和直播间的。   本着好好了解一下帝初实力的想法,尤梨花了十块钱,做了帝初的第一个观众。   直播间迅速到位,帝初出现在画面中,下一秒,他身影一闪,出现在对手身后,举起一把一看就很重的大刀,用刀背把人打晕,轻松赢得了胜利,然后……直播结束了。   尤梨:“……”   辣鸡APP,骗钱!   冲击太大,尤梨一瞬间居然不敢把帝初和他手里的大刀联系到一起。   植物系一般不都喜欢用藤蔓叶子之类的东西做武器吗,这个大砍刀是什么鬼?感觉像做梦。   为了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在系统提示帝初已开启下一场比赛,询问是否继续付费观看时,尤梨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然后一场又一场,一分钟又一分钟……尤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自己是谁,花了好多个十块,看了帝初好多场一分钟内解决的战斗。   这期间,他的朋友来找他,然后他的朋友也打开了帝初的直播间。后来他朋友的朋友也来了,于是朋友的朋友也坐下了。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帝初的第一批观众出现了,全是B级的猎人……再后来,帝初的连胜多了,上了连胜排行榜,终于有野生的观众因为好奇点了进来。再再后来,帝初一分钟一局的战绩实在太过彪悍,有观众在猎人微博/猎人圈/猎人交流区论坛……嚎了一嗓子,然后帝初的直播间爆了,爆了之后,还自动上了分区首页。   早起闲逛的百里就这么注意到了帝初,然后通知了孔阙。   而对于外面的风起云涌,帝初全不知情,他只觉得头顶飞着的小蜜蜂直播摄像头好烦,但因为是官方强制的,所以也只能忍了。   ……   时间拉回到现在,孔阙拨给猎人公会会长的投诉电话刚响起第一声嘟,仍开着的直播页面上就弹出了一条新提示:【E级猎人帝初已开启下一场比赛,是否继续付费观看?否/是,只看下一场/是,自动购买今日该猎人参战的所有场次】   孔阙果断挂掉电话,把那边刚刚响起的一声“喂”丢去天边,选择了最后一个选项。   直播画面重新出现,上面是空无一人的对战台,参战选手还没过来。   弹幕很热闹,刷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在嚎着期待战斗超过一分钟和连胜会不会在这一场终结,小部分在猜测帝初的树种,方块字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屏幕,十分影响观看效果。   孔阙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弹幕。   一分多钟后,直播镜头切换,帝初的身影出现在画面正中央,他跨步走上对站台,站到属于自己的区域里,等待对手上台和比赛开始,一举一动十分乖巧,看上去毫无杀伤力。   怎么感觉脸色更白了?   孔阙皱眉,试图仔细观察一下帝初的脸色,却发现直播视角突然拉高拉远,只能看到帝初的侧影了。   ……这什么愚蠢的直播角度!   然而其他观众并不觉得愚蠢,因为镜头中,帝初这一场的对手走上台出现在了画面中,那居然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而且他头顶上也有一只小蜜蜂,显然是也有观众正在观看他的比赛。   有经常看E级赛区直播的观众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怎么匹配到E级排行榜前十的人了?是因为连胜太高了吗?   ——完了完了,这个叫黑刃的禽类猎人特别厉害,马上就要升D级,翅膀变异完整,能飞,帝初小朋友怕是打不过。   ——这个黑刃的手也是变异的,完了完了,帝初小朋友可爱的小脸要花了。   ——叛变一下,我去看黑刃的比赛视角了,感觉帝初小朋友要被虐。   ——连胜要断了吗?   ——一分钟诅咒要破掉了吗?   ……   弹幕才刷完第一波,战斗开始的十五秒倒计时已经结束,黑刃唰一下飞了起来,朝着帝初俯冲。帝初站在原地没动,一副不准备反抗的架势。   观众心都提了起来,怀疑帝初是被吓懵了,正要在弹幕上尖叫提醒,就见一道木墙突然拔地而起,黑刃毫无防备,吧唧一下撞了上去,然后顺着木墙滑落地面,头顶似乎在冒星星。   观众:……喵喵喵???   剧情发展太快就像龙卷风。   对战台上,帝初一击得手,立刻撤掉木墙,凝出一把加长加宽版木刀,抽陀螺一样把还在发晕的黑刃抽下对战台,表情隐隐带着嫌弃。   三十秒不到,战斗结束,直播也跟着结束了。   观众们:“…………”这十块钱花的,也不知道该说值还是不值。   没开弹幕,但是看到帝初脸上嫌弃的孔阙:“……”突然有一种是自己被帝初一刀抽走了的错觉,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   干掉E级赛区排行榜前十的黑刃之后,帝初的直播间迎来了一次人气小爆发,越来越多的观众涌了进来,想看看这个名叫帝初的小猎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破掉一分钟诅咒和断掉连胜。   然而他们今天是注定看不到了。   整整一天,帝初除了在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休息了一个小时外,其他时间全部泡在了竞技场,可以说是从竞技场开门打到了关门,总共打了十四个小时。   这一天中,他参加的全是F级和E级最高等的千分局,平均五到八分钟匹配搞定一局,共连胜141场,获得积分十四万六千,其中五千是竞技场给的日常奖励,其他全是他连胜赢到的。而他的排名,也从E级排行榜的末尾,冲到了排行榜……下游的位置。   没办法,排行榜是按积分排的,E级排行第一的积分已经快到升D级所需的一百万了,帝初打的场次太少,虽然连胜高,但总积分还是偏低了。   不过帝初对今天的成果很满意,按照这个速度,他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升到D级,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升到C级,明年的冲塔战妥妥能够参加上。   ……   这边,帝初心满意足地结束战斗,踩着夜色,带着新升的等级搬去了E区的单人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迎接明天的战斗。   另一边,蓬头垢面对着光脑傻坐了一天的孔阙,终于从雕塑状态活了过来,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找到守在外间的黄桃,带着满脸黑气说道:“备车,十分钟后出发去猎人公会总部。”   黄桃被他的颓废暗黑吓了一跳,看一眼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的时间,肥着胆子劝了一句:“去、去干什么?先生,我觉得您现在需要休息……”看这眼里的红血丝重的,恍惚间似乎都把眼球给染红了。   孔阙嘴角冷冷一扯,转身回房,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投诉。”   “投诉什么?”黄桃满头雾水。   “投诉猎人竞技场不合理的闭场时间!”   砰!   房门关闭,带着滔天煞气。   黄桃拍拍受惊的小心脏,觉得自家先生大概是困糊涂了。   真是的,哪有自家人大半夜杀上门去投诉自家人的,又不是蠢蛋。 第18章   凌晨一点,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香甜梦乡的时候,孔家大哥孔蓝被任性的弟弟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听对方控诉猎人竞技场的闭场时间是多么不合理。   他头发散乱,睡衣松垮,眼皮半垂,清冷的眉眼隐在台灯制造的阴影中,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按住沙发皮,手背上的青筋隐隐鼓起。   “……反正闭场时间必须要改,太晚了!”   足足半个小时后,孔阙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润喉。   孔蓝掀了掀眼皮,声音也是清冷的:“说完了?”   孔阙突然觉得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说道:“说完了,总之你考虑一下,闭场时间还是再往前改改吧,我看晚上八点闭场就挺好。”   孔蓝面无表情:“那要不改成像普通上班族那样,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孔阙太困了,压根没听出来他是在说反话,还觉得他这个提议不错,点头说道:“嗯,这样也不错,你还是很讲道……”   噗通。   他身体一歪,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沙发上。   “但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道理都不讲。”孔蓝对着孔阙的“尸体”扯了扯嘴角,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喊来黄桃,问道,“他这次又做实验做了多久?”   黄桃瞄一眼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自家先生,回道:“没多久,也就回来当天晚上熬了一晚上。”   孔蓝莫名:“那他这大半夜的,上我这是发的什么疯?”   “但是先生熬夜之后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被百里先生喊了起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黄桃越说声音越小。   孔蓝皱眉:“什么?”   做了几百年的猎人公会会长,又早已修炼成纯妖,孔蓝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威压不是一般小半妖可以承受的。   黄桃资质不错,但到底还小,修炼时间太短,定力不够,此时被孔蓝不自觉释放出的威压一扫,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忙提高声音:“……关在房里看了一天的猎人竞技场直播,竞技场闭场后就立刻来这了。”   孔蓝愣住。   看竞技场直播?孔阙?他这个眼里除了研究就是纸片兽的弟弟,居然会去看竞技场直播?   孔蓝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拢了拢睡袍坐正身体,先喊来管家让他把孔阙送去房间休息,然后示意黄桃在对面坐下,严肃说道:“他看的什么直播、为什么会去看直播、又怎么会一看一天,你一条一条地给我解释清楚。”   ……   新一天的竞技场任务开始前,帝初得知了一个噩耗——猎人竞技场并不是每天都会全天开放的,它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开全天,周一到周五都只开晚八点到晚十二点这四个小时。   “这不合理。”帝初眉头皱起,“竞技场对对局时长没有限制,如果有人比赛打得慢了,或者匹配对手匹配得慢了,那四个小时根本就不够完成竞技场规定的每日任务。”   视频通话对面,正靠在一家小旅馆床头的飞叶闻言瞪眼:“这是重点吗?我是说,竞技场很危险,有时候你卖力打一天,积分可能都不会涨一分,甚至会掉,人还很容易受伤,我建议你还是过来和我一起做任务,咱们稳扎稳打。”   昨天他在隔离区刷了一天的变异鼠,凌晨回旅馆的时候才看到帝初发来的信息,见他安利猎人竞技场,心里立刻就是一咯噔,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顾忌时间太晚,就定了闹钟先睡了会,闹钟一响就爬起来给帝初打了个视频电话。结果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竞技场的不稳定,帝初的重点却在竞技场的开放时间上,简直闹心。   帝初听出他隐藏在话语里的关心,嘴角一翘,回道:“不危险的,我昨天打了一天,没有受伤,还升到了E级。你呢?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飞叶有一阵没看到他了,隔着屏幕被他一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晃了下神,回过神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唰一下坐起身,声音提高:“你说你昨天打了多久?一天?升到E级了?你、你……”你不是一个才启蒙没多久的修炼新手吗!   猎人APP上突然跳出了对手匹配完成的提示,帝初忙朝着飞叶说道:“第一场比赛要开始了,结束了再聊。”说完就挂了通话。   飞叶瞪着关闭的通话页面,满脑子都是帝初被人打倒在地的画面,忙打开猎人APP摸进帝初的主页,想付费看看他的比赛情况,结果发现帝初的比赛居然已经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地点播了,直播间是开着的。   可是据他所知,刚刚那场应该是帝初今天的第一场比赛,这直播怎么就开起来了?有人提前来蹲守了?   不可能吧,帝初一个柔弱单薄的小孩子……   一分钟后,他看着比赛结束的提示,抬手沉重地、沧桑地、不敢置信地、怀疑人生地……抹了下胡子拉碴的脸。   这个世界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刚这么想着,帝初的视频通话就主动发了过来,他接了,然后帝初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还是那么苍白柔弱,毫无杀伤力:“前辈,我赢了,没有受伤。真的,竞技场很好,你来试试吧。”   飞叶:“…………”你可别喊我前辈了,我想喊你前辈。   ……   上午的时间在帝初不停地赢赢赢中快速度过,这期间有很多猎人来和帝初搭话,有试图打听他的树种的、有试图攀关系的、有明里暗里打听他的来历的……帝初能察觉到这些人身上并不存粹的善意,或者十分明显的敌意,觉得不用对这些人保持礼貌,于是全都没理。   他这种不愿意搭理陌生人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就成了高傲和瞧不起人,于是来自四周的敌意更多了。   中午尤梨来找帝初吃饭的时候,敏锐发现了这种气氛变化。   “你得罪人了?”尤梨带帝初去了常去的小饭馆,点完菜之后询问。   帝初:“上午好多人来找我搭话,他们目的不纯,我全部没理。”答完隐晦地瞄一眼尤梨的嘴,确定里面没有突然伸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后,稍微放了心。   看来尤梨的变异特征不在口器上,吃相不会像他的老祖宗那么恐怖。   “不理就对了。”尤梨在猎人这行混了太久,多少能猜出找帝初搭话的人是想干什么,“你昨天一天赚了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直播分成,那些人多半是红眼病犯了。别担心,以你的实力,上C级是铁板钉钉的事,C级是个分水岭,升上去就好了,以后那些人只能仰望你。”   帝初点了份纯肉套餐,然后熟练地摆出一张求知脸。   尤梨顿住:“嗯?”怎么这个表情?   “为什么C级是个分水岭?”帝初不懂就问,十分好学。   尤梨:“……”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乡下来的纯小白。   很快,两人点的饭菜上来,尤梨看一眼帝初面前三分熟的大肉排,抽了抽嘴角,努力遗忘他是个植物系的事实,解释道:“因为C级以下的猎人,只要攒够升级所需要的积分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升级。而C级、和C级以上所有等级的猎人,在攒够积分的情况下,还需要通过公会发布的升级试炼才能成功升级。也就是说,在C级以下,E级、D级里面可能窝着一堆真实实力只有F的‘老’猎人,而C级以上的猎人,则是什么等级,就是多少的实力,只可能更高,不可能低。”   帝初懂了,塞给尤梨一块小木头。   尤梨疑惑:“这是?”   “谢礼。”帝初开始啃肉排,“谢谢你一直帮我解惑。”   尤梨看着他“豪放”的吃相,也顾不得管什么谢礼不谢礼的了,忙再次逼自己遗忘帝初是个植物系的事实。   ……   孔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醒来后,他很快明白孔蓝昨晚给他倒的那杯花茶有问题,但他没心思去找对方算账,立刻开了猎人APP,果然发现帝初又在竞技场里泡着。   大概是睡饱了的缘故,他今天淡定多了,看到帝初的身影后,没再抱着光脑一直坐在一个地方不动,而是开着直播,边看边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等他重新帅回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餐桌边吃迟了一整天的早餐时,心血来潮开了直播弹幕的他,很快发现直播间里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不就是个E级赛区的连胜吗,看把你们激动的,没见识。   ——听说这个帝初特别傲,瞧不起同等级的猎人,可惜了,虽然有点实力,但人品不行。   ——猎人史上一路刷竞技场连胜上E级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你们剩饭吃得还嫌不够,居然信猎人公会的捞钱营销?   ——我看了一天了,这帝初的武器绝对很厉害,至于他本人的实力嘛……难说。   ——特意画个苍白病恹恹的妆装弱,引对手掉以轻心,再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套路玩得脏啊。   ……   砰!   孔阙把筷子顿在了桌上。   黄桃立刻询问:“先生怎么了,是早餐不合胃口?”   “……不是。”孔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看着直播屏幕上陆续变多的不和谐弹幕,手指动了动,发了一条弹幕出去。   孔阙【S】:帝初实力强大,人品可靠,身体不好是先天的,并不是玩套路,不要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使用网络暴力,请尊重他的努力!   这条带着猎人等级后缀和华贵紫金色边框的弹幕是那么与众不同,迅速吸引了所有观众的视线,把弹幕区足足震真空了半分钟。   然后,某两个字被激动的观众铺天盖地地刷了起来。   ——老公!!!   ——老公啊啊啊啊啊!   ——真的不是冒牌货吗?啊啊啊啊,老公快看我!   ……   咔。   孔阙气得掰碎了桌子角。 第19章   黄桃吓得瞪圆了眼睛,忙起身去看孔阙的手有没有受伤。   孔阙挡下他的靠近,丢下手里的木头渣,皱眉打字。   孔阙【S】:不要这样喊我。   ——哈哈哈哈,老公还是这样认真得可爱。   ——好的!老公别生气!都听老公的!   ——大家尊重一下老学究孔先生,不要喊他老公了,喊男朋友就可以了!   ——老公你看我啊啊啊啊啊!我要给你生孩子!   ……   生孩子?   火星掉入了热油。   孔阙唰一下站起身,瞳孔隐隐转红,表情沉得吓人。   在主人不开放屏幕的情况下,旁人是看不到光屏上的内容的。黄桃不知道孔阙都看到了什么,但看得出他现在是真的在为什么事生气,忙又继续往前凑:“先生,你怎……”   “先别和他说话。”孔蓝突然走进餐厅,快步走到孔阙身前将他挡住,伸手把孔阙的肩膀一按,侧头对黄桃吩咐道,“去研究院给他请几天假,我要留他在这住几天。”   “可是先生刚刚……”   孔蓝沉下声音:“快去!”   黄桃一激灵,看一眼站在孔蓝身前看不清表情的孔阙,见他没有阻止,便压下担忧,转身离开了餐厅。   确定黄桃走后,孔蓝把视线落回孔阙身上,慢慢松开了手。   孔阙没有动。   孔蓝皱眉看着他没有焦距的血红眼眸和已经蔓延至眼角的图腾,无奈又头疼:“你这家伙,不是好多年都没犯病了么,这次又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孔蓝。”   熟悉的声线,却是已经几百年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孔蓝愣住,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孔阙侧头看了过来,下巴习惯性微扬,眼尾挑出一个冷漠凌厉的弧度,那双血红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焦距,里面凝着一汪危险摄人的红。   就像是木偶有了灵魂,又像是平静的海面出现了旋涡,浓重的威压兜头罩来,灵魂开始战栗,瞬间把孔蓝的记忆拽回了那个满是血色的夜晚。   尸体、血液、火焰……还有停在他面前,戴着血红色面具的长发男人。   “主……”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孔蓝喉结动了动,突然后退一步手撑地单膝跪下,激动又恭敬地唤道:“主人!”   “他在哪?”   “什么?”孔蓝抬头。   孔阙不再看他,眼珠像锈掉的齿轮般挪了挪,突然迈步走到窗边,望向了窗外的某个方向。   “他出现了。”愉悦惊喜的语气,带着一丝浅不可闻的缠绵。   孔蓝懵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震,正想询问,一股庞大的妖力就从孔阙的方向朝着四周碾压了过来,窗帘无风自动,家具细碎作响,他毫无防备,脊背被压得一弯,等视线再定过去时,就看到孔阙脑后的发带无声碎裂消失,头发迅速生长。   “主人,你……”   “……我拿了他的东西,他肯定很生气,得尽快还给他才行。”略带无奈和宠溺的语气,孔阙嘴角一勾,脸上的图腾分散,开始在身上游走。   下一秒,猎人塔的方向突然传来强大的力量波动,区域警报发出尖鸣,震耳欲聋。   孔蓝惊愕,然后表情一变,忙高声说道:“主人!不可以!强行拆塔你会被反噬的!”   孔阙充耳不闻,加快了解除封印的速度。   孔蓝心急如焚,脑中念头一闪,吼道:“你这样会伤到失去内丹的他的!”   空气中翻涌的力量陡然凝滞。   孔蓝抓住时机,朝着孔阙扑了过去。   砰!   两人狼狈地倒在了窗前的地毯上。   哗啦啦。   凝滞住的力量突然溃散,震碎了窗玻璃和屋内的木制家具,孔阙被力量反冲,晕了过去。   孔蓝惊出一头的冷汗,看着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孔阙,感应了一下猎人塔那边渐渐弱下去的力量波动,在满天仍在尖锐响起的警报声中瘫软了身体。   “得救了……”他擦掉脸上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看着孔阙脸上开始慢慢消失的图腾,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守候百年,破局的希望终于出现,可以主人这副半疯的模样,又要怎么去面对那个从来不曾回头看过主人一眼的“他”。如果再次错过,主人又会“疯”多久……   他起身把孔阙搬到沙发上,来到窗前,望向孔阙之前望着的方向,在看清那里是什么后,长长地、复杂地吐了口气。   “猎人竞技场……是已经找来这里了么。”   ……   对战台上,向来攻击利落的帝初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的对手眼睛一亮,忙迅速走位,将武器对准他的后心,满含杀意地攻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的观众吓到窒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弹幕。   哐!   出乎意料的,武器刺上单薄脊背,却并没有没入身体,而是发出了一声与什么尖锐物体碰撞的声音。   对手愣住,帝初则回神,顶着他的武器尖回身,顾不得去管背后被划破的衣服,直接五指成爪抓住对方脖颈,将对方举起来一把甩到台下,然后快速跃下对战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最近的窗户冲去。   比赛结果慢一拍才跳了出来,直播蜜蜂还尽职地跟在帝初身后,于是直播间的观众,就看到帝初在干掉对手后,突然跑到窗边,毫不犹豫地打碎窗户跳了下去。   他身影消失的瞬间,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猎人区。   直播间短暂安静,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帝初怎么跳了!这警报声又是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   整个猎人区都被猎人塔的动静和警报声震醒了。   帝初在跳出窗户后及时在空中凝出一块木片,脚尖踩上去,借力朝着前方猛地一冲,眼睛死死盯着猎人塔的方向——塔出了问题,现在是拿回内丹的好机会!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到了猎人塔脚下,却根本没有摸到塔的机会,在离环形大楼还有一百米的距离时,就被猎人司的成员拦住了去路。   “不要靠近了,危险!先落地!”穿着浅金色制服的司员严肃着一张脸开口。   帝初眼中泛起紫色幽光,右手虚握,就要凝出武器——来不及了,猎人塔身上的力量波动越来越小,就要消失了!   司员察觉到了敌意,表情一变,手一动拿出了武器,警告道:“后退!”   “怎么回事?”雷顿刚好路过,听到动静过来询问。   司员浑身的汗毛都被帝初看得竖起来了,不敢回头看自家队长,只死死盯着帝初,提高声音回道:“队长,有可疑人员试图靠近猎人塔!”   雷顿已经看到了他对面的帝初,疑惑:“F级的小家伙?”   猎人塔上波动的力量突然全部消失,帝初手中已凝出刀柄的力量一滞,连带着眼中的紫色幽光也一起消散,整个人像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垮下肩膀低下了头,转身离开——机会已经没有了。   雷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和背后破掉的衣服,扭头看自家队员:“你欺负他了?”   “我不是……”司员被帝初的改变惊呆了,想解释帝初的可疑之处,可看着对方走远的单薄背影,一时间居然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了人。   雷顿不赞同地看着他:“那只是个F级的小猎人,估计是被猎人塔的动静引来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快把武器收了。”   司员:“可是我……”   “快收!”   他憋屈地把武器收了起来。   ……   警报声响得突然,没得也迅速。大家还没来得及跑到猎人塔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动就全都消失了,警报也熄了。大家到那后,只看到了把塔密密实实围起来的猎人司成员,被他们全体出动的动静吓得差点窒息。   尤梨后怕地找到坐在一号竞技场大楼外长椅上的帝初,啧啧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猎人司成员一起出现,那气场,我差点给吓跪了,不愧是入职门槛超高的猎人司,听说里面实力最弱的都是A级。”   帝初低头坐着,没有接话。   “你怎么了,我听说你之前表演了一出高楼跳窗,怎么回事?”尤梨好奇地戳戳他。   “我还不够强。“帝初抬头开口,突然站起身,朝着竞技场大楼走去,“我要去打更高级的比赛。”   尤梨愣住,然后惊了:“更高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帝初你回来!别冲动!还有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   猎人竞技场的对战模式有很多种,帝初之前一直打的都是靠系统匹配对手的任务模式,这也是大部分猎人习惯用的模式。除此之外,竞技场还有一个赌博性质超高的战斗模式——擂台战。   帝初想打的就是这个。   擂台战不存在系统匹配对手的说法,自主性非常高,猎人可以以两种身份参加擂台战——擂主和挑战者。   对于擂主,系统没有太多的要求,任何等级的猎人都可以申请自己开一个擂台,成为擂主。而做挑战者,却有两条硬性限制:一,挑战者的等级必须在擂主要求的范围内;二,挑战者必须能给得起擂主要求的挑战条件。   帝初打过擂台战的注意,那次他是想以挑战者的身份参加,去拿擂主的积分,只可惜当时他翻遍整个擂台区,却连一个适合他挑战的擂台都没找到,于是只能遗憾作罢。   而这一次,他要自己申请成为擂主,去拿挑战者的积分。 第20章   尤梨追着帝初进了电梯,见他果然按了擂台区所在的楼层,忙劝阻道:“帝初,你才E级,虽然实力强,但参加擂台战还是太冒险了。高等级的擂台你不一定能挑战,能挑战的你不一定能过,低等级的擂台战收益太低,还不如你快速刷任务模式来得效率,真的,听我的,等升上C级再参加擂台战,那时候能供你发挥的地方会有很多……”   “我是要自己开一个擂台,E级的猎人太弱,和他们打我不会成长。”帝初谢了尤梨的劝阻,仍坚持自己的想法,下电梯后找到擂台区的工作人员,花钱开了一个擂台。   这又是一个擂台模式和任务模式不一样的地方,任务模式是完全免费的,而擂台模式中,则需要擂主先花钱开一个擂台才行。   擂台有大有小,越大的越贵,帝初有钱,开了个最贵的。   开台的钱都付了,尤梨只能把劝阻的话咽下,转而开始罗列适合帝初现在使用的擂台奖励和规则:“你现在是E级,适合把挑战者的等级限制在F级到C级之间,积分的话,赌五千到一万比较合适,比任务模式高一些,划算。还有擂台奖励,一般擂主都会设定一个比较优厚的挑擂奖励来吸引挑战者,你的主要目标是比E级更高的猎人,那设个……五十万吧,先试试水,如果挑战者不多,就再加……啊!!你干什么!”   他说话的功夫帝初已经走到了自己开下来的擂台上,打开擂台的规则系统,往里面输入了自己的要求:挑战者等级——B-S,赌注积分——擂主当前拥有的全部积分,擂台挑战成功奖励——一亿财富值,守擂时间——到今日闭场,其他要求——无。   系统弹出提示:【是否保存擂台信息?】   帝初选择是,擂台设定成功。因为开擂台花了钱,所以所有擂台都是无需观众点播就能直接开启直播间的,立刻有几只直播蜜蜂飞到了擂台的各个角落,将画面定格在了台中的帝初和尤梨身上。   同一时间,猎人竞技场直播区的擂台战分区中,帝初的擂台直播间出现在了最下面,然后排位迅速上升,最终定格在了高级场的首页,和一堆B级、A级,甚至S级的擂台排在了一起。   尤梨觉得自己要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哪怕是我都不敢开这个等级的擂台!而且一个亿?你是把你赚的直播分成全掏出来了吗!”   帝初摇头:“没有全掏。擂台战五分钟后开启,你下去吧,想挑战的话,五分钟后再来。”   “…………”谁会想挑战你!还有你到底赚了多少钱!   尤梨转身蹦下台,看着被宽大擂台衬得越发单薄的帝初,急得后背都冒了汗,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有B级以上的猎人不要脸皮地过来欺负E级的小朋友,边抓紧联系了一个懂医的好友过来,防患于未然。   五分钟时间很快过去,擂台正式开启,四周升起护栏,把帝初孤零零一个人关在了上面,之后擂台上空以投影的方式,刷出了当前擂台的各项详细信息。同一时间,APP上,此擂台的信息以任务的方式,出现在了附近所有符合挑战者条件的猎人的APP任务区上。   “你可千万要比B级强啊!”眼看着本层已经有猎人被一亿财富值的奖励吸引了过来,尤梨忍不住朝着帝初吼了一声。   帝初侧低头看过来,对他翘了翘嘴角。   尤梨没出息地愣住了,然后张大了嘴。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帝初平时喜欢板着脸,所以他完全没发现,这小家伙……笑起来可真TM的好看啊!   ……   这个周末,如果要排一下本周的人气猎人的话,那帝初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异军突起,一天连胜141场,刷新了E级赛区的日连胜纪录,成功从F级升到了E级。   他身上的特质太过突出,植物系、十八岁、永远一分钟内解决的战斗、苍白单薄的外表、凌厉狂猛的战斗方式、与外形反差极大的武器……这种种因素,都足够让他火!   而他也确实火了,只短短一天半的时间,他的个人主页就多了几十万的关注,直播间整天有人蹲守,直播人气直逼某些老牌人气猎人。   火得快,招黑也会很快,这条定律帝初也没能逃过。只火了一天半的时间,帝初的直播间里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各种质疑嘲讽纷至沓来,然而还不等黑子们把节奏带起来,孔阙突然的高调支持,就逼得所有黑子都闭了嘴,还让帝初的人气再上了一个台阶!   孔阙是谁?当之无愧的国民男神,获得过一大堆荣誉的天才研究员,老学究作风的典型代表!   他年少成名,成绩斐然,第一次推出研究成果,就给了广大古人类修炼的希望,之后又陆续攻克了很多个新人类变异领域的难题,研究出了普适性极高的修炼舒缓药剂,并把药剂开放专利免费推广。他发布的种种成果和本身古人类的身份,在无形中改善了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分裂对立的关系,让大家在追求共同进步和抗击变异副作用的过程中,慢慢缓和了矛盾,学会了互相支持和依靠。   他从不在公共平台发言,一发言就是有重大研究成果要公布,一有成果公布,就代表着某个种属的新人类,或者某部分古人类将要受益。   这样一个对社会、对人类贡献极高,地位尊崇,人品绝对靠得住的人,他评价某个人实力强、人品好,你敢跟他对着干吗?你敢说他是在给某人洗白放屁吗?你敢吗?   全世界没有人敢,大家都享受过孔先生创造出的好处,都是孔先生的脑残粉,总之先生说的就是对的!先生说好的人,那绝对不可能坏!   一场被黑风波消散于无形,帝初的人气再拔高一层,大家开始猜测孔阙和帝初的关系,然而还不等他们猜测出个一二三来,帝初就跳窗了,猎人区的警报跟着响了,紧接着直播也断了。   满腔八卦欲被憋在了喉咙里,大家开始在猎人微博、猎人圈、猎人论坛……等等地方疯狂八卦,眼见就要真的扒出点东西来了,一条“帝初开擂台战了!要挑战B-S级猎人,奖励一个亿!”的消息就如龙卷风般刮了过来,刮得众人头晕目眩,几欲疯魔。   一个亿?B级到S级的猎人?帝初是疯了吗!他可才E级!   哗啦啦,无数观众涌入了帝初的直播间,看到了孤零零站在擂台上的他,弹幕刷屏的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真的是B级到S级!卧槽!叼!   ——我承认帝初很厉害,打E级的猎人像切菜一样轻松,真实实力起码C级,但B级到S级的……   ——膨胀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B级猎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概念?   ——炒作?   ——就我想说他真有钱吗,一个亿,他才十八岁啊。   ……   远在C区的飞叶也看到了帝初开擂台战的消息,忙花了一百块钱点进他的直播间,看到这些弹幕,又急又怒,想联系帝初赶紧把擂台关掉,但擂台上同样也是隔离了信号的,他根本联系不上帝初。   “就知道你要搞事!”他狠抓了一下头发,忙买了前往A区的机票。   另一边,孔蓝的住所。他坐在窗边,不远处的床上睡着昏睡不醒的孔阙,面前是光脑屏幕。他认真打量着擂台中间与传说中的“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植物系小猎人,沉思几秒,选择了静观其变。   A区某个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富润坐在床边看着直播画面中的帝初,想起下午带失败的节奏,和孔阙发的那条维护弹幕,恨得咬紧了牙,开始联系一个富家培养起来的猎人团。   ……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看热闹的猎人一大堆,却没有人真的上台挑战帝初。   尤梨心里庆幸,赶紧抓住擂台的护栏,朝台上的帝初喊道:“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帝初,把擂台关了吧,我们去吃饭!”   这话一出,四周和弹幕上一片嘘声。   尤梨红着脸吼:“嘘什么嘘!帝初才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按时吃饭怎么行!”   这话提醒了帝初,打架的时候可不能饿着肚子。   擂台上有信号隔离,他没法自己点餐,于是走到台边,朝着尤梨说道:“你帮我叫份外卖吧,要之前吃的那个肉排套餐,五份。”   “五份?你要吃那么多?不是,点什么外卖,你给我下来!”尤梨压低声音,伸手想扯他。   帝初摇头:“不下去,守擂结束后我再把外卖钱还给你,谢谢。”说完又回了台中间。   尤梨简直要被他气死了,瞪他半晌,最后还是给他点了五份肉排,还自作主张地给他加了一份汤和两份蔬菜沙拉——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挑食!   外卖来得很快,帝初从尤梨那接了外卖回到台子中间。   于是整个直播间的人,和周围围观的猎人,就看到帝初十分随意地坐到地上,开始直播吃饭。   众人:“…………”   八个外卖盒在地上呈弧形排开,帝初盘腿坐在中间,手中凝出一把木刀把肉排唰唰唰切成好入口的大小,用叉子一口一个,吃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我居然看饿了……   ——我也……   ——这真的不是美食直播间吗……   ——好、好可爱,麻麻这人打架的时候和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完全不一样!   ……   突然。   ——啊!!!我知道同样都是植物系,帝初为什么比我强了,因为……他吃肉!!!他为什么吃肉!他好像只、吃、肉!菜都没碰!这不科学!   这条弹幕一出,所有植物系的观众和围观猎人全傻了,弹幕区都安静了几秒,然后后知后觉。   对啊!帝初一个身体不好的植物系,为什么只吃肉!还特么是三分熟的肉!他不怕拉肚子和出现变异紊乱综合症吗! 第21章   众所周知,新人类是不能乱吃东西的,比如植物系的不能多吃肉,猫犬科的不能多吃巧克力,部分虫科的盐摄入过量会当场去世……大家在享受变异带来的强大的同时,也不得不忍受变异带来的麻烦。   虽然这些忌口并不绝对,会根据每个人的先天变异程度和先天身体素质的强弱存在个体差异,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先天变异程度越深、身体素质越差的新人类,越需要在食物方面忌口,否则轻则拉肚子,重则出现变异特征紊乱症状,直接进医院。   从帝初的年龄和表现出的实力来看,他先天的变异程度肯定不低,身体看上去也不太好,这样一个本该沾肉就会身体不适的人,此时居然在大口吃肉?难道他是植物系里的异类——食肉类植物?比如猪笼草,食人花……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   好、嫉、妒!   植物系新人类们齐齐咬起了手绢——他们也想大口吃肉!看那肉排,那么大!那么嫩!表面煎得酥酥的,切开里面是嫩嫩的,上面还裹着一层迷人的油脂,被帝初整齐漂亮的牙齿一咬……   咕咚。   旁边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   尤梨从帝初明明十分普通,却莫名吸引人的吃相上抽回神,无语地扭头看身边的好友:“你不是吧……”   他的好友正是一个可怜的植物系,一米八几的大汉,此时居然快哭了:“你不懂植物系对肉的渴望……走开,该死的杂食系!”   尤梨:“……”可你不是能吃肉吗!只是不能多吃而已!哭什么哭!   在这种莫名的气氛下,帝初顶着直播间观众和四周猎人们堪称灼热的视线,一口一口、不疾不徐、完全不带停顿地……把五份肉排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他勉强喝了几口汤,然后嫌弃地把蔬菜沙拉盖上,一口没动。最后,他把外卖盒收拾好,重新站到了台中央。   用餐结束,大家忍不住看向他的肚子。   虽然有衣服遮挡,但大家还是很快确定,他的肚子很平,就像是没有吃过饭一样。   大家又去看他的脸。   苍白的,柔弱的,除了嘴巴红了一点,完全没有一点进食后的油光满面感。   ——他到底把肉吃到哪里去了!五份啊!那肉得有好几斤了吧!   ——他不撑吗?他为什么看上去还是这么……柔弱……   ——作为一个身体不好的植物系,我现在正对着我点的肉排外卖犹豫着吃还是不吃,感觉吃了会当场去世……   ——好巧,我也是植物系,我也点了肉排,手动再见。   ——我已经吃完一份肉排了,然后我机智地喝了一支老公出品的缓解药剂,老公请保佑我不拉肚子。   ——老公保佑+1   ……   弹幕区愉快地聊起了外卖、吹起了“老公”,大家全都忘了这是一个擂台战直播间,而不是一个美食直播间。就在大家的话题越聊越家常的时候,擂台正上空的投影突然刷新了一条挑战信息:A级猎人艾丽对当前擂台发起挑战,战斗三分钟后开始,请擂主做好准备。   帝初抬头扫一眼头顶,然后把视线落在了擂台入口处的一道窈窕身影上,感应了一下她的气息,凝出大刀立在身前,双手轻轻搭在了上面。   这是他准备认真迎敌的表现。   弹幕区一静,擂台四周的猎人也是一静,然后齐齐朝着擂台入口处看去。   在那里,一个身材高挑,长相艳丽的女人不知何时站了过去,她穿着一身黑色改良旗袍,脚下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长卷发松松挽在脑后,裸露出的右臂和右腿上带着一些形似纹身的红色艳丽花朵纹路,妖异逼人。   “这么多人围在这,却不上台陪小弟弟玩玩,让小弟弟一个人孤零零等这么久,多不好。”她收起扫过擂台挑战标志的光脑,在擂台入口打开后,边笑着调侃边迈步走上台,双手空空,并没有拿武器。   “你好。”帝初礼貌打招呼。   艾丽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上下打量他,红唇微勾:“你也是食肉系植物吗?加入我的猎人团怎么样,我可是很爱护后辈的。”   距离战斗开始还有两分钟,面对来给自己送积分的挑战者,帝初的耐心可以无限好。   他说了一句稍等,然后一脸求知欲地看向了场边张大嘴看着艾丽的尤梨,问道:“猎人团是什么?”   艾丽愣住,直播间观众和围观猎人也全都愣住,然后快疯了。   ——卧槽!你居然连猎人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是猎人吗!   ——艾丽啊!你的对手是艾丽啊!霸王花猎人团的老大艾丽!她很不好打的,等级是A,但据说实力早就达到了S,你清醒一点!   ——等等!霸王花猎人团不是只收女孩子吗?刚刚艾丽是在邀请帝初没错吧?   ……   尤梨心里也是崩溃的,他忌惮地看一眼笑吟吟的艾丽,朝着帝初疯狂使眼色:“猎人团就是猎人组成的团队,有私人性质的,也有比较正式、在公会正式注册成立的,就像是游戏里的帮会一样,霸王花很不错,是正式猎人团,只收女孩子,艾丽团长的种属是大王花,武器是拳套和短剑,注意她的……”   “我明白了,谢谢。”帝初打断他接下来的详细讲解,面向艾丽回道,“谢谢你的邀请,我暂时没有加入猎人团的打算。”   艾丽对他更感兴趣了:“怎么不听你的朋友说完?不怕输给我吗?其实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猎团,我可以直接认输。积分我多的是,你堵的全部积分总共也才二十万出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零头,我可以直接送给你。”   帝初摇头,什么都没说,右手一转,把大刀握在了掌心,垂在身侧。   战斗倒计时恰好结束,下一秒,站在原地微笑说话的艾丽消失了身影,帝初也突然离地跃起。   砰!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擂台上方三米处,艾丽举起一把绿色短剑挡了帝初一击,同时帝初刚刚站立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花骨朵,那花骨朵迅速长大绽开,在原地形成了一朵一米大小的红色花朵,一股勾人的香味散了出来。   擂台四周立刻升起透明防护罩,把花香锁在了台内,免得殃及人群。   “帝初!屏住呼吸!小心那朵花!”尤梨大喊,但他也知道这么喊没用,战斗开始后,擂台是会屏蔽掉四周所有声音的。   一击落空,艾丽眼里闪起喜悦的光:“有点意思,我更想得到你了。”说完右手突然挥拳,右臂上的花朵纹路缠绕延伸,瞬息间包裹住她的拳头,在上面开出一个花瓣肥厚的花朵,然后花瓣张开,露出一圈如同牙齿般带着粘液的尖刺。   帝初面无表情,在空中旋身挡开她这一击,右手一转,用刀背朝着她的腰侧劈去,另一手五指成爪,直冲她的脖颈。   猛兽捕猎,总是最喜欢先咬住猎物的脖颈。   明明只是个一点都不华丽的攻击动作,甚至看上去很好躲开,艾丽脸上的笑容却一凝,表情猛变,右腿上的花纹蔓延,在脚下形成一个花骨朵,她借力一踩,人往后跃到地面,然后迅速跳离原地。   砰!   帝初紧跟而至,第一次在比赛时用了刀刃,巨大的木刀带着狂猛的气势和杀意朝着艾丽刚刚站立的地方狠劈下去,削下了艾丽的一片旗袍裙摆,劈裂了擂台地面。   刷!   又一朵花不知何时开在了艾丽站立过的地方,迅速长大开放,粘液沾上木刀,将木刀染黑。   帝初跃起离开。   第一波交手结束,艾丽失去了一片裙摆,帝初的武器被染黑。看上去帝初似乎比较吃亏,但艾丽看着那个淡定抽刀朝着自己看来的少年,表情却严肃起来。   她在被压着打,这个家伙,没她以为的那么弱。   观看比赛的人则已经惊呆了。   ——卧槽!   ——虽然看不懂,但刚刚两人是打了一个来回对吧?我的天呐,A级和E级居然打得势均力敌。   ——难怪帝初在之前的比赛里只用刀背,这刀居然连合金做的擂台都能劈裂,如果劈到人身上……   ——很强,帝初绝对有A级的实力。   ——他可才十八岁……   “他居然真的比B级强……”尤梨已经双眼发直,傻了。   ……   富润接到了猎人团打来的电话。   “霸王花的艾丽上去了,她也很强,还需要我派人上去吗?”   富润一直盯着直播,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说道:“你先过去等着,等艾丽败了,你就立刻上去!耗也要耗死他!”   对面的人有些愣:“少爷,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帝初会赢?艾丽可是A级,马上就要升S级了。”   富润想起帝初活捉两个高等级猎人杀手的事迹,嫉妒再次爬上脸颊,沉下声音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少废话!”说完挂断了通话。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艾丽和帝初已经交手了几十个来回。他们一个只用木刀猛攻,偶尔用木墙木盾挡一挡,一个进退有度,攻击花样繁多,两人的攻击节奏都十分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擂台上已经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诡异的花香浓到刺鼻。帝初早已没了落脚的地方,全靠不断凝出的木片来完成位移和短暂站立,看上去有些被动。   艾丽散了头发,却没受伤,帝初还是那副样子,胳膊上却挂了彩,刀也已经被花朵粘液大面积染黑,上面出现了裂纹。   观众看得又是揪心,又是佩服,还有点遗憾和可惜。尤梨也不再鸡血地给帝初加油,眉头皱着,表情凝重。   ——难了。   ——艾丽到现在都还没使出王牌绝招,很有余力。帝初坚持了这么久很厉害,但可惜攻击方式还是太单一了。   ——是啊……不过他才十八岁,未来还长着呢!   ——就是就是,积分输了就输了吧,以帝初攒积分的速度,再打几天就能打回来了。   富润没想到帝初居然要输,心里又是爽快,又是不忿。爽的是帝初栽了个大跟头,不忿的是大家居然完全不因为他要输就轻视他嘲讽他,反而还夸他鼓励他。   有毛病吗!他可是要输的那个!快狠狠骂他!   左等右等,等不来一声骂,他干脆拿起一旁的备用光脑,用小号自己上了。   ——呵呵,这就是狂妄自大的下场,一个小小的E级居然不自量力的开高级擂台,输了活该! 第22章   ——只知道拿刀胡砍乱砍,战斗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一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文盲而已,你们还猜他是孔先生的后辈,呸!他也配!   一连三条,富润发爽了,观众们却不乐意了,他们看着帝初打到现在,早已对他的实力有了直观的认识,眼前这几条弹幕发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帝初开高级擂台确实莽了一点,但懂一点的都知道,他只是经验不够,不是实力不够,狂妄自大和不自量力算不上,顶多是冲动了。   ——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而且帝初也并不狂,他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个擂台,对对手也挺有礼貌的。   ——什么叫胡砍乱砍,帝初的微操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刀法和身法都很利落漂亮,没有套路,不僵化,仔细看能学到很多。   ——没上过小学?这位“老公爱我”难道认识帝初,是熟人?那你这背后捅刀的做法也太缺德了。   ——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吃你家大米了!优越狗滚!   富润目瞪口呆,没想到观众不仅没被他这几条弹幕带偏思路,反而护着帝初怼起他来了,气得狠狠喘了几口气,又开始啪啪啪打字。   ——熟人?他一个野人也配!就他那身份,给我提鞋我都嫌脏!   ——打得好看?等艾丽的绝招一出,我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打得好看!   ——快点输!快点滚!帝初滚出A区!回你的乡下去!少缠着你攀不上的人不放!   嘿,这疯狗!还来劲了是吧。   正坐车往机场赶的飞叶看到富润这几条弹幕立刻来火了,正要掰掰手指教他做人,就看到擂台上一直僵持的战局出现了变化,手一停,忙关掉弹幕坐正了身体。   观众们也发现了不对,弹幕上很快一片“花开始枯萎了!”“艾丽放大招了!”刷屏,眨眼间就把富润的几条弹幕刷得没了踪影。   富润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要疯,但看着台上慢慢枯萎腐烂的花朵,又解气地喷了口气——这下子帝初就算不输,也得被刮层皮!去死吧!   与观众们一致认为艾丽会赢的风向不同,艾丽本人已经意识到,她这次一定会输。   打了快一个小时,她一直很被动,完全是在被帝初逼着出招,她最引以为傲的花香,对帝初居然无效,帝初故意和她快节奏对轰,引她不停位移和出招收招,就是为了消耗她的力量。这满台的花看着漂亮,但那都是她用力量化出来的,也是她用力量一直维持着,一旦后续跟不上,这些花就会一朵一朵消失,她那需要时间养出来的王牌大招也就不可能再用上了。   这是一场消耗战,帝初在试探她的极限。   不能再拖了!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耗死!   她突然收招,用拳套挡了帝初一击,然后原地跳高跃起。   帝初立刻紧跟而上。   就是现在!   她身周突然出现大堆花骨朵,花骨朵迅速绽放,剥落无数花瓣,朝着紧跟而上的帝初包围而去,同一时间,她骤然矮身朝着帝初俯冲,用肩膀硬生生吃了帝初一击,之后气势全开,抓住帝初受伤的手臂,推着他快速朝地面落去。   这副画面乍看上去十分唯美,艳丽的女人和单薄的少男被花瓣缠绕,一上一下地朝着地面落去,但等细看到两人手里的武器和各自的伤势,及地面上大片枯萎腐烂变成一片黑色浓稠泥浆的花朵时,这画面就只剩下了可怖。   “帝初!躲开!快躲开!”尤梨急得大喊。   艾丽最可怕的就是这个绝招——腐烂之花。这些看着美丽的花朵在腐烂时会散发出一缕缕可怕的黑烟,本身也会化为烂泥,人体只要沾上一点点,皮肤就会溃烂,烂得深了,更是会影响体内力量循环,十分可怕!   之前帝初躲艾丽的花躲得很好,可这一次……   ——毁容吧!快毁容!   富润快速打字,表情激动到扭曲。   观众们已经没空发弹幕和关注弹幕上都飘着什么了,全都紧紧盯着直播画面,心提到了嗓子眼,眉头皱着,心里带着点已经预估到结果的遗憾和不忍。   到底还是要输,输就算了,人还得遭罪……   轰!   异象突现!   就在场中两人都快落入“泥坑”中时,帝初身上突然爆开一股强大的气流,把四周花瓣和黑烟全部吹飞,然后一个木球凭空出现,将两人牢牢裹在了里面。   砰!   木球砸入“泥坑”,很快被“黑泥”腐蚀染黑开裂,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木球突然开始变大,并疯狂吸收“黑泥”,直到把四周“黑泥”全都吸收干净,才啪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人影。   艾丽狼狈地坐在地上,帝初手里的刀不见了,正弯腰掐着她的脖子。   “我认输。”艾丽仰着头,散开的长卷发落在身后,肩膀带伤,曲起的腿修长漂亮,脸上的妆被汗水晕得有点花,但却更添了一份野性的美感。   她话音刚落,擂台上的投影便弹出提示:A级猎人艾丽挑擂失败,恭喜擂主守擂成功。   帝初放开她的脖子,弯腰把她扶了起来,夸道:“你很强。”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糗我?”艾丽站起来,到底不甘心,问道,“你为什么一点没被我的花香影响,还有你的胳膊明明就被我的花瓣弄伤了,伤口应该会持续腐烂才对。”   帝初的手往鼻子底下一抹,拿出了两小片薄如蝉翼的木片,又往胳膊上一抹,只见伤口之下,一层薄薄的树皮覆盖在上面,锁住了往下蔓延的伤势,简短解释道:“过滤,隔离。”   艾丽瞪眼,然后崩溃低咒:“这样都可以?MA的,是我大意了!”   帝初摇头:“你不是大意了,是攻击得太过花哨和拖沓,那些花好看是好看,场面也弄得足够大,但太过浪费力量,你本来可以坚持更久。”说得简单点就是,你是被自己的臭美坑死的。   确实很喜欢把战斗场面弄得很花哨盛大的艾丽:“……”这死小孩!   两人话都说了一溜,直播间里的观众和擂台边的围观人群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尤梨高喊一声伸手抓住擂台护栏,用力摇晃:“赢了!帝初你赢了!守擂成功了!”   这句话像是破除了众人的定身诅咒一般,所有人都活了过来,巨大的呼喊声爆发开来,掌声从零星到成片,灼热了一方空气。   直播间里也是一片疯魔。   ——居然赢了!啊啊啊啊啊啊!!!帝初你太强了!!!   ——卧槽!!!!居然守擂成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从今天开始,帝初你就是我的偶像!!!对不起老公我爬墙了!帝初我爱你啊啊啊啊!   ——66666!除了这个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C区的车上,飞叶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瘫在椅背上,哭笑不得:“这小子……吓死我了。”   ……   砰!   富润气得把备用光脑砸了出去,手抓着脸喘了好几口气,才又拨了猎人团的电话。   ……   擂台上,声音屏蔽随着战斗的结束消失,铺天盖地的欢呼兜头砸过来,帝初被吵得耳朵痛,这才把注意力挪到四周的围观人群身上。   “好好享受你的胜利吧。”艾丽倒是习惯了这种场合,输也输得大方,朝着台下猎人和直播蜜蜂抛了几个飞吻,然后面向帝初,再次邀请,“霸王花永远对你开放,来的话,我可以给你副团长的位置哦。”说完朝他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地下了台。   “艾丽!老牛吃嫩草,你羞不羞!”有相熟的猎人故意糗艾丽。   艾丽瞪那人一眼,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到了擂台下,一副要继续看帝初守擂的架势。至于肩膀上的伤?随便裹裹就行了,新人类的自愈能力很不错。   四周热闹得像过年,直播间不知何时刷起了礼物雨。   尤梨喜笑颜开,忙招呼帝初到台边来,说道:“过来!让我朋友给你看看胳膊上的伤。”   帝初刚准备迈步过去,擂台上方就又刷新了一条挑战消息:S级猎人赛文对当前擂台发起挑战,战斗三分钟后开始,请擂主做好准备。   人群的笑闹声一滞,尤梨愣住,艾丽皱眉,帝初停下了走向台边的步伐,朝着擂台入口处看去。   那里,一个一身黑色运动衣,身材瘦高,腰间挂着一条黑色长鞭的瘦高男人笔直站着,手里的光脑刚刚从挑战标志上扫过。他脸颊容长,鼻梁很平,眼瞳是银色的竖瞳,嘴唇也很薄,五官合在一起,不像人,倒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直播间里欢快的礼物雨也停下了,观众们看着那个站在擂台入口处的猎人,有点懵。   ——居然是赛文,他得有十年没进竞技场了吧……   有不了解的新观众问:他是谁?很厉害吗?   有老观众答:很厉害。新观众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当年可是硬生生从F级打竞技场连胜上了B级,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恐怕还会继续连胜下去,之后他就加入了猎人团,一直在最危险的升级地混,升级很快。   又有人补充:而且他都升S级好多年了,是个很有经验的老猎人,艾丽跟他没法比。   这么一解释,大家看赛文的眼神就变了,再看一眼帝初,心里都刷出了两个大字——完了。   帝初打艾丽都那么费劲了,现在又是受伤,又是力量消耗还没补充,对上赛文,真的是不用比就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弹幕区开始唱衰。   ——帝初就不该把最高等级限定到S。   ——S级来打E级,还是在E级大战过一场后,这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怎么就不要脸了!擂台是帝初自己设置的,人家符合条件,来挑战不是很正常?   不安紧张的气氛弥漫,所有人都表情凝重,只有帝初,他眼眸发亮,眼底隐隐泛起了紫色幽光,身体里的血液加快流动,期待渴望的感觉充斥胸腔,口水不自觉分泌——这个半妖,好香,想吃。 第23章   S级,蛇人赛文。   飞叶看着擂台入口处的人,刚松下去没多久的气再次哽住,忙又坐起身,焦急担忧之下,终于想起自己是要搭飞机赶去A区的,心里模糊地咯噔一下,意识到什么,慢慢抬头朝着车厢前方的滚动到站提示看去。   车辆正好停下,提示音响起:“终点站——C区中转站,到了,请所有乘客做好下车准……”   “艹!”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打了自己额头一下,“坐过站了!”   ……   擂台边,尤梨最先回神,朝着台上似乎被挑战人吓傻了般站着不动的帝初高喊道:“帝初!快过来!只剩两分钟了,先把伤处理一下!”   其他人被他的喊声唤回神,也忙提醒帝初先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虽然注定要输,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帝初听到尤梨的声音,眼里的紫光浅了浅,强逼着自己压下扑过去吃掉赛文的渴望,转身朝着尤梨走去。   等他挪开了视线,仍站在入口处的赛文才迈步走上台,乍看上去十分冰冷吓人的银色竖瞳里,不太明显地藏着一抹略显迟疑的疑惑。   这个团长命令他过来挑战的小猎人,刚刚看过来的眼神好像有点……垂涎?   他站定,察觉到台下猎人们看过来的忌惮防备视线,熟练地微微低头,半闭着眼,挡住了自己很容易吓哭小孩子的脸和眼睛。   ……   尤梨的朋友是个很优秀的医生,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医药箱,快速帮帝初清洗了一下伤口,喷上治疗喷雾,缠好绷带,总共耗时不到一分钟。   “伤口不深,最多一天就会好,这期间注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帝初伸着胳膊,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没有接话。   尤梨以为他是吓到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帮他放松,安抚道:“没事的,别怕,尽力就好,打不过咱们就认输,积分和钱都可以再赚,你打赢艾丽已经很棒了。”   帝初被他捏回神,摇了摇头,朝他和医生道了谢,起身走回台中,看着对面一副高冷模样的赛文,心里有些纠结和烦躁。   身为犼,他最喜欢的食物自然是龙,但可惜还不等他长成,有足够的实力去猎龙吃,龙就被天道抹杀干净了。为了解馋,他决定委屈一下自己,去吃蛟。但谁知道末法时代会来得那么快,他才只吃了那么一两条蛟,蛟就也没了。   再再后来,他改吃蛇,结果没过多久,大一点的蛇也少了,妖族慢慢成了不小心保护就会随时消失的濒危族群,在老师念经般的叮嘱中,他只能把吃妖的爱好给戒了,学着去爱护其他妖族。   老师亡故后,他搬去了青山,自那之后,他一直记着老师的嘱咐,再没碰过妖,天天只吃些没开智的野兽,还得偷偷摸摸的吃,因为对外他是兔族,兔子都是吃草的。   日子越过越凄惨,他的食欲早就憋得快要爆炸。如今,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疑似有蛟的血统,血脉正在返祖的小蛇,虽然是个半妖吧,但真的挺香的……   吃,还是不吃。   吃的话,现在半妖满地走,吃个把半妖好像也没什么,但老师又说过,不能瞎吃东西,妖族都是同胞,他可以不喜欢,可以吃坏妖,但不能什么都吃,而且人类现在可不好打发了,偷吃被发现了很麻烦的……   他望望擂台四个角的直播蜜蜂,眉毛拧成了疙瘩。   看来是不能吃……不能吃你上来干什么!   他忍不住杀气腾腾地刮了赛文一眼,右手一伸,一把崭新的大刀出现在了手中。   擂台边的艾丽见状眼角一抽。这家伙,明明可以随时换新武器,刚刚却一直拿着那把被粘液腐蚀的烂刀和她打,是在收敛实力?   她扫一眼四周全都认为帝初会输的人,轻哼一声。从刚才她和帝初交手的情况来看,帝初对上赛文,真不一定会输,那小子明显还有后招没使出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注意到了帝初看镜头、瞪赛文和拿新刀的动作,一时间聊什么的都有,夸帝初眼睛好看的、说帝初害怕了的、讨论帝初新刀旧刀的、给帝初加油鼓励的、怂恿帝初快点认输的……乱七八糟的让人越看越焦躁。   战斗倒计时还有十几秒时,赛文半垂的眼皮终于抬起,自带冷意的银色竖瞳盯着帝初,一开口,声音倒是意外的温文和善:“你如果直接认输,我可以不要你的奖励。”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说实话,这场架,他不想打,没有意义。   正在看直播的富润闻言一愣,然后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我是让你去折磨他,不是让你去单纯的打赢他!你在说什么!不许认输!给我打!”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场上的帝初展刀回道:“请全力以赴。”拒绝得不留余地。   富润松了口气,然后阴森森地盯了台上的赛文一眼,给猎人团团长打了个电话。   听到帝初的回答,赛文无声叹息,拿下了腰上长鞭——既然如此,那只能打了,雇主的要求,总不能不办。   倒计时正好结束,数字归零的瞬间,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朝对方冲去的动作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一秒后,随着一声鞭响,他们又同时定住了身形。   帝初的左手被鞭子缠住,胳膊上的绷带被鞭上的倒刺勾开,皮肉翻起,下面有血液流出。赛文的左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只有一厘米长短的小伤口,没拿鞭子的那只手,正虚挡着帝初反身劈向自己脖颈的大刀。   这局面看上去,似乎是赛文比较劣势?   观众们惊呼,满目惊疑。   怎么回事?赛文居然被帝初打伤了?   不对,还是帝初伤得更重,难道帝初是要以伤换伤?   “你很不错。”赛文突然开口,眼神认真了许多。   挡着刀刃的力量雄浑厚重,缠在胳膊上的鞭子也十分特殊,帝初眼底紫光闪烁,嘴角突然斜斜上勾,无端邪恶:“你也不错,看上去很好吃。”血液的味道比想象中的更香。   赛文一愣,巨大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眉头一皱,立刻抽鞭后退。   帝初突然左臂一翻徒手抓住了鞭尾,阻了他的去路,另一手灵活回转,将大刀朝着鞭子猛劈而下!   铮——   金属相击的响声过后,帝初立刻收手斜刀,一手拽着鞭子往回拉,一手持刀顺着鞭子朝赛文猛冲而去,表情森寒,眼眸嗜血。   被猛兽盯上的寒意爬满脊背,赛文的瞳孔收缩成细细的一长条,脚尖轻点,朝着半空拔高,同时右手一甩,带得抓住鞭子的帝初朝一侧倾斜,旋身躲开大刀后,伸腿踹去。   帝初一击不成果断松手,身体借力一荡落到擂台护栏上,又轻轻一转跳离原地,手中大刀在身侧一展,挡住了赛文随后的一记鞭影,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血珠,他把血珠送到唇边抿下,双眼愉悦眯起,属于血脉的力量在体内澎湃涌动,催得神木枝都发起热来。   有点意思。   眼底有紫色的幽光闪烁,他手腕翻转,看着冲来的赛文,直面迎去。   轰!   武器相撞,火星四溅,有狂猛的力量顺着这一击朝着赛文的面门直冲而来,他心里一惊,看着对面眼眸幽深的苍白少年,眉头一皱,不敢再有所收敛,调动力量相对。   两人有来有往,一厚重一狂猛的力量不停碰撞,擂台护栏上的绳索被卷得疯狂摇晃,又一次交手分开后,帝初蹲在护栏上,头发被吹得凌乱,衣衫烈烈鼓起,身影都被这暴动的力量熏得扭曲虚化。   赛文落在台中,隔着暴动的力量看着他仿佛在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表情变得凝重——这家伙,力量越打越肃杀,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这哪里是植物系,分明是个已经露出了獠牙的猛兽!   砰!   不等这波力量平息,他们再次打在了一起。   暴烈的力量持续膨胀扩散,虽然因为有防护罩挡着,这些力量伤不到台下的人,但却大大影响了台下人的观看。   擂台边的猎人只能看到台上有两道虚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擂台各处辗转腾挪,震撼和惊愕之余,只有一个想法。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解说。”尤梨的朋友干巴巴开口。他只是一个B级的猎人,S级的对战对他来说还太遥远,这种等级的力量碰撞,他真没能力去看清和看懂。   尤梨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艾丽,问道:“你看得清吗?”   “差不多。”艾丽回答,视线紧紧盯着擂台,表情严肃,眼神专注。   尤梨追问了一句:“谁占上风?”   艾丽摇头:“难说。”   尤梨默了默,艰难说道:“这场比赛,和刚刚你和帝初打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因为帝初认真了。”艾丽终于侧头看他,脸上有不甘,还有自嘲,“我的实力不足以让帝初认真,现在台上的,是一场真正属于S级之间的战斗。”   ……   与围观的猎人不同,得益于擂台上给力的直播设备和特制摄像头,直播间的观众是能看清台上两人交手的身影的,但看得清归看清,看不懂还是会看不懂。   没有解说帮助的他们,目前只看懂了两件事。   ——帝初很强,还有,他好像快流血流死了。 第24章   战斗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前十几分钟的时候,擂台边的猎人还能看清赛文和帝初的交手情况,十几分钟之后,擂台上力量狂卷,大家变得只能看清两道虚影,而等到了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大家已经连虚影都看不清了。   整个擂台像是被一个浑浊的玻璃罩罩住,除了外层的力量碰撞,内里具体情形如何,再也没人能分辨得清。   “帝初好像被压制住了。”艾丽突然开口,低头揉了揉眼睛和眉心,“相比上次见面,赛文又强了……擂台的防护罩正在加厚,我也开始看不太……”   她话语陡停,因为她发现,除了她,四周所有猎人都没再看着擂台,而是齐齐低着头捧着光脑,看什么看得专心。   她懵了一下,然后陡然反应过来,也忙开始开光脑,骂道:“我真是傻了,竞技场的直播设备可比我的眼睛好使多了……混蛋!你们居然没人提醒我!”   帝初的擂台已经开了有三个小时,直播间人气早已爬升到了擂台区的首页第一,和几个老牌S级猎人的直播间比肩,十分好找。   艾丽迅速点开直播,终于彻底看清楚了擂台上的战斗情况。   唰!   一声凌厉的鞭响之后,横刀朝赛文冲去的帝初被逼开。他侧滑一步,居然不退,仍快速往前,挥刀搅住又一次挥来的长鞭,另一手五指成爪,朝着赛文的脖颈抓去。   赛文正面迎敌,身上力量鼓动,缠在大刀上的鞭子像是活了一般,开始在刀身上游走,扭曲缠紧,把大刀勒出一道道黑褐色的凹痕,另一手同样五指成爪,与帝初的手掌直接对上。   轰!   狂乱的力量随着两人手掌的碰撞朝外爆开,赛文的掌心前方出现一个大张着嘴的黑色半透明狰狞蛇头,它银色的竖瞳满是杀意,朝着帝初直扑而去。   “兽影!”艾丽惊呼。   这世上能够修炼的新人类千千万,但最后能修炼出兽影的猎人,却是万中无一。有兽影的猎人和没兽影的猎人,完全是两个概念,艾丽记得她上次见到赛文的时候,对方明明还没修炼出兽影,这才过去多久……   她的视线落到被兽影一下子扑开,狼狈跌到台子边缘浑身是血的帝初的身上,眉头紧紧皱起。打没兽影的赛文,帝初还有拼的可能,现在赛文已经使出了兽影……难了。   观众们显然跟她是一个想法,见帝初跌开后半天没有爬起来,一直空白的弹幕区终于又有了弹幕出现。   ——帝初快认输吧,你需要看医生。   ——是啊,挡了五道兽影,已经很厉害了,真的别再硬撑了。   ——这满台子的血……我都不忍心看了,帝初你认输吧呜呜呜……   ——这把刀也坏了,第五把了……武器是用最本源的力量凝聚出来的,再这么下去,修炼根基都要坏了。   艾丽惊愕。   第五道兽影了?帝初居然已经扛了五道兽影?看弹幕的意思,好像还为此坏了五把武器?   那还打什么!不要命了吗!   新人类的武器大多是从身体变异的地方直接延伸凝聚出来的,用的是体内最本源的力量,使用过多会出事的!   她急得看向擂台,想高喊一声劝里面的帝初快点认输,可想起擂台的隔音设置,又只能咽下了涌到喉间的呼喊。   不远处的尤梨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闷头用力砸了几下地面,满脸焦躁地深吐了几口气,又重新看向了直播画面。   艾丽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他四周全都表情凝重看着直播画面,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者发弹幕的猎人们,闭了闭眼,也把视线挪回了直播屏幕上,严肃了表情。   急也没用,这是属于帝初的战斗,如果换成是他们在上面,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认输。   此时的擂台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台面上到处都是坑洼和裂纹,帝初刚好跌在一处凹陷裂纹里,手里的刀被鞭影勒成了即将断裂的几节。   他面朝下趴着,衣服上全是血,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全是被鞭子刮出的伤痕。后背的衣服之前就破了个口,现在更是漏了个大洞,露出了背部被血液染成红褐色的树皮纹路,和脊椎上的木化痕迹。他的裤子也破了,右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用树皮简单“包扎”着,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认输吧。”赛文并没有趁胜追击,收鞭站在原地,身上也挂了一些伤口,但都不重,“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赢我很难。”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厉害,居然逼他使出了八分力,但对方的极限显然也只到这了。   帝初没有动,好像是晕过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清醒着。如果他晕了,擂台的判定系统立刻就会感知到,会直接给他判输。   富润正满意地欣赏着帝初狼狈的模样,心里对赛文的不满也浅了点,还想着过后要不要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找赛文的麻烦,结果赛文这么一说,他的心态立刻又炸了。   “闭嘴!你这个丑陋的蛇人!!继续打他!刮下他的一层皮!打!”   赛文听不到他的怒骂,仍在继续劝帝初:“认输吧,你需要疗伤。”   ——是啊是啊,快认输吧,你需要止血,帝初你别犟了。   ——帝初你才十八岁,未来的路还长,别因为一时的输赢毁了一辈子,认输吧。   ——求你了呜呜呜,认输吧呜呜呜……   观众们也还在劝帝初,虽然明知道他看不到。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那么希望一个猎人在战斗中认输,乖乖当一个“逃兵”。   帝初动了,他手掌着地,试图把身体撑起来,但只撑到一半就跌了回去,显然已经力竭。可哪怕是这样,他的手也紧紧握着武器,不愿松开。   观众们不忍心看了。   猎人们被帝初的坚持打动,有的不忍,有的佩服,有的感叹。   赛文眼神复杂,在心里叹息一声,持鞭上前,手腕一转,鞭子朝着帝初的脖颈缠去——这是准备直接把他打晕了。   “谢谢你……”微弱的少年音在鞭声下响起,几不可闻,帝初力竭垂下的右手突然松开武器抬起,精准抓住了缠绕过来的鞭影,头也慢慢抬了起来,被血染红半边的脸上,彻底转紫的眼瞳亮得骇人,“……给我时间让我松口气,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轰!   他身上突然爆开一股极其凶煞的气息,手掌用力一抓,居然把赛文的鞭子直接抓碎了一截。人也随之站起,脚勾起一旁的大刀朝着赛文踹去,同时右手一转,又一把大刀出现在他手中,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把刀在凝出后,刀柄到刀身中段的位置突然浮现出了一些诡异华丽的紫色纹路,那纹路仿佛活着一般,光华闪动,耀目无比。   不止刀,他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的纹路,纹路过处,树皮随之跟上,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密实包裹。   赛文早在鞭子被抓碎时就意识到了不对,慌忙退到擂台边缘处躲开了随之而来的大刀,看着气势再盛一层的帝初,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人……好像又变强了!   此时的帝初已经全身布满了树皮的纹路,只露出一张脸还是正常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怪异。他眼帘半垂,眼珠彻底转紫,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无端让人感到悚然。   神木枝在灼灼发热,他看一眼自己的手臂,感受着体内久违了的血脉之力,满心愉悦。   果然,战斗才是变强的最快途径。   他抬眼看向赛文,目光从垂涎变成了喜爱,嘴角浅浅一勾,横刀在身前:“过来,我们继续。”说完人已经前冲,速度快如幻影,眨眼间便到了赛文面前。   赛文大惊,立刻后退,同时凝出兽影反咬。   唰!   大刀带着暴烈的力量朝着兽影挥下,直接把兽影一分为二,蛇头嘶鸣着扭曲溃散,余下的刀气劈到擂台上,把擂台劈出了一道一米深的裂缝。   ——卧、卧槽……   ——兽影被劈散了!   ——我的妈呀,帝初难道是越伤越强的那种体质吗?   观众们全被这突然的发展震懵了,然后接下来,他们又被突然再上一个台阶的战斗强度给吓傻了。   只见擂台上,全身被树皮包裹的帝初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攻得越发凶猛,身影快如闪电,赛文一时间居然十分被动,身上很快添了不少伤,才过了十几分钟不到,就变成了和帝初之前一样的血人。   “你……你个废物!”富润又惊又怒,这样骂着,面上却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他盯着直播画面中满身树皮,面无表情却煞气四溢的帝初,想起当初被吓尿时那股被猛兽盯上的寒意,身体哆嗦一下,隐隐又有了尿意。   不!不可以!耻辱!那是他的耻辱!   富润【C】:死!帝初你去死!快去死!!!   他冲动之下用自己的大号发了一条弹幕,发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心里一慌,还不等他再开一个小号把这条弹幕给刷上去,来自富哲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进来。   这催命符一般的电话终于让他想起自己现在还处在关禁闭的状态,手指一抖,想也不想就关掉了光脑,自欺欺人地把自己藏到了床上,连后面的直播都没心思看了。   ……   孔蓝也看到了这条带着猎人等级标志的弹幕,眉头皱了皱,看一眼床上似乎感应到什么,睡得不再安稳的孔阙,喊来管家,吩咐了几件事下去。 第25章   场中战况太激烈,没多少人注意到富润这条扎眼的弹幕, 即使有人注意到了, 也没心思去怼。   嘶拉。   又一次近身交手中, 赛文侧身一滚, 躲开了帝初的迎头一刀,但胳膊上的衣服却被刀气刮破, 皮肤绽开,一抹血线飞溅。   他心情凝重, 不敢大意,手中断了一截的长鞭朝着地面一打, 身体借力跃起, 之后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办法到的折叠角度回身, 跃到追来的帝初身后,另一手兽影出现, 朝着帝初的双腿缠去。   ——兽影变完整了!   有观众惊呼。   之前赛文使出的兽影一直都只有一个头, 但他这次使出的兽影,却有了半截身体,更像是一条完整的蛇了,体积似乎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终于开始拼命了。”帝初心中满意, 脚下出现一块木片,借力一踩拔高身体,躲开疾缠而来的兽影, 然后在兽影扭身咬来时, 突然反手朝后掷刀, 另一手五指成爪,朝着兽影的脖颈抓去。   观众们齐齐惊呼,更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帝初疯了!居然徒手去碰兽影!   ——还把武器给丢了!   ——什么叫丢武器,他是在挡身后的赛文好吗!   果然,帝初投出去的刀很好地阻挡下了试图和兽影形成夹击的赛文,也就是这点时间,帝初已经徒手抓住了兽影,凶残地一手抓头,一手扯脖子,将兽影硬生生撕开了。   嘶嘶嘶——!   有蛇类痛苦的嚎叫声在场内响起,兽影扭曲消散,观众们瞪大眼,看着仿佛只是撕碎了一张纸片的帝初,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卧了个大槽……   ——吓哭了。   ——徒手撕、撕兽影???   ——我开始怀疑那是不是兽影了……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艾丽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她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深刻感受到了帝初对自己的温柔。这家伙留的何止是后招,他之前完全是封印了实力在和她打啊!   不过……她看向明明渐入劣势,却打得越发沉稳灵活的赛文,心里再不见焦急之类的情绪,只剩对这场战斗的纯然欣赏。   如果帝初是天才的话,那赛文就是天才加勤才,他也是绝不会轻易认输的人,这场战斗,恐怕还有得打。   果然,场上的赛文在发现兽影不再能伤到帝初后,立刻换了战略,不再和气势正盛的帝初对刚,而是改变了走位和攻击方式,身影一下子变得莫测鬼魅起来。   蛇,正面交锋从来不惧,蛰伏偷袭,也是一把好手。   场地上突然出现了无数条蛇影,它们随着空气中躁动的力量蒸腾扭曲,嘶鸣纠缠,晃得人眼花缭乱。   帝初取回大刀,站在蛇影正中,垂目感应一瞬,突然朝着擂台右侧角落疾冲而去。   唰!   那里的蛇影齐齐朝着帝初扑咬而去,他不挡不避,直接穿过这根本伤不到人的虚影,手中大刀举起,朝着前方径直劈下!   嘶嘶嘶——!   蛇类的痛叫声响起,一道巨大的兽影出现又消散,藏起了身形。   突然,一条本来已经被帝初冲散的小小蛇影,悄无声息地在帝初背后凝聚凝实,赫然是鞭子的形状,直冲帝初的后心而去。   帝初极限侧身,躲了这道鞭影,却难免被鞭气刮中,裹住皮肤的树皮出现一丝裂纹,有血液渗出。他立刻回身,朝着鞭影来处抓去,然而那鞭影却已经迅速溃散,化成了一片虚无的蛇影,触之即散。   声东击西……想打持久战?   帝初看穿了赛文的意图,眼珠挪动,扫一圈四周又开始扭曲交缠的蛇影,持刀的手轻转,战意蓬勃:“我倒要看看,你的兽体还能撑多久。”   虽然是用力量虚化出的兽体,但受伤重了,也是会疼的。   ……   观众们万万没想到,赛文和帝初的战斗会变成一场持久战。   在赛文弄出满台子让人头皮发麻的蛇影后,他们就又“瞎”了,只能看到帝初的身影在蛇影中时隐时现,刀气左劈右砍,赛文的兽影也时不时出现一下,刷一刷存在感,赛文却是再没现出过身形,完全不懂具体的战况如何。   于是观众们也发出了和尤梨朋友一样的声音。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说……他们现在到底打成什么样了,谁占上风?   艾丽【A】:都没有占上风,僵持住了,现在就看他们谁的力量能撑得更久。   ——!!!   ——啊!艾丽小姐姐!   艾丽【A】:好好欣赏吧,花E级的钱看S级的比赛,是我们赚了。   擂台战和任务战一样,也是需要付费观看的。擂台战的收费比任务战高一些,但同样也是按照擂主的等级收钱的,帝初才E级,观看整场几个小时的擂台战只需要付一百块,说是白送都不为过。   尤梨看到弹幕,抬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艾丽,想了想,给帝初刷了一个一千块的礼物。   直播间立刻弹出提示:感谢尤梨【B】送出的猎刀!   同时一片刀影在弹幕区出现,闪得众人眼花。   礼物的特效提醒了观众们,对啊,他们虽然看不懂比赛,但他们可以刷礼物啊!艾丽说得对,他们只花了一百块,就看到了帝初这么拼命为他们带来的精彩战斗,确实太赚了!他们这些大人,怎么可以占帝初一个小孩子的便宜呢?   刷起来刷起来!礼物刷起来!小孩子需要鼓励!   于是毫无预兆的,直播间里下起了礼物雨,因为观众看不懂战局而显得略显低迷的直播间气氛瞬间回转。   这次轮到艾丽看尤梨了。   尤梨假作不知,低着头,一副仍在专注看直播的样子。   装什么装,场上全是蛇,你看的懂吗。   艾丽翻个白眼,虽然知道这是尤梨在趁机带节奏帮帝初捞钱,但鬼使神差的,居然也忍不住给帝初刷了几个礼物。   刷完她看一眼场中仍在和蛇影奋斗的帝初,逼自己无视直播间的人气和人气约等于的收益,说服自己这些礼物是在感谢帝初之前对她的刀下留情,不是因为被直播间的气氛影响了。   一成不变的战局很容易消耗人的热情,礼物刷完,观众们又开始对着直播懵逼了。   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气又要下滑,尤梨适时发出一条弹幕。   尤梨【B】:我记得帝初被打趴下的时候,有个带猎人等级后缀的弹幕刷过去,说要帝初快点死?是哪个猎人发的啊,怎么对新人这么不友好。   嗯,还有这出?   观众立刻来劲了,有记性好的观众很快想起了细节。   ——我记起来了!是有个C级的猎人发过弹幕让帝初快死,我当时看到都惊呆了,那个戾气重的,简直是恶臭!   ——我也记起来了!当时大家都在为帝初担心,就他不一样,我对他印象可深了!   ——好像是姓富?   ——让帝初去死?真有人这么发吗?还是猎人?他脑子坏了吗,这么败自己形象。   ——估计是嫉妒帝初呗,帝初又年轻又好看又厉害,招人嫉妒也是正常的。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观众有了话题聊,弹幕区又热闹了一阵。   尤梨适时送了一两个便宜的礼物,于是观众们跟随节奏,给“疑似被同行嫉妒和欺负”的帝初“小可怜”刷了一波礼物,把礼物榜刷得特别好看。   艾丽忍不住又看了尤梨一眼,尤梨依然一脸认真地看着直播。   批判恶臭同行的活动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渐渐停了,恰好战局出现了一点变动,赛文在藏匿半个小时后,被帝初一波密集攻击逼出了身形,最后用以伤换伤的方式,重新蛰伏了起来。   气氛迎来一个小高潮,之后渐渐滑落。   尤梨再次动了动手指。   尤梨【B】:我一直在想帝初会是怎么认识的孔先生,之前好像有弹幕说帝初来自乡下?那如果帝初之前一直住在乡下,又要怎么和孔先生产生交集?   孔先生这三个字一出,大家的头上立刻竖起了雷达——对啊,帝初可是获得过孔先生亲口夸赞的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国民老公的魅力无人能比,这个话题的热度足足撑了二十多分钟都不见颓势,大家从猜测两人的关系,渐渐聊到了孔阙最近为什么不出来活动了,又聊到最近又有哪个“小妖精”公然对孔阙示爱了,话题一个接一个,仿佛没有尽头。   尤梨暗搓搓地又送了几个礼物。   于是孔家老婆团们突然惊醒,羞愧于自己没有眼力见,居然在帝初的直播间聊孔阙的事聊high了,纷纷刷礼物赔罪。   这一波礼物雨,直接把帝初的直播间送上了时段收益榜第一。   艾丽又一次朝着尤梨看出,眼睛已经要发出绿光了——这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B级猎人,可真他娘的是个控场鬼才!   尤梨一脸专注地看着直播,深藏功与名。   围观全程的医生朋友:“……”   ……   直播间的气氛变化,擂台中战斗着的两人全不知情,消耗战打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带着伤,又撑了这么久,都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   在消耗战走到第二个小时时,帝初突然不顾损耗,震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台上的蛇影全部震散,让隐藏其间的赛文显出了身形。   观众们正闲聊着呢,突然发现战局重新变得清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齐齐变得兴奋。   ——要有结果了?   ——我看看是谁占了上……卧槽!赛文身上那是什么?   弹幕一片惊愕,艾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这是……和兽影合体了?”尤梨用力揉了揉眼睛。   只见擂台上,赛文站在擂台角落的护栏上,下身从膝盖往下的地方,小腿的痕迹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几乎凝成实体的长长蛇尾,而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半完整兽影正满目杀气地立着,虎视眈眈地看着帝初的方向,躯干拱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不完整的末端连在了赛文腰部的位置。   帝初欣赏了一下赛文这不伦不类的半妖体态,发自内心地评价:“好丑。”   赛文:“……”   他垂眼看帝初,问道:“为什么要浪费力量清扫掉擂台上的蛇影?你本可以直接耗死我。”   “时间不够了。”帝初喜欢这条经折腾的蛇,难得在战斗中多话,举臂横刀,“我不想要平局的结果,要么我赢,要么我死。”说完已经朝着赛文冲了过去。   赛文被他话里的绝对震住,表情一凝,也不躲避,手执缺了一截的长鞭,和后背兽影一起朝着帝初冲去。   轰!   两人碰撞,刀气被兽影一口吞下,震出一波撼天动地的力量,力量中心,帝初和赛文开始了真正的以血换血,大刀和长鞭相击,身体和蛇尾碰撞。   咔擦。   擂台边的猎人一惊,齐齐扭头朝着防护罩看去,见上面居然出现了裂纹,心中满是骇然。   这可是公会出品的防护罩,居然被震裂了,里面的力量对冲到底强到了怎样一种地步!   台上的战斗节奏毫无过度的从让人满脸懵逼的僵持情况,转变成了激情的血肉对搏。刀气被兽影吞噬,大刀和长鞭纠缠,帝初和赛文的身影满场腾挪,血液沿路洒落。   帝初身上的树皮被鞭子破开,再次浴血。赛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黑衣已经被染红,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被刀刃划开的伤口。   两人用的完全是搏命的打法,攻击节奏快得几乎灼烧空气。观众满心骇然,不敢相信这两个血人居然还活着。   ——我觉得我不能呼吸了。   ——这两个人太可怕了,各种意义上的可怕……   时间的流逝似乎也被这快节奏的对攻拉快,仿佛只是眨眼间,擂台上方的守擂倒计时就跳转到了最后的十分钟——午夜,快到了。   嘶嘶嘶!   被帝初凶残断尾的赛文,身上突然出现了大片蛇鳞痕迹,背后的兽影毫无预兆的再次涨大,长嘶一声后脱体而出,朝着迎面攻来的帝初裹缠而去。   观众大惊,没想到到了现在,赛文居然还有大招。   “赛文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在拼死一搏。”艾丽皱眉开口,也不知道在解释给谁听。   尤梨手撑着地,身体前倾,双眼直勾勾盯着直播屏幕,牙关紧咬——撑住,都战到现在了,一定要撑住!   然而事与愿违,场上的帝初似乎也没想到赛文还留了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连人带刀一起被兽影缠住,再看不到身影。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观众们的神经被拉紧到了极致。   ——帝初会输吗?   没人回应这条孤零零的弹幕,大家都死死盯着战局。   场中巨大的兽影不停痛叫挣扎,身体时不时诡异凹凸,明显是里面的帝初仍在挣扎。赛文站在兽影身后,眼眸半垂,眉心紧闭,随着兽影的挣扎,身上的伤口开始疯狂流血。   守擂倒计时跳到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   如果直到倒计时结束帝初都还没出来,然后制服赛文,那这场比斗将被判为平局,他这场等于是白打了。更糟一点,如果帝初在此期间晕了过去,输了比斗,那他将面临积分归零,一亿泡汤的结局。   最后一分钟,兽影的挣扎渐渐变弱,疯狂挣扎的帝初似乎已经力竭,观众们有些空落——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帝初还是要输?   “帝初,快出来!”尤梨忍不住呼喊出声。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喊,在守擂还剩三十秒结束时,变故再起,兽影突然长嘶一声,剧烈扭动起来,身影虚化又凝实,有紫色的光芒隐隐透出。   赛文眼眸一睁,朝着兽影扑去。   兽影受到鼓舞,再次昂头,然而异象突现,一声似刀风,又似兽吼的声音在兽影体内炸响,之后哗一声,刀气刺破兽影,帝初顶着满身鲜血和皮肤上发着光的紫色纹路破体而出,先一刀斩裂兽影,然后另一手成掌,直冲扑来的赛文胸膛拍去。   轰!   赛文被帝初一掌打到台沿,吐出一口血后昏迷过去。   兽影因为主人的重伤而怒号着自爆开来,爆开的力量把帝初弹得撞到了护栏上。   倒计时恰好归零,系统卡了一会,似乎在判定台上两人的状态,最后终于弹出提示:S级猎人赛文挑擂失败,恭喜擂主守擂成功。   紧接着,又一条提示出现:本次擂台战已结束,擂主连败两人,成功守住擂台,恭喜!   提示过后,擂台上空落下一片投影烟花,护罩和声音隔离全部解除,台上台下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系统烟花的音效在响着。   良久,有人迟疑出声。   “帝初赢了?”   尤梨懵了一下,然后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已经落下护栏的擂台,跑到帝初身边,看着他浑身是血却强撑着睁着眼睛的模样,又想哭又想笑,伸手过去却又不敢碰人,只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赢了!帝初,你赢了!你创造了奇迹!E级战胜S级,你、你太棒了!”   帝初凝固般的眼珠动了动,定定看他一秒,又看向擂台上空的投影烟花,里面最后一点紫光消散,毫无预兆地软下了身体,身上树皮纹路快速消退,缩入脊椎,又慢慢恢复成平时布满脊背的模样。   在血液的遮盖下,谁也没看到,一个正在微弱闪光的红色羽毛图案短暂出现在帝初后心的皮肤上,又很快重新被树皮纹路遮挡,再寻不到踪迹。   帝初放心地昏迷了过去,不再有树皮“包扎”的伤口开始疯狂渗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尤梨大惊,忙着急地呼唤自己的朋友过来。   直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断掉了,观众们还来不及回神去庆贺帝初的胜利,就被帝初最后惨烈的模样震得失去了言语。   擂台战以惨胜收场,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   另一边,孔蓝的住所。   他吐出一口浊气,关掉光脑,看着床上重新安稳下来的孔阙,抬手揉了揉额头。   紫纹、大刀、让人胆寒的气势……就是他了吧,“明珠”的主人。   可他为什么变成了植物系?按照主人的说法,他在苏醒后,不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吗?   想不通,谜团太多。   他摇摇头,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孔阙熟睡的脸,心情沉重。   从战斗风格来看,“他”多半是那种威严不容侵犯、睚眦必报的性情,当年的真相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主人为了保住“他”的性命,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   可这样付出一切的主人,在“他”的眼里,大概只是一个卑劣可恶的小偷。   如今“他”苏醒找了过来,如果被“他”发现,现在失忆半疯的主人就是当年取“他”内丹的人,“他”肯定会立刻持刀杀过来。而以主人对“他”的死心塌地,和如今的记忆残缺,主人大概会半句解释都不说,直接闭目领死,干干脆脆地归还内丹,顺便再把这一手建立的猎人王国双手奉到他面前。   “何必做到这种地步。”他喃喃出声,清冷的眉眼染上难过,“主人,您不怨吗?他从来不曾注意过您。”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良久,他突然敛了情绪,弯腰帮孔阙拉了拉被子,低声说道:“你不求,我帮你求……蠢弟弟,他现在还弱,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   孔阙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多才醒,醒来后他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注意到自己变长的头发,脸色立刻黑如锅底。   疯子居然又冒出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情糟糕,掀被起身来到浴室,熟练地翻出一把锋利长刀,反手抓住自己的长发,齐肩一割。   长发落了一地,他看都没看一眼,只从柜子里找出一整盒红色的发带,从里面取出一根,顺手把头发缠住,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   天还是黑的,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管家都不见了。   他来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浅浅喝了一口,打开光脑准备联系黄桃,让他过来接自己回研究院,却注意到信息箱里躺着一条未读信息,提示栏里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嗯?谁的电话和短信?他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   他疑惑,先点开了短信,在看清发件人是谁后,凤目一瞪,十分没有形象地把刚刚喝进口的咖啡喷了出来。   “帝……咳咳咳。”他忙放下咖啡杯,从案台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快速把短信看了一遍,又忙看了一下未接来电,见是帝初约他谈事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是昨天早晨发来的,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四个小时。   糟了!帝初本来耐性就糟糕,发现他一天不回信息,会不会已经把他拉黑了?   可他没回信息是因为没看到!   昨天他先是被百里吵醒,之后看了一天的直播,再之后睡着,醒来后又是马上就看直播,根本没时间注意……等等,直播!对了,他是看直播的时候突然失去意识的。   也就是说,那个疯子也是被直播刺激出来的。   是因为帝初?   他本能不喜欢这个猜想,就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一个偷偷寄居在体内的混蛋觊觎了一样。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脑中闪过“老公”和“生孩子”这两个关键字,脸一黑,发现胸口开始隐隐发热,又忙敛目压下情绪。   现在的观众太不矜持,事关名誉,他觉得另一个自己被气出来完全是正常的。   胸口热度褪去,他又端起了咖啡,想起昨天的直播,眉头皱起。   可惜没看完,不过帝初肯定又是连胜,他那么强。昨天弹幕上黑帝初的那些人必须查一查,那么密集的负面弹幕,明显是有人在故意带节奏,也不知道帝初是得罪了谁。   他边想边去看时间,想着今天就不回研究院了,天亮之后先去找帝初当面解释一下没回短信的事,反正今天周一,竞技场白天不开放,帝初应该有空。   来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垂目,看到孔蓝两个字,接了电话,但没说话。   “我猜你应该是醒了。”孔蓝的声音传来,散在夜色里,把夜晚衬得更凉了几分,“昨天你突然犯病,惊动了猎人塔,好在很快就恢复了,没造成太大的影响。我让黄桃给你请了几天假,你这几天先住在我这,等情况稳定了再走。”   孔阙说道:“最多三天,我还有研究要做。”   “可以。”孔蓝应声,突然转了话题,“昨晚有个E级小猎人开了个高级擂台,和S级猎人赛文打了个两败俱伤,赛文那边有人照顾,这个才从D区来这边没几天的E级猎人却是孤身一人,重伤了都没人照顾,我刚好因为你的事来了一趟中心医院,碰到这事就暂时……”   孔阙越听越觉得不对,等听到D区那里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那个E级猎人叫什么?是不是帝初?”   孔蓝安静了一会,似乎在确认什么,之后回道:“是,你认识他?”   “认识,我这就过去。”孔阙表情难看地挂了电话,转身快步出门。   ……   帝初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   他醒来的时候是下午,阳光透过半透明的暖色窗帘照进来,给病房罩上了一层暖意。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植物清香,耳边只有窗帘被风卷动的沙沙声,让人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身体有些僵硬,身上还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憋闷感,喉咙很干渴,嘴唇却十分湿润,像是有人在他昏迷时不停地用水帮他润湿嘴唇。   饥饿感占据了全部思维,猎食的本能告诉他身边正有一个散发着生气的可食用活物呆着,他反射性伸手抓住对方,也不管抓到的是什么,拿到嘴边就咬。   “唔。”   一道略微熟悉的闷哼声在头顶响起,血液的味道布满舌尖。   帝初瞬间清醒,嫌弃地把嘴里咬着的东西吐掉,趴到床边一顿呸呸呸——太难吃了,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血,臭兮兮的。   一阵无言的安静后,一个插着吸管的水杯凑到了唇边。   “先喝点水。”   帝初立刻勾头咬住大大吸了几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冲了下去,这才终于活了过来,翻身躺回床上,看到了一手拿水杯,一手流着血的孔阙。   “你怎么在这?”他开口,声音低哑。   孔阙看他一眼,默默放下水杯,默默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取出手帕,擦了擦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上带血的牙印,没有说话。   帝初的视线挪到他的手指上。   孔阙状似无意地展示了一下伤口。   “你有经常洗手的习惯吗?”帝初认真询问。   孔阙手指一僵:“嗯?”   “人类的血液不应该是臭的,那臭的应该是你的手指,你是不是上完厕所没洗手?”帝初眉毛拧成了疙瘩,反胃反得毫不掩饰,甚至试图下床去漱口。   孔阙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按住帝初的肩膀,加重语气强调:“我拥有十分良好的卫生习惯!你口腔不适,是因为昏迷和注射过力量药剂。暂时别动,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一会医生会来给你做个详细检查。”   帝初斜眼看肩膀上那只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仍然有些怀疑:“你真的有洗手?”   孔阙转身就走,怕继续留下去会忍不住用自己的“臭手”把帝初全身上下摸一遍,和他同归于臭!   ……   洗漱完,也检查完,帝初彻底清醒,清醒的饿了。   “我想吃肉。”他靠在床头,眉头紧皱。   孔阙给他端上了一份营养均衡的清淡营养餐。   帝初盯着这份营养餐没有动。   “你现在体内力量紊乱,身体失血虚弱,不能随便进食。”孔阙解释,见他一脸抗拒,病号服外的皮肤上全是绷带,嘴唇也完全没有血色,又心软了,哄道,“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吃肉,最好的那种。”   最好的能有多好,赛文那样的吗?   帝初对这个不能满足食欲的世界绝望了,蔫蔫拿起勺子塞了一口营养餐,终于想起了正事,再次问道:“你怎么在这?”   孔阙:“你受伤昏迷,没有亲属照顾。医院联系了公会,我听说了,就过来了。”   帝初哦了一声,真诚说道:“谢谢你赶过来照顾我。”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应该的。”孔阙趁机拉近关系。   帝初瞄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他的说法。   营养餐就只有几口,帝初很快解决。吃完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最后帝初先动了,他摸来自己的光脑打开,登录猎人APP,想查看一下自己的积分和财富值。   嘀嘀嘀嘀嘀……   消息提示音连续不断地响起,大堆好友申请和任务邀请一起刷新出来,一条挤一条,看得帝初眼花缭乱。   孔阙适时提醒:“医生说你需要静养,在木化状况彻底稳定前,不适合接任务和打竞技场。另外,猎人APP上有一键拒绝所有好友申请和任务邀请的功能,在页面右上方的小齿轮里。”   帝初立刻打开小齿轮,找到一键拒绝功能,快速点了两下。   烦人的消息提示音全部消失,页面也回归干净。   帝初看了看自己的积分和财富值,确定擂台战确实是赢了之后,问道:“医药费是多少?我转给你。”   孔阙如实报了一个数字,并没有谎报或者阻拦他转账的动作。   现在两人勉强算是朋友,他可不能再搞砸了。   还了债,帝初轻松了许多,放下光脑,没头没尾地说道:“茶树。”   孔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树种?”   “嗯。”帝初点头,举起右手摊开右掌,树皮纹路从绷带底下冒出来包裹住整个手掌,又从指尖延伸出去,长成一根根细小的树枝,树枝生长开叉,长出一片片嫩叶。   他又抬起左手,十分粗暴地把那几根树枝折下来,右手晃了晃,恢复正常,拿过左手的树枝,递到孔阙面前:“给,我的叶子泡水很好喝。咬你的事情,对不起。”   孔阙:“……”   “是要我帮你炒成茶叶吗?”帝初见他不接,疑惑询问。   “不……不用了。”孔阙僵硬地接过那几根树枝,低头看着上面青翠欲滴的柔嫩叶片,闻着若有似无的幽远清香,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帝初这火速回人情的举动难过,还是该为收到这么私密礼物的事高兴。   他看着明显因为回报了他的照顾之恩而松了口气的帝初,既恼恨他的“扯平”,又觉得他真是单纯好懂得可爱。   想扯平?门都没有。   他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因为他找到该怎么死死缠住帝初的法子了。   “关于我的头像,你是想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对么?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只兽的具体种族,大概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偶然进入了猎人塔,在塔顶的‘明珠’身上看到了它。当时我试图触碰‘明珠’,它突然出现,朝着我猛扑过来,气势磅礴,威武异常。只可惜它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似乎只是‘明珠’凝聚出的一个虚影。”   既然帝初想用人情回人情,那他就再给帝初一个人情好了,让他扯不平。   孔阙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仍觉得心潮澎湃,似乎当时就那么死在它爪下他也是甘愿的。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看向帝初说道:“你想要我的头像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画一幅类似的,它很漂亮,怎么画都好看,你会喜欢的。”   帝初愣愣看着他,还是没表情的样子,眉毛甚至皱了起来,脸却一点一点红了。   孔阙:“???!!!”   “你……”帝初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腼腆和迟疑。   孔阙看出他的害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傻傻地“啊”了一声。   “你真的觉得我……唔,觉得它很威武吗?”帝初看着他,眼睛润润的,像是盈着一汪春水,眼神十分专注。   噗通。   孔阙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后那声音连成了片,吵得他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本能地在帝初期待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这个人说了什么,他全都答应!   “你是我的朋友了!”帝初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语气激动,满目诚恳,“好朋友,一辈子的!”   手被抓得很疼,孔阙回神,听到帝初斩钉截铁的后一句话,心跳狂响几声,然后骤然回落。   等等,好朋友?朋友?还一辈子的??? 第26章   帝初毕竟重伤未愈, 吃完营养餐没多久, 就再次疲惫睡去。   孔阙面上的放松在他睡着后尽数敛去,弯腰给他盖好被子, 看着他睡着后越发显得苍白的脸, 伸手过去想摸一摸, 指尖快触碰到时, 又鬼使神差地缩了回来。   如果被帝初发现的话,可能好朋友就做不成了。   好朋友。   他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 浓密的睫毛低垂,遮掩了里面的一丝茫然。   奇怪,他明明是想跟帝初拉近关系的,可当帝初真的认可了两人的朋友关系,他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好像他本来想要的不是这个。   可不是这个, 能是什么?   他不知不觉出了神,脑中似乎闪过了很多东西,又似乎只是无意义的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帝初突然动了动,他回神, 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些什么,伸手帮帝初又拉了拉被子, 还轻轻拍了拍, 拍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把手收了回来,安静了一会,低头打开了光脑。   “先生,您是要看直播录像吗?”   一道近似耳语的低哑声音在窗台处响起。   孔阙手指一僵,见床上的帝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不安挣动,似乎要醒来,忙伸手把病床上的隔离罩打开,等他重新安稳下来了,才皱眉朝着窗台上停着的一只乌鸦看去。   “鸦什,你怎么在这?”   黑色的乌鸦十分人性化地低头展翅跟他打了个招呼,嘴巴一张,居然口吐人言:“会长说您这几天可能会情况不稳,让我来守着您。”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孔蓝那边我会交代。”孔阙直接赶人。   鸦什没有走,再次问道:“先生,您是准备看这位小猎人的直播录像吗?”   孔阙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两天他一直在照顾帝初,没空去了解帝初伤成这样的详细经过,现在帝初醒了,他便准备好好了解一下。   这种打算被窥破的感觉十分不好,他双眼微眯,冷冷反道:“是又如何?”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鸦什知道他生气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道:“如果您要看,那我就不能离开。先生,您前两天的病情就是被这位小猎人的直播引发的,为了以防万一,在您看这位的直播录像的时候,我必须留在您身边。”   “上次是意外。”孔阙解释,“这次我不会开弹幕。”上次他完全是被弹幕气犯病的。   鸦什又对他展了展翅:“可是先生,万一犯病呢?您犯病没人控制的话,可能会伤到这位小猎人。”   正中死穴。   孔阙看向帝初,终于妥协,说道:“那你往下风口挪挪,帝初不喜欢鸟,你把你的味道收住了。”   鸦什:“……哦。”   有人在旁“监视”,孔阙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他先侧了侧身用后脑勺对着窗台,确定鸦什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才低头找到帝初擂台战的录像,付费点击了观看。   在选择弹幕版和无弹幕版时,他犹豫了一下,转变主意,选了有弹幕版——刚好可以顺便看看这次有没有人再黑帝初,反正有鸦什在,他被气犯病也没事。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隔离罩里的帝初睡得很安稳。   孔阙侧对着床坐着,专注地看着光屏。鸦什趁他不注意,挪了挪爪子,找了个可以看清孔阙表情的位置继续蹲着。   录像很长,足足有六个多小时。   前半个小时,鸦什发现孔阙时不时就会暂停一下录像,手指动来动去的,似乎在截图,身周气息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半个小时后,孔阙身上的愉快气息突然散了,皱了眉,却也不像是不开心,反而像是有点不安,侧头看了眼病床,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鸦什梳了梳羽毛,觉得现在的先生很有意思。   这之后,孔阙身上的愉悦彻底消失,眉头皱得更紧,身体也不自觉坐直,专注地看着光屏,表情一会愤怒一会凝重的,十分古怪。如此一个多小时后,他突然站起了身,身上气息变得危险。   鸦什警觉,扇动翅膀就想飞进病房。那边孔阙却突然侧头看来,用眼神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侧回头,坐回了椅子上,气息收敛了,表情却依然难看。   鸦什见他没有犯病,又缩回了窗台。   夜慢慢变深,这之后很久,孔阙都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光屏,皱着眉沉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鸦什觉得无聊,偷偷打量起了病床上的帝初。   力量不错,还很年轻,倒是挺好看的一棵树……先生喜欢他,是想在他身上搭窝?   正不着边际地乱猜着,一道细微的咔擦声突然响起。   他一惊,敏锐地观察到孔阙搭在椅子上的手突然握紧了,忙展翅飞进病房,在半空中化出人形,快步绕到依然端坐着的孔阙身前,果然发现孔阙的眼眸已经转变成了无焦距的深红。   他叹气,十分有经验地取出一瓶药剂对着孔阙喷了一下,等他闭上眼睛软下身体后,立刻扛起他,先给孔蓝发了条信息,然后直接背着人跳窗离开了。   床上,帝初仍安稳睡着,什么都没发现。   ……   一觉睡醒后,帝初没见到孔阙,倒是见到了他的助理黄桃,对方还带来了五六分香气四溢的早餐。看在早餐和孔阙的份上,他决定不嫌弃对方身上的鸟味了。   “孔阙呢?”邀请对方一起吃早餐被拒后,帝初问了问孔阙的去向。   黄桃回道:“先生回研究院了,郑院长有急事找他,他让我转告您,说是忙完了就立刻来看您。”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想起自己和孔阙已经是朋友了,又多说了一句:“他不来看我也没关系,工作比较重要,你让他茶叶喝完了和我说,我再给他拿,那个喝了对身体好。”   茶叶?先生不是只喝咖啡吗,什么时候改喝茶叶了?   黄桃疑惑,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守着帝初吃完早餐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几天,帝初表面上在老老实实养伤,医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什么绝对不干,等医生走了,他就闭目躺在床上,看似在休息,实则是在修炼,不停“呼吸”着补充体内缺失的力量,连晚上都没老老实实睡觉。   如此这般,他的伤势开始以一种让人悚然的速度快速恢复,只花了三天时间,他就又活了过来,断掉的骨头基本长好,全身密密麻麻的鞭伤愈合得只剩一些红印,脊椎处的木化情况弱化稳定,能下床自己走,胃口什么的也很正常,就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医生很懵,给他详细做了好几遍检查才确定他是真的好了,苦思原因无果后,只能把他可怕的恢复力,归咎于他那未知的变异树种。   第四天上午,尤梨一脸懵逼地听从召唤,过来给帝初办理出院。   “你居然就好了?”尤梨不敢置信,绕着帝初转了好几个圈,还上手摸了摸他皮肤上的红印,“楼下的赛文可还躺着呢,你这边居然都要出院了,虽说新人类的自愈能力是都不错,可你这也太不错了吧,你到底是哪个树种的?”   “赛文在楼下?”帝初的关注点总是很歪。   尤梨点头,回道:“对啊,他也在这家医院,就在楼下,人醒了,但内伤有点重,你最后打他那一掌,听说震到了他的心脏,你知道的,新人类的修炼核心就在心脏,他估计得好好养一阵。”   帝初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拎起背包说道:“去看看他。”   ……   赛文住的也是单人病房,但条件没帝初的那间好。帝初去的时候,他房里还呆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古人类女孩子,见到帝初,她表情僵了一下,然后起身避开了。   “她是赛文的妹妹,叫赛可,这会看到你,估计心情十分复杂。”尤梨凑到帝初耳边小声解释。   帝初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没什么反应,只走到病床边,打量了一下满身绷带的赛文,伸手摸向他的胸口。   赛文正准备打招呼呢,被他这一摸给直接摸愣了,还来不及给什么反应,帝初就已经收回了手。   “你……”   “加个好友吧。”帝初取出了光脑。   赛文满头雾水,出于礼貌,打开光脑加了他的好友,   加完好友,帝初立刻提出告辞,于是赛文又满头雾水地目送他离开。   避到一边的赛可疑惑地转回来,问赛文:“哥,他到底是来干什么?”   赛文迷茫摇头。   ……   另一边,尤梨也对帝初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给他打标记。”帝初回答,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免得他突然死掉了。”   尤梨:“……啊?”标记?死掉?什么鬼?   离开医院后,两人找了家上档次的饭店,吃了顿庆贺出院的大餐。   吃饭的时候,尤梨好好八卦了一下帝初和孔阙的关系,还问他知不知道富润这个人。帝初随他八卦,注意力全在吃上面,于是两个人一个专心吃,一个专心问,等帝初吃饱了,尤梨的八卦欲也已经满足了。   “也就是说,你和孔先生是做任务认识的,你帮他找了很多古植物,但那些植物全都因为富润犯蠢,被猎人杀手毁了?”尤梨简单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   “没有全毁,救下来了一部分。”帝初又喝了口肉汤。   尤梨扫一眼他面前堆起来的盘子,嘴角抽了抽,然后侦探一样搓了搓下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帝初,你知道富润开小号黑你的事情吗?”   富润?开小号?   帝初坐直身,不喝汤了。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尤梨一看他这反应就什么都懂了,打开光脑开放屏幕,麻溜地点进猎人交流区,指着论坛上面最火的几个帖子,说道,“看,大家正扒着呢,你打擂台的时候,这富润真身上阵咒你去死,过后被人给扒出来了,还被找出了之前用来带节奏黑你的小号,这会正被人用口水洗澡呢。大家都在猜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么针对你,如果按你说的,你没把他怎么着……等等,你和孔先生真的只是单纯的前任雇主和猎人的关系?”   帝初已经打开了自己的光脑,熟练的一键拒绝所有好友申请和任务邀请,摸去交流区一目十行地看帖子,顺口回道:“不是。”   尤梨眼睛一亮。   “我和孔阙是朋友。”帝初强调,“好朋友,一辈子的。”   尤梨眼睛不亮了,无趣地“哦”了一声,想到什么,又振作了:“你居然和孔先生是朋友,天呐,天呐天呐,你,和孔阙,天呐……”   帝初不懂他在感叹什么,快速扫完帖子,关掉光脑站起身,拿起背包,说道:“走吧。”   “去哪?”尤梨还沉浸在好友是国民男神好友的激动中,随口询问。   帝初嘴唇扯了扯:“杀猪。”富润一只小小的猪妖,居然敢当众咒他去死,这种胆大包天的祸患,必须要好好解决掉。   ……   帝初搭车去了猎人竞技广场,直入E级所属的一号大楼,进了电梯。   尤梨急得满头是汗,劝道:“现在是法制社会,猎人虽然是个暴力职业,但杀猪……呸!是杀人同样会坐牢,你冷静一点,富润做的事确实不地道,但你也没必要为了他赔上自己,你要真生气,大不了咱们去套麻袋打他一顿。”   “生死局在几楼?”   “最顶层……等等,你是要申请生死局?”尤梨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了。   帝初按了最顶层的按钮,点头:“嗯,你也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   生死局,猎人竞技场开设的一种特殊赛局,所有猎人均可申请,申请成功后,申请者可给任意一人发邀请函,如果被邀请人答应参赛,则生死局成立。生死局生死自负,参赛双方在比赛过程中杀死对方,不用付法律责任。   不过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猎人会蠢到去接生死局的邀请函的,尤梨觉得富润应该也不会蠢到去接,就算他蠢,他家人也不会蠢,帝初的实力摆在这,富润一个C级,来就是送死,帝初这次注定要做无用功了。   所以他刚刚到底是在急个什么劲。   他靠到电梯上,觉得自己就是个智障,刚准备劝劝帝初别浪费力气了,就发现电梯里的其他猎人全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和帝初。   “……”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应该不大吧。   电梯停在任务区楼层,梯门打开,却没有一个猎人下去,大家的视线在帝初身上扫来扫去,满含八卦之光。   尤梨满目绝望。   这些人果然都听到了。   ……   几分钟后,帝初痊愈出院,然后怒上猎人竞技场,给富润下生死局的帖子,就挂上了猎人论坛的首页。没一会,猎人微博、猎人圈也传开了这条消息。   尤梨放下光脑,看向已经办好生死局手续的帝初,问道:“你就没想过富润会拒绝吗?”   “想过。”帝初心里自有计较,“如果他拒绝,我就再申请一个生死局,给他的父亲发邀请函。”   尤梨愣了愣,然后心里一震,默默朝他竖起了拇指。   儿子不听话,就打老子,老子如果不接招,那脸面可就丢得大了。朋友,叼果然还是你叼。 第27章   作为一个资深八卦er, 尤梨这几天可没少刷论坛, 基本上已经把富润的背景给了解得差不多了。   富润属于官二代,父亲富涛是B区猎人分会的副会长,S级, 十年内先后两次冲击SS级失败, 属于S级里实力最顶尖的那一批。富润的母亲白升升是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 本身实力不强,只有B级, 但在研究院里还算有点地位, 娘家背景也还可以,她爷爷、也就是白家老爷子白圣超是SS级的老猎人,手里有些人脉,富涛能坐到分会副会长的位置,和白家的扶持脱不开关系。   富润头上还有个哥哥,比富润优秀太多, 叫富哲,目前是A级,去年刚从中央猎人学院的高等部毕业, 现在在猎人公会总部实习, 目标是进入猎人司。   整个富家, 能和帝初打一打的,只有一个富涛, 和一个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年纪大了, 一直不能突破SSS级, 力量逐年退化,就算帝初胆大去招惹他,他也不一定能舍得下老脸,去为犯了错的曾外孙出头,欺负一个十八岁的小猎人。   再说富涛,实力在S级里算顶尖,和帝初打,赢面偏大,但他偏偏有职务在身,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猎人,在自家儿子先做了错事的情况下,帝初的邀请函他无论接与不接,在舆论和名声上都不会太好听。最重要的是,他和帝初打,可只是赢面偏大,不是稳赢,万一他最后输了呢?帝初打起架来那狠劲,一般猎人还真扛不住。   所以这件事,如果富涛够聪明,就应该在富润接到生死局邀请函后,立刻压着儿子站出来,主动给帝初赔礼道歉,赚一个“不偏不倚公正严明”的好父亲名声,把这次的事情压在年轻人不懂事起冲突的层面上。   尤梨越琢磨越觉得帝初这生死局开得实在是妙,忍不住夸道:“帝初,我还以为你是个莽的,结果没想到,你其实很聪明啊。”   根本没多想什么,只是单纯想打架的帝初:“???”   ……   生死局的邀请函是由公会统一代为发放的,发完之后还会在政府备案,程序有点复杂。   帝初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工作人员的消息,说邀请函已经发放到了被邀请人的光脑,如果被邀请人二十四小时内无回应,那么系统将自动判定为对方拒绝,本场生死局作废。   帝初点头表示了解,谢过工作人员,脚步一转来到下面几层的擂台区,又开了一个擂台,打算趁着今天又是周末,把等级刷上D级。   尤梨被他的无缝操作震住了:“你才刚出院,不休息一下吗?”   “我已经休息好了。”帝初在工作人员看怪物的视线下,走向自己开好的擂台,熟门熟路地跳上去,按照上次的条件,设定好了擂台。   尤梨目瞪口呆,然后想到什么,如临大敌地问道:“你守擂时间设定的几个小时?小心别人打车轮战耗死你。”   “五个小时。”帝初回答,盘腿坐到台中间,“我要按时吃晚饭,打架很容易饿。”   尤梨:“……”   擂台战的直播间已经同步开启,大批观众涌了进来,看到盘腿坐在擂台中间的帝初,全都傻了。   ——网上有人说帝初出院了,还给富润下了生死战,我本来是不信的,可尼玛……他居然就好了?   ——这才一个星期不到吧……   ——居然一好就又开擂台,我吓得瓜子都掉了。   大家如坠梦中,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止观众,听到消息跑来围观的猎人们也全是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有眼熟尤梨的猎人忍不住凑过去问了问帝初的身体情况,在得知他恢复力惊人,伤已经全好了之后,纷纷惊恐地朝帝初看去。   十八岁,S级的实力,恢复力还强,这种天生的杀才,谁敢惹?   时间慢慢流逝,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个猎人上台挑战帝初。奇怪的是,哪怕如此,直播间的观众也没变少,反而在稳步增加,擂台边围观的猎人也在渐渐变多。   帝初坐不住了,他侧头扫向台边的猎人,想看看为什么没人上来。   被他看到的猎人纷纷装傻避开视线,像是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挑战,帝初站了起来,跑去更改了一下擂台设置,把奖励金额增加到了两亿。   然而还是没人上去挑战他,B级A级的是不敢,S级的是怕上去丢人,帝初手撕兽影和越打越强力的血人模样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心理阴影,他们可不想上去做帝初升级和出名的垫脚石。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是没人挑战。帝初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疑惑和郁闷,他又扭头看一眼台下的猎人,甚至还仰头盯着直播间的摄像头看了好一会,眼中写满了“为什么没人上台”的疑惑。   ——噗。   ——对不起,虽然不应该,但是……哈哈哈哈,帝初这样太可爱了。   ——宝宝很疑惑,你们为什么不上台陪宝宝玩,快上去啊哈哈哈哈哈。   ——两个亿啊,好多钱,怎么没人上台哈哈哈哈哈,总部的S级猎人明明很多的恍恍惚惚火火……   弹幕区一片欢乐,大家全都在哈哈哈,帝初越疑惑,他们哈得越厉害,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可怜的没人挑战的擂主。   奖金一加再加,最后帝初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了上去,但还是没有挑战者上台。他抑郁极了,不再坐着当雕像,而是频繁看台下,试图用眼神勾引一个对手上来。   他这模样实在太可爱,瞪着眼睛拧着眉毛,郁闷又偏要憋着,明明板着脸,却硬是让人看出了点委屈的味道。   这下不止直播间的观众,围观的猎人也忍俊不禁了,之前还都怕帝初看过来的人,这会都巴不得他看过来,一等他看过来就笑。   于是帝初越发抑郁了,他搞不懂大家怎么了。   有什么好笑的,人类真讨厌。   不对,是半妖真讨厌。   就在这时,一个外卖员拎着个大外卖盒挤了进来,提高声音问道:“哪位是帝初先生?一位名叫‘宝宝我爱你’的客人给您点了外卖,请过来签收一下。”   众猎人一愣,然后闹哄哄地笑开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听到了外卖员的声音,顿时哈哈哈得更厉害了。   ——是哪位姐妹这么善解人意,还给帝初点了外卖,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帝初你快签,没有架打,咱们直播吃饭也行啊,你才刚出院,要多补补哈哈哈哈。   ——对对对,多吃点,咱们A区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这几天论坛扒富润的时候,大家也多少了解了一点关于帝初的事。   从乡下来的,没上过学,听说是被流浪汉养大的,养父死后靠领救济金和做猎人生活。   这身世可以说是很惨了,大家越了解越心疼,那些最开始被帝初的实力吸引过来的路人粉,慢慢变成了真爱粉和妈妈粉。   在同龄人中,帝初已经足够优秀,也足够努力,现在大家只希望帝初能别被个别心理阴暗的人伤到,不再那么拼,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健康平安地长大。   在妖界,上供食物是一种释放善意和表示臣服的信号,收到外卖投喂,帝初虽然莫名,但心情还是好了一点,走到台边签收了外卖,然后回到台上,想起老师曾经教的,看向直播摄像头,认真说道:“谢谢‘宝宝我爱你’,以后你被人欺负了就跟我说,我帮你出头。”   观众们愣了一下,然后弹幕爆炸。   ——啊!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认真可爱的宝宝!我死了!   ——我就是“宝宝我爱你”你!初初爱我!   ——冒牌货滚!我才是“宝宝我爱你”!初初!我的宝宝,麻麻爱你!   尤梨开着直播间,眼睁睁看着弹幕区变成了大型亲子互动现场,嘴角抽了抽,看一眼台上已经盘腿坐下开始拆外卖的帝初,暗搓搓地送了几个礼物。   礼物特效闪起,观众们立刻疯魔,礼物雨开始狂下。   之后的时间里,就像是某个神奇的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擂台区这边开始不停有外卖员拎着外卖送过来。帝初吃不下,于是那些外卖便由尤梨做主,分给了四周围观的猎人。   每收到一份外卖,帝初都会对着直播摄像头道谢,观众们持续尖叫癫狂,礼物雨下个不停,好好的擂台战直播间,硬生生变成了美食分享会。   吃吃喝喝,时间眨眼过去,眼看着守擂时间进入了结束倒计时,观众们忙开始在弹幕上怂恿帝初开个人直播间,表示到时候大家肯定会去捧场刷礼物,还有观众怂恿帝初开猎人微博账号,嗷嗷叫着求互动。   尤梨看着弹幕内容,想起帝初那凄惨荒芜的个人主页,抬手搓了搓下巴。   开微博和直播间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人气也算是实力的一种,有了人气,帝初以后和富家撕逼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谁也没注意到,有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绕过人群靠近了擂台入口,打开光脑在入口处的挑战选项上扫了一下。   擂台上空立刻弹出提示:S级荣誉猎人孔阙对当前擂台发起挑战,战斗三分钟后开始,请擂主做好准备。   笑闹的猎人一静,直播间弹幕瞬间卡住,尤梨惊得手指一滑,差点戳进了自己的鼻孔,帝初也停下了收拾外卖盒的动作,仰头看了看系统提示。   然后大家一起扭头朝着擂台入口处看去,之后齐刷刷惊掉了下巴。   “孔、孔先生?!!”   一道惊得变了调的呼喊声打破四周安静,人群哗一下骚动起来。   直播间更是直接从全员安静,变成了全员尖叫。   ——啊啊啊啊啊,老公啊啊啊啊啊! 第28章   弹幕炸得完全挡住了屏幕, 此时此刻, 无数观众做出了同一个动作——关闭弹幕显示。   画面重新清晰,擂台入口处,孔阙的身影完整显露了出来。他穿着一件亚麻色衬衣, 下面配深色裤子, 半长的头发松松系在脑后, 些微凌乱,像是起床后顺手扎的, 皮肤白的透亮, 全身上下只有发绳的颜色比较张扬,眉眼轮廓摄人,神情却温和,四肢修长,腰肢劲瘦,随便一站都是满身的写意优雅, 和四周猎人的画风截然不同。   观众们屏住呼吸,然后无声呐喊。   有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还是半年?反正已经好久了,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终于舍得露一下面, 让大家解解馋了!   ——几个月不见, 老公你怎么又帅了!   无数观众在弹幕呐喊,哪怕他们根本没开弹幕功能, 看不到自己发的内容。   大家都很激动, 激动得忘了孔阙只是一个古人类, 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高级擂台上,除了帝初。他看着迈步上台的孔阙,眉头迅速皱起:“你上来干什么?”   这扑面而来的不欢迎让孔阙脚步停了一下,脸上刚刚扬起的微笑短暂僵硬。   嗯?怎么帝初的反应和他以为的不一样?他这不是明显……来送分的吗?开的擂台上终于来了对手,还是个……很弱的对手,擂主不该开心吗?   难道是太惊讶了?   嗯,肯定是这样。   他安慰着自己,走到距离帝初两步远的位置,扫一眼他脚边的外卖盒,摆出熟稔自然的样子,回道:“自然是来挑战你。你什么时候出的院,伤真的好了?”   帝初根本没空理会他的关心,眉头皱得更紧了,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找死?”   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弱鸡古人类,挑战一个妖怪,不是找死是什么?帝初不理解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只觉得这么做的人是脑子有病。   围观的猎人们有些骚动。   哇,这个帝初对孔先生的态度……很不客气啊。   观众们也被帝初的“不礼貌”震住了。   “……咳。”孔阙侧头低咳一声,指了指直播蜜蜂,以十分亲近的姿态压低声音,“给我留点面子,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所以不要一见面就这么嫌弃。   “就是朋友我才多说一句。”帝初可不在意观众怎么想,伸手把他往台下带,“三分钟倒计时没结束,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去撤回挑战。”   撤回?   孔阙看一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嘴角勾起,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抓住擂台护栏,不让他把自己推下去,问道:“你不想和我打?”   战斗倒计时快走完了,帝初有点急,去抠他抓在护栏上的手,觉得他蠢得没救了:“你太弱,我会伤到你的,下去。”   猎人和观众们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不客气,而是关心则乱了。看两人互动时熟悉自然的态度,似乎关系很不错?   “对不起。”孔阙突然道歉。   帝初:“?”   “富润的事我都听说了,当初我邀请你做向导,却没能管理好团队的人,让富润在出事后空口污蔑你,现在还在网上抹黑你,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孔阙边说边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体,靠在了护栏上,让帝初没法推他下去。   观众和围观猎人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瓜,有点噎。   帝初只觉得此时突然闲聊起来的孔阙脑子不好使,继续推他:“这个以后再说,你先下去。”   “你真的不来我的团队?”孔阙死靠着护栏不动。   帝初被他磨叽得都想把他扛起来丢下台了,再次拒绝道:“不去,你到底下不下去?”   “来不及了。”孔阙指了指擂台上方的战斗倒计时,“三分钟到了。”   帝初扭头去看,见果然到了,气得回头用杀气刮孔阙,想打他。   孔阙却莫名开心得不得了,问道:“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我带你去吃肉。”   帝初不理他,有些焦躁地转圈。对于认可了的朋友,他一向护短,绝不会随便动手,孔阙这次可给他出了个难题。   孔阙靠在擂台边看他转圈,很喜欢他这种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突然,帝初停下了,他瞄一眼头顶的擂台结束倒计时,展了眉,转回到收拾到一半的外卖盒那边,从里面扒拉出一份没动过的水果点心,走过去塞到孔阙手里:“给,就在这吃,不许乱说话,也不许乱动。”说完弄了个木围墙把他围起来,然后转回台中间,继续收拾外卖去了。   孔阙拿着点心,看着围墙,突然侧头笑了起来。   观众们嘴巴张成了“O”型。   孔阙很少笑得这样开怀,他的笑总是很浅,带着礼貌和客气的味道。   此时他微微侧过头,几缕发丝搭下来,眉眼舒展,眼尾温柔翘起,唇角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表情刹那鲜活,整个人好看得简直像是在发光。   美颜暴击不过如此!   心脏一瞬间被击中,观众们刚要狼嚎,孔阙就已经收了笑,朝着直播蜜蜂看了过去,闲聊似的说道:“跟你们说个小秘密,第一次帝初救我的时候,也放了个木围墙保护我,那围墙起码三米高,我当时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小猎人,做事这么……好玩。”   观众们看着他眼含笑意望过来的样子,纷纷捂脸捂心口。   ——麻麻,这个人在发光。   孔阙仍在继续说话:“第二次他救我,就直接用个木头罩子把我罩了起来,一点光都不给我留,我当时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但后来我出来,看到他为了救我全身都被猎人杀手的毒液淋遍,整个人都肿了一圈,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观众愣了。   帝初曾经救了孔先生两次?   “他很优秀,你们喜欢他不会错的,他值得你们的喜欢。”孔阙对着摄像头微笑,像个向别人推销自家小孩的家长,推销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只需要喜欢到像雇主喜欢猎人那种程度就可以了,大家理智追星。”   观众们激动得脑充血,一部分捧心,一部分哈哈哈,剩下一部分突然癫狂。   ——老公真温柔呜呜呜。   ——哈哈哈哈,先生老古板人设不倒,听到没,大家都理智追星。   ——我不!我不要理智!老公我爱你!宝宝我爱你!谢谢宝宝救我老公!   直播间的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飙,尤梨看着看着,见到孔阙的惊愕和激动褪去后,突然琢磨了点别的东西出来。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孔阙这次上台,像是特意来为帝初撑腰的。   他这上台才几分钟,就把富润和帝初之间的恩怨说清楚了,还立场鲜明地邀请帝初加入团队,站队保护的意味十足,最后还以闲聊的口吻跟观众提起帝初的两次救命之恩,给帝初拉足了好感度。   而且……他回想了一下孔阙以前出现在各类新闻和研究院发布会上时的表现,及上个星期与对方在医院的一面之缘,眼带犹疑——孔阙是这么爱笑温柔的一个人吗?不像啊。   ……   在孔阙对着直播蜜蜂叽叽咕咕的时候,帝初仔细把台上的空外卖盒收到了一起,重新打包了没吃完的点心,然后一手一个袋子,把它们拎了起来。   擂台结束倒计时只剩两分钟了,他走到孔阙面前,说道:“我今天出的院,伤已经好了,你研究院的事忙完了?”   这是在回应孔阙最开始的关心询问。   孔阙很快接上了他的脑回路,示意他把木墙撤掉:“暂时不忙了,抱歉,一直没去看你。”   “没关系。”帝初接话,却没有撤掉木墙,而是站在墙外和他大眼瞪小眼。   孔阙:“?”   “等擂台时间到了再松开你,这期间你不许乱说话。”帝初再次嘱咐。   孔阙:“什么叫乱说话?”   帝初知道他是在故意装傻,侧头不理他。   孔阙于是也不说话了。   两人相对沉默,围观的猎人和观众们则满头雾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擂台倒计时只剩不到一分钟了,孔阙突然开口:“我认——”   帝初表情一变,忙丢开外卖去捂他的嘴。   “——输。”孔阙后仰躲开他的手,把话说完。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S级荣誉猎人孔阙挑擂失败,恭喜擂主守擂成功!   “我让你别乱说话!”帝初气到爆炸,把他揪过来,终于撤掉了木墙。   孔阙顺势靠近他,也不管他揪在自己衬衣上的手,弯腰把他丢到地上的外卖提起来,看了看,说道:“春和点心屋?我记得这家的点心大部分是甜口的,剩这么多,不喜欢?”   擂台战正好结束,帝初守擂成功,赚了孔阙的几十万积分,顺利升到了D级。   投影烟花炸满头顶,帝初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松开孔阙的衣领,脸黑成了锅底。   “去吃晚饭吧,我请你吃最好的肉。”孔阙委婉哄人。   帝初扭头看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掌紧握。   “看在我输给你几十万积分的份上。”孔阙卖惨。   帝初气得胸膛起伏。   他真的就没见过这么蠢这么不听话这么莫名其妙这么厚脸皮的家伙,明明弱得不如鸡,却偏要来打架,一点都不知道危险!他都放水了,也提示他不要乱说话了,再等两分钟平局的判定就能下来,可这家伙偏要说些不能说的!   这要是别人,他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来挑衅,是瞧不起他才这么做的! 第29章   啪。   富哲关掉了帝初直播间的投影。   缩在单人沙发上的富润忙低头遮住满眼的嫉妒和不甘,膝盖上紧握的手也硬逼着自己松开了。   坐在长沙发上的富涛沉着脸, 沉默了好一会, 才开口说道:“阿哲,明天你带上小润, 上门去给帝初道歉。”   “爸!”富润红着眼睛抬头。   富涛皱眉瞪着他:“事情已经闹大, 你不去也得去, 喊也没用!你以为孔阙今天突然在一个小猎人的直播间里露面,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吗,他是在警告我们, 帝初是他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   富润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种话,声音立刻扬高,变得尖利起来:“不可能!孔先生不可能会特地护着谁,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因为你彻底厌恶了咱们富家。”富哲开口,语气淡淡的,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我早说过,歪心思不能动, 孔先生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如果再执迷不悟,下次可就连爸都护不了你了。”   富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就是肖想,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做!谁在网上不说几句气话, 是那个帝初, 是他不好!”   “冥顽不灵。”富哲懒得再理他, 看向了富涛,“爸,他的事我管不了了,我还要准备年末的猎人司入职考核,先走了。”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了。   富润气得哭了出来。   白升升看看走远的大儿子,又看看沉着脸不说话的丈夫,到底狠不下心,温声说道:“老公,只是一场网络骂战而已,也不用小润当面去道歉那么严重吧,就网络发个道歉声明好了……”   富涛眼睛一瞪:“你先看看他光脑里的生死局邀请函,再想想这事严不严重!”   “可是……”   富涛打断她的话:“你刚从研究院回来,还不明白这事到底麻烦在哪,那个帝初今天在给小润下生死局的时候曾说过,如果小润不接邀请函,他就再发给我!”   白升升不太理解:“一个E级的小猎人而已,发就发吧,等上了台,你让一让,再说点好听的,把场面弄好看一点,这事不就……”   “E级?”富涛越发烦躁,起身说道,“你去网上搜一下那个帝初的战斗视频,看他到底是不是只有E级,再来给我出主意,以后别总只听小润的一面之词!”说完竟是直接摔门离家了。   白升升很少看到丈夫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眉头微皱,犹疑地看一眼沙发上哭声减弱的小儿子,见他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心里一沉,忙打开了光脑。   十几分钟后,她关掉光脑,抬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叹道:“小润,你……我真后悔从百里手里把你保下来,早知道你会这么冲动,我就该让你去调查局里好好吃吃苦头。”   富润慌了,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怕她也要逼自己去跟帝初道歉,哭着唤道:“妈,你帮帮我,帮帮我……还有曾爷爷,你让曾爷爷给我想想办法……”   白升升被他哭得心软,正犹豫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却是很少直接联系她的郑院长。   她一愣,忙去一边接了电话,几分钟后,她脸色煞白地回来,看着哭得可怜巴巴的小儿子,长叹口气,说道:“小润,去道歉吧,你不去,富家怕是就要消失在A区了。”   富润眼睛瞪大,只觉得有一块石头迎面砸来,天塌了。   ……   擂台战结束后,帝初带着一肚子气随着孔阙去吃肉了。其实他一点都不饿,也暂时不想搭理孔阙,但为了两人友谊的长久性着想,他还是应了孔阙的约。   吃饭的地方在中央区,坐车过去得大几十分钟。   上车后,帝初立刻摆出要好好谈谈的架势,说道:“孔阙,我不喜欢你让积分给我的行为。”   孔阙给他倒了杯果汁,很懂事地反省:“我今天做错了?”其实在看到帝初气得胸膛鼓啊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对其他猎人来说,白捡积分是一件很好很值得开心的事,但对帝初来说却似乎不是这样。   帝初见他还能讲道理,表情好看了一点,点头说道:“对,我希望没有下一次。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尊重,你这样做,我会觉得你在瞧不起我。”   孔阙被他一板一眼讲道理的模样和认真坚持的态度弄得心痒痒的,郑重道歉:“对不起,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是他忘了,帝初活得纯粹,要什么都只会自己用实力去争取,不稀罕走捷径,他不该用大人世界的那套社会法则,去揣测他的需求和喜好。   “嗯。”帝初的心情彻底好转,“那你明天给我发个邀请战,我再把积分还给你。擂台战很危险,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邀请战是一对一的,奖励和积分都可以由邀请人自己设定,正好适合这种“肮脏”的积分交易。   “会不会太麻烦了。”孔阙斟酌着用词,“明天是周一,我得去研究院,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猎人区。这次是我做错了,我知道,你看能不能这样,那几十万积分就当是我预先付给你的,下次我再请你当向导时,就不再给你发邀请任务了,只让你以私人顾问的方式来帮我,你觉得怎么样?”   帝初皱眉,觉得这样更麻烦。   “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按你的喜好来就行。”孔阙见状立刻转变说法。   帝初绷紧脸,眉毛皱得死紧。   孔阙有点紧张:“怎么了?”   “……算了。”帝初吃软不吃硬,见孔阙让步,便也妥协了,压下白拿积分的不愉快,认真嘱咐道,“那你再有考察任务就立刻告诉我,我帮你,不要积分,也不要酬劳。”   孔阙立刻笑开了花:“好,听你的。”   ……   到吃饭的地方时,天已经彻底暗了。   悬浮车停在一家高层饭店的顶楼停车坪上,黄桃正等候在那里。   孔阙让黄桃定的是一处位于饭店大厅偏角落处的一个位置,旁边是高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中央区漂亮的夜景,风景十分不错。虽然不是包厢,但座位四周有用绿植巧妙地做出隔离,也算兼顾了隐私。   帝初一进饭店大厅,视线就不自觉地瞟向了附近桌客人桌上的菜品,鼻子抽了抽。   好香,还隐隐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浮动——这些肉很特殊!   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感遍布全身,让他恨不得转身冲去香味最浓郁的后厨去。   “黄桃一直让后厨准备着,菜品随时可以上,先去坐吧。”孔阙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提着的心放下,适时侧身挡了一下他几乎要冒绿光的视线。   来这家饭店吃饭的高级猎人不少,可不能让帝初这么直勾勾的看下去,万一惹毛了谁,毁了这顿晚饭就不美了。   帝初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点了点头。   两人到位置边落座,菜品很快被端了上来,总共八道菜,五道是全肉,两道荤素夹杂,最后还有一份肉汤,可以说是很照顾帝初的口味了。   “其实这里的蔬菜沙拉和水果沙拉也很不错,一会试试?”孔阙一边给帝初倒水,一边询问。   帝初勉强留了点理智朝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试,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朝着最香、力量波动最强烈的肉伸去,夹起一块吃进嘴里,立刻感觉有一股微微发甜的肉香味弥漫整个口腔。   肉很嫩,缠在唇齿间有种妥帖的满足感,牙齿轻轻一咬就开了,有细微的力量顺着舌尖朝着体内蔓延,最后溶进了血脉里。   灵魂中的饥饿感得到了短暂抚慰,帝初满足眯眼,身体姿态放松,像只慵懒餍足的小兽般轻轻舔了舔唇,苍白的脸都隐隐带上了一层薄红。   啪嗒。   孔阙有些失态地掉了筷子。   帝初回神,睁眼看他:“怎么了?”   “……没,好吃吗?”孔阙收敛住失态。   “好吃。”帝初点头,一口气夹了三块肉到嘴里,脸颊鼓鼓的,含糊说道,“这些肉很特殊,肉里面带着力量,吃了很舒服,我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谢谢你。”   他完全没想到,在妖族全灭,精怪消失的现在,他居然还能有机会吃到这种自身带着力量的肉,它们虽然比不上赛文那种返祖半妖来得香和补,但也很不错了。   他吃得完全停不下来,脸颊一直鼓鼓的,脸上的薄红就没消失过,嘴唇也慢慢被油脂染上了一层胭红,整个人像是一副上了色的精美画卷,散出一种细腻润泽的美来。   孔阙直直看着他,忘了手里还拿着筷子,好半天都一口菜没吃。   “你怎么不吃?”帝初突然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全是满足的神色,像两颗温润的黑珍珠。   孔阙回神,放下筷子端起水杯,浅浅喝了一口,借此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是古人类,这种异兽的肉吃多了会身体不适,你吃就好,不用管我。”   帝初皱眉,想起以前曾发生过人类误吃了妖族的肉,然后爆体而亡的事情,看孔阙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倾身将手伸到一盘肉上面,掌心一层紫光浅浅浮动,又很快消失。   “可以吃了。”他把那盘肉挪到孔阙面前,像照顾小朋友的家长一样,“我把里面的力量散掉了,你吃吧,不会不舒服的,不用怕。”   孔阙有些愣:“散掉了?”   “嗯。”帝初点头,又拿起了筷子,再次把脸颊塞得鼓鼓的,含糊说道,“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处理。”   孔阙看向帝初处理过的肉。   这家饭店主打的就是各种异兽肉,并且以能完美保留异兽血脉里的力量而闻名A区,很多新人类慕名前来,就是为了体验一把吃顿饭就能增涨力量的满足感。   他带帝初来这吃,就是想让帝初能好好享受一下,顺便补一补。结果现在,这样一份对任何一个新人类来说都极具诱惑的异兽肉,却被帝初轻易散去了力量,只为了让他也能吃。   这真是……   他看着对面埋头吃得满足的帝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荡开,拿起筷子陪着帝初一起进起餐来,还贴心地讲解起了这些肉类的来源。   帝初听着听着,就若有所思起来。   原来这些吃起来很像精怪的所谓异兽,都是从变异区里捉回来的。   或许是时候去变异区里看看了。   孔阙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介绍,让帝初升起了离开A区的想法,仍兴致勃勃地说着,期间还又点了几道菜,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送到帝初面前的样子。   气氛正和乐着,一道声音突然在绿植隔离之外响起。   “老师?”   孔阙话语一停,侧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真的是老师,我就说是您的声音,顾凡还偏说我听错了。”来人说着话就往前走了两步,露出了身形。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高挑修长,长相精致清丽,和黄桃一样是白发黑瞳,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眉眼带笑,身周气息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皮肤稍黑,长相偏冷硬的人,应该就是他口里的顾凡。   帝初扫一眼两人,然后没什么兴趣地低头继续吃肉去了。   “仲林。”孔阙朝来人点了点头,态度不热络也不冷淡。   他又看向仲林身后的顾凡,这次神情倒是出现了一些变化,问道:“鸟儿怎么样了?”   顾凡回道:“快破壳了,师弟正守着。”   孔阙点头,便不再多说,很明显是不希望他们继续留在这打扰他用餐。   顾凡很识趣,立刻就要告辞离开,仲林却像是看不懂孔阙的暗示一样,反而又上前了一步,说道:“老师,刚好碰到,不如一起吃吧,上次您布置给我的课题,我这些天终于有了点头绪。”   随着他的靠近,正在专心进食的帝初突然停了动作,侧头朝着他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然后皱起眉头,放下筷子,拿起了水杯。   孔阙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帝初不好说是仲林身上的狐臭味让他没了胃口,便喝了口水,回道:“歇歇。”   孔阙被他懒散的模样逗笑了,问道:“要不要再点几份?”   帝初摇头。   有这只狐狸在,他会持续性没有胃口。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明说,于是他保守回道:“快饱了。”   孔阙看了看桌上的盘子,见已经空了大半,便以为帝初说的是实话,于是只又点了两道甜品,然后看向仲林,回道:“我这边已经快吃完了,就不邀请你们一起了,课题的事情明天去了研究院再说。”   仲林的视线在帝初身上转了一圈,见孔阙没有介绍的意思,便笑了笑,说了句用餐愉快,识趣离开了。   顾凡落后一步,也跟孔阙告了辞,还朝帝初礼貌地点了点头,之后才离开。   空气重新清新起来,帝初终于放下水杯,又拿起了筷子,随口问道:“他们是你的学生?”   “顾凡是,仲林不是,他是郑院长的学生,现在为了完成一份课题,暂时调到了我这边。”孔阙解释得很详细,想到什么,趁机问道,“帝初,你要不要去我的研究室看看?”   帝初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   孔阙噎住,诱哄道:“我的培育房里有很多古植物和古动物,真的不去看看吗?植物系新人类多接触古植物对修炼有好处。”   帝初还是摇头。   内山里全是孔阙口中的古植物,他已经看够了,他现在对异兽更感兴趣。   提到这个……   “你那里有异兽吗?”他抬头询问。   孔阙顿了一下,回道:“有。”   帝初眼睛亮了:“多吗?”   “……很多。”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问道,“想不想去看看?”   帝初点头点头,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恰好甜品被送了上来,孔阙等服务员走了,才回道:“这几天有些忙,过两天吧,刚好之前你送我的那两颗古鸟蛋有了破壳的迹象,到时候也带你去看看。”   古鸟蛋?   帝初想起那两只他从内山摸出来的翠鸟蛋,虽然不太喜欢鸟,但毕竟是自己摸的,确实也该去看看它们过得怎么样,于是点了点头,和孔阙约定好了这件事。   ……   一顿饭算是吃得宾主尽欢,孔阙其实很想留帝初在自己位于中央区的家住一晚,但想也知道帝初肯定不会答应,于是又亲自把帝初送回了猎人区。   告别孔阙后,帝初去接待大厅重新办理了入住手续,搬去了D区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套房。   洗漱完躺在床上,他找出飞叶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却始终都没有人接,眉毛皱了起来。   擂台战结束之后,他突然就联系不上飞叶了,刚开始他还不急,因为飞叶说过,有时候他去隔离区做任务,会因为太忙顾不上接电话和回信息。   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飞叶的电话始终打不通,短信也不回,这就很不正常了。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又打开猎人APP,进入飞叶的主页看了看,见他的个人状态仍然显示的是任务中,心里有些不安。   一个星期了,一直是任务中,难道飞叶接了一个很大的任务?   他给飞叶留了一条信息,让飞叶忙完和他联系一下,然后清空今天份的好友申请和任务邀请,把个人状态调整成免打扰,关掉了光脑。   最多三天……不,两天,如果飞叶还是不回他的信息,他就去C区看看。   自己说要照顾的草,可不能弄丢了。   ……   第二天是周一,竞技场只在晚上开放,帝初白天闲了下来,便窝在房里修炼了一天。   晚饭是和尤梨一起吃的,两人吃饱喝足,磨蹭到七点半,才一起朝着竞技场大楼走去。   “还开擂台吗?”尤梨询问。   帝初摇头:“没人挑战就是浪费时间,我去刷任务局,D级已经可以打万分局了。”   尤梨也赞成他这么做,点了点头,正准备跟他提一下开微博和开个人直播间的事,就发现前方竞技场广场上有一点骚动,不少猎人正聚在一起,朝着D级竞技场所在的二号楼大门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尤梨拽住一个眼熟的猎人询问。   对方回头一看是他,又看到他身边的帝初,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说道:“富润来了,在二号楼门口,和他妈妈一起,好像是来给帝初道歉的。”   道歉?   帝初朝着骚动中心看了看,迈步过去。   尤梨怕他真的冲动之下“杀猪”,忙追了上去。   帝初的出现让广场上的骚动更大了,看热闹的猎人们纷纷挪开,给帝初让出了到二号楼门口的路。   二号楼楼边,富润低着头站着,身形看着比第一次见面时消瘦许多。他身边陪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人,见到帝初,她忙拉住富润的胳膊,朝着帝初靠了过来。   “是帝初先生吗?你好,我是富润的母亲,白升升。”白升升主动打招呼,面色有些憔悴。   帝初看了富润一眼,冷淡回道:“你好。”   “小润。”白升升拍了富润一下。   富润身体僵了僵,然后不甘心地抬起头,飞快看一眼帝初,朝着帝初鞠了个躬,咬牙说道:“在网上抹黑你的事,对不起!”   白升升也忙跟着道歉:“抱歉,小润在网上乱说话,害得你名誉受损的事,是他糊涂,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管束教育好,对不起,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四周猎人的窃窃私语声变大,尤梨皱眉。他没想到最后会是白升升压着富润过来道歉,姿态还摆得这么低。由柔弱的母亲带着道歉,和由强势的父亲带着道歉,那说出去的感觉可差太多了。   “帝初。”他唤了帝初一声,怕他冲动在这种情况下说些难听话,或者直接动手,那舆论可就要颠个个了。   帝初没他以为的那么冲动,他冷冷看着鞠躬弯腰的富润,直看得他双腿开始发颤,才收回视线看向白升升,说道:“富润的道歉我不接受。”   白升升没想到帝初这么不好说话,脸色一白。   “但我可以不杀他。”帝初拧着眉,显然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的心情很不美妙,“白升升,富润他不止骂了我,还对我心怀杀意。既然你说你可以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那我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再有下一次,他这个祸患,我不会再留。你这个管教不好儿子的母亲,我也不会放过。”   这话说得太过冷酷,富润的身体紧绷,想重新站直,白升升忙按住他的脊背,说道:“谢谢你的宽容,小润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育的。”   帝初察觉到了富润那一瞬间的异动,眼神冷下,却到底没有动手,只上前一步在富润肩上拍了一下,然后朝白升升点了点头,擦过他们进了二号楼。   大家都被他突然拍富润的行为弄愣了,白升升更是条件反射地揽住富润,躲瘟神似的带他走远几步,着急地去检查富润的肩膀。可她摸来摸去,却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回头看一眼走远的帝初,面上显出一些尴尬来。   四周的猎人见她这样,本来还觉得帝初话说得太狠,这会却又觉得帝初可怜起来。   这母子俩,道歉都道得这么“盛大”,弄得帝初不得不顺着台阶下,不就是仗着家里人多地位高,欺负帝初一个孤儿,没人帮他出头吗。   富润也好,富涛也好,一个恶毒惹事,一个怂得推老婆出来,真的都太不是东西了。   众人没趣地散了,富润终于被允许站直身。   他眼眶赤红,双拳紧握,心里满是对帝初的恨意和杀意,可那杀意刚升起,一股凉意就突然升了起来,仿佛有一只猛兽正从高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取他的性命。   他忍不住身体一抖,一股热意顺着裤子泛滥开来。   白升升不敢置信,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匆匆拉着他上了自家的悬浮车。   ……   尤梨追着帝初上了电梯,问道:“你真的放过富润了?”   帝初神情淡淡,情绪不高的样子:“嗯。”   “因为白升升?”尤梨可不觉得帝初是真的不计较富润做的那些事了。   帝初垂眼没有说话。   尤梨透过电梯看着他微微出神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过。   ……   当晚,富润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条给帝初的道歉声明。声明公布后不久,富润拒绝生死局邀请的消息就发到了帝初的光脑上。   帝初看到之后没什么反应,关掉光脑迈步上台,看向了他的下一个对手。   研究院,孔阙看着直播画面中攻击动作明显比往常更凶残的帝初,手指捻了捻,给百里拨了个电话。   又过了一天,尤梨八卦兮兮地给帝初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富润被中央的调查局带走了,说是要送去某个待开发的星球服役,弥补之前害国家损失大批古植物的错误。   帝初听了没什么反应,结束通话后把所有行李一收,去接待大厅办理了退房,搭车去了中央区的研究院。   他今天要去看那两个已经破壳的翠鸟,看完之后去机场,飞C区找飞叶。   已经一个多星期联系不到人了,他很担心。   ……   中央研究院很大,出入限制也很多,帝初拿着孔阙发来的临时通行证,只进入到靠近中心区的一个接待大厅,就不能再往前了,更深处必须要有人带着才能进去。   帝初规规矩矩地在接待大厅里坐下,等着孔阙来接。他定的是下午三点的机票,现在是上午十点,他还能呆几个小时,不急。   孔阙早早打点好了一切,准备今天专门陪帝初逛研究院,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临到出门去接帝初前,郑院长突然找了过来,把他拖住了。黄桃刚好不在,他只能让曾经见过帝初的顾凡去接帝初进来。   顾凡正在幼鸟培育室忙碌,接到孔阙的消息,放下资料就要出去。   正好过来找他的仲林疑惑,拉住他问他匆匆忙忙的是要干什么。   顾凡把要接帝初的事说了,仲林心思一转,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去吧,反正我闲着,这两个小家伙刚破壳没多久,照顾它们比较重要。”   顾凡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培育室里脆弱的翠鸟,想着仲林也见过帝初,于是点了点头:“那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仲林笑着拍他一下。   离开顾凡的视线后,仲林脸上的笑容浅了浅。他漂亮的眼睛眯起,抬手摘掉胸口的通行牌,避开走廊上的摄像头,状似无意地丢到地上某处角落,想起孔阙在面对帝初时的放松亲近,脸上重新扬起一个笑容。   一个书都没读过的文盲,他配么?   ……   仲林刚进入大厅,帝初就发现了对方的到来。没办法,狐臭这东西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果汁,抬眼朝着味道来源处看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老师在和我的导师开会,一时抽不开身,让我来接你进去。我叫仲林,上次在餐厅见过,还记得吗?”仲林未语先笑,漂亮的五官展开,引得四周路过的研究员们看了好几眼。   帝初不着痕迹地屏住呼吸,起身说道:“记得,我叫帝初,有劳你带路了,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老师的客人,自然也是我的客人。”仲林态度热情,示意帝初跟上自己,“走吧,古鸟已经破壳了,十分精神可爱,你会喜欢的。”   帝初并不说话,和他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并肩走着。   修炼有成的狐妖是能收敛住气味的,但是半妖……他开始觉得这次来研究院不是个好主意。   仲林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听说帝初先生救过老师两次?真是太感谢了,老师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研究院现在没有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运转了。”他尝试着挑起话题。   帝初矜持地“嗯”了一声,绝不张嘴多说一句话,多吸一口空气。   仲林:“……”   “我看过帝初先生的比赛录像,很精彩。”他再次试图挑起话题,建立沟通。   帝初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这次干脆不说话了,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仲林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看一眼两人之间正在持续拉大的距离,开始怀疑帝初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   是个难搞的家伙。   “帝初。”他突然靠近了一些,声音压低,问道,“你喜欢老师吗?”   帝初一脸古怪地看向他。   “这世上谁会不喜欢老师呢,他那么优秀……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如果你是老师的小迷弟,我或许可以帮你找老师要个签名什么的。”仲林一派亲切友好,“其实我也是老师的迷弟,你见过老师上课的样子吗?特别有魅力!”   帝初终于开了口:“你知不知道……”   仲林含笑应道:“嗯?”   “……你的狐媚术很低级,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和我说话,你是孔阙的学生,我可以暂时忍着不揍你,但不能一直忍下去。”帝初从不知道委婉为何物,甚至还好心指点了一下,“你的血脉变异不在狐狸的外在和种族力量上,而是气味,你修炼的方向是错的。”   仲林的笑容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帝初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小妖怪,这让他有种被糊弄的感觉。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目视前方,又离他远了一点,“不要试图勾引我,我不喜欢味道大的东西。”   仲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表情扭来扭去的十分怪异。他抬胳膊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于是认定帝初刚刚是在羞辱他。   两人不再说话,在走到第一个通行口时,仲林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口袋,然后抱歉说道:“好像忘记带通行证了……帝初先生,要不我们绕一下路?我的光脑有权限到后面的资料室,在那里我可以叫人带我们进去。”   帝初不想和一个试图勾引自己的臭狐狸绕远路,正打算拨个电话给孔阙,背后的脊椎处就突然浅浅发热了一下,然后开始急速变凉。   他表情一变,忙说了一句不用了,转身朝着来处快速奔去。   仲林反应不及,待想要去拦时,面前已经没了帝初的身影。他心里低呼一声糟糕,顾不得什么了,忙迈步去追,边追边给孔阙打电话。   帝初是孔阙的客人,他可以适当刁难套话,却不能把人赶走,不然孔阙那里不好交代。   等孔阙接到消息赶出来时,帝初早已经离开了研究院的范围。   他看向仲林,面无表情:“怎么回事,我不是让顾凡来接他吗,怎么是你?”   仲林满面着急和歉疚:“老师对不起,是我看顾凡在忙,就自告奋勇要代他去接帝初先生。刚刚帝初先生不说一声就转身离开,一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我有点担心……老师,帝初先生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孔阙闻言皱眉,没心思再理他,边给帝初拨电话,边转身大步朝着停车坪的方向走去。   ……   机场,帝初改签了最近一班飞C区的航班,登机后立刻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把力量往发凉的脊椎处送去,直到神木枝温热起来,才稍微松开了汗湿的掌心。   当初和飞叶分开时,他怕飞叶遇到危险,就送了飞叶一个护身用的小木头,就在刚刚,那个木头被触发了,反应还特别强烈,这只代表了一种情况——飞叶受伤了,并且危及性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深吸口气压下|||体内躁动的力量,再次闭上了眼睛。   飞机落地后,帝初立刻搭了一辆出租悬浮车,让司机往他指示的方向开。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司机不得不停下来,回头说道:“客人,没法再往里了,前面是C区和B区交界的高级变异区,没有猎人证是进不去的。”   帝初立刻付了车钱下车,跟着神木枝的感应来到一堵起码十米高的金属围墙前,感应到围墙之后驳杂的力量涌动,皱了皱眉,在围墙某处的刷卡器上刷了下光脑,从开启的小门进入了变异区。   才刚进去,一条短肥带翅的奇怪黑蛇就朝着他扑咬过来,他眉眼一冷,身上力量爆开,都不用刀,只凝了块小木片甩了过去,黑蛇就抽搐了一下身体,掉落在了地上。   察觉到有强者进入,附近的变异动植物全部老实了下来。   再次感应了一下,帝初脚尖一点,人朝半空拔高,之后木片凭空出现,他轻松踩上去,快速朝着变异区深处飞奔。   越往里,林子里驳杂的力量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一股比较强力的力量。帝初知道,这是已经到了某些强大变异兽的私人地盘。   终于,在天即将暗下来时,他停了下来,站到了一个山崖边。   感应就在崖下,他沉着脸跳下去,在即将到达崖底时借由木片缓了一下冲力,看着崖底交织缠绕的红色带刺藤蔓群,手中大刀出现,朝着藤蔓的根系位置用力一劈!   藤蔓吃痛的扭曲鼓动起来,帝初又是几下,藤蔓抽搐一会,最终毫无生机地散落开来。   帝初这才落地,走到藤蔓缠得最紧的地方,伸手扯断它们,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差不多一人长的椭圆形木头壳子,打了开来。   木头壳子开启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他表情紧绷,看清了壳内满身是血,胸口处有一个大洞,气息微弱的飞叶,眼瞳瞬间转紫。   “不许死。”   他凝出一些树叶揉碎了捏出汁液滴入飞叶嘴里,然后用树皮包裹住他所有的伤口,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子,倒出里面类似蜂蜜一样的东西给飞叶灌下去,最后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力量刺激飞叶的血脉。   “你不许死。”他坐在满地藤蔓中间,脸色苍白得像鬼,声音却很沉,“醒过来,撑下去,飞叶,别死。” 第30章   一遍又一遍, 飞叶的气息始终微弱,胳膊上的叶片纹路黯淡无光,隐隐有枯萎的迹象。   天彻底暗了下来,崖底一点光线都没有, 温度也在慢慢降低。   帝初脸绷得像块石头,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采取其他手段救人时, 飞叶突然侧头低咳出一口淤血, 艰难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帝初忙凑过去掰住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运转力量,用血脉力量护住心口,我会帮你,飞叶,别晕过去, 按我说的做。”   “帝……”飞叶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眼中带着茫然,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心脏……都被挖出来了……”说完又是两声剧烈的咳嗽,血液不停渗出。   “你的心脏还在。”帝初用衣服给他擦掉脸上的血,“快运转力量,把心脏护住, 只要护住了, 我就能救你,撑下去。”   飞叶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他像是听进去了帝初的话, 又像是没有。   他觉得很累, 浑身发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 那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个人陪在他身边,让他别死。那是他的好兄弟,他用命救回来的好兄弟,可后来怎么了呢……   “飞叶!”   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以往没有沉重,猛地炸响在耳边。   他陡然回神,失神的眼睛大睁,看清了帝初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他身后一颗星星都没有的暗沉天空,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活下去。”帝初看着他的眼睛,“无论是谁伤了你,我带你去报仇。”   那对紫色眼瞳中的情绪太过厚重,让飞叶恍惚间有种正被神明从天际俯瞰垂青的错觉。   报仇吗……   “飞叶。”   不一样,帝初和那个人不一样。   “你小子又把我当孙子看……”他扯了扯嘴角说出这么一句,脸上略显痞气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眼睛就疲惫地闭上了。   帝初心里一惊,正要继续唤他,就发现他手臂上的叶片开始缓慢游走起来,体内凝滞的力量也有了重新运转的迹象。   只要力量活了,人就有救。   帝初松了口气,忙把神木枝里的鸿蒙清气融进飞叶自身的力量里,引导着他的力量往心脏行去,让它们一点点充盈,撑起飞叶已经残缺的心脏。   夜上中天,飞叶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帝初收回手,满头满身的冷汗,后背的树皮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神木枝里的鸿蒙清气消耗太多,正在吸取他的血肉力量进行补充。   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他深呼吸,终于注意到了光脑上响个不停的电话提示。   他动了几次手指才接通电话,低头喘着气没有说话。   “帝初,你在哪里?”   孔阙的声音传出,带着压抑的焦急,唤回了帝初差点朦胧的意识。他擦掉流进眼里的冷汗,给孔阙报了个位置,压制着本能的嗜血欲望,尽量平静地说道:“过来……带他去医院……拜托了。”说完挂了电话,连放三道木围墙把飞叶牢牢护住,然后朝着最近一处的力量波动处奔去。   ……   孔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C区,路上他给孔蓝打了个电话,让孔蓝安排C区的猎人司去帝初报的坐标。   他满脑子都是帝初电话里虚弱的语气,想见帝初的愿望从来没有的强烈,但等他终于赶到C区时,却只看到了被所有医生当奇迹围起来的飞叶,和病床边一个诡异的木头“棺材”,帝初不见了踪影,打电话过去也始终没人接。   “他受的什么伤?”孔阙询问。   医生:“很多,身上最多的是咬伤,像是野兽啃的,致命伤在心脏处,差一点就被挖了出来,还残破了一半,但他还活着,而且心脏正在缓慢的自我修复。”   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一个心脏几乎被挖出来的人居然还活着,残破的心脏还在没有任何医疗措施帮助的情况下自我愈合,这不是奇迹,这是神迹。   孔阙立刻想到了帝初那至今还未真正明确的树种,和他受伤后可怕的恢复力,说道:“封锁消息,他心脏被挖和破损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医生和救回飞叶的人都是孔蓝安排的,无论是对孔蓝还是孔阙,都十分忠心,闻言自然连忙应是,当即把飞叶的伤情塞到了记忆最角落,并用重重大锁锁了起来。   送走医生,孔阙又给帝初拨了个电话。   电话还是没人接,最后自动挂断。   他十分焦躁,甚至想黑掉光脑核心去定位帝初的位置。就在他脑子里一堆违法乱纪的操作乱刷时,帝初的短信回了过来,内容很简短:我没事,力量干涸,正在补充,回去给你带礼物。   他满心的焦急瞬间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最后沉沉吐出口气,脱力般的坐到沙发上,揉额头:“哪需要你的礼物……”平安回来就好。   力量干涸……他侧头看向病床上胡子拉碴的飞叶,表情沉郁,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力量干涸,是为了救这个人吧……这个人,对帝初很重要?   ……   变异区里,帝初五指成爪,掏出一条变异蛇的心脏和蛇胆,面无表情地丢进嘴里,唇角沾血的样子,邪恶得像是地狱修罗。   还是不够。   他擦掉嘴角的血,又看向了另一个有力量波动的地方,舌头伸出来,轻轻舔了舔下唇。   变异区,他喜欢这个地方。   ……   足足五天后,孔阙才重新见到了帝初。他衣服上全是血,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伤,手里拎着的背包却很干净,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孔阙几天都没有睡好,见到帝初的瞬间,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用力把他抱到了怀里。   追在孔阙后面出来的黄桃见状唰一下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疾手快地取出武器大羽毛扇,挡住了身后C区猎人分会一群人的视线。   帝初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地拥抱过,身体僵着,表情也直接空白,反射性抬手想把人掀开,手指碰到孔阙的胸膛,又顿住了。   孔阙的气息很急,心跳很快,是担心焦躁的味道。   推开似乎不合适……可这个时候作为朋友,他该怎么反应?   他想起老师以前对他做的,试探着抬起手,揉了揉孔阙半长的头发,语气干巴巴:“别哭,冷静,我没死。”   确实差点哭出来的孔阙:“……”   他用力眨眨眼压下眼眶里的酸涩,松开胳膊,却没放开帝初,仍搭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问道:“伤到了哪里?”   帝初抖开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黄桃收起了羽毛扇。   什么都没看到的猎人分会成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刚刚干嘛?”有人忍不住问。   大家都是出来迎接孔先生的朋友的,你拿把扇子出来挥是要做什么?   黄桃抓了抓胳膊:“扇蚊子,入秋了,蚊子变毒了。”   众人:“……”信你才有鬼!   ……   一行人进了医院,帝初先去看了看飞叶的情况,见他虽然仍然昏迷不醒,但身体正在缓慢好转,终于放了心,这才随着孔阙去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身上的伤不多,总共也才三道小口子,只简单包扎一下就行了,衣服上的血其实全是异兽的。   孔阙身周压抑了几天的气息终于多云转晴。   “力量补充完了?”他关心询问,“我让人调了一批特效补充药剂过来,没补好的话,可以注射几支。”   帝初点头,又摇头:“我缺的是血脉力量,那个没用。”答完见孔阙又皱了眉,反手把椅子上的背包拿起来,塞他手里,“给。”   孔阙疑惑:“什么?”   “礼物。”帝初从来不免费让朋友帮忙,“谢谢你救了飞叶。”   孔阙把背包打开,几株蔫答答带着泥土的古植物,和几颗不知道是什么生物所下的蛋露了出来。   他的手开始颤抖:“这些……”   “我在变异区里搜罗到的,应该都是古植物和古生物的蛋。”帝初回答。   惊喜来得太突然,孔阙恍惚间居然有种被大佬包养的幸福感,幸福感之下,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酸涩。帝初是因为他救了那个飞叶,才为他搜罗这些……他抬眼看着帝初,良久,忍不住朝他伸手。   帝初疑惑地看着他,也不躲,只问道:“不喜欢吗?”   孔阙戳了戳他的脸,是热的,真的,心头一热,突然有种把他变小藏到口袋里的冲动。   “我脸上没有受伤吧。”帝初摸自己被戳的脸,误会了他的意思。   “我很喜欢。”孔阙看着他,想问他和那个飞叶是什么关系,但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模样,眼中更是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悸动,“非常喜欢。”   ……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猎人分会的成员过来找帝初了解了一下情况,主要是询问飞叶受伤的原因和经过。   提到这个,帝初的表情又沉了下来,摇头说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过去,身边没有别人,我不知道他受伤的原因和经过。”   问话的猎人司成员皱眉。   “你们有怀疑的对象?”帝初敏锐发现了他们的情绪变化。   猎人司成员看向孔阙,等孔阙点头后,才看向帝初回道:“有。飞叶身上的伤痕特征十分明显,满身咬痕,大量失血,再加上掏挖心脏,这全都是猎人杀手惯用的手法,他们总喜欢把杀人场面弄得血淋淋的。”   猎人杀手?   帝初看向孔阙:“是上次那群毁了山谷的人?”   孔阙摇头:“猎人杀手有很多,伤飞叶的应该是另一批。”   帝初沉吟不语。   猎人司成员收起问话记录,告辞离开。既然帝初也不知道飞叶受伤的原因,那在飞叶醒来之前,谁也无法知道飞叶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又是为什么进入的变异区深处。   他们暂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去变异区警戒一下,免得真的有猎人杀手混了进去。   ……   天黑了,孔阙带帝初去外面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带他去了自己所住的酒店套房。   “我在医院休息可以了。”帝初心里挂念着飞叶。   孔阙低头看着他:“你也需要休息。”   帝初皱眉不说话。   “如果你愿意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顺便住院休养一阵,那我立刻带你去医院。帝初,我很担心你。”孔阙眼下挂着黑眼圈,满脸担忧。   帝初见他这样,不好再坚持,老老实实去洗澡,然后早早躺到了床上,睡前还嘱咐孔阙也要好好休息。   在变异区奔波了几天,血脉力量虽然有所补充,但毕竟十分驳杂,还没有完全消化吸收成自己的力量,帝初其实也已经到了极限,嘱咐完就睡着了。   孔阙坐到床边,手伸过去,在即将碰到他的脸时,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明明人已经回来了,但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这么不爱惜自己,以前没人护着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如果是我遇到危险,你也会这样来救我吗……”   心口毫无预兆地发起热来,想把帝初藏起来的念头再次升起,孔蓝重新加固过的封印居然又有了松开的迹象。   “先生。”一只乌鸦突然从窗口飞了进来,口吐人言。   孔阙猛地回神,心口热度褪去,皱眉命令道:“出去。”   鸦什见他清醒,识趣地飞去下风口窝着,扇了扇翅膀说道:“先生,会长很担心您,这个小猎人……”   “跟他没关系。”孔阙打断他的话,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压低,“我的犯病和他没关系,不许动他。”说完直接拉上了窗户。   鸦什差点被窗玻璃压成乌鸦饼,忙扇动翅膀飞走,有些无奈地看着孔阙把窗帘也都拉上了,叹了口气。   谁敢动你的宝贝啊,又不是活腻了。   只是怕你冲动做错事被讨厌了而已。   ……   帝初这一睡,居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来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巧听到孔阙在打电话。   “你把课题发过来,我改完了再给你发回去,人就不用过来了……既然你这么急,那我给郑院长打个电话……不用。”   孔阙侧对着窗户,表情隐隐不耐,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帝初打量着他,试图在脑中构建出他完整的性格印象,却发现十分零碎,拼凑不出一个整体。   这个人有时候很温柔很好说话,有时候又很蠢笨很烦人,在很偶尔的时候,还会显得很冷漠很缺乏耐心,甚至会露出一种古人类不该有的浓重压迫感。   太矛盾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从里到外都违和感满满的人。   不过两人现在是朋友了,而且孔阙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露过不耐和压迫的模样。   总而言之,这是个很好、很可靠的朋友。   “孔阙。”他开口呼唤。   孔阙话语一停,回头看他,脸上的不耐肉眼可见的化开,露出惯常在帝初面前亲和柔软的神情:“睡饱了,饿不饿?”   帝初嘴角翘了翘:“去吃肉吧,我请客。”   ……   第二天凌晨,飞叶短暂清醒,又很快睡去,医生曾尝试和他搭话,却只听到他喃喃喊着帝初的名字。   孔阙听完医生的陈述,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侧头朝着帝初看去。   帝初坐在床边,手搭在飞叶胳膊上的叶子纹路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   “有苏醒迹象是好事,这证明他正在好转。”孔阙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低头时露出来的细瘦脖颈。   帝初收回了手,问道:“猎人司那边的调查怎么样了?”   “有了点头绪。”孔阙转到了他的正面,“猎人司找到了飞叶最后联系的人,把他带去了猎人分会,你要去亲自问问吗?”   与孔阙猜测的不同,帝初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难过的情绪,他很平静,但在此时,这种平静显得有些可怕。   “去。”帝初把飞叶的手臂放到被子里,有些生疏地给他拉了拉被角。   ……   经过两天的调查,猎人分会配合调查部门,复原了飞叶失踪前后的行动轨迹。   一个多星期前,也就是帝初最后一次联系到飞叶后,飞叶立刻买了一张前往A区的飞机票,然后搭车前往机场。但可惜,他坐车坐过站了,错过了那趟航班。   购票记录和监控显示,飞叶曾想立刻办理改签,购买下一趟飞往A区的机票,但这个订单最终没有等来主人的付款。   在这个订单已经生成,但还未付款的这个时间节点里,飞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之后他打开猎人APP,接取了政府发布的公共任务,同时搭车返回C区,进入变异区,自此消失踪迹,也断掉了与外界的联系。   在失踪之前,飞叶已经成功升上了E级,他接的也是E级公共任务——猎杀变异区里泛滥成灾的毫兔,阻止它们继续恶化变异区的环境。   毫兔是一种跑得很快,但没什么杀伤力的异兽,生活在变异区的外围,如果飞叶要做这个任务,那他应该只在外围活动才对,但他失踪的地方,却在变异区的深处,那里的异兽大部分是B级和A级,帝初砍死的那个变异血藤,甚至隐隐快要到达S级。   帝初和孔阙到达猎人司后,被C区猎人司的司长亲自迎了进去。   司长名叫双成虹,豹科,SS级实力,短发棕皮,是个满身充满野性美的成熟美人。她做事干练,话少,表情严肃,久居上位的威严充斥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很有压迫感。   在引帝初进入问询室前,她看向帝初,说道:“在让你进去前,有一个问题我必须明确一下,帝初,你知道飞叶是二进宫的猎人吗?”   帝初:“什么是二进宫?”   “就是曾经注册过一次猎人,但因为某些原因,被猎人公会剥夺了猎人资格,进行了长期服役,刷平倒扣的负积分,重新注册了猎人的人。”双成虹解释,见帝初这反应,便已经了然,“你不知道?”   帝初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但他终于明白了飞叶同样作为新人,却为什么会对猎人升级流程那么熟悉的原因了。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飞叶的过去和他这次的受伤有关?”   双成虹:“只是有这个可能。飞叶过去曾是一个A级猎人,并成立过一个名叫‘飞舞’的猎人团,他有一个一起奋斗的伙伴,名叫舞砂。八年前,舞砂在一次任务中死亡,飞叶被其他团员指认是杀死舞砂的凶手,公会和调查团介入调查,没有发现飞叶杀死舞砂的直接证据,但他确实有嫌疑。那次他们接取的任务失败了,并间接导致了雇主的死亡,猎人公会和调查部门开始问责,飞叶否认了杀死舞砂的事,却一力承担了任务失败和雇主死亡的责任,最终‘飞舞’解散,飞叶被剥夺了猎人资格。”   “现在问询室里坐着的,是舞砂的弟弟,舞柳,他是最后一个联系飞叶的人。他交代,他是偶然在变异区里见到了正在做任务的飞叶,知道他回来重新做猎人了,想起惨死的哥哥,就忍不住循着哥哥以前记下的飞叶的号码,给他打了个电话。”   双成虹见帝初皱眉不说话,便接着说道:“我们查了舞柳的光脑,确定他确实曾和飞叶在同一片区域做过公共任务,碰见的可能性很大。舞柳去年才成年注册成为猎人,目前是E级。飞叶失踪期间,他一直在刷公共任务,没有深入过变异区深处,有很多人可以为他作证。”   帝初终于开口:“我要见他。”   “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和舞柳出现肢体冲突。”双成虹强调。   帝初:“我保证。”   双成虹打量一下他的神情,侧开身,打开了问询室的门。   帝初迈步走了进步。   等门关上后,孔阙开口问道:“有新情况?”否则双成虹不会多嘴说那么多。   双成虹点头:“又有猎人死在了变异区,野兽啃咬,心脏被挖,典型的猎人杀手的手笔。调查团那边认为这是一起猎人杀手随机挑衅的事件,飞叶和惨死的猎人只是倒霉碰到了游荡的猎人杀手。”   孔阙:“你不这么认为?”   “飞叶在被救之前,足足失踪了九天。”双成虹看向孔阙,“变异区里虽然有部分地区因为栖息的异兽特殊,所以偶尔会出现光脑信号断续的问题,但一个行动自由,思维正常的猎人,整整九天不接朋友的电话,你觉得可能吗?”   “你觉得飞叶失踪时是被控制了?”   双成虹:“一切只是猜测,舞柳的口供无懈可击,或许帝初可以问出什么,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飞叶的人。”   ……   舞柳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外表已经是成年男性的样子,很高很壮,棕发棕眼,表情警惕。他见到帝初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还派个小孩子进来,别耍花招了,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现在打个电话骂杀兄仇人都算是犯罪了么?这世道可真TM不公平!”   “飞叶快醒了。”帝初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舞柳的表情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然后露出一抹讽刺来,拉长着调子说道:“那可真是祸害遗千年,我还以为这次猎人杀手能为民除害呢。”   帝初:“是我救了他。”   舞柳冷冷看过去:“你真是多管闲事。”   “只要有我在,猎人杀手再来无数次,我也依然可以救下他。他很快会重新成为A级猎人,或许还能再成立一个猎团。”   舞柳绷着表情,昂着下巴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态度很无所谓,抱在胸前的双手却紧紧握着:“哦?是吗,你这么厉害。”   “伤了飞叶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挖出来,像他们对待飞叶那样,原样对待他们。”帝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不像是在放狠话,倒像是在诉说一个绝对会发生的事实。   舞柳抬眼看他,眼神是不符合年龄的阴森,又很快敛去,问道:“你是飞叶现在的队友?”   “不。”帝初眼瞳中隐隐出现紫光,“我是他的朋友。”   在外面听到这句话的孔阙突然放松了神情,身周气息变得愉悦起来。   双成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因此没有注意到舞柳瞬间的身体僵硬。   舞柳看着帝初的眼睛,大脑莫名混沌起来:“我劝你小心一点,飞叶那种为了守住地位,不惜杀死队友的卑鄙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对着你刀刃相向!”   “你给飞叶打电话说了什么?”帝初询问。   “让他给我猎一只獠猴罢了,我需要獠猴去拍卖行里换一件东西……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是他欠我哥哥的,他该死!他该死!”舞柳突然激动起来,满面狰狞,之后又莫名耸肩大笑,“不过他快死了,他活该!我哥死得那么惨,他也该……该、该……噗!”   他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珠剧烈震颤,然后歪头倒在了一边。   问询室的门被推开,双成虹大步走到舞柳身边,查看他的情况,然后侧头看向帝初:“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连他的毫毛都没碰过一根。”帝初面无表情,转身朝外走去。   孔阙连忙跟上,问道:“你要去哪?”   “变异区。”帝初眼中的紫光早已消散,体内的力量却在蠢蠢欲动,“去看看飞叶要猎的獠猴。”   ……   帝初想做的事,谁也别想拦住,最后在孔阙的坚持下,帝初稍微妥协,把孔阙也给带上了。   “你就呆在悬浮车上,不要下来。”帝初在下车前嘱咐。   孔阙看一眼脚下危险重重的变异区,问道:“真的不用程修下去帮你?”   “不用,他留在车上保护你。”帝初根本不给孔阙继续商量的机会,说完就拉开车门,直接朝外跳了出去。   孔阙忙伸头朝外,看着帝初的身影没入林中。   黄桃把车门关上,挡了外面吹进来的风。   孔阙靠到椅背上,心情莫名低落,突然说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黄桃和程修一愣,黄桃说道:“人无完人,先生现在已经足够优秀了。”   不,还不够。   孔阙看向窗外看似与普通山林没有任何区别的变异区,抬手摸了摸胸口。   还不够。   ……   獠猴是一种群居异兽,成年后平均实力为A级,A级的猎人单杀一只獠猴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一只落单的。   飞叶如果真的曾来猎过獠猴,那他肯定在獠猴群居的领地附近停留过。   帝初放开感知,在獠猴的领地里快速游走。终于,他捕捉到了一点飞叶留下的气息,朝着那边追踪而去。   是血。   他拨开一丛变异植物,捻起一抹泥土在鼻端闻了闻,感应一下,再次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大约行了十分钟,帝初发现了打斗痕迹,林中的血液也越来越多。   他手中紫光震颤,把沿路所有见到的血液全部收集了起来,循着痕迹一路前行,最终追踪到了一个自然形成的深坑边缘。他跳进去,在里面发现了大量飞叶的血迹,还有一些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飞叶曾在这里被囚禁虐待过。   帝初手掌紧握,把这里的坐标发给孔阙,让他通知调查团过来,然后跳出深坑,追着细微的痕迹继续前行。   外面的大部分痕迹已经被变异动植物毁坏和人为抹掉,若不是帝初能追踪到飞叶的血液,恐怕还什么都发现不了。   由痕迹可推测,飞叶应该是在被转移出深坑的时候,趁机逃跑了。可惜最后他还是被抓住了,甚至差点被杀死,最后侥幸被木头护住。那些想杀飞叶的人大概发现劈不开木头,便直接把飞叶连人带木头一起丢下了悬崖。   所有痕迹停在了距离悬崖边一千多米远的地方,帝初抬起手,看着掌心用紫光托着的三个滴溜溜转圈的血球,眼中满是杀意。   在那些打斗痕迹附近,他发现了三个陌生人的血液,也就是说,飞叶起码是被三个人围攻了。   他五指收拢,所有血液渗入皮肤消失了踪迹。他仰头看向头顶始终跟着自己的悬浮车,收敛情绪,拔高身体,朝着那处跃去。   ……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舞柳和飞叶的受伤有关,猎人司最后只能放了他。他那天的吐血症状被医生诊断为情绪激动下引发的变异紊乱综合症,在医院舒缓室呆了会便好转了。   过了一天,郑院长打来电话,催促孔阙回研究院。   孔阙拖不下去,只能先一步离开。他走的时候表情黑黑的,直到看到帝初丢下飞叶亲自过来送行,才阴转多云。   这之后过了一个星期,飞叶醒了。   双成虹亲自赶来医院,询问飞叶受伤的经过。   飞叶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很苍白,精神倒还好,面对询问,思路还算清晰,说出来的内容和舞柳当初交代的差不多。那天他在机场突然接到舞柳的电话,对方骂了他一顿,然后要求他猎一只獠猴送过去,说只要飞叶这样做了,两人的过往恩怨就一笔勾销。   “你进入变异区前,为什么要先接一个政府公共任务?”   飞叶喝了口水,回道:“舞柳不希望被人发现我和他还有联系,要求我秘密猎杀獠猴,我就申请了一个任务做遮掩。”   “伤你的人长什么模样,有熟面孔吗?”   飞叶又喝了口水,摇头:“没有,他们全都蒙着面,说话用的变声器,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之后双成虹又问了问飞叶失踪那几天的事情,飞叶说的和帝初猜的没多少出入,他被三个蒙着面的人抓了,关在一个深坑里,被转移时趁机逃跑,不幸被捉,差点被杀,最后侥幸被一个凭空出现的木壳罩住,再醒来眼前就是帝初的脸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帝初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像是在专心听他们谈话,又像是只是在发呆。   等双成虹走后,飞叶侧头看向帝初,朝他笑了笑:“帝初,这次的救命之恩,谢了,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帝初:“你只是棵草,没牛马有用。”   飞叶:“……我是病患,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你真的不认识那些伤你的人?”帝初突然询问。   飞叶扯了扯嘴角,长长一叹:“真不认识,对方遮得跟幽灵似的,我连他们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居然被猎人杀手瞧上了,这次幸亏有你……对了帝初,当时突然冒出来罩住我的木壳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弄到我身上的?”   帝初起身,又拿出一个木头塞他手里,说道:“就是这个,拿好别弄丢了。我出去几天,你好好养伤,到时候我来给你办出院。”   飞叶惊了:“保命的木壳就是这玩意变得?卧槽,我还弄丢过一个,亏了亏了,亏大了……诶不对,等等,你要去哪?”   帝初头也不回:“做个任务。”   ……   夜色浓重,帝初从B区机场出来,手中出现一个血球,又很快消失。他搭了一辆出租悬浮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一个老旧的住宅区,下车后径直朝着其中一栋楼走去。   几分钟后,他停在某户人家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谁啊,外卖这么快就到了?”屋门开启,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后,他看到帝初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你是谁,有事吗?”   帝初上下扫他一眼,问道:“上个月的25号到这个月的4号,你在哪里?”   中年人表情一变,反手就要关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离开!”   砰!   帝初按住门,眼中紫光闪烁:“马上搭飞机去C区,不许乱说话。”   中年人身体一震,眼神瞬间没了焦距,然后略显僵硬地后退一步,用光脑购买了前往C区的机票,展示给帝初看过之后,慢慢关上了门。   帝初收回手,手腕一转,上面又出现了一个血球。   他闭目感应了一下,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   四天后,帝初赶回来给飞叶办理了出院手续。   飞叶的心脏已经基本修复,但仍需要静养,体内的力量也一时半会恢复不到往常。在帝初的建议下,他决定随着帝初前往A区,那边的医疗条件比C区要好上许多。   出院后,飞叶本以为帝初会直接带他去机场,却没想到他让司机把悬浮车开到了变异区附近。   “来这里干什么?”飞叶疑惑。   帝初示意他下车,说道:“给孔阙抓特产。”   飞叶嘴角抽了抽,跟着下了车,八卦问道:“你和孔阙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知道我醒过来看到猎人分会的司长亲自来找我了解情况时,我有多惊讶吗,差点又吓晕过去,孔阙的背景是真的厚。”   帝初没说话,只刷了光脑开了围墙上的小门,示意飞叶跟上。   飞叶在这里遭了大罪,几乎要对这里产生心理阴影了,狠狠搓了把脸,才跟上了帝初的脚步。   进入变异区后,帝初用一根树枝捆住了飞叶的腰,带着他在半空极速奔走起来。飞叶被风吹得凌乱,磕巴说道:“你、你慢点,我是病患,你悠着点。”   帝初已经很悠着了,见他依然受不了,干脆给他在半空搭了个小屋子,把他关在了里面。   变得什么都看不到的飞叶:“……”   ……   半个小时后,飞叶感觉到帝初停了下来,脚下的屋子也平稳落在了地上。   “我说过,等你醒了,带你来报仇。”   木墙随着帝初的说话声慢慢消散,飞叶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深坑,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低头朝着深坑里面看去。   坑里,三个狼狈的人影缩在里面。他们听到声音抬头,对上飞叶复杂万分的视线,愣了一下,然后表情大变。 第31章   阳光灿烂的午后, 飞叶却觉得有些冷。   他看着坑底的三个人,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难看:“浩子,小瑞, 冬心, 你们怎么在这里……几年不见, 我都快认不出你们了……你们, 不该在这里啊。”   坑底三人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话啊,你们怎么在这。”他蹲下身,抬手搓了下脸,扭头看帝初, “你……”   “飞叶。”帝初打断他的话, 神情平静, 似乎并不意外飞叶认识这几个人。   事实上,在看到飞叶靠在病床上,扯着嘴角说一点都没看清凶手长什么样子时,他就知道飞叶在撒谎了。   整整被囚禁虐待了九天, 怎么可能一点关于凶手的细节都没注意到, 飞叶并不是笨蛋,他与其说是没看清,不如说是怕看清。   帝初记得飞叶当时眯着眼扯着嘴角说话的样子, 懒懒的, 痞痞的, 眼里却一点光都没有。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帝初也跟着望着坑底被树枝死死捆住的三个人,像在看三具尸体,“他们已经杀死过你一次了。”   飞叶沉默,良久,轻吐口气,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平静散掉,露出些许黯淡颓然来。他低头看着坑底的三个人,问道:“为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最胖最壮,脸色也最苍白的袁浩先开了口,他避开飞叶的视线,控诉道,“飞叶,你也太不是兄弟了,莫名其妙地派这样一个恶煞来抓我们,不就是当初指认过你么,大家都散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记仇,就不能让当年那件事过去么。”   飞叶敛目,手中出现一片薄薄的草叶。   那草叶嫩绿单薄,看上去脆弱无比,却在飞叶手中像一张薄薄的刀片般铺展着,转动时,锋利的边沿切开阳光,折出几抹细碎的光晕。   “帝初不是恶煞,他是我的兄弟。”   帝初眼神一动,侧头看他。   飞叶看着袁浩,眼神还像过去那样懒懒的,温温的,嘴角扯起的弧度却有些淡:“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浩子,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我懂,你们也懂,当年那件事永远也不会过去,舞砂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必须查清楚。”   袁浩又想说什么,却被他旁边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鲍睿撞了一下,匆忙闭了嘴。   “叶哥,舞砂是被异兽活生生啃死的,这件事早已经盖棺定论,你还要查什么?大家都已经不追究你当年莫名其妙派舞砂去变异区深处的事了,你又何必执着。”鲍睿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语气不疾不徐,带着痛心和亲近,“还有什么你懂我懂的,我们莫名其妙被抓来,真的是一头雾水,哪里会懂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你先把我们松开,这样叙旧多不方便。”   飞叶长久地没说话,他看看眼神闪躲的袁浩,又看看强撑平静的鲍睿,最后把视线落到了抿唇不语的史冬心身上。   当年的飞舞,朝气蓬勃,其乐融融,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聚在一起,约定好要在猎人界闯出点名堂,站在猎人塔的尖尖上,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史冬心是飞舞解散前最后一个入团的猎人,当年他才十九岁,身体不好,修炼天赋不高,脑子却很聪明,长得也好看,待人接物无可挑剔,一入团,就被舞砂分了个筛选任务的活。   他做得很不错,自他入团之后,大家就很少再遇到让人闹心的雇主了,任务纠纷发生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大家都很喜欢他,说他是团里的吉祥物,飞叶也对他照顾有加,可也就是这个人,在舞砂死后第一个站出来指认了飞叶,搅乱了一池清水,然后第一个退出了飞舞。   几年不见,飞叶是真的快要认不出他了。   当年讨喜的年轻人如今眉眼里刻上了一抹阴沉,身体变强壮了,实力一蹦几级,从当年的D,升到了现在的A。   A啊,飞叶自己修炼了二三十年也才A级的实力而已,史冬心却在短短的八年内,从D升到了A。   “冬心,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他翻转了一下叶片,动作娴熟,带着一抹漫不经心。   史冬心已经收敛了最初的惊讶,冷冷说道:“我跟杀兄弟的叛徒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动手吧。”   袁浩急得去撞他,想说什么,又被鲍睿撞了一下。   飞叶看着这三个曾经熟悉无比的人,突然点点头站起了身,应道:“好。”   袁浩大惊,顾不得旁边疯狂使眼色的鲍睿,急声说道:“好什么?飞叶,你可不能再重蹈覆辙!想想舞砂,你忍心再——”   唰。   草叶脱手,擦着袁浩的脖颈飞过,袁浩吓得大叫一声,先感觉到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然后痛意才传来,凄惨地嚎叫起来,死亡的恐惧让他开始口不择言:“飞叶你不得好死!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都怪你,都怪你拦了大家发财的路,什么梦想,什么大家庭,你这个喜欢做白日梦的疯子!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舞砂他鬼迷了心窍,做了事又后悔,你为什么没和他一起死在兽潮里!那晚你明明都要死了,你的心脏都被冬心——”   鲍睿大惊,大声喝道:“袁浩!”   袁浩被吼懵了,这才注意到脖颈上的痛意已经浅得几乎感受不到,显然,飞叶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来真的,只是在他的皮肤上划了个很浅很浅的口子而已。   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涨红了脸,不敢去看飞叶此时的表情,语无伦次说道:“飞叶,大家都是兄弟,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是我们做的又如何?”史冬心突然再次开口,冷眼看着飞叶,“舞砂对我们那么好,你却害死了他,我们给他报仇难道有错?飞舞解散后,你潇潇洒洒跑得无影无踪,留下大家背着害死雇主的名声,去哪里都碰壁,几乎快要活不下去。老天不公,没给你这个恶人报应,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你又冒了出来,居然还想拾起老本行,你也配?”   飞叶眼里最后一丝温情悄然熄灭。   虽然隐隐有察觉,虽然偷偷猜测过,但只要没亲耳听到他们的承认,他就可以欺骗自己,或许他真的只是倒霉被猎人杀手瞧上了,而不是被过去的兄弟杀了一次。   也许骗着骗着,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也许。   他交了个好朋友,帝初说到做到,真的带他来报仇了,于是过往避无可避地被扯到了眼前,鲜血淋漓。   “史冬心,你知道舞砂死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说的是什么吗?”   当年的事情闹得太凶,调查全都是隔离进行的,大家只知道舞砂在死前给飞叶发过信息,却都不知道内容,此时飞叶突然提起,三人的表情明显变了变。   史冬心说道:“无论他发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被你害死了的事实。”   “他给我发了五个字‘别来,对不起’。”飞叶手中又出现了一个叶片,“但我还是去了,因为我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要单独深入变异区深处,即将发生异兽潮的区域警告隔一个小时就来一次,他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袁浩表情僵硬,满头是汗的低下了头。   鲍睿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舞砂最后发的居然是这句话。   只有史冬心,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刚刚还在为舞砂的死声讨飞叶的他,此时却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平静得诡异。   “是我没用,耗了半条命,也只给他保了一个全尸,没能把他救回来。可为什么等我回来,舞砂却成了是我派去变异区深处的了,你们手上居然还有一条舞砂发给你们的告知信息做证物。”飞叶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一下,“知道调查团为什么在人证——也就是你们,物证——也就是那条信息全都俱全的情况下,却排除了我故意陷害杀人的嫌疑么?因为没有一个被害死的人,会在死之前给凶手发这么一条道歉信息。”   “什、什么排除嫌疑。”袁浩已经六神无主,否认道,“调查团从来没有确定过你没有嫌疑,不抓你是因为没有证据……你别想狡辩,你就是该死,你欠舞砂一条命……那条短信肯定是你逼他发的,肯定是你……”   “不,是他欠我一条命。”飞叶的语气彻底淡了,“现在你们也欠我一条命。这些年我反复回想当年的细节,舞砂那条信息、他莫名其妙去变异区深处的行为、你们众口一致的说辞……想着想着,我就发现我还是不想这些会比较好。”   他看着坑底的三个人,摸了摸身上还没痊愈的伤疤:“我已经决定不想了,可你们却偏要逼我去想,你们在怕什么,我回来做猎人,会影响到你们什么吗?”   袁浩发起抖来,面皮一抽一抽的,像是怕他继续说下去。鲍睿眼珠乱转,明显在快速思考着什么。史冬心侧过了头,把脸藏在了深坑的阴影里。   飞叶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一片荒芜,过去那些温暖动人的回忆和单纯朝气的伙伴,不知何时已经腐烂,然后褪色成了一张布满污迹的废纸,捏着扎手,丢掉又不忍心。   “任务是冬心接的,雇主是小睿招待的,那一条指证我的信息,是在浩子你的光脑上发现的。”飞叶一点点把心里盖了八年的东西撕开,只觉得心脏又开始疼了,“我这人其实不怎么聪明,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多聪明就能明白。”   “那年的兽潮比所有人预估的都要大,舞砂比我厉害,如果兽潮的规模真的只有政府预估的那样大,那他绝对不会死。然后我假设了一下,如果兽潮没那么大,他会怎样,我会怎样……你们这次动我,根本不是想给舞砂报仇……”   他突然停了话头,再次长久的沉默,不愿意连最后一点美好也亲自摔破。   一直沉默的帝初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问道:“想知道真相吗?”   搭在肩膀上的温暖让飞叶回了神,他没说话,而是慢慢蹲下了身体,像是不堪重负了一般。   “我可以让他们告诉你。”帝初的手一转,又放在了他的头上,生疏地摸了摸,“别难过。”   “你一个小屁孩怎么总喜欢把我当小孩子看……”飞叶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可扯着扯着,眉眼又黯淡了下来,“帝初……”   他本想说“你再让我想想”,可话还没出口,就注意到了鲍睿和袁浩看向帝初那又恨又怕的视线。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无所谓,当年的恩怨拖到如今已经成了一笔扯不清的烂账,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了活了都不影响什么。可他不能连累帝初,坑底这三个人,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些可爱队友了。   他们懦弱,恶毒,一点仇怨可以记很久,找到机会就会狠狠咬人一口。帝初虽然实力强大,却没什么心眼,他不能害了帝初。   “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十分平静。   那些他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真相,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套在他身上的一个枷锁,他曾经以为只要一去碰那些,他就会跌入深渊痛不欲生,可现在有一个人拽着他拖着他护着他,要把他从过去的烂肉里挖出来,他在这瞬间,只觉得解脱。   “帝初,谢谢你。”   帝初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用木墙把史冬心和鲍睿分开隔离起来,单独留下了袁浩,然后搓出几片叶片,让它们绕到了袁浩身边。   袁浩大惊:“这些是什么?别、别杀我,你们想问什么,我说,我——”   他话语一停,神情变得呆滞,突然慢慢站起身,看向了飞叶。   飞叶皱眉:“这是……?”   “让他只能说真话的东西,时效不长,你要抓紧。”帝初收回手,往外走了几步,“这些叶片会轮流飘到鲍睿和史冬心那里,木墙也是,我去给孔阙抓特产,一个小时后回来。”说完不等飞叶应答,挥手给飞叶弄了一个木头笼子把他安全罩住,然后转身离开了。   突然再次被关的飞叶:“……”   他看向坑底神情呆滞的袁浩,抬手抹把脸,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掉,手抓住木头笼子,让它支撑着自己,问出了心底缠绕了八年的问题:“舞砂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变异区?”   ……   当年的真相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可笑。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年飞叶和舞砂在E级相识,结伴升级后,在C级时成立了“飞舞”,两人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把猎人团做大,只是想有个名号方便接任务而已,所以在确实团长人选时,由舞砂做主,定了年长也实力更强的飞叶。   后来飞舞慢慢发展了起来,收进来的团员越来越多,接任务的范围越来越广,赚的钱也越来越多……种种因素积累之下,团内的关系变得不再如一开始那么纯粹和谐。   然后在某一年,舞砂的实力突然超过飞叶,先一步触到了挑战S级的门槛,于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   大家想要一个更强力更有进取心的团长,舞砂也觉得自己更适合那个位置,但当年飞叶是舞砂自己亲手推上去的,他不好意思开口让飞叶退下来,于是,聪明的史冬心给舞砂出了个注意——想办法让飞叶犯错,让他主动退下来。   琢磨来琢磨去,他们又把袁浩和鲍睿拉了进来,制定了一个计划。   几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史冬心出面接了个需要前往J区变异区的任务,鲍睿负责联系雇主,袁浩和舞砂弄了个“被飞叶单独派往变异区深处做任务”的信息证据,然后舞砂进入变异区,再假装请求支援引飞叶过去。   他们盘算得很好,等飞叶进了变异区,就由舞砂想办法让飞叶受点伤,让他昏迷一段时间,然后舞砂以英雄者的姿态把飞叶救出来,顺理成章地代理团长职务。   这之后再由袁浩“不小心”透露出飞叶“故意”派舞砂深入变异区的事,散布飞叶因为嫉妒舞砂,所以想害死舞砂的流言,挑拨团员的情绪。   等流言发酵后,舞砂再站出来,做一番相信维护飞叶的姿态,并力挽狂澜再入变异区把耽搁的任务做掉,安抚住闹起来的雇主,刷一刷团内的威望值。   如此这般一操作,等飞叶醒了,他也是有口难辩,舞砂再适时演一演自责愧疚的戏,把流言和误传信息的锅甩给袁浩,飞叶心软守大局,又顾念兄弟,肯定会自己吃这个闷亏,把团长的位置拱手让出。   计划很完美,只可惜谁也没算到,那一次的异兽潮会来得那么凶猛。   舞砂死了,飞叶只救回了他的尸体,调差团随即介入调查。鲍睿吓懵了,忘了安抚照顾被他忽悠的雇主,雇主本就急着拿任务草药救命,听说任务失败,居然情绪一时激动,犯了变异紊乱综合症,当场死了。   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为了撇清关系,袁浩三人一致将矛头对准了飞叶。其他团员不明真相,见他们说得那么真,还有“证据”,于是也一起指认了飞叶。   很幸运的,在他们指认过后,调查团的调查方向立刻歪了,再加上飞叶一力承担了雇主死亡的责任,这件事居然轻轻松松以“意外”的定论结了案,只有飞叶被追责,其他团员都没事。   他们松了口气,迅速退团各奔东西。   平静的日子过了八年,直到因为良心不安而一直和舞柳有联系的袁浩,突然接到了舞柳的信息,说又见到了飞叶,并说他一定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袁浩慌了,联系了鲍睿,鲍睿又联系了史冬心,三个人怕舞柳和飞叶真的去翻当年那些事,把他们给重新翻出来,害他们也像飞叶那样需要重头来过,于是一番合计之后,他们蛊惑了舞柳,说要帮他抓住飞叶,给他质问飞叶的机会,让他帮忙把飞叶引到变异区里去。   而他们之所以囚禁飞叶九天,只因为想在杀死飞叶前,录下他亲口承认害死舞砂的证据,让舞柳把矛头对准飞叶,彻底死了调查当年事情的心。   结果哪知道飞叶居然那么硬气,无论他们怎么折磨,都始终不“忏悔”。他们又不敢诱供诱得太明显,怕暴露真正的身份给飞叶知道,激起他的血性跟他们拼命,于是,邪jiao般的诱供不了了之,他们决定直接干掉飞叶。   ……   真相太过可笑,飞叶不知何时坐到了地上,抬手撑住了额头。   坑底,已经恢复意识重新被聚拢绑在一起的三人也全都沉默着,他们是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的。   帝初提着鼓囊囊的背包走回来,撤掉了飞叶身周的保护,问道:“你想怎么处理他们?”   飞叶很久没有说话,帝初也不催他,就安静站在他身边。   “把他们……”良久,飞叶终于开口,胳膊上的叶片纹路随之动了动,最后还是停下了,“交给公会吧……假冒猎人杀手杀人,这罪名已经不小了。”   意思就是,当年的事就不再翻案了。   帝初垂眼看他:“不会后悔?”   “我只是想朝前看。”飞叶站起身,最后看一眼坑底的三人,转身走开了。   帝初回头看他一眼,知道他其实是想给舞砂留个好名声,不再多说,上前跳进坑底,在袁浩和鲍睿恐惧忌惮的视线中,伸手拍向史冬心的肩膀,卸掉他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力量,手中紫光一闪,从他体内吸取了一团乌黑色的血液出来。   史冬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   “垃圾。”帝初手中紫光一转,把那些血液收好,然后又拍了他一掌,释放出一抹力量埋在他体内,之后朝着深坑最里处看了一眼,转身跃起离开。   “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找错了仇家。”他站在坑上说了一句,然后手一伸再次把飞叶捆了起来,毫无预兆地带他离开了这里。   飞叶吓得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情都没了,忙嚎道:“你倒是给我搭个屋子啊,悠着点!悠着点!”   两人的身影转瞬远去,还以为必死无疑的三人哗一下瘫了身体,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深坑内部传来,他们一惊,忙扭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站到了他们面前。   “舞、舞柳……”袁浩吓得面无人色。   舞柳眼眶通红,掌心全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他的视线一一刮过三人,突然问道:“飞叶之后,另外又有一个猎人疑似被猎人杀手杀死在变异区里,那也是你们做的吗?为了误导调查团的调查方向?”   袁浩眼神闪躲,心虚说道:“当然不是,那时候我们早就离开了。”   “呵。”舞柳冷笑一声,不愿意再看他们,打开光脑,“那个少年人说得对,你们就是一群垃圾。”   他拨打了猎人分会的电话,等电话接通时,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是。”他从小敬爱的哥哥,也是。   ……   上了飞机后,飞叶的精神迅速萎靡了下去,他半眯着眼靠在椅子上,眼睛没有焦距,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帝初没有打扰他,低头看着光脑,一边应付孔阙的聊天,一边搜索着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后,他一无所获地关掉搜索页面,盯着孔阙发来的翠鸟照片看了会,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这世上有靠吸取别人的力量或者血脉修炼的法子吗?   孔阙的消息一向是秒回,这次也不例外:有,是禁忌,你问这个做什么?   帝初想起史冬心身上诡异驳杂的力量,眉头紧皱。   孔阙没收到他的回复,明显急了,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过来。   孔阙:你资质很好,不需要走捷径就能很快成长起来,别走歪路。   孔阙:你从哪里知道的那种修炼方法?   孔阙:吸收别人的力量和血脉进入体内,很大概率会引起变异紊乱综合症,得不偿失,收益也不高,三思。   孔阙:帝初?   等帝初回神的时候,孔阙的消息已经发了有十几条了,最后一条写的是:我去机场接你,我们需要当面谈谈。   他忙往上翻看了一下孔阙都发了什么,然后回了一条道歉消息,表示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让他忙自己的事,不用来机场接。   孔阙很坚持,表示会准时到达机场。   帝初看一眼自己的背包,没再阻拦他。   ……   下飞机后,飞叶的精神总算好了一点。他伸了个懒腰,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像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一样,转来转去地打量四周。   “几年没来,A区还是这么热闹,唉,老了老了,这里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帝初给孔阙发了个信息问了问他的位置,然后带着飞叶走到机场某个偏一点的出口处,找到孔阙的车,带飞叶坐了上去。   孔阙明显是从研究室里匆忙赶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奇怪味道。他先用眼神检查了一下帝初,见他好生生的没受伤,才把视线落在了后面的飞叶身上。   飞叶刚好也朝他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直直对上。   飞叶被孔阙近距离看越发完美的脸震了一下,然后立刻扬起笑容,招呼道:“孔先生,久仰,听说是你帮我安排的医院,谢谢了。”   “你好。”孔阙回应,温和而礼貌。   帝初抱着背包坐好,来回看一眼两人,突然说道:“你们好像。”   飞叶震惊了:“我和孔先生很像?你认真的?”他看看孔阙帅炸天的脸,又摸摸自己的糙脸,一时欣喜,一时不敢置信,“像吗?我不觉得啊……”   孔阙也被这句话震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飞叶的外貌,眼前阵阵发黑。   难道他在帝初眼里,就长这样?这么……粗犷?   驾驶位的黄桃和副驾驶的程修也惊住了,飞叶昏迷的时候他们仔细打量过他的外貌,和先生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帝初这是什么眼神?   “像的。”帝初一脸认真,回答飞叶的喃喃自语,“你们都是长头发。”   众人:“…………”   孔阙又和飞叶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挪开了视线。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里像。”飞叶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我当初是讨厌总是去剪头发,就干脆留长了,那什么,新的人生新的开始,要不……我去把头发剪了?”   他和孔阙都是帝初的朋友,也都是长头发,却一个帅得惊天动地,一个糙得人神共愤,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帝初扭头看他,直看得他脸上的尬笑都要维持不住了,才开口说道:“剪吧,头发的维持需要营养,你现在体虚,要省着点消耗,多补身体。”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这种理由都想得出来。   飞叶感动极了,只觉得帝初是在帮他挽尊,连忙点头应道:“那我今天就去剪了,剪个寸头!”   “胡子也刮了吧。”帝初补充。   飞叶满口答应:“可以可以,回去就刮!”   两人一个说一个答,又默契又亲昵,看起来别提多和谐了。   孔阙低头喝了口茶,突然说道:“帝初,其实……我最近也有点想剪短发,扎不上的碎发太多,做研究很不方便。”   黄桃开车的手一抖,程修差点把身上的羽毛炸出来。   据说啊,只是据说,据说孔先生从小就是长头发,从来没有剪短过,大家都觉得孔先生肯定十分宝贝他那一头缎子一样的头发,可结果他现在说什么?剪短发?做研究很不方便?那么点连刘海都算不上的碎发,到底哪里会不方便!   帝初终于把视线落到了孔阙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你也要剪个寸头?”   “……咳咳咳咳!”飞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侧头咳得惊天动地。   帝初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茶。   再次失去帝初注意的孔阙:“……”   寸头……他握着茶杯的手稍微收紧。   如果帝初喜欢的,要不……试试?   “别剪寸头。”帝初的话及时挽救了孔阙,他十分为朋友着想,解决问题的态度也格外认真,“天越来越凉了,你是古人类,体质弱,头发留着吧,保暖。”   多么朴实无华的理由,飞叶捂住脸,觉得自己要笑死在这车上了。黄桃和程修也是一脸扭曲,憋笑憋得辛苦。   孔阙捏着茶杯的力道松开了一点,决定不在头发这件事上多纠结,转移话题问道:“你之前怎么会突然问起吸取别人力量和血脉修炼的事,是碰到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笑了,飞叶坐直身看向帝初,皱眉:“你是怀疑……”   “史冬心修炼的速度太快,身上的力量也太过驳杂,我怀疑他用了不好的修炼法子。”帝初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先跟孔阙简单解释了一下史冬心是谁,然后手腕一转,一团乌黑的血液出现在他掌心,“这是我从史冬心体内吸出来的,全是不属于他的新人类血脉。按理说,混入这么多非本体的血脉,他就算不血脉混乱而死,也会很难受,但他却完全没事,还能修炼,这太奇怪了。”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掌心的血团上。   孔阙的手指捻了捻,问道:“你确定这些都是新人类的血,不是其他生物的?”   帝初把手掌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可以拿去研究一下。”   孔阙:“为什么不交给C区的猎人分会?”   帝初答得理所当然:“我更相信你。”   孔阙眼中晕开笑意,取出一个密封盒,示意他把血液放进来,说道:“我会好好查的,有结果了告诉你。另外,史冬心那边我也会嘱咐C区猎人司好好调查。”   帝初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圆溜溜的大木球放到座椅前的小桌上,在上面开了个小口,递给孔阙:“给你。”   孔阙知道这又是礼物,伸手接过,边往里看边问道:“这次是什么?”   “特产。”帝初回答。   孔阙已经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C区的变异区里确实有很多那里独有的特产,比如獠猴,比如变异盒草,而在这些特产里,有一样东西最难得也最珍贵,那就是黄金蜂的蜂蜜。   黄金蜂数量稀少,很难找,且只在C区的变异区里存在。它们的蜂蜜是纯正的金黄色,十分好分辨,长期喝有延寿的作用,十分珍稀。   没有古人类不爱他们,无数古人类为了能多活些年,在拍卖行上把黄金蜂的蜂蜜拍出了天价。   然而现在,帝初送了他整整……一球。   “你知道这个如果拿去拍卖行拍卖,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吗?”孔阙看向帝初。   帝初摇头:“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吗?”   “不。”孔阙微笑,把木球小心捧着放到了腿上,“我很喜欢,谢谢你。”   于是帝初放了心。   飞叶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就看到了孔阙对着帝初微笑的样子,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眨了眨眼。   奇怪,他怎么觉得孔先生看帝初的眼神……特别的……呃,腻歪?   ……   回到猎人区之后,帝初没让飞叶住进公会提供的免费住宿房里,而是在靠近中心医院的地方租了一个大套房,和飞叶一起住了进去。   晚上帝初约了尤梨,三人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飞叶和尤梨算是正式认识了。   饭后飞叶果然如之前所说,找了家理发店把一头长发剪了,理了个寸头,还把胡子给刮了。于是颓废糙大叔变成了成熟颓废系美男,惊得跟着看热闹的尤梨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看不出来,你长得很不赖嘛。”尤梨有点嫉妒,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唉,你们这一个个的都长得这么好看,我这种普通长相还怎么活。”   飞叶太久没剃胡子,现在看自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说道:“该怎么活怎么活,猎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你不懂。”尤梨十分沧桑,“有些人确实是可以靠脸吃饭的。”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帝初,补充道,“而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   帝初对他的眼神毫无所觉,看了眼时间说道:“走吧,竞技场已经开了。”   尤梨:“……”更气的是,有实力的人,特么的还很努力!   ……   到了竞技场,帝初又被尤梨科普了一条常识,像飞叶这种二进宫的猎人,是不允许走捷径打竞技场升级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做任务攒积分。   帝初朝着飞叶看去,飞叶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当初可不是因为我自己不能打,就阻止你打这个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实力,不让你打这个是怕你受伤。”   “我知道。”帝初并没有误会他,只是在发愁他后面该怎么升级。   在A区,低等级的猎人申请任务有多难,他已经切身体会过了,飞叶虽然有实力,但资料上却是实打实的新人,没什么亮点。   “没事,你打你的,我有地方去升级。”飞叶看出他的担忧,笑了起来,还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帝初把他的手摇下来,确认问道:“真的有地方?”   “有,我以前在这呆过一阵,还有人脉在。”飞叶打包票。   帝初于是不再多问,只嘱咐他必须等伤养好了再去做任务。   ……   天渐渐转凉,帝初终于换下了他那些万年不变的单调廉价T恤,穿上了飞叶给他买的加厚连帽衫。   孔阙再次过来找帝初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乳白色帽衫的单薄少年正蹲在街边逗一只野猫,巧合的是,那帽衫的帽子上居然也有两个装饰小耳朵,十分可爱,远远看去,就像是人形的大猫在逗小猫。   孔阙心里发痒,下车偷偷靠近,弯腰揪住帝初帽衫上的两只小耳朵,轻轻扯了扯。 第32章   帝初回头, 问道:“现在出发吗?”   孔阙松开他帽子上的耳朵, 微笑:“没吓到你?”   “我知道你过来了。”确切的说是闻到了。   帝初揉了揉猫猫的下巴,猫猫撒娇地喵了一声, 然后蹭了一下他的手, 转身离开了。帝初目送它离开,拍了拍裤子上的猫毛, 起身面对孔阙。   “先去吃饭?”孔阙伸手帮他摘掉了头发上沾到的一根猫毛。   帝初抬起眼睛看他的手, 应道:“好。”   两人这次见面是为了完成上次半途夭折的参观研究院之行,为了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次孔阙专门调了一天不是周末的假期出来,亲自上门接帝初。   午饭孔阙带帝初去了一家烤肉店。   烤肉店不大,但环境清幽, 桌与桌之间隔得很开, 灯光调得很温暖,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两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相对而坐,菜很快送上, 总共六道, 包括一只烤好的乳猪大小的陌生小动物、一份蔬菜沙拉、一份汤, 还有一些爽口的小菜。   小动物胖胖的, 四肢粗短,像猪但又没有猪的大耳朵和大鼻子,闻起来也不像猪肉的味道, 而是带着点果香, 外皮靠得焦红微褐, 上面撒着细碎的调料,十分诱人。   “这是从G5星球运过来的猪鼠,猪鼠以果子为食,肉自带果香,没有油腻感,你尝尝。”孔阙边介绍边拿起刀,先把猪鼠腰腹上最嫩的一层肉切了下来,片好放到了帝初盘子里。   帝初十分自然地把它们一分为二,伸手将其中一半肉中的力量散掉,放到了孔阙面前的盘子里。   孔阙拿着刀傻住。   帝初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没事。”孔阙的眼睛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又把猪鼠的一只后腿切下来放到了帝初的盘子里,边帮他调酱料边问道,“你上次跟我说尤梨建议你开微博和个人直播间,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开?”   他的话提醒了帝初。   “开的。”帝初放下筷子,打开光脑,当场就把微博给开了,想起尤梨传授的“不知道发什么,就拍下每天的午餐晚餐给粉丝看”的攻略,对着面前的猪鼠拍了一张,点击上传,配字:今天吃这个。   孔阙看到他的动作,边开光脑边问道:“已经开了?”   帝初点头,重新把筷子拿了起来,吃了一口肉,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自从发现这世上还有异兽肉这种东西后,他的一日三餐就全变成了各种异兽肉。异兽肉很贵,一顿就是普通人一个星期的菜钱,帝初吃得多,花费更大,好在他打竞技场很赚钱,这样吃也不会穷。   孔阙给他倒杯水,顺着他的主页摸进他刚开的微博,看到他发的内容,嘴角翘起,顺手关注点赞转发,然后把光脑关掉了。   两人这边气氛温馨的吃着烤肉,全不知猎人微博上已经因为他们的行为,迅速搅起了一波风雨。   风雨刮起的过程基本是这样的。   第一波,震惊!时隔半年,老公/男神/孔先生终于发微博啦!   第二波,卧槽!向来只在公布重大研究成果时才想起来上微薄的老公/男神/孔先生,居然点赞转发了别人的微博,奇迹啊!   第三波,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让老公/男神/孔先生破例……咦?怎么好像是个新开的微博……卧槽!初初宝贝开微博了!   第四波,啊!猪鼠!一整只!一只顶我一个月的工资,嫉妒使我变异紊乱!   第五波,等等!初初宝贝在和老公/男神/孔先生一起吃饭?!还是说老公/男神/孔先生这个点赞只是手滑碰巧?   于是噼里啪啦,#老公和宝宝背着我去吃好吃的#、#孔先生发博#、#帝初开微博#等话题迅速上了热门,帝初微博的粉丝数开始暴涨,评论分分钟上万。   ……   吃完饭去研究院的路上,孔阙给帝初发了一张图片,说道:“说好要送你的头像,已经画好了,你看看。”   头像?   帝初这才想起孔阙曾答应过要给他重新画一幅本体头像的事,低头打开光脑接收了图片。   图片不大,正好是适合当头像的尺寸,画中似兔非兔的小兽面朝着画外,毛发炸起,眼带威胁,四爪如踏紫火,十分威风地朝着画外做猛扑咆哮状,特别帅气!   帝初脸红了,呼吸也加重了,双眼亮晶晶地看一眼图片,又亮晶晶地看一眼孔阙,满脸的喜欢根本掩不住:“谢谢,我很喜欢!”   看在这副画的份上,他决定不再计较孔阙用他的本体形象做头像,还把他画胖了的事了!   于是孔阙愉悦了,满意了,故作矜持地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微博还是原始头像吧,要不要用上这个?”   自己的微博,当然要用自己的本体做头像!这么帅气的自己,必须给所有半妖好好看看!   帝初二话不说登录猎人APP,无视狂震的微博私信箱和评论提示,把微博头像换成了这个。   孔阙也打开了微博,先看了看自己的头像,又看了看帝初的头像,同一只小动物,一静一动,一可爱一威风,特别和谐温馨。   两人都很开心,但网上的吃瓜群众们就不那么敢开心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惊叹——哇,帝初换头像啦,头像好好看!   第二反应是震惊——卧槽!这头像怎么和老公/男神/孔先生的那么像!画的都是男神那只宝贝得不得了的陌生小兽!   第san反应是——等等,帝初这头像的画风怎么那么像是老公/男神/孔先生的手笔?难道……?   最后,他们心中弱弱升起一个猜想——难不成……这是……情侣头像?   所有人都风中凌乱加变异紊乱了,然后所有人又迅速淡定,坚定推翻了这个猜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帝初还是个孩子啊!先生那种老古板,是绝对绝对不会对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有什么的!而且先生也肯定绝对绝对不知道什么是情侣头像!   头像和微博的事,肯定是先生很喜欢帝初,觉得他很可爱很优秀很值得培养,所以在照顾他!   一定是这样的,先生都三十八岁了,以古人类的年龄来说,正是最父爱泛滥的时候,帝初那么乖那么好,还救过他两次,说不定先生是想收他当养子?   微博上的风向越吹越歪,等窝在猎人拍卖行里做任务的飞叶接到尤梨的消息打开微博去看情况时,网友们已经单方面替孔阙收了帝初这个养子,#史上最帅养父子#的话题也已经刷上了热门第一。   飞叶莫名有了点危机感。   他给尤梨发消息:我觉得帝初如果要选养父,肯定会先选我,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尤梨:???   对什么对,会不会八卦,这话他要怎么接!   ……   此时的孔阙对自己名下突然多了个养子的事情一无所知,正走路带风地引着帝初进入研究院的最中心,介绍着那两只翠鸟的情况。   “它们很聪明,也很亲人,我查了资料,已经确定它们是古翠鸟的一种,身上没有任何变异过的迹象,是纯种古动物,研究价值很高。”   帝初打量着沿路的布置,问道:“那我上次送给你的那些蛋,有存活的吗?”   那些也是他从几个已经失去了母兽的死巢里弄出来的,根据四周的环境判断,其中大部分应该是乌龟蛋,小部分是蛇蛋,只有一个是鸟蛋。   在危险重重的变异区里,纯正古生物是很难存活下来的,帝初能找到这些,是因为他在变异区里发现了一个妖族生活过的巢穴,巢穴四周有个很薄弱的结界,因为有结界的保护,巢穴里的部分古植物和古生物得以逃过了变异的命运。   但因为结界已经撑了太久,差不多耗尽了力量,所以结界内部的环境已经濒临崩散,如果帝初再晚过去半个月,那里面最后一点古植物和古生物存在过的痕迹,就也要彻底消失了。   提到这个,孔阙的情绪低落些许,摇了摇头:“那些蛋已经失去活性太久,我们想尽办法也只成功孵育出了一个,是只小龟,可惜也很快就夭折了。”   虽然有预料到,但帝初听了他的话,还是生出了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大家都是侥幸逃过历史车轮碾压的兽,最后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说话。   “抱歉,没有保住你送我的礼物。”   “你已经尽力了。”帝初抬头看他,朝他翘了翘嘴角,“谢谢你保护它们。”   帝初很少笑,孔阙自认识他起到现在,也只见他对自己笑过一两次,还都是很浅的勾勾嘴角,他是很想多看到帝初笑起来的模样的,但他一点都不喜欢帝初现在的笑容。   带着点难过,带着点无处是家的茫然,还有点复杂的感慨谢意。   奇怪的反应。   “但你送我的古植物都活了,其中有一株已经确定是山茶花,等开花了,我再带你来看。”孔阙迅速转移话题,快走两步伸手按开了幼鸟培育室的门,“先看看翠鸟吧,它们现在应该正在吃饭。”   他先一步进入培育室,想和守在这里的大徒弟打个招呼,却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站在里面。   “老师。”仲林扬起微笑迎上前,又看向后一步进来的帝初,“帝初先生,欢迎您再次光临,上次没能招待好您,抱歉。”   帝初默默屏住呼吸,矜持点头算是招呼。   孔阙皱眉,扫一眼培育室,问道:“顾凡呢?”   培育室可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让人进出的地方,仲林出现在这,让他的心情很不愉快。   “知知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他去帮忙了,我正好没事,就来帮他照顾一会翠鸟。”仲林回答,笑着示意了一下玻璃的大培育室,“它们刚刚吃饱,正在休息。”   幼鸟和幼兽一样,都需要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好。   帝初的视线挪过去,看到了两只挤在一起睡在柔软垫子上的小鸟。   翠鸟是中型水鸟,鸟嘴粗直,很长很尖,长大后羽毛是十分漂亮的翠蓝加棕黄的组合,飞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燃着暖色火焰的蓝色小宝石,十分漂亮。   但翠鸟小时候不太好看,毛比较粗硬,头背的羽毛为灰黑色,腹部是暖黄色,十分不起眼。   帝初不喜欢鸟,但这两只毕竟是自己摸出来的,也吃过一点他的力量,所以他看着它们倒还算接受良好。   他迈步过去,伸手想去碰培育箱,却被仲林急切阻止:“别碰!它们很脆弱,对陌生气息很敏感,现在又正休息,被吓到的话可能会出现应激反应。”   脆弱?   帝初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向培育箱里那两只隐隐有精怪气息的小翠鸟,一脸古怪地收回了手。   这两只的祖辈里应该有精怪存在,就是那种知道修炼,初步开智,只等积累化形就能成妖的小妖精,它们继承了精怪的血脉,身体不说壮得像牛,但也差不多了。   而且这两只还曾在蛋里吃了点他给的力量,比一般精怪要强壮。   “有空的话……你们可以给它们讲讲故事。”有利于开智,说不定还能激活它们的精怪血脉。   “尽量只让古人类照顾它们,那会让它们舒服些,如果一定要用新人类,记得尽量选植物系和性情温和的禽类。”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精怪对半妖的气息很敏感,像仲林这种味道大、食谱里还有鸟的狐狸,会让幼鸟很难受。   想到这,他抬眼看了仲林一眼,又看了一眼孔阙,眼神幽幽。   当初孔阙还跟他保证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小家伙,结果却派一只臭狐狸过来熏它们……骗子。   仲林被帝初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莫名有种被嫌弃的感觉,想起他说的话,又觉得他是意有所指,在报复自己,忙回头对孔阙解释道:“老师,我进来之前做过消毒,喂食的时候戴着手套,保证一切操作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帝初先生对这些不懂,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出去,把顾凡喊回来。”孔阙打断他的话,对他出现在这里的行为十分不满,勉强压着脾气,“你的课题已经完成了,一会去管理处,把我这里的通行权限取消掉。”   仲林表情一变,声音不自觉提高:“老师,我——”   正睡着的两只幼鸟被他的声音惊醒,突然齐齐昂起脑袋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站在箱子外的帝初。   两双本来还很迷茫的豆豆眼瞬间睁圆,突然齐齐扑到玻璃边,边啄玻璃边扇翅膀,朝着帝初啾啾啾地叫。   帝初眉毛一抽,后退一步。   居然还想吃他的力量,贪得无厌的臭鸟,想都别想。   翠鸟叫得更急了,甚至开始撞玻璃。   孔阙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仲林说,打开光脑给顾凡发了条消息,然后快步走到培育箱前,在上面快速操作了几下,一些白色的雾气在箱子里散开,安抚住了似乎被仲林的喊声吓到了的翠鸟。   仲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孔阙这么明显生气的样子,心里一慌,抿唇咽下接下来的求情和争辩,看一眼造成这一切的帝初,手插入制服口袋用力捏紧,匆匆丢出一句“我去喊顾凡”,便转身离开了。   帝初觉得这只臭狐狸莫名其妙的,上次挂着假笑勾引自己,这次又对自己释放敌意,情绪转变之大,让人完全没有头绪。   培育箱里,才刚刚安稳了几秒的翠鸟又激动起来,不停撞箱子。   孔阙很着急,安抚药剂不能频繁使用,会损害幼鸟的身体,可如果任凭它们这么撞下去,指不定会撞出什么问题来。   帝初斜着眼睛看那两只贪婪的鸟,见孔阙眉头紧皱,不甘不愿地走过去,伸手开了箱子,把手指探了进去。   幼鸟立刻朝着他的手扑了过去,边啄他的手指,边挨着他的手指蹭来蹭去,嘴里发出欢快的鸣叫,翅膀扇得跟小风扇似的。   孔阙:“……”   他扭头看帝初。   “它们吃饱了,想找人玩。”帝初睁着眼睛说瞎话,边说边往外抽手。   幼鸟忙去拦,可惜没拦住,吧唧跌到了软垫上。   孔阙怕它们跌出什么好歹来,忙伸手捧起它们,放在掌心里摸了摸。   本来还在挣扎的幼鸟到了他的手心里立刻安静温顺下来,不再找帝初,乖乖团着,时不时歪头蹭蹭孔阙摸过来的指尖,豆豆眼眨啊眨,十分依赖亲昵的样子。   帝初意外。   这两只小精怪,居然对孔阙露出了臣服讨好的态度,可孔阙只是一个普通的古人类,并不是什么大妖……是雏鸟情节?   “抱歉,出现了一点意外,它们平时都是由我的大徒弟顾凡在照顾,他是古人类,不会吓到它们。”孔阙的解释打断了帝初的思绪,“我也没想到仲林会出现在这……是我管理不善,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它们,结果却让你看到了这些。”   说着便托着两只翠鸟把它们放入了培育箱,动作很小心。   帝初看着他轻柔的动作和微蹙的眉心,突然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柔软的,小心翼翼的……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他一下。   孔阙身体一僵,捂着被戳的腰扭头看他,只觉得被戳的地方麻麻的,热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一样。   两人都站在培育箱前,距离很近,帝初能看到孔阙眼中的惊讶和茫然。   他表情空白,凤眼微微睁大,身体傻乎乎地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表情不是对外时的成熟温和,也不是在帝初面前的亲切包容,就只是单纯的傻住了,像一只被吓僵了的动物。   帝初的眼睛一点点弯起,又戳了戳他的胳膊。   孔阙眼睛瞪得更大了,另一手捂住胳膊,于是身体姿势变得越发滑稽怪异。   “你真可爱。”帝初想到什么说什么,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摸自家养的宠物似的,摸完觉得那手感很好,又揉了揉,然后回头,看向培育室门口的方向,“有人来了。”   在他转头之后,孔阙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松掉,满脑子都是帝初刚刚微笑的样子,被戳的两个地方依然酥酥麻麻的,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浑身发软,还像是突然发起了高热,耳朵和脸颊热得发烫。   你真可爱……   耳边咚咚咚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他用手撑住培育箱,指尖微微发颤,与箱子里仰头傻傻看过来的翠鸟大眼瞪小眼。   “爸爸有点不对劲……”他喃喃自语,声音细若游丝。   突然就多了个爸爸的两只幼鸟:“啾啾啾。”老大你说什么呢,听不懂。   顾凡一进门就发现培育室里的气氛不太对,他先看到了帝初,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才注意到违规倚靠在培育箱上的孔阙,愣了愣,问道:“老师,您的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孔阙表情一抽,羞怒冲上天灵盖,瞪了一眼自己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大徒弟,站直身骂道:“以后再让无关人员进培育室碰我儿子,你就收拾东西回学院去!”   说完胆大包天地抓住帝初的胳膊,拉着他大踏步离开了。   顾凡:“……???”儿子?啥玩意?   ……   走了五分钟,孔阙身上的温度和脸上的热度都褪了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但他现在很无措。   刚刚情急之下,他抓住了帝初的胳膊,把他像拖玩具一样拖出了培育室,现在帝初还被他拉着,居然没有反抗,但估计心情不太美妙,他不知道该如何合理并且不惹帝初生气地收回手。   他僵硬地盯着前方,不敢回头看帝初的表情。   手里抓着的胳膊很瘦,但绝对不会无力,他知道这条胳膊爆发起来时释放出来的能量有多可怕。   总感觉他一松手,就离当场去世不远了……   怎么办,要不先带帝初去喝下午茶吧,用美食引开他的注意力……   “你是要带我去看异兽吗?”身后突然传来帝初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我闻到异兽的味道了。”   孔阙这才注意到两人已经到了异兽安置区附近,赶紧顺着台阶下了,假装镇定地松开帝初的手,回头笑着说道:“对,前面就是异兽安置区,里面有很多大家平时用来做研究的异兽。”   又是这种笑。   帝初挪开了视线,手指动了动。   比起这种笑,他还是更喜欢孔阙之前傻乎乎的样子。   ……   安置区内的异兽大多是中小型异兽,危险度不高,因为是做研究用的,所以也不能抓来吃。帝初看了会就没什么兴趣了,随着孔阙去吃了顿丰盛的下午茶。   下午茶过后,孔阙又带着帝初去古植物培育区转了转,直到天擦黑了,才领着帝初结束了今天的参观之行,带他去外面吃饭。   晚饭的时候,孔阙提起了想再次邀请帝初做任务的事。   一个星期前,X区的猎人分会突然传消息过来,说有猎人在一处很危险很偏的变异山林里做任务时,发现了一个古植物遍布的山洞,还拍下了照片。照片传过来后,中央研究院很重视,郑院长准备亲自带队去考察一下,孔阙自然也要去。   “虽然有照片,但那个猎人在说完情况后就陷入了昏迷,一直没有醒,大家并不知道那个山洞的具体方位,到了地方还得去找,考察的时间估计不会太短,你如果没时间的话……”   “我有时间。”帝初回答得干脆,“我陪你去,以私人顾问的身份。”他补充强调。   孔阙咽下后面的说服词:“那等考察的时间定下来了,我去找你?”   帝初塞了口异兽肉到嘴里,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早,帝初接到了孔阙的电话,说考察团准备今天下午就出发,程修正在开车过去接他的路上,让他尽快收拾好行李上车过来。   帝初疑惑:“怎么突然这么急?”   “情况有变。”孔阙语速有些快,语气也有些沉,“拍下照片的猎人今天凌晨清醒了一会,说那个山洞里有陌生异兽在活动,院长担心异兽破坏里面的古植物,所以决定尽快出发。”   原来是这样,帝初应了声表示明白了,挂了电话后随便往背包里塞了点必需品,拎起背包,给飞叶留了条信息,匆匆出了门。   ……   一阵赶路之后,帝初在程修的带领下,上了停在研究院门口最大的一辆考察车,之后拐进小会议室,见到了坐在里面的一群爷爷奶奶大叔大妈。   孔阙单独坐在靠门一侧的位置上,身上穿着一套轻便的休闲装,还是那么帅,和其他人的画风十分不搭。   “来了。”孔阙招呼帝初坐在自己身边,程修则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退出去关上了门。   最后一位乘客到达,考察车立刻出发。   孔阙向在座的人介绍了一下帝初,微微笑着,很骄傲的样子:“帝初,目前是D级猎人,这次以我私人顾问的身份参加考察,我最近得到的那一批古植物和两只翠鸟,都是他送给我的。”   这话一出,车内爷爷奶奶大叔大妈们看向帝初的眼神都变了,直勾勾的,几乎要冒绿光。   帝初:“……”   孔阙低咳一声,扫一眼大家让他们矜持一点,然后示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花白头发老人,向帝初介绍道:“这位是郑院长。”   帝初礼貌打招呼。   郑院长呵呵笑,十分和善:“总是听小阙提起你,现在见了,果然是个聪慧漂亮的好孩子,在这不用拘谨,有什么想法就说,不用有顾虑。”   帝初能察觉到他的善意,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之后孔阙又向帝初介绍了一下其他人,帮他熟悉了一下未来一段时间一起工作的同事。   一轮寒暄完,气氛还算不错,大家开始谈起了正事。   郑院长把几张照片投影了出来,说道:“这次考察的目标就是这个,它是近五十年来,除了青山保护区里的那个山谷外,人类发现的最大的一片古植物生长区,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它,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完整保留下来。这次猎人公会和政府那边都会全力配合我们的考察,争取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意外。”   提到上一次,车内的气氛稍微凝滞。   有个蓄着小胡子的研究员忍不住愤恨出声:“如果不是那些猎人杀手……”   郑院长摆摆手:“好了,现在提这些也没用,重要的是做好这一次。都收收心思,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张照片上的地貌环境,尽量多找出点线索来。”   大家都打起了精神,开始研究照片。   帝初是个外行,只能看出照片中的确实都是古植物,其他的就看不出什么了,于是并不多话,安安静静地听他们叽里呱啦地说些专业词汇。   听着听着,他的视线就落到了孔阙身上。   在青山考察区时,他就已经见到过孔阙认真工作的样子,很专注,很稳重,让人看了就觉得很可靠,是绝对的团队核心。这次近距离细看,他又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现在的孔阙,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内敛沉稳。   他微微侧着头听郑院长说话,眼神落在照片上,一手点在脸颊上,一手拿着电子笔在电子本上时不时写些什么,脸上没有表情,那些温柔也好,包容也好,所有展示给旁人看的模样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最真实的样子。   而真实的孔阙……显得有些冷漠,和他捧着翠鸟时展现出的柔软神情完全不一样。   他无论抬眼垂眼,眼中都只有那张照片,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把眼尾衬出一个冷淡的弧线。他很少开口,一开口就是肯定的结论语气,其他人对他的话也基本上不会提出异议,似乎他说的就肯定是对的。   他明明就坐在众人之中,却像是远离众人坐在高堂之上,如同一个正在听臣子上奏的君王,薄唇一开,说的就是定人生死的话语。   距离太近,帝初几乎能感受到他身周冷漠强大的气场。   又开始矛盾了,帝初直直看着他。   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古人类,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自然而然的上位者气势。   那种隐隐的唯我独尊感,他过去只在人间的帝王,和统领一放土地的大妖身上见过。   孔阙上辈子难道是皇帝?   可惜天道已经崩落,他没法再掐算普通人的生前身后,无法探知孔阙有着怎样的前尘。   他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又挪回孔阙身上,伸手戳了他一下。   孔阙记录着什么的动作一顿,努力忽略胳膊上的麻痒感,侧头看去。于是冷漠也好,高高在上也好,唯我独尊也好,全成了镜中花水中月,那双凤眼中是疑惑与关切,凝成了显而易见的一句话:怎么了?   帝初满意了,收回视线,掏出一块糖放到他手里。   这是飞叶做的糖,用他自己的叶子做的,据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是帝初吃不出来,因为飞叶叶子里的妖力太淡了,提不了他的神。   而飞叶做这些糖为的也不是给帝初提神醒脑,是他发现帝初太挑食了,想逼着他吃点素,均衡一下营养。   孔阙看了看手里包装随意的糖,眼中染上笑意:“给我的?”   “吃。”帝初只答了一个字。   于是孔阙听话地把这颗绿油油,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糖喂进了嘴里,一点不怕会拉肚子。   正在讨论的研究员们停下了话头,愣愣看着孔阙脸上自然温柔的笑,傻了会,又像看什么奇迹一样的去看他旁边的帝初。   郑院长又呵呵一笑,说道:“看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小阙,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帝初去办入户手续?这种家里添丁的大好事,可得摆桌酒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   “???”   “!!!”   孔阙皱眉:“领养?添丁?”   “对啊。”郑院长继续笑呵呵,“帝初这孩子确实不错,又努力又优秀。这些年你总念叨着要和研究过一辈子,不打算成家立业,大家都很担心你,现在好了,你有了儿子,家里多了点人气,大家也就放心了。”   儿——   孔阙只觉得有一把大锤正对着他的脑袋哐哐砸了两下,砸得他头晕目眩几欲升天,嘴里清凉爽口的糖也变成了又酸又苦的味道。   他想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更想问问这天雷滚滚的收养流言是从哪里来的,结果声带一滚,嘴巴一张,却被糖卡住了喉咙,侧头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先喝口水,我知道添人口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冷静点,别让帝初看你这个新爸爸的笑话。”郑院长给孔阙倒水,笑着打趣。   新爸爸,孔阙眼前发黑。   “我……咳咳……我不是!”孔阙好歹把糖咽下去捡回了一条命,看着郑院长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越想解释越组织不了语言,干脆扭头去看帝初,想先跟他解释一下,结果嘴刚张开,就听到帝初幽幽问道:“你想当我的爸爸?”   孔阙一噎,再次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活到这么大,他真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不……咳,不是!帝初,我们是朋友,朋友!”孔阙终于把完整的话说了出来,扫一眼郑院长等人,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我要收……无稽之谈!我和帝初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郑院长眨眨迷茫的小眼睛,“可网上都传开了,说你要收养帝初呢,亲子头像都换上了。”   ……见鬼的亲子头像!   孔阙简直是头昏脑涨,忙低头打开光脑登录猎人APP,不怎么废力气,就找到了位置没掉多少的#史上最帅养父子#话题,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烧了上来,又被身侧传来的凉意浇得透心凉。   “帝初,我绝对没有要当你爸爸的意思,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他不敢看帝初的表情,边解释边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清晰明了,后面跟着几个完美表达了他此时情绪的感叹号:我不是要当帝初的爸爸!!!!!   皮皮虾化身的吃瓜群众永远奋斗在八卦的第一线,一条评论立刻冒了出来:那是当妈妈?哈哈哈哈,男神别揍我,我开玩笑的。   孔阙拉黑删评关掉微博评论一气呵成,退出微博后过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侧头去看身边的帝初。   帝初表情平静,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幽深得孔阙看不懂。   “我真的没有想当你爸爸的意思……”孔阙解释。   “我知道。”帝初眼神幽幽,语气也幽幽,“如果你有,那明年的今天,我会带着一捧菊花去看你。”   孔阙:“……”   心里累累的,酸酸的,还隐隐发苦。   “你生我气了?”   帝初摇头,没有说话,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孔阙内心颤抖。   什么意思?这一拍是什么意思?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不懂!他好慌!   ……   X区太远,开车过去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政府给这群研究院大佬们安排了一个中型军用飞船,计划把他们连人带设备一起打包送过去。   车队在船舱里停放妥当后,飞船立刻升空启动,走专用航道朝着X区飞去。   大家都下了车,但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古怪。   孔阙站在帝初身边,试图搭话:“X区比A区冷很多,那边已经下雪了,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厚衣服,去试试?”   帝初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听说父母都喜欢给孩子买东西。”   “……”孔阙内伤,就知道这茬不会轻易过去,心中泪洒满地,“不是免费送你,要钱的。”   “哦。”帝初点头,扭头挡住翘起的嘴角,“那去试试吧。”   孔阙终于松了口气,忙引着他往自己的物资车那边走,计划着一会试衣服的时候再好好解释一下。 第33章   物资车里堆满了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箱子, 孔阙从里面翻出一个暗蓝色的中型箱子, 打开放到了小桌上。   “我怕你穿多了会觉得活动不开,就全都买的是皮草类的衣服, 没买羽绒服。”孔阙说着从里面取出一件深棕色的毛绒带帽短外套, 拉开拉链递到帝初面前,“试试大小。”   帝初把外套接过来, 也没怎么仔细看造型, 只闻了闻味道,确定不讨厌之后直接套到了身上, 伸了伸胳膊,觉得大小合适,也不束缚身体动作, 就又脱了下来, 说道:“挺好的,大小合适。”   其实他并不怕冷,穿多少都无所谓, 也不太喜欢披着别的动物的毛走来走去, 但既然这些是孔阙特地买的, 那他穿穿也行。   孔阙默默记下他刚刚穿着毛茸茸棕色衣服, 像一只暖烘烘小熊的模样,又取出一件白色的短外套递过去:“还有这件,也试试。”   帝初继续套, 于是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出现了。   孔阙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家长会那么喜欢打扮孩子, 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让人愉悦了。但愉悦不过五秒, 他想起网上的养父子话题,表情一僵,在心里狠狠打死刚刚乱联想的自己,怕自己再乱想,干脆一次性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还有几条比较厚的裤子、几件轻薄保暖的毛衣和两双方便登山的厚鞋子,你都试试吧,不合适我们到了X区再重新买。”   帝初三两下试完外套,见还有裤子、毛衣和鞋,动作停了停,看孔阙一眼,乖乖低头继续试。   他先脱掉帽衫套了套毛衣,然后弯腰把鞋脱了,试了试鞋子,还走了两步,发现正合适,便把手放到了裤腰带上。   孔阙没有防备,忙站直身去按他解腰带的手:“你干什么!”   帝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试裤子。”   “就这么试?”孔阙不敢置信。   “裤子不都这么试吗?”帝初越发莫名其妙。   孔阙觉得心口有点发热,但这种热又和图腾起反应的热不一样,酥酥麻麻的,电得他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有外人在,裤子不能这么直接试,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我先回避一……”   帝初怜爱他一秒:“你又不是外人。”说着抖开他的手,拆掉腰带,唰一下把裤子脱了,露出只穿着四角卡通内裤的臀部,和细细长长的腿。   “!!!”   孔阙连忙后退扭头,抬手按住下半张脸,手指压住两侧脸颊,很用力,掐得脸都泛白了一块,想用痛觉压制住喉咙里蠢蠢欲动着想要泛滥出来的什么。   悉悉索索的声音缠在耳边,他盯着物资车的门,脑子里却全是帝初那两条细细长长的腿。   思绪乱糟糟的,一会想的是太瘦了,一会想的是太白了,一会又想居然有肌肉,最后所有的想法混在一起,清晰无比地汇成一句话——真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帝初的腿虽然瘦,但不干瘪,皮肤很白,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满是少年人的朝气蓬勃感,只看着都觉得手感肯定很好。   等等,手感?   孔阙被自己的猥琐惊呆了。   帝初穿好新裤子,想起飞叶之前教他的试裤子秘诀,上下蹲了一下,觉得很合适,便又把裤子脱了,换回自己的,说道:“裤子也合适,其他裤子如果跟这条是一个码的话,那就都能穿。”   “啊……唔,都是一个码的。”孔阙魂不守舍,听着腰带磕碰到一起发出的声音,脖子僵硬地往那边扭了扭,余光看到一闪而过后被迅速遮挡住的卡通图案,又忙把脑袋扭了回来,更用力地掐脸,又心虚又躁动,含糊道,“合适就好,免得还得重新买。”   帝初扣好腰带,再把鞋带系好,回头见他姿势僵硬地靠在一个大箱子上,还用力掐着脸,把脸都掐出印子了,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孔阙这才迟疑着把脑袋转回来,见帝初裹得严严实实地站着,心里又是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遗憾,放下手说道:“没有不舒服。”   “那你干嘛掐自己?”帝初满脸的疑惑。   “……有点晕船。”孔阙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智障。   帝初翻出一个袋子递给他。   孔阙:“?”   帝初:“你刚刚捂着脸,是想吐吧?晕船都会想吐。”   孔阙对上他干净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是,我想吐。”   ……   晕飞船的孔阙被帝初贴心地送到了飞船上的医疗室里,穿着军装制服的漂亮医生小姐姐走过来,专业效率地掰着孔阙的脸好好给他检查了一下。   “晕得不太严重,不用去舒缓室,靠着休息一下就好,为了避免症状加重,在飞船落地前,孔先生最好尽量不要站起来走动。”小姐姐丝毫不为孔阙的美色所动,医嘱说得十分公式化,说完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帝初,声音甜了八个度,“帝初先生,听说你喜欢吃异兽肉,我自己做了些肉干,你想尝尝吗?”   听到吃的,帝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上下打量一下这位上供食物的小半妖,点头:“要,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想要什么?”   医生小姐姐被他这一板一眼平等交换的模样逗得少女心狂颤,本想说不用什么东西换,眼珠子转了一下,又说道:“那我要一张合照可以吗?”   经过尤梨的洗脑式科普,帝初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帝初了。他套了一下这个小姐姐的行为模式,瞬间明白了她大概是自己的粉丝,也就是想投靠自己的小弟,于是点了点头:“可以。”   他对附庸一向大方。   于是小姐姐笑得更甜了,欢欢喜喜地凑过去,打开光脑开了照相机。   两人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合照,被嘱咐靠在椅子上的孔阙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小姐姐搭在帝初肩膀上的手,这下子是真的想吐了——胃里突然有点酸。   ……   几分钟后,奇迹般不晕船了的孔阙带着抱着一袋肉干吃得脸颊鼓鼓的帝初出了医疗室,表情十分深沉,一副正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的模样。   快走到大部队所在的大休息室时,孔阙突然停了脚步:“帝初,我们也拍张合照吧。”   帝初咬着肉干回头看他。   孔阙的眼神十分认真:“拍两张。”   帝初动了动腮帮子,把肉干全部咬到嘴里,点了点头。   咔擦,咔擦。   两张合照搞定,帝初继续抱着肉干吃吃吃,孔阙却像是灵魂突然被什么东西砸懵掉了一般,神游般的捧着光脑,进入休息室后也不粘着帝初了,窝在角落处的单人沙发上,盯着刚刚搭过帝初肩膀的手怔怔发呆。   胃里……还是有点酸。   他抬手撑住额头,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蹦跳跳的不得安宁,脑子里也是兵荒马乱的。   他闭上眼睛,试图默背古植物图鉴目录,结果以往倒着都能背出来的东西,今天却死活连不上,每次只背了一两个词条,思绪就不知道飘向了哪里,等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记忆又像是空白了一块,完全想不起之前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视线却又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控制不住地往帝初所在的方向飘。   明明整个休息室里都是人,却只有帝初的身影是清晰的。   ——他把肉干吃完了,他喝水了,他被郑院长缠上了,他走开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他看过来了。   看过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孔阙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慌忙低头撇开视线,心里的兔子又开始翻上翻下的折腾不休,闹得他思维断续,耳鸣眼花。   有脚步声靠近,然后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脚出现在眼前。   “还是不舒服吗?”   是的,不舒服,胃里一直发酸,脑子里全是医务室里纤纤细手搭住单薄肩膀的画面。   双脚的主人突然又离开了。   孔阙一愣,忙抬头用视线追上那个人,眼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执拗紧迫,好像一让那个人离开视线,就再也见不到了。   想把他捉过来,想把他牢牢困在身边,谁也不许碰……   “先生。”一道微哑的声音在斜后侧不远处响起,带着担忧。   孔阙陡然回神,胸口泛起的热意瞬间退却。   思维有短暂的断裂,他的记忆仍停留在帝初靠近的时候,后面的东西一片模糊。他沉下脸,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我没事。”   黑发黑眼黑衣的修长男子站在距离单人沙发不远处的拐角处,身影没入灯光的阴影,很难被人发现。他的长相有股病态颓丧的美,嘴唇是不健康的暗红,眼睛却很有神,此时里面带着一点无奈。   “先生,如果您无法控制自己,那我只能喊会长过来了。”   孔阙沉了眼神:“不要多嘴,我自己会联系他。收拢好自己的气息,帝初对这些很敏感。”   鸦什可不是那种修炼不到家的半妖,收敛气息的功夫一流,帝初虽然天资强,但毕竟修炼的时间还短,在他有意遮掩的情况下,帝初想察觉到他的存在没那么容易。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眼前这位在面对“他”的事情时,总是会过于担忧在意,哪怕失忆了,也依然本能如此。   可他又实在为孔阙现在的状态忧心,忍不住作了个死,说道:“先生,您还记得您曾经说的,要和那只小兽过一辈子的话吗?”帝初现在是植物系新人类,和过去的模样天差地别,他这样说,或许能让先生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兽。   孔阙脑中浮现出幼时见到的那个幻影,可很快那个幻影就变成了刚刚帝初试衣服的场景。   单薄的少年穿着毛茸茸的白色短外套,外套帽子上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柔软的帽领软乎乎围着,把少年衬得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   然后那画面渐渐晕染碎裂,兔子毛变长变深,化成了一只拥有浅金色毛发和尖长竖耳的可爱小兽。小兽轻盈落地,灵活地动了动耳朵,耳尖紫色的长毛在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蓬松的尾巴一抖,突然转头,紫色的圆瞳直直望了过来。   鸦什突然感觉到手腕上的封印红绳开始阵阵发烫,身躯猛地站直,正要往孔阙那边靠近,就看到帝初端着一杯茶走了回来。   他一时又是着急又是暗恨自己嘴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帝初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眉头一皱,快步走到了孔阙面前。   完了。   鸦什绝望闭眼。   事情彻底搞砸了。   “又想吐了?”少年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并不见异样。   鸦什一愣,忙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家先生靠在沙发上,略显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不像以往那样一犯病就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或者一犯病就无差别攻击四周。   诶?   他满目疑惑。   没有犯病?   他正要探头出去再看得仔细点,就感到手腕上的红绳剧烈烫了一下,然后迅速转凉,恢复了正常。   另一边,帝初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孔阙始终闭着的眼睛,问道:“很难受吗?”   孔阙抬起一只手搭住额头,虚遮住表情,指尖很用力,隐隐有些颤抖,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一只想飞却又害怕美梦破碎的蝴蝶,薄唇紧抿着,好久才尝试着开口回话:“不难受……你……你能不能再……”说一句话。   帝初听着他略显颤抖的语调,看着他明显在忍耐着什么的样子,觉得他是在逞强,上前一手绕过去按住他的脖颈,徐徐释放力量,一手把特地泡来的茶喂到了他的嘴边。   “喝一点,用我的叶子泡的,喝了就舒服了。”   脖颈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按着,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力量像是天神的恩赐,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自己身上。有浅浅的体温透过皮肤相接处传来,鼻子能闻到一股阳光般的暖香,里面还混着一点树木特有的厚重古朴气息。   但很快,这股气味被喂过来的茶水气味掩盖。   孔阙的身体僵硬,思维停摆,心跳的速度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耳边鼓噪着各种乱糟糟的声响。   嘴唇被杯沿蹭了蹭,他几乎是本能地启唇喝了帝初喂过来的茶水,眼皮控制不住地掀开一点,想看看身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暗红色的眼珠只露出了一条线,就又重新被遮挡。   是他吗,会是他吗……真的还活着吗……就在这么近的地方……这会不会只是一场幻觉,一睁眼就没了……   哪怕是幻觉,也要紧紧抓住!   “对……”他在喝茶的间隙试图开口。   茶水入喉之后,一股清凉感和滋润感迅速顺着喉咙蔓延至四肢血脉,持续发热的胸口陡然温了下来,已经蔓延至锁骨的图腾在茶水的滋润下溃散于无形。   连贯的思维陡然断裂,孔阙心里一沉,意识到这短暂的清醒即将消失,终于不再犹豫想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那个惦念到灵魂里的人,意识却在茶水汹涌力量的安抚下陡然下沉,陷入黑暗。   不……   睫毛剧烈颤抖,然后很快乖顺安静下来。   ……   帝初等孔阙睡着后才把水杯挪开,有些笨拙地帮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又让黄桃取来一块毛毯给他盖上,坐到一边,皱眉用光脑搜索给古人类强身健体的方法。   孔阙晕个船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的模样,底子太差了,必须好好加强一下。   窗台角落处,鸦什握着手腕上彻底没了反应的红绳,看看不远处坐在小凳子上翻光脑的帝初,又看看他身边那半杯茶水,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刚刚……先生是硬生生被那杯茶水给掐断了犯病的苗头……吧。   真狠啊,一杯茶就搞定了。   不愧是那位。   他又看向盖着毯子被迫陷入沉睡的孔阙,突然有点同情。   喜欢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算了,应该是不幸吧,感觉完全望不到出口,太绝望了。   ……   孔阙一觉睡到了飞船降落才醒,醒来后他只记得帝初有来问过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至于后面他是如何睡着的,就完全不清楚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又犯了病,找了个空挡抓住鸦什问了问。   鸦什如实回答,表示他什么都没做,喝了帝初喂的一杯茶就直接睡过去了,根本没有作妖的机会。   “那帝初有没有看到我的……”孔阙语气迟疑。   鸦什果断摇头:“没有,先生您睡得非常快,什么都没来得及暴露。”   孔阙松了口气,可没过两秒,他又沉郁了表情。   这一次没暴露,下一次呢,他终究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个随时可能犯疯病的神经病。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下次犯病的时候失去控制,伤到了帝初……或者哪怕他不伤人,只是变成那副木偶般可以任人摆布的蠢样……   “先生……”鸦什有些担忧地唤他。   孔阙回神,很快收敛好情绪,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会联系孔蓝……立刻就联系,如果实在不行,我会再次入塔。”   ……   到达X区后,考察团并没有多耽搁,稍作休整,各自换好适合这边气温的衣服,便兵分两路,一路去医院探望那位依然没有苏醒的猎人,一路立刻赶往变异区。   孔阙因为晕飞船的原因,被郑院长强制留了下来,让他领了去医院探望未苏醒猎人的活,还嘱咐他可以在X区多休息一会,明天再去变异区。   帝初陪着孔阙留了下来,一起留下的还有黄桃、程修……鸦什。   坐上前往医院的车之后,帝初的视线落在了唯一不认识的鸦什身上。   “这位是公会的联络人,鸦什。”孔阙简短介绍。   鸦什十分客气,几乎算是小心翼翼地对帝初说了句“你好”。   帝初却没立刻回应,而是使劲嗅了嗅,眼睛也像是探照灯一样对着鸦什上上下下扫了两遍,迟疑问道:“鸟?”   他这样问其实是很不礼貌的,但鸦什一点不敢有什么觉得不好的想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回道:“是,我是乌鸦,帝初先生好眼力。”   “你比程修强。”这话是肯定句。   鸦什谦虚地表示没有多强,一点点而已。   程修表情抽了抽。总部猎人司的副司长之一,SSS级的大猎人,居然说只比他这个刚跨入S级没多久的猎人强一点点?   传闻果然都是骗人的,这个据说性情不定心狠手辣的副司长,明明很谦虚和善。   帝初补了句你好,心里有点郁闷。   这个鸦什,他打不过。   刚刚如果不是孔阙介绍鸦什是公会的人,他肯定会以为鸦什只是个普通的古人类,还是身体比较差的那种。他闻不到鸦什身上的半妖气息,被提醒后仔细观察,也只能依稀看出他身上有修炼的痕迹,具体的种族却无法明确。   鸦什比他强,而且在收敛气息这一块,拥有着能轻易糊弄过他的实力。   纵然这里面也有他失去内丹,血脉被改,实力大幅度受损,敏锐度不如往常的原因,但弱就是弱,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得继续变强才行。   他握紧手掌,表情绷紧。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靠神木枝修炼的伪半妖,不努力一点,也许永远都拿不回自己的内丹了。   车内的气氛莫名沉闷了下来,鸦什小心地瞄瞄突然不再说话的帝初,又瞄瞄自家明显在神游的先生,在心里苦恼叹气。   这可怎么办,会长交给他的任务完全没有完成的希望呀。   ……   到达医院时,孔阙终于恢复了一点状态,帝初也从自己其实是个弱鸡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两人结伴进了病房,见到了躺在床上依然昏迷着的猎人卡沙。   医生和X区猎人分会的人早早候在里面,迎接他们的到来。   “他怎么样?后来有再醒过吗?”孔阙询问。   医生摇头:“没有。我们也很奇怪,其实他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伤,也不像是中毒了,按理说不应该一直昏迷才对,但无论我们用什么法子,都没法让他醒过来。”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帝初靠近仔细看了看昏迷猎人的情况,很快发现这人不是昏迷了,而是神智被某种东西摄住了。   倒有点像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某种结界,然后被结界反噬了。   帝初若有所思,伸手在猎人面前晃了一下。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就是小孩好奇,想确认一下这猎人是不是真的昏迷着。   “如果他再不醒,我们就只能把他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了。”医生叹气。   “他醒了。”帝初收回手。   医生一愣,忙朝着病床看去,见那猎人眼睫颤动,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大喜,忙挤开帝初凑到那猎人面前唤他的名字,并麻利地拿出工具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孔阙扶了被挤开的帝初一把。   “先出去等吧,”他说,还迅速收回了手。   帝初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医生满脸喜气地走了出来,开心说道:“病人已经醒了,但意识有点迟钝,需要时间恢复,还需要再做个详细检查,暂时没法和你们交谈,你们看……”   孔阙理解说道:“我们明早再来。”   现在天已经暗了,确实也不好再打扰人家病人。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总算没白来。   晚饭时孔阙依然很沉默,帝初以为他是在想考察的事情,便没有多找他搭话,专心吃自己的,心里也在琢磨着那位昏迷猎人身上的结界反噬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想,但还需要亲自去结界附近确认一下。   饭快吃完的时候,孔阙突然喊来服务员,给帝初打包了一些异兽肉做成的点心和小零食。   帝初疑惑看他。   孔阙已经不再能坦然面对他干净纯粹的视线了,每次对视上时心里瞬间产生的欢喜,都会让他有种自己肯定是个变态的心虚自厌感。   他借着喝水的动作低了低头,解释道:“明天就要去变异区,到了那里可能没法顿顿都吃得好,带点零食可以在饿得时候垫垫。”   帝初恍然,朝他翘了翘嘴角:“谢谢。”   孔阙没出息地心跳加快,还狼狈地被水呛到了。   侧身拿纸巾擦嘴的时候,他清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变态。   ……   这一晚有人睡得香,有人睡不着。   孔阙在床边坐了半晚上,然后在凌晨给孔蓝打了个电话,表示自己想在这次考察任务结束后再次入塔。   孔蓝问道:“你确定?再次加固封印的话,你的身体会变得很虚弱。”   孔阙沉默,过了好久,突然问道:“大哥,正常的人生活……是什么样的?”   孔蓝愣住,然后心里一痛。   整整三十八年,孔阙已经“复活”了三十八年,这三十八年里,大概是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孔阙特别不喜欢喊他大哥,总是直呼其名。   在他的记忆里,孔阙总共也只这样喊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在孔阙刚从塔里被他带出来的时候,那时候的孔阙记忆空白意识迟钝,他告诉孔阙以后两人对外就是兄弟关系,孔阙不太明白地看了他好久,无意义地唤了他一声大哥。   第二次是在孔阙第一次当众犯病引起骚动,回神后询问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古人类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有说实话,只告诉孔阙,他是被猎人塔影响了,生了病。   孔阙接受了他的说法,开始学着习惯和控制自己的“病情”。孔阙做得很好,越年长,犯病的次数越少,在青山保护区之行以前,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犯过病了。   而现在,孔阙第三次唤了他大哥,问他正常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代表着,孔阙再次开始介意起了他的“病”。   孔蓝知道孔阙为什么开始介意,因为他有了所求,可因为他的“病”,他又不敢去求。于是只敢这么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普通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孔蓝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新生了,大家也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主人在那个人面前,却为什么仍是这么小心翼翼,隐藏自卑。   “你现在过的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孔蓝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稳,那么清冷淡定。他现在只是一个想要帮助迷茫弟弟的大哥,他得让他的弟弟振作起来。   “小阙,想要什么就去拿,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不要怕,大哥会帮你。”   孔阙挂断了电话,抬眼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久久没有动。   ……   早上帝初一见到孔阙,就发现他的气色有点不对。   “昨晚没睡好?”他皱眉询问。   孔阙依然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故作无事地摇了摇头,回道:“没事。”   明明就有事。   帝初右手一伸,手指上长出枝丫,枝丫上破了小芽,柔嫩的叶片舒展。   他把树叶揪下来,将其中较大的一片用力量卷成一个小包子,然后把剩下的树叶用力量榨成汁液,装入小包子里,最后拎着包子的尖尖不让树枝洒出来,将它喂到了孔阙嘴边。   孔阙愣住,垂眼看他。   “吃了,对你的身体好。”帝初催促,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晚辈。   孔阙反射性启唇。   包子入口,舌尖触到的先是树叶柔嫩微涩的味道,之后一股甘甜的汁液落满口腔,把树叶化开,裹缠着朝喉咙滚去。滋润的力量渗透到四肢,混沌的大脑陡然一清,一夜没睡的疲惫也全部散去。   “今晚记得好好休息。”帝初嘱咐,很是认真,“我给你的树叶你也要每天泡水服用,没了我再给你。”   孔阙还是直直看着他,只觉得凉了一晚上的心,就这么一点点被树叶的力量捂得温热起来。   “怎么不说话?”帝初又皱了眉。   孔阙突然很不想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忙说道:“我会按时喝的,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帝初板着脸,心里发愁,“古人类的寿命本来就短,你再这样,我可能很快就会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虽然孔阙有时候很气人,但帝初还不想失去他。   孔阙刚刚暖起来的心又吧唧一下凉了。   对了,古人类的寿命最长也只有一百多年,新人类却是越强寿命越长,像帝初这样的少年天才,以后很可能会和孔蓝他们一样,活个几百年都不老……   可是帝初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或许也不会活那么……他陡然醒过神来,被自己脑中堪称罪恶的想法震住了。   在刚刚某瞬间,他居然升起了如果帝初也和自己一样短命就好了的想法,这太可怕了!   原来他不止是个变态,还是个魔鬼。   ……   鸦什发现自家先生变得很古怪,上车后一直抱着光脑搜索着什么,一会皱眉,一会掐自己眉心,一会忧伤远望窗外,看上去活像个神经病。   不过好在他似乎还记得自己是有正事要做的人,到达医院后自觉收敛了情绪,关掉光脑,变回了他沉稳可靠的孔先生。   一行人先去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确定昏迷猎人卡沙已经彻底痊愈之后,便由孔阙出面,亲自去和卡沙谈了谈,邀请对方一起参与考察。   卡沙是孔阙的脑残粉,见到孔阙之后直接大脑当机,孔阙说什么就是什么,脸红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昏迷过好几天的病人。   午饭后,他们启程去和大部队汇合。   在车上,卡沙说了一下他拍下那几张照片的经过。   “我是个寻宝猎人,来这边是为了帮雇主寻找一种稀有的宝石蓝晶。那天也是我倒霉,刚找到一点蓝晶的痕迹,就碰到了两只雪兽在争地盘。我为了避开它们,走了一条导航上不存在的小路。那小路一侧靠着悬崖,地上全是冰和雪,十分不好走,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摔倒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滚,结果滚着滚着,不知道怎么撞开了一层覆盖在崖壁上的厚雪,撞进了一个山洞里。”   提起那天的事,卡沙的语气不自觉激动起来:“山洞很深很黑,但山壁上却有点点亮光,就像是宝石一样,我靠近一点,发现发光的居然真的都是石头,就忍不住挖了一块下来,结果山洞突然坍塌,我再醒来,就躺在了一片草地上,四周一点雪都没有,到处都是长得生机勃勃的植物,就像是夏天一样。”   帝初听到这心里一动。   卡沙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多半就是那个结界的某个开关了。   卡沙仍在继续说:“那里很漂亮,虽然看环境应该仍是在山洞里,但因为有山壁上宝石发出来的柔光照明,所以一点都不阴暗,像个精致的温室花房。我后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植物全都是陌生没见过的,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现大宝贝了,就抓紧拍了几张照片下来,想传给我懂古植物的朋友看看。结果照片还没传好,我就又晕了,再清醒过来,就已经回到了那两只正在抢地盘的雪兽旁边,还刚好被刚刚打赢的那一只发现了,好险才逃出来。”   他脸上带着后怕,喝了一口热茶稳了稳心神,又脸红红地看向孔阙:“老……呃,孔先生,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孔阙思索了一下,问道:“你还能记起那条小路的位置吗?”   “到了地方应该能记起来,那天我跑得急,有点慌不择路的……”卡沙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丢人。   孔阙安抚了他两句,让他不用太过紧张,表示他能拍下那些照片已经很棒了。   卡沙被夸得脸红,眼神闪闪地看着孔阙,眼里的崇拜和喜爱几乎要化为实质。   孔阙僵硬地动了动,侧头看向身边的帝初,怕他误会。   帝初却正抱着电子本画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在听他和卡沙的对话。   “……”   他悻悻地收回视线。   也是,帝初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不懂……   过了一会,帝初终于把电子本放下了,开始吃肉干小零食。   孔阙忍不住搭话:“刚刚在画什么?”   帝初咀嚼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自己刚刚在画什么,而是又打开了电子本,转移话题说道:“你给我画了个头像,那我也给你画一个吧。”   孔阙一愣,然后来了兴趣:“你会画画?”   “会一点。”老师教过。   他挑好合适的笔刷,低头在本子上尝试着描画起来,过了一会,见孔阙侧着身往这边看,便把电子本的权限改成了所有人可见,于是一副还没完成的淡雅水墨画展现在了孔阙眼前。   画中远山如黛,林木葱郁,一个半长头发的男人侧对着画面站在一棵树下,一手插兜,一手抓发,头微微侧过来,眼尾上挑,睫毛浓密微抬,随意冷漠的模样跃然纸上。   孔阙愣住了。   坐在帝初另一边的黄桃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惊得瞪大了眼。   对面的程修、卡沙、鸦什见他们表情不对,也往帝初手里的电子本上看去,然后全部傻了。   卧槽!   世界末日之后,文明大面积断层,华国传承几千年的国画已经少有人会,虽然末日过去之后,国家一直在大力鼓励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但依然少有这方面的大家出世。   古文化热持续了几百年,这些年也有些比较优秀的作品问世,但那些文化界推崇备至的作品,放到帝初手里这副作品边上,简直像是学生涂鸦撞上了神仙画画。   “你……”卡沙刚好是个国画迷,此时激动得言语不能,突然咚一声放下水杯,大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新老公了!老公,你教我画画吧!我把我存的宝贝都给你!”   孔阙:“?!!!”   帝初被他吓得手一抖,笔刷一歪,把画中孔阙的帅脸涂了个半黑。 第34章   孔阙觉得自己的心也和画中自己的脸一样, 黑了。   粉丝当面爬墙, 爬得还是他刚刚才发现想变态的对象, 这种滋味……妙不可言。   “啊!”看到画被毁,卡沙慌得站了起来,手想往画上摸又不敢,着急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这个电子本有撤回功能吧, 一定有的吧, 可一定要有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帝初不着痕迹地抱着电子本往后挪了挪,视线往两边瞟,避开卡沙的眼神, “我们……不合适。”   众人:“???”   卡沙:“……啊?”   孔阙却是唰一下扭头朝着帝初看去。   帝初依然避着卡沙的视线,之后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又勉强自己对上卡沙的视线,特别郑重认真地说道:“谢谢你的喜欢, 但是我们不合适, 我也不想要你的宝贝。”   众人后知后觉。   帝初……这是以为卡沙刚刚是在表白求爱, 所以在拒绝?   卡沙也反应过来了,脸唰一下红透,又羞窘又尴尬, 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只是崇拜你, 觉得你画画很厉害,不是要……呃,总之对不起,我说话太口没遮拦了,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他平时在网上浪惯了,各种网络用语张口就来,和朋友嘻嘻哈哈的时候没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样说就太失礼了。   帝初听了解释,明显松了口气,回道:“没事……感情之事不可儿戏,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玩笑不能乱开。”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管住嘴。”卡沙窘得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瞄一眼他手里的画,问道,“那这画……”   帝初把电子本挪回桌上,将多画的一笔撤掉,回道:“没事。”   卡沙见画恢复干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人也坐了回去,不敢再多说,缩着手眼巴巴望着帝初画画,可望着望着,他就感觉到斜侧方似乎有一道十分压迫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他疑惑侧头,对上了孔阙似打量似嫌弃似敌意,还隐隐带着点同病相怜之感的眼神。   卡沙:“?”   他眨眨眼,然后脸再一次涨红。   糟、糟糕,他刚刚好像当着前偶像的面“出轨”了现偶像,而且现偶像和前偶像还是认识的!最最重要的是,前偶像特别古板,最讨厌粉丝动不动喊人老公!   啊啊啊!他简直是粉圈之耻!没脸见人了!   卡沙彻底低下了头,连画都不敢看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孔阙见卡沙低头认输(?),大发慈悲地收回视线,看向身边埋头画画的帝初。   刚刚……他不自觉就把自己代入到了卡沙的角色。   如果是他对帝初说出那样一番“戏言”,帝初是不是也会像刚刚那样,特别郑重认真,完全不留余地的拒绝他?   会的吧,帝初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想和他撇开关系的想法就差直接挂在脸上了。如果不是那次帝初在擂台战上受伤,他趁机过去照顾了一下,让帝初欠了他一个人情,两人也不会成为朋友。   而且帝初真的太小了。   他看着帝初的侧脸,视线滑过他带着少年朝气的眉眼和柔和没有棱角的脸颊线条,握紧了面前的茶杯。   这是一张还没彻底长开的脸,现在的精致如画,等长开之后,还不知会如何的风华无双。而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是旁人眼中的大叔老头子了?   古人类比新人类老得快得多,别看他现在依然是年轻的模样,但等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和帝初外貌上的差异只会越拉越大,最后帝初依然是正年轻的模样,他却已经垂垂老矣。   在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曾经古人类闹着要和新人类割裂时,怒吼的那些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古人类和新人类似乎天生就属于两个世界,中间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画好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在耳边,打断了他飞远的思绪。   他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盯着帝初看了很久,久到任何人一注意到就会起疑的程度。   他不自在地低咳一声,想去看看其他人的反应,说几句话补救一下,结果视线扫过去,却发现大家根本没心思去观察他,视线的落点全在帝初手里的电子本上,确切一点说,是在电子本上的画上。   胳膊被撞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了被帝初推到眼皮子底下的电子本。   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   “电子笔刷太死板,落笔力度和墨水浓淡都很不好把握,这幅画画得不好,等我回去弄套笔墨纸砚,再给你画幅新的。”帝初解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太久不画画,他的手已经生了,这副画如果不是因为提前说了是要画给孔阙的,他根本不会送出去。   一直看着他画画的其他人闻言表情扭曲——这都是画的不好?那如果认真地画,出来的成果该有多惊艳?   孔阙也已经看清了电子本上的成品,眼中透出惊艳。   还是那远山林海,美人于树下回眸的构图,但在细化了光影明暗之后,整个画面的层次感立刻上了好几个台阶。朦胧的山影笼罩住半个天空,又被近处的树枝割裂,山林树海就在这割裂的空间里在风间扬起阵阵波涛,美人侧头淡淡扫来,似踩过岁月投来的一道天光,一静一动,渲染出一种永恒隽永的味道。   整幅画大部分由深深浅浅的墨色构成,只在人物眼眸和飘飞的发带上点上了一点颜色,于是画瞬间活了过来,仿佛美人要慢慢给自己染上色彩,从画中的永恒岁月里走出来。   画中明明是自己的脸,孔阙看着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手指摸上去,喉咙隐隐干涩:“帝初,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我曾经眼中的你。”帝初伸手拿过电子本,新建了一个画布,换了笔刷,几笔描摹,一双温柔中透着呆愣的眼眸跃然纸上,“这是我现在眼中的你。”   他停笔,翘了翘嘴角,“很可爱,我喜欢这个你。”   其他人刚从画里回神,就又陷入了这双眼眸里,短暂怔愣后,齐刷刷瞪大眼,看看这双眼睛,又看看侧头垂目的孔阙,再看看微笑的帝初,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去看什么好,或者该先感叹哪一个好。   原来孔先生的眼睛里可以露出这样醉人的情绪……原来帝初眼中的孔先生是这样的……原来……原来帝初笑起来这么好看……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孔阙垂目看着帝初含笑的模样,心跳在短暂放缓后,噗通噗通地疯狂快跳起来。   他真切地意识到,他完了。   什么古人类和新人类的差异,什么变态不变态,什么魔鬼不魔鬼,他都管不了了,他想让眼前这个人一直对自己笑,他想让这个人眼里有自己,他想余生都和这个人绑在一起。   “帝初。”他哑声开口。   帝初又在那双眼睛上加了几笔,随口应道:“嗯?”   “我病了。”他开口,指尖用力握紧。   心里多了一个人,生了心病。   ……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考察队驻扎的营地,和大部队汇合。   营地很大,在X区三号变异区的西南角,由当地猎人公会和政府部门一起清扫搭建,设施齐全,安保严密,三辆主考察车和五辆辅助车停在最中心处,被军队和猎人分会成员的帐篷重重包围,研究员们会集体住在车里,接受所有人的保护。   郑院长刚结束今天的初步考察回到营地,就和孔阙碰了个正着,忙招呼他开会。   帝初随着孔阙进了主考察车内的会议室,表情不好看。   刚刚在车上,孔阙说自己生病了,可当他问孔阙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时,孔阙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古人类真是太脆弱了,孔阙这才出来多久,就已经不舒服好几次了。   要不试试让孔阙修炼?可现在世界的力量体系已经改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人类修炼……   “喝点水。”   一杯温水放到了面前。   他看看水杯,又看看送水的孔阙,视线扫过孔阙瘦巴巴(?)的脸,更郁闷了。   古人类好难养。   ……   会议上,卡沙在孔阙的授意下,把之前在车上说过的内容,又给郑院长他们说了一遍。   郑院长边听边点头,说道:“之前你们的信息一递过来,我就带人去几个雪兽主要的栖息地转了一圈,共在卡沙描述出来的大概活动范围里找出了五处雪兽打斗的痕迹,但没有在附近发现卡沙描述的那条小路。也许是我找漏了,咱们明天再仔细排查一遍,今天就先休息,大家好好养养精神。卡沙你身体怎么样,明天能跟着一起吗?”   卡沙连忙点头表示可以。   之后郑院长又问了问卡沙第一次清醒时说怀疑山洞内有陌生异兽活动痕迹的根据,卡沙听了却是一懵,完全不记得自己有醒过一次,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郑院长反复帮他确认了一下记忆,发现他是真的不记得了,遗憾叹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主要信息沟通完,大家又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还重新帮卡沙复原了一下记忆,挖出了几个卡沙之前忽略的点,直到天擦黑才结束了会议,去吃晚饭。   营地伙食不错,一部分叫的外卖,一部分是猎人分会成员和政府军队现做的,材料都很新鲜,全是在变异区里就近弄的。   食物的热气飘满营地上空,帝初闻到香味就走不动路,孔阙见状主动靠过去问道:“想吃什么,我让人帮你取。”   帝初上下打量他一下,突然说道:“我去一下林子里,你等我一起吃饭。”说完脚尖一点,毫无预兆地拔高身体,朝着远处遁走了。   孔阙阻拦不及,眉头一皱,唤了一声鸦什。   站在角落处的鸦什心领神会,变回乌鸦朝着帝初的方向远远追了过去。   帝初的注意力全在寻找食材上,并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只乌鸦。他熟悉了一下营地四周的环境,挑着猎了一只力量不强但血脉滋补的变异兽,然后跑远了一点,在林子里这里挖挖,那里摸摸。   鸦什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约看到他在林子里转来转去的身影,满头雾水。   这是在干什么呢,看着像是在猎晚饭,但又像是在玩……难道是在锻炼身体?   足足出去了一个小时,帝初才回了营地,他把一堆东西放到地上让孔阙看着,然后找到黄桃,找他要了一套做饭的工具。   工具架好后,他走回来把孔阙拉到一边,自己三两下将猎来的异兽宰了,放血处理好放到一边,又把其他糊乱堆在一起的草根果子分类清洗好。   孔阙重新凑回来蹲在他身边,看他洗果子,问道:“你要自己做饭?”   “嗯。”帝初点头,放好果子,又尝了尝黄桃拿来的各个调料的味道,挑出合适的,拿出小碗调了一碗,然后把异兽切了一半下来,剁成小块,丢锅里出水,另一半则切片,用调料腌渍起来。   他的动作不算太熟练,但井井有条,十分养眼。   孔阙像看宝贝一样地看他:“你还会做饭?”问完又自问自答,“你在山里长大,肯定会做饭。”   答完又觉得有些心疼,以前不细想还不觉得,现在看着帝初做饭的动作,脑补一下他独自呆在山上,为了照顾养父在这样的下雪天外出猎食做饭的样子,孔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酸痛的情绪涨满了。   帝初这么好,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才对。   锅里咕咚咕咚冒起了泡泡,帝初的脸被水汽熏得微红。他处理好所有食材,又去物资车那边拿了些蔬菜,回来见孔阙还蹲在地上,一副皱眉扭脸的便秘样,伸手戳了他一下。   孔阙回神,忙站起身去接他手里的菜,语气里满是心疼:“给我吧,我给你打下手。”   帝初躲开他的手,示意了一下考察车:“想去就去吧。”   孔阙:“嗯?”去什么?   “你不是想出恭吗?”帝初把菜放下,开始撸袖子,准备起火烤肉,“去吧,不用忍着,我这边很快就好,保证你出来就能吃上饭。”   孔阙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出恭这个略显古老的词汇是什么意思,表情一僵,明白帝初肯定是误会他刚刚蹲着走神时心疼的表情了,顿时:“……”   ……   孔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的去考察车里呆了一会再出来,百般思索之后,他给自己挽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尊——没事,他年长,要多包容一些,被误会也没什么。   刚出考察车,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很勾鼻子的肉香,思绪回转,见有几个穿着军装制服的人正满眼放光地往帝初做饭的地方走,心里惊讶。   这个香味,是帝初?   他加快脚步,绕过一台辅助车,看到一圈人正围在一起,而他心心念念的帝初,已经被淹没在了人圈里,那股肉香味就是从人圈中心处传出来的。   真的是帝初?   他站到人圈外,扫一眼黑压压的人头,压着不快重重低咳了一声。   ……没人理他。   这就尴尬了。   被忽视的感觉太过真实……孔阙正要加大音量继续咳,就见人圈出现了一些骚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穿过人潮,直直伸到了他面前。   他看着面前纹路熟悉的树枝,愣了一下后,眼里慢慢染上笑意,伸手握上树枝,在所有人羡慕呆愣震惊的视线下,顺着缩回去的树枝,越过自觉分开的人群,走到了人圈最中心。   简易灶台后,帝初收回树枝,示意了一下旁边黄桃搬过来的小桌子和凳子,说道:“坐下吧,很快就能吃了。你刚刚咳嗽是嗓子不舒服吗?”   原来他听到了。   只有他听到了。   孔阙表面矜持,内心舒爽,摇头表示不是不舒服,然后带着一点点嘚瑟和骄傲,微笑着坐到了桌边。   众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难得失去了对他的男神滤镜。   这人好欠扁啊。   帝初不喜欢被人围观,见孔阙回来了,就一扬手升了一道木墙,单独把自己和孔阙罩在了里面,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啊,别啊。”   哀嚎声从木墙外传来,孔阙低头闷笑,笑着笑着见帝初一脸疑惑地看过来,又忙收敛了一下,起身走过去,看一眼架子上烤得差不多的肉,弯腰想帮忙拿个盘子,结果却被帝初拦住了。   “?”   帝初一脸认真:“你出恭完洗手了吗?”   “…………”   帝初误会了他的反应,压下嫌弃说道:“去洗手,不洗手不许吃饭。”   孔阙默默为自己正名:“我洗了,两遍!”   帝初怀疑地看着他。   孔阙内伤,乖乖去旁边重新洗了一遍手。   在外面偷听的众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画风不对的东西。   ……   也许是因为戴了滤镜,也许是确实如此,孔阙觉得帝初烤的肉有一种很特别的好吃,就像是肉本身最鲜最本真的味道被全部勾出来放大了一般,让人口水不自觉分泌,想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下去。   帝初没让孔阙多吃,只分了他几块就不给了,起身去看了看一直炖着的肉汤的火候,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切好的蔬菜丢进去闷了一会,然后彻底揭开了汤锅的盖子。   一种绵密柔滑的肉香混着蔬菜的清香飘散开来,孔阙清晰听到围墙外传来了整齐的咽口水声。   “……”   那些人居然还没走。   帝初盛了一碗肉汤放到孔阙面前,嘱咐道:“全部喝完,喝完去洗澡睡觉,晚上可能会发汗,不用慌,不是生病了,忍着不许踢被子。”   孔阙也不多问他为什么这么嘱咐,乖乖低头喝汤,还故意喝出了声音,然后他的眼睛亮了,端起碗不自觉加快了喝汤的速度。   墙外听力比较好的程修:“……”不,一定是他听错了,先生教养那么好的一个人,喝汤的时候怎么会发出声音呢,绝对不会的!   肉汤很浓稠,也很撑肚子,孔阙只喝了一碗就饱了,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看着帝初撤掉围墙把剩下的烤肉和汤分给程修等人,心里咕咚咕咚地也像锅里的汤一样冒起了香香的泡泡。   ……   当晚,孔阙被身体里烘出来的热意逼醒,想掀开被子去洗个冷水澡去一下身上的热度和汗意,想到帝初认真嘱咐的样子,又硬生生逼自己收回了手,瞪着天花板盖着被子哗啦啦流汗。   良久,他侧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闭上了眼睛。   “真是折在你手里了……”   似妥协似埋怨似甜蜜的嘀咕声响起。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扯起被子用力在脸上揉了一把,压下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傻笑。   睡觉睡觉!别这么没出息!   身体里的热意慢慢变成了一股不停冲刷着身体的暖流,他的四肢慢慢放松,神情安稳下来,意识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   一觉到天亮,孔阙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劲,状态好得不得了。   他单方面把这归功为帝初的“爱心”照顾起效果了,心里又给帝初加了一层完美滤镜!   考察任务很重,郑院长他们也很急,所以大家的早餐一律吃的外卖。   孔阙找到帝初时,对方正站在外卖箱边埋头啃肉饼,牙齿在饼上咬来咬去,咬的好像都是他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弄得他心潮摇荡。   他忍不住凑过去,微微低头:“给我吃一口。”   帝初啃肉饼的动作一顿,侧头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还往后退了一步。   孔阙:“……”糟糕,得意忘形了。   他正想挽救一下,手里就被帝初塞了一碗粥。   “这个肉饼是异兽肉做的,你不能吃,喝粥吧。”帝初三两下把饼塞嘴里,脸颊鼓鼓的,声音很含糊,偏偏眼睛睁得很圆,神情也很认真,“你在饮食上必须注意,以后不是我做的异兽肉,你一口都不许吃。”说完又转身去拿了一个包子啃。   孔阙捧着粥,看着他的背影,扭头用力掐了掐眉心。   不能误会,帝初这样说不是在跟你许一辈子,不是说要给你做一辈子的饭,别乱想……他乱想了!   他炯炯有神地看向帝初,想过去摸摸他,不过最后还是怂了,没敢真的做什么,找了杯已经凉掉的豆浆一口气喝完,强压下了内心的火热。   ……   天气不好,考察团出发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雪。   “路不好走,大家得辛苦点了。”郑院长望望天空,有点发愁。   唰。   一条宽约两米的木板路凭空出现,以孔阙所站的位置为起点,朝着林子里铺了开去。帝初第一个迈步走了上去,回头示意孔阙:“上来,想走哪个方向跟我说,不要自己乱走,小心摔倒。”   大家的视线齐齐落在帝初、孔阙,和他们脚下的木板路上面,傻傻的。   孔阙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压下即将飞上天的心脏,抬腿踩上木板站到帝初身边,回头朝着众人示意:“古人类和研究员全部上来,猎人和军人分散在四周。”说完又看向帝初,“注意力量消耗,累了就休息。”   帝初点头。   众人这才回神,心情颇为复杂地收回视线,按照孔阙说的,研究员和古人类全部上了木板路。   因为卡沙要负责带路,所以他也走了上来。   他踩了踩脚下平实稳固的地板,咋舌。   “这玩意是悬空于地面的吧,天呐,这控制力……”   给地面铺地板这种活,很多木本植物系猎人都可以做到,但像帝初这样,在不影响变异区本身环境的情况下,全靠自己的力量凭空悬空铺路,还铺得这么稳这么长的人……少,太少了!因为这样铺地板实在太浪费力量了。   黄桃从他身边路过,听到他的感叹,心情复杂地看一眼正前方一直侧低着头和帝初说话的孔阙,想起这两天的所见,浅浅吐出口气。   帝初实在是太贴心太优秀了,难怪先生会……   “帝初的控制力比很多SS级的猎人都强。”他搭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卡沙的肩膀,“想活得久一点,就别再乱喊老公了,会出事的。”   卡沙窘了:“我真的知道不对了,黄桃先生你怎么又糗我……”   不是糗你,是在救你。   黄桃又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满面深意的走了。   卡沙:“……”他真的再也不敢喊了啊,放过他吧!   ……   明明天气很恶劣,环境也很糟糕,但郑院长等人却觉得这是他们历年来做得最舒坦的一次考察。   所有不好走的路,全被帝初用木板木梯给搭过去了;所有危险,也全被帝初早早预警,带着他们避开了;有时候他们发现疑似古植物的植物想去看看,帝初还能给他们搭个小房子把他们连人带工具一起送过去。   真是……太全能太贴心了!居家旅行必备!简直是个小宝库!   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排查掉了两个本来计划用一天时间来探查的雪兽争斗地,中午还在温暖的大木头房子里吃的午饭,一点风都没吹着。   郑院长偷偷把孔阙拽去角落,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小阙啊,帝初那孩子真的挺好的。”   孔阙压住心里的骄傲:“嗯,他确实很好。”   郑院长疯狂挤眼睛:“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错过了啊。”   孔阙心里一跳,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忙掩饰道:“帝初不懂这些,院长您别乱想。”   “那你让他懂啊!”郑院长急了,抓他胳膊,“帝初那孩子在山里长大,没体会过正常家庭的温暖,这是你的好机会啊!我觉得的吧,收他做养子的事,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这么好的孩子,错过了可是你的损失。”   孔阙心不跳了,直接冻住了,他咬牙扯下郑院长的手,硬邦邦说道:“我还年轻,不需要孩子。”   “年轻什么年轻,再过两年你都该长皱纹长白头发了,唉,人不能不服老啊。”郑院长长吁短叹,试图说服他把帝初拐回家当儿子。   孔阙声音里最后一丝热乎气都没了:“我、不、服。”说完转身就走。   郑院长疑惑,然后哭笑不得:“怎么还闹起脾气了,以前不挺爱装老成的么。”   ……   午饭后再次出发时,孔阙忍不住问帝初:“我老吗?”   帝初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孔阙放心了:“我会老得很慢的。”   “那你得更注意饮食才行。”帝初趁机嘱咐,“还要早睡早起,少生气。”   孔阙:“我不生气……帝初,你要快点长大。”   帝初看一眼自己细瘦的胳膊腿,不开心了:“会的。”等拿回了内丹,他保证一秒变强大。   两人的脑回路完全没连接上,但交流得却十分顺畅,听得一旁的鸦什满心省略号。   没过一会,考察队来到了郑院长标记的第三个雪兽争地盘痕迹处。卡沙一马当先过去看情况,在四周转了转,脸上的表情变得兴奋:“是这里!我那天碰到突发暴雪,离开时经过的就是这里!”   大家精神一振,帝初则大刀一凝,直接用木板把这片区域全部盖了起来,然后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让木板变成了透明的模样,方便大家观察地面的痕迹,还不会破坏现场。   又是一个惊喜,郑院长忍不住又朝孔阙使起了眼色。   孔阙假装没看见,黑着脸掏出一支补充药剂给帝初,嘱咐他一会喝掉吸收一下。   帝初欣然接受。   大家散开,各自忙碌。   卡沙努力回忆寻找起了自己那天的行走轨迹,但因为变异区里最近一直在下雪,他那天也没怎么仔细注意观察过四周的环境,所以找痕迹的过程有些慢。   帝初喝了药剂,盘腿坐下吸收了一下,等力量补充完整了,就完全放开了感知,让力量朝着四周徐徐散去。   鸦什和军队的一个中年领头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前者眼神一动,把视线落在了帝初身上,后者则只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象,又放松下来。   足足寻找确认了一个小时,卡沙才迟疑着指着西侧一堵高耸的山壁说道:“我那天逃走时走的小路,好像就是在这个方向,但那时候这里明明不是山壁,而是几块大石头……”   孔阙确认问道:“你确定小路是在这块山壁的方向?”   “确定,因为我记得我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当时我碰到雪兽后太过惊讶,慌忙躲在了一棵树后,那树上有个巨大的树结,我记得很清楚,就在那边。”卡沙指了指一个方向,孔阙看过去,负责探查那一块的程修朝他点了点头,确定确实有那么一棵带结的树在这。   郑院长沉吟几秒,说道:“先去山壁那看看。”   帝初此时已经收回了力量,正坐在木板上用电子本写写画画,闻言立刻收起本子站起身,跟上了孔阙。   一行人靠近山壁,拿出各种工具对着山壁仔细探查,可查了半天,他们除了看出这个山壁确实是一块结实的山壁,上面还有蓝晶伴生矿出现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卡沙已经彻底懵逼了:“没有小路?”   别说路,山壁上连个大点的缝都没有。如果不是这附近确实有卡沙走过的痕迹,他们几乎要以为卡沙是认错地方了。   在他们各种迷茫懵逼的时候,帝初正在抠山壁上的一块乳白色小石头。   那石头只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深深嵌在山壁里,被一层湿泥和雪覆盖,十分不起眼,但帝初很轻易就找到了它,还十分执着地想得到它。   终于,帝初顺利地把石头抠了下来。   石头很圆,通体乳白,但却白得很僵硬,一点都不润泽。他盯着这石头看了一会,吸收掉里面最后剩下的一点灵气,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手掌一握,把这颗已经耗尽力量的灵石化成了一撮粉末。   果然有结界,还是用灵石做成的大型结界,就是长久没人维持,破了一点。   他的心情很不错。   有结界出现,就代表着这个变异区里多半藏着一个类似于青山保护区内山那样的妖族聚集地。卡沙看到的那条小路,应该是类似青山迷雾林那样的幻境,他走的或许根本不是小路,也或许走得根本不是这个方向,甚至或许根本不是摔进了某处山洞里,而是被结界摄住了神志,无知无觉地以为自己是在这边停留过。   现在考察队更该做的,是分散力量搜查四周所有人类行走过的痕迹,找出卡沙那天真正的行走路径,而不是在这和山壁较劲。   但他没有多嘴提醒什么,一是怕引人怀疑,二是他得先确定那个妖族聚集地的真正方位,看看还有没有妖族幸存,然后再做后续的打算。   卡沙第一次清醒时说有陌生异兽在山洞里活动,这点让他有点在意。   哪怕结界反馈给他的信息不容乐观,他也希望这世上真的还有除他以外的妖族幸存了下来。   ……   考察团在山壁这里转悠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渐渐暗下,雪也越下越大,才遗憾地宣布收工回营地,明天再来继续考察。   回到营地后帝初想去给孔阙做饭吃,孔阙怕他累,坚定地拦住了他,和他一起吃了外卖。   “郑院长决定明天先去剩下的两个雪兽争斗地转转,看能不能发现点新的线索。”吃完后,孔阙说了下明天的行程规划。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收拾好外卖盒,用自己的树叶给他泡了一杯茶。   孔阙把茶杯捧在手心,看着他似乎又苍白了一点的脸色,嘱咐道:“今晚好好休息,给你的药剂不用省着,身体要紧。”   帝初还是点头,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孔阙看得心痒想摸,忙把茶一口闷了,稳了稳躁动的心绪。   ……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考察继续。   郑院长先带着众人去了剩下两个没探查过的雪兽争斗地,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才转回了昨天那个山壁前,继续对着山壁检查来检查去。   “会不会是空间重叠?”郑院长把孔阙喊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   空间重叠,指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两处磁场相近的空间出现短暂环境互叠的情况。这种互叠不是指真正的互叠,而是类似海市蜃楼那样的幻影重叠,人类或者动物走在里面,很容易被这种十分真实的异象欺骗,迷失方向。   闯入互叠地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历史上曾发生过猎人被异象欺骗,硬生生自己走下悬崖摔死的情况。   如果卡沙遇到的真的是空间重叠,那他能安全脱险,还只是诡异昏迷了一段时间,真的算是很幸运了。   孔阙应道:“我也有类似的猜测……先在四周找找卡沙活动的痕迹吧,如果完全没有,那多半就是空间重叠了。”   郑院长点头。   帝初很快发现,考察团不再只围着山壁转圈,而是开始在这块区域四周地毯式搜索起来。   他有点佩服人类的智慧,没想到他们能在不知道妖族结界存在的情况下,依然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调查方向。   他起身,也混入进散开的考察团成员之间,在四周转悠起来,边转边抠一抠脚边的石头,敲敲林子里光秃秃的变异树木,偶尔还蹲下来挖挖土。   这么寻摸一番,他脑中大概勾勒出了这个结界的种类和范围,正要找个机会避开人群深入到结界里去看看,就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传了出来。   鸦什比他还先一步发现不对,毫无预兆地跃上半空悬停,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羽毛剑,轻轻一挥,无数黑色羽毛从他身上蓬开,混着雪花飘飘悠悠地朝着四周飞散,然后突然倒转,尖利的羽根朝上,如流光般朝着天空冲去。   啪嗒。   雪花中突然有一滴雨水般的东西落了下来,正正滴在一个研究员的脸上。研究员先是有些奇怪这雨怎么是温热的,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唰一下瞪大,颤抖着抬手摸了摸脸上隐隐散发着铁锈味的“雨滴”,放下手一看,指尖一片鲜红。   啪嗒啪嗒,血雨落下,滴在雪地上,像是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红梅。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动惊住了,突然一道尖叫响起:“血!好多血!” 第35章   尖叫声刚起, 军队和猎人公会的猎人们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配合默契, 军队的人在最外围包围散开, 其中木本植物系和滕蔓系军人自动出列,按照队形站位,以点到面,将力量凝结交织, 朝着人群中心上空辐射而去。   很快,一个由各色木头和藤蔓缠绕交织而成的护罩罩在了所有人上空, 并层层加固, 挡住了大部分血雨。   猎人公会的人则分为两拨,一拨人留在护罩内,将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聚拢在一起保护住,另一拨人留在护罩外, 等护罩按照人群站位收拢成型后,跳到护罩之上, 取出武器,凝目看向天空。   剩下的军人也纷纷取出武器, 将炮口对准了天空。   只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次考察的主要人物就已经全部被保护住了。   孔阙在第一时间被程修带到了护罩中心处, 他用视线搜寻四周,没看到帝初,焦急问道:“帝初呢?”   “我在上面。”少年的嗓音从他正上方的护罩外传来, 沉稳平淡, 无比可靠, “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孔阙皱眉,仰头看去。   下一秒,一声怪异的兽类嘶吼声从高空轰隆传来,如同闷雷炸响。   狂风突起,翅膀扇动声从模糊迅速变为清晰,一个面容狰狞、身披灰色鳞甲、形似蜥蜴,但却带着粗长四肢和巨大骨翅的巨兽带着满眼嗜血杀意朝着人群俯冲而来,腹部鲜血淋漓,仍在往下滴血,赫然就是“血雨”的源头。   “是A1星球的骨龙!它为什么会在这!这是SS级的危险异兽!”有认识它的研究员惊呼,面孔已经惨白。   军队的人和猎人们也全都表情一沉。   SS级的异兽,他们这些保护人员里,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S级!   郑院长眉头紧皱,迟疑道:“这不会是……”   “是猎人杀手!”一个脾气比较爆的研究员忍不住接话,又气又怕,“肯定是他们搞得鬼!居然连这种严禁入关的异兽都能弄来,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为什么每次我们的行程都能被猎人杀手追踪到,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们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冷静。”郑院长在关键时刻显得十分沉稳威严,提高声音,“都注意保护自己,三人一队靠紧,互相照顾,听从安排,不要给猎人和军人拖后腿!”   护罩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勉强自己冷静,各自找队友聚拢站好后,齐齐仰头透过护罩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   ……   护罩外。   鸦什主动朝着飞下来的骨龙迎去,他以人类标准来看十分修长的身体,在足足有七八米高、十几米长的骨龙面前,显得如蚂蚁一般渺小。   他单手执剑,另一手指甲暴涨,慢慢变成了如嘴唇一样的暗红色。   骨龙速度极快,翅膀扇动时掀起的飓风足以引起雪崩和海啸,但鸦什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轻飘飘躲开骨龙挥来的一爪,身影瞬间逼近骨龙的脖颈,右手羽毛剑轻轻一划。   一抹暗芒割裂天空。   “吼——!”   血雨变成了血瀑布,骨龙上一秒还在吃痛吼叫,试图反击,下一秒就身首分离,变成一具尸体朝着下方护罩砸去。   守在下面的猎人立刻行动,把骨龙的尸首弹开,免得它砸坏护罩。   “一、一剑就搞定了,这个鸦什到底是几级猎人……”卡沙震惊得言语不能。他本来还觉得这一仗估计很难打,自己要牺牲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这边居然还有鸦什这样的高手在。   有救了。   他松了口气。   孔阙紧握的手掌也稍微松开,看向正上方的模糊人影,唤道:“帝初。”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我在,拿着。”   一个小木头透过护罩缝隙落了下来,孔阙反射性接住。   “保护好自己,敌人不止这一只。”帝初嘱咐。   孔阙握紧手里的小木头,知道这就是那种曾救下飞叶的木壳,喉结滚动着,心中有万种思绪飘荡,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别受伤。”   帝初强大喜战,他哪怕私心里再不愿意看到帝初深入危险,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帝初去战斗,也无权阻止帝初去战斗。   所以……别受伤。   这是他唯一能提出来的要求。   帝初的回答十分诚实:“我尽量。”   下一秒,少年模糊的身影消失在了护罩上方,不知跃去了哪里。   孔阙反射性往前一步想追赶他,最后又徒劳停下,低头看着掌心的小木头,用力闭了下眼睛,压下情绪后才再次仰头朝着天空看去。   ……虽然他其实根本看不到那个他挂念的少年此时跑去了哪里。   ……   骨龙被解决了,但紧绷的气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结束,死的那只骨龙只是打前哨的,后面应该还有大招。   果然,不过十几秒后,成片的野兽嘶吼声传来,天空出现十几道黑影,那黑影快速俯冲而下,翅膀扇动时带起的气流,将四周的风雪搅得在天地间旋转倒灌,树木石块被扯离地面,遮挡住光线,狂风呼号,场景可怖如同末日。   “这么多只?!完、完了。”某个看清情况的研究员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十几只SS级的异兽是什么概念?它们就算只用本身的威压压,也能活生生把在场的大部分军人和猎人压死!   孔阙嘴唇紧抿,眼神一点点危险压迫起来。   一群蝼蚁,如果敢伤到他……   “吼!!!”   代表威吓的兽吼拉开了这一场战斗的序幕。   鸦什手中剑花一挽,身影快速拔高,行过之处无数黑色羽毛撒落,轻飘飘升空黏到骨龙身上,竟是硬生生凝住了它们俯冲的速度,然后剑光闪烁,一只又一只骨龙尸首分离,还来不及展现威力便不甘死去。   不过他到底一人拦不住所有,仍有七八只骨龙躲开了他的封锁,朝着护罩直直冲来!   护罩外的猎人和远处的军人见状立刻动作,一时间炮火声和各种攻击手段齐现,把这片区域的力量搅得浑浊不堪。   火光照亮了天空,有骨龙被炮弹击中了腹部鳞甲,吃痛地大吼一声,身上却连个口子都没破,反而眼中血气更浓,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后方开火的军队冲去。   以它的力道,如果真让它冲到后方的军人面前,只怕会死伤一片。   “拦住它!”有猎人高吼。   但骨龙压低飞行带起的风压太过恐怖,S级以下的猎人根本没法靠近,S级以上的猎人数量不多,全都正在全力抵挡着其他骨龙,根本抽不出手管这边。   “程修。”孔阙侧头开口。   程修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军队的方向跑去,身周已经出现了几十根灰褐色的雕羽,手也已经摸上了武器箱。   唰。   一道树木破土生长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一根巨大无比的树木枝丫突兀出现,牢牢挡在了军队面前,然后迅速变大升高,像一条蛇一般朝着骨龙击打缠去。   骨龙见攻来的只是一根木头,轻视地完全不避,直冲着枝丫撞去。   山石都能撞碎的骨龙和脆弱的木枝对上,大家都觉得木枝会被直接撞断,但没想到在一声相撞的巨响之后,血液飞溅,骨龙居然硬生生被树枝撞得身体后弹,痛吼着擦着地面滑向远处,撞断了无数变异树木后才勉强停下,而树枝只是轻轻颤了几颤,连个裂缝都没出现。   被树枝护住的军人们震住了。   这TM是树枝?合金都没这么硬吧!   一道单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轻巧落在了骨龙两眼的眉心位置,趁它仍懵着,手中巨刀紫光闪烁,朝下狠狠一劈,刀气爆开,直接炸掉了骨龙的两只眼睛和半边脑袋。   “吼——!”   骨龙用力挣扎,居然这样都没死。   少年一击即退,身影快速拔高躲过骨龙扇来的翅膀和后续好几波胡乱的攻击,调动不远处的大树枝,让它追到骨龙近前,将它的身体捆缚住一瞬。他则趁机再次靠近骨龙,这次直接砍断了骨龙的一边翅膀。   骨龙再次吃痛大吼,居然挣断了枝丫的纠缠,身上荡开一股可怖的力量波,朝着四周无差别攻击。   不远处愣愣看着这边战局的军人齐齐回神,正要各显神通避开这波力量威压,一道木墙就在他们身前拔地而起,硬生生帮他们挡了这一击,然后碎裂化为光点消失。   他们又震住了。   太、太强了,这人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吗……   “进护罩里去!”少年突然朝着这边高喝。   到底是军人,大家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以他们的实力在这也是拖后腿,二话不说朝着护罩奔去,待安全进入里面后,立刻开始帮助战友加固护罩。   不用保护别人,帝初终于不再束手束脚,他看着不远处失去眼睛和翅膀后在原地发狂的骨龙,感应到体内被它的狂暴力量震得躁动的血脉,不快咬牙。   只是一只会飞的爬虫而已,居然连破他凝出的两道力量,压得他无法近身。   还是太弱了,要变强!   他手中大刀一展,咽下喉间刚刚被骨龙接连震碎树枝和木墙而激起来的血气,找准机会,趁着骨龙背对这边时快速前冲,对准骨龙的另一边翅膀用力砍下,刀气所过之处,骨龙的鳞甲寸寸开裂,血液飞溅而出。   “吼——!”   骨龙怒吼出声,长尾用力砸地,扭身朝着帝初的方向猛冲过来。   帝初迅速避开,却还是被骨龙的爪子带到,身体被气流掀得倒飞,砸到了树干上,又被弹落地面。   噗。   喉间咽下去的那口血最终还是喷了出来。   该死该死该死!   他抹掉嘴角血液,气得几欲发狂。   和半妖打,他还能勉强接受自己的暂弱,可在这么一只连清晰的神智都没有,不会任何法术,不会任何攻击套路,只会用身体力量压人的低等爬虫面前,他决不允许自己处于弱势。   “你死定了!”   紫纹不知不觉爬满全身,那是他血脉里叫嚣的不容侵犯。   骨龙察觉到他的力量波动,再次鲁莽冲来。   帝初眼中杀气四溢,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又鬼魅地出现在骨龙背后,五指成爪,带着被激起的所有血脉力量,朝着骨龙的后脖颈处用力抓去!   一直紧盯着这边战局的军人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疯了吗!骨龙那么大一只,你这一爪抓上去,和给它挠痒痒有什么——呃……”   似有隐约的兽吼声响起,帝初爪前突然浮动起一层薄薄的紫色光影,那光影形似兽影,却又只是模糊一团,一出现就带着千钧之力直扑骨龙后脖颈脊椎处。   噗。   爪子抓入血肉的湿黏声音响起,骨龙所有的动作停住,脖颈处突然爆开,残掉的脑袋飞远,血液狂飙,身躯僵立一瞬后轰隆朝一侧倒去。   帝初收手,面无表情地落在骨龙的尸体上,一手成爪,上面仍沾着骨龙的血液和肉块,一手抬起,摸了摸脸上溅到的血液。   抓紧赶过来帮忙的鸦什:“……”   咕咚。   他咽了口口水,扭头朝着护罩的方向看了一眼。   先生,你挂念的这位成长的太快,你再不抓紧可就完了。   正这样想着,他就见到帝初跳下骨龙尸体走到了护罩边,和里面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护罩边的孔阙隔着缝隙对视,然后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给我买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孔阙取出一包纸巾透过缝隙递过去,视线落在他脸上,声音有些轻,“擦擦脸,受伤了没有?”   帝初接过纸巾,略显心虚地撇开视线,摇头:“没有,你别担心。”   他实在是不会撒谎,只说这么一句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怕孔阙继续追问,忙三两下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说道:“力量波动还在,敌人的攻击还没完,你快到里面去,我上去看看。”说完转身匆匆走了。   孔阙张开的嘴又闭上了,目送他离开,放在护罩上的手不知何时收紧,又一点点松开。   “鸦什。”   “先生。”鸦什走过去看他。   “去看看上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军人的护罩无法长时间维持,必须尽快解决掉危险源。”   鸦什暂时没有动:“先生,你的病……”   孔阙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沉沉压到了心底:“我会控制……不要分心,保护大家要紧。”   “是。”   黑色的羽毛缠绕飞起,鸦什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帝初循着那股依然存在的诡异力量追上了半空,没过一会,身侧突然掠过一道暗芒,然后鸦什的声音传来:“情况不明,你先留在我身后。”   话音落地,暗芒就已经擦过他消失在了天际。   帝初的脸黑黑的。   以前都是他这样保护别人,现在轮到他被别人这样保护,境遇颠倒的感觉让他越发嫌弃自己的弱小。   还有,现在实力最强的鸦什也来了上面,那下面……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低头看一眼脚下已经变得很小的护罩,终于还是停下,咬咬牙反身回落。   后面有几个追过来也想去看看上面情况的S级猎人,见帝初下落先是一愣,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心提醒他最好别再上来了,升空的大气压力对身体较弱的猎人来说可是个大杀器。   帝初看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擦过他们垂直落地。   在距离地面还有十多米时,帝初稳住身形悬在半空,视线在护罩四周扫了一圈,突然手一挥,一圈约一米厚的木围墙拔地而起,将护罩牢牢圈住,再上了一层保险。   之后他落在木墙上,把之前寻摸结界时找到的几颗小灵石拿出来,注入自己的血脉之力后放入木墙里,快速结了一个保护阵法,激活后朝着护罩中心位置看了一眼,这才再次朝着头顶诡异波动传来处冲去。   人群骚动,大家都在惊异帝初升起的这道褐中带紫、并有醇厚力量波动传来的木墙。   孔阙站在护罩之下,视线精准地锁住帝初远去的单薄身影,抬手摸了摸胸口。   ……   穿过一层厚重的乌云,帝初终于看到了诡异力量的来源——一艘外型破旧的中型飞船。   飞船舱门大开,舱内隐约有血迹和巨兽活动过的痕迹,船身底部有很多个密密麻麻的小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穿了一样。帝初观察了一下,确定那些洞应该是鸦什最开始那堆羽毛扎的,骨龙则很可能是被从这艘飞船里放出去的。   诡异波动仍在,但飞船里面却十分安静。   这太不正常,加上鸦什,上来查看情况的猎人起码有六个,就算飞船里的敌人全部都跑没了,也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帝初长了个心眼,没有从舱口入船,而是找了个船壁薄弱的地方,用刀劈了个口子,还用树皮裹住全身做好了防护,才迈步进入。   船舱内部比外面更破,到处都是灰尘和歪倒破损的家具,看上去似乎已经报废多年,但几个排气口却都是崭新的。   帝初越发觉得不对,打开光脑试了试,发现信号被空气中的诡异波动干扰,已经打不出电话,于是作罢,散开力量,小心朝着飞船内部摸去。   出乎意料的,帝初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除鸦什以外的其他猎人,他们全部昏迷在一处比较外围的走廊里,四周没有打斗痕迹。   帝初手中力量震动,挨个把他们唤醒,示意他们快起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苏醒的猎人们在短暂茫然后,惊疑了表情。   “是药!无色无味的药!等我们意识到空气里有药物浮动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也……那药有古怪!”   “这船不对劲!”   帝初越听脸越黑,虽然感应不到空气中有什么药物残留,但还是小心地用木片过滤了呼吸。   之后他尝试着用树木汁液去化掉猎人们体内的药力,结果起效却很慢,知道他们是被迷药暂时废了,留在这只能拖后腿,便起身大刀一凝,对准脚下地板就是一劈!地板撕裂,露出下面的机动室,他跳下去,继续劈,就这么连劈几层,终于劈出了一条逃生路。   被强喂了一嘴树汁的猎人们看着沉稳老练的帝初:“……”   感觉……有点丢人。   “你们怎么升的S!居然会中迷药!”有一个人忍不住谴责。   剩下的人怒目而视:你TM不也中了吗!说个屁!   最后他们又沉默下来,表情凝重。   足以迷晕S级猎人的药物,还准备了这么一艘破船,敌人这次准备很充足,无论这是不是猎人杀手的手笔,下面的研究员们都危险了。   不该莽撞派这么多人上来看情况的,万一这是敌人声东击西的计划……   船底,帝初暂时用木头堵住疯狂往里灌风的破洞,然后返回到猎人们身边,不管他们的表情多么像吃了屎,一视同仁地一人塞一个小木头,再一点不尊重前辈地用树枝把他们全部缠紧,带到最下面的破口处,撤掉木头,把他们丢了下去。   “小兄弟,你怎么把大家捆起来了……等等,你想做什么……哇啊啊啊,别扔,会死人——啊——!”   惊叫声被展开的木壳遮挡,于是哗啦啦,一串木头“棺材”排着队朝着下方落去,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解决了伤员,帝初回到走廊里,皱眉扫视四周一圈,不再到处寻找,而是直冲着诡异力量最强烈的地方冲去。   往里走了一点后,他陆续看到了一些尸体,全是一击毙命,显然是鸦什的手笔。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忙加快了速度。   十几秒后,他听到某个方向传来了密集的翅膀扇动声。   他眉眼一凝,直直朝着那个方向冲去,有墙劈墙,有窗拆窗,没有路硬生生自己造出了一条路。   终于,最后一道金属墙被他破开,翅膀扇动声突然变大,一群只有巴掌大的黑色蝙蝠从洞口冲出,呲着尖长的牙齿扑了过来!   帝初身上力量震荡,直接把这些蝙蝠震开,冲入了房间。   房间里也全是蝙蝠,密密麻麻的遮挡了所有光线,让人头皮发麻。   “出去!这些蝙蝠会释放声波,被它们缠久了,体内的力量会慢慢混沌。”鸦什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十分压抑,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帝初也察觉到了房内诡异的力量波动,但他却没有听话的立刻出去,而是直冲着房间某一处角落冲去,手中大刀紫光闪烁——那里有人!   “你倒是敏锐。”   怪异嘶哑的声音响起,一道黑色人影骤然清晰,朝着帝初直扑而去。   帝初正要迎击,一群乌鸦突然凭空出现,缠住了那道黑色人影,逼得对方不得不再次退居角落。   “没想到你还有力气。”黑影缩了回去,语气是强压下不快的恶意,“猎人司副司长果然厉害,一个照面就把我的手下全杀了,是我计算失误,没想到你也跟着来了这次的考察……不过没关系,你一个人,可救不了所有人,就算没我这群手下,那些研究员也照样要死。”   帝初一击落空,从蝙蝠人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判断出对方不是他短时间内能解决掉的,谨慎地收敛了全身气息,慢慢朝着鸦什的方向摸去。   四周的蝙蝠突然激动起来,一股血腥味隐隐散开。   鸦什的声音突然拔高:“这个声波……你在刺激变异区的异兽,想引起兽潮?!”   “这样都被你发现了,明明都已经费劲遮掩了。”蝙蝠人的声音里一点没有被发现目的的惊慌,反而满是愉悦,“可惜已经迟了,骨龙的血加刺激声波,这个变异区最多的就是雪兽,你猜猜,下面那些人是半个小时内死完,还是一个小时内死完?”   鸦什不再说话,无数羽毛凭空出现,朝着挤挤挨挨的蝙蝠刺去。   噗嗤噗嗤噗嗤。   蝙蝠落地,房内终于亮了一点,声波也暂时停歇。   帝初趁机找准鸦什的位置,疾扑过去,另一手大刀脱手,朝着右上角挂在天花板上的某个人形物体射去。   死掉的蝙蝠化为光点消失,又在半空重新凝聚,数量甚至比以前更多,声波猛然大震,帝初只觉得神魂都跟着震颤了一下,身上力量有瞬间的凝滞。   鸦什更是闷声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哗啦。   帝初的大刀被蝙蝠人轻易躲开,砸落地面。   “居然能扛得住一击,小家伙,你很不错,只可惜,你选错了阵营。”   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帝初极限矮身躲避,却仍是被一爪抓伤了肩膀,血液立刻渗出。   也拜这痛意所赐,他身上的力量重新回转,右手一转,把大刀吸回,扭身朝着黑影就是用力一劈,同时脚下无数枝丫生长扩散,像串葫芦一样把所有蝙蝠串住,之后趁着蝙蝠人躲避树枝的时候,另一手五指成爪硬生生抓开了一侧船壁,用树枝捆住鸦什,转身就撤。   “想跑?没那么容易。”   蝙蝠人立刻追来。   但大概是因为离开了主场和小弟被串了葫芦,也或许是因为外面的光线让他觉得很难受,他一时间居然追不上还带着一个人的帝初。   帝初依然见墙劈墙,还时不时地放一道木墙挡挡蝙蝠人,很快就带着鸦什来到了一处出口,刚要冲过去,整个船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同时轰隆一声,近在眼前的出口被一道金属门挡住,室内光线陡然暗下,无数蝙蝠从身后扑涌过来。   “你快走!我帮你断后。”鸦什勉强撑起身体,掰了掰腰间的树枝,却居然没有掰开。   帝初用木墙暂时挡住蝙蝠,突然问道:“你也中了药,对吗?”   鸦什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确实中了,不然也不会被那个臭蝙蝠缠这么久,这事办得简直丢人!   “别管我,你先走就是了。”鸦什试图调动力量,压制体内药性。   帝初凝出一堆树叶强塞进他嘴里,手中刀光一转,劈开了舱门:“我布的结界最多只能撑两个小时,你比我强,孔阙就拜托你了。”   鸦什被树叶糊了一嘴,意识到什么,想去抓他:“你要做什么?”   “我去缠住那只蝙蝠,不能让他也下去,下面没人能打得过他。”帝初躲开他的手,加固了一下他身上的树枝,也塞了一个小木头给他,扯住树枝一端,把他往外用力一推,“保护好孔阙。”   说完用木墙堵住了金属舱门。   鸦什又气又急:“不!你给我等——”   话没说完就被木壳圈住,被动朝下落去。   唰。   帝初凝出的木墙被蝙蝠硬生生啃碎,化为光点消失。   大群蝙蝠一起朝他扑去。   帝初立刻就地一滚躲开蝙蝠的一扑,直接爆开了身上最大的力量,握紧大刀,朝着混在蝙蝠群里的蝙蝠人猛冲而去,眼眸嗜血:“丑陋的家伙,找死!”   ……   砰!   雪兽疯狂撞击木围墙的动静再次传来,木墙不停震颤,护罩内的大家也跟着心惊肉跳。   “怎么会突然发生兽潮!还全都往这边来了!”有一个研究员崩溃出声。   十几分钟前,就在一部分S级猎人离开去查看情况后不久,大堆异兽突然朝着这边扑涌而来,跟疯了一样,也不管自己打不得的过守在外面的猎人和军人,不要命地撞击木墙。   所有有点实力的人都出了护罩,去围墙上阻拦一波接一波冲来的狂暴异兽了,此时护罩内只剩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们。   郑院长表情凝重:“救援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负责打电话的研究员摇头,手都是抖的:“没有信号,一直都没有……院长,我们这次会不会……”   “不会,相信猎人和军人,而且已经有会飞的猎人出去传讯了,救援很快就会到。”   他语气肯定,让心慌的研究员们心里安定了一些,但研究员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郑院长心里也是悬着的——他怕木墙和护罩撑不到救援赶到的时候。   异兽潮来的太过突然和迅猛,他们这次考察虽然带了一些人,但在需要全区戒备的异兽潮面前,这些人只是杯水车薪,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派了几个实力最强的猎人去查看“血雨”源头的情况,实力有所分散。   如果不是有帝初这个临走前特地加固的木围墙在,护罩早就被异兽破掉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冬天,大部分鸟类异兽都迁徙去了暖和的地方过冬,这个变异区里没多少能飞的异兽,异兽潮的威胁仅止于地面,在有木围墙存在的情况下,他们的防守变得简单得多。   脑中思绪乱糟糟地转,郑院长忍不住看向孔阙,想和他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却发现孔阙正一个人站在护罩角落的位置,仰头望着天空。   他想起跑去查探情况,到现在都没回来的帝初,心里一叹,正准备迈步过去安抚一下孔阙,就看到孔阙突然前冲了两步,视线死死凝住了半空中的某个点。   他心里一动,跟着望过去,就见一个黑点迅速从高空朝下坠落,靠近之后,赫然是一个木头“棺材”的模样!之后“棺材”破开,鸦什从里面钻了出来。   ……   鸦什一恢复自由就看到了下方被异兽团团围住的木围墙,眼见着某一处围墙上已经出现了裂纹,表情一变,羽毛出手,三两下先解决了那边的一群异兽,然后头也不回地再次朝着飞船的方向飞去。   等他到了飞船里,却发现帝初和那只大蝙蝠都不见了踪影,船舱里到处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急得头顶几乎要冒烟,想起下方的兽潮,又只能咬咬牙,朝着下方落去,心里火急火燎的。   ——最不能丢的那个人丢了,先生怕是得疯!   ……   帝初用尽全身力气,不顾身上啃咬的蝙蝠,死死抱住用力挣扎咒骂的蝙蝠人,硬生生拽着他出了船舱,一番撕扯后,一头撞入了结界里。   哗啦。   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层水膜,四周景象一变,光线变得昏暗,变成了狭窄的山洞内,帝初满身是血地砸到地面,大脑短暂晕眩。   “该死的小鬼!”蝙蝠人到了幽暗的环境,身体的力量立刻恢复了些许,顾不得管四周突然改变的景象,抬手就掐住了帝初的脖颈,表情扭曲,“你肯定不是植物系!植物系不会有你这样的气息,说!你到底是什么!”   是他轻敌了,这小鬼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紫光十分厉害,居然天克他的力量!   帝初瞪眼看着他,也不去扯他掐住自己的手,两手指甲暴涨,身上紫光闪烁,直接朝着蝙蝠人的眼睛抓去。   “啊!”   紫光过去,皮肤像是被高温灼烧了一样,痛入骨髓。   蝙蝠人痛喊一声,慌忙松手后退,靠着山洞壁狼狈喘息,眼神阴翳:“我决不允许有克制我的力量存在,你到底是什么?我杀了你!”   他再次前冲,身体突然化作一只巨大蝙蝠。   帝初一惊,没想到他居然能完整化形,忙侧滚一下躲开他这一扑,感应了一下结界内的力量波动,朝着灵气最浓郁的一处狂奔而去。   “别想跑!”蝙蝠人猛追,身上力量扩散,又化出了无数小蝙蝠,朝着帝初裹缠而去。   帝初身上全是小蝙蝠咬出来的小伤口,不停渗着血,树皮都止不住,血脉力量也在激活到极限后,开始慢慢走下坡路。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但他却很安心。   进了这个结界,后面的蝙蝠人就别想再出去伤害孔阙他们了。他现在只需要暂时摆脱这只蝙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恢复了力量,就可以借用这个结界的力量轻松摁死对方。   只需要暂时摆脱……   “去死吧!”   声波大震,那些小蝙蝠居然化成了一道蝙蝠巨影,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帝初的后心攻去!   帝初没想到蝙蝠人还有这招,体内力量被声波震散,一时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咔一声,由神木枝做的脊背居然硬生生断裂了一截,五脏六腑巨震,一口鲜血喷出。   痛意顷刻间占据了所有意识,他身体被动前冲,突然又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扑进了一个花香浓郁的地方。意识消散前,他本能地反手凝出大刀朝着蝙蝠人所在的方向射去,然后连下三道木罩把自己罩住,身上树皮蔓延,歪头晕了过去。   蝙蝠人一击得手,心里一喜,暗恨这怎么都打不死的怪异猎人居然害他耗费了一半本源之力,正要再接再厉折磨死那家伙,吸收掉他的血脉和力量,身体就撞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上,被挡了去路,之后又有一把熟悉的木刀裹夹着杀意和让他浑身不适的力量,穿过屏障直冲他而来。   “什么鬼东西!”   他暴跳如雷,连忙收力躲避,却还是被刀气灼烧了皮肤,眼中恨意更深,刚要使力撕开屏障,就觉得胸口一凉,然后一团火焰从自己的胸腹处冒出,将他面前的屏障烧得失去了力量波动。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透过胸口的大洞,看到了一双穿着登山鞋的脚。   “他呢?”   华丽低沉的声音,微微熟悉,语气却让人发寒。   蝙蝠人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对上来人血红的双眸,眼睛又睁大了几分,嘴唇动了动,一个“孔”字还没出口,眼里的神采就已经彻底熄灭,身体向后倒在了地上。   来人长发红眼,右脸布满图腾痕迹,赫然就是孔阙。   他踩过蝙蝠人的尸体,看到了前方的木罩,想靠近,却又迟疑地停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会吓到他的。”   火光升起,裹缠住他的身体,休闲服消失,火焰凝成了一套暗红色的改良长袍,血红色的面具凭空出现,将他俊美的面容和脸上的图腾一起遮挡,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眸,发带无声消失,一头长发披散。   恢复了让他自在的模样,他终于重新迈步,跨越千年光阴,朝他最渴望的那个人走去。 第36章   鸦什回来后, 木墙即将被破的窘境立刻得到缓解。   他一波羽毛清掉冲得最凶的一波异兽, 然后找机会进入护罩, 压低声音向孔阙报告了这次探查的情况,重点说了下帝初和蝙蝠人一起失踪的事情。   出乎他的意料,听完他的话,孔阙并没有当场失去控制, 甚至完全没有要犯病的迹象,只是气息变沉了几分, 沉默几秒后, 摆摆手让他去护罩外帮忙阻挡兽潮。   鸦什仔细观察他的眼睛瞳色,迟疑说道:“先生,那帝初那边……”   “他有分寸。”孔阙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说他能缠住那个人,就证明他肯定有把握自保, 我相信他。去吧,先稳住护罩, 救援快到了, 找帝初的事等救援到了再说。”   鸦什见他说得这么笃定冷静, 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先去外面阻挡兽潮去了。   这之后没过多久, 救援车果然如孔阙所言, 比郑院长他们预估的更早的到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 有胆小的人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   救援车到达后立刻开始在上空绕着木墙外围转圈,边转边释放出一波奇怪的声波,同时车底徐徐往下洒着一种乳白色的药物。   随着声波扩散和药物洒落,失控的异兽慢慢冷静下来,被药物的味道刺激得陆续跑远了。   站在木墙上的军人和猎人们这才松了口气,等所有药物挥发完毕才放下捂住口鼻的手,纷纷累瘫地坐倒下来。   这一个小时过的,可真刺激。   这是第一波救援,只是抓紧赶来先控制住异兽潮不要扩大的,后续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正式的救援赶过来。   危机解除,护罩终于被撤掉,研究员们被优先安排着送上了救援车。在清点人数时,大家惊恐地发现——孔阙不见了。   人群瞬间骚乱,所有人都想不起来孔阙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守着护罩的军人也不记得中途有放孔阙出去过。   “会不会是在救援到达和护罩被拆后,猎人杀手趁着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偷偷混起来把孔先生带走了?”一个研究员惊悚地猜测出声。   大家的面色顿时惨白,孔阙太重要,如果他没了,如果他没了……   “找,快调人去找!”郑院长伸手扯住身边的救援猎人,今天第一次当众失去了冷静。   鸦什一赶过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忙问是怎么了,听到是孔阙失踪,表情一变,反射性低头去握手腕上的红绳,结果手指摸过去,却摸到了一片空白。   他震惊瞪眼,看着空荡荡不知何时失去了红绳的手腕,心里警铃大作——坏了,红绳居然直接断了!那封印……   他瞬间猜到了孔阙的去向,心里着急,面上却不能显露,只能假作不知地提高声音说道:“再清点一遍人数,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失踪!所有S级以上没有受伤的猎人立刻出发,两人一队,分散开来找!必须要把孔先生找到!”   吩咐完立刻转身离开,脱离众人视线后忙给孔蓝拨了个电话。   ……   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结界内的山洞里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孔阙整理好自己后,有意放慢脚步靠近花海中的木罩,以显示自己没有敌意。   他克制的停在距离木罩两步远的地方,嘴张了张,又犹豫着闭上,喉结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又上前一步,把手放到木罩上敲门似的轻轻敲了敲,把声音弄成了区别于原声的沙哑:“你已经安全了。”   木罩里没人回应,花香幽幽浮动。   他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更轻了:“我是猎人司的司员,你不用怕。”   还是没有回应。   他面具下的眉毛微蹙,再压不住心里的焦急担忧,道了句得罪,手指点在木罩上,红芒一闪,木罩立刻化为光点消失。   木罩消失之后,又一个木罩露了出来。   “……”   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放缓呼吸频率想压一下因为太过紧张而疯狂加快的心跳,弯腰继续消木罩,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然后又又一层木罩露了出来。   但这次他见到木罩,却是表情大变。   最下面这个木罩太矮,几乎是一看就能明白——此时木罩里的人肯定是躺着的。再结合一下之前的招呼没得到回应的情况……   暗红的眼眸里立刻有幽暗的火光燃起,他不再迟疑,消掉这最后一层木罩,看清躺在花海中浑身是血生死不知、树皮纹路满身的帝初,只觉得血液轰一声全都聚到了大脑,又冲到了眼里。   那个蝙蝠妖,就不该让他死的那么轻易。   他半跪到帝初身边,想伸手触碰,看到那满身的血迹,手指却僵硬着不知道该碰哪里。最后他只弯下腰,长发滑落,悬在了帝初单薄侧躺着的身体上。   “别怕。”   恢复了华丽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如古琴音一般悦耳。   “对不起……帝……”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终究没有把这个他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完整地唤出来。   ……   帝初觉得很热,身体像是躺在一块烧红的云朵上,四周全是暖烘烘的热意。这热意透过皮肤渗透进血脉,又通过血脉游走到身体所有细枝末节的地方,最后汇聚到后背的神木枝上。   因神木枝断裂而造成的力量断续和四肢冰凉症状,在这热意的烘烤下渐渐变淡消失,凝滞的力量重新游走,一点点修复着神木枝上的创伤。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神木枝突然一热,断枝重续,体内游走的热意达到顶点,顺着血脉聚到心脏,催发出几声过快的心跳后,在瞬间扩散全身,一种极致的烫之后,温温的暖意弥漫全身。   帝初的意识陡然清醒,睁开了眼睛。   不慎明晰的视线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浮动,身边还有一个正在散发热度的活人。他想起昏迷前的情况,眼眸一利,想也不想就翻身抬手,五指成爪,朝着热意来源扑去,手中紫光闪烁。   噗通。   那人影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扑来,毫无防备地被他压倒在了地上,手掌还反射性地圈过去扶住了他的后背,以防他不稳摔倒。   两人以一上一下的姿势定住了动作。   帝初迅速适应了洞内不算明亮的光线,看清了身下人的模样。   长发,款式奇怪的长袍,脸上戴着一个很丑的面具,面具上只有眼睛的位置有两个洞,洞小得连眼睛的轮廓都看不清,唯一能看清的,是洞后那一双红色的眼瞳。   此时这眼瞳里正混着一些似僵硬似呆怔的情绪,愣愣看过来,慢慢就泛起了别的东西。   帝初看不懂,只能确定这双眼睛里没有敌意。   “你是谁?”他皱起眉,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   “……末。”沙哑难听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的,有些僵硬,有些干涩,隐隐颤抖,“我是……鸦什在猎人司的同事,代号……末。”   鸦什的同事?   那就是自己人了。   帝初眉毛松开,收回爪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全被包扎好了,用的是一种红色的柔软布料,和末身上衣服的布料很像,想来应该是这个末的手笔。   疑心彻底卸下,他看一眼四周的环境,边从末身上起来边说道:“你好,我是帝初,D级猎人。是你救了我?那只蝙蝠呢?”   自称为末的男子在他离开后慢慢曲起腿,扶过他腰的手搁在膝盖上,虚虚罩住,指尖用力得发白,头低了低,没再看他,停了一会才回道:“死了……算不上救。”   帝初反手摸了摸后背,发现神木枝已经修复了,对这个末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估算,说道:“谢谢你帮我治伤,蝙蝠是你杀的?”   “……嗯。”   帝初打量一下他始终僵硬的姿势:“你受伤了?”   “……不是。”   末终于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帝初发现,这又是一个比他高很多的家伙,看上去似乎和孔阙差不多。   想起孔阙,他担心起来,忙低头打开光脑想给对方打个电话,却发现光脑没有信号。   ……对了,这是在结界里,肯定是没有信号的。   “怎么了?”末缓声搭话,语气依然僵僵的,“是哪里……还疼么?”   帝初摇头:“不是……你是怎么追来的这里?来这里之前,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孔阙安全吗?”   突然从帝初嘴里听到“孔阙”这两个字,末又僵了,面具后的眼睛似乎都凝固了一瞬,藏在头发里的耳朵一点点泛红,声音变得更哑:“他没事……我是他派来找你的。这里我也是偶然闯入。”   帝初觉得他有点奇怪,声音嘶哑,语速慢吞吞的,像是个长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已经对交流十分生疏的人,行动间也像个机器人一般僵硬,好像身体被锈住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对方奇怪不奇怪,只要不是坏人就好。   他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见只是个埋了一些灵石和开满各种花的小山洞,没什么稀奇的,便收回了视线,找到自己冲过来时的入口,问道:“那只蝙蝠死在哪?”   末迈步挪到他身后,指向那个入口:“那儿。”视线却仍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去看看。”帝初说完就往那走。   末在原地僵了会才迈步跟上,有点后悔没把那具尸体直接烧成灰,或者没把那尸体杀得好看一点。   帝初对他人的窥探很敏感,只往外走了几步就意识到末在看着自己,直勾勾的、眨也不眨的,特别直白和没礼貌。   他猛地停步回头。   落后他两步远缀在他身后的末也赶紧停了下来,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帝初拢了拢眉,忍住了这一次,继续往前,然后他发现那视线又盯过来了,格外灼热,似乎想把他的后脑勺烧个洞。   他再次停步回头。   末也再次停下,更加熟练的垂眼避开他的视线,不过他这次主动问了一句:“……怎么?伤口疼吗?”   帝初干脆转身正对着他。   “你如果对我有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末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两人长久和平的相处着想,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在一开始就表明态度比较好,“你一直盯着我看,我会觉得不自在。”和被冒犯。   偷看被发现,末身体有些僵,头发里的耳朵又红透了,好一会才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眼睛,看向他,接触到他认真的表情,又忙敛了视线。   “好。”还是那道嘶哑的声音,也依然是慢吞吞的语调,“我不看……你别不开心。”   帝初没有不开心,他解释道:“不是不开心,是不自在,也不是不看,是不能一直盯着看。”   “……是不一直看。”末跟着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我懂了。”   奇怪的家伙。   帝初莫名有点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而这感觉让他真的有点不开心了。   他明明就不是会随便欺负小妖的人。   ……   蝙蝠人的尸体仍躺在毁掉的屏障前,胸腹上有一个大洞,伤口边缘处有灼烧的痕迹,身下的土地已经被血液浸湿,头朝着一边歪着,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帝初一点都不怕,掰着他的尸体开始观察。   末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只忍了两秒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你想看什么?我帮你。”不要碰那种脏东西。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很顺畅,语速也很正常。   帝初摇头,手中紫光一闪,从地面吸出了一颗颗乌黑发臭的血液:“果然如此。”   末看着那些低贱血液,语气忍耐:“这些怎么了?”   “这些血脉是别人的,但却混在了这只蝙蝠的体内,和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人情况很像。”帝初解释,紫光一闪,把血液收了起来。   末又上前了一步,死死盯着他的手,一副想让他把“脏东西”丢出来的模样。   只可惜他的表情被面具挡住了,帝初看不见。   “你会驭火?”帝初突然抬头看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末的眼眸微微睁大,人也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帝初看一眼两人之间重新拉开的距离,觉得自己懂了。   这个奇怪的家伙应该不太喜欢自己。   于是他立刻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是我失礼多问了。”说完起身开始在屏障四周寻摸起来。   末:“……”   他恨得想剁了自己的脚。   “我能驭火。”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帝初面前,之后一团火焰在上面升起。   帝初低头,莫名觉得这只手有些眼熟,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火焰引走了。   妖族里能驭火的妖,过去不说满大街都是,但十只里面捉一只还是能捉出来的,但在现在这个纯妖见不到,半妖满地走的世界,能驭火的妖帝初却是一只都没见过。   那些半妖的能力大多与他们的种属、也就是血脉归属有关,无论实力强弱都只能用一些血脉的本源之力,用不了风水火这类的自然之力。   但末却可以,而且帝初看不出他是什么妖,也闻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气息。   很明显,末的实力很强,可能比鸦什都强,而且极有可能拥有的是某种大妖的血脉,并且传承十分完整,和那些满地走的半妖不一样。   帝初又抑郁了。   怎么这段时间随便出来个谁都比他厉害。   末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手掌一僵,上面的火熄灭了。   他是不是……惹帝初生气了?   “再回花田里看看吧。”帝初率先转移了话题,从洞壁上抠出两颗小灵石,又转身朝着花田走去。   末踟蹰了一下才默默跟上,依然落后他两步。   ……   往花田走的时候,帝初面上看着很平静,心里其实在烦恼一件事。   现在猎人司的人也进了结界,那这个花田肯定是瞒不住了。他得想办法把花田从结界里分裂出去,留给考察队去考察,然后把结界剩下的地方保护起来。   这里毕竟是妖族的栖息地,不管结界内还有没有妖族居住,他都不希望妖族的“家”被人类破坏。而且如果妖族真的都已经消失在了天道崩落之时的话,那这种栖息地,其实也相当于是妖族们的长眠之地。   总而言之,他不希望有人破坏这里的清净。   可这个末很厉害,要瞒过他做这些很难,得想个办法才行。   要不偷偷弄个结界,把他单独困在这里?   帝初脑子里转着坏主意,人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末一眼。   末立刻献殷勤:“怎么?”   帝初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真是一个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的人,身上明明没有敌意,却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侵略感飘出来。   是因为对方血脉力量太强,让自己潜意识里感到威胁了吗?   他压下心里所想,找到自己苏醒时躺着的地方,见地上铺着一块红色软缎,便主动上前把软缎收好递给末,再次道谢:“多谢你救了我。”   末接过软缎,“嗯”了一声没说话。   帝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一点:“这个山洞应该就是卡沙说的那个山洞,我昏迷时压坏了好多古植物,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末看一眼他不自然板着的脸,点了点头:“听你的。”   居然这么好糊弄,没要求探查外面,也没要求立刻离开。   帝初松了口气,带着他在花田里忙活起来,边忙边试图不着痕迹地套他的话,问他具体是怎么进的这里,问他在自己昏迷期间有没有在这个山洞里转过。   末很快猜到他在紧张什么,眼神闪了闪,采取了一问三不知的政策。   于是帝初更放松了,陪着末收拾了一下被压坏的花,然后找了个想解决生理问题的借口,跑到了山洞一角。   末看似背对着他在专心弄花,其实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等着他出招。   果然没过几秒,山洞内环境一变,一个幻境结界出现,把末困在了里面。   末装作立刻戒备起来的样子,起身打量一下四周,唤道:“帝初?”   不知为何,他这声呼唤显得有些抖,似乎这样直接称呼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惜帝初完全没发现他这点异样,见初步把他困住了,就快速在山洞里移动起来,本源力量不断注入墙壁上的小灵石里,层层加固这个结界,直到确定他绝对无法挣脱后,才抓紧时间朝着山洞外冲去。   幻阵其实根本忽悠不住封印解除的末,他看着帝初不断把本源力量注入灵石的动作,表情越来越僵硬。   帝初的伤……还没好。   其实不用这么慎重的,哪怕只是一个最初级的结界,只要是帝初下的,他都能甘之如饴地呆下去,帝初不回来,他就不离开。   等帝初的身影消失在山洞拐角后,他慢慢坐到地上,看着脚边收拾到一半的花朵,伸手折了一支,在指尖碾压着,慢慢把艳红的花碾压成了花泥。   “对不起。”   恢复了华丽低沉的声音,里面的压抑变得无比明晰。   “好久不见。”   ……   帝初很快循着结界布置的规律,把这个结界藏住的小世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复杂的地下王国,山洞一个套一个,每一个里面都种着数量可观的古植物,古植物下埋着数不清的灵石。   在镶嵌在山壁上的夜光石的照耀下,这些山洞就像是一个个漂亮的温室花房,在无人能看到的地底,肆意展现着它们的美丽。   沿路走来,帝初虽然也碰到了一些洞主人留下的机关和陷阱,但却一个活物都没碰到。   最后他不得不遗憾的确定,这个山洞里没有妖族幸存,卡沙第一次清醒时说的陌生异兽,应该只是山洞结界硬塞给他的某种错误记忆,目的是威吓闯入者,让他们不敢再进犯。   而卡沙会误闯入这里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用灵石布置而成的结界需要庞大的灵气做支撑,在失去主人后,山洞里埋着的灵石便成了结界唯一的力量供给,可灵石再多,也总有耗尽的一天。   在洞主人设定让灵石优先供给力量给那些花草的情况下,结界的溃散变成了迟早的事。   于是千年过去,花依然灿烂开放着,它下面的灵石却一层一层地失去力量,变为废石,结界也在没有充足力量的支撑下,变得摇摇欲坠。   然后在某一天,两只雪兽在结界四周打了起来,释放出的力量冲击到了结界的某个薄弱处,于是结界破开了一个入口,里面力量泄出,把刚好路过的卡沙引了进去。   虽然过后结界立刻自我修补,把卡沙又丢了出去,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痕迹。   帝初翻了下土,把花田下面差不多快要彻底失去力量变为废石的灵石遮住,起身看一眼这个应该是起居室的大山洞,心情低落。   这个地下王国应该是一家子鼠妖的家,他们不喜光,却爱花,于是搜罗来了大堆的灵石,靠灵石的力量,在这个阴暗的地底弄出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花房。   帝初是不喜欢鼠的,但他现在很希望还有一只鼠妖能活着。   可惜没有,不止鼠妖,那些鼠妖们精心培育出的花,如果再没有新的力量补充维持,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的家,我会帮你们保住的。”他迈步,走到起居室角落一片特殊的花田前,弯腰摘了几株带着灵气的花草,塞进了外套里面揣着,“这些算是报酬。”   有了这些,他就能想办法延长孔阙的寿命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   山洞里没有日升月降,末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他能察觉到这个山洞的结界在一点点改变,从中阶的灵石结界,往可以吸收空气中浮动的所有力量,自我维护运转的高阶血脉结界转变。   青山内山用的就是高阶血脉结界,它可以千万年不维护管理也能自己运转下去,但血脉结界建立起来极其耗费心力,青山上的那个大结界就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在所有栖息在那的妖族的努力下建成。   而帝初现在却在试图以个人之力,给这个并不算小的、已经失去主人的洞穴,建一个青山内山那样的结界。   为什么?   末想起帝初如今的身体情况,面具后的表情压抑肃杀。   为了一窝死得不能再死的鼠妖浪费自己的力量,值得吗?   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释放出的气息居然不小心震到了帝初建立的幻阵。他猛地回神,忙收敛住力量,免得毁坏幻阵给帝初造成反噬。   回神后,他眼里的情绪又慢慢沉淀了下来。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帝初时的情景。   高高在上的大妖于高空路过,随意一瞥,看到下方一只小妖在被欺负,于是顺手救了,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得罪这个地盘的老大。   不值得的,但帝初从来不管值不值得。   他低头撑住额头,喉间发出一声似悲似喜的叹息。   如果没有帝初的这种“多管闲事”,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快点回来吧……”他喃喃,声音渐低。   也别再受伤了。   ……   帝初察觉到幻阵的异动,猜测是末开始强行破阵了,担心伤到他,忙加快了布置结界的速度。   终于,结界成功激活建成,所有山洞里的草木都无风轻摆了一下,然后释放出了满足欢欣的气息。   旧结界已经废弃,被他有意分离出去的山洞很快就会暴露,他顾不得休息一下恢复力量,抓紧朝着末所在的位置遁去。   走到山洞口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他连忙停下,等地面晃动停止,旧结界的最后一丝影响消失,才放松精神,略显狼狈地靠到山洞壁上,缓了好一会,伸出手碰了一下自己建立的幻阵结界,朝着渐渐露出身形的末唤道:“末,这个山洞太古怪,我们先找路出去吧。”   末在他回返的瞬间就注意到了他,见他面色苍白额带冷汗,表情一冷,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立刻冲过去的欲望,熬到他主动解除幻阵,才快步靠近。   “你怎么了?”语速终于快了一次。   帝初重新站直了身体,努力稳住气息,回道:“没事,刚刚那些突然出现的景物是什么?你也被困在里面了吗?”   居然还知道先发制人了,就是撒谎的时候表情依然很不自然,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担心之余,末突然有些好笑。   他垂眼看着帝初不自觉瞪大眼睛、身体微微紧绷、浑身上下写满“紧张”和“我在撒谎”几个字的样子,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嗯,我也被困住了。刚刚那些应该是空间重叠。”   空间重叠?   帝初愣了下,然后立刻顺杆爬:“那是什么?”   末把空间重叠的定义说了一遍,见帝初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脸上笑意愈浓,语气却不露分毫:“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站在原地不要乱走,静待互叠消失就行了。幸亏我们是被困在一个山洞里,否则你刚刚的胡乱走动,很可能会不知不觉中把自己送入危险。”   帝初难得的有些震住。   人类……可真聪明,幻阵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我们绝对是遇到了空间重叠。”他语气肯定,不自觉站直身,仿佛又找回了底气,“谢谢你的科普,给。”说着就塞了个小木头到末手里。   略显冰凉的小手握过来,迅速在他掌心放了个木头,又迅速撤离,停留不过两秒。   末的身体瞬间僵硬,刚刚找回的一点状态再次烟消云散,手凝固般地定在被拉过去的角度,手掌拖着木头,眼珠似乎都不会动了。   被主动……握手了。   “走吧,我们先找路出去,这里不适合久呆。”帝初已经转过了身开始往外走,想快点解决掉这个山洞。   末看着他,良久,才慢慢收紧手掌,迈步跟上。   ……   经过剥离,暴露出的这两个山洞已经连同上面的入口一起,安稳躺在了变异区的某处山腹里。   两人顺着唯一的一条路往外走了一段,一个大拐弯后,看到了前方坍塌的洞口——和卡沙当初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帝初回头说了一句,然后一马当先地抽出大刀把洞口的碎石劈开,先一步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天居然是晴的,雪早就停了,看着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末看着帝初沐浴在阳光里的单薄身影,感应到内衫暗袋里开始疯狂震动的光脑,心中挣扎犹豫着,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拿起手中的木头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跟着跨入了阳光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   “帝初。”他呼唤,语调终于自然了一些。   帝初正在给孔阙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心里正担心着,所以闻声回头时眉心都是皱着的:“嗯?”   “我还有其他任务,必须离开了。”末看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地看,眼神几近贪婪,“……再见。”   帝初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赶?”   末放轻了声音:“猎人司很忙。”   帝初放下了光脑,正面看着他,再次郑重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末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戴着面具的自己,稍微后退了一步,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山洞:“这里……就拜托你守着等考察队过来了。”   帝初点点头。   末最后看他一眼,身上突然鼓荡起一股力量,一阵空气扭动后,他那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灼眼的红色身影,烟雾般消散了痕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帝初似乎听到一声很低很轻的“对不起”。   但应该是错觉吧,末没理由跟他说对不起。   他重新低头看向光脑,又拨了孔阙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还是一直没人接,就在他忍不住乱想时,电话终于通了,孔阙的声音传了过来,平稳温和,中气十足:“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帝初皱着的眉毛瞬间松开,不同于面对末时的客气平淡,语气软了一点:“没有受伤,我找到卡沙跌进去的那个山洞了,我把坐标发给你,你带着考察队过来吧。”   几公里外的一棵树下,末对着光脑,抬手触了一下面具,露出了面具后满布图腾的一张脸。   他听着帝初明显不同于之前的语气,眼眸颤动着,开口应道:“好。”   电话挂断后,他安静站了会,然后分别给孔蓝和鸦什打了个电话,之后手中出现一把火红色的匕首,向后轻轻一划,长发飘落,被突然冒出的火光舔舐成灰烬。   鸦什很快赶来,他换上鸦什递过来的衣服,随手用发带扎好头发,最后看一眼掌心的木头,把它收进体内,然后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如果帝初更喜欢人类的自己,那么他愿意封印真正的自己。   “鸦什。”   图腾开始褪去,眼眸一点点转黑。   鸦什眼睁睁看着他自我封印,喉咙里堵得慌,低头应了一声。   “别让我欺负他。”用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留下这句话,他闭上眼睛,身体软了下去。   鸦什忙伸臂接住,安顿好他后,难受地砸了砸自己的胸口。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好不容易不再失控,却偏要自己……这都是些什么事!   ……   寻找持续了一整晚,异兽潮结束后的第二天凌晨,A区猎人总部派来的猎人司小队,终于在变异区深处找到了昏迷过去的“孔阙”。   为了保险,他们找到人后并没有把人带回救援车,而是直接送去了X区的医院。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也顾不得思考猎人杀手为什么抓了孔阙又丢下不管这个问题,只祈祷着孔阙可千万不要受什么伤才好。   这之后,大家又开始全力寻找失踪的帝初,然后在当天下午,帝初的光脑突然有了信号,他主动给在医院休养的孔阙打了个电话,表示找到了卡沙跌入的那个山洞。   郑院长等人沸腾了!   从大悲到大喜不过如此!万万没想到帝初失踪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而是不小心跌入了卡沙之前到过的山洞!   果然是祸兮福所倚啊!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帝初发来的坐标所在地,其中包括刚被医院确定没有受伤的孔阙。   “帝初!小初!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啊!你放心,等回了A区,我一定会给你申请一笔丰厚的奖金,还有额外的任务追加奖励!”郑院长确认完洞内那一整片的古植物后,激动得两眼放光地跑回医疗车里,拉着帝初拍来拍去,捏来捏去。   帝初实在受不了他的热情,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强调道:“我是以孔阙私人顾问的身份参加这次考察的,不需要任何追加奖励和报酬。”   郑院长呵呵直乐。   好孩子啊,看这无私的贡献精神!奖励怎么能够不给呢!必须给!挖空孔阙的项目资金都得给!   好不容易送走了郑院长,帝初刚要松口气,就又听到有一道很快的脚步声直冲着这边来了。   他表情一僵,以为是又有人来表达激动之情,忙站起身想去病床上躺着装睡。   “帝初!”   人未到声先至,帝初脚步一停,转身主动朝着门口迎去。   孔阙从门口转进来,表情焦急,呼吸急促。   他看到帝初后二话不说快步上前,紧紧把人抱到怀里,边摸他身上边问道:“是哪里受了伤?鸦什说你是和一个蝙蝠人一起摔进山洞的,他呢?你有没有被他伤到?”   帝初被迫靠在他的胸口被他摸来摸去,听着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有点点迷茫。   孔阙……怎么这么激动?之前通话时不是还很冷静吗?   “我没事。”他再次解释,稍微推了推孔阙,“末没通知你吗?蝙蝠人已经死了,是他杀的,谢谢你派他来救我。”   末?谁?谁派谁?   孔阙懵了,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鸦什看去。   鸦什被他看得脑子都要冻住了。   合着他刚刚在车上解释了那么多,这位爷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37章   事实上, 鸦什的解释孔阙是听进去了的, 但他只听进去了帝初已经没事了的那部分。   紧张感突如其来,孔阙迅速判断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决定转移话题,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部分:“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医生怎么说?”   帝初忍不了了, 用点力推开他, 说了一句让孔阙觉得十分耳熟的话:“冷静,我没死, 不许哭。”   这次并没有想哭的孔阙:“……”   突然听到不得了东西的鸦什:“?”谁要哭?   正好这时候医生带着配好的药走了进来,挽救了医疗室内突然尴尬沉默的气氛。   医生没时间和孔阙寒暄,一进来就让帝初去病床上躺着, 然后严肃着张脸一支一支地给他打药剂。   帝初在打到第二支药剂时,就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了下去, 直到这时,孔阙才发现他的脸色反常的苍白,嘴唇也完全没有颜色。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医生。   医生给帝初挂上最后一支补充药剂, 连上监测仪器,留下两个助手监控他的情况, 然后带着孔阙出了医疗室, 翻着一沓检查单子说道:“他的情况很复杂, 声波中毒、全身深度咬伤、内脏震动出血、脊椎上有裂纹、失血过多、力量透支、休息不足……总而言之, 他能站着、清醒地等到我们过来, 还能和你正常的说话, 简直和奇迹差不多。”   孔阙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越听心越沉,抬手略微用力地抓了把头发,问道:“好治吗?会留后遗症吗?”   医生叹气:“他外伤不重,麻烦的全是内里的暗伤,我看了看,他的变异特征就在脊椎上,所以他现在不仅仅只是伤了脊椎,还动了根基,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变异紊乱综合症,再加上内脏出血、声波中毒、失血过多、力量透支……治不了……”   孔阙的身体骤然僵硬,眼神在瞬间变得十分可怕。   “……得养着。”医生抖了抖把话接完,被他可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敢再乱断句,一口气说道,“他身上所有的病症都只能靠慢慢养来恢复,没什么有效的快速治疗手段可以用在他身上。最少一个月之内,他不能动用力量,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听太巨大的噪音。要多吃补血气的食物,定时复查,随时注意脊椎的恢复情况,最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让他去猎人竞技场那种力量环境复杂的地方,他现在受不得冲击。”   孔阙及时按下光脑的录音键把医生的医嘱全部录下来,眼神不那么可怕了,但脸还是冷的:“个人建议,医生您以后说病情的时候语气可以连贯一些,不要大喘气,这样有利于医患关系的和谐发展。”   医生擦冷汗:“……孔先生说得在理。”   “那帝初就拜托您暂时看顾了,多谢。”孔阙敛了表情,郑重地朝他拜托了一下,然后走回医疗室看了看帝初的情况,见他睡得安稳了一些,稍微放心,转出来示意鸦什跟自己来。   鸦什迈步跟上,走前还不忘朝医生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医生目送两人走远,拍了拍手里的检查单子,看向医疗室,摇头:“才十八岁……做猎人不容易,可怜哦。不过孔先生表情冷下来可真是可怕……”   ……   孔阙带着鸦什回了自己的车上,让鸦什把自己昏迷、不,准确的说是犯病时发生的事情再解释了一遍。   鸦什立刻事无巨细,完完整整的,把他是如何突然失踪,又如何突然主动回来,还自我封印掉的经过解释了一遍,后面还补充解释了一下孔蓝接到消息后立刻安排团队弄了个假孔阙出来稳定人心的事情,提醒他一会和郑院长等人碰面后不要说漏了嘴。   孔阙听得很认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在犯病之后偷偷跑掉,换了个形象和身份去救了帝初,救了他之后却又丢下他不管,然后打了个电话找你,让你、不要让现在的我,欺负帝初?”   “……”您抓重点的能力真是无人能及。   鸦什只能点头:“是这样没错。”   “在你赶过来前,犯了病的我还跟帝初通了个电话,以我正常时的语气?”孔阙语气莫测地询问。   鸦什:“…………”您不是已经看到通话记录了么。   他点点头。   “呵。”孔阙突然冷笑,“疯子。”   鸦什:“………………”   您这样骂自己,心不会痛吗?   孔阙敛了笑容,沉着脸安静了会,突然站起身:“这病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说完拉开车门离开了。   鸦什看着他的背影,头疼。   什么病不病的,那不都是你……唉,真是心累。   ……   撇开猎人杀手突然袭击和异兽潮这两个小插曲不谈,这一次的X区考察可以说是获得了大成功。   中央研究院总共在变异区内发现了两个连在一起的种满了古植物的山洞,山洞墙壁上还镶嵌着很多能自然发光的石头,人为布置的痕迹很明显,差不多够上了古遗迹的标准,十分有研究价值。   古遗迹的鉴定一出,政府立刻暂停了三号变异区的对外开放,军队和政府人员迅速到位,把这片古遗迹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研究员们在山洞里围着古植物忙碌时,猎人公会的人也没闲着,他们接待了从中央下来的特派调查团,协助他们调查本次猎人杀手突然袭击考察团的事。   巧合的是,这次中央下来的调查团,居然又是百里带的队。   所有参与本次考察的人都需要接受调查团的询问,帝初也不例外。于是在调查团到达后的第三天,帝初在主考察车的小病房里,再次见到了百里,两人相对而坐,仿佛过去某天场景的重现。   “咱俩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百里好笑摇头,手里记录本一开,顺便拿了盒精致的点心出来,“给,孔阙特意交代我带的,说你不爱吃水果,只爱吃肉类的点心,咱们边吃边聊,你累了就说,谈话随时可以暂停。”   帝初这几天被逼着在床上休息,闲得骨头缝都在发痒,这时候百里能来和他说说话,还给他送点心,简直无异于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所以他态度十分友善地接过点心,道了谢,然后说道:“不累,你问吧。”   百里见他精神不错,便抽出笔,开始了询问。   其实之前的两天里,百里已经大概把这次袭击事件的经过了解了一遍,想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所以只重点问了问帝初和蝙蝠人落单时发生的事。   帝初有问必答,十分诚实坦然,只在百里问到他发现山洞的过程时,巧妙地把他带着蝙蝠人撞入结界的事换了个说法,说是和蝙蝠人缠斗时偶然闯入了山洞。   因为只是换了个说法,不算太撒谎,再加上帝初故意低头边吃边说,所以这番说辞也被没百里发现有异常。   一问一答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气氛还算不错,期间百里还出乎帝初预料的,解释了一下富润为什么会在上次调查结束后,被富家人保回家的事,并对自己的监管不力表达了歉意。   帝初忙表示没什么,他不用向自己道歉。   不知不觉一盒点心被帝初吃完,他也不闲着,继续从床头柜上掏零食吃。   神木枝损伤后,帝初不再敢像上次那样一直不间断地“呼吸”养伤,担心神木枝承受不了,就转而用食补的方式补充体内消耗的力量,这就导致他养病的这几天胃口特别好,可以一整天不停歇地一直吃。   医生发现后还以为他暴食,吓得忙给他各种做检查,最后确定他只是单纯的胃口好之后,一脸怀疑人生地飘走了。   那么单薄的身板,那么平的肚子,却能吃那么多……都吃哪里去了?   等百里正式宣布今天的询问结束时,帝初已经在吃第三袋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小肉干了。百里看着他哪怕是坐着也依然十分平坦的肚子,也有点怀疑人生了。   虽说边吃边聊是他提议的,但帝初吃这么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不撑吗?   “……那今天先这样,有细节需要确认时我再来找你,多谢配合。”   他决定回去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帝初却突然唤住了他,肉干也不吃了,擦擦嘴和手,坐直身问道:“抱歉再打扰你一会,末是不是也要接受调查?他还好吗,有没有被蝙蝠人伤到?”   毕竟是救命恩人,帝初自己被医生诊断出声波中毒后,便有点担心末也受了这种暗伤却还不自知。当时两人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后来末又直接走了,现在百里在这,或许和末有联系,他便忍不住问了问。   孔阙刚提着一盅汤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帝初这一问,立刻刹住了脚步。   帝初却已经敏锐地看了过去,唤道:“孔阙。”   在耳聪目明的猎人面前,偷听什么的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百里也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但他以为是查房的护士,就没多注意,帝初喊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孔阙推门进来后,他诧异了。   这帝初……居然能认出孔阙的脚步声?   他想起孔阙之前对自己的千叮嘱万嘱咐,视线在帝初和孔阙之间转了转,眯了眯眼。   好像……有猫腻啊。   孔阙完美无视了好友的视线,把汤放到帝初面前的小桌上,开了食盒拆开勺子,温声问道:“谈完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帝初现在正缺力量,所以对吃的、尤其是异兽肉做的吃的来者不拒,道谢后接过勺子,边舀汤边回道:“差不多聊完了,我正在问百里先生关于末的事。”说完喝一口汤到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后看向百里,等他回答问题的意味很明显。   孔阙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然后也看向了百里,眼眸深深。   百里靠着多年好友培养出来的默契,成功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信号,但却分析不出他这眼神的具体含义。   眼睛抽筋了?   他索性没有理会,看向帝初回道:“末那边自然也是要询问的,但他身份有些特殊,询问会交由猎人公会代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不过这些你倒是可以让孔阙帮你打听,他哥是猎人公会的会长,这类消息他肯定能打听到。”   帝初一愣,表情慢慢变了,看向孔阙:“你哥是猎人公会的会长?”   百里见他这反应,有些意外。   难道帝初还不知道孔阙和孔蓝会长的关系?他还以为这已经是全民皆知的常识一类的东西了。   孔阙也没想到帝初不知道这个,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点了点头回道:“嗯,我哥是公会的现任会长,他是个很好的人,知道我和你是好朋友,很欣赏你。”说完还微微一笑,试图在帝初面前给家人也刷刷好感。   百里被他评价孔蓝的话雷得生活不能自理,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一言难尽,但头上的雷达却立刻竖了起来,瞄一眼好友过分温柔的表情,隐隐悟了。   在帝初面前把冷面冷情的孔蓝说成了和蔼家长,孔阙这问题很大啊。   听完孔阙的话,帝初的寻仇雷达也立刻竖了起来,顿时觉得肉汤也不好喝了,丹田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怒气快速酝酿。   很好的人会把偷来的赃物挂在自家屋顶上,还三年开放一次让别人去碰?   他放下勺子,看着孔阙带着关切暖意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又抿紧,想质问又知道不能迁怒,心烦意乱的,于是把汤一推,扯起被子说道:“谢谢你的汤,我要睡觉了。”   这才五点不到,睡觉?   孔阙懵了下,见他真的躺下了,忙体贴地上前帮他收了小桌子,甚至还帮他整理了一下病床前装零食包装袋的垃圾桶,把垃圾提出来拎着,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等你醒了再来看你。”   说完见帝初已经闭上了眼睛,便上前拉上了病房里的窗帘,走到百里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快点滚蛋。   百里:“……”   他看一眼好友手里的垃圾袋,心里五味杂陈。   ……   两人出了病房,百里陪着孔阙去丢了垃圾,突然说道:“帝初才十八岁。”   孔阙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多少年的好朋友了,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就能懂对方的意思。   百里噎住,眼中闪出大大两个字——禽兽!   孔阙无动于衷,满脸写着“我就禽兽怎么了”。   两人无声对峙,最后百里率先败下阵来,问道:“想好了?”   “孔蓝也支持我。”   孔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这一句却比什么都好使,于是百里再无话可说,都懒得问他是怎么说服孔蓝的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他明显还没开窍。”   “我知道。”孔阙满脸都是认栽了之后的平淡坚定,“我会等他长大的。”   身为一名光荣的政府公务员,百里好险没把他扭身直接铐走关起来,但最后帝初已经成年的这个事实压住了他,于是他什么也没做,带着满心“这个朋友大概是废了”的麻木,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   帝初从下午五点躺到了早上五点,毫无睡意,脑中情绪沸腾,没有一秒钟是冷静的。   他没想到孔阙居然和猎人公会的最高层有关系,这让他有种不小心和小偷做了朋友的糟心感。理智告诉他孔阙是无辜的,所谓罪不及家人,内丹被偷被挂的事和孔阙根本没关系,但感情却让他十分难受。   从苏醒开始,拿回内丹便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他想得有多强烈,心里对窃丹贼的恨意就有多深。   他调查过,“明珠”从有记载开始就一直和猎人公会绑定着,可以说是陪伴着猎人公会一路成长壮大起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公会根基。   初代的猎人公会会长很神秘,真实姓名未知,只有一个模糊的代号“孔”。他一手成立了猎人公会,建立了猎人塔、猎人司,开发了猎人APP,之后便一直隐居幕后,据说早已经修炼大成,隐姓埋名享受漫长永恒的人生去了。   现在的猎人公会会长孔蓝是第二代,已经担任了会长几百年,据说是由初代一手培养的,随初代姓,和初代情同父子。   所以在帝初心里,他一直把初代会长和孔蓝列在了重大窃丹嫌疑犯的行列,觉得内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他们偷走的。   这种怀疑在他看过猎人塔之后,变成了百分之百。   猎人塔太过特殊,上面的力量波动和禁制无一不在告诉他,它是由某个和以前的他差不多实力等级的大妖一手建成的,而也只有这个等级的妖,才能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他的内丹。   可是现在,他认定是内丹贼的其中一人,居然被确定是他刚交没多久的好朋友的哥哥。   这是什么可笑的狗血情节?   无论如何,他最后肯定是要拿回内丹的,也肯定是要报复偷内丹的贼的,但如果贼是孔阙的哥哥,那他在报仇之后,是不是注定会和孔阙成为敌人?   好友反目,这剧本更加可笑。   心绪越发烦乱,他再也躺不下去,掀被起身,摸出枕头下面一个拇指大小的药剂瓶,打开倒出里面他这两天趁着病房没人,不顾神木枝的受损,消耗力量用从山洞里带出来的灵草做出来的丹药,嘴唇抿紧,脸板得像块石头。   这是他给孔阙做的补身丹药,可以增强体质,延长他的寿命。   盯着这颗药看了很久,他突然表情一定,把药塞回瓶子里,起身离开了主考察车。   ……   几个小时后,穿着一身单薄病号服的帝初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家门口。   他开门进去,对上飞叶怔愣望过来的视线,问道:“我听说猎人公会有一个很大的内部图书馆,需要办手续才能进去,它在哪?”   飞叶回神,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把他抓紧,然后看向手里的光脑,回道:“他回家了!你别急……对,人就在我跟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我问问再给你回电话!”   ……   飞叶真生气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   帝初看着他皱眉沉脸的模样,被各种负面情绪占满的大脑勉强冷静了下来,没有立刻回答的询问,而是反问道:“飞叶,你家里没什么复杂强大的背景,对吗?”   飞叶被他问得一愣,皱眉回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最后一个亲人是我姥姥,只是个住在绿河镇上的普通老太太,能有什么背景……帝初,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偷偷从X区跑回来?”   帝初紧绷的身体放松,低头摸上自己空荡荡的丹田,眼中有瞬间的茫然,想起孔阙,又回了神,摇头回道:“没怎么……飞叶,带我去图书馆吧,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飞叶看着他,见他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不再逼问,说道:“那你先去换身厚点的衣服,我带你去。”   ……   猎人公会有个内部图书馆,里面的藏书比中央猎人学院的都多,但可惜猎人里没几个人是爱看书的,所以这里日常除了一些寻宝猎人来查一些冷门知识外,平常根本没多少人来。   飞叶带着帝初去了图书馆,帮他办好了入馆手续,然后趁他挑书时回了回孔阙的信息。   孔阙:他怎么样?   飞叶:身体看着还行,就是心情不太好……你欺负他了?   孔阙:没有,他一回去就说要去图书馆?   飞叶:昂,说是想确认一些事,还特别认真地问我,我家有没有什么复杂强大的背景,好像这问题对他很重要。   孔阙:……   飞叶:怎么了?   孔阙没回消息。   飞叶脑补了一大堆,生气地啪啪打字:难道是你仗着背景厚欺负他了?还是哪个背景厚的给他气受了?或者哪个背景厚的人嘲笑他没读过书了?   孔阙过了会才回:我会抽空回A区一趟,他的身体需要静养,你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这算什么回答,避重就轻。   飞叶啪一下关了光脑,侧头往身边一看,正好看到帝初垫着脚把一本砖头厚的历史书从书架上抽了下来,嘴角一抽,突然有了点为人父母般的心力交瘁感。   看把人孩子欺负的,没读过书怎么了,现在这社会,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一群肤浅的家伙,这么好的孩子上哪找去?   ……   帝初把图书馆内所有关于猎人公会历史的书都找了出来,甚至还花高价购买了几个接触过“明珠”的SSS级猎人写下的回忆录的阅读权限。   飞叶看得肉疼不已,也越发不明白帝初是想干什么。   午饭晚饭两人都是在图书馆附近的小饭店里解决的,帝初吃得很少,明显是在应付差事,飞叶见状心哗啦啦沉了下去。   连肉都不吃了,这绝对是受了大刺激!   时钟转过晚上十一点时,帝初终于把最后一本找来的书翻完了,旁边的飞叶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姿势别扭,脸都被胳膊压变了形。   帝初侧头看他,起身脱掉自己的小外套,披在了他那比外套起码大了两个号的身体上。   之后帝初坐回去,看着面前摊开的各种书籍,眼神一点点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翻了一天书,他的收获并不多,因为哪怕是这个号称拥有猎人公会建立历史最全记录的猎人公会内部图书馆,对于公会初代会长的描写,也依然是模糊的。   他现在只确定了一件事——“明珠”确实是初代会长锁入的猎人塔,但孔蓝应该没有参与当年的偷丹,他是在末日即将结束时出生的新人类,偶然被初代所救,后来一直被对方带在身边,是个十分纯粹的新人类。   也就是说,小偷嫌疑人只有初代,仇人也只有初代会长一个人,二代只是继承了猎人公会而已,什么都没做。他不需要对孔蓝报复什么,既然不用对孔蓝做什么,那他也就不会和孔阙成为敌人。   真好。   他长出口气,嘴角甚至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和孔阙做朋友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困意立刻泛滥了上来,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叫醒身边的飞叶,就听到有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往这边靠近。   他的手顿住,然后放下来,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孔阙绕过几个高大的书架拐了出来,对上帝初望过来的视线,脚步顿了顿,然后加快速度走了过来。   帝初直直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一样,有种微妙的陌生感,但当视线捕捉到他脸上的焦急和疲惫,心里又像是突然被柠檬水沾了一下一样,陌生感立刻消失,只剩了一种不太明显的酸。   他不懂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不希望看到孔阙疲惫的样子。   孔阙是带着满腔焦急和紧张赶回来的,他想问问帝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是不是自己的家庭背景让他有压力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其他让他不舒服的事。   他明明有很多想问想说的,但等他真的见到了帝初,对上帝初望过来的、似乎和以前隐有不同,仔细看却好像没什么不同的视线,那些想说的话突然又全都化为烟尘消失了痕迹。   脚步不自觉慢下,他看着随着他的靠近而微微仰头看来的帝初,眼底映着他此时沐浴在暖色灯光下乖巧安静的样子,喉结动了动:“你……”   “不打声招呼就跑回来,对不起。”帝初先他一步开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再次认真道歉,“孔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孔阙差点没忍住低头对着他的眼睛吻下去。   帝初说完就转了身,走到睡着的飞叶身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走回来放到孔阙手心:“给你,赔罪礼。”   这次孔阙反应很快,手掌迅速收紧,把他的手连着瓶子一起抓住了。   帝初的手一点都不软,瘦瘦的,没有肉,但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团在一起小小的,握起来十分妥帖。   他糊成一团的脑子终于重新连上了信号,问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你身体没好,不能这么乱跑。”   “对不起。”帝初没有抽出手,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再次道歉,然后扭头看向图书馆的落地窗,越过无数建筑,把视线落在了高高耸立的猎人塔上,语气坚定认真,“孔阙,总有一天,我会拿到‘明珠’,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孔阙愣住。   帝初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朝他露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微笑,反握住了他的手,些微用力:“而你是我的朋友,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你死去。”   轰。   脑内像是炸开了烟花,孔阙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怔怔看着帝初的微笑,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脱掉自己的外套,手臂一扬,将外套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他身上,隔着衣服捧住他的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耳朵悄然红透。   “别……”别这么笑,别让其他人看到,会疯的。   帝初被罩在外套形成的小空间里,鼻尖全是孔阙的气息,突然有些疑惑。   奇怪,这个味道,怎么好像和末身上的有点像?   ……   离开图书馆后,帝初陪孔阙吃了顿夜宵垫垫肚子,吃完后他略作考虑,决定抛下飞叶,再陪着孔阙回X区继续考察,美其名曰:考察一天不结束,他就一天是孔阙的私人顾问,不能玩忽职守。   困成狗的飞叶:“……”你俩有病吧,有病快去治,飞机票不要钱啊。   ……   回程的飞机上,解开心结的帝初很快睡了过去。   来回赶路的孔阙却精神得不得了,一会看看自己被握过的手,一会看看旁边帝初的睡颜,最后掏出帝初给他的那个药剂瓶,摸宝贝般地赏玩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股清凉的药香飘了出来,霸道地充斥了整个机舱。   有其他没睡着的乘客立刻被这股味道吸引,扭头寻找起了味道的源头。   孔阙忙把瓶子盖上,意识到这肯定又是帝初特地为他弄出来的东西,心里又是甜又是叹,小心把瓶子收了起来。   ……   持续了一个星期的初步考察结束后,考虑到变异区环境复杂,每年都有可能发生异兽潮,这里又已经被猎人杀手发现,经过一番讨论后,郑院长忍痛决定,复制下这个古遗迹,然后把里面的古植物和夜光石全部保护性挖掘出来。   “可我们还没研究出来这些古植物可以在这里避光生长的原因……”有一个研究员小声嘀咕。   郑院长摆手:“不用提这个了,我们冒不起险。猎人杀手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好,我们接下来的研究绝对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做。”   众人闻言沉默,心里越发恨起了那些总是来捣乱的猎人杀手。   就这么忙忙碌碌一个月后,考察团终于成功把山洞搬空,决定启程回A区。   养好伤后便天天在变异区里浪的帝初听说回程的日子定下,一时间还有点舍不得。   孔阙正在收拾两人的行李,见他皱眉,好笑安抚道:“X区的变异兽种类比较单一,再呆下去也找不到新的好玩的了,还不如回A区参加公会的年节活动,奖励很多,玩法也很丰富。”   “年节活动?”帝初来了兴趣,凑过去问道,“有架打吗?”   孔阙表面仍在专心地收拾东西,余光却在偷偷注意着帝初靠过来的动作,见他最后停在了距离自己一步半远的地方,比以往习惯性保持的两步远距离近了足足半步,脸上笑意愈浓,回道:“有,但我不建议你去打架,年节活动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见血,所以打架类的玩法安排得很少,你参加绝对会玩得不尽兴。”   帝初闻言心里对这个年节活动的兴趣瞬间减了一大半,哦了一声便走开了。   “但活动中获得的年节积分,可以用来向公会兑换很多在平日里吃不到的美食。”孔阙补充。   帝初即将走出去的脚步停下,又转了回来,问道:“年节活动怎么参加?”   孔阙被他好哄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帝初莫名,又往前了一步:“你笑什么,活动怎么参加?”   ……   年节活动是猎人公会给所有猎人安排的一次福利性活动,在每年的十二月一号开启,持续一整个月的时间,活动结束时、也就是新年的零点时分,公会会将所有参与活动的猎人各自得到的年节积分进行一次大排行,积分最多的猎人可以获得一份秘密大礼。   回了A区后,科普小宝宝尤梨再次上线。   “去年的大礼是一颗新发现星球的优先开发权,虽然持续时间只有半个月吧,但你想想这半个月时间里你能领先别人多搜寻到多少资源……啧啧,咱们公会还是有钱啊。”   帝初对星球的开发权没有兴趣,对星球比较有兴趣。   虽然他早已知道现在人类已经深入了宇宙,踏足了其他星球,但因为注意力一直放在拿回内丹和做猎人上,所以对此没什么特别直观的概念。   “别的星球是什么样子?”他好奇询问。   尤梨摸下巴:“这回答起来可就复杂了。大体上星球种类可以分为可居住和不可居住两种,但因为世界末日后人口变少,大家都不乐意离开老家去陌生的地方住,所以即使是可居住星球,现在也基本上都只被当成资源星在用。而资源星呢,也根据各自的危险程度、其上资源的主要种类、开发程度等好多个因素,分为好多个种类……反正等你猎人等级再高点你就懂了,到时候你的任务面板上会出现需要前往外星球做的任务。”   帝初若有所思。   尤梨突然凑近他:“帝初,你的个人直播间开了没?”   帝初回神,摇了摇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X区呆着,没时间开,而且他也不知道该直播什么。   “那你赶紧把直播间开了,年节活动是最拼人气的一个活动,你如果想拿高积分的话,人气的积攒必不可少。”尤梨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   帝初再次若有所思。   尤梨自顾自苦恼起来:“不过等你个人直播开了,要播什么却是个大问题,总不能真的直播吃饭吧,偶尔一次还行,次次都播就有点审美疲劳了,而且你话不多,和粉丝们互动不起来,吃播也是需要会说话的……”   帝初:“不播吃饭。”   尤梨点头:“是吧,你也觉得播吃饭不是长久之计。可你播做任务过程的话,估计也没什么意思,你现在才D级,能接的任务都太简单,我也不想你因为直播而逼着自己去做那些任务,反而不开心,咱们得播点你喜欢的,能让你放松——”   “那就画画吧。”   “——开心的……啊?”尤梨瞪眼看他,“你会画画?”   帝初起身说道:“会,走吧,先去买工具。”   ……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猎人区最好的文具店,买了一套最贵的笔墨纸砚,就这帝初还觉得不满意,认为店家卖给他的东西太次。   店家被帝初的“恶意挑剔”气得够呛,压着脾气说道:“看来您还是位大师,小店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我等着您作品问世,让我蹭您光的那天。”说完转身气咻咻地回店了。   尤梨被这么怼了一通,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店家失礼,毕竟这家店最好的笔墨纸砚全是这店老板一家子亲手做的,宝贝得不行,结果却被帝初“不行”“不好”“规格不对”地这么一顿说,店家没气得当场把帝初打出去都算是好的了。   唉。   他沉沉叹气,看向身边也有点郁闷的帝初,抬手拍他肩膀:“帝初,你可长点心吧!” 第38章   帝初很郁闷。   他觉得自己挺长心了, 不仅长心还好心, 提醒了那个店家他做的东西都是哪里不对,可惜店家不领情, 还一副被外行指点了江山的受辱模样。   人类都好麻烦。   他瞄一眼尤梨,又在心里补充:除了自己养的这几个。   “去吃饭吧。”他把东西收好, 摸了摸肚子, “我请客。”   尤梨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完全没把自己的提醒听进去,翻了个白眼, 指了个方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怪我吃大户,我要吃街角那家最贵的店!”   帝初平淡点头:“那走吧, 把飞叶也叫上,他好像就在这附近做任务。”   尤梨:“……”   这反应, 真是一点宰人的快感都没有。   ……   三人在饭店汇合,随便选了个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喜欢吃的菜, 边吃边聊。   飞叶直到这时才知道帝初会画画,还准备直播画画, 见他把工具都买了, 不确定地问道:“你真会啊?画得怎么样?”   帝初诚实回答:“还可以。”老师是这么评价的。   还可以是哪一种可以?水平中上的可以?还是勉强能看的可以?   飞叶越发不确定, 看向尤梨问道:“你陪他买的工具, 应该见过他画画吧, 怎么样, 直播出去是会被夸还是会被嘲?”   “你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尤梨摆手摇头,事实上他也问过帝初画画水平怎么样的问题,帝初的回答也是这么一句还可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虽然心里没底,但也只能相信朋友了。   飞叶皱眉,看一眼帝初“豪迈”的啃肉动作,实在想象不出他那双现在抓着猪鼠腿的手捏着毛笔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语重心长道:“帝初,你愿意开个人直播是好事,这有利于你以后的发展,但是国画这东西和其他画不一样,是咱们华国特有的,因为传承断了,所以被越捧越高,大众对这个很敏感,以前也有猎人想用这个吸粉,但最后全都搞砸了。虽然直播这事就是单纯以娱乐为主,画得不好也没人太苛求,但如果完全不会,还是很容易被嘲的,网上的人说话又没个顾忌,说着说着就会变成网络暴力,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帝初听飞叶这么一说,也有点对自己不自信起来,毕竟他已经很久没画画,手变生了许多,画风肯定也比现在的画师“古老”,不知道观众会不会买账。   他放下猪鼠腿,瞄一眼刚买的工具,态度郑重了几分:“我会认真画的,争取不被大家嘲,如果真的有人网络暴力,我就给他们下生死局。”对于心存不敬的半妖,打到他们服气就是了。   飞叶被他极限拐弯的处事方法噎住了。   尤梨则忍不住笑出了声,倒在椅子上哈哈直乐,拍飞叶肩膀:“老大叔,你就放宽心吧,实力强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别担心,啊,相信帝初!再说帝初还小呢,小孩子闹一闹怕什么,谁还跟他上纲上线不成。”   经过擂台战和生死局的锤炼,尤梨是明白了,帝初看着莽,但没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干,所以他虽然心里没底,但其实还是很愿意相信帝初的,比飞叶淡定得多。   飞叶斜着眼把他的手扒拉下去,看着帝初继续奋战下一个猪鼠腿的模样,突然也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   也是,个人直播而已,又没人硬性规定能播什么不能播什么,播不好就会怎么样怎么样,有富润这个教训在,应该也没人敢再披着假皮乱喷粪,帝初玩得开心就好。   ……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四周几桌仔细听都能听到,帝初之前出的风头太大,虽然这一个多月因为出任务而销声匿迹了一阵,但余热还在,不少人都认出了他。   好些个耳朵好使的人一直在若有似无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隐隐听到“国画”“个人直播”等字眼,再看看帝初手边的工具,心思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刻怀着八卦的心,把这个还没确定的消息发到了猎人论坛和微博上。   于是帝初的直播还没开起来,他要直播画国画的事就已经传开了。   最开始,吃瓜群众们都觉得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谁不知道帝初是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文盲,画国画?可别逗了吧,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全都是个谜呢。   可是没过多久,大大小小算个“V”的浓墨斋官博突然发了一条微博,说期待帝初先生的大作,还配了一张笔墨纸砚的广告图,直接肯定了传闻的真实性。   于是吃瓜群众们激动了,纷纷涌进浓墨斋的官博,问他怎么突然发这个,难道帝初真的要直播画画?并且帝初的画画水平获得了浓墨斋的肯定,所以浓墨斋特地来给帝初站台?   背后操纵着微博的浓墨斋老板柳甫桨见网友们没一个看出来他是在冷嘲热讽,气得鼻子都歪了,暗气这些网友语文阅读不及格,光脑一关,自个生闷气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关掉光脑后没多久,有语言阅读及格的人看出了他的冷嘲热讽,引出了另一种风向——会不会帝初其实根本不会画国画,但却想学那些不学好的猎人前辈给自己立人设吸粉,结果惹得这个国画界有点名声的浓墨斋看不下去,当众怼上了?   这风向出来后,很快获得了大部分吃瓜网友们的支持,毕竟帝初那出身,真的不像是个会画画的。   ……   中央研究院,恰好关注了浓墨斋官博的仲林,十分不巧的在休息间隙刷到了这条微博。   他这段时间很倒霉,先是被孔阙取消了通行权限,少了很多和孔阙见面的机会,后又被郑院长批评最近做研究不专心,罚他在院里好好再巩固一遍基础,没带他去X区的考察,凭白错过了一个给履历上加成绩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那个帝初居然也跟去了这次的考察,不仅和孔阙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还立了大功,讨到了郑院长的欢心。   仲林心里恨,他觉得自从帝初出现之后,他的生活就不顺了,本来和孔阙稍微拉近的距离变得比以前更远了,研究也做得磕磕巴巴的,顾凡也不知为何疏远了他,就连本来很喜欢他的郑院长,都转而去喜欢帝初了!   那个帝初只是个没上过学的文盲!他凭什么!   克星。   八字不合。   有我没他。   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呢,结果没想到只是刷个微博的功夫,他就又刷到了帝初的消息,这消息还是应该和帝初八竿子打不着的浓墨斋发的。   他立刻来了兴趣,忙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还把微博下的评论全都看了一遍,当然只看进去了说帝初不好的部分,帮帝初说话的他一条都没看进去!   直播画国画?就帝初一个文盲?   了解完全部,仲林简直要被帝初的不自量力逗笑了,笑到一半,脑中突然闪过帝初总是躲开他几步远,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漂亮的脸僵硬几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神经质般的自己动了起来,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恰好一个路过的研究员看到他的动作,脸上顿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仲林尴尬地放下胳膊:“……”都是帝初的错!   他抿紧唇,看着手腕上的光脑,眼里闪起了幽光。   是你自己要出丑的,可不能怨我。   他手指一动,编辑了一条信息,唰一下发到了研究院的大群里:孔老师,网上都在传,说帝初先生要直播画国画了,听说他很厉害,什么时候直播呀,我想去给他捧场。   消息发出去,大群不停滑动的消息立刻停滞了一瞬,刚刚大家都在讨论该在哪个区域重建古遗迹,专业术语刷刷的来,仲林这条歪楼而且提了孔阙的消息实在太过显眼。   仲林在心里倒数十秒,动手撤回了消息,又发了一条:不好意思,发错了,本来准备私聊的,打扰大家了,非常抱歉。   做完这一切后他只觉得心里的一口恶气终于出掉了,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管帝初直不直播画国画,他都要让大家知道帝初准备画国画!到时候帝初画不出来,可不就出丑了吗?研究院的大家也就都会知道帝初是个虚荣无知的文盲了!大家都知道了,孔阙和郑院长自然也会知道了,也肯定就不会再喜欢帝初了!   计划完美,接下来他只用再给孔阙发条私聊做下遮掩,就可以完美圆上这个错频的小“失误”了。   他动动手准备切出大群,就见一条新消息冒了出来。   孔阙:嗯,刚刚问过他了,确实是要直播画画,欢迎捧场,大家都来。   后面还附了一个直播间地址。   仲林手一滑差点把自己从椅子上摔出去!   怎、怎么可能!孔阙居然在看这个大群的消息?!   其他人显然跟他是一个想法,大家都被孔阙居然会看这个大群的消息这件事给震住了,要知道他们平时可没少在这个群里骚!   完了,他们在男神心里的形象!   群里瞬间像死了一样安静,没有一个人敢接孔阙的话。   突然,有个研究员激动地发了条消息出来,霸占了整个聊天屏幕。   古生物兔科实习生田软软:啊!老公你居然在大群里!!还会看群消息!啊啊啊啊,我以前没说什么掉节操的话吧,呜呜呜呜,老公我爱你!!!我粉你十年了,还为你考进了这里!你是最棒的!!!   下一秒,系统提示:古生物兔科实习生田软软已被管理员孔阙踢出中央研究院大家庭。   所有人内心:……   好狠。   孔阙又发了一条消息:去看直播,不许乱说话,能刷礼物就刷礼物,活跃度高的年末来找我拿奖金。   众人先是:啊!孔阙老古板果然生气了!都用上命令语气了。   然后紧接着:卧槽!找孔阙个人拿奖金,他们没看错吧!   大家都处在震惊中,于是群里还是久久都没有人说话,就像是没人愿意卖孔阙面子一样。   孔阙明显多想了,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语气软了点:不刷礼物也行,多说点好话,给你们发红包。   众人这才回过神,心跳瞬间加速。   看男神这勉为其难,自我退让的样子,真是,真是……超可爱的!!!   群内消息突然井喷,满屏都是“我这就去!!!”“我最会说好话了!!”“保证完成任务!!!”“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之类的彩虹屁,消息一条接一条,看得人眼花缭乱。   孔阙满意了,发了个大红包进群里,奖励大家的捧场。   再没有人记得这个群最开始是在讨论什么,就连最大的boss郑院长都跑来抢了个红包,而仲林试图告诉大家帝初要画国画的目的也确实是达到了。   ……但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那么发消息,是明捧暗摔,希望勾起大家的好奇心,让大家用怀疑质疑的态度去看待帝初画国画这件事,拉一拉帝初在研究院的印象分,让孔阙看清帝初的草包本质,好疏远他!   可不是为了真的引出孔阙,让孔阙给帝初拉观众赚人气的!   而且孔阙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给帝初拉观众赚人气?甚至不惜为此发了个那么大的红包!   他嫉妒欲狂,只觉得脑浆都被烧热了,但他不像富润那么蠢,不会直白的把自己对帝初的敌意和对孔阙的好感表现出来,于是在孔阙又发了一遍帝初的直播间地址,表示帝初已经开了直播,让大家快去看时,他立刻就点了进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之前总是被帝初压着玩,就是因为他对帝初的了解太少了!   孔阙这么主动地帮帝初拉观众,有没有可能是帝初真的会画画……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帝初一个山里长大的文盲……还是个鼻子坏了的文盲,怎么可能会画画!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先看看再说……   他不停自我调节,然后放大了跳出来的直播画面。   一个装修得比较简单的公寓客厅露了出来,画面晃动好几次后,突然有人声传了出来。   “开好了吗?”一道清亮的声音询问,仲林立刻听出来,这是帝初。   “好了,我这边已经可以看了。”一道偏年轻的声音回答,同时直播画面再次调整,对准了一张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套纸墨笔砚,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仲林带着浓重的偏见冷笑:装模作样。   他见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挺多了,想着肯定会有人在看到这些笔墨纸砚后吐槽帝初,便动手开了弹幕。   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冒了出来。   ——一个多月没见,宝宝你还好吗!让妈妈看看你的脸!   ——恭喜宝宝开个人直播间!   ——宝宝这里是你家吗,好温馨!   ——帝初先生的声音真好听!   ——帝初先生的态度很认真啊,这套笔墨纸砚摆放得十分到位!   彩虹屁一条接一条,很明显能看出一部分是来自于粉丝,而另一部分……从“帝初先生”这客气的称呼上看,不用猜了,肯定是研究院来的!   仲林差点被气死,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脑子有病!居然真的被孔阙一个红包忽悠过来给帝初说好话了。还有这都是一群什么脑残粉,滤镜得有一百米厚了吧,这破客厅温馨个屁!简直穷酸!   “颜料怎么调?”又一道稍微哑一点的成熟男声响起,打断了仲林的思绪。   帝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画面中,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他绕过桌边,消失在镜头里,然后清亮的少年音传来:“我来吧。”   弹幕又是一波爆炸。   ——啊啊啊啊,宝宝穿的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两只小耳朵!   ——我也看到了!还毛茸茸的!   弹幕还没刷过去,帝初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并且站到了画面最中心,让大家把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茸茸短外套,下身一条深咖色的休闲裤,手里拿着一个只调了一点朱红色的颜料盘,头发长了点,软软的搭下来,很蓬松,眼睛大大的,脸小小的,看上去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弹幕一静,然后再次爆炸。   ——好、好萌……啊!我死了!   ——就冲宝宝这衣服,就算宝宝一会画得乱七八糟,我也能闭眼吹!   突然直播镜头又调整了一下,变成了分镜头的形式,大镜头放得比较远,把桌子和帝初全部拍了进去,小镜头则近一些,垂直照着桌上的画纸,让大家能更清楚地看到帝初在画什么。   画面晃动后重新稳定,帝初朝着大镜头的方向看了过来,问道:“好了吗?”   仲林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帝初望过来的视线,从短暂的怔愣中回了神,不知为何脸突然红了,有些磕巴地朝着镜头骂道:“好什么好!就知道刷脸!你个文盲!文盲!”   他话音刚落,就听直播间里一道偏年轻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搞定,你画吧。”   很明显,帝初是在和这个人说话。   仲林脸一僵,关掉直播间瞪着空气运了会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过了好一会,又咬着牙重新点进了帝初的直播间。   这次进去,帝初已经开始画画了。他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纯黑色的的修身薄毛衣,袖子卷了一点,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手里一支毛笔,沾满了墨汁,在画纸上随意动了动,便涂抹出了一个上浅下深的色块。   曾经为了装逼也学过一点国画的仲林立刻就愣住了。   等等,这熟练的笔锋和下笔力度……   不等他反应过来,帝初就已经一笔接一笔地画了下去,一座巍峨高峰慢慢在纸上出现,虽只有一个角,但古朴苍凉之感已经透过这一角轮廓显了出来。   直播中的帝初突然换了支小一点的笔,又是几笔勾勒,一排斜飞的大雁从远处擦过了山峰顶端。   仲林唰一下站起了身。   他不敢置信,心跳慢慢加快,脸上没了那些故意装出的矜持亲切等等情绪,反而显得灵动讨喜了许多。   这种功力、这种浓得只寥寥几笔就能显出来的个人风格、这沉稳自信的态度……帝初绝对是会画国画的,而且画得很好!   可这怎么可能呢,帝初不是只是一个在山里长大的文盲吗?他为什么会画国画!这不可能!   在他不敢置信的瞪视下,帝初又换了最开始用的那支笔,几笔涂抹后,山峰突然被拉远,层叠的山峦一路铺到眼前,然后在最近的一座矮峰上,一棵古树伸出了它遒劲曲折的枝丫。   帝初突然又换了笔,在矮峰下的留白处轻抹几笔,一个单薄的竹筏出现,筏上一人背对画面负手而立,似在透过层叠远去的山峦,仰望天际斜飞的大雁。之后帝初又是几笔描摹,筏下出现了层层荡开的倒影和水波,于是山下有水,山水分明,又山水相融的景色出现,画面构图瞬间变得完整。   弹幕区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了下来,观众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到了现在,哪怕是再不懂画的人也明白了,帝初这次直播画画可不是直播着玩玩的,他是真的会画!还画得、画得……   一个好字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么强烈的个人风格和画面情感表现力,再加上完全摆脱匠气的完美技艺,这绝对是大师级别的水准!   ……   整体构图完成后,帝初开始了对画面的细化,为了不被广大群众嘲笑,他这次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和认真。   他的想法很简单,老师辛辛苦苦教他这些,大家嘲笑他,就等于是在嘲笑老师没有教好学生,这种事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老师是最好的,他不能毁了老师的名头。   客厅里落针可闻,尤梨和飞叶不知何时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屏住呼吸。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帝初终于完成了细化。   最后,他拿起一支干净的笔,沾了沾那盘唯一的红色颜料,轻轻将笔落到了竹筏上的人影上,将他的衣服和发带涂成了一种如烟雾般的正红,又在竹筏下的阴影上抹出一道长长破碎的红色倒影,收了笔。   “画完了。”他终于说出了开始画画以来的第一句话。   尤梨和飞叶怔怔看着彻底完成的画,被其中扑面而来的江湖苍凉感震住,一个表情空白呆怔,一个敛着眉一脸深沉。   帝初见他们不理自己,便唤道:“尤梨,飞叶,我画完了。”   “啊……”尤梨先回过神,傻愣愣扭头看他。   帝初心里有些忐忑,瞄一眼直播蜜蜂,问道:“有人笑我吗?”   ……笑个屁啊!谁敢笑你!   尤梨突然关掉光脑,扑过去掰着他上上下下的看,还宝贝地拉过他的手摸了摸,表情深沉复杂:“帝初啊……你、你可真是个宝藏!没人笑你的,绝对没有人笑你!咱不当猎人了吧,打打杀杀的容易伤到手,你这手……是神仙的手啊!”   他已经语无伦次直接疯魔了。   飞叶也回了神,好歹记得现在还在直播,忙上前捂住尤梨的嘴巴把他扯了回来,朝着帝初有点抽搐地笑了笑,说道:“画完了就跟观众互动一下,你开光脑,进直播后台,上面有个投屏功能,你用那个可以把直播间的所有弹幕和礼物详情都投屏出来。笑不笑的,你可以问问他们。”说完拉着还想表达激动之情的尤梨去了洗手间,决定让他冷静冷静,顺便自己也冷静冷静。   帝初看着他们离开,隐约从尤梨的反应里推测出自己的画大概还是能拿得出手的,稍微松了口气,听飞叶的话,低头开了光脑,进了自己的直播间后台。   投屏很快出现,正挂在直播蜜蜂下面,上面空荡荡的,一条弹幕都没有,显得特别冷清。   “坏了吗?”帝初疑惑,又捣鼓了几下光脑,发现确实已经投屏了,便凑到了直播蜜蜂近前看是不是它出了问题。   于是仍被画震惊着的观众,就见帝初突然把脸凑到了镜头前,卷翘浓密的睫毛几乎戳到了屏幕上,眉毛因为疑惑微蹙,嘴巴抿着,脸颊皮肤好得一个毛孔都不见,让人很想捏一下。   噗通。   仲林反射性后仰,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耳朵有点红,心跳有点快,脑子整个炸掉了。   不不不,这不是帝初,这肯定不是那个文盲帝初,是替身!替身!   ……   投屏上始终没有弹幕出现,帝初的心又提了起来,看一眼自己直播间的观众数,见都已经几百万了,越发疑惑。   观众人数比尤梨最开始预估的多,但为什么一条弹幕都没有?虚假数据?还是其实是他误会了,他这次的直播真的砸掉了?   他又捣鼓了一下光脑,想看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关掉了弹幕显示功能,然后突然,连续不断的礼物特效在投屏的角落炸响。   他听到声音后看过去,就见投屏上烟花满屏,礼物提示栏里,孔阙的名字刷了屏。   礼物特效刷屏的同时,一条来自孔阙【S】的弹幕出现:画得很棒。   之后又是一连串礼物刷屏。   “……没坏啊。”帝初放下光脑,看着这些礼物特效和唯一一条来自孔阙的弹幕,嘴角翘了起来,想起尤梨之前的嘱咐,认真谢道,“谢谢孔阙送的99个烟花。”   谢完又问道:“你怎么也来看直播了,研究院不忙了吗?”   孔阙【S】:今天不忙。   于是回过神想给帝初吹吹彩虹屁的观众们全收回了打字的手,不敢打扰两位神仙之间的交谈。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帝初十分自然的邀请。   孔阙【S】:好。   帝初满意了,也不在意弹幕为什么空空的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准备退回去把画收一收,结束今天的直播。   孔阙【S】:先别关,给我个房管。   帝初想起尤梨之前的科普,应了声好,打开直播间后台,找到孔阙的账号,给了他房管的权限。   之后直播间画面一黑,直播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所有观众都傻了——等等,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表白刷礼物吹彩虹屁自认打脸呢,就、就关了?给他们一个表达情绪的机会啊!别这样,孔大佬说完就该他们了啊!给个机会!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直播突然又开了,帝初的脸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中。   观众们一喜,正要抓紧吹彩虹屁,让他再多直播一会,就见帝初朝着直播镜头摆了摆手:“刚刚忘了说再见,谢谢大家观看我的直播,希望下次可以和你们进行交流,再见。”   说完直播画面又是一黑,直播间关掉了。   观众们的满腔热情还没能完全化为文字发出去,就又被堵了回来。   艹艹艹艹艹!   闹心啊,憋得慌啊,帝初你要不要这么耿直,说直播画画就只直播画画,画完就撤,一句话不多说!你会不会直播!你得留点时间展示成果和讨礼物啊!   观众和粉丝全都憋死了,一腔热情无处发泄,纷纷涌到了微博、猎人圈、论坛上疯狂尖叫,于是没过一会,#神仙画画#这个话题就被刷上了微博热门。   浓墨斋老板柳甫桨自然也是看了这场直播的,他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把长大的嘴巴闭上,看着墙壁回忆了一下上午他阴阳怪气说帝初的画面,崩溃地捂住了脸。   他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居然那么讽刺一个真正的大师……完了啊!完了!   ……   帝初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的直播在网上引起了多大的震动,还以为没弹幕就是效果不好,边琢磨着下次换点别的播播,边关掉设备重新穿上外套,和依然呆在洗手间里不知道在干嘛的尤梨和飞叶打了个招呼,出门找孔阙吃饭去了。   到研究院时正好是饭点,孔阙提前候在了门口,一见帝初下出租车,就立刻迎过去把他接到了自己车上。   不远处,“偶然路过”的仲林站在一根柱子后,看着帝初上了孔阙的车,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古怪。   突然,他皱眉收回了视线,脖子梗着,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   那种没礼貌的,一见面就污蔑别人身上有味道的无礼家伙,会画画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没读过书的文盲!   对,帝初还是很讨厌。   这么想着他顿时舒坦多了,不再看门口,转身大步朝着研究院里面走去,脑中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帝初捏着毛笔,垂着眼睛认真作画的模样。   大概是他眼睛瞎了,有瞬间他居然觉得画画的帝初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散发了出来,特别的……   他猛然回神,表情僵住,愤愤地在心里接话——特别的讨厌!   ……   孔阙带着帝初去了一家家常菜馆,要了个小包厢。   帝初坐下后立刻问道:“调查出结果了吗?”   孔阙正准备和他聊聊他下午直播的事,闻言顿了下,跟着转了话题,回道:“史冬心和蝙蝠人的血液鉴定结果都出来了,没有问题,但你从他们体内吸出来的血确实不属于他们。我联系了一下百里,让他在人口资料库里比对了一下,找出了那些血的真正主人。总共八个人,六个处于失踪状态,两个已经确定死亡。”   帝初皱眉:“怎么死的?”   “系统上登记的是意外。百里很重视这件事,觉得这件事背后可能连着反猎人协会的一些重要隐秘,说会全力查下去。”   帝初垂目思索起来。   孔阙也不打扰他,等菜上全之后给他倒了杯水,才又开口问道:“第一次开个人直播,感觉怎么样?”   帝初回神,摇了摇头:“不清楚,观众都不理我。”说完又问道,“史冬心有没有透露出什么?”   什么不理你,明明是太惊艳了不知道说什么。   孔阙好笑,但也不准备帮那些总是说些过分话的粉丝解释,只回道:“目前没有消息传过来,百里把史冬心转移到了他名下的单独监管区里,准备亲自看管审问,有消息了会再通知我们。”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把这事压在心底,开始吃饭。   ……   之后的两天恰好是周末,帝初已经一个多月没打竞技场了,一等竞技场开门就一头扎了进去,满足地在里面泡了两天,把一众等着他再直播画画的人急得要死要活。   国学院。   一个年约四十,穿着一身改良唐装的儒雅中年人开着帝初的直播,看着他拿着大刀哐哐揍对手的凶残模样,端着茶的手也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一起抖抖抖。   另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坐在他身边,捧着帝初昨天的直播录像啧啧感叹:“看这手稳的,绝对是从小就开始练了,还有这个运笔、这个构图、这个……总之是个好苗子啊,国画之光!”   他话音刚落,另一边直播里他口中的国画之光就一爪子把一个一米九高的猎人抓小鸡似的抓到了手里,凶残地直接甩到了台下。   这场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战斗顺利结束,儒雅中年人长出口气,放下水杯,暂时关闭了直播,看向矮胖中年人,迟疑说道:“你真要把这孩子招院里来?”   “招!为什么不招!再不招咱们国画分院就要被那姓仇的祸害完了!”中年人斩钉截铁,可说完又萎了,“唉,再说吧,先观察观察,我瞧着这孩子的水平似乎比那姓仇的都高,自身又是个很厉害的猎人,不一定愿意来咱们这。”   儒雅中年人蹙眉,沉默了一会,又端起了茶杯,叹了口气,仰脖子一口气把冷掉的茶全喝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也不等他们应声,敲门的人就直接推门进来,正眼都不给两人一个,淡淡说道:“林老师,原老师,师父说了,下周初级班的课还由你们盯着,辛苦两位了。”说完也不管两人听没听清,立刻转身离开,一秒都没多呆。   原耀文,也就是矮胖中年人气得不行,用力拍了下桌子:“看看看看!这就是那姓仇的带出来的好学生,一个个眼高于顶,本事没练好呢,就先清高上了,什么东西!”   林随,也就是儒雅中年人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但更多的却是可惜:“徐秀以前那么有灵气,基础也好,结果现在……再这么歪下去,徐秀这好苗子可就真的糟蹋了。”   原耀文也想起了徐秀以前的讨喜劲,越发气恼,瞄一眼光脑,咬牙说道:“不能再让情况恶劣下去了,咱们必须得找个改变的转机出来!”   ……   不止国学院这边,舆论酝酿了一个周末,基本上所有国画爱好者都被帝初的直播截图震了出来。这些醉心于国画的人难得一起冒了头,齐聚在了帝初的直播间和微博里,求着盼着让他再开一场直播。   就在这种万众期盼的氛围中,周一,竞技场只晚上开放的好日子,帝初的个人直播,毫无预兆地在午饭前又开了。   蹲守着的人精神一振,忙开始摩拳擦掌。   粉丝们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补上上次没能拍出去的彩虹屁,孔阙的粉丝们期待着能再在帝初的直播间里捕捉到自家男神的身影,国画爱好者则希望能从帝初的直播里多学点东西……总而言之,大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决定这次一定要眼也不眨地把帝初画画的过程全部牢牢记下来!然后一帧一帧地研究分析,一帧一帧地吹!   终于,直播画面出现,帝初穿着一件兔子图案的围裙站在厨房里,面前是一大堆新鲜的食材和已经各就各位的锅碗瓢盆。   “上次直播画画的反馈不太好,所以今天,我们来直播做饭。”帝初一脸认真,白毛衣白裤子白围裙,看上去简直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但现在,这个小王子豪迈地抓起了一只死透透的胡鸡,略显生疏地和观众逗趣,“我先来教大家处理胡鸡,这个我已经放过血了,大家不用怕它又活过来。”   所有观众:“…………???” 第39章   观众们万脸懵逼。   不是……你说什么?直播做饭?杀鸡?大家盼了一个周末, 你就给大家来这个?   迷茫充斥着大家的大脑, 怀疑人生四个大字刻在所有人的脑门上。   还有什么叫做直播画画的反馈不好?你没见微博都快被你的直播录像刷爆了吗?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哈哈哈哈……下一秒你肯定就会拿出笔墨纸砚说刚刚是在跟大家开玩笑,大家都不会上……当……   直播画面中, 帝初依然抓着鸡,面前的桌上并没有突然蹦出笔墨纸砚, 上面摆的仍是菜刀案板和食材。   哦, 还有一小盆鸡血。   观众们:“…………”   直播间死一般的寂静,再次出现了明明观众有好多万, 但弹幕区一条弹幕都没有的“盛况”。   帝初又茫然了,这次直播他一开就把投屏弄了出来,此时见打完招呼弹幕区依然安安静静的, 迟疑了一下,看向镜头后的孔阙:“直播没开起来?”   孔阙大概能猜到观众的心理活动, 忍着笑,故作淡定地回道:“开了,估计是有点延迟, 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延迟帝初还是懂的。   “不用,杀鸡这活不适合你干。”帝初放了心, 边说边麻溜地把死透的胡鸡放到了一个装满热水的盆子里, 戴上手套开始拔毛, 还不忘问孔阙, “你今天真的不忙吗?时间已经不早了, 你要是饿, 我可以先给你下碗面垫垫肚子。”   直播做饭是帝初临时决定的, 孔阙听说之后,便临时决定过来蹭饭,来的时候还给帝初带了礼物——一条兔子图案的围裙,现在就穿在帝初身上。   “不饿,我早饭吃得晚。”孔阙偷偷打开相机偷拍。   两人各忙各的,边忙边聊,十分家常和自然,直播间的观众则在怔愣之后,直接把弹幕区爆了。   ——卧槽?老公???   ——好像真的是孔先生的声音……卧槽!先生也在?   ——啊啊啊!我不管,四舍五入,我已经和老公一起吃饭睡觉准备生宝宝了。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五分钟。   弹幕区一静,所有鸡血上头的观众都被这条系统提示吓得像帝初手里那只鸡一样,滑稽地梗住了脖子。   糟、糟糕,差点忘了孔先生是帝初直播间的房管!   【房管】孔阙【S】:认真看直播,帝初做饭很好吃,好好学,不该说的话别说。   观众们立刻变得像鹌鹑一样乖巧,纷纷发弹幕表示清白。   ——好、好的先生,我们一定好好学。   ——嗯嗯嗯,我们认真看。   ——宝、呃,帝初加油!   帝初刚好抬头看了眼投屏,见上面出现了文字,眼睛稍微睁圆了一点,然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孔阙,有弹幕了,果然直播做饭比直播画画要热闹一些。”   孔阙满意地放下光脑:“嗯。”   观众们:“……”其实他们本来可以更热闹的。   众国画爱好者听到帝初的话,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帝初把拔光毛的胡鸡拎出来,利落地剁掉头,切开腹部,伸手进去掏出血淋淋的内脏,眉眼间带着一丝放松:“那我以后就直播做饭吧,正好可以给年节活动的美食比赛做准备。”   众国画爱好者:“!!!”   对于孔阙来说,帝初直播什么他都没意见,只要他开心就好,于是点头应道:“好,我可以帮你弄些好食材过来。”   “活的猪鼠能弄到吗?”帝初立刻询问。   孔阙:“可以。”   帝初满意了。   眼看着两人越聊越家常,一副连下次直播做什么都敲定了的样子,国画爱好者们坐不住了。   下一秒,投屏上出现了一行带着礼物特效金光的字:帝初大师,请您一定不要放弃国画!拜托了!   弹幕区里正小心翼翼给帝初和委婉给孔阙吹彩虹屁的粉丝们瞬间被这波礼物特效金光给震回了神——对啊,他们是来看帝初画国画的,怎么不知不觉就吹起帝初的厨艺了,明明帝初现在还只是杀了一只鸡!   仿佛被按开了某个开关,礼物特效频繁闪烁起来,弹幕区也突然变得热闹。   ——帝初大师,我很崇拜您,请您一定要再次直播画画!   ——啊啊啊啊,大师,别啊,求您再画一次吧,我上次错过了,简直遗憾死了,求您让我圆个梦!   ——帝初大师,直播国画可能确实会人气低迷一些,但我们会尽量给您刷礼物聚人气的,请您一定不要直接放弃国画!   ——求直播画国画啊大师!年节活动我一定把票全投给您,不投我不是人!   ——那个……大师……手……那个刀……   ……   这么密集的礼物特效,帝初想不注意到都难,他把鸡洗干净,看向投屏,先老老实实谢过了所有礼物,然后扫一遍弹幕内容,难得有些懵:“你们想看我画画?”   对对对!   一群在外面端着文化人架子的国画爱好者在弹幕里小鸡啄米般点头,什么脾气都没了。   帝初眼中是浓浓的疑惑:“可你们不是不喜欢吗?”   谁说的!我们超喜欢的!谁敢不喜欢我们打死他!   国画爱好者在这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居然硬生生把数量庞大的帝初粉丝和孔阙粉丝挤得不见了踪影,牢牢霸占住了弹幕区,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起了上次他直播没有弹幕的原因,疯狂表白拍马屁,然后小心翼翼地求还能有下一场的国画直播。   帝初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觉得观众们好奇怪,他直播画画的时候,大家都不买账,等他直播做饭了,大家又都说其实他们很喜欢看他画画。   难道是他直播做饭比直播画画还无聊,大家两相对比之下,还是觉得画画比较好看?   可明明他饭都还没正式开始做呢。   “其实我做饭还可以。”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下,毕竟谁都不喜欢被否定的感觉。   众国画爱好者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他们这行新诞生的大师,居然真的要改行去做厨子了!   弹幕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请求,礼物也刷得更多了,但帝初却更郁闷了。   大家就对他的厨艺这么没信心吗?   一直围观的孔阙眼看着帝初要被弹幕激出逆反心理,忙低咳一声,唤了帝初一声,帮那些国画爱好者解释了一下:“这部分请求你画画的应该都是新认识你的观众,没看到你上次的直播。国画毕竟是个偏小众的爱好,你上次直播时弹幕冷清是因为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夸你,等你下次再直播画画时,有了这些懂行的新观众的捧场,弹幕应该就不会再冷清了。他们现在这样是怕你以后不再直播画画,不是觉得你现在直播做饭不好看,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众国画爱好者先是被孔阙的突然出声弄得愣了一下,待听清他的话之后,立刻明白帝初可能是误会他们的意思了,忙不迭顺着孔阙的话往下说,表示他们不是在挑剔直播内容,一个个不怎么看直播的人,也学着粉丝那样尬吹起了帝初的厨艺,表示对他今天的直播也很期待。   其他粉丝们:“……”这群人好拼,他们都要落泪了。   帝初听了解释,心情好转,十分好说话地应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那一会吃完饭,我给你们画一会。”   嗯???一会就画?不是下一次?   ——啊啊啊啊!大师我爱你!大师你最棒了!我要当你一辈子的粉丝!我要给你生孩子!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一小时。   孔阙慢悠悠开口:“不要性骚扰主播。”   所有观众:“…………”   ……   答应了一会就画画,直播间的气氛终于正常起来,观众把注意力放到了帝初的厨艺上,然后这一放,他们就懵了。   胡鸡已经处理好塞好料,被帝初放到汤锅里煲了起来,但他煲汤的法子十分与众不同,居然在开火之后不怕烫的把手贴到锅上,手中紫光朦胧,用自身的力量开始辅助加热。   所有观众:“???”   这是什么神奇的法子?不怕爆锅吗?烧得均匀吗?还有,新人类的力量原来还能这么用吗?   就这么贴了五分钟,帝初收回了手,把火转小,往汤里加了些调料,开始了出锅前的最后调味。   直播蜜蜂贴心地飞过去,让大家看到了锅里的情形。只见几分钟前还泾渭分明的鸡和水,此时已经变成了一锅色泽鲜亮热气腾腾的鸡汤,切块的小玉米漂浮在汤里,果粒饱满颜色诱人,让人仿佛能闻到那股鸡肉和玉米混在一起蒸腾出来的甜香味。   观众们傻了。   就、就好了?五分钟煲好一锅汤?这能好吃吗?   “好香。”孔阙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消了观众心里的疑虑,他还贴心地问出了观众们心里的另一个疑问,“你刚刚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加快煲汤的速度吗?”   “嗯,这样省事,味道也会好一些。”帝初回答,早忘了尤梨之前嘱咐的让他边做饭边解释步骤的话,尝了尝汤的味道,觉得可以,刚准备放下勺子,就听到孔阙说,“我也想尝尝。”   观众们再次:“???!!!”   因为被孔阙霸占了厨房门口,所以只能窝在客厅通过直播了解厨房情况的飞叶和尤梨闻言唰一下抬起了头,齐齐朝着懒懒靠在厨房门框上的孔阙看去。   “你觉不觉得……”尤梨迟疑开口。   他觉得真的不是自己多想,孔阙来了这里之后的种种表现,都十分的……嗯……   飞叶快速回道:“不觉得。”   尤梨看一眼他拉得老长的脸:“……”   看来是也觉得了。   孔阙已经被帝初喊进厨房喝汤去了。   尤梨抬手摸上下巴,搓了搓,垂眼看向直播画面。   画面中,孔阙已经进了厨房,正站在帝初身侧,微微弯着腰,就着帝初举过来的勺子尝了口鸡汤,煞有其事地夸道:“嗯,很鲜,胡鸡的味道和玉米的味道融合得很好,好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孔阙今天里面居然也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和帝初站在一起,白配白,一高大一纤细,再加上两人还在亲密喂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正在新居里享受新婚生活的小夫夫呢。   因为镜头角度的原因,大家看不到孔阙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和被红色发带系住的头发,但尤梨莫名觉得,孔阙现在肯定是一副眉眼含笑,温柔到腻歪的表情。   ……就像他帮帝初穿上小兔子围裙时的表情一样。   不对劲。   他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某种猜测。   “飞叶,你说他俩……”   “他俩就是普通的好朋友关系。”飞叶再次飞快打断了尤梨的话。   尤梨看一眼他不仅拉得老长还隐隐泛绿的脸:“……”   行吧,有人已经自动带入老父亲的角色,气得快当场去世了,他就不继续刺激人了。   ……   相比起尤梨和飞叶的敏感,观众们似乎全都瞎了,一点没看出此时厨房里的情景有什么不对,正齐刷刷因为孔阙的突然出镜而“啊啊”尖叫和疯狂刷礼物,摇摆得不行。   用一碗汤打发走孔阙后,帝初又谢了一波礼物。他本想再挑一两条弹幕互动一下,结果举目望去,看到的全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尖叫,实在无从下手,最后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低头继续做饭去了。   四个大男人的饭,不多做点可不行,帝初准备了很多食材,菜单拟了七八个,估计要做一个小时。   煲汤之前他已经把米饭闷上了,还腌渍了几块肉排、若干嫩羊腿,和两扇羊排。此时汤煲好了,他便先把肉排拿出来放到了一边,准备过会煎,然后把羊腿、羊排调好味用锡纸包上送进了预热好的烤箱。   做完这些后,他开始清洗给飞叶准备的青菜。   观众们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思绪有些飘忽。   ——那个,是风羊腿吧……   ——我看到垃圾桶里的包装袋了,那肉排居然是D3星球上的熊牛的肉排……   ——这菜,不会是那个前些年才找到并小面积试种的古蔬菜吧……   满屏迷之省略号之后,一个观众哭了出来。   ——一顿饭吃了我一个月的菜钱,不,两个月的菜钱,羡慕地哭出声。   ——别说了,拿起我的土悲伤地啃了起来……   突然,几条不和谐的弹幕唰唰唰冒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做法,主播到底会不会做饭!   ——熊牛肉下锅前根本不需要腌渍!   ——风羊腿也最好不要用锡纸包着入烤箱!它不需要锁住水分!干一点比较好吃!   ——主播不会准备把甜菜给炒了吧?甜菜做沙拉最好吃!你到底会不会做饭!气死我了!   观众们精神一振,不哭了。   粉丝们看得生气,正要摩拳擦掌用“人家买的食材你管人家怎么做!”“宝宝就爱吃这种口味的不行吗!”“要你管人家吃饭吃几勺盐!”之类的话怼回去,就看到了发弹幕人的ID——御膳主厨周华庆。   于是粉丝们沉默了。   这位周华庆老大爷是猎人APP上的一个特殊存在,本身猎人等级不高,只有D级,但他很会做饭,硬是靠着一手好厨艺进了挂着国字号招牌的御膳做了主厨,地位很高,现在处于半退休的状态。   老人家退休了也不愿意闲着,颠颠跑来开了个直播,说要传承厨艺,每周定期播三天,教大家做饭。   他确实有真本事,直播时也不藏私,对观众的问题有问必答,一来直播区,就冲上了美食分区人气第一的位置,吸引了一大堆美食粉丝和饕餮食客。   然后他还很喜欢指点后辈,平时看到美食区有新人主播出现,必然会去捧下场,指点一下。老爷子其实也是好心,虽然偶尔说话太直,但确实给不少新人主播带来了第一波关注,教了他们一些小诀窍,让他们在美食区走稳了第一步。   今天帝初直播做饭,被系统自动划到了美食区,闲着没事的老爷子正巧看到了他这个新人,于是惯例来捧捧场带一带,结果却差点被气死。   弹幕区一片安静,有粉丝忍不住出来帮帝初说了下话。   ——周爷爷,帝初就是做点家常菜自己吃,不是正经的美食主播。   周老爷子气得够呛。   ——家常菜就能这么糟践食材了?再说这样弄能好吃吗!吃都吃不好,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主播你的厨艺到底是谁教的!看我不骂死他!缺德玩意,带坏后辈!   ——你来!我教你!   时时注意着弹幕情况的孔阙自然也看到了周华庆,他是认识对方的,还吃过不少对方做的菜,心里对老爷子的手艺十分佩服,但从私心里来讲,他还是觉得帝初做的菜更好吃一些。   帝初有一种能把所有食材最本身的味道勾出来的魔力,让人吃他的菜一吃就停不下来,跟中毒了一样。   总而言之,帝初的厨艺很好,周老爷子的公开质疑,对帝初来说不公平。   孔阙想为帝初正名一下,但他没有莽撞地直接下场去和老爷子干巴巴解释帝初做的菜有多好吃多好吃,而是唤了帝初一声,示意他看一下弹幕。   正准备去清洗下一份蔬菜的帝初闻言把投屏拉近了一点,翻了翻弹幕,“啊”了一声,也不生气,还挺开心终于有观众要和他互动了,一项一项地认真解释道:“肉排要腌渍的,我用的茶叶汁,这样吃起来口感会好一些。”   “甜菜我不是要炒,是准备榨汁。”   “至于风羊腿……”他弯腰开了烤箱,扒拉开锡纸看了看里面烤制的情况,手中紫光一闪,掌心便多了一团没有杂质的水分,锡纸中的羊腿肉质肉眼可见的紧实了一些,“我知道干一点好吃,包锡纸不是要锁住水分,是锁住鲜味,多余的水分这样吸出来就好了。”   说完他把掌心的水倒去垃圾桶里,给羊腿重新刷了一层调料,包回去继续烤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直身,回答了老爷子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厨艺是自己摸索的,没有系统的学过。”   弹幕区再次安静了,观众们已经傻了。   ——卧、卧槽,这一手吸走多余水分的操作,这控制力……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学不会,宝宝我学不会。   ——大佬就连做饭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弱鸡自卑地哭了。   帝初解释完,见弹幕上一片表示学不会的哭诉,皱了皱眉,进一步解释道:“这个很简单的,先用力量均匀包裹住肉,再渗透进去,最后把水分带出来,就这三个步骤,大家多练练就会了。烤制的时候大家记得不要一次性吸出所有的水分,这样会导致肉不够入味,要一层一层地来,最好分三次,同时也不要吸得太干,那样肉会不好咬,适度就好。”   说完自觉解释得够详细了,见那位问问题的观众没再说话,便又转回头继续做饭去了。   观众们:“……”来了,大厨口中的适度,这些他们真的学不会。   一个小时匆匆过去,终于,所有的菜全部出了锅,错落有致地摆放在餐桌上,徐徐冒着热气。分别是香酥可口的烤羊腿和烤羊排、滋补鲜香的玉米鸡汤、嫩弹软滑的三鲜虾仁、肉质细腻的熊牛排……一大桌子菜,看得观众们口水疯狂分泌。   ——宝宝太贤惠了,想娶回家!想亲亲!   系统提示:XX被管理员孔阙禁言一个小时。   酝酿了一肚子彩虹屁准备放出来的其他观众们:“……”   瑟瑟发抖。   “吃饭吧。”孔阙招呼帝初。   帝初应了声好,摘掉围裙,把直播蜜蜂招过来,说道:“感谢大家的观看,吃饭过程我就不播了,下午三点我会再开直播,画画给大家看。”说完直接把直播关了。   还没来得及抖完的观众:“…………”   此时刚好几条新弹幕刷了出来。   ——我刚刚去试了,熊牛排果然用茶叶汁腌渍过后口感更好。但风羊排的控水方式我总是失败。   ——厨友你能传授一下秘诀吗?   ——???   ——直播关了?这么快?   还没走的观众们看着寂寞嚎叫的周老爷子,心中满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对的,直播关了,就是这么快,他们从来没有机会把那些彩虹屁好好放出去。   ……   帝初的直播结束后,微博上悄无声息地刷起了#神仙做饭#和#大佬的做饭方式#这两个话题,没一会,帝初处理风羊腿的骚操作动态截图就被刷上了微博热门。   所有厨师都被震住了,然后纷纷去买风羊腿自己试。   大约一个小时后,终于有一个厨子尝试成功,那是个实力有A级的户外美食主播,他在微博上疯狂嚎叫,表达着对帝初聪明才智的钦佩:这样做的风羊腿真的超级超级好吃!帝初真是个天才!不过这种做法对个人实力的要求很高,反正我最后只做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肉,还只吸了一次水分,全腿我办不到。   所有实力低微的厨师:“……”哭了。   ……   微博上舆论慢慢发酵时,帝初等人正在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怪怪的,飞叶一直拉着脸,尤梨埋头苦吃,孔阙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边吃边和帝初说话,还时不时地给他夹菜切肉,特别殷勤。   飞叶的脸拉得更长了。   尤梨在桌下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别冲动,帝初现在正开心着呢,收一收。”   飞叶握拳深呼吸。   一顿饭吃完,孔阙该回研究院了,飞叶主动要求送他下楼。   帝初要准备一会直播画画用的东西,就只送孔阙到了门口。   关门声响起,窝在厨房洗碗的尤梨在心中给飞叶唱了一首《走远的勇士》。   ……   一路无言地到了楼下,孔阙站在自己的车边,问道:“要上来谈谈吗?”   飞叶摇头,皱眉上下打量一下他,好一会才说道:“帝初还小,人也单纯,不是可以陪你们这种人玩感情游戏的孩子。”   “我们哪种人?”孔阙反问,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又缓下语气说道,“飞叶,你和帝初是同乡,我知道你把帝初当家人看待,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在玩游戏。”   飞叶的眉毛几乎要打结,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主动权在帝初身上。”孔阙本不想向旁人解释自己的感情,但帝初很在意飞叶,所以他愿意多说几句,“他在我这里是完全自由的,是我被锁在了原地,进退两难。”说完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上车离开。   飞叶愣愣看着他的车开远,良久,不敢置信地抹了把脸。   怎么……孔阙的姿态居然这么低?   ……   下午三点,帝初准时开了直播。   提前在直播间蹲守的国画爱好者们忙开始发弹幕和送礼物,把直播间弄得十分热闹。   帝初见状嘴角翘了翘,跟大家问了句好。   国画爱好者们热情回应,彩虹屁吹得流畅自如,赫然已经是一批成熟的粉丝了。   掐着点赶过来的周华庆老爷子混在其中,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   他很疑惑,帝初不是新来的美食小主播吗?怎么直播的时候桌上摆的不是厨具食材,而是笔墨纸砚?这些发弹幕的观众又是怎么回事,一口一个大师,一口一个水墨山水的,什么跟什么?   难道他走错直播间了?   ——你们在干什么?厨友你怎么不做饭了?   帝初真爱粉们看到周老爷子发出的这条弹幕,又想笑,又觉得像在做梦。   太神奇了,在昨天之前,他们还在担心帝初开个人直播间之后会不会人气下滑,会不会人设幻灭,或者一开口就被大家发现其实是个草包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帝初开口之后不仅不幻灭,还处处给人惊喜!   他们到底是粉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啊,又会打架又会画画,还会做饭,还长得好看呢!太完美了,他们都不想当妈妈粉和真爱粉了,只想当男友粉和女友粉!   ……   帝初对弹幕的热闹程度十分满意,袖子一撸,笔一拿,问弹幕:“你们想看我画什么?”   尤梨说了,和观众的互动很重要,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可以适当迎合一下观众的喜好,这样有利于增加观众的粘性。   这话一出,弹幕立刻沸腾,各种画山画水画鸟画花草的要求,把周老爷子的几条疑惑弹幕刷得不见了踪影。   周老爷子气炸了。   画什么画!你这么小一个人,会画画吗!不务正业!美食主播就给我好好做饭!   弹幕刷得太快,帝初只来得及看清几条内容比较突出的,先回了句:“我不画鸟。”然后想了想,说道,“五点我要出门吃饭,没时间画复杂的,就给你们画点基础的,梅兰竹菊吧。”   说完低头用笔沾了沾墨,逆锋提笔,先画出了几根根部靠近、上侧散开的细长竹节,然后重新沾墨,轻松几笔画出几片散开的竹叶。   众人就觉得只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一丛蓬勃写意的竹子就出现在了画纸上。但帝初依然没停,他又沾了些墨,在稍远的地方几笔轻扫,一个朦胧的竹林便显现了出来。   之后一笔又一笔,竹林渐渐壮大,层层叠叠,里面有粗壮笔直的老竹、尚未长成的嫩枝、枝叶繁茂被压弯了枝干的小竹……各种形态的竹子铺满画纸,却又和谐地融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黑白的水墨画,竹林苍翠的感觉却扑面而来,众人只觉得鼻间仿佛闻到了竹子散发出的清新微涩味道,看到了竹枝在风中轻摆的身姿,听到了竹叶摇晃时发出的簌簌声响。   终于,帝初收了最后一笔,看向弹幕:“接下来是兰。”   兰花帝初就没画得那么复杂了,只寥寥几笔勾出了一株生长在石缝之间的兰花就收了笔。菊花他也只画了一朵,但却画了很久,因为菊花的花瓣特殊,层层叠叠的,比较费功夫。   最后,到了梅花,他放下笔暂时消失在了镜头里,去调颜料了。   此时距离五点只剩下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观众们愣愣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竹、兰、菊三幅画,说不出话来。   这三幅画,竹画得俊逸挺拔,兰画得孤傲坚韧,菊画得雍容富贵,每一幅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每一幅用的技巧也不一样,但却无一例外的抓人眼球。   ——这对帝初来说,只是基础?   有一条弹幕发出了所有国画爱好者的心声。   ——仇大师以擅画竹闻名,他最好的那副作品《岁寒》,和帝初这副竹比起来,真是、真是……   ——别说了!小心给帝初大师招惹麻烦!   弹幕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国画爱好者们默契地刷起了礼物和其他弹幕,把那条提到仇大师的弹幕给刷了上去。   帝初的真爱粉们满头雾水,这群国画粉怎么了?仇大师是指仇易德吗,那不是个很厉害的国画大师吗,大家提到他怎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之前嚷嚷着让帝初别不务正业的周华庆早就安静了下来,但他也没走,此时看到这几条弹幕,眉头皱了起来。   帝初对弹幕上的小骚动全无所知,调好颜料就回来开始画梅花。他很喜欢梅花,所以画梅花画得特别仔细,而且他偏爱烟雾般的正红,从他手里出来的梅花,总带着一股子缥缈的仙气,老师曾说他把梅花画得太随心,不可取,但他就是改不了。   时间渐渐靠近五点,终于在距离五点还剩最后十分钟时,帝初收了笔,完成了最后一幅画。   他看一眼时间,说道:“还有十分钟到五点,我去穿衣服准备出门,你们自己看画吧。”说完把笔一放,收了收画具,消失在了画面里。   刚准备吹彩虹屁的观众们:“……”   十分钟过后,穿好外套的帝初走回来,朝着镜头摆了摆手:“下次直播再见,谢谢大家的观看。”说道顿了顿,又不太自然地补了一句,“年节活动快开了,我想用积分兑换礼品,你们……再见!”   他最后到底没能把自我推销的话说出来,手快地关了直播。   观众们根本反应不及,瞪着黑掉的直播间无语凝噎。   这什么主播,彩虹屁不给机会吹就算了,广告也不打完,还要不要礼物了!不就是年节活动的投票吗,给你给你都给你!   ……   国学院。   原耀文愁眉苦脸地关了光脑。   “怎么样,他回应了吗?”林随一进门就连忙询问。   原耀文摇头:“他都没看到我发的弹幕。真的太难联系了,APP私信箱关闭、任务邀请暂拒、微博私信关闭……我没办法了。”   林随皱眉想了想,迟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浓墨斋发的那条微博?柳甫桨会不会有办法联系到帝初……”   原耀文一愣,然后唰一下站了起来:“对对对,柳甫桨,帝初的笔墨纸砚一看就是在他那买的,快快,收拾一下,咱们直接上门找他去!”   ……   当天深夜,卷着被子熟睡的帝初突然睁开了眼睛,皱眉感应了一下,掀被起床,拉开窗户消失在了夜色里。   十几分钟后,他来到位于猎人区S级住宿区角落的一栋小别墅前,避开所有房屋警报器,打碎二楼的一面窗户,看到了房间大床上半边身体布满鳞片、气息已经变得很微弱的赛文。   赛文的神智还没彻底模糊,听到窗户破碎的动静,立刻撑起精神警惕地看了过去,喝道:“谁!”   “是我。”帝初跳进房内,上下打量一下他,二话不说过去扒他的衣服。   赛文愣住了,身体居然重新有了力气,边拦他的手边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等等,别脱……你要干什么!”   帝初嘶拉一声扯碎了他的睡衣:“不想死就听我的,你要返祖了,别抵抗身体里的血脉涌动。”   “返什、你别……别!”赛文现在正虚弱,自然敌不过帝初的力气,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最后一块布料离开自己,露出了身上变异特征最中心的部分,脸和脖子红成了一片,低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帮你。”帝初扫一眼他慌忙用手捂住的地方,若有所思,“难怪你能返祖……变异特征在这,血脉特征自然是浓郁的。”   什么这儿那儿,浓郁不浓郁的,赛文这下子全身都红了,又气又恼,胸膛起起伏伏的,突然侧头咳出了一口血,身上力量不稳浮动,竟是要被气得力量紊乱了。   帝初忙一掌拍在他的丹田部位,把鸿蒙清气送进他的体内,说道:“闭上眼,保存体力,尽量让血脉力量扩散全身。”另一只手朝后一挥,层层木墙凭空出现,将这个布置简单的房间密密实实包裹了起来,一点风都不透。   房内彻底暗下,但猎人大多可以夜间视物,所以并不妨碍房内两人看清彼此。   赛文感受到腹部由外注入的一股柔和力量,费力扭头,看着帝初的脸,艰难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怕我吗……我现在很丑……”   帝初打量一下他此时全身慢慢被蛇鳞包裹住的可怖模样:“为什么要怕你?你只是丑而已,我不怕丑。”   赛文:“……”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放轻松。”帝初拍拍他的肚皮,眼神变缓,垂涎中透露着慈爱,“别怕,等你返祖成功了,你就会变漂亮了。”很漂亮,漂亮得谁都想吃。   赛文抖了抖,总觉得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但还来不及细想,体内一阵五脏移位般的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软倒在了被褥间,狼狈喘气。   “注意引导血脉。”帝初盘腿坐在他身侧,又拍了拍他的肚皮,“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尽管去突破自己。”   赛文看向他,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安定下来,眼皮垂下,遮住了银色的竖瞳。 第40章   返祖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普通的妖族返祖尚且九死一生, 赛文作为一个血脉并不存粹的半妖, 返祖的过程就更是惊险难熬了。   他的皮肤很快被蛇鳞全部包裹, 连脸上都不例外,整个人变成了黑乎乎的一长条, 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人形的蛇。   帝初有些新奇地看着他现在的模样。   “是不是很丑。”赛文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帝初点头:“很丑。”   赛文不说话了,呼吸一点一点变沉变急促, 有血液从他鳞片的缝隙处渗下来, 打湿了床单。   血腥气弥漫, 他忍不住低声痛哼起来。   “这是第一步, 排出体内属于人类的血液,只留下妖族的血脉,从今往后, 你就是一个纯粹的妖了。”帝初这次没再拍他肚皮, 而是凝出几片树叶塞他嘴里, “别晕过去, 这之后还有化妖、脱鳞、血脉反冲、身体重塑、血脉觉醒几个阶段, 撑住。”   赛文现在都要痛死了, 听到帝初的话,简直是眼前一黑,几乎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但这种软弱的想法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就被他狠狠掐灭,他也不管帝初喂过来的是什么, 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用说话转移注意力:“妖……妖我知道, 古神话里面的……我们,是妖?”   “半妖。”帝初回答。   赛文疼得脑子都是木的,其实根本不太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帝初答的又是什么,只本能地继续说话:“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帝初垂眼看着他鳞片满布的脸:“因为我曾经是妖。”   “曾经?”赛文喃喃,突然蜷缩起身体痛叫了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血液的渗出开始变快,血腥气浓得让人脑袋发晕,赛文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海绵,从胖胖的一条,变成了稍瘪的一条。   “引导血脉遍布全身。”帝初又给他喂了一些树叶,“要化妖了。”   赛文勉强让自己不要昏迷过去,借着树叶入喉后飘进来的一点力量,集中精力,尽量按照他说的去做。   “啊!”   一种刮骨剥皮般的剧痛突然侵袭泛滥,内脏和血肉似乎被人用刀搅碎后又重新排列铺开,意识有瞬间跌入黑暗,却又硬生生被响在身边的一道清亮声音拽回。   “别晕过去。”   赛文开始打滚,开始痛吼,开始用头撞床垫。   帝初看着他折腾,动也不动,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像,只在他痛得受不了开始自残时,伸手用树枝控制了一下他的动作,和在他力竭时给他渡了一点力量。   血流了又流,鳞片掉落满床,赛文身上力量震颤,身体从腿部开始,慢慢越来越长,逐渐失去了人类的形状。   这画面真是血腥又猎奇,恐怕任何一个普通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尖叫出声,或者留下点心理阴影。但帝初不是普通人,他眼也不错地看着赛文折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快点化妖,你要撑不住了,没那么多血给你流。”而且真的是太丑了。   无意识挣扎扭动的赛文突然停了动作,仰头狂吼一声,眼睛猛地睁大,竖瞳几乎拉成了一条细线,身上力量爆开,一番释放之后又开始疯狂吸收空气中浮动的元气,身体拱起又瘫下,随着几道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肉剥裂声响起,他彻底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条浑身鲜血淋漓,鳞片掉得乱七八糟的黑蛇。   “还是条幼蛇。”帝初抓住他瘫软下来的蛇尾,捏菜似的捏了捏,“好肥。”   黑蛇抖了抖,明明还很虚弱,却硬是从他手中抽走了尾巴,头扭过来似乎是想咬他,被他的眼睛一看,又虚弱地把脑袋扭了回去,死蛇一般瘫在了床上。   “嘶嘶嘶。”赛文试图沟通。   帝初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听不懂,省点力气,要脱鳞了。”   赛文把头扭到另一边,身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脱鳞的过程更加血腥,赛文几次快要活活痛晕过去,最后都被帝初用鸿蒙清气吊了回来,到后来赛文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一熬不住了就扭头去蹭帝初的手,宠物讨赏似的蹭他。   帝初看在他很好吃的份上,忍下了他的撒娇。   ……   飞叶在起床之后立刻发现了帝初的“失踪”,但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帝初是出门办事去了,便也出门做任务去了。这种不在意持续了一个白天,等到晚上竞技场开放帝初都没有出现时,飞叶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以帝初的勤勉,除非他是被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拖住了,否则他绝对不可能错过每天的竞技场。   飞叶连忙给帝初拨了个电话,却被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这可是在A区,怎么可能存在不在服务区的地方,除非帝初是连夜坐车跑到别的区的变异区里去浪了,还巧合的碰到了能影响周边信号的特殊异兽。   飞叶心里发沉,匆匆赶回家跑到帝初的房间一看,见帝初床上的被子还是那副没铺的样子,昨天穿的衣服也还在床头挂着,立刻判断出帝初中途并没有回来过。   他又去开帝初的衣柜,发现他外出的衣服全部都在,只昨晚穿着的那套睡衣不见了,眉头一皱,环顾一圈房间,后知后觉地发现房内的窗户是开着的。   事情变得明晰,帝初应该是在半夜从窗户离开的家,还急得连睡衣都没换。   是什么让帝初急成了这样?   飞叶第一个想到的是孔阙,帝初认识的人不多,在意的就更少,尤梨他今天才见过,孔阙没有,而且孔阙所在的研究院刚好有部分区域是屏蔽所有信号的。   帝初去找孔阙了?   他忙拨了个电话给孔阙,那边很快接通,他简单一问,却得知孔阙今天做了一天的实验,根本没出事,也没联系过帝初。   帝初真的失踪了。   半个小时后,孔阙带着满身寒气找了过来,进门后径直进入帝初的房间看了看,表情难看地分别给百里和孔蓝打了个电话。   飞叶听到他打电话,表情也变了:“为什么要给调查团和公会打电话?难道帝初出事了?”   “只是猜测,帝初上次跟着我外出考察时碰到了猎人杀手,表现得太过突出,我担心他被反猎人协会的人盯上。”孔阙坐在帝初的床上,抬手按住了额头,面上是掩不住焦急和担忧,“是我马虎了,忘了嘱咐他最近不要落单和乱跑。”   飞叶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就懂了他之前说的那句“帝初在我这是自由的”和“是我被锁在原地,进退两难”,心情变得很是复杂。   孔阙明显比他以为的要更在意帝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调查团和猎人司的人来得很快,他们仔细检查,很快确定帝初是自己离开的房间,不是被人掳走的。   孔阙和飞叶闻言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被掳走的,那就证明帝初在这场“失踪”里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不算太过危险。   之后调查团和猎人司又分别从监控和气息追踪方面入手,整整忙碌了一晚上,终于大概确定,帝初是趁夜来到了S级住宿区。   又是一番紧急寻找,在天麻麻亮时,百里和孔蓝陪着孔阙来到了赛文家门口,看到了二楼破掉的一扇窗户后那熟悉无比的木墙。   “他肯定在里面。”百里说了一下大概情况,“这栋房子里住的是S级猎人赛文,他曾在擂台战上和帝初打过一次,两人是认识的。我的队员敲过门,没人应,赛文是独居,唯一的妹妹在B区上学,并不了解赛文最近的情况。我们推测,赛文和帝初应该都在二楼的房间里,现在房间被帝初用木墙从内部封锁,呼唤和敲门全都没人回应,无法确定里面的情况。”   飞叶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可以破墙进去吗?”   他这么问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猎人司成员上去推了推木墙,推不开,就要拿出武器硬破。   “别动。”孔蓝突然开口阻止,一个轻跃来到窗前,示意司员离开,伸手摸了摸木墙,又细细感应了一下,回头吩咐道,“墙不能动,把一小队和二小队唤来,包围和封锁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飞叶和百里都愣住了。   孔阙从来到这里后就反常的安静,一直仰头看着窗户后的木墙,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此时听到孔蓝的话,他才像是从某种思绪中回了神,问道:“什么情况?”   “里面有人在完整变异,贸然进去会破坏里面的力量平衡。”孔蓝回答,落到了他身边,“帝初在帮他,回去休息吧,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出来。”   完整变异,变异紊乱综合症中最危险的一种情况,病人会快速兽化或者植物化,力量失去控制,理智摇摇欲坠,会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人,药石无效,必死无疑。   飞叶的表情变了。   稍微知道一点完整变异真相的百里则表情一动,看了一眼木墙。   孔阙把手插入大衣口袋,慢慢握紧:“他会有危险吗?”   孔蓝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赛文失去控制,会。”   孔阙呼吸一沉,知道他在看什么,侧头避开他的视线,说道:“我在这里等他出来。”   “小阙。”孔蓝不赞同地唤他。   孔阙还是不看他:“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孔蓝看他良久,最终妥协:“有问题随时喊我。”   ……   脱鳞、血脉反冲、身体重塑、血脉觉醒……赛文也不知道自己熬到了哪个阶段,他只知道他人生中最狼狈、最可怖、最丑陋、最失控的模样,全部对着都算不上是朋友的帝初展露了一遍。   而看了他种种丢人模样的帝初却始终不曾对他露出过一丝嫌弃、害怕,或者憎恶的表情,反而一直陪着他,喂他力量,帮他一点点把这地狱一般的返祖过程熬了下来。   在这间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的房间里,时间的流逝成为了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终于,在体内一股几乎要撑破身体的力量陡然爆开,又突然缓下之后,漫长的痛苦终于结束,赛文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旁边垂首看来的帝初,想跟他说声谢谢,想朝他笑一笑,却终是没有力气,闭目晕了过去。   帝初看着床上满身污血缩到只有半米长的小蛟:“……”   为什么赛文血脉觉醒之后会变得这么小?   他瞪眼,十分粗鲁地把赛文拎着尾巴倒提起来,细细打量一下,脸黑了。   都说浓缩就是精华,作为一个半妖,在失去了人类那一半血脉后,赛文的身体居然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度,硬生生把自己缩成了幼蛟的模样。   浓缩得十分彻底,估计连化为人形都难了。   帝初抑郁了。   他只是想顺手救个妖,一点都不想顺手养个孩子,太麻烦。   ……要不还是吃了吧。   他眼中闪烁起紫光,抓着小蛟尾巴的手慢慢收紧,好多天没进食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提醒他该进食补充能量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被他倒提着的赛文突然睁开了眼,扭头对准他的手就是一口,咕咚吞了一口他的血,然后又歪头晕了过去。   帝初眼睛唰一下瞪大,甩手把他丢到床上,握着被咬破的手指,脸上是被雷劈了一般的空白。   就在刚刚,他居然被一条意识都不清醒的小蛟强行认主了。   强行认主,就和强行收仆一样,都只能在一方比另一方实力强大的情况下才能发生。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实力,居然还不如一只刚刚返祖的幼蛟,除非赛文清醒过来主动撤掉主仆契约,否则他都没办法拒绝这么一个小弟!   眼瞳已经彻底转紫,帝初的呼吸闷闷沉下,身上力量浮动,盯着昏迷的赛文看了很久。   最后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勉强压下杀意,黑着脸把赛文捡起来团一团收进睡衣的大口袋里,起身来到窗边撤掉木墙,顶着骤然亮起来的光线爬上去,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把内丹拿回来!尽快!   “帝初。”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帝初发热的大脑陡然僵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别墅四周埋伏着好几道不太明显的气息,身体瞬间紧绷,凝目朝着声音传来的窗下看去。   孔阙正站在窗下仰头看着这边,面色憔悴,眼中满是血丝,眼下的阴影很重。   帝初皱眉。   孔阙怎么会在这?这四周埋伏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别怕。”孔阙看着窗台上满身是血表情警惕的帝初,安抚地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嘶哑,“四周这些人是来保护我的,不会伤害你。”   帝初确实没感应到敌意,但神经还是没有放松,跳下窗台来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的模样:“你怎么了?气息好沉。”   “有点感冒。”孔阙收回被他忽视的手,脱下外套搭在他身上,仔细看了他一会,突然弯腰捧住了他的脸。   帝初任他捧着,头微微侧向一边,注意力全在那些突然出现,然后快速钻进窗户进入赛文房间的半妖身上。   总共五个人,全都穿着猎人司的制服,是猎人司的人。这是露面的,没露面的半妖起码还有三个……不,不止,如果有鸦什那个程度的半妖埋伏在附近,那他根本不会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是因为赛文?可他明明有用木墙封锁住所有动静,不该引起什么大的骚动才对。   他皱眉,抬手捂住了鼓囊囊的睡衣口袋。   这些人看到满屋子的血和鳞片,肯定会以为赛文是被他杀了,他也没法解释,赛文现在这模样对这些半妖来说太过惊世骇俗,必须好好藏着。   先跑一阵,等赛文能化人形了再回来?但是飞叶……   “帝初,看着我。”孔阙掰过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帝初转动视线,对上孔阙满是血丝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孔阙会不会也会误会是他杀了赛文,他又该怎么跟孔阙解释?   “我知道你是在帮赛文。”像是看懂了他心中所想,孔阙突然弯腰与他额头相抵,手指细细摸索着他的脸,似安抚,似害怕,声音沉闷而低哑,“帝初,别怕,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帝初愣住。   孔阙的额头很热,掌心很热,喷洒出来的气息也很热,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孔阙此时眼中酝酿出的那一层深沉热意来的灼人。   有些很复杂压抑的情绪混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帝初看不懂。   “帝初,我生气了。”孔阙摸着他的脸,看着他懵懂的眼神,积累了十多天的焦急担忧,全都化成了一股难掩的苦闷和郁气,“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可是帝初……你总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为什么从来不回头看看?”   捧在脸上的手指突然收紧,帝初有点疼,他看着孔阙的眼睛,那里一片浓黑,只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你……”他有些茫然,有些焦躁,表情本能地紧绷起来,“你怎么了?你很不对劲。”说的话奇怪,身上的气息奇怪,乱乱的,扰得他也跟着有点奇怪。   孔阙没有说话,摩挲了一下他的脸,突然侧头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低头,对准他的脖颈用力咬了下去。   帝初吃疼,反射性地想把他推开,可手刚碰上去,抱在身上的力量就陡然松下,上一秒还用力咬着他的人,下一秒就突然闭上眼睛,软软滑倒在了地上。   “先生!”候在院子角落的黄桃见状一惊,忙迈步冲了上来。   帝初愣愣站着,手还维持着推孔阙的动作,怔怔看着突然出现的黄桃和程修抱走双眸紧闭的孔阙,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孔阙……怎么了?   ……   医院病房。   帝初披着孔阙的外套窝在病房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医生进进出出,给床上昏迷的孔阙做检查挂药水,眼神直愣愣的,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些什么。   日光渐渐消失,房内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了下来,一道修长的人影突然推门进来,停在了帝初面前。   帝初仰头看他。   “我是孔蓝,孔阙的哥哥。”来人自我介绍。   帝初的眼中慢慢有了焦距,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和孔阙一点都不相像的男人,身体本能紧绷——这就是那个和小偷有过接触的人。   感应不出气息,很强。   他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挡住了睡衣的大口袋,礼貌应道:“你好。”   孔蓝把他的所有防备警惕都看在眼里,心里有瞬间的发凉——果然,无论主人付出到什么地步,这个人永远都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不会轻易动摇。   “你在赛文的屋子里呆了十二天。”他还是那个想法,主人不敢求的,他来求,“从发现你失踪,到确定你的行踪,再到你出来,我的蠢弟弟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你在赛文的屋子里呆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帝初又尝到了那种心脏被柠檬汁浇灌的滋味,视线不自觉落到了孔阙身上。   孔阙闭着眼睛睡着,脸色很苍白,是他陌生的样子。   孔蓝跟着看过去:“古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他不愿意回家休息,也不愿意去我给他准备的临时休息住所,累了就去车里歇一会,醒了就在窗下等。他会生病我一点都不意外。”   帝初的手指慢慢握紧。   “我知道他偶尔会不太聪明,时常显得不识趣,还很粘人,但请你看在他这么在意你的份上……”孔蓝收回视线看向他,十分低姿态地请求,“……稍微对他好一点,别再突然消失让他担心,拜托了。”   孔蓝说完这番话就走了。   帝初又坐了一会,直到房内的光线彻底黯淡,才终于站起身,走到了病床边。   他低头看着孔阙的脸,犹豫着伸手摸上去。   很烫。   是生病了。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担心。”他的眼中带着茫然,“我也不是故意推你……”   孔阙睡着,没有给他回应。   帝初记得孔阙之前说的话,他说他生气了。   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处理?   老师没有教过。   他难得的迟疑和无措,想起孔阙在他面前晕倒的画面,抿紧唇,弯腰掀开被子,小心躺到病床上,伸臂把孔阙抱到怀里,还把他的脑袋挪到了自己的脖颈间。   是因为生气才咬的吗?   那就继续咬吧。   他学着小时候老师曾经哄他的模样,把孔阙拢在怀里,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扯起被子盖住两人,身上力量轻轻浮动,朝着孔阙笼罩过去。   这样就会好起来了吧。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孔阙突然动了动,伸臂搂了过来。   帝初任由他把自己圈住,鼻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困意慢慢上涌,闭上了眼睛。   ……   孔阙刚醒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天花板很陌生,床很挤,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清新剂的味道,不好闻也不难闻。   他抬手想按按发胀的额头,身体刚动,就发现自己的腿触到了另一双稍细的腿,手似乎也正搭在什么暖暖的东西上面,怀里很充实,脖颈处还有一道浅浅的呼吸洒在上面。   他瞬间僵硬,脑中闪过“独居男子半夜被X”“陌生人の爬床”“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一觉睡醒床上多了个人”“完了,我的清白”“难道是病后乱X?”“帝初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我该怎么跟帝初解释?”“杀人灭口判几年?”等等或黄暴或正常或傻逼或邪恶的念头,手正要发力把怀里的人推下床,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阳光般的暖香。   ……还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他意识到了什么,心跳猛地加快,屏住呼吸挪后身体低头看向怀里。   帝初睡得红扑扑的脸露了出来,身体微微蜷缩着,手乖乖缩在身前,看上去特别乖巧,特别可爱!   大脑轰隆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立刻靠了过去,紧紧把帝初重新抱在了怀里,心跳彻底失去了规律。   是做梦?可为什么这么真实?还是他已经死了,这是他死后虚构出来的世界?   “嘶嘶嘶。”   一道微弱的嘶鸣声从被子底下传来,然后一股被什么细细长长滑溜溜的东西隔着衣服蹭过的感觉传来。   孔阙瞬间汗毛倒竖,手往被子里一伸,把乱扭的东西揪了出来。   一条长角的黑色小蛇挂在他的掌心,似乎是吓住了,被抓了也不挣扎,只瞪圆了一双银色的竖瞳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啪!   孔阙把手里的黑色“绳子”甩到床下,更用力地抱紧怀里暖融融的宝贝,还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宝贝的小肚皮,生怕他也被那绳子蹭过。   是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孔阙唰一下睁开眼,喉结动了动,小心把腰往后挪了挪,默默深吸口气,清晰地意识到,不是在做梦。   做梦不可能出现这么无法压制的生理反应。   他闭目修了几秒的佛,勉强冷静了一点,不敢再看怀中人可爱的睡颜,小心掀被起身,看向床下正满脸懵逼和怀疑人生的黑色“绳子”。   “赛文?”他试探询问,声音很哑。   黑色绳子扭头看他,嘴一张,口吐人言:“孔先生……帝初呢?”   孔阙看着他的眼神一秒冷漠,扯了扯嘴角。   ……   十分钟后,鸦什匆匆赶来,抓着依然懵逼的赛文离开了。   孔阙回头看着病床上仍安稳睡着的帝初,突然有点不敢上床。   ……可这明明是他的床,所、所以睡一会也没什么吧。   他一本正经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一点一点地往上放腿。   啪。   抓着被子的手突然被握住,熟悉的暖香靠了过来,一路攀过他的肩膀,贴在了他的额头。   “温度降下来了。”帝初迷迷糊糊地退开身,摸摸口袋又摸摸被子底下,本来还睡意朦胧的眼睛睁圆,“赛文呢?”   孔阙僵硬的身体瞬间紧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胆大包天地反手握住了帝初的手腕,另一手把帝初的腰一搂,就着抱着他的姿势带着他躺到床上,给两人重新盖好被子,特别有一家之主气势地说道:“赛文被鸦什带去照顾了,放心,他有照顾完全变异新人类的经验,时间还早,继续睡。”   完全变异新人类?   帝初敏锐捕捉到新词汇,从他怀里拱出来坐起身,低头看他:“什么是完全变异新人类?”   孔阙看着他因为乱拱而不小心蹭开的睡衣扣子,视线不受控制地瞟进去,触到了一片白皙的胸膛,还有某个颜色粉嫩的小突起……   咕咚。   喉结上下滑动,他突然低头捂住了鼻子。   帝初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缝里出现了一点点红色,然后那红色迅速壮大汇聚,落在床单上,发出啪一声闷响。   “你吐血了?!”帝初表情唰一下就变了。   ……   盯着医生给孔阙止了血,喂了药,打了针,终于换下身上带血睡衣的帝初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始终扭着头不看自己的孔阙,抿了抿唇,说道:“你如果还想咬的话,来吧。”   孔阙一愣,然后想起晕倒前自己鬼迷心窍咬了帝初一口的事,心口一哽,越发不敢扭头看帝初了。   帝初却误会了他的动作,声音更低了:“对不起。”   嗯?   孔阙眨眼,偷偷把视线挪过去一点。   帝初垂着眼,手放在膝盖上,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所以语气有点干巴巴的:“我不该什么都不交代就自顾自去找赛文,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以后保证不会了。”   出去找人的时候,他本来以为赛文的返祖最多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搞定,就没给飞叶留信息,结果没想到赛文居然是个大废物,足足折腾了十多天。   “你咬我吧。”他抬起头,看着孔阙,一副随便你处置的样子,“咬到你消气为止。”   孔阙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心跳一急,反射性想躲开,接触到他带着自责的眼神,心又软了,撑起身体坐起了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捧住他的脸,朝他倾身。   帝初侧头露出了脖颈。   孔阙看着他的脸,感受着他脸上传过来的体温,心中万般情绪都没了,浅浅叹息一声,低头吻上昨天咬出来的那个牙印,轻轻蹭了蹭。   察觉到手下的身体颤了颤,他的心情又没出息的好了起来,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暖香,意思意思地用牙齿刮了那个牙印一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   “这样就够了,我不气了。”   帝初睁开眼看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并不疼的肩膀,皱眉问道:“真的?你根本没咬。”就啃了啃。   “真的。”孔阙微笑,又摸了摸他的牙印,浅浅吸一口气又吐掉,压下身体的躁动,试探着将额头靠在他身上,“帝初,下次别再这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很担心。”   帝初皱着的眉毛松开,乖乖让他靠着,点头:“好。”   ……   两天后,孔阙出院,带着帝初去了猎人司总部所在的环形大楼。   两人这次是来和猎人公会处理沟通赛文的事情的,确切的说,是帝初过来处理这些,孔阙只是怕帝初受欺负,自告奋勇来保驾护航的。   经过孔阙的科普,帝初已经知道,像赛文那样返祖或者只是单纯化妖的情况,在新人类里发生的概率虽然很低,但一直都有,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到需要小心遮掩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大众把半妖的返祖和化妖归结成了一种病症,一种被归入到变异紊乱综合症里,百分百会致死的病症——完全变异。   完全变异只发生在高等级的猎人身上,大众都以为得了这个病的人必死无疑,但只有某些高层的人知道,完全变异不是必死的,它有一定的存活率,很低,万分之一的可能。   成功熬过完全变异的新人类会彻底兽化或者植物化,并会维持一段时间兽化或者植物化后的形象。撑过这个阶段后,他们会重新化为人形,大部分人会外貌大改,实力暴涨,小部分人会维持原样不变。他们变得可以在人形和变异形态之间转换,寿命大幅度延长,彻底区别于其他人类。   上层有意封锁了完全变异有几率成功的消息,怕本就岌岌可危的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和平直接割裂,好在完全变异成功的概率极低,每次发生都被猎人司迅速处理了,消息封锁起来并不难。   所以在此之前,帝初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早就有了一大堆已经成功化形的妖怪,其中大部分藏在了猎人司里。   他并不是孤独的,妖族已经在偷偷复兴了。   但他肯定是目前所有妖怪中最弱的。   这个结论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进入环形大楼后,帝初对内丹的感应变得越发强烈,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这栋楼里住着不知数量的新兴妖族,这些妖族全都在帮小偷守着他的内丹,这种仿佛被全妖族背叛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你别紧张,我哥很好说话的,他只是想和你聊聊赛文完全变异的事情,并不是要审问你什么。”孔阙边带着帝初往司长办公室走,边不停说话,也不知是在安抚帝初,还是在安抚自己。   帝初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开心,看一眼孔阙紧绷的身体语言,主动碰了碰他,蹭了点力量到他身上:“我不紧张,是你在紧张。”   孔阙反手捞他的手没捞到,察觉到有熟悉的柔和力量缠在身上,眼神暖了暖,说了实话:“是,我确实有点紧张,我哥其实并不好相处,我怕他欺负你。”   “别紧张。”帝初反过来安抚,话语认真,“这世上没人能欺负我。”   ……   鸦什早早等在了猎人司司长办公室的门外,见两人过来,侧身开门把他们引了进去。   孔蓝坐在正对着门的长沙发上,身边放着窝在一个小窝里的赛文,面前是几碟点心和一壶茶。   “请坐。”他起身招呼,十分客气。   帝初回了句你好,顺势落座,视线落在了赛文身上。   孔蓝见他看向赛文,解释道:“他到这边后一直昏睡,只醒过半个小时,醒来后立刻跟我们详细解释了你帮他度过危险的过程,让我们不要误会和为难你。”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把视线挪回他脸上,没有说话。   孔蓝先看了一眼孔阙,见他坐在帝初身边,并没有想要插话的意思,这才说道:“帝初先生,我这次请你来,是想问你几个关于赛文完全变异的问题。这些问题意义重大,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   这话还有一层隐藏含义,那就是如果你要回答,请一定要说实话。   帝初听出了他的意思,说道:“你问。”   孔蓝给他倒了一杯茶:“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确定赛文就要完全变异的。”   帝初:“味道,他的味道不一样。”   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   “味道?”孔蓝确认询问。   “对,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很浓烈,和其他新人类身上的寡淡完全不同。”帝初看一眼他和鸦什,“也和你们身上的毫无气息不同。”   居然是味道。   孔蓝有点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自然是不同的,能和主人一样看出所有人的血脉,十分正常。   只可惜他本以为变为普通新人类之后,“他”能分辨出其他新人类的完全变异气息,是因为什么别的可以让旁人也能学会的方式。   “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他会在那天完全变异的?”孔蓝紧接着问出了他第二个在意的问题。   帝初依然十分诚实:“我在他身上下了印记,他血脉躁动的时候,印记会消失,我会感应到。”   孔阙坐姿一变,视线凉凉落在了赛文身上。   注意到这点的鸦什:“……”居然连这种醋都吃,幼不幼稚。 第41章   小窝里的赛文睡得肚皮朝天, 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记上了小本本。   孔蓝沉吟几秒,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帮他熬过完全变异的, 有没有什么诀窍?”   帝初这次只说了部分实话:“没什么诀窍, 我只是在他每次力竭时喂了他一点力量吊住他的意识, 保证他不晕过去。”   喂力量……孔蓝看着帝初满满少年青涩气息的脸, 想起他的本体, 又想起猎人塔里单独呆了千年, 力量都没有一丝一毫逸散的“明珠”,默了。   这人口中的力量,他们大概一辈子都弄不出来。   完全变异果然只能看个人的造化,无法提前预知和治疗,就像主人曾经说的那样。   “我的问题问完了, 感谢你的配合。”孔蓝稍微坐正了身体,看着帝初的眼睛说道, “作为交换,你可以从我这里换取一条你想要的信息。另外, 我希望你能对完全变异有几率成功这件事保密。”   换取信息?   帝初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就坐直了。   他有很多东西想问, “明珠”现在如何、它是怎么到的猎人公会手里、初代会长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   “只能换取一条信息?”他反问, 刚刚他可是回答了孔蓝的三个问题, 一换三,不公平。   孔蓝注意到他瞬间的紧绷和压迫, 看一眼侧头朝帝初看去的孔阙, 顺势松口:“两条, 必须是我能说, 如果涉及到保密类的信息,我会沉默。”   “三条。”帝初不松口。   孔蓝又看一眼孔阙,见他朝自己看了过来,知道坚持没意义,点头:“好,三条。”   帝初终于满意,侧头看向孔阙:“我想和你哥单独谈谈。”   孔阙一愣,坐直身看他:“你想让我回避?”   帝初点头。   孔阙抿紧唇,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孔蓝,最后还是没有多问什么,起身说道:“我去休息室等你。”说完又看了一眼孔蓝才转身离开。   鸦什见状也忙识趣地上前把赛文连窝带人一起拿起,退出了办公室,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孔蓝和帝初。   孔蓝先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   “初代会长在哪里?”帝初开门见山,视线落在孔蓝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是怎么得到的‘明珠’?猎人塔是用什么做的?”   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三个信息——偷丹嫌疑人的下落、他窃取内丹的方式、锁着内丹的猎人塔的详细信息。这三个信息事关他往后的报仇、拿回内丹,和拿回内丹后避免历史重演的防范。   孔蓝一点都不意外帝初会问这个,他今天请帝初过来,目的就是想找机会把当年的真相透露给他知道。心中这么想着,他面上却做出了意外的样子,说道:“初代?你怎么会问这个。”   帝初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耐性可言,皱眉说道:“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多余的话不要问。”   孔蓝窥探到了一点他隐藏在骨子里的强势和霸道,适时敛住情绪,定定看他一眼,回道:“初代会长……已经死在了猎人塔里。”   帝初一愣,然后狠狠皱眉:“他死了?”   “嗯,死去几百年了。”孔蓝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也给帝初换了一杯,“至于他是怎么得到的‘明珠’……他很少提及这些,我只隐约知道,‘明珠’是他在末日发生之前拿到的。那场末日很奇怪,越强的生物,越容易悄无声息的消失和死去,初代、也就是我的主人,他很想救一个人,就趁着那人昏睡的时候,拿走了他身上最强的东西。那之后,我的主人受到了惩罚,成为了一个失去记忆的疯子。他挣扎着熬过末日,觉得安全了,就想把‘明珠’物归原主,可那时候他已经疯了太久,怎么都记不起那个人在哪了。”   帝初保持着皱眉的表情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救……?”不是偷?   孔蓝假装没看到他的失态、没听到他这句如同气音一般的疑问,侧头看向窗外近在咫尺的猎人塔,继续说道:“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便用自己的骨血建立了这座猎人塔,把‘明珠’牢牢护在里面,盼着它的主人有一天醒来,能来拿回它,然后,他选择死在了塔里,让灵魂继续守着‘明珠’,祈祷着有一天它的主人在拿回‘明珠’的时候,能回头看他一眼。”   帝初神情怔怔的,也跟着看向窗外的猎人塔,耳边是乱糟糟的嗡鸣,心里某个一直以来坚信的认知彻彻底底地坍塌了。   ……   帝初足足混乱了一天,这一天里他脑子里转着很多个念头,关于内丹、关于当年那场末日、关于天道崩落,关于初代……最后,他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初代是谁?   不管孔蓝的说法是真是假,有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初代是谁?   会费心“救”他,那初代肯定是认识他的,可他自搬到青山后就深居简出,认识的全是一些实力比他低很多的小妖,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能在他昏睡时无知无觉地拿走他的内丹。   他问过孔蓝初代的名字,但孔蓝的回答是三个问题已经回答完毕,初代的资料是机密,他无法告知。   机密?   见鬼的机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帝初久违地体会到了烦躁的味道,他夜不能寐,整晚都在房内转圈,时常望着猎人塔的方向出神。   在又一天的太阳升起来时,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他不认识初代。   猎人塔既然是由初代的骨血制作而成,那么塔身上的气息,应该就是初代的气息,但他不认识,没闻过,完完全全的陌生。   一个他不认识,但对方却认识他的人,在天道崩落、末日来临前,以偷走他内丹的方式,“保护”了他。   拼凑出来的真相如此荒谬,帝初想冷笑,却发现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孔蓝说的会是真的吗?一个陌生人,以拿走他内丹的方式,救了他?   且不论当年的他需不需要这种“救”,但如果对方真的是出于这种目的拿走的他的内丹,他又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特殊的小偷?   对方又明不明白拿走一个妖族的内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到底是救还是杀?   不过好像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仇人也好,救命恩人也好,初代都已经死了,坟墓和尸体就是那座猎人塔。   帝初有瞬间的空茫,就像是心里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去撑下去拼下去、在这个新世界努力生存的东西,突然被抽走了一样。但很快,他的眼神回归平静。   不,支撑他活下去的,是拿回内丹的信念,不是报仇。   现在他不仅想要拿回内丹,还想把猎人塔从上到下拆开了掰碎了看一遍,找到初代或许还留在塔里的尸体、气息、神魂……反正什么都好,去亲眼确认对方的身份!   ……   有了决定后,他终于走出了房间,然后惊讶地发现孔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光脑处理工作。   “醒了?”孔阙听到声音侧头看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外卖盒,“给你点了早餐,去洗漱吧。”   “你怎么在这?”帝初询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混乱状态有多么让人担心。   孔阙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见他眼神清明,气息正常,心里松了口气,向后靠到沙发上,笑着回道:“来陪你参加年节活动,你不是说想要兑换公会的美食吗?活动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半,我们得抓紧了。”   帝初一懵,然后眉毛立刻蹙起,打开日历看了看。   12月13号,年节活动可不是快过去一半了么!   ……   帝初去洗漱了,孔阙脸上的笑容敛下,给孔蓝发了条信息: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孔蓝的回复依然是那句:在帝初允许我透露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孔阙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各种猜测在心里滚动,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了揉脸——别乱想,别乱想,不管帝初问了什么,哪怕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病,只要帝初不说,他就只用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帝初身上的秘密还少么?先抓紧培养感情,其他的不要去管。   有种隐隐的危机感告诉他,不能再拖了。   ……   年节活动开启后,公会提供的积分兑换礼单就挂上了任务区的最上方。   帝初衣服都顾不得换,洗漱完就窝到了孔阙身边,打开APP,找到可兑换的异兽分类清单,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熊牛(B)、风羊(C)、猪鼠(A)……前面都是很容易就能买到的,帝初直接跳过,往礼单最下方看去……骨龙(SS)、淮蛟(SS)、阎犬(SS)……隐草(SSS)、鲲蛛(SSS)、焦龙(SSS)。   帝初的视线落在焦龙的图片上,定住不动了。   异兽肉中蕴含有十分纯粹的血脉力量,等级越高的,蕴含的力量越高,高等级异兽对因为失去内丹而总是脸色苍白、力量空虚的帝初来说,是最好的滋补物品。   最主要的是,异兽肉比普通肉类好吃,一般情况下,都是等级越高的异兽,肉越好吃。   自知道这世上有异兽肉这种好东西后,帝初就变得只吃它们,可惜市面上能买到的异兽肉大多都只有A级,S级的少有,还全需要提前掐着时间去预定,帝初没那个功夫弄。   他一直想要尝尝SS级或者SSS级的异兽,并且他想要尝活的,经过烹饪的异兽肉大多会流失部分力量,他一直觉得很可惜。   而单子上这些公会为年节活动准备的异兽,全部是活的,包括很多在平时政府严禁活物入关的高等级外星球异兽。   孔阙见他专注光脑,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小肉包喂到他嘴边,问道:“有想兑换的了?”   帝初闻到食物的香味,鼻子动了动,十分自然地张嘴吃掉肉包,手指动了动开放光脑的权限,指着焦龙的图片说:“我想要这个。”   焦龙长得很像华国古神话里的龙,细细长长的,威武又雄壮。身为一只犼,帝初没吃到过龙,所以在看到焦龙图片的瞬间,他立刻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这个东西,他一定要吃到!一整只地那么吃!   孔阙的视线扫过焦龙,又很快挪回到帝初脸上,见他脸颊一鼓一鼓的,心里发痒,忍不住凑近:“好,那我们就换这个。”   “这个只有一头,需要五千万积分,我们确实得抓紧了。”帝初关掉焦龙的图片,又扫了遍礼单,确定没什么别的想要的了,侧头朝他看去,“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拿了积分后换给你。”   两人一低头一侧头,距离很近,差一点就吻到了。   孔阙僵了身体,在极近的距离里和帝初对视,视线一点一点落在他的嘴唇上,喉结滚动:“我想要……”   “嗯?”帝初往后仰头,“你想要什么?”   距离被拉开,勾人的暖香变淡,孔阙看着帝初信任自然的姿态,深吸一口坐正身体,边在心里骂自己禽兽,边回道:“我想要新的古植物和古生物,但礼单上没有,所以我没什么想要的。”   帝初皱眉,想了想后起身说道:“我明白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开始今天的直播吧。”   ……   年节活动的积分主要有三个积累途径:粉丝投票、直播间礼物、参加各种年节特有活动拿到名次后的奖励。这其中,粉丝投票和直播间礼物占了积分来源的大头。   年节票是所有下载了猎人APP的客户都能领的,一天一张,零点作废,可以投给任何参加了年节活动的猎人。   帝初守着赛文守了十几天,根本没来得及在任务区接取年节活动的任务,所以他到目前为止都仍处于没有参加年节活动的状态,粉丝想给他投票都没办法。   粉丝们心里苦。   自那天的梅兰竹菊直播过去后,帝初就销声匿迹了,个人直播不开了,微博偶尔的午餐晚餐报告也没了,就连竞技场都不打了!   帝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网络上。   新来的国画粉和厨艺粉全都慌了,生怕他以后再也不开直播,六神无主地慌了半天,最后还是在一些老粉丝的指引下,摸到了尤梨的微博,问尤梨知不知道帝初的消息。   尤梨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才更新动态,表示帝初生病了,最近在养病,等病好了就会直播的。   粉丝们这才放了心,刚放完心,又担心起来。   帝初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人也很瘦,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现在突然生病,会不会是旧疾复发了?要不要紧啊?   大家忧心忡忡地捏着票等着帝初的名字出现在参加活动的猎人名单上,这等啊等,等啊等,居然足足等了十三天,才终于在某天早上,等到了帝初直播间开放。   他们精神一振,忙立刻冲了进去,然后在看清画面中的人之后,齐齐傻了。   ——老公?   ——孔先生?   ——卧槽?!   难道他们走错直播间了?这其实是研究院的新闻发布频道?   正在桌前帮帝初整理笔墨纸砚的孔阙刚好看了一眼投屏,扫到某个字眼,二话不说打开光脑,进入帝初的直播间,运用房管权限,给了某位观众一个五分钟禁言套餐。   满腔激动之情准备释放的观众们:“……”   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们没走错。   ……可是先生为什么又在帝初的直播间里!先生最近这么闲的吗!   孔阙看一眼凝固的弹幕区,略带安抚地说道:“帝初前几天生病了,现在虽然好点了,但精神还是有些倦,你们一会不要太闹他。”说完仔仔细细地把画纸铺开,用镇纸压住,又看了一眼镜头,“能投票就多投票,礼单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粉丝们回神,立刻懂了他的暗示,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用手里的票给帝初冲冲积分,结果点开帝初的个人资料,又窘掉了。   ——先生,您先让帝初参加一下活动,不然票投不出去。   孔阙显然是没想到帝初居然还没参加活动,愣了一下,说了句稍等,然后离开了镜头。十几秒后他走回来,朝着镜头说道:“可以投了,帝初在换衣服,马上就来。”   粉丝们一阵哦哦哦,乖乖去投了票,回来看到正在帮帝初研磨的孔阙,花痴地欣赏了一下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些事。   ——现在才八点不到吧,这大早上的,先生为什么会在帝初家里……   ——帝初还在换衣服……   ——先生还在帮帝初摆画具……   ——还知道帝初想要什么礼物……   ——还帮忙拉票……   ……   …………   无数省略号刷过弹幕区和观众们的心里,他们看着孔阙穿着一件十分家居日常的黑色毛衣,优雅又熟练地帮帝初摆画具的样子,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口水。   愚蠢的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好像……自帝初的个人直播间开放以后,先生就经常过来捧场。最开始的时候,先生还只是在弹幕上出现,表现得像个照顾晚辈的好前辈一样。第二次的时候,先生声音出镜,十分自然地喝着帝初喂的汤。然后到了这一次,先生已经直接大大方方地真人出镜,帮帝初拉票了。   关系的拉近速度仿佛是坐了火箭。   ——我有一个邪恶的想法,但我不敢说……   ——我也有一个邪恶的想法,我也不敢说……   满屏都是邪恶的想法刷过,直播间的气氛迷之诡异,孔阙等他们刷够了,才装作刚刚注意到弹幕的样子,微微挑眉:“你们有什么邪恶的想法?性骚扰主播的一律小黑屋。”   对了,还有这独一无二的房管身份和可怕的禁言套餐。   观众们想得更邪恶了,有那么几个胆肥的,见他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跑出来接话了。   ——那个,先生啊……您和帝初……   孔阙心中刷着计划通,面上不动声色:“嗯?我和帝初怎么了?”   弹幕区一片安静,大家都看着这位勇士,在心里为他摇旗呐喊。   终于,勇士不负大家所望地发出了下半句!   ——您和帝初……真的成为父子了吗?   艹!   所有对他有所期待的粉丝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   你会不会说话!给你这么闪亮的一个舞台,你就用来说这个吗!你还是人吗!你去SHI吧!   然后这位勇士就真的SHI了。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365天。   ……365天,好狠。   大家看向镜头中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的孔阙,边怂如鹌鹑,边邪念满天飞。   先生这个反应,总觉得……嗯……   “墨已经磨好了?”   清亮的少年音突然插入,打破了直播间内外诡异的气氛。   孔阙一秒变脸,朝走过来的帝初笑了笑,让开身给他看了看桌上的画具,问道:“这样摆可以吗?”   帝初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卫衣胸前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猫,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稚气了几分。   他扫一眼桌上的画具,点了点头:“可以,谢谢。”   “不用谢。”孔阙突然抬手帮他理了理头发,见他疑惑看过来,笑着说了句沾了东西,然后看一眼直播镜头,往镜头外走去,“我去沙发那里处理工作,有需要喊我。”   帝初点头。   “中午在家做饭吃吧,我让黄桃买菜送过来。”孔阙继续说。   帝初没什么意见,应了一声。   孔阙心满意足地走了,帝初也心满意足地站到了桌前,直播间的观众则全都被两人家常自然的对话震住,神智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个国度。   ……于是弹幕区又空白了。   帝初疑惑:“又延迟了?”   国画粉们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回过神,忙开始疯狂发弹幕送礼物,生怕帝初又因为弹幕区太冷清,转而去直播做饭。   帝初翘起了嘴角,拿起毛笔:“原来大家都在。谢谢你们的礼物……嗯,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一下,那个……”   他语气迟疑,低着头没看直播镜头,满身都写着不自在,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粉丝们看着他这个表情,想起孔阙刚刚的表现,心中如同被雷劈过,邪恶的念头再次升起。   帝初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他是要……是要……   ——麻麻不同意!!!这门X事我不同意!我不管我不管!宝宝你还小!   ——我也不同意!先生、先生是无性繁殖的!大家不要乱想!   ……   正欣赏帝初此时可爱模样的孔阙脸黑了。   凭什么不同意,无性繁殖又是什么东西!   他手指蠢蠢欲动地想要把嚎着不同意的粉丝全部禁言拉黑,但到底理智仍在,知道不能太乱来,刚刚禁言一个365天已经很过分了,而且他知道帝初现在欲言又止的不是真的要宣布什么,于是忍着没有动。   帝初因为不自在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弹幕上的情况,继续往下说道:“我想用积分兑换礼单上的焦龙,它需要五千万积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能尽量多给我投票,作为感谢,我每次直播画的作品,会在当天直播结束后依次抽取观众送出去……谢谢大家的支持。”   终于把孔阙交代的话说完,他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弹幕区,却发现上面又凝固了,满屏都是“麻麻不同意”和“绝对不可能”之类的话。   “什么不同意?麻麻是谁?”他十分疑惑。   粉丝们:“…………”   大家对上他干净的眼神,被自己刚刚的邪恶龌龊羞得欲生欲死。   好、好像是他们脑补过度了哈,帝初还是个孩子呢……   有一个粉丝憋不住确认问道——宝宝,你和孔先生是什么关系?   帝初皱眉:“宝宝又是谁?我和孔阙是很好的朋友。”   原来只是好朋友。   粉丝们羞愧欲死,连忙疯狂送礼物,把那些脑残弹幕刷上去,国画粉们趁机跑出来占领高地,嗷嗷询问着帝初刚刚说要送作品的话是不是真的。   帝初再次谢过大家的礼物,然后表示是真的,直播结束后就会抽礼物,先抽第一次直播时画的那副山水图。   国画粉们瞬间沸腾,大家激动又开心,开心之后,又纷纷冷静下来,建议帝初别抽观众送作品,免得有不是国画粉的人进来浑水摸鱼,把作品倒卖了,建议帝初像别的主播那样,把画作直接送给当天礼物榜第一的人。   帝初不懂这些,在问过孔阙的意思后,接纳了这个建议,这才开始了今天的画画。   孔阙看着认真画画的帝初,幽幽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营造的暧昧氛围,没了。   让人忧伤的好朋友。   ……   优秀的国画作品在拍卖行随便一拍就能上千万,帝初要送作品的消息一出,所有爱好国画的人都躁动了,大批收藏家闻着肉味涌进了直播间。   礼物特效不停闪烁,榜单排名不停变动,粉丝们看得叹为观止,给大佬们的豪气跪了。   帝初直播间的时段收益一路疾冲,迅速爬上了全区收益榜第一,遥遥甩开了第二名一大截。   最后等直播结束时,礼物榜第一名的大佬已经送出了接近四千万的礼物,折算过来就是接近四千万的积分。   帝初确认数字的时候都有点懵了,礼物加粉丝投票,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居然就攒够了兑换焦龙所需的积分。   “非常感谢大家。”他是真的很开心,先主动加了礼物榜第一的好友,然后郑重感谢过所有观众,给大家发了一个主播红包作为感谢,这才关了直播,马不停蹄地开启礼单,找到焦龙准备兑换。   然而等他翻到焦龙那一页时,他愣住了。   图案灰掉了,礼单上唯一一头焦龙居然已经被人兑换走了,而兑换走的时间就在他直播结束前十分钟。   他瞬间觉得意兴阑珊,低着头皱着眉,看着礼单不说话了。   就差十分钟。   孔阙也注意到了焦龙已经没了,见他蔫了下来,有点心疼,靠过去说道:“我可以拜托我哥再弄一头过来,你把积分留着,等过几天龙到了,我们再兑换。”   “可以弄吗?会不会很麻烦?”帝初立刻仰头看他。   “可以,再弄一头SSS级的异兽对公会来说不是难事,往年公会也时常会在半途补充礼单,只是一件小事情,不麻烦。”孔阙解释,见他仰头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里痒痒的,到底忍不住,稍微低了一点头,唤他,“帝初。”   帝初用眼神表达疑问:怎么?   “我帮你要到焦龙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孔阙诱哄。   帝初爽快点头:“可以,你要什么?”   “等焦龙到了我再提。”孔阙微笑,强迫自己站直身离开他的气息范围,当着他的面给孔蓝打了个电话,又要了一条焦龙,然后重新看向帝初说道,“五天后到,五天后,我找你要我的奖励。”   ……   焦龙预定好之后,帝初又翻了翻礼单,找了几个适合尤梨和飞叶的东西,分别兑换好,然后把注意力放回了竞技场上。   他这段时间虽然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稳定去打竞技场,但因为效率高,一天能打的场次很多,所以积分攒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有六百多万。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还剩三百多万的积分,他算了算,发现自己最多再打一周的竞技场,就能申请升到C级了。按照这个速度,等到明年的准备赛开放,他说不定已经升到A级了。   “哪那么容易。”听到他在那边算积分,过来蹭饭的尤梨忍不住又科普上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升到C级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帝初一顿,立刻坐到他面前,摆出了求指点的表情。   尤梨一看到他这一板一眼的表情就想笑,现在也果然笑了,笑够了才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吧,C级和C级以上的猎人再要升等,就必须要通过公会的试炼任务。所以这越往上,猎人越少,打竞技场的人也越少。而且等级越高、实力越强的猎人,互相之间打一场的时间也越久,打斗的过程中还十有ba九会受伤,整体来说是付出对不起收益,划不来。有那打架养伤等匹配的时间,还不如去多做几个轻松点的任务。”   帝初眉头皱了起来。   尤梨:“你想想你上次和艾丽打一场花了多久,和赛文打一场又花了多久,所以我建议你,等升到B级之后,直接做任务去吧,别在竞技场里泡着了,多姿多彩的猎人生活可不能全虚耗在塞台上,没意思得很。”   帝初眉头松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他也不需要把等级升到多高,冲塔战时够入塔就行,等入塔拿回了内丹,猎人等级对他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想到这,他默默决定等打够了一千万积分就暂时不去竞技场了,孔阙的生日在12月的25号,为了感谢孔阙帮他又要到了一条焦龙,他决定给孔阙认真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   十九号这天,孔阙特地空出了一天的时间,准备领着帝初去把今天到港的焦龙给兑换了,然后找帝初要奖励。   不过不巧的是,他到的时候,帝初正准备出门。   “有事?”他略有些失望地询问。   帝初点头,示意了一下怀里的画轴,“要去送画,之前直播时答应送给观众的画我今天才裱好,约好了今天送过去。”   孔阙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方要你亲自送过去?”   “嗯,说是太贵重了,不放心快递。”帝初反手关上门,仰头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吧,送完我请你吃饭。”   孔阙正好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见粉丝,怕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立刻点头应允:“可以,画要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中央区一家选址十分清幽隐秘的茶屋前。   见到帝初下车,候在门口的茶屋侍者立刻迎了上来。   “帝初先生,朱力先生让我来引您进去。”侍者说着,视线扫到跟在帝初身边下车的孔阙,眼睛一瞪,表情僵了一瞬,然后连忙低头遮掩,快速用光脑发了条消息出去。   孔阙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一动,回头看了车内的黄桃一眼。   黄桃心领神会,视线在这个茶屋上转了一圈,给程修发了条信息。   朱力就是那位粉丝的名字,帝初和对方在APP上联络过。他没察觉到侍者的不对,顶多只是觉得他有点胆小,应了一声后示意他引路。   侍者又看了一眼孔阙,不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消息,只能硬着头皮先引两人进去。   茶屋装修得很雅致,全是包厢,环境很私密。   两人被引着来到茶屋最里面的一间茶室前,帝初先一步进去,孔阙故意挡了侍者一下,落后在了门外。   “先生。”侍者越发慌乱了。   孔阙示意他噤声,眼神淡淡:“不许做什么小动作。”   侍者知道他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   ……   帝初进门之后发现孔阙没进来,以为他是不愿意见陌生人,想着反正送了画立刻就走,就没回头喊他,看向里面端坐着的山羊胡中年人,礼貌问道:“你好,请问是朱力先生吗?我是帝初。”   坐在主位的中年人长相严肃,穿着讲究。他皱眉盯着帝初,眼带挑剔和打量,一点都不像是个会花大笔钱砸主播的粉丝。   “我不是朱力。”他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也不让帝初坐,自己也不起身,甚至连一句问好都不回,语气生硬地说道,“我是国学院国画分院负责人仇易德,你的画我不需要,今天我约你过来,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门外的孔阙冷冷扯了下嘴角。   果然是一位奇怪的“粉丝”。   侍者已经是满头冷汗,想打个电话提醒里面的仇易德,可手指刚要动,孔阙的视线就落了过来,黑沉沉的,刺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屋内。   帝初脸上的礼貌淡去,上下打量一下仇易德,懒得理他:“我不想和你谈什么交易,朱力呢?”   仇易德见他不识抬举,眼神冷了几分,但态度居然和缓了一些,说道:“朱力是我的学生,在路上,稍后会过来。”   “我出去等。”帝初转身就要走。   “你不想要那条焦龙了吗?”仇易德突然慢悠悠开口。   焦龙?   帝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是你兑换走了那条焦龙?”   仇易德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语调拉得很慢,没有正面回答:“焦龙的血可以给古人类延寿,还能增强新人类的体质,听说你身体不好,前一阵才大病了一场,想来很需要它。它只在最危险的SV星球生存,非SSS级猎人无法捕捉,以你的实力,错过了这只,可能就再也等不到下一只了。怎么样,要谈交易吗?”   从犼嘴里夺食,还不怕死的来挑衅,很好,胆子很大。   帝初彻底转了回来,问道:“你想怎么谈?”   仇易德见他终于老实了,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说道:“我看过你的画,很有灵气,但技巧还是稍逊了一些,需要一位老师帮你系统的练一练。以你的身份本来不够做我的弟子,但我爱才,所以也就不介意你学历低微的事了。”   门外的孔阙彻底冷了脸,门内的帝初眯起了眼睛:“你要收我做徒弟?”   “确切的说,是学生,徒弟你还不够格。”仇易德觉得他十分好揉捏,语气更加高高在上起来,“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考虑收你做徒弟。”   帝初直接把画放到了桌上:“在这世上,没人够格做我的老师。”   仇易德表情变了,把茶杯顿到桌上,冷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国画界,在A区,你这种蚂蚁,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确实有点实力,但你的朋友可没有,话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第42章   仇易德不提朋友还好, 一提朋友, 帝初勉强压制的杀意立刻沸腾起来。   他一个闪身来到仇易德面前, 单手掐住他的脖子, 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一个连半妖都算不上的丑陋人类,居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找死。”   仇易德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脖颈被捏住的感觉让他头脑发昏, 呼吸不畅, 他摸索着按了一个按钮, 挣扎着说道:“放开我!否则……年轻人, 社会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   帝初见他按了个按钮,以为是房内有埋伏,忙在身周升起木墙充作防护, 同时还不忘把力量往门外裹去, 想去保护孔阙。   孔阙却已经看出来了仇易德想弄什么幺蛾子, 直接推门进去, 冷冷道:“仇大师, 你倒是跟我说说看, 这个社会到底是哪里复杂。”   侍者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跟着跑进去,脸色煞白地避开木墙,重新按了一下那个按钮。   房内隐蔽处开启的摄像头立刻关上了。   帝初没察觉到什么力量波动, 莫名其妙地扫一眼四周, 迟疑着撤掉木墙, 又看一眼那个按钮,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孔阙身上,眼中全是疑惑。   那按钮是干什么的,玩具?   “一个摄像头开关而已。”孔阙上前安抚地摸摸他的脊背,拉着他远离了仇易德,“别把他弄死了,脏了手。”   仇易德差点被帝初升起的木墙吓死,根本没注意到孔阙,这会被松开后重获自由,终于知道怕了,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边咳边扯着破风箱般的声音演道:“好你个帝初!我好心想收你入国画院,你却小肚鸡肠试图动手谋杀前辈,你今天——”   侍者用力扯了他一下。   仇易德差点被扯到椅子底下去,碍于摄像头开着,不好骂人,于是只扭头瞪了他一眼,余光扫到房内帝初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以为是自己喊的帮手到了,正要再演一演,然后让对方把帝初抓住关起来,就听到那人发出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今天怎么?”   仇易德因为缺氧而暂时昏胀的大脑瞬间清醒,滑稽地捂着脖子朝着说话人看去。   孔阙按住帝初的肩膀不让他上前,凉凉看着仇易德:“你今天要把帝初怎么样?仇易德,两年不见,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孔、孔……”仇易德瞪大了眼睛,因为太过震惊,反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说得对,这个社会确实很复杂,否则怎么会容得下你这么一号‘人物’,还让你活得这么顺风顺水。”孔阙不再看他,松开了按住帝初的手,侧头问道,“你想怎么出气?”   帝初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来回看一眼他们,问道:“你认识他?”   “两年前我去给仇家家主送药时,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孔阙解释,趁机摸了摸他的头,“他今天是想挖坑给你跳,如果你同意当他的学生,他就会折你的光,把你捏在手里磋磨你,如果你不愿意给他当学生,他就会给你盖一顶嫉妒前辈、故意顶撞、无礼粗野的帽子,如果能激得你像刚刚那样动手,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会立刻在名声上抹黑你,逼得你在国画界再也混不下去。”   他将仇易德的打算分析给帝初听,让帝初自己去衡量这种程度的陷害需要给出多大的报复,然后嘱咐道:“别弄死了,弄残了我给你兜着。”   帝初皱眉:“可他为什么要害我?我不认识他。”   “因为你太优秀,无能的人总是喜欢把比他优秀的人打入尘埃,从而维持住他的地位。”孔阙解释,看着仇易德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事实上,现在的他,可能比帝初更想把仇易德直接摁死。   帝初活得这么干净纯粹,他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可仇易德却偏偏要冒出来把人性最恶心的部分展现给帝初看,该死!   仇易德被两人的对话说得脸色不停变换,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接触到孔阙的眼神,心里一咯噔,忙说道:“孔先生,都是误会,我真的是爱才心切,看在我和你都是古人类的份上,这个帝初一个新人类,我们——”   孔阙越听脸越黑,正要让他闭嘴,旁边的帝初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在仇易德的右臂上拍了一下,打断了仇易德的话,然后转身抱起书桌上的画轴,拉着他就走。   孔阙被他拉得一愣,却还是乖乖跟上了,问道:“不出气吗?”   “已经出了。”帝初回答,回头看他一眼,“你刚刚生气了。”   孔阙顿住,手臂动了动,反握住他拉着自己的手,点头承认:“对,我生气了,他欺负你,还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心里不痛快。”   刚刚仇易德提的那句“看在我和你都是古人类的份上”,让他心里的怒气瞬间升到了顶点,恨不得直接杀了仇易德了事。   仇易德是个十分激进的分裂主张者,认为古人类和新人类天生就是对立的,社会已经被新人类把控,古人类一直在被压迫,理应团结互助,一致对外。   喜欢上帝初后,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寿命差别,成了孔阙心里最大的一根刺,仇易德刚刚试图分隔开古人类和新人类的话,在孔阙耳中,就像是在把他和帝初分隔开来一样。   “你和他不一样。”帝初又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满脸不遮掩的郁气,心里被仇易德挑起来的火气不知怎么就消了,捏了捏他的手,“别气了,我请你吃饭。”   孔阙被捏得心里一跳,更紧地抓住他的手,见他不挣脱,脑子瞬间麻了起来,声音变缓,问道:“那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我已经报复回去了。”帝初拉着他走出茶屋,见外面多了几辆有点眼熟的车,程修正从其中一辆车里走出来,停步回头看孔阙,“你喊过来的?”   孔阙趁机和他并排站着,依然手拉手,解释道:“仇易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好好处理一下。”   “你准备怎么处理?”帝初松开他的手,把怀里的画轴换了个方向抱着。   孔阙手里一空,有点失落,干脆把手放入了口袋,和程修点头示意过之后回道:“警告一下而已,免得他出去乱说话。他这种人背地里的阴招最多,必须一次性让他知道怕。”   帝初有点后悔只在仇易德身上下了个印记了,看他一眼,语气软了一点:“谢谢你维护我。”   孔阙睫毛颤了颤,心口麻过之后又开始发热,脑子里闪过各种不和谐的想法,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应该的,我想维护你。”   帝初弯了弯眼睛。   ……   两人把仇易德当成一个小插曲,处理过就忘了,继续开开心心地去吃饭和兑换焦龙。   仇易德这边却是天都塌了,他先是被程修带来的调查团以试图人身威胁和侵犯个人隐私盗拍的理由抓了起来,后又被接到消息赶来的亲爷爷大骂了一顿,公开表示不会再管他的事,让调查团秉公处理,最后还被国学院那边落井下石,一声不吭地开掉了!   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名声、家族的帮助、地位,眨眼间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服,想用脖子上的伤做做文章,但调查团却把他关足了半个月,硬是等他脖子上的伤全部消掉了之后才把他放了出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大概是为了保护帝初,或者是没想到可以用舆论毁了他,孔阙居然没把茶屋里发生的事捅到网络上去,外界只知道他被抓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确定这点后,他立刻回到仇家老宅,想拜托家人帮他走走关系,让他重回国学院,却被脾气暴躁的老爷子直接一茶杯砸了出来。他不甘心,又来到国学院,想去找总院长说一说,总院长却只跟他打太极,气得他差点当场骂起来。   最后,他来到了国画院。   在他被开后,国画院分院长的职位仍是空缺的,院里的高层也大部分都是他的学生,在这里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过去的舒坦劲。   在几位亲近学生的吹捧下,他暗暗琢磨起了要不干脆推一个学生上去做分院长,自己退居幕后,当个背后的土皇帝的事。   这样想着,他看学生的目光免不了就带上了一点看竞争者的挑剔,甚至觉得这些学生的吹捧都是虚情假意的,现在对他这么热情,肯定是想抢他的位置。   他心里不快,有意想在这些学生面前立立威,让他们明白有些小心思是不能动的,便让学生们给他摆好了笔墨纸砚,准备好好露一手。   学生们对此自然是一万个欢迎,虽说仇易德品性不好,但他确实很有实力,大家愿意跟着他,且到现在还捧着他,一部分是因为仇易德身后的仇家还没倒,另一部分则是真心想从他手里学点东西。   架势摆开,仇易德拿起了笔,沾了沾墨,正想画一画自己最在行的竹,笔尖刚要落下,稳稳悬着的手腕却突然一麻,于是笔锋的走势溃散,在纸上画出了一道毫无美感的粗糙墨痕。   学生们愣住,小心地看一眼仇易德,不敢说话。   “刚刚只是试笔,换一张画纸。”仇易德硬撑着给自己挽尊,捏着毛笔的手却收紧了,感应到手腕处依然残余的酸麻感,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新的画纸换上,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大的力道握住毛笔,一脸严肃地落下。   手腕再次一麻,笔锋一歪,又一张画纸报废。   学生们的眼中已经带上了犹疑,看向仇易德手,心里都嘀咕起来。   连废两张画纸,废得还这么难看,这……   仇易德被他们看着,面皮紧绷,额头抽动,不信邪地又落了一笔,然后历史重演,两道难看的墨痕交叉叠在了画纸上。   他又怒又慌,不敢再试,直接把笔一丢,甩下一句“今天不在状态”后就转身大步离开,二话不说先去了医院。   各种复杂的检查做下来,医生什么问题都没发现,仇易德坚称自己的手臂麻痒无力,医生找不出症结,最后只能将之归咎于为心理原因。   “你放屁!”仇易德气得拍桌站起身,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我心理能有什么问题!你这是污蔑,我要告你!”   医生的脸拉了下来,看向他拍在办公桌上的手,皮笑肉不笑:“麻痒无力?仇大师,你刚刚可是差点把我的书桌给拍裂了。既然您不相信我的诊断,那请您另请高明吧。”   仇易德面皮一抽,也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甩手转身离开。   ……   吃完午饭后,帝初在公会的年节活动礼品兑换中心,领到了他花五千万积分才兑换到的焦龙。   他看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提进来一个一米长,半米宽、半米高的小箱子,眼里闪过了疑惑:“焦龙……在里面?”   孔阙也没亲眼见过焦龙,闻言看了看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单子,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才回道:“在里面,已经用药迷晕了,不会伤人的,打开来看看?”   帝初走过去,迟疑了一下才打开箱子,然后看到了一条泡在水里的“泥鳅”。   “…………”   五千万积分,换这么一条小臂长短的肥“泥鳅”,帝初的心理落差十分大。   客观来说,焦龙长得是很漂亮很威武的,但奈何它体积太小,而所有威武雄壮的东西,只要一变小,看上去的味道就变了。   帝初心里吃龙的梦想哗啦啦碎了一地。   孔阙发现他并不是很开心,疑惑道:“怎么了?不喜欢。”   帝初默默摇头,伸手把焦龙抓出来,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一股果冻一般的清甜香味飘了过来。   “……”没胃口了。   孔阙差点被他的动作吓死,忙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把焦龙放回去,说道:“别往脸前凑,小心它突然醒过来咬你一口,它很毒的。”   焦龙,名为龙,但其实是只大毒虫。帝初被它的名字和威武的长相欺骗了,忘了去确认一下图片上焦龙的具体尺寸,于是悲剧发生了。   “……它的血真的可以延长古人类的寿命吗?”帝初勉强为这条花费五千万积分的“泥鳅”找了点价值。   孔阙听得心里一动,点了点头:“嗯。”   “效果比黄金蜂的蜂蜜还要好吗?”帝初继续问。   孔阙心里已经开始发甜了,继续点头:“好一些,焦龙的血根据服用人的体质,可以为古人类增加三年到十年不等的寿命。”   三年到十年,虽然少,但也凑活吧。   帝初心里舒坦了一点,拿起箱子里配套的杀龙工具和特制的装血的碗摆开,干脆利落地把焦龙宰了放了血,递到了孔阙面前:“喝。”   孔阙眼里洒满了小星星:“给我的?”   帝初点点头:“你要努力活长一点。”   孔阙心里已经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误会帝初是特地为他兑换的这条龙,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稍显傻气的笑容,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自己喝吧,你体质弱,焦龙的血可以增强新人类的体质。”   帝初垂眼看碗里那一丢丢血,直接喂到了他的嘴边:“你喝。”态度十分坚持。   孔阙又推了几次,始终没推成功,心里软成一片,恨不得把帝初抱在怀里好好亲亲,含着满腔爱意,乖乖低头就着帝初的手把血喝了。   焦龙的血不腥,味道有点像是比较淡的咸口饮料,孔阙喝着它,却只尝出了甜。   “好喝。”他喝完还不忘评价。   他的长相本就偏艳和凌厉,此时嘴唇沾血,脸上却带着笑,两相一衬,莫名有了点邪气和危险的味道,十分勾人   帝初端着碗的手一顿,然后慢慢放下,突然伸手过去擦他的嘴。   孔阙没有防备,嘴唇被他揉了个正着,心跳唰一下飙高,嘴唇微张:“你……”   帝初不小心把指尖伸进了他的嘴里。   孔阙反射性抿唇,含住了他的指尖。   两人一起停了动作,帝初抬眼,孔阙低头,两人直直对视。   暧昧粘稠的气氛悄然扩散,孔阙喉结动了动,忍不住伸出舌头,勾了帝初的指尖一下。   帝初眉头一皱,忙把手指抽了出来,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塞孔阙手里:“去漱口。”   “……嗯?”孔阙还沉浸在刚刚的小暧昧里。   “我刚刚抓了焦龙没洗手,它身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沾的什么。”帝初表情难看,有点懊恼自己刚刚的莫名其妙,“你身体差,别又生病了。”   孔阙表情一僵,看向箱子里死得不能再死的焦龙,和泡着它的带催眠效果的营养液:“……”   为了控制住危险的SSS级异兽,公会选用的都是效果最强的催眠营养液。   孔阙突然觉得脑袋发晕,知道自己是中招了,忙前冲一步将帝初往怀里一抱,嘀咕了一句“别担心”,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帝初愣住,那天眼睁睁看着孔阙晕倒在面前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表情一下子变了:“孔阙?!”   ……   “是鸟?”   高高在上的大妖从云端降下,落在了他眼前。   他闻到了一股阳光般的暖香,只觉得冰冷乏力的四肢都慢慢暖了起来。他想抬头看看救命恩人的模样,却没有勇气。   不可以的,在大妖面前,没有对方的允许,随意抬头窥探都是一种冒犯。   “鸟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连同族幼崽都欺负。”大妖这么说着,伸脚踹了一下他身边的几具尸体,“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讨厌鸟?”   他好像是点了头,也好像是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大妖突然靠过来把他拉到了怀里。   “抓牢。”   暖香包裹而来,他脑子都是蒙的,忙听话地抓住大妖的一片衣角,身体在瞬间腾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明明该觉得惶恐不安的,他心里却奇异的平静下来。   这个人身上好暖。   他怔怔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下巴,想着如果是被这样漂亮的大妖吃掉,那他这辈子也总算活得不算太凄惨。   “我不喜欢你们的味道,臭臭的。”   嫌弃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身体突然落到了实地,然后暖香离开:“这里是一片妖族杂居地,不会有人再欺负你,努力长大吧。”   最后一丝香味消失,他心里一震,终于有勇气仰头去看救命恩人的模样,却只看到了一抹消失在天际的偏瘦背影。   “呀,是帝初大人新送来的小妖吗?”   “居然是鸟族,帝初大人不是最不喜欢鸟族了吗?”   有小妖在四周窃窃私语,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却只听进去了四个字。   帝初大人,帝初,这是他的名字吗,真好听。   ……   孔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底有微弱的红芒一闪而过,之后眼神迅速清明了起来。   他觉得脑子有些混沌,刚刚似乎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根吸管凑到了嘴边,他张嘴咬住,喝了一口水,侧头朝着床边看去。   帝初收回水杯,闷闷说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古人类太过脆弱,他该更注意一些的。   孔阙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又心软又好笑,坐起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见是医院,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帝初放下水杯,头低着,肩膀垮着,显得很没精神。   孔阙挪过去低头看他,唤道:“帝初。”   帝初抬眼看他。   “我可以要奖励了吗?”   帝初眼神茫然了一瞬,然后点头。   “今年和我一起过年吧。”孔阙微笑,语调放得很慢,“去我家里,我们一起过年。”   人类的春节对寿命漫长的大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帝初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过年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好。”   孔阙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可以把飞叶也带上吗?”帝初觉得不能丢下可怜的心脏还未痊愈的家养小草。   孔阙翘起的嘴角落了下来,却还是应道:“好。”   ……   从医院离开去吃晚饭的时候,孔阙突然想起了一件自己好奇已久的事,问道:“帝初,你为什么不喜欢鸟?”   帝初正在和飞叶沟通过年和孔阙一起的事情,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小时候被鸟欺负过。”   新生的犼很弱,外形像刚出生的幼兔,看起来特别好欺负。帝初出生的地方刚好在一个鸟族聚集地的边缘,小时候懵懵懂懂的,又没父母庇佑,好几次都差点被鸟族抓去当了开胃菜。   这种糟糕的情况直到老师找到他,把他带回家照顾之后才结束。他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小时候是害怕鸟,长大后就变成了讨厌鸟,尤其讨厌那种个大的,菜谱上有兔子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长大后最讨厌的食物也是鸟,总觉得它们的血是臭的,不好吃。   孔阙皱眉,脑补了一下孩童时期的帝初在山林里被变异鸟欺负的画面,心疼坏了,忙说道:“不会再有鸟欺负你了,别怕。”   “我不怕。”帝初表情平静,“我长大后,所有敢欺负我的鸟,都被我拔毛示众了。”   孔阙:“……”   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凉飕飕的。   ……   接下来的几天,帝初每天都去竞技场报道,成功把升C级所需要的一千万积分刷满了。这期间他还抽空直播了几次,用得到的积分换了几只别的高级异兽肉解了解馋,总算把焦龙带来的郁闷散掉了。   达到升级标准之后,他的任务区上方出现了一个可以随时开启的升等试炼任务。帝初暂时没碰它,而是和飞叶打了个招呼,趁着时间还够,独自坐飞机去了B区的变异区。   在变异区闷头找了两天后,24号的深夜,他带着一背包不太好过飞机安检的战利品,搭出租车回了A区。   回到A区时天已经麻麻亮了,他没有耽搁,又搭车去了研究院,用光脑给孔阙留了一条信息,然后抱着背包在研究院的接待区里睡了过去。   ……   仲林最近过的有些浑浑噩噩的,课题没心思做,研究使不上力,就连孔阙他都不想找了,每天只不受控制地关心着帝初有没有开直播或者发微博。   他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但因为心中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信念,他又觉得这种病是正常的,心安理得的继续关注着帝初。   只可惜这两天帝初又消失了,微博不发,直播不开,就连竞技场都没打。   难道是去做C级的试炼任务了?听说他升级的积分已经刷够,可以升级了。   可试炼任务一般都是和高等级的猎人打一架,以帝初的实力,C级的试炼,打起来应该很轻松才对,没道理消失两天。   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他皱眉,边想着事边进入了接待大厅,余光那么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窝在接待大厅的休息椅上。   他唰一下停步看过去,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抬手揉了揉,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之后,忙大步朝着那边走去,嘴一张就想问帝初怎么会在这。   可靠近之后,他发现帝初的眼睛闭着,于是那句即将出口的呼唤被他硬生生憋了回来。   什么毛病,大早上的跑研究院来睡觉!   他觉得帝初真的是讨厌,每次看都觉得讨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放慢脚步靠过去,看着帝初缩在休息椅上的样子,表情古怪地变来变去。   这满身的泥,昨晚干什么去了?   本来就穿得不怎么样,现在又沾了这么一身泥,看起来更穷酸了!就不能换身好点的衣服吗,粉丝砸的那么多礼物难道都拿去买肉吃了?   就知道吃!猪一样!   仲林瞪眼,想起帝初每次见到他都退避三舍的模样,心里突的升起一股又浓又热的恶念,三两步靠过去,胳膊一伸,把帝初抱了过来,还把他的脸按在了自己怀里。   嫌臭是吧,臭死你个死文盲!   他扬眉吐气,眉梢眼角都是喜意,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下一秒,一股大力推来,他直接倒飞了出去,然后正正好落在了一道匆匆赶过来的人影面前。   他抬眼,对上孔阙低头望过来的眼神,脑子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先生,我刚刚只是、只是想去看看……”   孔阙抬脚越过他,来到活生生被臭醒,此时正在疯狂揉鼻子的帝初面前,弯腰二话不说把他抱起,朝着中心区大步走去。   仲林噎住,看着两人走远,表情慢慢变得难看,撑着地爬起身,回想起孔阙最后那个冷漠充满敌意的眼神和帝初用力揉鼻子的动作,脸皮抽搐了几下,手揣入口袋握紧,十分用力。   凭什么?   ……没品味的臭文盲!   ……   帝初直到过了一道门才从那股浓烈的臭味里缓过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孔阙抱在怀里,忙动了动胳膊腿跳下来,把背包塞给他:“给,我怕它们枯萎了,所以连夜拿了回来,你快看看。”   孔阙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两下呼吸,把思绪从仲林抱着帝初的画面里抽回来,接过背包打开,问道:“什么枯萎了?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什么时候回的A区,B区的任务顺利吗?”   “你的生日礼物。”帝初瞄一眼他的表情,“我不是去B区做任务,之前是骗你的……生日快乐,恭喜你又大了一岁。”   孔阙慢慢停下了脚步。   帝初第一次给人准备生日礼物,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的,见他这样,表情板了起来,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孔阙侧身把他抱到了怀里。   帝初愣住,仰了仰头,伸手推他:“孔阙,松开,我不能呼吸了。”   “下次别再那么没有防备,让别人随便就抱到你。”孔阙收紧手臂,心里又闷又胀,到底没压住醋意,恨不得就这么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礼物我很喜欢,但我更……”   帝初使力把他推开,呼哧呼哧喘气,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差点把他闷死,“我之前是睡着了,我也没想到研究院里会有人突然攻击我。”   想到这,他眼眸一冷,在心里记了仲林一笔。   见他脸都被闷红了,孔阙发热的大脑终于慢慢冷静,调整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帮他匀气:“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这些是你去B区弄的?”   帝初还是觉得他有点不对,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很危险的侵略气息,这让他本能的想防备他,远离他。不过他最后还是压下了这种本能,点了点头:“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新的古植物和古生物吗?我最近不忙,就去了B区的变异区一趟,只是可惜这次没发现古生物。”   孔阙发现了他的些微紧绷,忙缓和下气息,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冲动,温声说道:“已经很棒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吃早饭了吗?一起吧。”   侵略气息慢慢淡去,帝初彻底放松,点了点头。   ……   早餐过后,孔阙看出了帝初的困倦,便把他带到了自己办公室內间的休息室里,安排他休息。   “睡一觉,然后我们去吃生日大餐。”孔阙蹲在床边,和躺着的帝初说话。   帝初两天没睡,又刚刚填饱肚子,已经很困了,闻言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皮慢慢合上。   “帝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睡意朦胧中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帝初睫毛颤了颤,老老实实回道:“老师那样……的……”   孔阙身上温和舒缓的气息瞬间凝固。   当问出这个问题后,他以为帝初会说出“温柔的人”或者“强大的人”这样的回答,或者帝初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睡过去。   可帝初却不仅回答了,还给了他一个指向明确的答案——老师那样的。   帝初有喜欢的人。   这个可怕的结论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   身体像是被丢入了冰窖,他蹲在床前,看着帝初乖巧的睡颜,手脚冰凉。   老师是谁?帝初是喜欢他/她那个类型的人,还是……他/她?   ……   只有两个人的生日宴显得有些冷清,帝初发现孔阙的情绪不高,问他怎么了,却只得到了一句“太累了”的回答。   他皱眉,觉得孔阙在撒谎,于是又问了一遍。   “真的只是太累了。”孔阙朝他笑笑,给出的理由十分可信,“到了年底,各种总结整理工作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忙得头昏脑涨的。”   帝初扫一眼他眼下淡淡的阴影,想起前段时间他因为自己而生病耽误了很久工作的事,心里变得闷闷的,说道:“你注意一点,别又生病了。”   孔阙给他倒了杯果汁:“我会的。”   吃完饭,往常都会亲自送帝初回猎人区的孔阙,破天荒地只安排了黄桃去送。   “今天想早点休息。”孔阙站在车边,把手插入了大衣口袋。   帝初看着他站在夜风里莫名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晚安。”孔阙笑着摆手,凌厉的凤目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碎发被夜风吹动,和浓密的睫毛一起,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车门关闭,视野升高,帝初扒在车窗上往下看,刚好看到了孔阙低下头,用力抓了下头发的画面。   他很焦躁,却不愿意显露出来。   帝初直到看不到孔阙的身影了,才收回视线坐好,皱眉自个想了会,看向黄桃问道:“孔阙最近的研究不顺利吗?”   黄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搭话,摇头回道:“没有啊,先生的新成果已经到了最后的实验阶段,预计明年初就能公布面市,所里最近都开心着呢。”   “他最近很忙?”   “挺忙的,先生最近常常加班,上次为了能空出一天时间去找您,还熬了两天夜处理工作。”黄桃小心翼翼地给自家先生卖惨,然后偷偷讨好处,“先生很重视您,您如果能多陪陪先生,先生肯定会很高兴的。”   才没有,刚刚和他吃饭的时候,孔阙明明一点都不开心,心不在焉的。   帝初有点憋闷,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憋闷。   他不再说话,十分罕见的发起了呆。   ……   这天之后,直到年节活动彻底结束,帝初都没再见过孔阙。孔阙甚至都没有再在他的直播间里出现,两人的关系像是一下子就冷淡疏远了起来,这让帝初有些不适应,甚至是郁闷没精神。   帝初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明明他和孔阙依然有联系,比如发消息、打电话,只是不再一起出去吃饭和见面而已,又不是直接断了联系。   朋友之间因为一方太忙而减少联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之前尤梨和朋友一起去做任务,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他当时也一个多星期没和对方联系,那时候他明明就没有觉得怎么样。   还有更之前,飞叶在C区做任务的时候,他也有过和飞叶好几天不联系的时候。   帝初越想越觉得自己奇怪,这种奇怪让他持续性的心绪烦躁,所以当仇易德突然在大街上拦住他时,他直接说了一句滚,然后绕过对方就走。   “帝初!”仇易德再次拦了过来,眼眶赤红,语气恶狠狠的,“你对我的胳膊做了什么!”   帝初皱眉不耐:“让开。”   仇易德怎么可能让,这段时间他无论怎么试,都无法成功的画出一道像样的线条。所有医院都说他的胳膊没问题,花重金请来的治疗系猎人也始终查探不出原因。   他们都说是他心理出了问题,但他不这么觉得,他心理好得很,明明就是有人对他的胳膊做了什么。后来他回去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了帝初当时拍他胳膊的那一下。   那个动作很突兀也很奇怪,绝对有问题!   “帝初,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你不能连我的手都夺走。”仇易德死死拦在帝初面前。   帝初再次绕过他。   仇易德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被变故接连刺激的大脑神经发出了危险的嗡鸣,再也不能作画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   他突然前冲,腿一弯就准备跪下来,想不管不顾地把事情闹大,帝初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转身眼睛一瞪,声音像是带了魔力:“走开,别来烦我,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仇易德只觉得大脑一震,思维瞬间混沌,没能成功跪下去,不受控制地说了实话:“孔阙很在意你,我要把你搞臭,让你们求着我来帮你洗清名声,我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在浓墨斋里看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过来看情况的原耀文和林随:“……?”   搞臭?洗清名声?仇易德在说什么? 第43章   帝初只是在烦躁之下说了一句气话, 完全没想到仇易德的心理防线会这么脆弱,居然在只被初步摄住心神的情况下,说出了藏在心底的阴暗想法。   他离开的脚步一停,转身正对着仇易德,眼神幽深, 确认问道:“你想让谁求你?”   仇易德的眼神依然呆滞,表情却因为发泄而激动起来:“孔阙!孔阙他该死!他一个古人类, 居然不帮我, 反而去帮你,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还有你, 他们居然说你画的竹比我画的好,我恨不得折断你的手, 让你再也不能碰笔!”   两人所在的这条街是猎人区最大的一条文化街, 来往的行人很多, 帝初和仇易德, 一个是最近大火的国画新大师,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国画老大师,都是出名的人物,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此时仇易德喊出这么一句话,四周听到的路人全都愣住, 纷纷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朝仇易德看去。   乖乖, 刚刚仇大师说什么, 孔阙该死?要折断帝初的手?   原耀文和林随也被仇易德的口无遮拦震住了, 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早知道仇易德为人刻薄自私自利,谁都不放在眼里,但这么当众说出咒孔阙死和折断帝初手的话,他这已经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是直接疯了吧!   “垃圾!”帝初眼里再次升起了对仇易德的杀意,突然扑过去把仇易德贯到了地上,抬拳就打。   围观群众再次哗然,林随最先回神,忙去拉帝初,劝道:“别动手别动手,帝初大师,动手了就是你理亏了,不值得。”   原耀文也反应过来,忙去拉,还不忘招呼围观的路人帮忙。   场面彻底失控,几分钟后,警察匆匆赶到,医疗车也开了过来,帝初被带去了警局,仇易德则被拉去了医院。   林随和原耀文作为证人跟着帝初去了警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别说,帝初刚刚打仇易德那几拳,看得可真解气!   ……   孔阙把自己封闭了好几天,好好思考了一下“如果帝初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他不敢见帝初,怕不小心泄露出情绪吓到对方,于是拼命工作,逮着空就开解自己,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   努力还是有用的,几天过去,他终于觉得自己能平静地对帝初问出“你的老师是谁,你很喜欢他/她吗?”这个问题了,于是放下工作,准备回家休息一下,然后精神抖擞地去找帝初。   几天不见,他很想他。   结果他刚走出实验室,就被黄桃拦住了。   “先生,帝初先生出事了!”   孔阙几天没睡好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思维也不集中,有些没听清黄桃的话,边揉太阳穴边问道:“什么?”   黄桃急啊,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打开自己的光脑,把微博热门话题戳开来给他看。   孔阙皱眉,视线挪到微博热门话题上,在看清某几个字后,本来还很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指着上面#帝初冲冠一怒为孔阙,把仇易德打入医院#的话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   警局,飞叶看着低头坐在休息区角落的帝初,头都大了。   “你说你,气归气,怎么能直接揍人呢!你就……”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看一眼四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不会用点阴的法子吗,干嘛用拳头!”   帝初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收住力量,只用拳头打仇易德,明明他还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好用法子可以收拾对方。   但打都打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了意义,而且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再这么打仇易德一顿。   他索性低着头不说话,瘦瘦小小的一只,看着怪可怜的。   飞叶不忍心继续说他了,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语气又缓了下来,安抚道:“没事,别怕,大不了拘留几天,赔点医药费。我打听过了,那个仇易德没被你打出什么好歹来,只是脸肿成了猪头,连个轻伤的等级都够不上。”   说到这他自己又气了起来,骂道:“什么国画界泰斗,德高望重的大师,居然因为嫉妒你就想折你的手!卑鄙无耻,下次看到他我也揍他!”   帝初终于把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皱眉认真道:“你别打,我打就行了,你是二进宫的猎人,要多注意。”   “你还要打?”飞叶扭头瞪眼看着他。   帝初被他瞪得一闷,又把头低下去了。   “……算了。”飞叶心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一眼时间,起身说道,“这事一时半会估计处理不完,也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出得了这警局,我去给你买点饭去。”   帝初又抬起了头:“谢谢。”   看看,多乖一孩子啊。   飞叶怜爱地又摸摸他的头,在心里把仇易德大卸了十八块,转身给他买饭去了。   ……   孔阙赶到警局时,看到的就是帝初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角落,没人理没人陪,连口热茶都没得喝的可怜场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收紧了一样,这些天充斥在胸腔里的焦躁彷徨自我怀疑等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心疼……还有思念。   只是几天没见而已,孔阙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离开帝初很久了。   他停住脚步,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头示意黄桃和程修去和警局交涉,然后大步朝着帝初的方向走去。   帝初正在发呆,眼神盯着膝盖,眼睛没有焦距,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事情。   他是被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唤回神的,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吵闹的警局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他眨眨眼,想抬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可心中莫名的气闷和不自在又让他继续低着头,跟谁犟着似的不愿意抬头。   说不定只是听错了,孔阙那么忙,怎么会来这里。   他闷闷想着。   “帝初。”   熟悉的声音和身影一起落在身前,然后脑袋被摸了摸。   触感很真实,帝初顿了顿,把身体往下压了压,躲开了头上的手。   “你怎么来了?”声音出口才发现有点闷。   孔阙听着他不用于以往的低落郁闷语气,大概是急过了头,情绪反而平稳了下来,把手又往下压了压,用力揉了一把他软乎乎的头发,说道:“你都为我打架了,我怎么能不来。”   帝初再次躲开他的手:“不是为了你打架。”   “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我。”孔阙干脆蹲下身,探头过去看他的脸,“受伤了没有?”   帝初唰一下坐直了身子,扭头不看他。   孔阙顿了顿,继续凑近:“怎么了?”   帝初不说话,也不看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挣扎,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孔阙打量着他的神情,心里慢慢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帝初这是……闹脾气了?   前所未有。   帝初虽然年龄小,但没什么小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说,从来不会把情绪闷在心里,更不是那种会任性闹脾气的人,哪怕他其实正处在一个可以任性闹脾的年龄。   但现在,这个总是冷静又淡定的人,居然闹了脾气。   孔阙心里有点发热。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闹脾气,要么是真的生气了,要么……是觉得亲近,卸下了心房。   孔阙觉得帝初应该是后者,真生气了的帝初只会冷漠地看着他,而不是别扭地不看他。   这个猜测,让孔阙恨不得立刻把帝初抱在怀里,带回家好好藏起来。   他的声音越发软了几个度,依然蹲着,伸手过去戳了下帝初的脸:“为什么不理我,生我气了?”   帝初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身体一僵,抬手扒拉下他的手,扭头对他怒目而视。   “真生我气了?”孔阙对他笑,趁机卖惨,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我好几天没睡觉了,看到你才觉得不那么累,别生我气了吧。”   帝初瞪眼看着他,视线扫过他略显憔悴的脸色,表情绷紧了,语气却偏软,终于开了口:“……我没生你的气。”他是在气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气自己,特别是在听到孔阙说几天没睡觉这句话之后。   孔阙再接再厉:“真的没气?”   帝初摇头,郁闷显而易见,伸手去拉他:“你快回去睡觉,很晚了。”   孔阙反捉住他的手,起身坐到他身边,稍微侧过身,帮他挡住警局里其他人的视线:“你呆在这,我根本没法安心睡觉,打架的时候受伤没有?”   帝初抽手的动作一顿,看他一眼,突然说道:“对不起。”   孔阙低头,看着他蹙起的眉心:“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给你添麻烦了。”帝初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仇易德会骂孔阙,是因为孔阙帮了他,说到底,孔阙是被他连累的。现在孔阙急匆匆赶过来,明明很累了却没法休息,也是因为他。   还有孔阙这段时间频繁进出医院的事,仔细想想,居然全都和他有关系。   孔阙帮了他那么多,他却一直在给孔阙添麻烦,增加负担,这个结论让他觉得很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和孔阙之间的朋友关系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   “那就补偿我吧。”孔阙突然说道。   帝初一愣,抬眼看他:“什么?”   “觉得给我添了麻烦,那就想办法补偿我。”孔阙握住他的手,知道自己是在卑鄙地利用帝初暂时的软弱,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第44章   补偿。   给朋友添了麻烦, 确实该给一点谢礼、赔礼和补偿。   帝初觉得自己懂了, 认真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爱我。   孔阙几乎要脱口而出这句话, 但理智让他悬崖勒马, 转而说道:“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想,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就补偿我什么。”也许这样多想一想,就能真的把他想到心里去了。   帝初眨眨眼, 仔细看一眼他憔悴的面色, 蹙了蹙眉。   想要的……古植物?   ……   有孔阙在, 帝初当街揍仇易德这件事变得不再是事。   仇家老爷子派了自己另一个出息的孙子过来, 在警察的见证下,和帝初签了一份和解书,如此, 当街揍人这事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孔先生对不住, 是我们没管好易德, 才让他闹出这种笑话来。帝初先生, 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您放心, 易德我们会好好管束的,不会再让他打扰您。”   仇家人姿态摆得很低,朝着孔阙和帝初道歉了又道歉,就怕孔阙因为这事迁怒了整个仇家, 断了和仇家的来往。   孔阙并没有为难他, 只明确了一下要护着帝初的态度:“仇易德虽然出言不逊, 但我们这边动手也算有错,人我会自己带回去教育,让仇老爷子不用挂心。”   这话的意思就是,人是我护着的,我可以管,但你们仇家不能给他记暗账,以后给他找麻烦。   仇家人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忙不迭保证绝对不会去“挂心”帝初,并反复表示从头到尾都是仇易德做错,帝初是合理反击,帝初也是受害者。   孔阙这才满意了,安抚仇家人两句后带着帝初出了警局。   飞叶在帝初签和解书的时候就回来了,不敢上前打扰,就只在外面等,此时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去,问道:“解决了?”   “解决了。”孔阙回答,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帝初,“怎么一直不说话?”   帝初从沉思中回神,侧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郑重回答:“谢谢。”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好好补偿孔阙的想法,已经不会再觉得郁闷和不自在了。   孔阙微笑:“去吃晚饭吧,我饿了。”   帝初顺从点头。   ……   三人就近找了家饭店要了一个包厢吃饭,飞叶给帝初买的晚饭成了桌上的加菜。   气氛有些沉闷,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孔阙是太累了,太阳穴一直在一突一突的疼,如果不是怕帝初饿,他根本不会说来吃饭,他现在只想把帝初运到自己家去,抱着帝初好好睡一觉。   帝初是仍在思考补偿的事,再加上本身就不是话多的性格,所以不怎么说话。   飞叶则是因为他们不说话,所以才不怎么说话。他一直打量着两人的表情,神情有些莫测。   所谓旁观者清,他能看得出,帝初已经被孔阙这个老光棍给撬动了,他想骂孔阙禽兽,可看到对方那明显撑着精神陪帝初的样子,心情又复杂起来。   孔阙是真的很在乎帝初,几乎到了卑微的地步。   ……算了,顺其自然吧。   他低头,喝了一口蔬菜汁,把一声叹气混着蔬菜汁一起咽了下去。   ……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孔阙靠在车上睡着了。   帝初盯着孔阙的睡颜看了一会,在即将到家时,突然开口朝开车的黄桃说道:“今晚就让他留在我这休息吧,中央区太远了。”   黄桃乖觉地把孔阙其实在猎人区也有住处的话咽下,点头应道:“好,车里刚好有备用的换洗衣物,先生今晚就拜托您照顾了。”   飞叶在旁边听得脸拉得老长。   到住处后,帝初想去扛孔阙,黄桃看不下去,忙让程修去把孔阙背上。   一行人进了屋子,飞叶让程修暂时把孔阙安置在沙发上。黄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把换洗衣服留下,带着程修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孔阙就醒了过来,揉着眉心哑声问道:“我睡着了?”   帝初忙凑过去照顾他。   飞叶:“……”卑鄙!   孔阙醒了,没对留宿表现出什么抵触情绪,在帝初的催促下乖乖拿着换洗衣物去洗了个澡,然后骚包的只披着一件浴袍出来了,头发没吹没扎,全被他抓到了脑后,性感地滴着水。   飞叶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别看了,帝初在收拾客房,不在这里,麻烦您先把衣服拢好,头发吹干,小心感冒。”   孔阙:“……”   他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衣服,睁眼说瞎话:“我没看到吹风机。”   飞叶去浴室帮他取出来,晃了晃:“吹头发吧,刚刚过完三十九岁生日,需要好好保养的中年人孔先生。”   正中靶心。   孔阙默默内伤,幽幽看他一眼,过去抽走他手里的吹风机,低声说道:“飞叶先生,你不能这么幼稚。”   飞叶也压低声音:“孔阙先生,你不能这么无耻。”   两人无声对峙。   铺好床的帝初从客房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鸣金收兵,露出和谐友爱的表情,回头说道:“没什么,随便聊聊/帮孔先生拿吹风机。”   两人一顿,对视一眼,然后一个往厨房走,一个进浴室。   帝初更加莫名。   到底怎么了?   ……   帝初大方地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孔阙。   “你好好休息,桌上有温水,渴了可以直接倒了喝,我就在隔壁客房,有事直接喊我。”这次换帝初蹲在床边和孔阙说话了。   孔阙盖着心上人的被子,枕着心上人的枕头,鼻间全是心上人的气息,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说道:“这算是你对我的补偿?只是这样可不够。”   这算什么补偿?   帝初满眼疑惑,摇头回道:“不是补偿。孔阙,今天谢谢你。”   孔阙心软软的,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用这么客气,你也帮过我很多,朋友之间不用算得那么清楚。”   帝初没躲,还侧过头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像只正在用行动表达亲昵的小兽,动作完全本能和自然。   孔阙手指一颤,心口瞬间热了起来,一股冲动让他忍不住把准备慢慢旁敲侧击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帝初,你的老师是谁?你很喜欢他?”   帝初蹭他的动作一顿,身体立刻进入警惕模式,直起身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老师?”关于老师的事情,他应该从来没往外透露过。   孔阙见他这个反应,心立刻像此时伸出去的手掌一样空落了下来。   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不流露出太多丑陋的嫉妒和酸意:“你上次在我的办公室睡觉,说了些梦话……你说,你很喜欢老师。”   梦话?   帝初直起来的身体迟疑地缓和下来,皱眉想了想,看他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点了点头:“嗯,我喜欢老师。”   孔阙的心陡然下坠。   “我是老师养大的。”帝初解释,略显紧张地看他一眼,“其实我的背景信息是假的,我确实在山上长大,但不是流浪汉养大的。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过,你要帮我保密。”   孔阙坠到一半的心卡住,差点去世的命被硬生生吊了回来,唰一下坐起身问道:“你是老师养大的?所以你对老师的喜欢……你把他当父亲吗?”   帝初被他突然的动作弄懵了,傻傻仰头看着他,摇头:“不是父亲,是家人,老师说以他的辈分,给我当曾爷爷都够了,不能给我当父亲,那样就乱了。”   曾爷爷?   孔阙脑中立刻脑补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形象,半死不活的心迅速恢复活力,脑中似乎炸起了欢庆的烟花,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所以你的画也是老师教的?他现在在……”问到后面他及时顿住了。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帝初会离开老师下山,并且遮掩自己的身份,想必那位老师已经……   帝初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测:“是老师教的,他已经去世了,不过他说他会再轮回新生,让我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老师从来没有骗过我。”   孔阙看着他笃定坚信的模样,脸上笑容消失,心里又酸涩心疼起来,倾身伸臂把他往怀里拢了拢:“我陪你一起等,帝初,你不是孤单的。”   帝初一愣,脑中突然闪过老师死后,自己在山间独自生活游荡的那些岁月,过了好一会,才低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轻轻点头:“嗯。”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要陪他一起等。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如果孔阙也是妖就好了,人类的寿命真的太短了。   ……   警局事件后,孔阙和帝初的关系恢复如初,两人经常见面,时常约饭,帝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相比起他这边的轻松,仇易德的日子就要难过许多。   #帝初冲冠一怒为孔阙,把仇易德打入医院#这个话题在微博热搜挂了两天,里面仇易德咒孔阙去死,说要折断帝初手的视频满天飞,看得吃瓜群众怒火中烧。   他们不觉得帝初打人有什么不对,就算行为确实不对,但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是他们在那,他们也会忍不住打这个姓仇的!   什么东西!居然那么骂孔阙,还欺压一个新人,为老不尊的玩意,就该打!   舆论上几乎一面倒地谴责仇易德,哪怕他是被打的那个。   这骂着骂着,就有人把仇易德做过的其他糟心事给陆陆续续挖了出来,什么打压新人类、把学生分三六九等、抢学生却不好好教、把国画院招生规则各种胡乱修改等等等等,吃瓜群众们吃瓜吃到噎,对仇易德的印象直接到了谷底。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大师,就是个刻薄小人啊!   扒皮到这都还不是结束,没过多久,仇易德用学生的名头去帝初直播间拍画,拍下来后约帝初见面,试图威胁帝初收帝初做徒弟,后收徒不成又试图污蔑帝初打人的事突然也被捅了出来。   这下本来还因为帝初打人而不敢出来跟着骂仇易德的帝初粉丝们全都炸了,迅速加入了讨伐仇易德的大军里。   仇易德清醒过来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舆论一面倒,家人朋友学生全都和他撇清关系的糟心局面。他反复解释自己没有对孔阙无礼,也没挖陷阱坑帝初,甚至帝初都没把画给他,是帝初做得不对。   护工都听不下去他的辩解了,冷眉冷眼地把微博热门上的一个视频怼到了他脸上。   视频画面是黑的,但有声音,正是茶屋那天他威胁帝初的经过。   仇易德听得表情变来变去,以为是帝初那天偷偷录了音,心里暗恨,又想起前几天自己记忆空白,一醒来就在医院的情况,又忙说自己是被帝初控制了,帝初是新人类,肯定是用什么诡异的法子把他的神智迷住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   他这个指控倒也有可能,护工虽然心里冷笑,但还是上报了医院。为了表现重视,也为了让他消停一会,医院和警局一商量,特地请了一位厉害的治疗猎人来帮他做鉴定,结果什么都没鉴定出来。   仇易德不信,又忙向他们展示自己麻痒无力的右手,结果毛笔往纸上一落,却十分熟练地画出了一道漂亮利落的线条,麻痒无力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他愣住了,治疗猎人则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起身走了。   “不……我明明之前还……是帝初!是帝初他害我!你们听我解释!真的是他,我之前还……”仇易德拿着毛笔表情混乱,情绪十分激动,被一边忍无可忍的仇家负责人一巴掌打安静了。   “得罪谁不好去得罪帝初,整个A区谁不知道他是孔阙照顾的人,你真是脑子不清醒了!”说完甩手就走。   仇易德看着堂兄愤怒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屈辱和恨意。   都是帝初,都是他!   当晚,仇易德在恨意中入睡,深夜,他听到了一道仿佛恶魔呢喃般的低语响在耳边:“我想让你死,你立刻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所以别再惹我。”   仇易德陡然清醒,室内一片安静,根本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他正要松口气,就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出现了麻痒无力的症状,仿佛在提醒和警告着他什么。   ……   彻底解决了仇易德,帝初无事一身轻,接了升C级的任务,准备等升完级后,就一心一意地去补偿孔阙。   补偿的内容他都想好了,就是古植物和古生物!   C级的升级任务比较简单,只用去C级试炼楼和猎人司的实习司员打一架就行了,而且打架不需要打赢,只需要表现出能获得系统认可的实力就能升级。   这个任务对帝初来说十分简单,但孔阙仍十分重视,亲自过来给帝初加油。   C级试炼楼外。   帝初对赶过来的孔阙说道:“匹配估计得等一会,你不用一直在外面等我。”   孔阙:“那我去我哥那坐坐,你打完了我再来接你。”   帝初点头。   告别孔阙后,帝初进入大楼,去工作人员那登记了申请信息,一个小时后,升级战准备好,他随着工作人员去了1306号对战房。   “帝初?”穿着一声实习生司员制服的年轻人见到帝初,惊讶地呼唤出声。   帝初看着台中满身猪味的陌生年轻人,疑惑:“你认识我?”   富哲神情复杂地看着帝初,想起至今仍在开发星球受苦的弟弟富润,突然有些无法直视自己成功进入猎人司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说道:“我看过你的直播……上来吧,决定开始的话,就按一下任务下方的开始按钮。”   原来是直播间的观众。   帝初暂时卸下对猪的偏见,上台后选择了任务开始,然后手中大刀一凝,直冲着富哲奔去。   富哲看着他过来,想躲开他的攻击,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他一刀掀飞了出去,在全程懵逼的情况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实力任务。   升级成功的音效在下一秒响起,台上开始绽放投影烟花。   “你反应太迟钝了。”帝初收回刀,看在对手是自己观众的份上,好心提点道,“华国古时候的野猪很厉害,力气很大,十分勇猛,冲撞速度极快,你不行,力量太弱了,猪科新人类不需要学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专注提升本源力量才是要紧。”   富哲倒在台下,愣愣看着台中间沐浴着灯光和烟花光芒的帝初。   “你天资不错,加油修炼。”帝初鼓励了一下自己这位看上去有些傻的观众,看了眼时间,说道,“我先走了,再见。”说完转身跳下台,没一会就消失在了门后。   富哲这才慢慢爬起身,弯腰拍掉制服上沾到的灰,长长吐了口气。   他那个没脑子的弟弟,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去和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去争。   ……   帝初做任务的时候,孔阙在和孔蓝聊天。   “决定了?不再重新加固封印?”孔蓝询问。   孔阙点头:“不了,我需要健康的身体去活得久一点……大哥。”   孔蓝端茶杯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语气不自觉软了点:“怎么?”   孔阙却没看到,而是看向了猎人塔的方向,问道:“我身体里那股诡异的力量,是来自猎人塔,对么?”   孔蓝放下了茶杯,认真看着他:“小阙,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既然我的身体能容纳猎人塔的力量,那是不是也能借一借猎人塔的寿命……”孔阙越说声音越低,之后侧头看他,自嘲地笑了笑,“很异想天开是不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明明以前根本不在意自己能活几年,现在却像个怕死的胆小鬼一样。”   孔蓝跟着笑了笑,却是很放松很欣慰的笑:“怎么会是异想天开,猎人塔的寿命自然是可以借的,作为哥哥,我也想你能活得久一点。”   孔阙笑容僵了,然后傻了:“你说什么,可以借?”   “可以,你从小就和猎人塔有感应,它就像是你的家长一样,它会保护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孔蓝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将真相说得似是而非,“借命可以,但你必须要全身心地接纳它,不要再排斥它给你的力量。小阙,你就是塔,塔就是你,你没发现,自你满二十六岁之后,你的面容和身形就再也没有变化过吗?”   孔阙的眼睛瞪大了。   孔蓝看着他的眼睛,略带骄傲地微笑:“小阙,你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古人类,你是特殊的。”   ……   做完任务和孔阙汇合后,帝初发现孔阙身上的气息变得很愉悦,就像是突然被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怎么了?”帝初疑惑看他。   孔阙笑得阳光灿烂:“刚刚知道了一个好消息,我……”说到一半又顿住,想着关于自己病情的事还是循序渐进地告诉他比较好,于是转而问道,“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帝初:“很顺利。”   “那回家吧。”孔阙牵住他的手,动作十分自然。   帝初看一眼他握着自己的手,又看一眼他脸上掩不住的开心神色,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手。   ……   两天后,孔阙成功把帝初拐回了自己位于中央区的家,飞叶暂时没跟来,他还有几个任务没有做完,需要再耽搁几天。   作为一个国宝级的研究员,孔阙的住所可谓是层层防护,固若金汤,占地五亩的花园别墅里,里里外外总共设了四道门,每道门都需要严格的身份认证才能通过。   帝初一路被孔阙引着往里走,表情越来越僵。   好多鸟……好臭……想走……   虽然没看到人,但孔阙的住所里绝对藏着很多鸟类半妖,帝初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孔阙完全没发现他的不对,正沉浸在成功把心上人拐回家的兴奋中,走路带风的给他介绍沿路的各种珍稀植物珍稀树木,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帝初,一副求评价的样子。   帝初默默用木片过滤呼吸,夸道:“院子很漂亮。”跟个大鸟巢一样。   “你喜欢就好。”孔阙矜持回答,内心暗爽,被心上人夸家里漂亮,他简直要上天,语气越发飞扬,“我还在家里弄了个玻璃花房,里面种了些别的星球的植物,一会带你去看看?”   帝初看一眼他笑得格外灿烂耀眼的脸,点了点头,默默希望花房不要像院子这么臭……   变回乌鸦的鸦什蹲在路旁的小树上,一言难尽地看着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的孔阙,取出光脑对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拍了一张,然后发给了孔蓝,配字:先生开屏了。   孔蓝的回复来得很快:让他开,你们多配合他一点。   鸦什:“……”行吧。 第45章   孔阙的家很大, 院子里错落分布着四五栋房子, 有的位于花木深处, 有的就在主干道旁边, 都修得很漂亮,和孔阙朴素的穿衣风格截然不同。   孔阙自己住的屋子在院子的中心处, 是一栋两层小别墅,白墙红顶, 大大的圆形格窗, 原木的大门, 很精致, 很温馨,有点童话故事里小王子居所的感觉。   如果不是很确定孔阙是古人类,帝初看到这栋房子, 几乎要以为孔阙是那种很喜欢打扮住所的花妖了。   臭味在靠近小别墅后慢慢淡去, 花香和草木的微涩气味混杂着一起飘了过来, 帝初松了口气, 把鼻子下面的木片撤掉, 神情放松了许多。   孔阙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很自然地误会了:“喜欢这栋房子?”   帝初保持着身为客人的礼貌,仰头望一眼面前配色明亮房子,点了点头:“喜欢,这里是你布置的?”   孔阙点头:“我十八岁的时候得到了这块国家分给我的地, 当时年纪小, 精力旺盛, 房子就随心地自己装了,结果不知不觉,就装得……嗯,太童趣了些。”   其实这房子当年一装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觉得太童话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改,每次他刚动了要重新装房子的念头,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舒服,好像改了会对不起谁一样,所以这栋他十八岁时弄出来的作品,就一直留着住到了现在。   二十年过去,院子里其他的房子都重新粉刷装修过,就这栋没有变,保持着原样,他住久了,反而渐渐爱上了这种在旁人看来可能显得比较幼稚的建筑风格。   “童趣不等于幼稚,这里很漂亮。”帝初诚实评价,他不怎么挑剔住所,一个破山洞都能凑活着住,但对于漂亮的房子,心里还是喜欢的。   毕竟是妖族,骨子里想给自己弄个舒适小窝的想法改不了。   孔阙得了夸奖,心情越发飞扬,领着他进了屋。   帝初进门后直接愣住了。   如果说刚刚在外面时他夸这房子漂亮,还带着一点客气的成分,那么现在,他必须要真心实意地夸一句——这房子真的是太漂亮了,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因为这里的内部装修,居然和他在青山自己的住所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和其他大妖不一样,不喜欢华丽的大房子,反而喜欢温馨的小屋子,里面要很空,不要太多家具,要铺着毛茸茸的地毯,有软软的座椅和矮矮的茶几,要有大大的窗户,可以让阳光从各个角度照进来,还要有一整面的大书柜,上面放着很多他想看的书。   在自己地盘,他很喜欢变成原形活动,所以他自己的住所里有很多爬架一样的东西,冬天的时候,他最喜欢爬到最高的架子上,在窗户最高的地方团成一团暖暖的晒太阳,懒懒看着窗外小妖们快活来去。   而现在,孔阙的这栋房子里,地毯、软椅、大书架、吊篮椅、大窗户……几乎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全都有。   孔阙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心里有忐忑也有期待,还有一丝从灵魂里泛滥上来的满足,似乎某个想亲手送到某个人面前的东西,在今天终于送到了。   他看着帝初停住脚步,看着他眼睛一点点亮起喜爱的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问道:“喜欢这里吗?”   帝初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鞋走进去,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对这个完全没有隔断宽敞明亮的大客厅爱得不行,颇有些熟门熟路地爬到吊篮椅那里坐上去,迎着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看着窗外漂亮的花园,满身的惬意几乎要实质化漫出来。   太好了,连阳光照过来的角度都刚刚好。   孔阙低头微笑,转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饮,放到吊篮椅边的茶几上,说道:“你歇一会,我让阿姨弄了一只活的猪鼠过来,晚上吃烤猪鼠怎么样?”   帝初从惬意中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太失礼了,忙从吊篮椅上下来:“抱歉,我太激动了,这里……这里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孔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躲,顿了顿,又把手往下落,摸了摸他的脸,心里热热的,忍不住说道,“帝初,我……”   “孔阙,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年末的宴会你准备——”把自己包得像头熊的百里推门进来,看到站在窗前姿势稍显暧昧的孔阙和帝初,表情一僵,然后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握着门把后退,“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说完迅速退出去,关上了大门。   孔阙:“……”   帝初:“……?”   他仰头看孔阙:“什么继续?百里怎么在你家?”   “……他家就在我隔壁,经常过来串门。”孔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里暗暗决定一会就去把百里的进门权限给下了,又朝着帝初笑了笑,说道,“他应该是有事找我,我去和他聊聊,你先在这歇歇,我很快回来。”   帝初点头,视线偷偷往那个大书柜上瞟——他已经注意到上面有些自己在其他地方从来没见过的古华国书籍了,想看。   孔阙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心里发软,试探着弯腰朝他的脸颊靠过去,动作放得很慢,打算一旦帝初表现出不适,自己就立刻退开。   帝初刚把视线从书架上收回来,就察觉到了孔阙的靠近,他也不躲,只疑惑地看着孔阙,见他目标似乎是自己的脸,自觉懂了什么,主动凑过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然后自然退开,一副“道完别了,你快去做正事吧”的模样,问道:“我可以看书架上的书吗?”   孔阙被蹭愣了,然后慢慢站直身,应道:“可以。”   帝初立刻转身朝书架去,十分迫不及待。   孔阙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   虽然和自己预期的不一样,但这个程度的亲近,他满足了。   ……   落地窗外,鸦什咔擦咔擦疯狂偷拍,拍完看着照片中高大英俊的男人微微弯腰,和纤细精致的少年脸颊相贴的画面,觉得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这不是欺负单身鸟么……”他嘀咕着,又把这些照片发给了孔蓝,配字:先生发情了。   ……   百里在院子里等了几分钟,果然等到了孔阙出来。   他立刻解释:“我不知道你把他带家里来了,来这的一路上也没人和我说,这可不怨我不识趣。”   孔阙心情正好,不和他纠结这个,问道:“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百里震惊了:“你就准备和我在外面谈?”这大冬天的,不知道植物系不抗冻吗?   孔阙体贴让步:“那去待客楼。”   “……”   来这里八百回,百里还是第一次被带去那个待客楼。   他瞄一眼不远处的温馨小别墅,被好友的重色轻友噎得翻了个白眼,“你真是没救了。”   孔阙坦然接受了他的白眼。   两人在待客楼落座,楼里的阿姨立刻给两人上了茶水点心。   百里发冷发僵的身体终于缓过气来了,长出口气说道:“你说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研究出那种可以让我们植物系冬天不发僵的东西,这气温真是太难受了。”   “研究出来了,过完年就发布。”孔阙喝了口茶,心里挂念着屋里的心上人,略带催促地问了一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百里的注意力却在前一句上,满脸不敢置信和惊喜:“研究出来了,没骗我?”   孔阙放下茶杯看着他,把没耐心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行行行,救苦救难的孔先生,多谢您造福广大植物系,我不废话了。”百里举手做投降状,语气严肃了一点,问道,“年末的宴会你准备怎么办?”   孔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直接回道:“不去。”   百里挑眉,以为他还不知道那个小道消息,解释道:“今年的宴会和往年的不一样,柏寒要从SV星球上回来了,说是带回了重大研究成果,要在年末这个宴会上公布。”   孔阙:“我知道。”   “你知道?”百里意外,“那你还不去?”   孔阙:“去干什么?他研究新人类和古人类,我研究古植物和古生物,都不是一个领域,无论他要公布什么,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百里见他是真的不在意,只能把话再挑明一点,“我听说郑院长要退休了,你一直不愿意松口接班,上面好像想让柏寒顶那个位置,你就不怕?”   孔阙开始怀疑好友的脑子是不是也被低温冻坏了:“他当院长,我为什么要怕?”   百里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真不知道他一直在和你争输赢,还是假不知道?我觉得如果杀人合法,他都已经杀你千百回了。他当了院长,你还有好日子过?”   “可惜杀人不合法。”孔阙依然淡定,“他要争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我的日子好不好,在我自己,他影响不了我,宴会我每年都不去,今年自然也一样。”   百里噎住,琢磨一下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也是,不去也好,免得被他拉着说些有的没的。对了,帝初怎么在你家,你邀请他过来玩了?”说着端起茶杯,准备喝口水暖暖胃。   孔阙故作平淡地回道:“不是,他来这和我一起过年,会在这住一阵。”   “噗——”百里一口茶全喷了出去,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把他追到手了?你要、要……你冷静点,他才十八岁!”   被喷了满身茶水的孔阙:“……你才需要冷静点!”   ……   百里走后,孔阙带着帝初在房子里外和花房里转了转,让帝初松了口气的是,玻璃花房里没有鸟类半妖呆着,不臭,只有花香。   转完花房就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回了小楼,准备吃饭。   晚饭吃的烤猪鼠,帝初亲自操刀,孔阙打下手。孔阙不喜欢自己的屋子里有外人,雇来收拾屋子的人全住在其他地方,没他的呼唤不会过来,所以他难得享受到了甜蜜的二人“同居”时光。   吃完饭,帝初上楼洗澡,孔阙也回房洗了个澡。   他洗得很仔细,很认真,洗完还给自己喷了一点味道清淡的香水,头发心机地吹了个半干。   然后,他去取了一瓶酒加两个杯子,敲响了帝初的房门。   帝初穿着睡衣过来开门,头发很蓬松,应该是洗完澡有一回了。   孔阙暗暗欣赏着他穿着睡衣柔软无害的样子,微微侧过头露出自己完美的半侧脸,眼神深邃,嘴角扬起一个暧昧的弧度,魅力疯狂往外释放,“时间还早,要喝一杯顺便聊聊吗?睡前喝点酒可以助眠。”   帝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歪嘴斜的样子,正好有事情要和他说,就点了点头,还体贴嘱咐:“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再多披一件衣服吧,别生病了。”   “……”孔阙看着他正直干净、完全不往自己浴袍里落的视线,默默站直身把衣服拢好,“……好,你也记得多披一件衣服。”   se诱,失败。   ……   各自披好衣服,孔阙带着帝初来到了二楼上面的小阁楼。   小阁楼空间很大,地上铺上厚厚的长毛地毯,右侧有一个大书柜,书柜下面放着一个单人沙发,旁边一个落地台灯加一个放茶壶和书本的小茶几,布置得十分居家舒适。   “这里可以看到星空。”   孔阙边说边开了观星镜,嘀一声后,阁楼上方的吊顶和屋顶全部缓缓变得透明,露出了外面的天空,之后天空被一点点放大拉近,穿过无数云层之后,璀璨的星河洒落。   房内的光线跟着变暗了些许,有星光在空中缓慢浮动,让人仿佛置身于星河宇宙中。   帝初睁大眼看着这一切,伸手碰了下空气中的光点,发现那光点居然会随着他的触碰荡开,心中满是惊叹。   这就是人类已经踏足的宇宙的模样吗,真漂亮。   “只有一个沙发,我再去搬一个上来。”孔阙放好酒瓶和酒杯后就转身出去了,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把阁楼里的单人沙发换成双人的。   很快,孔阙搬了个折叠沙发椅上来,将它在原来的单人沙发边放好,坐下后示意帝初坐到单人沙发上,给帝初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酒,故意把倒酒的姿势弄得特别优雅:“我拿的白葡萄酒,偏甜,度数不高,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帝初盯着剔透的酒液,鼻子动了动,眼睛小小地亮了:“这个不错。”老师好酒,带得他也懂了点酒,虽然人类酿的大部分酒喝在妖族嘴里都不够烈,但用来解馋也够了,毕竟灵酒难寻。   孔阙见他喜欢,眼睛也小小地亮了,坏心思慢慢冒泡:“喜欢就多喝点。”   所谓酒后吐真言,他有很多“过分”的问题想问问帝初,也很想看看帝初喝醉酒的样子,肯定很可爱。   于是一个喝,一个倒,一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帝初的眼神始终清明,孔阙倒是慢慢从坐在沙发上凹造型,变成了靠在沙发上凹造型,后来变成了瘫在沙发上凹造型。   这么折腾一遭,他吹干扎好的头发在沙发背上蹭松了些许,睡衣散乱,凌厉的凤目化成了水,眼尾薄红,染上了点点醉意,眼神转动间,睫毛颤啊颤,像是变成了小勾子,引人不听探看。   帝初捧着酒杯,喝一口就看一眼孔阙醉眼迷蒙的样子,在看到他眼皮开始慢慢往下垂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醉了?”   “我没醉。”孔阙撑开眼皮,坚强的把滑下去的身体坐正,反问道,“你醉了吗?”   这么点量怎么可能醉。   帝初把最后一口酒喝完,起身来到他面前:“你醉了,回房休息吧。”   孔阙仰头看他,意识似清明似混乱,朝他伸出了手:“帝初……我很想你。”   帝初:“?”   “想你怎么不喜欢我,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想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他明显是醉得狠了,开始乱糟糟地说一些胡话。   “帝初。”   他低唤着,声音微微低哑,总是温和的语气被拉得很长,染上了些许苦闷。   “帝初。”   他的手一直伸着,像是固执地坚持着什么,眼里似乎是醉意,又似乎是清明的,裹缠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很深邃,眼珠最深处隐隐染上了一点深红。   “帝初。”声音从低哑变得微沉,带上了压抑和小心翼翼,“对不起……”   伸着的手似是支撑不住,突然往下落了落。   帝初回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握住后,又犹豫着往回缩,微微蹙眉:“孔阙,你现在好奇怪。”   “帝初。”孔阙只是唤着他的名字,手上突然用力,反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身上一拽,另一手拢住他的腰,低头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处,“你还活着吗……还活着吗……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清甜的酒香和一股淡淡的柔软香味混在一起飘了过来。   帝初被孔阙死死抱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眉头紧皱,有些无措。   他不喜欢孔阙现在的样子,也不明白孔阙说的这些话,更不喜欢孔阙刚刚唤他名字的语气,缠缠绕绕的,像是要把他困在唇齿间。   “孔阙。”他轻轻推了推他,“你醉了。”   孔阙死死抱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像是已经睡着了。   帝初松开力道,半靠在他身上被他抱了会,又去推他:“孔阙。”   孔阙像是被他唤醒了,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眼中已经没了那一层隐约的红,愣愣看了他一会,突然仰头,含住了他小小的喉结,浅浅吮了一口。   帝初眼睛唰一下瞪大,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手刀砍在了孔阙后颈。   砰。   孔阙身体一软,歪倒在了沙发上。   帝初看着他,手摸着自己的喉结,脑袋有点空白,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加热了一样,轰隆隆流得很快,带得心脏也跟着一蹦一蹦加快了跳动。   他很混乱,还有点慌。   孔阙为什么要咬他的脖子?是要攻击他吗?可、可又不太像,孔阙身上没有敌意。   喉咙上的皮肤像是爬过了一层蚂蚁,痒痒的,一点一点钻进去,顺着喉咙钻到了四肢百骸。   “孔阙?”他试着呼唤,想把喉间的痒意用发声的方式压下去,“你刚刚为什么咬我?”   孔阙倒在沙发上,被迫进入深眠,自然不能回应他的呼唤。   他直直站了会,突然猛地后退几步离孔阙远远的,过了会见孔阙没反应,又犹豫着蹭过去,摸了摸他的脉搏心跳,确定他没问题后,皱眉踟蹰了好一会,转身快步跑了,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半个小时后,换上自己衣服的帝初背着自己的小背包,穿过夜色,离开了孔阙这个漂亮的大鸟巢。   鸦什停在树枝上,眼睁睁看着帝初连夜逃跑,生无可恋地给孔蓝发信息:先生非礼“他”,把“他”吓跑了。   ……   帝初连夜赶去机场,买了最近一班前往E区的飞机票,直到坐上了飞机,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孔阙为什么要咬他?上次孔阙咬他脖子是因为生气,这次也是么?可是孔阙为什么生气?   他有些呆,想起孔阙还一个人昏睡在阁楼里,又担心起来,打开光脑给黄桃发了条信息,然后靠在椅背上,开始想孔阙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想了很久他都想不明白孔阙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对不起,干脆摇摇头,用飞机上的小毯子盖住了自己。   没什么好想的,孔阙只是喝醉了,喝醉了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不理智的,不用在意。   可最后那个咬……   他喉结一滚,按了按自己有点难受的心脏,越发急切地想到E区。   孔阙肯定是因为这么久都没拿到补偿才生气咬他的,等补偿给了就好了,一定是这样的。   ……   宿醉醒来,孔阙发现自己还睡在阁楼里,旁边蹲着一只乌鸦。   “你怎么进来了?”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看一眼四周,“帝初呢?”   “帝初先生昨晚连夜离开了。”鸦什又同情又无奈地看着他,“先生,你昨晚非礼帝初先生了。”   宿醉的头疼一秒凝固,孔阙扭头看他:“什么?”   鸦什把昨晚他在窗外观察到的画面大概说了一遍,又说了一下帝初的去向,最后才道:“先生,您冲动了,就算再喜欢,您也不能借醉耍流氓啊。”   孔阙的表情已经石化:“你说我昨晚……抱了帝初,还、还……”   “还亲了帝初先生一口。”鸦什其实也没看得多真切,只隐约看到孔阙仰头朝着帝初的脸凑过去,之后孔阙就被帝初干脆利落地打晕了。   可是那么大的反应,也只可能是亲到了吧,他默默地想。   先生好禽兽啊。   他又补充了一句。   “先生,您打算怎么办?”鸦什忧心询问。   怎么办,孔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脑花已经炸成了一团浆糊!   亲了?亲了?心意被挑破了?   他抬手按住嘴唇,神情恍惚,起身飘出阁楼,回到房间进入浴室,打开花洒,调到冷水,对准脑袋开始冲。   五分钟后,他带着满身冷气走出浴室,头发衣服还在滴水,但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没事的,挑破就挑破吧,帝初逃跑大概是因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解释一下就好了,被拒绝也好,被讨厌也好,无论如何,不能让帝初就这么离开。   他打开光脑找出帝初的电话,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拨了过去。   电话过了好久才接,帝初的声音传过来,有些紧绷:“喂。”   他心脏一颤,之后就是庆幸。还好,帝初没有拒绝他的通话。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郑重说道:“帝初,我是认真的。”   刚张嘴准备解释自己正在好好找补偿的帝初:“……?”   见他不说话,孔阙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勉强自己稳住语气,继续说道:“昨晚,我……”   “我知道,你喝醉了!”帝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你喝醉了,我知道,每个人喝醉的反应都不一样,你喝醉了的反应虽然有些奇怪,但我不会……不会误会你的。”   其实已经误会了,误会孔阙咬人是在生气。   孔阙愣住,然后心里泛出一些苦来。   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对。”他说,声音有些低哑,“我是喝醉了,醉了就会那样……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醉了就会咬人?所以不是生气?   帝初的声音缓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孔阙,你以后别再喝醉了,对身体不好。”   孔阙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低低“嗯”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还回来吗?   “过年前就回。”帝初保证,“我会给你带礼物和补偿的。”   孔阙的注意力全在他回不回来之上,忙应道:“好,什么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通话结束。   孔阙低垂着头,看着脚下晕开的一片湿痕,心也像是被泡进了一池冰水里,湿漉漉的,一拧就能渗出水来。   ……   接下来的时间里,自以为被帝初委婉拒绝的孔阙再次沉迷工作,日渐消瘦。   研究院的大家看到了,想起外面传的柏寒要回来了的消息,立刻华丽丽地误会了,纷纷感叹,研究院的天要变了啊,不过没关系,他们都是坚定的男神党!柏寒这种空降兵,他们是不会认的!   如此一个星期的时间匆匆过去,过年的气息越发浓厚,研究院在完成最后的总结工作后也终于放假了。   孔阙带着他的两个翠鸟儿子出了研究院,眉毛微蹙,脸颊消瘦,远远看去,十足十一个忧郁美人。   “孔阙。”一个棕发灰眼的男人出现在研究院大门外的柱子后,唤了孔阙一声。   孔阙神游天外,充耳不闻,径直从他身前擦肩。   棕发灰眼的男人神情微变,追上前两步,用力抓住了孔阙的胳膊,加重声音唤道:“孔阙!”   孔阙终于回神,侧头看他,之后淡淡点头:“柏寒,好久不见。”说完抽出胳膊,又要走。   柏寒被他无视的态度气到了,咬牙说道:“孔阙,你别骄傲,我听说你已经两年没出新的研究成果了,我这次回来,一定要把你踩在脚下!”   吵死了。   孔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柏寒表情变来变去,再次朝他追去。   前方,一群穿着研究院保安制服的人正拿着巡逻器材往这边走,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   孔阙却突然停了脚步,视线在这群保安身上扫过,慢慢皱眉。   柏寒再次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孔阙,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   孔阙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装翠鸟的笼子往他怀里一塞,用力推了他一下,喝道:“跑!”   下一秒,保安突然齐齐朝着这边冲来,人类的皮囊破开,露出内里各色各样的动植物本体,无数藤蔓触手一样的东西铺天盖地朝着孔阙裹去,来势汹汹。   研究院的警报器狂响,等在停车坪那边的程修和黄桃回头,看到这一幕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切像是慢动作,柏寒抱着笼子往后倒飞,藤蔓和触手已经快要触到孔阙的后背,程修和黄桃掏出武器朝这边狂奔,零零散散走出研究院大门的研究员们傻傻震在了原地。   突然,一道紫芒闪过,唰一下切断了已经快要触到孔阙后背的藤蔓和触手。紧接着一根树枝凭空出现,将孔阙裹缠而起送入研究院大门。   层层木墙拔地而起,圈住了那些如怪物般扭动匍匐的动植物,它们试图反抗逃过,却一触到木墙上的紫色纹路就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扭曲着缩了回去。   帝初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木墙之上,他表情可怕,气息摄人,看着墙内扭动挣扎的不明生物,握着大刀的手隐隐发颤。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身后,两层木墙之间,柏寒抱着翠鸟笼倒在地上,微张着嘴看着墙上的帝初,傻掉了。 第46章   警报声响起之后, 研究院配备的安保队伍迅速到位, 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帝初再次加固木墙, 转身快步来到研究院门口, 和赶出来的孔阙迎面碰上。   “帝初!”孔阙心跳得很快,有惊吓, 有激动,更多的是急切和担忧, “你没事吧?”   他伸手过去想把帝初抱到怀里, 手伸到一半, 想到什么, 又迟疑着收了回来,就连靠近的脚步都不自觉变慢了。   帝初却没注意那些,靠近后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转到他身后去看他的后背, 还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确定上面连一点触手粘液都没沾到后, 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孔阙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腕和被触碰的后背全都热热的, 心里一时间又是喜悦, 又是酸涩。   帝初还是这么关心他,也不排斥靠近他,但这些全都只是出于友情……   “我没事。”他反握住帝初的手,力道不敢用得太大, 只虚虚握着, 安抚说道, “你来得很及时,我没事,别担心。”   帝初的眉毛还是皱着,抬头看他一眼,突然挣开他的手,抬手就去解他的外套扣子,然后把手钻入他的毛衣下摆,隔着一层衬衣贴放在他的心口,紫芒徐徐释放。   孔阙呆住了。   赶过来的程修和黄桃也呆住了。   周围惊魂未定的研究员们也也呆住了。   刚刚才被保全们从木墙之间解救出来,抱着笼子进门的柏寒也也也呆住了。   门内门外一片安静,时间仿佛凝固。   孔阙呆呆看着帝初,被他按住的胸口持续发热,有柔和的力量透过皮肤朝着心脏包裹而去,之后通过心脏扩散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股柔和力量的扩散,体内封印着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叫嚣着想把帝初的力量裹缠住,永远留下。   图腾闪烁的感觉如此清晰,他陡然回神,忙把帝初的手拉出来,一开口,声音莫名有些低哑:“你在做什么?”   “给你落印记,这个可以保护你。”印记已经完成,帝初顺势收回手,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孔阙,你的身体有些奇怪,我感应到了力量波动。”   印记收尾的时候,孔阙体内突然冒出了一股力量,挨挨蹭蹭的,试图缠住他的力量,有点腻歪,但没敌意。   可孔阙明明只是一个没有修炼的古人类,体内不应该存在力量才对。   孔阙听得心里一紧,忙说道:“是……是我大哥,他怕我出事,曾在我体内放过一层防护力量。”   是孔蓝?   帝初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现在也没时间多想,皱眉问道:“外面那些是什么东西?变异动植物吗,怎么还带着一股人类的血腥气?”   他来得晚,只看到了藤蔓触手漫天的情况,没看到它们之前还破开了一层人皮,所以对此觉得疑惑。   提到这个,孔阙也敛了神,摇摇头表示不是,然后打开光脑分别给郑院长、孔蓝、百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带着帝初一起朝外面走去。   经过柏寒的时候,帝初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他感应到了那两只贪吃翠鸟的气息。   孔阙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翠鸟儿子还在柏寒身上,忙过去把笼子从柏寒手里拿走,转手就把笼子交给了黄桃抱着。   帝初见状收回了看向柏寒的视线。   一行人出了大门,柏寒傻傻站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才回过神,又气又懵:“就直接拿走了?话都不说一句?那个小家伙到底是谁……”   ……   木墙内的触手藤蔓仍扭曲的动着,它们实力不错,这一会功夫居然把木墙弄开了几条裂缝,保安们围着木墙站了一圈,小心用各自的力量修补着木墙裂缝处,不太敢直接和它们接触。   帝初给孔阙造了个梯子,方便他上墙。   一行人在墙头站定,孔阙看到下面的藤蔓和触手,眉头紧紧皱起。   “它们到底是什么?”帝初挡在他身前护着他,又加固了一下木墙,回头询问。   孔阙回答:“它们现在就是最普通的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但刚刚它们都是从人的体内钻出来的。”而且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变异动植物明显目标明确,直冲着他就来了,现在却对他毫无反应。   有古怪。   帝初皱眉,回头在藤蔓和触手的底部寻找了一下,很快在某个藤蔓的下面看到了一层血淋淋的人皮,表情绷了起来。   “别看了。”孔阙也看到了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抬手挡了一下帝初的视线,拉着他往下走:“等调查团过来吧。”   ……   研究院被封锁,目击者全被留了下来。   调查团很快赶到,简单了解过情况后,分别用催眠喷雾和软化剂限制了木墙内触手和藤蔓的行动,然后谨慎地用防护罩把它们罩住,这才让帝初撤掉木墙。   大家终于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些藤蔓和触手的样子,同时也看清了它们下面的东西。   “这些藤蔓居然都长在人、人……呕……”有个研究员受不了这刺激,转身跑到一边吐去了。   孔阙表情凝重,朝百里说道:“把它们分开关着,小心一点,尽量别破坏它们的整体性。”   百里也有些受不了这可怕的画面,应了一声就吩咐队员们忙活起来。   帝初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靠外侧的某株变异植物,视线扫过它根部缠着的人类尸体,手中紫芒一震,植物没动,只那尸体身上飘出了一滴血液。   他收回力量,血液无声坠落,融入地面,消失了痕迹。   血脉单一,和史冬心等人的情况不一样,帝初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郑院长和孔蓝也来了,再之后,中央区各个安全防护部门的负责人也全都来了,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围在院子里,满脸凝重的忙碌来去。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研究员在自家大门口被攻击,攻击的人还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保安,保安最后还变成了这么一副诡异模样,情况太过古怪,这个年看来是不好过了。   ……   帝初做完初步的笔录后,被安排到了休息室里休息。   宽敞的休息室内已经零散坐了几个刚刚接受过询问的目击者,每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扫一眼众人,见一个熟人都没有,就找了个角落坐着,抱着背包,思考今天的事情。   “你和孔阙是什么关系?”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响在身侧,帝初扭头看去,就见一个棕发灰眼的陌生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的座位上,此时正一脸打量地看着自己。   没有礼貌。   帝初不理他。   柏寒表情又开始变了,不过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人无视,停了一会,又坚持搭话道:“我叫柏寒,是孔阙的大学同学。”   帝初重新把视线落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他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没孔阙好看,也没孔阙看着年轻。   见帝初看自己,柏寒忙继续说道:“你刚刚救了我,谢谢。”   “顺便而已。”帝初没察觉到他的敌意,态度和善了一点,“我是帝初,孔阙的朋友。”   柏寒显然是个十分不会聊天和看气氛的人,紧接着问道:“哪种类型的朋友?”   帝初蹙眉:“朋友就是朋友,还有类型吗?”   柏寒:“类型很多,关系普通的朋友、关系亲密的朋友、关系看上去亲密实则很糟糕的朋友、酒肉朋友、知己好友……这些都可以称作朋友,你和孔阙是哪一种?”   帝初被他的回答绕住了。   原来朋友还分这么多种?   柏寒见他不答,于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觉得你们是关系很亲密的朋友……非常亲密。”   帝初不绕了,点头:“嗯,你的觉得是对的。”他和孔阙应该是很亲密了吧,都一起过年了。   “那你能帮我和孔阙拉近一下关系吗?”柏寒紧接着询问。   帝初:“?”   “他对我有点误会。”柏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一些尴尬,“我确实想在研究成果上把他比下去,但我并没有要和他为敌的意思,外面的传闻太过夸大,我希望我和他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让我们共同进步。”   帝初明白了:“你想和孔阙做朋友。”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我这次回来是有件事要和他谈,但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甚至在躲着我。”柏寒看向帝初,“你能帮我吗?”   帝初打开了光脑。   柏寒以为他是拒绝了,又急了:“我可以给你钱!或者给你别的也可以,只要你要。”   帝初给孔阙发了条信息,然后看向柏寒,说道:“孔阙马上就来。”   柏寒:“我真的可以给你……啊?”   “来和你谈你想谈的事情。”   柏寒:“啊……”这么简单?   两分钟后,孔阙推门进入了休息室,看到坐在一起的帝初和柏寒,沉着脸快步靠近,居高临下地对柏寒说道:“别骚扰帝初,你想跟我谈什么?”   柏寒没想到真的成了,顿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起身抓紧机会说道:“我的研究成果被窃取了,已经半年了,那是一份废弃的研究成果,我想确定它的下落,你人脉比较广,我想求你帮忙。”   孔阙:“这个你找——”   “找了,没用!”柏寒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看一眼休息室里其他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我的研究成果是被反猎人协会的人窃取了,可没人愿意信我,孔阙,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孔阙皱眉,问道:“你被窃的研究成果是什么?”   柏寒突然面露迟疑,但迟疑不过两秒,他就咬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古人类进化。”   孔阙表情一变,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皱眉甩开他的手,扫到休息室里其他人的视线,把脾气压下来,说道:“明天去我家找我。”   说完弯腰拉住帝初的胳膊,带着他朝外走去。   柏寒突然大喊:“孔阙,你是我的一生之敌!我要打败你!”   孔阙脚步一顿,忍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神经病”,头也不回地带着帝初离开了。   砰,休息室的门关上。   柏寒松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   其他研究员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情复杂——柏寒果然是回来和孔先生争地位的,研究院真的要变天了啊。   ……   调查的事交给了调查团和各有关部门,孔阙把帝初带回了家。   两人一路上都在想事情,车内十分安静。   悬浮车停在了小别墅前,孔阙先一步下车,然后转身看着帝初,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帝初,那天的事,对不起,你忘掉吧,我会好好当你的好朋友的。”   这是他苦想了好几天做出的决定,帝初胆小,如果他继续逼近,很可能会彻底把帝初吓跑,所以只能以退为进,暂时先回到朋友的关系,好好修复一下两人的感情,等帝初放下心结了,再徐徐图之。   帝初从沉思中回神,看向孔阙,扫一眼他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的脸,下车站到他面前,把背包塞到了他怀里:“给你。”   孔阙不懂他的意思,低头打开背包,见里面又堆着满满一堆古植物:“这个是……”   “之前答应要给你的补偿。”帝初解释,见他低着头,便又上前了一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说道,“孔阙,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只是喝醉了而已,我不会在意的。”   孔阙的笑容有些发苦:“我以后会少喝酒的。”   “不喝最好。”   “那就不喝。”   两人对视,帝初突然上前一步,靠过去垫脚蹭了蹭孔阙的脸,声音变得放松:“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咬人的。”   孔阙被他蹭愣了,感受着脸上的柔滑触感,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暖香,心脏一跳,伸手想去抱他,声音隐隐颤抖:“帝初……”   帝初却已经退开了身,示意了一下他怀里的背包,“先去处理一下这些古植物吧,我一找到就抓紧带回来了,还没有蔫得太厉害。”   孔阙的手僵住,然后慢慢收回,看着帝初的脸,害怕自己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忙捧着背包离开了。   ……   深夜,孔阙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后知后觉地抓住了重点:“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咬人?咬人?不是亲?”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半晚上没睡好的孔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帝初的表情,试探问道:“那天我喝醉了……咬疼你了吗?”   帝初摇头:“不疼,你只是轻轻咬了一口。”说完想到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那天打了你后脖颈一下,疼不疼?”   孔阙有点懵。   真的是咬,不是亲。   也就是说,他的心意根本没被挑破。   “不疼。”他勉强控制住差点扭曲的表情,僵硬地扬起一个笑容,“那你那天连夜离开,是被我吓到了?”   帝初眼神往旁边瞟了瞟,说道:“也不是……我本来就准备去E区找古植物的。”   撒谎,就是被吓到了。   孔阙的心情仿佛在坐过山车,继续问道:“我那天咬的是你的哪里?脸吗?还是耳朵?”   帝初又开始觉得喉咙发痒了,动了动身体,指了指自己不太明显的喉结:“不是,是这里。”他不太想和孔阙聊这个,感觉怪怪的。   “脖子?”孔阙有点点失望。   怎么趁着醉酒都没咬个暧昧一点的地方。   帝初迟疑了一下,点头:“嗯……没咬多重,你不用太在意。”   真的是脖子,孔阙彻底失望,视线扫过帝初白嫩的脖颈,失望又变成了渴望。   咬这里好像也不错,脖子这地方已经很暧昧了。   恰好此时帝初咽了一口肉包,小小的喉结不太明显地滚了一下。   孔阙看到之后也忍不住跟着滚了滚喉结,怕被帝初发现,忙端起咖啡做遮掩,嘴唇触到杯沿,脑中突然闪过某个模糊的画面,舌尖咖啡的柔滑味道,变成了另一种让人沉醉的……   “噗——咳咳咳咳……”   他被咖啡呛到,血液轰一下直冲脑门而去,看着帝初,声音提高:“我咬了你的,你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帝初小小的喉结上,舌尖舔过那块皮肤的感觉陡然清晰,血液和热度迅速朝着脐下三寸冲去。   他身体一僵,然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朝楼上走去。   帝初愣愣看着他离开,疑惑蹙眉:“怎么了?”   ……   洗了个冷水澡,又喊来鸦什拔了几根鸟毛,孔阙终于冷静了,并重新活了过来,换上一身帅气的衣服,带着一脸完美的笑容,浑身轻松地下了楼。   楼下,帝初正窝在吊篮椅上折腾光脑,询问飞叶什么时候能过来。   孔阙靠过去,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今天怎么打算,想去外面转转吗?”   帝初对他的触碰没有太大的反应,自然回道:“不想出去,飞叶今天要过来。”   孔阙完美的笑容出现了裂纹:“他今天就来?”   “嗯,已经在路上了。”帝初侧头看他,“他说他给你带了礼物。”   孔阙的笑容消失了:“……他有心了。”   ……   半个小时后,飞叶到达,同时到的还有根据约定前来的柏寒,和来找孔阙商量事情的百里。   三方人马在门口汇聚,彼此对视,古怪的气氛蔓延。   院门突然开启,程修出现在门后:“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立刻各自收敛好心神,跨入院门。   孔阙带着帝初候在了待客楼门口,等三人到达后,便一起转移到了温暖舒适的客厅里。   这次给大家上茶点的人变成了黄桃,本来的阿姨不知道被打发去了哪里。   一番寒暄介绍后,帝初把飞叶领走了。   等两人走后,孔阙放下茶杯,看向柏寒说道:“把你昨天没说完的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百里憋不住插话,视线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满目狐疑,“你们不是竞争对手吗,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上门拜访了?”   柏寒强调:“我和孔阙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百里抽了抽嘴角:“……哦。”   孔阙忍住了把柏寒丢出去的冲动:“说正事。”   三人开始聊正事,孔阙先跟百里大概提了下柏寒昨天说的东西,然后才让柏寒详细解释。   柏寒说道:“我是在两个月前发现研究成果失窃的事情的,SV星球环境险恶,我带过去的其中一个助手突然生病昏迷,偶然之下,我的另一个助手发现他并没有把我半年前废弃的研究成果按照规定销毁,而是卖给了别人。”   百里问道:“那位生病的助手现在在哪里?”   “生病的助手死了。”柏寒握紧了茶杯,表情变得有些苍白,“发现不对后,我立刻通知了最近的驻扎政府军,通报了这件事,但他们对此的调查结果是我的助手是自然死亡,研究成果其实已经被销毁了,只是助手记录失误而已。当时我认可了这个调查,觉得也不是没有记录错的可能,直到一个月后,我的另一个助手也生病死了,再后来,我得知当时陪同去销毁研究成果的另一个研究员也意外死亡,一连死了三个人,还都和那份研究成果有关,我不得不怀疑。”   这情况确实很不对劲,百里若有所思。   孔阙问道:“你是怎么怀疑到反猎人协会头上的?”   柏寒喝了口茶,但温暖的茶水完全暖不了他发冷的身体:“我在发现不对之后立刻决定回来,而在回来的路上,我总共碰到了三波猎人杀手,如果不是刚好有一个很厉害的猎人团和我走的同一条航道,我可能早就死了。但你知道吗,三波猎人杀手,这么有目的性的攻击,我回来后立刻通报上级,上面给我的答复却是我的被追杀,只是猎人杀手随机伤害重要研究员的反社会行动。”   百里连忙问道:“你通报的谁?这种研究员被猎人杀手追杀的情况,应该会有调查团专门过去调查才对。”   “我的档案挂靠在猎人学院的学院研究室里,负责我们这批研究员安全的,是学院直属的调查团。”柏寒紧紧握住茶杯,想从中汲取一点温暖,“当时过来和我接洽的人叫唐君松,他确实带人过来调查了,但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唐君松这个人百里知道,为人古板正派,和他是同级,家里有点背景,管理着另一个片区的所有针对猎人杀手的调查活动。   百里很客观地说了一句:“柏寒,说到现在,你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你的被追杀,是反猎人协会因为窃取了你的研究成果而想杀你灭口。实不相瞒,最近这半年孔阙也遇到了好几次猎人杀手的追杀,你被攻击的事确实存在一定的随机伤害可能。我认为,你的研究成果也许真的是被窃取或者贩卖了,但不一定和反猎人协会有关,我们不该这么武断的下定论。”   柏寒急了:“不是的,我真的确定——”   “冷静一下。”孔阙示意他稍安勿躁,问道:“你被窃取的研究成果,具体内容是什么?古人类进化的哪个方向?”   提到这个,柏寒安静下来,又喝了口茶,艰难回道:“我研究的内容是……论古人类和变异动植物基因的互融性。”   孔阙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我记得这是一个几百年前就被废弃掉的研究方向。”   “我也知道,我只是想试试……但我试成果了。”柏寒为自己辩解。   孔阙:“成功了?你做了人体实验?”   “不是。”柏寒的声音变得越发艰难,“我在外星球生物身上试成功了,不同生物之间的基因确实是可以相融的,但结果很惨烈,两方很难和平共处,只存在一方吞噬掉另一方的情况。”   百里听到这表情突然变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柏寒,然后又懵又傻地看向孔阙,说道:“怎么这么巧……孔阙,昨天那些藤蔓和触手都查清楚了,通过调查,已经确定它们都是以保安的身体为土壤生长的,而且所有保安的自身变异特征都被那些生长在他们身体上的变异动植物吞噬,成为了它们成长的养料。”   这话一出,室内彻底静下,柏寒踉跄地站起身,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你的意思是,那是我、我的研究成果造成的?那些保安都是我害死的?”   没人回答,明明是温暖的室内,大家却都觉得身体隐隐发寒。   ……   帝初收回了留在待客楼里的力量,眉头紧皱。   飞叶疑惑地看着他:“你刚刚在干什么?”   “偷听。”   飞叶面皮抽了抽,问道:“听到什么了?”   帝初嘴唇开合,吐出了几个很轻的字:“鸠占鹊巢。”   ……   孔阙突然忙了起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忙到很晚才回家,有时候甚至连家都不回,明明和帝初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每天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飞叶看得咋舌,甚至有点同情孔阙。   研究员也太苦了吧,都要过年了还这么忙。   帝初大概能猜到孔阙在忙什么,没有多问。   时间转眼拉到大年三十这天,孔阙依然很忙,帝初随大流,开了一场新年庆祝直播,给大家画了几幅祝贺图。   观众们见直播背景变了,纷纷询问帝初是不是换了新居。   帝初诚实摇头,想说自己是在孔阙家,嘴刚张开,飞叶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以一会要做年夜饭,直播不宜太久的理由打断了他。   帝初不疑有他,收敛心神继续画画,画完给观众们发了个新年红包,然后关了直播。   飞叶松了口气。   帝初收拾了一下画具,看一眼飞叶,想了想问道,“飞叶,你想参加冲塔战吗?”   飞叶:“啊?参加不了,我十月前冲不到C级。”   “冲得到。”帝初的语气很笃定,“你想参加的话,我就帮你在十月之前升到C级。”   飞叶惊了:“我不能打竞技场,你准备怎么帮我?”   “各地的研究院都有长期发布寻找古植物的悬赏任务,积分回报很高,我带你去找古植物,八个多月的时间,够刷满了。”   飞叶心中刷过点点点,抬手抹脸:“帝初啊,你能别把古植物说得像是地里的野菜一样吗,世界末日都过去多少年了,古植物哪有那么好找。”   帝初一脸认真:“好找的,我有特殊的方法。”   总结这几次寻找古植物的经验,他已经发现,大部分古植物都生长在妖族曾经生活过的洞府和巢穴附近,洞府越大、结界越强的,存活下来的古植物越多。   他知道几个比较大的妖族栖息地的位置,去那些地方看看,肯定会有收获。   飞叶见他这么有把握,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行,那就拜托你了。”冲塔战存在一定危险性,如果可以,他确实想陪帝初一起进去。   “那年后就出发吧,先去J区。”帝初打开光脑开始划路线图。   飞叶忙凑过去和他一起合计了起来。   于是等孔阙好不容易忙完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就是帝初年后马上就会离开A区的消息。   他脸上的笑容崩裂了:“你要去哪?”   “去帮飞叶升级。”帝初很自然地过去搓了搓他被冷风冻僵的脸,帮他取下了手上提着的东西,安抚道,“你放心,找到了古植物我会优先送到你这来的,你记得让研究院多给飞叶一点积分奖励。”   孔阙扭头去看飞叶,眼神凌厉,像在看一个拐带自己老婆的野男人。   飞叶朝他扯了扯嘴角,心里其实也有点尴尬,被一个小辈拉扯着升级可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孔阙又低头去看帝初,一句话脱口而出:“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忙了吗?”帝初疑惑。   孔阙:“……”忙,年后要准备新成果的发布和全面上市,柏寒那个烂摊子也还没彻底收拾完。   他第一次后悔当初选择了研究员这个忙到头秃的职业。 第47章   帝初年后离开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 孔阙抑郁了。更抑郁的是, 帝初说他在准备赛开始前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要去那么久?”孔阙心死成灰。   帝初点头:“飞叶的身体才恢复没多久, 我得带着他在外面多锻炼一段时间。”   此时年夜饭已经吃完,飞叶去休息了, 孔阙和帝初在阁楼上看星空, 加聊天。   孔阙沉默, 终究还是没忍住,靠进沙发里, 低头长长地、不舍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像是叹在了帝初心里,让他从跟孔阙说要离开起就莫名骚乱的心绪越发乱了。   他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用力勒紧, 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问道:“你忙完了吗?”   “没有,柏寒拜托我的事情有点麻烦。”孔阙收敛了一下心神,侧身摸了摸他的杯子,发现里面的牛奶已经变冷了,便端了起来,说道,“我去给你换杯喝的。”   帝初按住了他的手。   孔阙一顿,抬眼看他。   室内光线朦胧,空气中有星光漂浮,两人隔着一个小茶几对视,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双手相叠传来的温度妥帖人心, 孔阙手指动了动, 试探着反握过去,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冲动,低声说道:“帝初……你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   帝初唰一下收回手,眉心微蹙:“孔阙,你这段时间变得好奇怪。”   孔阙的手抓了一个空,他看着帝初懵懂疑惑的样子,心里像是有羽毛刷过,声音低了几分:“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帝初不知道该怎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样我也会变得有点奇怪。孔阙,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可你好像有心事,但你没告诉我。”   最近这段时间,孔阙时常会对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者用一种藏着很多含义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疑惑,也让他无措。   孔阙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想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但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并不好。   “孔阙,你到底怎么了?”帝初侧头看孔阙,眼里有疑惑,也有受伤,“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孔阙被他这样看着,本来黯淡的心,慢慢地一点点亮了起来。   你这样,我也会变得有点奇怪。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他是不是可以期盼一下,帝初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并且为此烦恼,深感不安。   他心里装着的这个小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开窍了?   “帝初。”他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讨厌我这样碰你吗?”   帝初有些不满:“孔阙,你在转移话题。”   “不是转移话题。”孔阙凑近他,在很近的地方和他对视,眼中是星星点点的温柔,嘴角微微翘起,“帝初,我很开心。”   帝初的眉毛几乎要拧成疙瘩:“你又变得奇怪了。”   “是你让我变得这么奇怪。”孔阙摩挲一下他的脸,手指试探着,轻轻碰了下他的眼睛,“帝初,我的心事和你有关……我不是什么都不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帝初被他碰到眼皮,忍不住眨了眨眼,却没躲开他的手:“你直接说就好了,沟通可以解决很多事情,而且我没有把你变得奇怪,我只是给你下了个印记,那个是保护你的。”   “……”印记?   孔阙迷茫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印记是指什么,默了默,干脆起身站到了他的沙发前,手臂撑住沙发扶手,微微弯腰,将他罩在了自己用身体隔出的一方小天地里。   帝初仰头看他:“怎么了?”   孔阙迎着他的视线弯腰,一点点靠近他的脸,直到两人脸颊的距离只剩十公分左右时,才堪堪停下。   帝初依然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出现类似害羞和躲闪之类的情绪,眼神干净坦荡,带着疑惑。然后,他主动靠了过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之后退回身,一副“好了,撒完娇了,我们快谈正事”的表情。   “…………”   孔阙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结论了,问道:“帝初,你会这样蹭飞叶吗?”   帝初直觉皱眉:“我为什么要去蹭他?”   “那你为什么要蹭我?”   “不是你想蹭吗?”   “那如果飞叶想蹭蹭你,你会和他蹭吗?”   帝初迟疑了一下,勉为其难点头:“如果他每天都刮胡子的话。”   孔阙发现自己果然高兴得太早了。   “那这个动作……在你这里是什么意思?”   帝初觉得孔阙这个问题很奇怪。大家这样蹭来蹭去,当然是为了表达友好和亲密,很多兽类都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   “孔阙,你又在转移话题。”他越发不满了,甚至生气了,“你在糊弄我。”   明明是你这个小坏蛋在气我。   孔阙看着帝初板着的脸,心里的那点喜悦悸动这么过山车一般的来回一遍,已经半死不活了。   “不许这么蹭别人。”他本想像以往那样试探不成就再缩回来慢慢筹谋,可看着帝初生气的脸,突然又忍不了了,伸手把他拉起来,直接圈到了怀里,“帝初,等你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不想你蹭别人这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的心事。”   帝初伸手推他:“你就是在糊弄我,这样不利于沟通,孔阙你先松开!”   “没有糊弄,我们现在就是在沟通。”孔阙惩罚性地死死抱住他,还用力揉了一下他柔软蓬松的头发,“你就知道每天气我。”   “我没有气你。”帝初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更用力地推他,“你松开。”   孔阙察觉到他加大了推人的力道,顺从松开,却坚持按着他的肩膀,弯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帝初,你听着,我不会这样去抱别的人,只会这样抱你,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想明白了之后不要跑,也不要躲,你跑了躲了,我就去把你抓回来!”说完凑过去泄愤似的用力蹭了下他的脸,嘴唇还心机地擦过他的耳垂,然后保持着这股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大踏步离开了。   帝初先是有些懵,然后气得胸膛用力起伏,难得的发了脾气:“孔阙!我生气了!”   回应他的是二楼传来的一道关门声。   帝初瞪着阁楼门运气,拧着眉绷着脸,用力揉了揉被蹭疼的脸,突然拿起了孔阙之前靠在身后的抱枕,用力砸在了地上。   “我真的生气了!”   ……   帝初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没有跑,但他不理孔阙了。   早上。   “今天还直播吗?”吃完早餐后孔阙询问。   帝初直接无视,拿了本书窝去了吊篮椅上。   中午。   “午饭吃风羊吧。”孔阙献殷勤。   帝初当着他的面点了一堆外卖,什么肉都要了一份,就是没要风羊。   晚上。   孔阙继续献殷勤:“晚上商业区那边有庆祝活动,要去转转吗?”   帝初直接回房,用一声“砰”给了他答案。   孔阙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外回味了一下帝初这一整天都板着脸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唰一声房门被拉开,帝初站在门内看着他,眼神恶狠狠的,要吃人。   孔阙连忙收住笑,一脸正经地继续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砰。   房门又关上了。   孔阙肩膀松动,捂着嘴一通闷笑,怕被帝初听到,忙快步回了房间,靠着门板笑了个天崩地裂。   生气的帝初真的是……真的是太可爱了!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他错了,他以前不该那么小心翼翼的,早知道帝初生气起来这么可爱,他……算了,还是不故意惹帝初生气了,不好哄。   楼下围观全程的飞叶默默收回视线。   恋爱使人智障,这话果然不假。   别墅外的树枝上,同样花式围观全程的鸦什摸了摸自己秃掉的头毛,忧愁且沉重地叹了口气——吵架了,这可怎么办哟。   ……   三天时间眨眼过去,别墅内的冷战一点没有要缓和的迹象。   第四天的早上,帝初在早餐时没有看到孔阙。他疑惑,但又憋着气不想打电话给孔阙问。   “先生被百里先生唤走了,这几天可能回不了家。”鸦什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副管家的派头解释,“帝初先生,先生定了几只活的食用异兽,已经送来了,您要去看看吗?另外,先生让我转告您,一直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帝初闻言一愣,然后脸绷得更厉害了,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吃完早餐回了房,连吊篮都不窝着了。   鸦什和飞叶一起目送他离开,一个忧愁,一个更忧愁。   “怎么就吵架了呢。”鸦什叹气。   “真的被撬动了啊。”飞叶也叹气。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递给对方一个礼貌客气的笑容,一个离开,一个也跟着上了楼。   ……   孔阙这一走,居然直到过完年都没有回来。期间黄桃回来送过几波消息,说是柏寒那个烂摊子比想象中的更麻烦,现在整个A区有点实力的研究员全被召集在了一起,去了某处秘密的研究基地,暂时回不来。   帝初听后,肩膀不易察觉地垮了一点。   ……   离开的那天早上,孔阙依然没有回来,黄桃和程修接了孔阙的吩咐,过来送帝初和飞叶去机场。   帝初在黄桃和程修进门时眼睛亮了亮,等看到他们身后没有孔阙的身影时,眼里的亮光又熄掉了,垂了垂眼,起身背起背包,朝飞叶说道:“走吧。”   飞叶把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心里低叹口气,提起了行李箱。   去机场的路上帝初一直很安静,直到快到机场时,才终于开了口,问道:“他很忙吗?”   黄桃和程修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黄桃回道:“很忙,我们过来的时候,先生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   帝初皱眉,继续沉默。   这之后直到飞机起飞,帝初都没再说过一句话,飞叶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打开光脑,给孔阙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再忙也得给帝初发个信息送别啊,这样一声不吭的算个什么事!看把人孩子郁闷的!   信息发过去好久都没得到回应,飞叶稍微冷静下来,看向正愣愣看着窗外发呆的帝初,委婉安慰道:“很多研究员在做一些保密研究时,是不允许和外面的人联系的,孔阙肯定也想来送你,只是没办法,你别多想。”   帝初回神,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只是有点后悔,如果那几天没有不理孔阙就好了,说不定两人还能好好道个别。   “飞叶,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他扭头看飞叶,眼里没什么神采。   飞叶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道:“没有,你只是长大了。”   ……   半个月后,J区的二号变异区深处。   帝初带着飞叶在林间快速穿梭,身形像是一抹缥缈的烟雾掠过林间,眨眼间就奔出了几千米远。   飞叶勉强跟着他,体内力量不停调动运转,十分吃力。   终于,帝初停在了一处小溪边。   他回头看向堪堪追上正瘫在地上的飞叶,微微蹙眉:“飞叶,你的持久力太差了,冲塔战是持久战,你这样肯定会吃不消的。”   确实吃不消,飞叶曾经参加过一次冲塔战,才过了三层就被人逼得不得不主动退了出去,他习惯了背后偷袭和瞬间的爆发,冲塔战那样仿佛永不停止的消耗战,真的太难为他了。   “我会抓紧修炼的。”飞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忙聚集一点力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四周,“下一个目标地是在这附近?”   帝初摇头:“不是,是该吃饭了。”   飞叶:“……”   小火堆燃起,上面架着两条从溪水里抓的变异鱼。   飞叶蹲在树枝上啃一个野果,边警戒四周边留意帝初的动静,见帝初给变异鱼抹调料的动作突然一顿,然后手都没擦,连忙按开了光脑,心里一动,问道:“怎么了?”   “孔阙给我发信息了。”帝初的语气飞扬,手摸着光脑连鱼都不管了。   终于舍得联系了?   飞叶心里松了口气。   这半个月帝初看上去一切正常,带着他从J区的一号变异区扫荡到二号变异区,以每三天弄到一批成果的速度疯狂刷着积分。但他知道帝初不开心,本来就话少的人变得更加沉默,饭也不好好吃了,精神气都蔫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想让帝初休息,但帝初却不愿意。   作孽啊。   他又啃了一口果子,在心里把孔阙抽筋扒皮了一万遍。   ……   莹莹闪光的光屏上,一个对话界面静静铺在上面。   孔阙:还在生气吗?   帝初先打“我没生气”,打完犹豫了一下,又把这行字删掉,换成“我不生气了”,要发送时又停了停,挨个删除这些字,换成“你忙完了吗?”,这回终于满意了,把消息发了过去。   结果孔阙也正好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孔阙:对不起,别气了好不好?陪我说说话吧。   帝初又忙打字:还没忙完吗?   孔阙的消息刚好回了过来:没有,现在只是忙里偷闲。   之后又一条:嗯,没有忙完,你呢,还在J区吗?   两人乱糟糟的聊了个来回,帝初手心有点冒汗,又仔细看了看孔阙发来的那几句话,这一次很认真地打了一句话过去:我没生气,是我该说对不起,还在J区。   孔阙那边好一会没回消息过来。   帝初看着光屏的眼睛有点酸,这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眨眼,忙眨了眨。   孔阙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帝初心里一跳,又快速眨了眨眼,然后点了接通。   “喂。”   “帝初,我很想你。”   帝初睫毛一颤,没有说话。   “本想过年的时候好好陪陪你,结果一直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对不起,还有没能送你去机场的事情,抱歉。”孔阙的声音传过来,有点低哑,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谢谢你没生气,我很开心。”   帝初心中胡乱骚动着的一些情绪沉淀下来,抿了抿唇,问道:“你大概还要忙多久?”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孔阙放松了一些,声音里的疲惫似乎都散去了一些:“长的话一个月,短的话半个月。柏寒被窃走的研究成果里有一批实验用剩下的成品药剂,总共五支。根据推测,那些保安身上大约用了四只,也就是说,无论是谁窃走了这些药品,对方手里都还剩一支没有使用。完整的试验资料加一支未使用的成品,如果对方有一个设备还可以的小研究室和可靠的研究员的话,那么掌握药品的研究方法和批量制作,对对方来说将只是迟早的事情。”   帝初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实验成果失窃已经有半年了,我们怀疑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研究院使用这些药剂,可能是已经彻底掌握了药品的批量制作方法,虽然柏寒反复保证药品没有那么容易批量制作,因为原材料比较难寻,还有这种药剂只能通过心脏注射起效,但为了预防万一,上面还是要求我们在两个月内做出可以中和掉那些药品效果的疫苗。这一个月我没联系你,就是在忙这个。”   帝初这时候才插话问道:“你已经做出疫苗了?”   “对,已经做出来了。”孔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帝初,等忙完了,我想去找你,我们见一面吧。”   帝初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也都没挂电话。   过了好一会,孔阙突然说道:“帝初,开直播吧。”   帝初:“什么?”   “我想看看你。”孔阙的吐字很轻,缠缠绕绕的,像是要缠进谁的心底,“从过年到现在,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帝初低头抠了抠地上的小石头:“那我们开视频通话。”   他没说的是,他也想看看孔阙。   “我在的这个地方屏蔽了视频通话,这是个秘密实验室,里面的一切都是要对外保密的。”孔阙有点无奈。   如果可以视频,他哪还会拨语音通话,直接就一个视频通话拨过去了。   一切都要保密?   帝初皱眉:“那你跟我说的那些,不算泄密吗?你会不会被罚?”   “不算。”孔阙窝心,越发想见他了,“你本身就是知情者,部分信息是可以透露给你知道的。而且……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是真的很忙,不是在躲着你。”   他停了停,再次说道,“我很想你……帝初,你想我吗?”   帝初闻到了变异鱼上传来的糊味,脑子懵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被他挂掉了。   他皱眉,有点懊恼,手指落在孔阙的联系方式上,犹豫了很久,却仍是没有回拨过去,干脆打开猎人APP,掏出背包里的直播小蜜蜂,开启直播,然后转身跳进了小溪里。   ……   帝初的粉丝心里苦,帝初这个主播是真的十分不务正业,动不动就消失在网络上,这次着实过分,居然从年三十,一直消失到了年后半个月!   这假放得也太长了吧!   他们生气了,他们要闹了,他们都想要脱粉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去帝初的微博底下一哭二闹三上吊,帝初关闭很久的个人直播间,突然毫无预兆地开了。   嗯???   粉丝们一愣,然后哭天喊地地涌了进去,他们发誓,这次他们绝对不会再给帝初吹彩虹屁了,他们要好好冷落他!就算他画再好看的画,做再好吃的饭都没用,这次他们一定也要让帝初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然后直播画面出现,春初的森林铺开在众人眼前,主播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他背对着大家,三两步奔进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溪,手中凝出一根木叉,刷刷就叉上了两条号称以速度见长,十分难抓的变异银鱼。   所有观众:“……???”   画画呢?做饭呢?温馨的小客厅呢?软乎乎萌哒哒的居家小王子呢?这荒郊野岭的捉鱼野人是谁?   “野人”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   观众:“…………”   不是,这个直播内容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我才没有想你。”捉鱼“野人”对着镜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表情一本正经,语气斩钉截铁,小模样萌得人肝颤。   弹幕区一静,然后刷一下爆炸。   ——好好好,算你赢算你赢,我们也没有想你,我们已经脱粉了!   ——你任性你有理,我也没有想你,哼!   ——过完年了,宝宝已经长大了,都学会气麻麻了……麻麻也没有想你!压岁钱不给了!   帝初根本没把投屏弄出来,看不到弹幕内容,说完这句话就蹲到了小溪边,变出一把木刀麻溜地把鱼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然后来到快要熄灭的火堆边,把烤糊掉的鱼拿走埋土里,将新的鱼叉上架好,继续烤。   “我要吃饭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看镜头,就板着脸看着鱼,“浪费了两条鱼,我饿了。”   小小人坐在小小的火堆边,一本正经地对着鱼说话。   观众们捂心口,啊,宝宝还是这么可爱,要死了。   某个秘密研究室的休息室里。   孔阙愣愣看着直播画面中似乎瘦了一点的帝初,想起他刚刚说的几句话,低头笑了笑。   唰唰唰。   密集的礼物特效突然在直播间里闪起,送礼人全是孔阙。   【房管】孔阙【S】:小心鱼刺。   对于孔阙的出现,观众们居然迷之淡定。   呵呵,果然,恶魔房管是永远不会缺席的。   默默烤了会鱼,帝初坐不住了,瞟一眼镜头,又瞟一眼镜头,没忍住打开了投屏,见直播间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万观众,呆了呆,然后收敛心神,礼貌地谢过孔阙的礼物,给观众补上招呼,然后悄悄开了房管的单独弹幕显示。   “孔阙,你可以休息多久?”他问。   【房管】孔阙【S】:这就要走了,午休时间结束了。   帝初的脸板得更厉害了:“……哦。”   “那你去忙吧。”他低头用木刀在鱼上面划了划,语气硬邦邦的,“注意休息。”   他的郁闷显而易见,孔阙看得心里发软,连忙再次发弹幕:我抽空就来直播间和你说话,你先吃饭,小心鱼刺。   帝初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点,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一个说话一个发弹幕,聊得十分专注,观众们愣愣看着,然后敏锐地嗅出了某些粘稠腻歪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   ——我也……   ——对个暗号?三、二、一……   ——邪恶!   ——邪恶!   ——邪恶!   满屏邪恶刷过,观众们默了,然后默默激动了——卧槽,好像真的苗头不对啊!   孔阙注意到弹幕上的内容,嘴角勾了勾,见时间真的已经不早,叹了口气,在弹幕上发了一句“离开一会”,将直播间调成巴掌大小悬浮在身侧,然后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   孔阙走了,帝初也没了直播的心思,但观众一直在刷礼物,他不好意思直接把直播关掉,想着孔阙说不定一会要回来,干脆把直播蜜蜂拿下来,别在胸前说道:“我带你们去看点好玩的。”   观众们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死鱼:???   “飞叶,你帮我看一下鱼。”帝初招呼飞叶一声,然后站起身,脚尖一点,身体腾空拔高,轻飘飘落在最近的一棵变异树木上。   唰唰唰。   短暂停顿后,景物开始疯狂倒退,树木连成了一片绿色和褐色交杂的虚影,然后视野突然开阔,一只巨大的变异犀牛出现在了眼前。   观众们:!!!   镜头朝着犀牛无限靠近,然后在对方扭头看来时突然拉高,踩过对方的角,朝着半空拔高,又和一只飞翔路过的变异鸟直直对上,紧接着在极近的距离擦过对方,伴着难听的鸟叫声重新朝着林间回落。   观众们:……艹艹艹!   这什么魔鬼视角,太可怕了!   镜头直坠而下,扑入一株大树蓬勃舒展的枝丫怀抱里,掀起一片早春花瓣,然后朝前疾冲,拂过嫩绿的树木垂枝,又撞上了一条巨大变异蛇张开的血盆大口。   弹幕区一片啊啊啊啊,就在那张大口几乎近到眼前时,视野再次拉高,林木成为了脚下的地毯,然后地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视角穿过漂浮的薄云,穿过惊慌的鸟群,最后定格在了一片稍厚的白云里。   画面重新稳定,近处白云浮动,远处山峦层叠,有鸟群在低处飞掠而过,四周风声鼓噪,阳光刺破云层碎碎散开,把一切晕染得恍若仙境。   “听说在忙碌的间隙看看绿色和远处的景物有助于缓解疲劳……看到了吗?”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隐隐带着点温柔的味道,“我给大家画幅画吧。”   正走在封闭走廊里的孔阙脚步停了停,眼神温柔。   看到了,很清楚。   画图软件出现,只小心占据着直播画面的一角,一只细瘦白皙的手握着电子笔落在上面,开始照着远山描摹。   直播间里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观众们看着这仙境般的云中山峦景色,和帝初画纸上慢慢出现的缥缈山峰,不自觉长长吐了口气。   ——真的有种大脑放空,疲惫被赶走的感觉。   ——我也是。   ——宝宝好棒。   没人再发弹幕,大家看着山、看着云、看着画,思绪渐渐飞远,拉高,像是落入了一片柔软洁白的棉花糖里……   “鱼要好了。”   画图软件突然关闭,然后棉花糖消失,视角极速下坠,朝着地面靠近。   观众们:!!!   思绪回归现实,什么棉花糖不棉花糖的,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唰。   就在镜头即将亲吻大地,弹幕区再次一片“啊啊啊啊”和“要毁容”的弹幕刷屏时,下坠陡然停止,之后以一种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地速度落在了一颗树的枝干上,几个起落后,熟悉的小溪出现,直播视角拔高,帝初的身影出现,他蹲到火堆边,拿起烤鱼埋头吃了起来。   观众们:“…………”   ——我发誓,看完今天的直播我不止要脱粉,我还要回踩!   弹幕区附和声一片,然而帝初无动于衷,依然在专心吃鱼。   吃完他嘴一抹,收拾了火堆,把直播蜜蜂招过来重新别在胸口,看向树上的飞叶:“走吧,去把古植物拿了。”   飞叶心中点点点。   注意一点,你还开着直播呢,把找古植物说得像是去摘后院中的青菜一样真的好吗?   事实证明,不好,观众们全都懵了——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古植物?   还不等他们懵完,直播视角就再次过起了山车,大家差点被酷炫的直播视角给秀吐了。   一刻钟后,直播视角终于稳定,画面定格在一个山洞里,然后一通不明所以地乱拐之后,一个小小的地下暗河出现在面前,河边几株蔫巴巴的植物半死不活地长着。   大部分观众仍是懵逼的,而小部分……   ——???   ——最边上那株草我怎么好像在教科书上看到过……难道真的是古植物?!   ——我以我背过的植物图鉴发誓,这些真的都是古植物啊啊啊! 第48章   像是听到了弹幕中观众们的疑问和震惊, 飞叶往前走了两步, 问道:“是它们?”   “嗯。”帝初应声, 走到暗河边蹲下扒拉了一下蔫答答的植物, 招呼飞叶,“它们的气息和变异植物不一样, 你过来分辨试试。”   这段时间帝初不仅带着飞叶找了很多古植物,还教了他很多分辨古植物的方法, 飞叶学得很认真, 他本身就是植物系, 对植物比较敏感, 如今已经稍微懂了些门道。   飞叶闻言走到帝初身边,先凑近闻了闻这些植物的气味,然后伸手摸了摸植物的叶片, 又将力量探进地面, 围着它们的根系转了一圈。   “味道偏涩, 很轻, 泛苦, 叶片薄而软, 有毛刺,根系细长,很脆弱。”他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帝初点头,补充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它们对空气里的元气有排斥, 这是它们一直没有变异的关键。你如果能掌握‘观气’的法子, 以后就能很轻易地分辨出哪些是变异植物,哪些是古动物了,其他的判断方法都可能出错,‘观气’绝对不会。”   刚苏醒的时候帝初就发现了,变异植物与古植物最大的区别,是变异植物已经完全适应了末日后的力量体系、也就是元气,并且成为了帮助元气在大自然中循环的一个环节。古植物则不同,它们排斥元气,固执地试图维持千年前以灵气为中心的力量构架体系,但因为灵气已经消失,所以野生的古植物只会越来越少。   现在外界留存的古植物,要么是靠妖族留下来的结界力量活着,要么是靠大自然中还没耗尽的灵石活着,生存环境很艰难。   飞叶听到了一个新词汇,疑惑问道:“观气?”   “就是观察植物身上的气息,你用力量罩住这些古植物,细细感应一下,它们本身都对元气有排斥的。”帝初指点。   飞叶照做,然后皱眉说道:“你说的排斥我没感觉出来……是方法不对?”   是力量体系不对,现在的新人类没有接触过灵气,所以分辨不出来古植物对元气的微妙排斥。   帝初皱眉,有些苦恼,思索一会后说道:“这个得慢慢摸索和锻炼,不用急,先把这些挖出来带走吧。”   飞叶点头,取出身后背着的专业工具和折叠植物箱开始工作。   这些东西都是他坚持要买的,在亲眼看过帝初那堪称粗鲁的古植物采集手法后,深刻明白古植物价值的他差点窒息了,忙强硬接手了所有古植物的采集工作。   帝初并不和他抢活,退到一边站了站,然后在这个地下暗河里转悠起来。   这两天他特地只带着飞叶扫荡了那些零散的独居小妖族的巢穴,这些巢穴的结界力量大多已经消散或者快要消散,里面如果存在古植物,则很可能已经濒临死亡。   他的打算是先把这部分较危急的古植物救了,救完如果积分还是不够飞叶升到C级,就再去挖那些大结界里比较安全的,总之尽量不去动那些保存得比较好的妖族巢穴和栖息地。   转了一圈,帝初基本确定,这片地下暗河应该曾是一个龟族的巢穴,可惜千年过去,这里已经没多少妖族生活过的痕迹了。   两人做正事时无比专心,完全忘了还在直播的事。   观众们一脸懵逼地听完他们的谈话,然后更加懵逼了。   ——观气?是这两个字吧,这是什么?   ——我不懂什么观气不观气,我只知道刚刚宝宝认真讲解的语气好动人,爱了爱了。   ——宝宝刚刚说的东西,和教科书上教的古植物分辨方法稍有不同,难道这是植物系特有的一种感应方法?   ——别,我是植物系,我不会这种感应,对不起我给植物系丢人了。   ——哭了,宝宝你是不是什么都会?   弹幕上满是来自植物系观众们“我们不一样”的哭泣,在暗河附近转悠的帝初突然停下了脚步,直接踩着水进入暗河,弯腰把手伸入了黑乎乎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的河水里。   观众们见到这副画面,齐齐炸了。   ——宝宝别去水里!危险!   ——小心变异鱼虾和水生虫,这种环境不要贸然下水,很危险的!!!   ——卧槽!主播你不要命啦!   一片危险提醒中,帝初抬起了伸入河水里的手,提出了一个十分古朴陈旧的灰色小箱子。   观众们:???   帝初回到岸上,把箱子放到地上,手中力量一震,箱子上积累千年的泥沙灰尘层层剥落消失,露出了箱子本身暗黑色的表面和上面的精致金色纹路。   “这是什么?”飞叶刚好挖完古植物回头。   帝初摇头,摸了摸箱子,又抽了抽鼻子,确定确实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灵气味道之后,手中力量再次一震,没有锁也没有锁扣的箱子自动开启。   箱子的内壁也是黑色的,里面很干净,一层蒙蒙泛着暖光的乳白色液体躺在箱子底部,液体正中,一枚雕刻成双鱼模样的白色玉佩躺在其中,液体流动时,似乎带得那鱼也跟着游动起来,十分灵动。   飞叶惊了:“玉佩?”   确切的说,是用灵髓浸泡而成的灵玉。   帝初若有所思,难怪那些古植物能够生长至今,原来是这暗河水里藏着乾坤,这些植物都是沾了暗河水的光。   他把玉佩取出来,手中紫光一闪,顺手吸收掉所有灵髓中的灵力,察觉干涸空虚的丹田有了些许饱胀感,神木枝都微微热了一下,惬意地眯了眯眼。   这次出行居然有了这么个意外之喜,不错。   “再去河底摸摸,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他把盒子玉佩一起塞到背包里,再次下了河。   飞叶也忙下水去帮忙。   没过一会,两人就把这条不大的暗河摸了个底朝天,从里面又搜出了四个箱子。   帝初挨个打开,遗憾地发现其中有两个箱子里装的是纯度很高的灵石,但里面灵气已经耗尽,成为了废石,剩下两个箱子里装的则全是些只能看不能用的宝石。   很显然,过去住在这的主人是个宝石收集爱好者。   “给你。”帝初把宝石都推给飞叶,自己只拿了最开始发现的玉佩。   飞叶摇头:“我不要,这些都是你找到的。”这些宝石全都雕了花样,已经算是古董了,拿去拍卖行估计能拍出天价,他可不好意思要。   “这些对我来说没用。”帝初想了想,找了个比较符合现在情况的说法,“这是给你的零花钱。”身为大妖和长辈,他本来就该给飞叶一些东西,之前一直没给,是他的疏忽。   飞叶:“……你知道你比我小吗?”   帝初十分认真:“我们按实力说话。”   飞叶:“……”   帝初又把箱子推了推:“反正你拿着,你不拿,我就再把它们塞回河里。”   再塞回去那不是便宜了别人么?   飞叶看着他坚定认真的表情,内心沧桑几秒,把箱子拿了起来:“那我帮你存着。”   两人终于“分赃”完毕,收拾好东西后打道回府。   观众们懵傻傻的,还没从古董宝石成箱装的刺激中回过神。   ——零花钱……   ——这是什么可怕的运气,非酋真实地哭了。   ——干一票够吃一辈子,当猎人这么赚钱的吗……   ——苦逼寻宝猎人现身说法,不是这样的!帝初他和我们不一样!   ——别说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零花钱……零花钱!那居然是零花钱!   ……   微博上悄悄刷起了#史上最贵零花钱#的话题,帝初和飞叶对此一无所知,两人出了地下暗河,朝着变异区外奔去——古植物挖出来后不能久放,他们得尽快把它们寄到中央研究院去。   到了外面后,帝初看了看房管弹幕区,发现没有孔阙发的新消息,些微失落,见时间不早,便关了直播,然后给孔阙留了一条信息。   在快到变异区出口时,帝初敏锐发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和飞叶,有意落后飞叶一步,边注意身后和四周的动静,边小心把飞叶保护在自己的力量区域里。   走了一会,飞叶也发现了不对劲,压低声音对帝初说道:“有人。”   “我知道,继续走。”帝初也放低了声音。   飞叶敛了心神,加快了往外遁走的速度。   他以前没少在变异区里混,明白他们现在是被某些见财起意的坏猎人盯上了。   J区的变异区属于中高级变异区,来这做任务的大部分是A到B级的猎人,他和帝初,一个A级的实力,一个S级的实力,足够对付在这个区混的大部分猎人了。   只要盯过来的人里没有S级的。   正暗暗分析着,帝初突然加快速度来到了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径直往前跑,不用管我,我能应付。”   飞叶皱眉:“帝初!”   “你带着古植物,打起来可能会损伤它们,你的身体也不允许你战斗,去把古植物寄出去,我会尽快去和你汇合。”帝初说完就用树枝把他一卷,将他远远朝外一甩,然后原地停下,手中大刀一展,转身面向后方看似毫无异常的山林。   飞叶被树枝丢得比较远,重新站稳回头时只能看到帝初在林中一闪而过的背影,心里知道帝初的决定是对的,自己留下很可能会给帝初拖后腿,迟疑不过两秒,便加快速度遁远了。   ……   帝初停下后扫了暗下来的山林一眼,很快确定来敌的人数,手臂一挥,连起五道木墙挡住所有追兵,之后身形一闪,朝着最近的一人攻去。   打帝初主意的是一个小型猎人团,名叫夺财,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个团不是什么正派的好团。他们偶然看到帝初的直播,恰好认出帝初就在自己附近,眼红他的好运,便起了抢劫的心思。   反正变异区里乱,只要他们收拾得够干净,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们算盘拨得很好,对自己的实力也很自信,别看他们团队人少,但全都实力不俗,团长是S级,剩下的团员全是A级,几乎可以在这个变异区里横着走,对付帝初一个小孩和飞叶一个A级绰绰有余。   这样想着的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古植物和宝石到手的美好未来。   在发现拿着东西的飞叶突然被甩远的时候,他们立刻明白战斗已经打响,加快速度就想去追,却被一道突然升起的木墙挡住,然后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紫芒就劈了过来。   ……   一个小时后,帝初用树枝捆着五个半死不活的人出了变异区,和飞叶在J区猎人分会大门口碰头,一起把抢劫犯交给了公会。   接待的公会工作人员都愣了,仔细打量一下被捆着的五个人,心里一惊,忙联系了上级。   上级很快赶到,确定被抓的五人就是一直在J区变异区为非作歹的夺财猎人团成员,谢过帝初后,按照程序给帝初发了一笔抓捕被悬赏非法猎人的奖金。   走出公会,飞叶翻了翻夺财猎人团的资料,看清团员的等级后默了默,问帝初:“你是不是又强了?”   帝初正在给孔阙回信息,对方忙了一下午,这会终于又能休息了,闻言随口回道:“嗯,变异兽很补的。”他坚持吃了这么久,血脉力量补充了很多,确实比之前更强了。   “你也要多吃变异兽和高阶的变异植物,对修炼有好处的。”他回完孔阙的信息后嘱咐飞叶。   飞叶:“……嗯,我还会抓紧修炼的。”起码不能再当拖油瓶。   帝初慈爱地看着他:“不急,复健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你会变强的。”被鸿蒙清气刷遍了全身,修补了心脏,飞叶以后绝对能化妖,他期待着那一天。   飞叶:“……”并不觉得被安慰了。   ……   孔阙说可能要再忙半个月到一个月,结果居然就真的结结实实地又忙足了一个月。   在他忙碌的时候,帝初带着飞叶从J区扫荡到了V区,边找古植物边帮他复健。   这期间,他基本每天都会直播,有时候只是单纯的看看风景,有时候是直播陪飞叶复健,有时候是直播找古植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观众们被他的直播频率惊呆了,然后很快被他的欧气刺激得麻木了。   别的猎人直播寻宝,可能十天半个月才会有一次收获,但帝初不一样,他基本上每次都有收获,就像是他提前知道了那些宝贝所在的地点一样。   才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他找到的宝物就足够开一个小型展览了。   这种逆天的运气导致帝初开始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纠缠,有想跟在他们后面捡漏的,有想趁机夺宝的,有想倒贴过来分一杯羹的……总之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粉丝们看得又紧张又担心又气愤,天天担心帝初被坑被害被骗,简直是操碎了心。   好在帝初很机智很强大,直播这么久,一次当也没上过。   ——帝初真是个聪明的宝宝。   粉丝们感叹,然后继续下一轮的操碎了心。   ……   到达V区变异区的第七天,帝初终于带着飞叶找到了一批古植物。V区的变异区是高级变异去,古植物较少,帝初找到的这几株植物生长在一片沼泽里,四周变异植物环绕,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帝初搭了个浮桥避开了所有变异植物,小心把古植物摘出来收好,然后反手把飞叶推进了沼泽,说道:“该你了。”   飞叶一个灵活侧身免了跌入沼泽的窘境,脚尖踩着一片凝出来的叶片,看他一眼,认命地朝着不远处的一株A级变异植物冲去。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   ——魔鬼宝宝,在线踹人。   ——果然,零花钱好拿,宝宝的爱无法承受。   ——飞叶你受苦了,一切都是为了变强,加油!   确定飞叶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后,帝初就给飞叶制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复健计划——从J区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打到V区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由弱到强,一点点进步。   飞叶对此没什么意见,于是直播间的观众们便有了这个“飞叶大战变异兽和变异植物”的固定节目看。   别说,还挺好看的,飞叶身法利落,长得也不差,一手“飞叶”使得出神入化,打架的观赏性很高。   飞叶在奋斗的时候,帝初则在和孔阙聊天,这次他们没用弹幕,而是用的私聊。   孔阙:工作正在收尾,最多三天,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帝初用余光观察着正在奋斗的飞叶,打字回消息:反猎人协会最近有再冒头吗?   孔阙:没有,但百里那边的调查有了进展,史冬心交代他是由舞砂带入的反猎人协会,舞砂当初的实力大涨也和反猎人协会有关。可惜史冬心对于自身实力的快速提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调查断了。   帝初见到这句话蹙了蹙眉,继续问:柏寒的研究成果失窃是否和反猎人协会有关?   孔阙: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有关,但我们目前仍不清楚反猎人协会偷研究成果的真正目的。   帝初沉吟,打字回道:你别来找我,V区太偏远,你过来不安全。下一批找到的古植物我会和飞叶亲自送去A区,我们在A区见吧。   孔阙过了好一会才回消息:好,我给你订好吃的。   帝初翘了翘嘴角。   两人这边聊完,飞叶那边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帝初关了私聊框,脚尖一点来到飞叶上空,等他用叶片削死了变异植物后开口说道:“你刚刚的最后一击其实可以收一半力量,照样能赢。”   飞叶刚刚是在试招式,不过他也没多解释,仰头看帝初:“去吃晚饭?”   帝初点头,正要用树枝裹住他带他离开这片沼泽,感应到什么,脚步突然一顿,下一秒,异变突现,一声尖叫从高空传来,一个人形物体直直朝着两人砸了下来。   托猎人杀手的“福”,帝初现在对从高空来的攻击十分敏感。   他立刻凝出一根树枝把“偷袭物”捆住,皱眉看去。   飞叶也连忙放出力量护住了两人。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变故弄愣了,齐齐朝着被树枝捆着的高空不明“坠落物”看去,然后傻了。   ——姚粉?   ——粉宝宝?   ——粉红猎团的?   “姚粉!”   又一道人影从上空追击而下,见到帝初和飞叶,及被帝初捆着的姚粉,连忙刹车悬在空中,愣住了:“帝初?”   帝初看看这个陌生的男人,又看看惊魂未定的姚粉,疑惑:“你认识我?你是谁?”   飞叶比帝初更了解各个等级比较出名的猎人,打量一下这两位天降来客,很快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粉红猎团?”   陌生男人回神,忙自我介绍道:“两位好,我是粉红猎团的副团长科保,这位是姚粉,我们团的吉祥物。”说着挪过去扶住姚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帝初,“多谢你救下姚粉,我看过你的直播,所以认识你,那个,这个树枝……”   帝初把树枝撤掉,见不是猎人杀手,便放下了敌意,客气地表示不用谢,然后礼貌告辞想继续带着飞叶离开。   “等等!”个子小小长得像个洋娃娃的姚粉一站稳身体就忙凝出一片花瓣挡到了帝初面前,紧接着人也跟着冲了过去,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请你吃晚饭吧,咱们猎团主打美食,做饭很好吃的!”   弹幕上已经一片惊讶和哈哈哈了。   ——卧槽,寻宝区人气最高的粉红猎团和新人气寻宝猎人帝初居然同框了,过年了过年了!   ——粉宝宝你好意思说猎团主打美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粉宝宝和帝初站在一起的画面超养眼!   ——帝初快答应他!快答应他!粉宝宝最好客了!   ——粉宝宝你今天为什么不开直播,哭了啊啊啊啊。   弹幕区突然刷满了怂恿帝初答应约饭和表bai粉红猎团的弹幕,帝初的真爱粉们有些迷茫。   这弹幕节奏怎么有点怪怪的……他们再看看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见突然间多了几十万,瞬间明白,这是粉红猎团的粉丝过来串门了。   ……   帝初听到做饭很好吃,稍微停了停脚步。   姚粉适时掏出一袋子肉干递给他,说道:“你尝尝,这个是科保做的!超好吃!”   别人好心送吃的,帝初不好拒绝,礼貌道谢接过,拿出一块肉干闻了闻,确定没什么奇怪的气味后放到了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姚粉十分热情,表现得活泼又讨喜。   肉干的味道确实不错,但还达不到超好吃的水准。帝初礼貌地夸了一句,然后回送了一个路上找到的小宝石给姚粉,婉拒了他的约饭要求,再次告辞。   “那下次碰到了一起玩啊!”姚粉依依不舍,满脸可惜,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帝初的直播间里一片遗憾,安慰姚粉的弹幕刷了屏,还有人表示帝初性子太冷了,居然忍心拒绝姚粉的邀请。   帝初的真爱粉们看到这些,越发觉得怪怪的,大家默契地刷起了礼物,把那些粉宝宝长粉宝宝短的弹幕全给刷了上去。   告别姚粉后,帝初直播间的观众人数慢慢回落到了正常数值,弹幕也恢复了正常。   这只是个小插曲,帝初和他的粉丝都是看过就忘了,没怎么在意,谁知道第二天,帝初居然又遇到了姚粉。   那是午餐时分,帝初正带着飞叶去幽鹿的栖息地,准备猎午饭,结果半路上姚粉再次从天而降,身后还跟着一只S级的变异鸟。   帝初早早感应到了姚粉的气息,本想避开,但想到昨天的肉干,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大刀凝出,一手树枝凝出捆住姚粉放到一边护住,另一手大刀一挥,狂猛的刀气朝着追来的变异鸟劈去。   变异鸟十分灵活,立刻躲开,转而朝着帝初攻去。   姚粉脱险后见到这一幕,忙提高声音喊道:“帝初小心!这鸟发狂了!”   帝初已经迎着变异鸟攻了过去,身体在半空几个灵活腾挪,绕到了气势正盛的变异鸟上方,大刀朝下,用力下刺,脚也狠狠踩到了变异鸟背上。   一声难听的鸟叫声响起,变异鸟吃痛,身上突然彭起一片浑浊的浅灰色力量,瞬间将帝初包裹。   姚红吓得惊呼一声。   帝初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吓到了,急得不停喊帝初的名字,怕他被伤到。   刚刚进入直播间的孔阙看到这一幕,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砰!   变异鸟狠狠砸到了地上,掀起一片狂风。   飞叶立刻前冲,身周凭空出现大堆叶片,卷成一个小小的龙卷风的形状,朝着变异鸟身周的力量包围圈钻去,同时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大小的薄薄叶片,直冲着变异鸟脖颈的方向割去。   “小心!”姚粉大喊。   变异鸟突然仰脖嚎叫,身上力量越发狂暴,和飞叶的力量撞到一起,掀起一阵飓风。   飞叶咬牙扛下了这波冲击,仍坚持朝着变异鸟靠近——帝初在里面,必须要把他带出来。   下一秒,一层紫芒闪过,变异鸟凄厉高喊,身体一震,力量陡然溃散,闭目软在了地上。   冲撞的力量平息,帝初的身影出现,他站在变异鸟背上,毫发无伤,只是头发被吹得有些乱。   “吓死我了。”飞叶大松了口气,忙冲过去问道,“怎么样,受伤没有?”   帝初摇头,把大刀收了,看向也同样松了口气的姚粉,抬手把护着他的木墙给撤了。   “谢谢谢谢!帝初你又救了我一次。怪我,忘了自己的气味对变异兽格外有吸引力,偏要去天上玩,惹了这只鸟下来。”姚粉千恩万谢,脸因为惊吓而有些泛白,越发显得惹人怜爱,“帝初,这次我一定要请你吃饭!我们猎团的营地就在附近,饭应该已经做好了,还请你这次一定要赏光。”   帝初一点都不想赏光,姚粉这样明明不会飞却总是去天上作死的半妖,他本能地有些不喜。   “不用了,我赶时间。”他摇头拒绝。   他确实很赶时间,昨天找到的那批古植物已经连夜寄走了,孔阙大概三天后忙完,他准备趁着这两天的空闲,给孔阙弄点V区的特产回去。   姚粉面露失望,继续卖力邀请:“就一起吃顿饭吧,你自己做饭的话最少也得弄一两个小时,一起吃吧,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的,给我个机会谢谢你。”   此时帝初的直播间里再次出现了一些很神奇的弹幕。   ——啊,粉宝宝这样我心都碎了,帝初你就答应吧。   ——对啊对啊,答应吧,大家都想看粉宝宝和帝初一起吃饭。   ——相遇就是缘分,说不定一顿饭之后,两人就成为很好的朋友了呢。   ——帝初好高傲呜呜呜,粉宝宝可怜兮兮。   孔阙正因为帝初的安然无恙而松了口气,看到弹幕区这满屏的粉宝宝,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不是帝初的直播间吗,怎么大家全在提这个缠着帝初的粉头发小子?   帝初的真爱粉们心情也很是微妙,他们看看直播间的人数,又看看这满屏弹幕的节奏,心里有点哽。   粉红猎团是个人气很高的老牌猎人团,在帝初空降寻宝区之前,算是寻宝区的一哥。他们理解作为粉红猎团吉祥物的粉宝宝自身自带粉丝和话题,但粉丝就这么跑别人直播间里狂刷,还是太……一言难尽了吧。   弹幕区刷姚粉刷个没完,有脾气爆的帝初粉丝忍不住怼了一句。   ——帝初不高傲谢谢!他只是话比较少,慢热,本质是个很软萌的好孩子!   立刻就有姚粉的粉丝出来打圆场。   ——对不起对不起,家里孩子乱说话,帝初粉丝们别介意,大家也很喜欢帝初的,希望能和谐相处。   对方道歉得这么快,倒显得好像是他们斤斤计较一样,帝初粉丝们一噎,心里越发怪了。   孔阙看看弹幕,又看看直播画面中仍纠缠着帝初的姚粉,眯眼。   ……   帝初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姚粉的约饭邀请,但答应了送“落单、胆小、实力不太强、气味招变异兽”的姚粉回粉红猎团的营地。   直播间的弹幕区再次被姚粉的粉丝们霸占,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发弹幕感谢帝初的友爱护送,看上去特别真诚和友善,但霸屏也是霸得毫不客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帝初的粉又都比较散,没什么能代表大家说话的大粉,房管甚至只有孔阙一个,于是大家只能尬尬地代替帝初回一句不用这么客气,便纷纷沉默了。   这样一看,倒又显得帝初的粉丝十分冷淡没礼貌了。   孔阙不再旁观,手指一动,送了帝初一堆礼物,把满屏的“粉宝宝”给刷了上去,然后发了一条弹幕:差点以为走错了直播间,帝初,该吃午饭了。 第49章   孔阙的国民度太可怕, 他一冒泡, 刷粉宝宝的人全都消停了, 好几条“老公”弹幕横空出世。   孔阙毫不留情全部禁言, 然后发了一条弹幕: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特别是在帝初的直播间里。   熟悉的禁言套餐, 帝初的真爱粉们见怪不怪,内心稳如老狗, 并十分肯定这些喊老公的人绝对不是常驻帝初直播间的老观众, 因为老观众已经全都吃过随便喊老公的亏了。   这些不知道世界残酷的新观众哟, 老粉们在心中唏嘘。   唏嘘完正准备趁着孔阙出现的机会, 一举夺回弹幕区的主权,就见孔阙居然又接了一条弹幕:在帝初的直播间,我只是房管, 大家的注意力应该多放在帝初身上, 他才是直播间的主人。   嗯???   帝初的粉丝们嗅出了不对。   在往常, 孔阙禁言“不懂事”的观众之后, 一般也就发一句劝大家别乱说话的弹幕警告一下就算了, 或者干脆发都不发, 不会太过严肃和为难观众,但今天孔阙却反常地接连发了两条弹幕。   他们心里一动,重新看了一遍孔阙今天进入直播间后发的所有弹幕,视线重点在“他才是直播间的主人”这句话上转了转……   哦豁。   帝初的粉丝们悟了, 然后激动了。   这是孔阙在帮帝初出头加控场啊!啊!男神果然是男神!亲房管果然是亲房管!大家再也不偷偷骂孔阙是恶魔房管了!   ——房管说得对, 大家都别乱喊了啊, 影响不好。   ——是是是,这是帝初的直播间,让我们专注帝初……嗯,宝宝今天依然超可爱!   ——宝宝今天又乐于助人了,超棒的!   ——宝宝说他想吃幽鹿的肉,可惜耽搁了一会,希望过会还能吃上!   弹幕区又变回了帝初粉丝的天下,孔阙满意了,这才将注意力挪向了直播画面。   此时帝初正被姚粉缠着说话,没空关注直播投屏。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我真的很感谢你……对了!科保得到确切消息,说V区里存在着一个古遗迹!帝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我可以把信息共享给你,算是报答你救了我两次的恩情。”   姚粉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拐到了合作上。   古遗迹?   帝初蹙了蹙眉。这些天他已经把V区变异区基本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妖族巢穴,古遗迹的痕迹更是没有。   他摇头拒绝:“不吃饭,也不用信息共享,我对古遗迹没兴趣,那天的肉干你还有吗?”   姚粉被他话题的跳跃度弄得愣了一下,然后忙掏出一包肉干给他,笑得越发灿烂了:“有的!我就说科保做的肉干很好吃吧,帝初你就让我谢谢你嘛,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好好,相逢就是有缘,我们……”   “你的谢礼我收了。”帝初打断他的话,把肉干塞到背包里,一副“我们已经两清”的样子,问道,“营地在哪个方向?”   姚粉短暂怔愣之后就哭丧下了脸,可怜巴巴道:“肉干怎么可以充作谢礼,这可是救命之恩,帝初……”   帝初不为所动:“营地在哪个方向?”   姚粉一副又丧气又委屈的样子,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帝初直接一挥手,建了个小房子把他罩住,然后身体拔高带着房子朝着那个方向快速遁去。   飞叶可算是从姚粉的纠缠不休里松了口气,忙运转力量跟上。   几分钟后,一个规整的营地出现在视野里,帝初悬在半空也不下去,直接把装着姚粉的小房子朝着营地落去,等确定营地里的人已经注意到小房子的出现后,立刻将房子撤回,转身朝着幽鹿的栖息地奔去。   飞叶瞄一眼惊呼着被团员接住的姚粉,转身跟上了帝初。   ……   再次救了姚粉的事,对帝初来说依然只是个小插曲,他按照原计划去猎了幽鹿,然后在准备做饭时终于注意到了孔阙发的弹幕,忙和他聊了起来。   直播间的节奏彻底恢复正常。   另一边,粉红猎团的营地。   团长马新关掉帝初的直播,摇了摇头:“看来是没办法拉拢了,从帝初和孔阙的对话判断,帝初已经决定离开V区,不会在这久留。”   姚粉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小声嘀咕:“拉拢不了就算了吧,他一点都不礼貌……我不想和他做朋友。”   “我瞧着他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一向看姚粉不顺眼的马新女朋友玉玲插话,翻了个白眼,“你表现得也太智障太热情了,一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觉得帝初现在应该已经对你有疑心了。还有你那群粉丝,脑残吗,那么跑人家直播间里乱刷,我要是帝初,我不仅不会和你做朋友,以后还见到你就绕道!”   姚粉生气瞪她:“什么叫我的粉丝,大家是一个团的,粉丝都是一起的,再说了,他们刷什么我管得着吗!你别胡乱给我扣锅!反正我不去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我不想干了!”   马新听得头疼,忙拍了拍玉玲的胳膊让她少说两句,然后看向姚粉安抚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帝初的实力和运气,还有他本身自带的话题和与孔阙的好关系都是咱们团现在正需要的,你就再忍忍,行吗?”   听到他提到帝初本身自带的话题和与孔阙的关系,姚粉脸上的生气浅了点,勉为其难地说道:“那我再试试吧……反正拉拢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我就尽量再给团里带带话题吧。”   玉玲气得站起身:“总搞这些小动作,你们真是疯了!”说完转身气哼哼地进了帐篷。   姚粉气得又瞪起了眼睛。   马新无奈,忙又安抚了他几句。   ……   帝初给孔阙弄V区特产的事情很顺利,当天下午就全部搞定了,搞定之后,他立刻买了两张当晚飞回A区的机票。   直到坐上飞机,飞叶心里都依然塞塞的。   孔阙三天后,不,现在确切的说是两天后才会忙完,帝初却今晚就赶着回去,这归心似箭的模样……儿大不中留啊。   他叹口气,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姚粉,看一眼旁边正埋头在光脑上捣鼓着什么的帝初,碰他一下,问道:“帝初,你有没有加入猎团的想法?”   帝初想也不想就摇头:“没有。”   飞叶放心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帝初却起了好奇心,放下光脑问道,“你想加入猎团吗,或者再自己建一个?”   飞叶连忙摆手:“不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我问这个是因为我觉得粉红猎团想拉拢你入团,姚粉应该是来探路的。”   “我不会加入猎团。”帝初又开始捣鼓光脑,语气很肯定,“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飞叶:“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建议你以后少和那个姚粉打交道,他有点麻烦。”   他混过一次猎人圈子,了解一些圈内常态,姚粉的靠近或许没有恶意,但这种粉丝多的人物,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麻烦,帝初的生活圈子比较简单狭窄,性子也直,不适合和这类型的人深入交往。   帝初心里有谱,应道:“放心,我们和姚粉不会再有交集了。”下次他一定一闻到那个姚粉的气息就立刻避开。   ……   但有些人,显然是想避都避不开的。   飞机几个小时后降落A区,时间太晚,帝初和飞叶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过了一夜,然后在第二天上午搭车去了猎人区,和尤梨碰头。   尤梨前段时间外出做了躺任务,也是才回到A区闲下来没几天,见到两人,他立刻八卦地凑过去,问道:“你们真的要加入粉红猎团了?”   “啊?”飞叶皱眉,“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帝初也是面露疑惑。   尤梨一看两人这反应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夸张地叹了口气,摇头啧啧:“你看看你们,我一不在你们就被奇奇怪怪的人缠上了,走走走,先找个地方坐下,咱们慢慢聊。”   一刻钟后,三人在一家高档甜品店的包厢里落座,边吃吃喝喝边八卦。   尤梨开放了自己的光脑,唰唰唰搜出几个论坛帖子,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喏,我就是从这上面知道的消息,现在大家都在传呢,说你有意加入粉红猎团,打算以后就在冒险区落户,和粉红猎团强强联合,做冒险区的霸主。”   帝初把给尤梨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推到他手边,仰头扫一眼那几个帖子,皱眉:“我没有要加入粉红猎团。”   “所以现在这消息看起来就十分可疑了。”尤梨看了看他推过来的礼物,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句谢了就收了起来,然后把自己给他们带的礼物也分给他们,扒拉着光脑继续分析道,“这消息最开始是从微博传出来的,来源是一个粉红猎团的小粉丝站,后来被人搬到了论坛,火了,之后又被人搬回了微博,现在的情况是,最开始爆料的那条微博已经删掉了,但你要加入粉红猎团的话题却炒了起来……帝初,我琢磨着,你好像是被人蹭热度了。”   帝初听不懂:“蹭热度是什么?”   “就是占你便宜。”尤梨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蹭热度这种事呢,说坏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坏,但膈应又是真膈应,而且这头一旦开了,大家见你这么好蹭,说不定就一窝蜂全冲了上来,那你以后说不定走哪被人蹭到哪,烦不胜烦。”   帝初脑补了一下以后走哪都要遇到各种“姚粉”的情况,深深皱眉,问道:“这种事有解决办法吗?”   “那当然有,我们可以……”   尤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飞叶打断了。   飞叶不知何时也打开了光脑,此时他也开放了光脑屏幕,指着粉红猎团官方微博刚发的一条微博说道:“粉红猎团澄清了,说确实有意邀请帝初加入猎团,但还没正式接洽,让大家不要过多讨论,免得给帝初造成困扰。”   尤梨挑眉:“哟,这还是群聪明人。”   可不是聪明么,谣言是他们传的,澄清是他们澄的,好的坏的全是他们,热度蹭得足足的,还堵得帝初这边什么都没法说,说就是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不愧是老牌猎团。”飞叶的语气带上了不快。   尤梨重新在微博上搜索起来,果然就见之前热度降了点的#帝初疑似加入粉红猎团#的话题又恢复了热度,然后#粉红猎团澄清#的新话题也跟着热了起来。   “帝初,你的热度真的太好蹭了。”他搓了搓下巴,“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他的话果然应验,也就过了两分钟吧,又一个#粉宝宝和初宝宝的美妙同框#的新话题出现在了热搜区。   点进这个话题,就见里面全是帝初前两天直播时的画面截图和小视频,帝初两次英雄救美的画面被细心截取,加了滤镜配字和配乐,瞬间就成了一个简短的王子救公主的小故事。   而在这个话题上热搜的瞬间,姚粉就转了其中剪得最暧昧的一个小视频,并配字:哈哈哈哈,什么鬼啦,我和帝初就是普通的好朋友,你们乱剪,小心帝初生气哦。   后面还艾特了帝初。   于是这个本来还只是小热的话题,立刻以坐火箭的速度冲进了热搜前十。   “高手啊。”尤梨看向帝初,“看到这些,感觉怎么样?”   帝初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我生气了。”   他不是真的傻,尤梨已经把情况分析得很清楚了,他再不懂网络用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总而言之,就是这个姚粉想对外造出和他是朋友的假象,给自己拉面子。   这种蹭名气的事妖界也常有,以前就有个新出世的大妖总来找他攀交情,他明明没理会,对方却转头就对外面的妖说两人是知己好友,蹭着他的名头招兵买马收拢小弟,势力迅速扩张。   他知道后很生气,冲上门把那个大妖新建立的地盘直接一锅端了,还废了对方的一部分修为。   他现在就很想去把粉红猎团的人全部揍一遍,让他们感受一下得罪大妖的后果。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尤梨手一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生气,也别想着去找他们打架,不值得,还可能称了他们的心,给他们送更多热度,你该吃吃该休息休息,这事我帮你解决。”   飞叶先帝初一步问道:“你准备怎么解决?”   尤梨笑出了他的招牌白牙:“粉红猎团蹭热度不就是想火一火吗,咱们帮忙不就是了。”   ……   这一整天,三人该吃吃该喝喝,任由网上风风雨雨,我自岿然不动。   当天晚上,尤梨手指一掰,看一眼微博话题上姚粉和帝初死死捆绑着的名字,冷哼一声,对着光脑开始啪啪啪打字。   蹭热度是吧,我让你们蹭个够。   于是半夜三更的,在大部分吃瓜群众都差不多要睡了的时候,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匿名帖子——818粉红猎团那些年蹭过的热度!   这帖子先从今天白天的热门话题扒起,分析了一下粉红猎团今天先造谣后辟谣,并单方面宣布和帝初是好朋友的骚操作,同情了一下只是顺手救了个人,就无辜被粉红猎团死死缠上的帝初,然后话头一转,表示帝初其实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粉红猎团蹭热度的历史由来已久。   楼主开始举例。   比如几年前,某S姓人气猎人,在某次直播做任务时,“偶然”遇到了身陷危险的粉红猎团成员,顺手救了,救完之后也如帝初这两天经历过的一样,被一通热情感激加请吃饭,莫名其妙地就和粉红猎团捆绑了一段时间做任务。   做任务的时候,微博上那是谣言满天飞啊,S姓猎人爱上粉红猎团的谁谁谁,要加入猎团的消息炒得沸沸扬扬,而在那次任务之后,S姓猎人就再也没有和粉红猎团有过交集,甚至是能躲就躲,两方的关系和粉红猎团当初表示的“好朋友”完全不是一回事!   又比如某C姓老牌猎人,在某次直播做任务时,也同样“偶然”遇到了身陷危险的粉红猎团成员,好心救了,救完之后自然又是一通请吃饭的热情邀请。   老牌猎人赶时间,也和帝初一样拒绝了对方的吃饭要求,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没能逃过被粉红猎团在微博上高调感谢,和被粉红猎团的粉丝剪辑小视频炒CP的命运,直到现在,这位C姓老牌猎人直播的时候,都还有粉红猎团的粉丝去弹幕区强拉CP,霸屏拉煤,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又又比如某曾经大火,但现在已经散团沉寂的XX猎团。让人欣慰的是,这次粉红猎团没有成员遇险了,两方只是“偶然”地相遇了,然后粉红猎团以“某地发现有什么宝贝,要不要一起合作寻宝”的理由热情邀请XX猎团一起,XX傻啊,就同意了。   当然,那次他们根本没寻到什么宝贝,但微博上的话题却是炒了个足。   自那次合作之后,XX猎团就被粉红猎团捆绑成了兄弟团,双方的拟人CP洒满热门的每个角落。再再后来,XX猎团散团了,粉红猎团便迅速遗忘了这个兄弟。   ……   如此种种一通举例后,楼主表示,其实粉红猎团不用这么费心蹭别人的热度,凭他们的营销本事,他们本身的料就够他们火了。   于是又一二三地列出了粉红猎团的各种黑历史,比如排挤压榨新团员啦、收入分配不均啦、团员围绕吉祥物撕逼退团事件啦等等等等。   最后,楼主诚恳建议,请粉红猎团的人不要再消费旁人的好心了,这么“偶遇”下去,哪个猎人还敢在变异区救人?   尤梨发完帖子联系了一下自己的好兄弟们,让他们分批把自己白天用零碎时间收集到的证据一二三和黑料一二三贴上帖子,保证帖子的热度,然后把光脑一关,满足地闭目睡了过去。   ……   早起,三人再次聚首,就看到#粉红猎团蹭热度#的话题已经冲上了热门第一,姚粉艾特帝初的那条微博被大家单拎出来花式嘲笑,所有剪辑出的暧昧小视频全被网友翻出了原画面,一帧一帧地对比分析,然后大家齐齐发现,什么朋友嘛,帝初全程对着姚粉都是一副拒绝脸,哪里像是交朋友的样子。   “偶然帝”成了粉红猎团的新绰号,喜欢到处霸屏的粉红猎团粉丝被网友翻出了累累恶行,成为了全网鄙视的对象。   再没有人认为姚粉和帝初真的是朋友了,一场蹭热度风波悄然化解,没有让帝初操一点心。   帝初紧皱的眉毛松开,朝尤梨郑重说道:“谢谢。”   “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我本来就擅长收集信息,弄这个小意思。”尤梨笑着搭住他的肩膀,嘱咐道,“以你现在的人气和实力,敢黑你的人不多,但想倒贴你的人肯定不少,这是第一次,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先别急着正面怼,也别打架,那是给对方送热度,找我,我帮你搞定!”   帝初翘了翘嘴角:“嗯,谢谢。”虽然他还是更想去打对方一顿,但朋友的好心,他也不愿意辜负。   ……   粉红猎团那边简直是焦头烂额,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家团里的那点黑历史居然全被人扒了出来,他们拉着帝初炒的那些热度,现在全成了打在他们脸上的巴掌。   玉玲气得不行,和委屈的姚粉大吵了一架,马新和科保拦没拦住,最后反而互相说出了火气,也跟着吵了起来。   吵完之后大家都冷静了一点,正想好好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一声团员的惊叫就震得整个团都炸了锅。   “孔阙发微博了!他、他转发了姚粉的微博,说、说没听说帝初有你这个朋友……”   姚粉一愣,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说是谁转发了我的微博?他说什么?!”   没人回应他的话,营地里落针可闻,玉玲突然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帐篷,在里面把东西摔得震天响。   ……   孔阙为了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帝初回来,熬夜赶工把工作提前结束了。   天大亮的时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车,打算回家好好梳洗一下补补眠,明天以帅气的样子出现在帝初面前,刷刷好感度。   黄桃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鼓起勇气汇报道:“先生,微博上出了点事,关于帝初先生的……”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他皱眉看向黄桃,刚准备问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闭上了,自己打开微博看。   一刻钟后,他的微博页面停在了一个粉红色的主页上,主页主人叫“姚粉宝宝”,那上面最新的一条微博艾特了帝初,说了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的小视频。   视频的封面是粉色的,上面是帝初侧头和姚粉说话的画面,帝初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硬是被人在脸上P出了两个红晕,弄出了害羞的样子。两人四周全是爱心,滤镜加的恰到好处,真是好一副少年初恋甜蜜图。   孔阙的脸黑成了锅底。   黄桃瞄瞄他的脸色,小心安抚道:“先生,帝初先生被蹭热度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粉红猎团被人连夜扒皮,网友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您别太烦心。”   他根本不是在为这个烦心!   “找人把这些剪辑的视频全部撤掉,一个画面都别留!”   黄桃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忙应了一声去办了。   孔阙吩咐完看着页面上的视频,自虐般的伸手点开。   甜蜜轻快的背景音乐响起,视频开头就是帝初和姚粉的隔空“深情”对视。他差点被气得犯了病,手一伸就把视频又关上了,抬手按了按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无奈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反而满脑子都是那天直播时看到的姚粉缠着帝初的画面,一冲动,直接转发了姚粉的微博,怒怼了一句,然后翻出帝初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帝初的语气隐隐雀跃:“你忙完了吗?我已经回A区了,随时可以去找你。”   孔阙一愣,脊背瞬间挺直,立刻问道:“你回A区了?什么时候回的?”   “昨天回的。”   孔阙立刻把微博上的事情全忘了,连忙问道:“在哪?”   “什么?”   “你现在在哪?”   帝初报了猎人区一个饭店的名字。   “我马上过去。”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手忙脚乱地翻出车上的便携洗漱箱,边找刮胡刀边吩咐开车的程修,“去猎人区XX饭店,黄桃,车上的备用衣服呢,帮我找出来。”   黄桃小心翼翼建议:“先生,我觉得您还是回一趟家比较好。”   孔阙不耐皱眉:“什么?”   “您加班加点的忙,总共两天没洗头洗澡,身上……都臭了。”最后两个字几乎快要听不清。   听力很不错的孔阙:“……”   他想起帝初对臭味的各种嫌弃,深吸口气压下急切,吩咐程修:“先回家!” 第50章   孔阙给帝初补发了一条会晚一点到猎人区的信息,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冲进了浴室。   另一边,帝初看到孔阙发来的消息,早餐也吃不香了, 犹豫了一下, 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拎起背包说道:“我去中央区一趟,你们慢慢吃。”说完转身就走。   尤梨和飞叶正聊粉红猎团的八卦聊得兴起,闻言一愣,还不等反应, 眼前就已经没了帝初的身影。   “他怎么了?”尤梨疑惑。   飞叶满脸沧桑:“多半是去找孔阙了。”   尤梨越发疑惑:“可刚刚他打完电话不是说孔阙要过来吗, 怎么又变成他去找了?”   “谁知道呢。”飞叶食不知味地喝了口果汁, 幽幽叹了口气,“或许是又重新约了吧。”   尤梨看着他这模样, 忍不住笑了, 曲肘拐了他一下:“恋爱自由,想开点吧大家长。”   ……   孔阙花五分钟洗了个澡,然后花十分钟洗了个头, 边洗边觉得长发真麻烦,改天必须要找个时间去剪短,洗完也懒得吹了,披上浴袍拐进衣帽间, 开始挑衣服。   他穿衣风格偏简约朴素, 衣柜里没什么造型花哨的单品, 全是基础款,平时他换衣服都是随便挑一套就上身了,现在却对着一衣帽间的基础款犯了难。   怎么都这么素?   怎么都这么土?   怎么都这么难看?   他越挑脸越黑,脑中突然闪过姚粉的脸,对方身上的装扮在这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精心修剪过的粉色短发、款式新颖的短外套、经典不出错的九分背带裤、俏皮可爱的小短靴,还有露出来的撞色条纹长袜……心机!满满都是心机!   他突然又生气了,心里酸气泛滥,手指紧紧抓着一件基础款的灰色粗针织毛衣,视线快速扫过满衣柜的衣服,最后定格在一件正红色的毛衣上,伸手把它取了下来。   帝初还小,应该会比较喜欢颜色鲜亮的装扮。   毛衣是新的,吊牌都还没拆,他试图直接扯掉,但也不知道那吊牌绳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居然怎么扯都扯不断,酸气爆炸成了怒气,只觉得今天简直是诸事不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出衣帽间,想去找剪子剪吊牌。   咔哒。   房门突然开启,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孔阙唰一下停步,和探进来的人对上视线。   帝初到这后听黄桃说孔阙已经洗澡洗了快半个小时,想着对方应该已经洗完了,就忍不住上来看了看。   他发誓他真的敲过门了,是因为里面一直没人应,有点担心,才失礼的开门探头看的。   结果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   孔阙突然丢掉手里的毛衣,大踏步朝着门口走来。   帝初心里莫名有点慌,忙把脑袋缩了回来,还重新把门关上了。   门刚关上就被从里拉开,孔阙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伸臂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跑,手指收得很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孔阙想问问帝初怎么会在这,但看着对方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样子,又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一热,伸手把他拽进房间,踢上门,将他按在了门板上,手按住他的肩膀。   帝初有点心虚,辩解道:“我敲过门了,真的。”说着视线下撇,不敢和孔阙的对上,然后他撇着撇着,就忍不住观察起了四周。   虽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孔阙的房间。与房子整体的温馨装修不同,孔阙的房间装的很简约,基调是白灰,看上去有点冷清。   突然,床上某个浅金色的抱枕吸引了帝初的注意。   那是一个已经有点旧了的抱枕,兔子造型,竖耳朵,大尾巴,紫色圆瞳,浅金色毛发,耳尖四爪带一抹紫,胖乎乎,圆溜溜,躺在床上一角,和性冷淡风的床具格格不入。   他的身体僵住,眼睛唰一下瞪大。   孔阙还没发现他的不对,看着他乖乖被自己按着的样子,理智直接飞远,忍不住弯腰凑近,目标冲着他的唇瓣,微微侧头。   “变态!”   帝初突然用力把他推开,又羞又怒的样子,眼里像是燃着火:“你……你无耻!”   他这一下完全没收力,孔阙被推得倒在了地毯上,理智终于回笼,见帝初满脸怒气,表情一变,忙爬起身想解释。   帝初却已经无法再直视他和他的床,转身就出了门。   “帝初——”   咔哒。   门突然又被打开了一条缝,一根树枝探了进来,嗖一下把床上那个圆乎乎的抱枕捆住,然后又嗖一下收回,把抱枕卷走了。   砰!   门再次被甩上。   孔阙:“——??”为什么要拿抱枕?   他懵了一秒,然后连忙爬起身追出门,却哪里还看得到帝初的身影。   “先生,刚刚帝初先生抱着你的抱枕很生气地跑了,我没拦住……”黄桃小心翼翼冒头,尽职汇报,有点担心,“先生,您和帝初先生吵架了?”   比吵架更严重,他刚刚是试图非礼……他懊恼地抓了一把不知何时都干掉了的头发,转身跑回房间找出光脑,给帝初打电话。   拒接。   拒接。   拒接。   无数个拒接之后,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帝初:你这个变态!   孔阙见他终于肯理自己,哪还管得了他是不是在骂自己,忙回道:是,我是变态,对不起,你跑去哪里了?我们当面谈谈好不好?   帝初还在发信息骂:你无耻!   孔阙忙又是一顿承认自己无耻,心里火烧火燎的,一会气自己冲动了,一会又担心帝初再也不理自己了。   怪他一时理智丧失,明明都打定主意要慢慢来的,却还是昏了头。   帝初是真的生气了,他一连发了十几条骂人的信息给孔阙,但他骂人的词汇实在匮乏,翻来覆去就是变态和无耻,偶尔还冒出一句“成何体统”,看得孔阙又莫名的甜蜜起来。   看,帝初就是这么可爱,骂人都骂得这么萌。   现在帝初肯定是一副气得瞪大眼,胸膛起起伏伏的可爱样子,说不定还会把脸鼓起来……孔阙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走了神,抬手拍了一下不争气的自己,低头继续发短信安抚帝初。   其实帝初没跑远,就窝在孔阙家某个角落处的大树上,面前还悬着那个用树枝捆着的抱枕,脸绷得紧紧的,耳朵上却泛着红。   变态!无耻!下流!居然、居然把他做成这种样子放在床上。   抱枕他知道,是晚上抱着睡觉用的!真是、真是无耻之尤!   孔阙道歉道得太快,他骂了半天,一点气都没消,反而越骂越气,抬眼看向面前悬着的抱枕,更气了,用几乎要戳碎光屏的力道打字。   帝初:我哪有这么胖!!!   不远处房子里的孔阙:“???”   什么胖?他有说过帝初胖吗?帝初那么瘦,哪里胖了!   他连忙回信息:你不胖,你是标准身材,你最帅气最威武最好看!   大概是这个彩虹屁吹得比较得帝初的心,这一次帝初没再发短信骂回来。   孔阙心怀希望,小心翼翼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拒接!   好吧,果然没那么容易消气。   没扎起来的头发有些挡视线,他抬手耙了耙,突然迁怒,去浴室摸出割头发的刀想自己操作一下这满头烦恼丝,但刚把刀抬起,想起帝初,又把刀放下了。   不行,自己瞎割肯定会很丑,帝初会嫌弃的。   可现在帝初已经嫌弃他了,骂他是变态……   突然丧气。   他心里乱糟糟的没个着落,放下刀,取了一根发带把头发扎起来,转身坐回床上,拿出光脑,深吸口气又吐掉,逼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打字。   刚刚的事情很抱歉,但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轻薄你……   打着打着又慢慢停下手,看了一遍这行字,觉得有自我洗白的嫌疑,像个渣男一样,又连忙删掉,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斟酌,最后终于发出去了一条满意的。   孔阙:轻薄你的事,很抱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和继续喜欢你的机会。   发完他立刻关掉了光脑,过了一会又小心地打开来看,见没有回应,忙重新把光脑关掉,反复深呼吸几次,再次打开光脑……如此反复,忐忑又焦躁。   本来在他的设想里,他会等帝初更深一步地懂得感情了之后,再找个气氛好的餐厅,点上一大桌帝初爱吃的肉,用一个浪漫温情的方式表白心意……反正绝对不是这么透过光脑表白!   他恨他自己!   ……   院子角落,帝初的视线定在孔阙发来的那句“很帅气很威武很好看”上,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想起了一件事——孔阙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抱枕的外形就是他的本体形象。   刚成为朋友的时候两人就有聊过,孔阙是在他的内丹上看到过一次他的本体幻影,之后就对他的本体形象心生崇敬,还为此画了个头像。   ——孔阙很喜欢他的本体外形。   他的脑中突然只剩下了这个念头,心里的怒气莫名浅了点。   所以孔阙做这个抱枕,只是因为很喜欢他的本体外形,没其他的意思。   他看向面前胖乎乎的抱枕,又拧了眉。   可他根本没这么胖!   他突然又想起孔阙画的那个头像,上面的自己也是胖胖的。   难道孔阙喜欢胖一点的兽?   他低头看自己细细长长的胳膊腿,捏捏上面没几两的肉,脸又绷了起来,发短信怒斥:没眼光!   于是孔阙就发现自己的表白获得了回应,被表白的人表示他没有眼光。   孔阙:“……”   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还是说这是一张另类的好人卡?   他慌了,连忙回短信:不,我觉得我的眼光非常好。   一点都不好!   帝初气死了,瞪着面前胖成圆球的抱枕,突然伸出手,找到抱枕的缝线,绷着脸拆开,把里面塞得满满的棉花哗哗往外掏,直把抱枕掏瘦了两圈才勉强满意,然后看一眼四周,带着这个瘦了两圈的抱枕离开了孔阙的家。   ……   三个小时后,帝初带着缝补好的抱枕,边自我开解边回了孔阙的房子。   所谓不知者无罪,孔阙并不知道这是他的本体,做这个抱枕并不是要故意冒犯,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孔阙只是喜欢他的本体形象而已,抱着睡也没什么,他和孔阙是朋友,不应该小气的计较这些。   而且孔阙都道歉了,在不知道这是他本体的情况下,因为他“莫名其妙”的生气而道歉了,孔阙是多么宽容大度的一个朋友啊。   就这么一路自我催眠,他顺着窗户摸到孔阙的房间,小心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孔阙侧躺在床上睡着了,稍微松了口气,小心拉开窗,放轻脚步钻了进去。   在外面看着他翻窗户的鸦什:“……”   为什么不走门?   还有先生你快醒醒吧,别睡了!   孔阙侧歪在床沿上睡着,手还摸在光脑上,似乎是在摆弄光脑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的。   帝初放轻脚步靠过去,做贼似的把手里缝补得有点丑的苗条版抱枕放到床上,放完看一眼睡着了的孔阙,眼神闪了闪,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   “既然喜欢我的本体,就不要挑剔胖瘦,这是不对的……这是我的本体,我有修改的权利,你不许怪我改了它。”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声音很低,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床上的孔阙突然翻了个身,差点跌下床沿。   他忙上前一步想把人抱住,结果他低估了孔阙的体重,被孔阙直接压到了地毯上。   地毯很柔软,帝初摔得并不疼,但孔阙实在太重,他忍不住推了推。   孔阙被折腾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躺在身下的帝初,愣了一下,突然收拢手臂抱住他,双腿也压住他,在他脸上蹭了蹭,一路从耳朵吻到脸颊,声音低哑含混:“居然在梦里都拒绝我……小初乖。”   帝初的眼睛唰一下瞪圆,感应到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的唇角,忙抬手捧住孔阙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   “孔阙你——”   “我真的喜欢你,别不理我。”   孔阙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像过去帝初蹭他一样,然后再次收紧手臂,抱着他一滚,侧躺着将人圈在自己怀里,把脸埋在了他的肩颈处,继续睡了。   帝初手一颤,缩回了手。   他被困在孔阙的怀里,心脏砰砰砰乱跳,体内血脉力量疯狂翻滚,有种想冲体而出,裹缠到孔阙身上,然后把他一寸寸缠紧搅碎的欲望。   耳侧能感应到孔阙轻柔洒过来的呼吸,身周全是孔阙身上洗澡后沐浴乳的味道,他僵硬躺着,眼瞳一点点变紫,又一点点恢复黑色。   “孔阙。”他低声开口,语气懵懵的,隐隐带着困惑,“我好像……对你发情了。”   孔阙已经陷入了深眠,无法给出回应。   过了好久,帝初慢慢侧过身,眼也不眨地看了孔阙好一会,眉眼间的困惑一点点消失,低头闭上眼,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放松了身体。   窗外,鸦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卧槽!先生这是……这是成功了?   ……   孔阙醒来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太阳已经西斜,房内的光线很稀薄,他看着怀里香甜睡着的人,迷茫两秒后,突然唰一下坐起身,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尖锐的疼痛扫掉了他脑子里最后一丝睡意,他愣愣看着被他松开后皱眉动了动的人,忙又原样躺回去把人抱到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表情懵傻中带着丝被惊喜砸中的不敢置信。   回来了?帝初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又是怎么睡到地毯上去的?帝初不生气了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充斥脑海,他一手僵硬地搂着帝初,一手打开光脑,给鸦什发了条信息:怎么回事?   鸦什的回信很快:先生,恭喜您守得云开见月明!祝您和帝初先生天长地久,永世和美!   孔阙心脏猛跳,差点就要上天,突然想起上次鸦什错报消息的黑历史,心脏又吧唧一下摔了回来,皱眉冷着脸回道:别胡说!把帝初回来的经过如实讲一遍,不要说你的脑补和主观臆测!   鸦什很委屈:先生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您自己啊,您真的成功了!   孔阙信谁都不会信自己!   孔阙:快说!   鸦什在窗外委屈地展了下翅膀,老老实实打字。   孔阙快速扫了一遍他发来的信息,理清了所有经过,总结起来就是帝初在X点X分翻窗回来,把抱枕放到床上,然后看到他要掉下床了,好心上前搀扶,结果被他带到地毯上死死困住,还被他压住非礼,但帝初被非礼却没生气,只是把他的脸推开了,后来甚至主动窝到了他怀里。   他的视线在“压住非礼”这几个字上扫过,小心思忍不住又要飘,但想起上次咬喉咙被说成亲吻的乌龙,又忙落回了原地。   鸦什眼神不好,还总是脑补过多,不能信他的鬼话!一切还是等帝初醒了,问过帝初的说法再说吧。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低头看向怀里仍闭目睡着的人,庆幸后知后觉地从心里钻出,试探着低下头,在帝初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回来就好……千万不要讨厌我。”   不求你喜欢,只求你不要讨厌。   ……   帝初是被饿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孔阙的床上,孔阙不见了踪影。   他掀被下床,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了一会床上那个瘦了一圈的抱枕,转身走出房间,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取碗筷的孔阙。   孔阙也看到了他,动作一僵,然后扬起一个笑容,努力若无其事地说道:“正准备上去喊你吃饭,去洗手吧,把碗筷摆好就可以吃了。”   帝初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刚刚认识他一样,视线仔仔细细地从他的长发扫到他完美的眉眼,从他的鼻梁扫到他线条漂亮的下颚,之后一路往下,滑过脖颈、喉结,扫过被正红色毛衣包裹的肩膀、胸膛、腰部,和被黑色长裤包裹的长腿,最后挪回他脸上,点了点头。   嗯,长得很不错,除了不能生小兽,其他的都很完美。   孔阙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帝初用视线剥光观察了一遍,身体越发僵硬,心跳却不争气地开始加快,对上他重新看回来的视线,问道:“我穿这种鲜亮的颜色,是不是很奇怪?”   “很好看。”这是实话,孔阙的长相确实很适合穿红色。   帝初迈步靠过去,手搭上他的肩膀,垫脚在他脸上蹭了蹭,眼睛惬意地眯起,然后退开身认真问道,“你觉得瘦点好还是胖点好?”   孔阙已经懵了:“什么?”   “我是不是太瘦了?”帝初问。   孔阙先点了点头,然后求生欲突然升起,摇头回道:“不,你这样就挺好,你怎么样都好看!”   果然是喜欢胖的。   帝初懂了,取走他手里的碗筷,边往餐厅走边皱眉。   虽然胖成球不符合他的审美,但如果孔阙喜欢……他摸摸自己细细的胳膊腿,想起孔阙的宽肩窄腰,有点抑郁。   或许真的该再胖一点。   孔阙已经彻底傻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忙迈步跟上他,斟酌了又斟酌,迟疑了又迟疑,试探问道:“帝初,你……你不生气了?”   “现在不气了。”帝初把碗筷放到桌上,看着热气腾腾的一大桌菜,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   睡了一整天,他是真的饿了。   孔阙听到了,再顾不得其他,忙拉开椅子安排他坐下,招呼道:“吃吧,都是阿姨刚做好的。”   帝初于是暂时放下了“兽为悦己者容”和“追求孔阙”的计划,埋头吃饭。   一顿饭,帝初吃得心满意足,孔阙吃得食不知味。   帝初看上去像是一点都不生气了,以前怎么和他相处的,现在还怎么和他相处,不,应该说是对他比之前更亲近了,会主动找话题跟他聊天,还特别贴心地帮他夹菜倒水。   但他心里很是发虚,因为帝初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把他从上看到下,从小看到上,就像是……就像是在评判某种陌生食物能不能下口一样。   孔阙坐立不安,满脑子胡思乱想。   帝初真的不生气了吗?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对于之前的表白,他是什么样的想法?自己是不是该再次郑重地道一次歉,然后重新表白一次?   他不自觉走神,手里的肉汤搅得都快没热气了,却还一口都没喝。   帝初看到了,伸手用力量帮他把肉汤重新加热到了能入口的温度,问道:“没胃口吗?”   孔阙回神,忙摇了摇头喝了口肉汤,勉强敛住心神,试探说道:“今天早上……”   “骂你变态和无耻的事情,对不起。”帝初连忙道歉,十分郑重的样子,“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和无礼了,对不起。”   孔阙嘴巴微张,然后连忙说道:“没有,是我不该……帝初,我……”他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看着帝初的眼睛说道,“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帝初明显懵了一下,然后嘴角翘了起来,撇开视线“唔”了一声,低头边喝汤边含糊说道:“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做梦都不敢想的答案就这么迎头砸了过来,孔阙突然又不太敢相信馅饼会砸中自己,脑子里各种念头转了半天,心里的天平逐渐摆到了“友情”这两个大字上。   帝初大概是又误会了,以为他在表达一种友情方面的喜欢,所以也给予了回应。   他张了张嘴,想再进一步表白,剖析自己的心意,可想起下午帝初骂自己变态的事情,又把嘴闭上了。   万一又把帝初吓跑了怎么办?不是决定了要慢慢来吗?   可现在气氛正好……   刚刚稳固没两秒的天平再次开始摇摆,他抓心挠肝,想前进又怕毁了现在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一时间患得患失,纠结得头发都要掉了。   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晚饭吃完了,在帝初的招呼下,两人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在客厅里坐下来聊天。   孔阙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帝初十分自然地挪到他身边窝好,歪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问道:“我会在A区留一个星期,你呢,这次能休息几天?”   孔阙被他蹭回神,感受到他靠过来的轻微重量,身体僵住,喉结动了动,回道:“也是一个星期,新成果发布已经定了时间,在四月中旬,这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忙。”   “嗯。”帝初应了一声,转了转茶杯,突然问道,“孔阙,你想活得更久吗?”   孔阙:“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帝初透过衣服传过来的体温上。   “古人类应该也是可以修炼的,元气是一种很纯粹清正的力量,古人类不应该吸收不了。”帝初边说边感应着体内运转着的元气,细细分辨着它们与灵气的不同。   元气和灵气相比,元气比灵气更活泼,更纯粹,灵气偏圆融和中庸,两者的区别很大,但又有共通点,那就是它们都是大自然的馈赠,不是专属于某个族群的力量。   以前的人类可以靠灵气修炼成为区别于凡人的修者,现在的古人类应该也能吸收元气,进而修炼变强才对。   他握住了孔阙的手腕,手中紫光一闪,调动体内转化吸收的元气朝着孔阙的身体内探去,尝试着把这些力量留存在孔阙体内。   然而没用,所有送过去的力量都在失去他的控制后立刻溃散了。   看来这种方法不行。   他挪动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孔阙的心脏上。   元气的修炼核心在心脏,或许可以试试直接把力量渗透进孔阙的心脏里,让心脏把这些力量传遍全身,达到自主修炼才能达到的效果?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心脏有损害。   他深深皱眉,有点苦手。   “古人类确实可以修炼。”孔阙慢慢从云端降落,试探着反握住他的手,力道放得很轻,几乎是小心翼翼,不过他的声音很稳,“这个课题我一直在研究,也有了一些初步的成果。”   帝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头看他。   孔阙垂眼对上他的视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新人类之所以能够修炼,是因为他们拥有变异特征。特殊的体质让他们能很轻易地和空气中的元气沟通,并将元气收入体内,与之相比,古人类对元气的感应就显得迟钝很多。”   帝初露出求解惑的表情。   孔阙放松下来,微微侧身,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元气被吸收入人体之后,会快速融入血脉,催使心脏加快跳动的速度,新人类能靠变异特征里留存的血脉力量去缓解这种力量对心脏的压迫,古人类却不行,所以哪怕他们能够感应和吸收元气,最后也只能因为心脏的不适而不得不放弃修炼。”   帝初若有所思。   “我制造出了一种药,它可以帮古人类缓解修炼时的心脏不适,但它不是万能的,随着修炼渐深,心脏受压迫的强度越来越高,它的作用会变得越来越弱,也就是说,古人类靠药物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仍然只能被迫停止。突然得到又只能遗憾放弃,比一直得不到更痛苦,经过一番慎重思考,我决定放弃将这些药剂推入市场的打算,转而研究了一种可以增强古人类体质的药剂,准备先从体能上提升古人类的实力。”   “你很厉害。”帝初真心夸奖。   以一人之力做到这种地步,如果是在天道尚在的时候,以孔阙的贡献,他下辈子绝对会投生成数一数二的大妖,或者人间重要的掌权者。   孔阙获得过无数夸奖,他以为自己早已听得麻木,但此时帝初这么简短的一句肯定,却让他明白,夸奖这种东西果然是听不够的。   “及不上你。”孔阙感受着他的依靠,握着他的手,突然有一种此生足矣的感觉,“帝初,我会努力活很久。能让古人类安全修炼的法子,我会研究出来的。”   他也想保护帝初,从猎人塔那借来的力量太不可控,如果可以,还是自己修炼比较好。   帝初贴心道:“我会帮你的。”就算帮不了,他还可以把神木枝给孔阙,反正不会让孔阙早死就是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有一种无声的暖意浮动在空气中。   良久,帝初突然皱了眉,直起身上下打量一下孔阙,问道:“我现在的样子,和我……和你床上那只小兽比,你更喜欢哪个?”   正默默享受此刻温馨的孔阙:“嗯……嗯?” 第51章   把神木枝给孔阙的想法提醒了帝初, 现在在孔阙眼里, 他是一个植物系新人类,更确切的说,是一棵树, 一棵由他自己盖章的茶树。   这就延伸出了一个问题, 孔阙刚刚说喜欢他,那肯定喜欢的是他现在这副由神木枝伪装出的树妖模样,可他真正的样子却是兽,实打实的猛兽。   虽然孔阙似乎很喜欢他的本体形象,但等他拿回了内丹, 真的变回了兽, 孔阙还会喜欢他吗?而且拿回内丹后, 他不仅本体会变回兽,外形也会恢复从前, 不再是现在的少年模样, 到时候看到从种族到外貌全部改变的他,孔阙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害怕他?   他听过一些妖族伪装种族去和人类谈恋爱的故事,故事中所有发现真相的人类, 基本上只会有三个反应:一,被吓死;二,逃跑;三,和妖族恩断义绝。   他现在的情况和这些故事有些类似, 都是伪装种族和人类在一起, 只不过他伪装的不是古人类, 而是树妖。而且无论他这种伪装是不是被迫或者无可奈何,这行为本身都代表着一种欺骗。   他突然有些不安。   当得知所有真相后,孔阙会是什么反应?吓死?和他恩断义绝?逃跑?还是因为欺骗而生气愤怒,继而绝情远离?   越想帝初的眉头皱得越紧,他看着孔阙,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孔阙更喜欢他的兽体就好了,那样等他拿回内丹变回去了,孔阙应该会更好接受一些。   见孔阙迟迟不回答,他心里有点着急,伸手推了他胳膊一下,再次问道:“孔阙,你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孔阙其实并没有真正理解他的问题。   什么更喜欢哪一个?床上的小兽?哪个小……啊,那个抱枕。可是帝初为什么要把自己和抱枕比?   他突然想起了帝初白天跑路时把抱枕带走的行为,试图先从他的这个行为中分析出他会这么问的原因,再根据原因找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但他想了半天,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想出来,因为无论他怎么想,帝初和那个抱枕都没法直接扯上关系。   如果硬要扯,也就只有帝初曾经也表达过对那个未知小兽的关注和喜爱这件事,能勉强算是两者之间的联系。   分析不出个所以然,帝初又正等着答案,最终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回答这个问题。鉴于对比的两方一方是活生生的心上人,一方只是虚无缥缈的心上兽,所以他对此的回答是:“当然是你,我更喜欢你。”   答着答着,他的心又飘了起来。   这种情景,这种气氛,简直像是吃飞醋的恋人在借用一些别扭的问题确定他的心意归属一般,让他忍不住开始乱想。   帝初的心情却跌落了谷底。   孔阙果然更喜欢他现在这副树妖的样子。   他皱眉,背过身把衣服撩起来:“你看看这个,真的还喜欢吗?这个一点都不好摸。”兽毛比这么好摸多了。   孔阙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脊背上,温暖的光线洒下来,把脊背上的树纹照得有些发黄发软。他忍不住抬手摸上去,指尖擦过木化的脊椎,有点心疼。   “喜欢的。”他帮帝初拉下他的衣服,温声安抚,“你这样也很好看,最好看。”   帝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树,心里闷闷的,不死心地再次提醒道:“动物系比植物系要好多的,特别是有毛的兽类,摸起来软软的,他们……”   “他们掉毛。”孔阙把他转过来,很认真地安抚他,“植物系就只会掉叶子,多么可爱。”   帝初嘴巴微张,被他给出的理由震住,终于无法再说出什么,良久,抬手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挪开,起身深吸一口气说道:“孔阙,我想我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孔阙一头雾水:“嗯?”   “我们的进展太快了。”帝初很郑重,很认真,“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你一些东西,但因为某些私人的原因,我暂时无法告知你真相,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对你来说会很不公平。”   等等,在一起?   孔阙头上的雾没散,倒是有一道雷劈了下来。   “给我一点时间。”帝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有点用力,“今年的冲塔战结束后,我会对你坦白一切,无论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起身说道:“谢谢你的招待,晚安,明天见。”说完转身走到玄关处,换回自己的鞋,拿上背包直接离开了。   一室安静,良久……   孔阙突然唰一下站起身,手指颤抖着,想摸自己的眉心又不敢,深呼吸好多次之后,还是没能控制住音量,几乎是吼了一声:“鸦什!”   黑色的乌鸦顶开窗户把鸟头探进来,应道:“先生,怎么了?”   “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孔阙大步过去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扯进来,眼神利得像是要吃人,“你是不是漏报了什么?帝初他刚刚、刚刚……”   鸦什差点被他一爪子勒死,翅膀疯狂扑扇,艰难说道:“先生,我就说你要多相信自己一点……先、先生,你这么掐着我,我真的会死……咳咳咳……”   相信自己。   孔阙松开他的脖子,回忆起晚饭时和帝初的对话,眼瞳转红又转黑,突然转身大步冲进厨房,把脑袋扎入了洗碗池上的水龙头下面,拧到冷水哗啦啦开始冲。   足足十分钟后,他站直身,看向捂着脖子怂怂躲到窗台上的鸦什,压抑着某种来自灵魂的颤栗亢奋,吩咐道:“备车,我要去猎人区!”   ……   帝初离开孔阙的住所后,没有立刻回自己和飞叶在猎人区入住的酒店,而是来到了猎人塔下,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盘腿坐下,仰头看着猎人塔发起了呆。   “老师,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睛深处却带着一丝茫然。   “但我又骗了他。”   春初的夜风还是有些冷的,他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睛。   “老师,你没教过我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你会喜欢他吗?他很好的。”   他用手扒拉了一下路边花坛里的小石头,无意识地拿起石子在地上乱划,等回过神时,手下孔阙的画像已经快成型了。   画中的孔阙温柔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无尽的包容和喜悦。   是个很好的朋友。   他摸向孔阙的眼睛。   应该也会是个很好的伴侣。   他一愣,然后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他突然又觉得有点不真实。   自己是真的喜欢孔阙吗?孔阙又是真的喜欢他吗?   明明在今天之前,两人还只是很好的朋友。   怔忪间,脑中突然闪过了上次两人分开前那场导致冷战的谈话。   【帝初,我的心事和你有关……我不是什么都不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你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不想你蹭别人这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的心事。】   【我不会这样去抱别的人,只会这样抱你,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孔阙说过的话、他当时的表情、拥抱过来的力道,突然都变得无比清晰。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一细想,帝初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然后慢慢的,又无比肯定——孔阙绝对是喜欢他的,而且是已经喜欢好久了。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明明都那么明显了。   心跳有些加快,喜悦从心底升起。   他坐直身体,把想要翘起的嘴角压下去,又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真的喜欢孔阙吗?下午的发情会不会只是错觉?   很快,体内澎湃的血脉力量给了他答案——本能不会骗人,他想和孔阙在一起,哪怕孔阙不能给他生小兽。   他后悔了,他不要尊重孔阙的想法,无论变回兽体后孔阙会不会怕他,还会不会喜欢他,他都想和孔阙在一起。   想见孔阙的愿望突然变得无比强烈,他用力量抹掉石头地板上的画,起身想去中央区找孔阙,走了两步想起现在的时间,又犹豫了,想了想,还是转身朝着酒店走去。   时间太晚了,古人类很脆弱,需要充足的休息,他还是明天再去找孔阙吧。   ……   一路慢慢走回酒店,帝初动荡的情绪渐渐平静,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如何利用冲塔战之前的这段时间,给孔阙洗脑,让他提前习惯自己本来的样子。   既然决定了不再放孔阙离开,那他就绝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或许可以先把自己本来的样子画给孔阙看看,让他提前熟悉一下?   正出神地想着,一道阴影突然笼罩在了自己身前,他悚然一惊,还来不及警惕,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退开的动作停下,紧接着身体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找到你了。”孔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满足和压抑的激动。   帝初的身体僵了一会,然后慢慢放松,歪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孔阙紧绷的心被他蹭软了,低头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暖香,然后松开他,按住他的肩膀,弯腰与他平视,郑重说道:“帝初,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帝初有点想避开他的视线,最后却还是强迫自己和他对视,绷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是真的,他没有误会。   孔阙按着他的手猛地放松,又突然重新收紧,将他重新抱回怀里,用力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声音变得有些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他的喜悦毫不掩饰,帝初突然有些愧疚,说道:“孔阙,对不起,我骗了你一些事。”   “没关系。”孔阙高兴得快要哭了,更用力地抱紧他,“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也有,我不问你瞒了我什么,你也不要问我瞒了你什么,我们扯平好不好?我们可以谈一场建立在欺骗上的恋爱。”   在来的路上他反复回忆着这一晚上他和帝初说过的话,虽然有些地方依然不太明白,但有一件事他能够确定,帝初之所以改变主意说要再想想,是因为他有事情骗了他,要等冲塔战后再坦白。   可冲塔战在年底,打完都明年了,他等不了那么久,一刻都等不了。什么骗不骗的,只要帝初愿意喜欢他,被骗成傻子他都乐意!   建立在欺骗上的恋爱?   帝初先是有点感动,然后慢慢皱了眉,把脑袋从他怀里拔chu来,手也开始推他的腰,狐疑问道:“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不是为了安抚而随便说的托词?   “真的有,其实我有病。”孔阙脱口而出真相。   蹲在附近看热闹的鸦什绝望地捂住了脸——真的,有些人单身多年是有理由的,追不到人也是有理由的,这都是活该啊!   帝初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坚定地推开他,抓住他的手腕开始探查他的身体,问道:“什么病?”   孔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发热的大脑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收回手腕说道:“这是我的秘密……你放心,病不严重,只会偶尔给我造成一点生活上的小困扰。”   帝初越发狐疑:“什么类型的小困扰?”   “比如头发变长什么的……帝初,你骗我的事情是什么?”孔阙反问。   帝初一僵,视线往一边撇了撇:“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放心,不是什么会危害到你安全的秘密。”   “那我具体得的什么病,暂时也不能告诉你,你放心,我得的不是什么会危害到我健康的病。”孔阙顺杆爬,把语气放缓,尽量让自己显得可信一些,“现在我们扯平了,一人骗对方一件事,很公平。”   “……”   帝初皱眉看他。   “我喜欢你。”孔阙再次表白。   帝初睫毛一颤,又撇开了视线。   “和我在一起吧,别再考虑了。”孔阙试探着去拉他的手,同时卖惨,“古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帝初,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无论你骗了我什么,我在这里都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的喜欢不会变。”   帝初动摇了,抬眼看他:“真的?”   “真的!”孔阙握紧他的手。   帝初直直和他对视一会,抿了抿唇,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嗯。”   孔阙心里一跳,脑子再次发热,低头就朝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迎面刚好有一对路人走了过来,帝初被这一吻刺激过度,下意识抬手,一个手刀劈在了孔阙后颈。   噗通。   孔阙倒在了地上。   刚好走到近前的路人:“……”   帝初:“……”   鸦什:“……”   “他喝醉了!”帝初睁眼说瞎话,十分不擅长地撒着慌。   路人看着他明显心虚的表情:“……”   其中一个路人瞄了孔阙一眼,突然咦了一声:“这背影看着怎么像是……”   另一个路人看着帝初的脸,也咦了一声,迟疑问道:“你是不是那个帝……”   帝初心中警铃大作,慌了几秒,突然弯腰把孔阙往背上一扛,嗖一下拔高身体跑远了,徒留一地烟尘。   路人们:“……”   鸦什扇了扇翅膀,深沉着一张乌漆嘛黑的鸟脸给孔蓝发信息:先生当街表白成功,期间有十二个路人疑似认出了他,三个路人成功偷拍,两个路人直接撞破,是否需要公关处理。   孔蓝的回应依然很快:不用,顺其自然。   鸦什懂了,对月高歌了一曲《但愿人长久》,然后被附近的居民用石头砸了。   ……   帝初把孔阙扛回了酒店房间,放到了床上。   他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心虚地摸了摸孔阙的脖颈,确定没问题后放了心,犹豫了一会,再次抓住孔阙的手腕,用鸿蒙清气细细扫了一遍他的身体。   还是什么毛病都没发现,只隐隐察觉到孔阙的血脉里藏着一股奇怪的力量。   是孔蓝下的保护力量?   思考无果,他看了孔阙的脸好一会,松开孔阙的手,伸手帮他脱掉外套鞋子,打了盆温水给他擦了擦手脸,然后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去洗了个澡换好睡衣,回来爬上床抱住孔阙,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帝初睡熟了。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孔阙睁开了眼,眼珠一片暗红,图腾再也无法压制,迅速从心口蔓延到了眼角。   被鸿蒙清气扫动全身,再牢固的封印都会出现裂纹,更何况他身上的封印在面对帝初时并不算多么牢固。   长发不知何时落到了床上。   “帝初。”   黑暗中响起一声不太清晰的低喃。   睡梦中的帝初似乎听到了这声呼唤,又往他这边蹭了蹭。   就连最好的梦境里,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就这么喜欢人类么……”孔阙慢慢伸出手,虚虚碰了碰帝初的脸,良久,慢慢坐起身,悬在了帝初身上,“也看看这样的我,好吗?”   人果然都是贪心的,靠近一点后,就会想要再靠近一点。   他看了帝初很久,突然低头,在帝初的头发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直起身,打开光脑给孔蓝发了一条信息:把冲塔战提前。   发完信息之后他看向安稳睡着的帝初,重新躺下,把人虚拢在了自己怀中。   鸿蒙清气维持的清醒不会持续太久,真希望这场美梦能做得再久一点。   ……   夜慢慢变深,永远不缺吃瓜群众的网络上,猎人论坛、微博、猎人圈陆陆续续出现了同一个爆料——我朋友/二叔/三姨/大舅/发小昨晚在XX酒店附近看到孔阙和帝初抱在一起,后来似乎还亲亲了,他们难道……也许……说不定……会不会……   不过一个小时,各种偷拍的拥抱图、亲吻图就被人挖了出来,刷遍了网络。   证据确凿,吃瓜网友们看着这些或模糊或清晰的照片,默默的……炸了。   艹艹艹!我男神/老公和我宝宝/偶像在一起了?!!父子情变爱情???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不不!无性繁殖的孔先生怎么会爱上谁,骗人的!这肯定是骗人的!   这个世界坏了?孔先生不是一心只爱研究和纸片兽吗?   不可能!我家宝宝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根本不懂爱情是个什么鬼东西!   ……   各种言论充斥网络,感叹号和问号刷爆热门,强悍的光网居然罕见地被炸瘫痪了,网路一片动荡,只有帝初的真爱粉们稳如老狗——果然是这样……呵呵,该死的恶魔房管。   ……   清晨。   帝初已经盯着孔阙的长发看了十分钟了,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这个真的不会危害你的健康?”他怀疑询问。   孔阙表情都要僵掉了,拿起帝初帮他凝出的小刀,熟练地反手把长发割掉,努力若无其事地回道:“真的不会,我的头发经常莫名其妙地长长,据说是因为我家的基因有点奇怪,真的不会危害健康,割掉就好了。”   帝初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头发捡起来,小心摸了摸,仰头看他,再次确认问道:“真的?”   “真的。”孔阙表面淡定,心里其实慌成了狗。   天知道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莫名变长,而帝初早他一步清醒,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的头发时,他心里是多么慌乱!   一定是又犯病了,可他却完全没有自己犯病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昨晚是被帝初打晕的!   也不知道帝初有没有看到什么,应该没有吧,不然帝初不会是这个反应。   帝初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他把头发收集起来,站起身皱眉看了孔阙好一会:“你这个病真奇怪。”   孔阙除了僵硬微笑,已经给不出其他反应了。   ……   当飞叶看到孔阙从帝初的房间里走出来时,他胳膊上的叶片纹路十分遵从他内心地游走起来。   帝初感应到了,伸手按了按他的手臂:“飞叶。”   飞叶勉强压下力量,低头问道:“网上说的是真的?你们在一起了?”   “网上?”帝初疑惑。   孔阙则眼睛一闪,很快明白了什么。   “我来处理。”他按住帝初的肩膀,然后给了飞叶一个眼神,“我和帝初确实在一起了,以后请多指教。”   飞叶皮笑肉不笑:“呵呵。”   十分钟后,三人到达吃早餐的餐厅,要了一个包厢,没过一会,接到消息的尤梨也来了。   帝初正式表示他和孔阙已经在一起了,表情还是惯常的平静,但眼里却带着一点点喜悦和不好意思。   孔阙表面矜持微笑,内心已经上天。   飞叶不想说话。   尤梨则热情地恭喜两人,然后话题一转,问道:“网上那些爆料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昨晚光网可是被你们的恋情爆料炸瘫痪了三次。”   孔阙接话:“我来处理。”   说完打开光脑,看似不疾不徐,实则急切地发了一条微博:我和帝初在一起了,是我追求的他,三见钟情,家长已同意。   微博发出去的十几秒后,尤梨眼睁睁看着光网瘫了今天的第四回 。 第52章   帝初还来不及看孔阙发了些什么, 就发现微博登不上去了。   他看向孔阙:“你发了什么?”   孔阙:“只是跟那些喜欢你的观众公布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网络上的事你都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帝初点了点头,关掉了光脑。   两人的神情一个真平淡, 一个假平淡, 全都是一副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小事的模样,看得尤梨满心省略号。   突然有些同情这两位的粉丝。   不过……   他扫一眼孔阙含笑温柔的表情,用手肘拐了飞叶一下。   飞叶给了他一个半死不活的眼神。   “差不多就行了。”尤梨凑近他,压低声音,“孔阙发的那条微博简直是全方位堵死了吃瓜群众可能挑剔帝初的地方, 他对帝初是认真的, 别拧着了。”   飞叶:“帝初还小。”   尤梨斜眼:“你初恋在几岁?我反正是十六, 情窦初开的年纪。”   飞叶噎住,不说话了。   早餐在还算和谐的气氛里吃完, 吃完后, 帝初突然说要去买房子。   三人都意外了。   尤梨问道:“你要买房子?咱们这个职业流动性太高,买房的性价比……”说到一半他顿住,瞄一眼孔阙, 悟了。   帝初不是想买房,是找了对象,想走成家立业的程序了。   飞叶和孔阙也很快领悟到了帝初买房子这个决定背后的含义,前者喝了一大杯蔬菜汁稳定心情, 后者完全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温声说道:“帝初, 我觉得尤梨说得有道理,你现在买房没什么必要,住我那里就好了。”   帝初皱眉。   有必要的,有了伴侣后,雄性去弄个舒服的巢穴是必须……他突然顿了一下,看一眼身边哪怕是坐着也比他高一截的孔阙,沉默了。   可孔阙也是雄性。   双方都是雄性的话,那确实不用他特地去准备巢穴,住谁那里都可以,古人类也比较脆弱,不宜贸然迁居。   “……好吧。”他勉强压下想给孔阙造个漂亮巢穴的欲望,又看向飞叶,“那我给你买吧,为以后做准备。”   以后?什么以后?这大家长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咳!”飞叶被蔬菜汁呛了下,不敢再半死不活了,忙说道,“不用了,买房子我自己会买,帝初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帝初又皱了眉。   飞叶是他照顾的草,他帮忙准备一个小窝是应该的。   “而且我在绿河镇有房子,是我姥姥留下的,又大又漂亮,我超级喜欢!”飞叶见他皱眉,连忙表示自己其实是有房子的人。   原来已经有了。   “好吧。”帝初终于彻底打消了买房子的想法。   飞叶大大松了口气。   一行人出了餐厅,尤梨识趣告辞,顺便拉走了不太情愿的飞叶。   终于能二人世界,孔阙看向帝初,满脸掩不住的柔情蜜意:“总共一个星期的假期,你有没有什么想玩想逛的?我陪你。”   帝初果断摇头:“没有,我们回家吧。”   回家。   孔阙被这句话甜了一脸,侧头低咳一声,试探着去握他的手。   帝初看他一眼,很自然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孔阙瞬间想上天,脸上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还灿烂,晃瞎了餐厅门口的所有路人。   帝初:“好多人在看我们。”   “他们只是好奇,随他们去吧。”孔阙恨不得把两人牵手的画面直播给全世界的人看,根本不在意被人围观,他甚至希望围观的人越多越好!   帝初察觉到他的好心情,勉强压下被人窥探的不快,唔了一声。   两人在围观路人们若有似无的视线里手拉手坐上车,又肩并肩回了家。   进了家门后,孔阙立刻用一种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帝初,手偷偷搭上他的肩膀,屏住呼吸,慢慢弯腰,试图讨一个甜蜜的“回家吻”。   帝初却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拉他一起坐到矮沙发上,说道:“我画画给你看。”   “???”   画画?现在?   孔阙有点懵。   两人刚刚确定关系,又一起甜甜蜜蜜地回了家,现在不该……咳,不该做点恋人间的甜蜜事情吗?   帝初已经打开了画画软件,看似淡定,实则饱含私心地说道:“我今天画点特殊的东西给你看。”   特殊的?难道是要用画画表白?   孔阙心里又是一甜,忙压下心里的小野兽,点头应道:“好……要开直播吗?”   他是很希望开的,这样他就可以更进一步地公开两人的感情了!   但帝初摇了摇头。   “这个我只画给你看。”   他边说边选中了画笔,开始在画纸上勾勒起来。   孔阙的视线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停留两秒,又挪向他的手指,最后才落到了画上。   帝初画人物喜欢从轮廓开始,于是在他的几笔勾勒下,一个面部线条偏柔和的长发男人出现在了画板上。   孔阙蹙眉。   从轮廓来看,画上的男人绝对不是帝初,也绝对不是他,这是谁?从哪里来的野男人?   帝初其实有点紧张,他不敢看孔阙的表情,只埋头认真画着。   脸部轮廓和头发轮廓勾完后,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勾勒五官,而是开始画人物的四肢和穿着。   妖怪化成人形后穿着的衣服一般都是妖怪用力量幻化出来的,和各自的本体形象会带上一些关联,帝初也不例外。他幻化成人形后穿的是一身浅金色带紫色花纹的长袍,款式简单干练,没什么花哨的装饰,但因为配色的原因,仍会给人一种十分华丽贵气的感觉。   他成年后也一点都不矮,身高大概到孔阙的眉毛,身材虽然偏瘦,但却是劲瘦,一眼望去,就像是一柄开刃的古剑,满身都是蓬勃锐气。   怀着私心,帝初特意重点勾勒了一下自己威武的身材。   随着画板上人物细节的丰满,画中人也一点点活了起来。   他一身长袍被风吹得扬起,站在云端,头微微低着,似乎在从云端注视着脚下众生。明明还没有画五官,那满身的风华却已经透了出来。   孔阙慢慢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去,有一种失神的空白。   服饰细节画完之后,帝初稍微坐正了身体,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孔阙,见他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定了定神,把画笔挪到了人物的五官上。   帝初以前并不太在意自己的长相,但现在,他希望自己在孔阙眼中是好看的。   笔落下,先是如远山般略带锋利的长眉,之后是一双暗含威压的柳叶眼,画笔突然顿了顿,没有继续画剩下的五官,而是开始细画眼睛,找出深紫色的颜料,在眼瞳上轻轻落下一笔……   孔阙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站起身用手捂住右边的脖颈,语气略急地说道:“帝初,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去一下卫生间。”说完大步转身绕过沙发,匆匆去了楼上。   帝初的手顿住,扭头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眉头一点点皱起,把电子笔从画图软件上挪开了。   他能感觉得到,孔阙刚刚身上闪过一股十分排斥的气息。   是因为不喜欢他本来的样子吗?   他看向画板上未完成的画,摸了摸画中未完成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把画图软件关掉了。   看来这样还是太急了,得更循序渐进一点才行。   或许下次他可以给自己画一身更现代一点的衣服。   ……   楼上。   孔阙狠狠用冷水扑了几下脸,看着镜中瞳孔颜色不稳转动的自己,用力捶了一下心口,想抵挡住大脑中升起的眩晕感:“不能是现在,不能犯病……才刚和他确定关系,会吓到他的!该死!”   像是他这一声怒吼起了作用,蠢蠢欲动的封印突然平息,已经蔓延到脸颊下方的图腾褪去消失,大脑重归清明。   孔阙大喘了几口气,看着镜中自己头发湿漉漉沾在脸颊上的狼狈样子,有种被人从美梦里拽回现实的无力感。   病的事不能一直瞒着,他得找个机会告诉帝初。   可一想到要让帝初看到他犯病后发疯发蠢完全不受控制的样子,他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如果能解开和猎人塔的捆绑,彻底解决这个病就好了。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惊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对,既然这病是因猎人塔而起,那就一定可以再通过猎人塔治好!   过去因为孔蓝理所当然的态度和猎人塔对猎人公会的重要性,他一直默认这病是不能治的,甚至觉得背负这些是孔家人的义务和责任,但他才出生多久,猎人塔又存在了多久?在自己出生被猎人塔借用身体前,猎人塔不也一直好好的?所以捆绑是绝对可以解的,只不过可能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他抬手重重抹了把脸,眼神变得坚定。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要解决这个病!不能让帝初和随时会失去理智的自己呆一辈子。   不过治病这事还得慢慢来,猎人塔对猎人公会和孔家来说意义太过重大,他得先和孔蓝商量一下。病治好后的事他也得提前做安排,到时候他无法再向猎人塔借命,说不定会突然变老,他得提前找到能延长寿命的办法。   最好是能在解除和猎人塔的捆绑前研究出能让古人类安全修炼的法子……   叩叩。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帝初的声音:“孔阙,你还好吗?”   他回神,忙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整理了一下衣服,调整好表情,然后边应声边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   再次回到矮沙发上坐好后,帝初没再画画,而是和孔阙凑到一起……网购。   孔阙对此兴致勃勃:“得给你准备一个画室,阁楼也得重新装一下,那两个单人沙发最好换成双人的,或者换成长沙发也行。”   帝初嗯了一声,在家具页面戳戳戳,问他:“你觉得哪个沙发好看?”   孔阙在页面上扫了一下,十分贴心地选了个植物主题的:“这个吧,有种森林的感觉。”   帝初看一眼他指的那个缠绕着树叶装饰的双人沙发,果断选了另一个低调朴素的暖黄色复古款双人沙发:“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那就这个。”孔阙十分好说话,并立刻打开自己的光脑准备把这个沙发买了。   帝初按住他的手:“我来买。”   孔阙瞄他一眼,嘴角翘了翘,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好。”   帝初顿了一下,抬手抓了抓被他亲的地方。那里其实没什么感觉,但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画室就不用特地准备了,书房和客厅都可以画画。”他把注意力挪回网购页面上,来回翻了翻,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要买的了,孔阙这里的装修处处符合他的审美,他很喜欢。   孔阙见他把页面关了,问道:“不看了吗?”   帝初:“没什么要买的了。”   孔阙揉了揉他的头发,没说什么,等他转身去忙别的了,就立刻开了自己的光脑,先预约了一个装修队,打算改掉主卧的装修,换成帝初会喜欢的样子,还要加大衣帽间。   然后他又打开了购物软件,先买了一大堆情侣睡衣情侣牙刷情侣杯情侣毛巾等等日常用品,又买了一大堆对植物系新人类有好处的小物件,比如植物系空气清新剂、植物系专用加湿器、植物系恒温灯……最后,他来到了某个主题暧昧的用品区。   单身三十多年,孔阙第一次知道,男生和男生做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禽兽之魂和理智之脑开始疯狂拉扯,最终还是理智之脑勉强占了上风。   他艰难地从这个区域离开,看向正在客厅书架前翻书的帝初,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帝初还小,慢慢来,不能急。   催眠十分钟,在他觉得自己身上快要飘出圣父的光芒时,他重新睁开了眼,然后发现帝初正拿着一本书站在他面前,皱眉看着他。   “你怎么了,像是睡着了,但是表情却一直动来动去的。”   孔阙:“……我在闭目养神。”   帝初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回了书架旁。   ……   下午,孔阙给孔蓝打了个电话,邀请他过来吃饭。   孔蓝早就在等着他这通电话,挂完电话后立刻就赶了过来,然后进门后他就看到,自家那个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十分不喜欢做饭的主人,居然正泡在厨房里切肉,而帝初被安排着坐在一边吃点心看电视。   “……”   果然是这样的节奏。   “晚上好。”他收回视线,主动朝帝初打招呼。   帝初站起身,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孔阙见他来了,立刻不客气地招呼道:“孔蓝,过来给我打下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帝初再次试图进入厨房帮忙。   “你去休息,这里有我和我哥就行了。”孔阙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把点心塞他手里,然后看孔蓝。   同样不喜欢做饭的孔蓝:“……”   他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认命地走进去,问道:“做饭的阿姨呢,怎么是你在做?”   孔阙神采飞扬,满身恋爱之人特有的智障气息:“今天这顿饭比较特殊,必须亲自动手才有意义。”   “……”   多年心愿终于达成,孔蓝觉得自己能理解他的想法。   兄弟俩开始洗洗切切煎炸蒸炒,帝初有点坐不住,总觉得就自己闲着有些不好,但每次他试图帮忙,都被孔阙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对方还摆着一张温柔好说话的脸,让他乖一点。   帝初被肉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妥协放弃,带着满心的困惑和不解,给飞叶发消息说了下现在的情况,问他为什么孔阙不让他做饭,明明他做饭更快更好吃。   飞叶被强塞狗粮,简直是心死成灰,回曰:随他去!他这是在帮你做面子,你让他做去,安心等着吃饭就好。   做面子?   帝初不明白,但看着孔阙开心忙碌着的样子,他最终决定尊重孔阙今天的“抽风”。   算了,孔阙开心就好。   足足两个小时过后,晚饭终于上了桌。   总共九道菜,寓意着长长久久。   孔蓝总算解脱,脱掉围裙洗好手坐到桌子上,正要倒点水喝解解渴,就被孔阙半路截胡,把水换成了酒。   “……”   孔阙有理有据:“今天是个好日子,必须喝酒庆祝。”   孔蓝这回不惯着他了:“你酒品不好,喝醉了还得劳累帝初照顾你,不合适。”   孔阙过于兴奋的大脑稍微冷静,想起上次醉酒时啃脖子的乌龙,眼神忍不住往帝初那瞟了一下,对上对方疑惑干净的眼神,心里刚刚升起的歪念立刻被死死压了下去。   “那喝果汁吧。”他把酒收起来,取出了果汁,先给帝初倒了一杯,然后是孔蓝,最后才是自己。   人潜意识的行为能表现出很多东西,就比如现在,孔蓝就从孔阙倒果汁的顺序里,清晰明白了未来孔阙在家中的家庭地位——在帝初面前,他根本不想要地位。   “今天网上闹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他先起了话头,看向帝初说道:“我弟弟以后就拜托你了。”   帝初忙坐正身体,郑重说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们是互相照顾。”孔阙纠正他的说法,又倒了一杯果汁,放到了帝初和孔蓝都以为是多摆出来的一套餐具前。   帝初疑惑地看着他。   孔阙朝他笑了笑:“好消息也该告诉一下你的老师。”   帝初一愣,然后回了他一个笑:“谢谢。”   孔阙满脸的心满意足。   完全被忽视的孔蓝:“……”   ……   晚饭吃了一个半小时,期间孔蓝大部分时候都没机会说话,他看着孔阙殷勤地和帝初交谈、殷勤地给帝初布菜、殷勤地给帝初添水……看着看着,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昨晚鸦什报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不相信的,害怕这又是另一个乌龙,主人只是空欢喜了一场。   他担心了一晚上,刷了一晚上网络上的爆料,终于在看到孔阙亲自发微博公布恋情的时候,稍微放了心。   可放心之后,他又难免担心起来。   是真的在一起了吗?那个在主人的叙述中缥缈又难以接近的“他”,真的回头看主人了吗?会不会“他”其实根本没有动情,一切只是主人的一厢情愿?   他有很多忧虑,但这些忧虑,在看到孔阙和帝初真正的相处时,慢慢消散干净。   帝初虽然含蓄话少,但他看孔阙的眼神,确实是带着感情的。   这样就够了。   大概是孔蓝的视线太过明显,帝初突然侧头看了过来。   孔蓝愣了一下,然后朝他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   帝初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道谢,但还是回道:“不客气。”   ……   饭后孔阙送孔蓝离开,兄弟俩离开帝初的视线范围后,齐齐开口:“你……”   孔蓝先一步停下,问道:“你想说什么?”   孔阙回头看一眼虚关着的别墅大门,郑重说道:“大哥,我想和猎人塔解除绑定。”   孔蓝的反应很平淡,甚至还笑了,很温暖的笑,和他清冷的眉目十分不搭:“你今天可真是叫了我不少声哥,小阙,我说过,你想要什么就去拿,我会帮你。”   孔阙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反而迟疑起来,皱眉说道:“可猎人塔……”   “它也会帮你。”孔蓝扣上外套的扣子,看他几秒,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找个时间来猎人区一趟,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解除绑定是件大事,到时候猎人塔的动静可能会震动整个A区,你会不会因此受伤也没个准数,我们得从长计议。”   孔阙没想到解绑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时间居然连孔蓝摸他头的事都不管了,问道:“影响这么大?”   “嗯,放心,一切都是值得的。”孔蓝收回手,又按了按他的肩膀,“小阙,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这样孔阙反而越发不踏实,皱眉看了他半晌,说道:“我会尽快抽时间过去找你,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孔蓝点头。   “你刚刚想说什么?”孔阙又问。   孔蓝:“说把冲塔战提前的事,昨天你给我发消息,让我把冲塔战提前,我考虑了一下,提前也不是不可以,但可能提前不了多久,规则都是沿用了几百年的,不太好改,我得和各个分会的会长、司长好好商议一下,暂时无法跟你保证什么。”   “等等,我让你把冲塔战提前?”孔阙皱眉。   孔蓝见他这反应,明白了什么,解释道:“是昨晚半夜的时候。”   “半夜的时候我犯病了。”孔阙的脸黑了,“莫名其妙就犯了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   孔蓝看一眼不远处的别墅,大概能明白孔阙是为什么犯病,安抚说道:“别太担心,你的病情这段时间已经有所缓和,就算犯病也不会再攻击旁人或者失去意识,只是身上会出现封印的特征而已,问题不大。”   这还问题不大?这问题太大了!   孔阙可不想让帝初看到自己图腾满脸眼睛赤红的样子,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他说道:“提前冲塔战的事不好办就别办了,那只是我犯病时说的话,为此伤筋动骨不值得。”   孔蓝不置可否,侧身说道:“我走了,你好好和他相处。”   孔阙:“我会的,别担心。”   孔蓝转身走到悬浮车边,迈步上车。   “大哥。”孔阙突然唤了他一声。   孔蓝回头看他。   “谢谢你。”   孔蓝看着他穿着一身暖色居家服,站在原地表情放松眉眼含着幸福的样子,想起曾经他孤身踏遍山河盲目寻找时的满身死寂,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忙侧头收回视线,背对着他朝他摆了摆手,迈步上了车。 第53章   送走孔蓝回别墅后, 孔阙发现帝初在洗碗。   他忙靠过去从帝初手里抢走洗碗布, 抓着他的手用洗手液帮他洗手,说道:“碗放着,阿姨明天会来洗, 你不用操心这些。”   帝初侧头看着他眼帘低垂认真给自己洗手的模样, 突然垫脚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孔阙一顿,侧头看他。   帝初趁机抽回手,拿起洗碗布,将刚刚没洗完的碟子拿起来继续洗完, 冲过清水后递过去:“帮我放进消毒机里。”   孔阙本能接过, 看着帝初继续洗下一个碗碟的模样, 突然低笑了一声,听话地打开消毒柜把碟子放进去, 然后侧头看了帝初几秒, 边接过他递过来的下一个碟子,边弯下腰,侧头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帝初手里的动作停下, 眼神往另一边撇了撇,然后继续洗碗。   水声哗啦。   孔阙站直身,把碟子送到消毒柜里放好,视线依然落在帝初脸上, 手却不耽搁地接过了帝初递来的下一个碟子。   两人一个洗一个放, 没一会就把满池的碗碟解决掉了。   孔阙再次帮帝初洗干净了手, 然后牵着他来到客厅,低头问道:“是想继续看书,还是去院子里转转消消食?”   “我想了解一下你关于古人类修炼的研究成果。”帝初仰头看他,“可以吗?”   孔阙一愣,没想到他会想知道这个,应道:“当然可以,不过这部分资料算是机密,全放在研究院的实验室里,要看的话得去研究院,改天我带你去。”   帝初点头,又问道:“你制作出的那个药剂,主要原料和成分是什么?”   他这问的已经是机密中的机密了,但孔阙一点要防备他的意思都没有,如实回道:“古植物和从古植物身上提取出的东西。”   帝初微微蹙眉:“只是古植物?”现在留存的古植物大多数都只是末日前的普通植物,并不具备如灵草那样的特殊效用,怎么会成为帮助古人类修炼的关键?   “只是古植物。”孔阙再次肯定。   帝初还是想不明白,问道:“都是哪几种古植物?”   孔阙干脆拉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光脑,开放权限,调出一个古植物图集给他看。   “是哪几个?”帝初看着图集认真求问。   孔阙:“全部。”   帝初愣了,扫一眼这个包含有几十种植物的图集:“全部?”   孔阙点头。   帝初又仔细看了下这个图集中的古植物,很快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植物都是在末日前或多或少拥有某种药用功效的植物。   也就是说,它们全都是药材。   帝初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孔阙。   孔阙看宝贝似的看他:“你懂古药材?”   “老师教过一些。”   “你的老师很优秀。”孔阙真心夸赞,手指翻了一下这个页面,“这个共同点我也发现了,发现后我立刻把当时的研究重心放到了古药材上,只可惜现存的古药材实在太少,我的研究因为素材不够,很快陷入了瓶颈。”   帝初的心思立刻活动了。   他可以去帮孔阙找这类型的素材。   孔阙被他引得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制造出这支药剂后,我有了一个猜想——古人类的身体体质或许可以被古植物改变。更或者,古生物身上或许也存在着能改变如今古人类体质的东西,只可惜古生物比古植物更难寻。遗憾的是,我制作出的这支药剂只能在短时间内缓解古人类修炼时造成的心脏不适,无法长期保持或者累计效果,更无法真正改善古人类的体质……总而言之是治标不治本,或许我的猜想和研究方向都是错的。”   “不,你没有错。”帝初语气肯定,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人可以只靠外物的帮助变强,药物只能是辅助,古人类想变强主要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你已经为古人类打开了一扇通往强大的大门,很厉害了。”   孔阙心里那丝因为研究效果不理想而升起的不确定和自我怀疑,被他这句话吹散,反握住他的手,“嗯”了一声。   帝初已经抓住了关键:“是古人类的修炼方法不对。”   孔阙:“什么?”   “古人类和新人类是不一样的,当然不能用同一种修炼方法。”帝初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边闭上眼睛“呼吸”修炼,边细细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变化。   在过去那个强者云集的时代,人类修者曾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修炼方法。   他们因为没有其他种族那样天生强健的体魄,无法顺利沟通和承受天地灵气,所以先炼了体;又因为无法像其他种族那样靠单纯的血脉力量遨游天地,所以学着借天地之力,发明了各种术法;最后因为肉体能承受的力量有限,所以试着在体内构筑了一个力量核心——内丹。   不得不说,人类很聪明,他们越来越强,地位越来越高,反而是曾经天生强力的妖族和高高在上的神族随着天道的虚弱而越来越不堪,等帝初诞生时,妖族整体上已经变得比人族弱了,妖怪们甚至慢慢被人族影响,开始学习人族的修炼方法,试图减弱妖族天生便有的妖邪之气。   帝初在能成功化为人形后,学的也是人族的修炼方法,老师曾说这样修炼可以让他少吃点苦,因为现在的天道更偏向于人类。   不过虽然学了人类的修炼方法,他的修炼过程却比普通人类少了很多个步骤,比如炼体,比如成丹。妖族天生身体强健,不需要炼体,妖族强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就会孕育出妖丹,不需要特意成丹。   他修炼上吃过的唯一一次苦头,是被老师硬逼着剥离了妖丹上的妖气,把一颗纯正的、妖气冲天的妖丹,修炼成了一颗力量柔和的、更偏向于人族修者的内丹。   当时的他困惑又委屈,他是天生的大妖,来自血脉的骄傲让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我剥离。那次他差点就死了,老师帮他疗伤时是这么安慰他的:“小初,想活着,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也是在那次,他发现了老师力量的不对劲,察觉到了其中自我削弱和剥离的痕迹。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再没对老师的决定有过任何异议,全都老老实实照做。   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他突然回神,怔怔睁开眼,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眶却有些发红。   他想老师了。   已经不记得等了多久,千年又千年,老师真的还会回来吗?   客厅里的灯不知何时暗了大半,只留了沙发周围的几个小灯。   孔阙以一个半护着他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已经闭目睡着了。   帝初看了他一会,靠过去抱住他,将脸埋在了他的心口。   “谢谢你说要陪我一起等。”   孔阙被他的动作吵醒,听到他这声难得露出脆弱情绪的低语,感受着压在胸膛上的重量,看了会小灯暖黄色的灯光,选择重新闭上眼,装作只是睡着后的随意翻身,把他拢在了自己怀里。   ……   确定关系后回家住的第一晚,两人在沙发上过的夜。   客厅的矮沙发太小,孔阙为了让帝初睡得舒服,自己只占了一点沙发边沿,于是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僵硬。   黄桃受召而来,看到他这模样,又看了看行走正常的帝初,嘴巴微张,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孔阙一眼就看出他在脑补些什么,沉声唤道:“黄桃,随我去书房。”   黄桃一个激灵回神,忙收敛表情,应了一声。   两人进了二楼书房,黄桃先汇报道:“郑院长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回研究院,另外,柏寒先生约您见面。”   “一个星期后回去,告诉柏寒,我没空见他。”孔阙也不坐下,只靠在书桌上,打开光脑发给他一堆东西,把这次喊他过来的正事说了,“我预约了一个装修队,准备重装主卧和扩大衣帽间,你跟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派人过来量下尺寸,量好尽快出几个方案给我。还有,我昨天买了些东西,你今天就留在这帮我收货,顺便把东西按照我给你的布置图整理好。”   黄桃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起这两天瘫了又瘫的光网,内心的八卦欲差点爆炸,靠着巨大的毅力才勉强稳住了面上的平静,埋头开始记他的吩咐。   孔阙等他记完,又就主卧的装修风格嘱咐了几句,说完站直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黄桃没忍住,问道:“先生,您今天不在家休息吗?”   “我带帝初出去转转。”孔阙头也没回,人已经跨出了书房,“家里这些是给他的惊喜,你好好布置。”   咔哒,书房门关闭。   黄桃沉默,看一眼备忘录上记下的一大堆东西,抬手揉了揉脑袋,良久,翻到重要记事栏,认认真真地写下一行字:X月X日,老板有了老板娘,需额外注意网上的流言蜚语。   写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办事,老板娘第一,老板第二。   ……   帝初被孔阙用买画具的理由带出了门。   在车上,帝初把昨晚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了,总结一下就是:古人类的修炼过程和新人类不同,古人类不能一开始就把元气混入血脉融进心脏,需要先炼体。   孔阙被他的说法引起了兴趣:“炼体?是指锻炼身体,提高身体强度吗?”   “不是单纯的提高身体强度,是要加强身体对元气的承受能力。”帝初看他一眼,又补充道,“你之前做的很对,没有贸然把修炼药剂推入市场,而是先推出了可以提高古人类身体素质的药物。”   孔阙听出了他安抚自己的意思,心里痒痒的,坐得更靠近他一点,问道:“那古人类该怎么加强身体对元气的承受能力?”   “方法很多,但都很辛苦。”帝初把以前人类修者主要用的几种炼体方法大概讲了一遍,怕孔阙不懂,还给他画起几张人体经脉图和力量循环图,指着图解释道,“古人类对元气的感应很弱,承受能力更弱,所以在修炼前,他们必须打一下基础。元气的修炼核心在血脉和心脏,所以古人类在修炼前,必须要先加强血脉和心脏的强度。主要方法就是利用元气去改造身体,这个过程很痛苦,被称为淬体。”   孔阙皱眉:“听上去很危险。”   “确实危险。”帝初认同。   以前的人类修者,淬体淬的是筋脉丹田,哪怕不成功也不会损伤身体,但现在的古人类却不同,因为元气只能借由血脉和心脏修炼,所以现在的古人类的淬炼重点是血脉和心脏,但血脉和心脏何其重要,一有不慎,就会导致死亡。   “我现在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细节还需要完善。”帝初见孔阙眉头一直皱着,怕他被这个修炼方式吓到,忙转换话题说道,“但一旦古人类开始修炼,他们将拥有一个新人类永远都得不到的优势。”   孔阙配合地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优势?”   “古人类不会得变异紊乱综合症,也不会被变异特征限制修炼方向,开始修炼后,会比新人类更全面和稳扎稳打,可能还会延伸出一种新的攻击体系。另外,新人类修炼到最后,如果不完全变异,就只能原地踏步等死,古人类则不同,他们没有这道枷锁和限制。新人类的修炼根本,是一点点增加体内变异的那部分血脉,最终剔除掉仅剩的人类血脉,完全异化。古人类却从一开始修炼的就是作为人的血脉,十分纯粹。”   孔阙惊住了。   帝初这套说法十分新颖和透彻,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惊艳感。   外界可能不知道,但作为孔家人,他十分清楚,猎人升到SSS级后,确实很难再进一步,帝初这套说法是很站得住脚的。   他坐正身体,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又皱了眉:“等等,你的意思是,新人类修炼到瓶颈后,就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完全异化,否则无法再进一步,只能等死。”   帝初点头:“我是这么猜测的。”   孔阙的心狠狠坠了下去:“那等你到了瓶颈,是不是也要像赛文那样受一次罪,否则就只能等死?”   帝初一愣,忙安抚道:“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上的变异特征很特殊,修炼起来会比别人顺利很多。”   孔阙想起他那可怕的治愈能力,心刚刚要放下,又想起一件事,脸白了:“帝初……孔蓝曾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植物系猎人完全变异成功过,成功的全是动物系。”   帝初呆了呆:“一个都没有?”   “没有。”   车内的气氛陡然沉重下来。   孔阙在担心帝初,帝初则在担心飞叶。   “真的一个都没有?”帝初眉头皱成了疙瘩,“会不会是猎人司查漏掉了?植物系完全变异后应该会变成植物,混在血水里不好找……”   如果是查漏了,那那些成功化妖的植物系新妖该死得多冤。   孔阙摇头:“查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公会很重视完全变异,每次调查都是多小队一起行动,反复核查。”   帝初的表情变得凝重。   他十分不解,都是半妖,没道理动物系的半妖有部分化妖成功了,植物系的却全灭。   飞叶的心脏被鸿蒙清气修补过,血脉力量不同以往,他往后的每一次力量增强,都有可能激活他身上的妖族血脉,成为他化妖的契机。   如果植物系化妖必死无疑,那飞叶岂不是一条命已经被悬在了钢丝上?   孔阙见他表情难看,还以为是他在担心自己的未来,忙压下心里的情绪,伸手把他拢到怀里拍了拍,安抚道:“别太担心,植物系完全变异的事情我也只是偶然听孔蓝说了几句,具体的不太清楚,更深入的细节,还得和孔蓝聊过后才能知道。”   ……   一个小时后,悬浮车停在了孔蓝家门口。   两人聊完之后实在没心情去买什么画具,干脆转道来了孔蓝这。   孔蓝今天休假,见他们上门有点意外,难得打趣:“怎么,我吃你们一顿,你们就要来吃我一顿?”   孔阙没接他的玩笑,说道:“哥,我们有事情想问你。”   又喊了哥。   孔蓝收起玩笑,示意一下楼上:“去书房里说。”   三人在书房落座,孔阙说出了来意。   孔蓝没想到他们来是要问这个,视线在同样神态凝重的帝初身上转了一下,说道:“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帝初是植物系,以后迟早得面对这些,我不放心,想提前做做准备。”孔阙解释。   帝初也解释道:“我是为了飞叶……和我自己问的。”   孔阙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惦记着飞叶,并把飞叶排在了前面,侧头看他。   帝初碰了碰他的手。   孔阙立刻反握住他的手,不计较了。   孔蓝:“……”   他假装自己瞎了,说道:“我明白了,坦白告诉你们,到目前为止,确实还没有一例植物系新人类完全变异成功的案例。”   这话一出,孔阙和帝初的身体都不自觉坐直了一些。   孔蓝继续说道:“公会成立至今,有记录的植物系完全变异案例总共不到百例,最近的一例是百家的老祖宗百潮,他停留在SSS级三百年,在寿命将尽时,突然开始完全变异。百家人通知了公会,我立刻赶去,亲自把关,但遗憾的是,那次变异还是失败了。”   他起身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份资料和一个特制光脑,先把资料推到两人面前:“百潮是个很特殊的例子,在详细说明他的情况之前,你们先看看这个,这是公会记录的所有植物系完全变异的资料,里面有每一例变异失败的具体原因。”   孔阙把资料接过来,手伸过去,却不太敢翻开,最后还是帝初更冷静一些,把资料打开了。   不巧的是,资料第一页记录的就是一个木本植物系猎人完全变异的过程,和帝初现在明面上的资料一样。   孔阙侧了侧头,不敢看资料上附着的照片,总觉得那上面有帝初的影子。   帝初心里却没什么负担,仔细看过之后,立刻翻到了下一个案例。一个又一个,直到第十个,才发现了一例和飞叶类似的。   那也是一个草科的猎人,比飞叶弱,是突然变异的,变异过程十分短暂,才进行到排出体内属于人类的血脉就熬不住死亡了。   帝初皱眉,继续往后翻,找到另外几个草科的案例,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全在排出人类血脉之后、变异特征包裹全身之前,干干脆脆的死了。   “……”   他盖上资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又琢磨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他虽然见过很多妖族化形,也见过不少半妖化妖,但因为总是不爱动弹,结交的又大部分是纯妖,所以活了这么久,他居然从来没见过植物系半妖化妖是什么样的,导致他现在连个可以比对参照的案例都没有。   ……突然后悔以前没有多和那些花花草草聊聊,或者多看几本书。   孔阙直到他盖上资料,才勉强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先安抚了他几句,然后伸手把资料拿了过来,皱眉翻阅。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帝初突然看向孔蓝,问道:“你说百潮是个很特殊的例子,他特殊在哪里?”   孔蓝回道:“在变异方式上,他其实几乎已经完全变异成功了。”他拿起那个定制光脑,从里面调了一个视频出来,投放到了两人面前,“这是他当时变异过程的视频记录。”   帝初看了过去,孔阙也立刻放下了那份让他极度不适的资料。   视频开始播放,一个被重新加固封锁过的病房出现在画面中,中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没穿衣服,只腰部到大腿的位置盖着一条薄被。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血液渗出的痕迹,身下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透。   变回乌鸦的鸦什蹲在床尾,抬头看了一眼镜头,朝身边背对着镜头的孔蓝说道:“会长,一会力量动荡起来,视频就录不了了,这个有必要吗?”   视频中的孔蓝回道:“没事,能录多少是多少。”   鸦什点头,又试探着和病床上已经意识模糊的老人说了几句话,老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很快闭目昏睡过去,之后他身上的变异纹路突然开始大面积铺开,同时他的脸色越发灰败,像是生命力全被这些变异纹路夺走了一样。   再之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老人明显已经没了呼吸,但他身上的变异纹路却变得更加翠绿,并齐齐朝着心脏处聚拢而去,一股力量波动造成的画面扭曲后,老人的心口突然裂开,从里面长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苗。 第54章   帝初稍微瞪大了眼睛。   视频仍在继续, 嫩苗长出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生长, 随着它的生长,盘踞在心脏下方的变异纹路开始慢慢缩小变淡,同时视频画面开始不停抖动, 变得看不太清。   孔蓝适时解释:“画面抖动是因为当时房内的力量波动开始变强, 这株苗在疯狂吸收百潮体内的力量。”   嫩苗刚开始长得很快,长得也非常好,叶片嫩绿,枝干粗壮健康,模样十分喜人, 但没过多久, 随着心脏四周的变异特征逐渐缩小消失, 它的长势开始变慢,直到停滞。   此时老人心口的变异特征已经彻底消失, 嫩苗的根系暴露出来, 它扎根在老人的心脏上,根系在皮肤下拱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痕迹,看上去有些渗人。   视频内的鸦什和孔蓝低声说了什么, 上前查看了一下老人和小苗的情况。   孔蓝现在看这个视频,心里仍然觉得可惜:“我当时十分惊喜,以为百潮的完全变异成功了,然而等我上前查看时, 却发现百潮的身体虽然没有了呼吸, 但心脏却还在跳动, 身体也一直是温的,小苗没有一点要脱离这个已死亡躯壳的迹象,我立刻明白,完全变异到这一步,仍不算真正的成功。”   帝初看着视频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老人,慢慢皱眉。   视频突然开始快进,老人和小苗这种诡异的停滞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的深夜,快进的视频恢复正常速度,老人胸口的小苗再次开始生长,速度很慢,同时老人脸上的血色开始快速褪去,身体也渐渐干瘪下来,就像是被小苗吸取了所有血肉一样。   孔蓝突然说道:“马上就结束了。”   确实马上就结束了,只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床上的老人便被小苗吸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画面十分可怖。之后小苗的根系逐渐脱离皮囊,守在病房里的孔蓝连忙把小苗移到了事先准备好的花盆里。   小苗离开后,老人的皮囊慢慢变得僵硬脆弱,最后化为了一堆细细的灰色粉末。   而另一边,花盆里的小苗在被种入花盆后却并没有继续生长,而是逐渐枯黄衰败,无论孔蓝和百家人给它洒了多少药剂,用多少营养剂,都没能阻止它的枯萎。   它在彻底死去前似乎有所感应,轻轻朝着悲伤焦急的百家人摇摆了一下枝干,之后像是用尽了力气般,彻底消失了生气,化为一根枯黄的草杆。   视频里响起了百家人的哭声,孔阙突然站起身,双手握了握,又深吸口气克制地坐下,抬手用力按了按额头,问道:“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完全变异成植物了,最后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枯萎?”   孔蓝把视频关掉,回道:“我的猜测是,小苗生长到这种程度仍不算完全变异成功,它需要继续成长,需要大量的力量做养分,而且这些力量必须来自于百潮本人,然而百潮已经在SSS级停留了太久,力量逐年衰退,到濒临死亡时,体内的力量储存甚至还不如一个正当年的A级猎人。”   孔阙眼里亮起希望:“所以只要在力量最强盛的时候完全变异,就十分有可能成功?”   “理论上来说是,但完全变异的发生完全无迹可寻,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变异时间。如果可以,百潮又何曾不想在全盛之时变异?”   孔阙沉默下来。   帝初在看完视频后一直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此时突然开口说道:“百潮化……完全变异失败,确实是因为力量不够,而且他知道自己力量不够了,所以在最后拼了一把,但可惜失败了。”   孔蓝听他语气肯定,心里一动,看过去问道:“这话怎么说?”   “百潮在吸收完躯壳里的力量后,做了一件事——花一整天的时间让根系伸到躯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尽可能多地吸收了身体里留存的血脉,消化了这其中的血脉之力。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但显然这些仍然不够,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能长成。”帝初回忆着视频里的画面,蹙着的眉心渐渐展开,“如果我猜得没错,成功的植物系新人类变异,是要全程在新人类的身体上完成的,吸收血脉是成功前的收尾。”   植物系和动物系的化妖果然有很大的区别,植物系的化妖居然是要以原来的身体和力量为土壤,去供养新的身体。   明白这点后,他彻底放了心。这样的话,哪怕飞叶化妖到最后也像百潮一样力量不够了,他也有办法给飞叶补,撑到飞叶彻底化妖成功。   他看向孔蓝,说道:“百潮其实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变成植物后,人类用的力量药剂和植物用的营养剂对他都没用,他需要的是元气,如果你们当时能尽快把他送到某个元气充沛的地方种植下来,给他尽可能多的舒展根系的地方,那他或许还能继续生长,只是速度会缓慢很多。”   当然,如果能给百潮在四周搭一个聚拢元气的阵法那就更好了。   孔蓝连忙坐正身体,把他说的话记下,问道:“除这些之外,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帝初想了想,补充道:“可以试试让他的直系亲人在他的根系处浇一些混着元气的血液,亲人的血脉之力对他的生长也是有用的。”   血脉之力。   孔蓝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略带自责的恍然大悟,眉头蹙起:“我当时应该想到这点的,小苗最后吸收了百潮的身体,这个提示已经很明显了……是我疏忽。”   帝初摇头:“这不怪你。”   没有前人照顾,这些半妖能互帮互助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虽然百潮的逝世确实十分让人遗憾。   他侧头看向身边仍皱眉沉思着的孔阙,安抚道:“不用太担心我,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孔阙回神,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掌心,迟疑说道:“你们……觉不觉得百潮最后身体被小苗吸得干瘪的样子,很像那批保安被变异动植物吞噬基因、破体吸收的样子。”   孔蓝一愣,然后狠狠皱眉。   这样一说,两者还真的有点像,他们都是被体内生长出的东西吸收了躯壳,只不过一边是很正常的自身血脉变异,一边是被外来基因吞噬了本身的血脉。   “我在想,偷柏寒研究成果的人,会不会是误会了柏寒的研究方向?对方真正想偷的并不是古人类的进化方法,而是植物系新人类成功完全变异的希望。”孔阙突然提出了一个观点。   孔蓝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反猎人协会存续至今,背后主使人一直隐在暗处,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身份,我们一概不知,假设窃取柏寒研究成果的真的是反猎人协会的人,那么根据你的推测,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测出,反猎人协会的背后主人,是一个植物系?”   孔阙补充:“一个急切想要成功变异的植物系。”   孔蓝用手指点着桌子,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因为太急切,所以他对柏寒的研究成果如获至宝,并故意在研究院门口用那个研究成果攻击你,目的是想让中央研究院把注意力转移过去,继续研究这个项目?”   兄弟俩一句接一句,很快拼凑出了一条十分清晰的线索,他们对视一眼,一个靠到椅背里冷笑出声,一个继续若有所思。   “狐狸可能已经漏出了尾巴。”孔蓝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双手交叉,手指互相摩挲,脸上的笑容十分冷酷,“骚扰了我们这么久,这只臭虫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孔阙则起身说道:“我得再和柏寒见一面,详细聊聊他的研究成果失窃的经过。”   他说完就想往外走,孔蓝忙重重咳了一声。   孔阙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差点把帝初丢下了,身体一僵,忙低头看向被他“遗忘”的帝初,见帝初头也没回地稳稳坐着,心中警铃大作。   这才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就这么忽视恋人……要完。   孔蓝试图挽尊:“小阙,你这一提到研究就忘乎所以的毛病必须得改改,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孔阙忙顺着应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帝初。   帝初其实正在分析他们刚刚说的推测,并没有注意到孔阙的“遗忘”,此时刚好把事情想完,抬头见兄弟俩一坐一站,表情都不对,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孔蓝立刻转移话题,顺便看向孔阙,“带帝初去你小时候住的房间看看吧,饭好了叫你们。”   孔阙连忙顺杆爬,邀请帝初去自己儿时的房间,并在心里把见柏寒的事情狠狠推后。   帝初却摇了摇头:“你们刚刚忽略了一件事,从史冬心和蝙蝠人的情况来看,我怀疑反猎人协会背后的那个人,也是用取巧的方法修炼的,他体内可能吸取了很多别人的血脉,这些血脉会在他完全变异时活跃起来,互相争抢吞噬,直到仅剩其一,这种吞噬会大大消耗他的力量,导致他绝对无法成功熬过完全变异。”   孔蓝和孔阙很快意识到了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敛了神情。   “他或许并没有误解柏寒的研究成果,事实上,他要找的可能就是让体内血脉互相吞噬的方法。”帝初把自己的推测说完,语气十分肯定,“有很大的概率,他现在正被体内的几股血脉之力折磨着。”   醍醐灌顶,帝初的这条思路明显更站得住。   孔蓝看看帝初,又看看正怔怔看着帝初的孔阙,抬手撑起额头,浅浅吐出口气。   难怪主人会喜欢上“他”,这实在是个很容易让人觉得惊喜和惊艳的人。   ……   孔阙和帝初在孔蓝家里呆了一天,三人就反猎人协会和百潮的事聊了又聊,越聊气氛越和谐,孔蓝对帝初的印象也在层层刷新着。   在孔蓝的以为里,帝初是个不懂感情,性情十分淡漠的人,但相处之后他发现,帝初虽然话少,也总是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很好相处,性子一点都不冷。   他想起主人曾经的描述,深深看一眼孔阙,在心里得出了一个让他无奈又糟心的结论——主人过去一直没能得到“他”的注意,可能不是因为“他”薄情,而是因为主人失忆前太怂了。   真是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汇聚成了一句:活该。   ……   晚饭后,孔阙带着帝初告别孔蓝,驱车回了中央区。   经过一天的缓冲,两人的心情已经彻底好转,肩并肩进入家门时,孔阙甚至忘了他还给帝初准备了惊喜的事情。   于是当两人进入家门,看到里面新多出来的一堆植物系用具后,他们一起愣住了。   “这些是什么?”帝初疑惑。   孔阙低头咳了一声,一边注意着他的表情,一边回道:“我昨天买了一些能提高植物系新人类日常幸福感的小物件,应该是今天全部到货,然后黄桃帮忙布置起来了。”   提升幸福感?   帝初闻着空气中过于浓烈的草木气息,感受着室内过于潮湿的空气,扫一眼客厅里那几个印着树木图案的抱枕和仿照日光和月光不断缓慢交替着光线的小灯,在忍耐和诚实之间摇摆了一下,选择了诚实:“谢谢你的心意,但这些并不能提升我的幸福感。”   孔阙的表情僵了。   “我喜欢自己的味道和正常的空气湿度。”帝初侧头看他,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很开心。”   孔阙心里的沮丧瞬间被这一吻抚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升起来了一股冲动,突然侧身抱住他,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头亲上了他的嘴唇。   这下换帝初僵了,他反射性抬起了右手。   孔阙眼疾手快地抓住,稍微退开一点,看两人的手:“你想打我。”   帝初嗖一下抽回了手,摇头:“不是的。”   “就是,你有前科。”孔阙控诉。   帝初:“……”   “两次。”   帝初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打人确实是他不对。   孔阙站直身,居高临下看他:“帝初,我不开心了。”   帝初蹙了蹙眉,突然转身就去拉门:“我去帮你找古药材!”   孔阙一愣,忙伸手把他转回来,哭笑不得,装不下冷脸了,边揽着他进屋边说道:“骗你的骗你的,我没生气,你前两次打我是因为我轻薄了你,是我不对,不怪你。”   “真的没生气?”帝初的眉毛还是皱着,不太信。   “不生气。”孔阙先把空气加湿器关掉,然后安置他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拆四周的空气清新剂和小灯,“怪我,没问问你喜不喜欢就乱买东西,下次要换家里的东西,我一定先问过你。”   他这样,倒让帝初觉得不好意思了,见他要拿走沙发上的树木抱枕,忙把抱枕拿到怀里抱住,说道:“这个我很喜欢,谢谢你。”   孔阙收回手,看着他脸上明显不算喜欢的表情,忍不住又朝他凑了过去。   帝初看着他,然后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孔阙一愣,心中的欲望迅速膨胀,丢开手里的一大堆东西,倾身过去加深了这个吻。   ……   同居的第二天,两人再次在沙发上过了夜。   黄桃带着装修队给的几个装修方案过来,看到孔阙比昨天更加僵硬的走路姿势,脑内又开始刮起了风暴。   孔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黄桃连忙甩开脑内脑补出的各种黄暴画面,把方案发给他看,并大概讲解了一下装修队的装修思路。   孔阙听完后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心情很不错地拿着装修方案去了小阁楼。   阁楼里,暖黄色的双人沙发已经到货,取代单人沙发摆在了书架边。孔阙进去的时候,帝初正窝在沙发一角看书,天窗开着,春日暖暖的阳光透过一层柔光玻璃照下来,笼罩在帝初身上,在他身周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浅色金光。   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靠过去用吻和帝初打了个招呼。   帝初从书里回过神,抬眼看他:“黄桃呢?”   “回研究院了。”孔阙微笑,坐到他身边,和他闲聊几句后,把装修队发来的装修方案拿出来给他看,让他挑一个喜欢的。   昨晚的打击让孔阙明白,有时候他自以为是惊喜的东西,对帝初来说可能是惊吓,所以装修的事他决定不再瞒着帝初,准备和他一起商量。   帝初没有对他重新装修的决定起什么异议,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了看那些装修方案,然后和他商量着选了个两人都觉得不错的定了下来。   把敲定的方案发给黄桃后,孔阙沐浴着阳光,闻着身侧飘来的暖香,感受着帝初传过来的体温,突然觉得自己真实触摸到了幸福的轮廓。   都是真的,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并且正在和他一起改造属于他们的家。   孔阙偷偷把身体靠到帝初身边,伸臂揽住他的肩膀。   帝初挪开书本看他,很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着他继续看书。   孔阙微笑,打开光脑,调出相机,找好角度,拍下两人此时依靠的姿势,小心地只让帝初露出一个被阳光笼罩的半侧影,然后打开微博,把照片发了上去,配字:阳光很不错。   经过两天的沉淀,孔阙的粉丝们已经差不多消化了男神已经有了对象这个事实,相信只要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很淡定地面对这个事实了!   但偏偏!那个刺激了他们的男神,突然发微博秀恩爱了。   粉丝们::)   这波必须脱粉回踩,狠狠踩。   他们打起精神用放大镜盯着微博下的照片看了又看,试图找到“踩点”,结果看着看着,他们都心塞了——这满满的保护欲和爱……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围观的帝初粉丝们:呵呵,恶魔房管吃SHI。   孔阙对帝初粉丝们表现出的嫉妒十分满意,看一眼旁边帝初认真看书的脸,笑了笑,关掉微博,开始处理研究院发来的工作。   ……   七天的休息时间转瞬结束,之后的几天帝初和孔阙终于没再在沙发上过夜,而是回到了床上,不过可惜的是,是各回各床。   帝初不愿意同床共枕,孔阙的禽兽之魂奄奄一息。   而帝初不愿意和孔阙同床的理由很简单——他想等自己拿回内丹之后,再和孔阙做那些伴侣间会做的事情。   孔阙以为帝初是年纪小,对这种事有些怕,也觉得两人才刚确定关系,自己不能太急,于是……忍了!忍得眼睛都绿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帝初又重新画了一次画给孔阙看,他这次没画自己的脸,而是画了一个穿着现代装的自己的背影,背影腿边还立着一只回头看来的小兽。   孔阙这次没再半路跑掉,看着他画完,然后问他画中的人是谁。   帝初:“是我自己,长大后的自己……你喜欢吗?”   “喜欢!”孔阙迅速抛掉心里对“野男人”的醋意,找他要来这幅画,越看越喜欢,手一动就传上了微博,配字:我家小初长大后。   粉丝们呵呵冷笑,呸呸呸地吐狗粮,纷纷表示已经粉转黑。   孔阙看得直乐,只觉得秀恩爱是人类发明的最好的一项娱乐。   帝初见他对画接受良好,嘴角慢慢翘起。   果然,熟悉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   分别那天,孔阙亲自送帝初去了机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死死抱着帝初腻歪了好一会,直到时间实在不能拖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在飞机上坐稳后,飞叶果然发现微博上各种偷拍图已经刷了屏。   ……心机狗孔阙!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帝初和飞叶此次的目的地——变异区数量最多和面积最广的K区。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万物复苏,无数冬眠的异兽渐渐开始活跃。   帝初带着飞叶站在一处高大树木的枝丫上,望着脚下变异植物缠绕扭动的深谷,侧头看向飞叶:“两个月,我要你的实力升到S级。”   飞叶没太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手中叶片灵巧翻转:“好。”   ……   三月过去,四月来临,帝初再没有开过直播,只每天会定时和孔阙视频聊天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专心地陪飞叶复健和修炼,以及寻找古植物。   四月中旬的某个午后,结束和帝初的视频通话后,孔阙火速换下身上的衣服,拿起给帝初准备的生日礼物,告别满脸无奈的郑院长,把新成果发布的工作暂时转交给顾凡,坐上了前往K区的飞机。   明天是帝初的生日,他准备去给帝初一个惊喜!   ……   K区,帝初站在一处陡坡上,看一眼坡下正在和变异植物战斗的飞叶,耳朵突然动了动,似有所感地朝着变异林深处看去。   刚刚好像有人在窥探这边。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悄悄在飞叶四周铺了几道保护网,然后手中力量一转,一把小刀出现在了掌心。 第55章   午后的阳光被树木枝叶层层遮挡稀释, 照到林中地面时, 已经只剩一层朦胧的光影。   帝初隐在一根枝叶茂密的枝干下方,树皮纹路悄无声息地爬满全身,让他完美地和四周环境融为了一体。他手中拿着的小刀只有小臂长短,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玩具, 无甚威胁。   听力放开后,下方飞叶因为战斗而略微发沉的呼吸声和四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地上虫子飞速爬过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   但这些都不是帝初真正想听的。   他微微敛目,眼中黑色的瞳孔缓慢转紫。   唰。   是衣服摩擦过树叶的声音。   咚。   是脚尖踩上树木枝干借力的声音。   咻——   暗器!   帝初眼神一利, 手中小刀脱手, 朝着暗器传来的方向直劈而去。同一时间他另一手向下一挥, 帮飞叶彻底结果了已经半死不活的变异植物,之前铺下的保护网开始层层收拢, 形成了一个由木墙组成的如迷宫般的中型阵法, 飞叶就站在阵法中最安全的位置。   “别乱动也别出声,有人攻过来了。”帝初留下这一句话,声音还没散去, 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中,不知道遁去了哪里。   飞叶被他这一系列突然的操作弄愣了,正准备追赶询问,就听到了几道快速接近的声响, 眉眼一肃, 手臂上的叶片纹路开始疯狂游走。   不过几秒钟后, 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突然破开树木的遮挡冲了过来,奇怪的是,他们就像是没看到飞叶和飞叶四周的诡异木墙一样,扫视一圈四周后,其中一人问道:“人呢?”   “那家伙太机敏,已经跑了!”另一人接话。   “和他一起的人呢?”   “没看见。”   “一起跑了?”   黑衣人互相交流,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废物!”问话的人低骂,又看了四周一圈,突然朝着木墙靠了过来。   飞叶全身紧绷,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心里发沉——这些人各个气息内敛,让人看不透深浅,真对上,他多半打不过。   只能拼命了。   手中已经凝出了武器,那黑衣人却在靠近木墙一米处时,步伐一转,如爬坡一样踩着空气爬上了木墙,然后站在了木墙之上的空气上,就像是在木墙之上还立着一个透明的罩子一般。   飞叶目瞪口呆。   黑衣人稳稳站着,一点没发现脚下的不对,闭目朝着空气中闻了闻,看向了右前方:“那个方向!”   几个黑衣人闻言立刻朝着那边遁去了。   问话的人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又皱眉扫视了一下四周,还释放出几根血藤朝着四周抽打了一下,仍没发现什么,这才转身离开了。   飞叶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手中凝聚的叶片溃散了。   这些人是瞎了吗?而且站在空气上又是什么鬼操作?   他又看向身周的木墙。   是这些木墙……等等!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和帝初来的,帝初现在在哪?   他着急起来,试图离开这个迷宫,却怎么都不成功,就在他急得恨不得在这些木墙上劈个门时,帝初的身影出现在了木墙上,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的黑衣人。   飞叶惊了:“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阵法只能短时间维持,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帝初打断他的话,手一挥撤掉阵法,转身示意道,“跟我来,能跟上吗?”   飞叶连忙敛神:“能!”   ……   遁走半个小时后,飞叶震惊地看着帝初一头撞上某个山壁,然后身影凭空消失。   他脚步停了停,只犹豫了半秒,就也跟着撞了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阵眩晕感后,他的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再睁开眼时,一个小小的花海铺开在眼前,花海尽头还有一栋排造型十分古老的小木楼。   帝初就站在他身前,正把扛在肩上的黑衣人往地上丢。   “这里是哪?”飞叶忙迈步靠过去,看一眼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又问道,“怎么回事?这又是谁?”   “有人袭击,总共十个人,初步观察,有两个SSS级,三个SS级,以我们的实力不能硬碰硬。这是其中打头阵的,只有S级,我趁他们不防备,把他抓了过来。”帝初解释,蹲下身扯开了黑衣人面上的面罩。   一张没什么特色的年轻人面孔露了出来。   帝初丢掉面罩,手中紫光震颤,黑衣人突然开始挣扎扭动,面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突然,他侧头吐出了一大口黑血,面色瞬间苍白,人也醒转了过来。   “原来是一只混了豹族血脉的虫子。”帝初从他吐出的那摊黑血里吸出了两颗血珠,略作打量后又甩下,看向眼神还有些茫然的黑衣人,问道,“你们是猎人杀手?”   黑衣人表情猛地一变,眼神瞬间清明,瘫软放下的手突然变成一根锋利的虫族节肢,朝着帝初的心脏处快速扎去。   帝初刚要躲开,一片绿色的叶片就已经飞了过去,凶残地把那根节肢削了下来。   黑衣人痛喊着倒下,手恢复正常,上面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割伤。   帝初欣赏地看向飞叶:“速度不错,这么久的修炼没白费。”   飞叶现在可没心情接受夸奖,他蹲下身凝出几条长叶片把黑衣人的双手双脚全部捆上,免得他又偷袭,皱眉说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帝初摇头:“我也不清楚。”   其实他心里有点郁闷。   他不喜欢逃跑的感觉,但敌我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又带着飞叶,必须得更小心一点。这里是他之前发现的一个花妖的巢穴,结界还算牢固,现在正好可以用来躲避。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里很安全。”他安抚了飞叶一句。   飞叶一点都不放心,他环顾一圈这个诡异的花海,再次问道:“这里是哪?”   帝初:“是……”   “等等!”飞叶突然又打断了他的话,看向明显正在偷听的黑衣人,手中叶片轻转,“先把这只虫子处理了。”   帝初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身体一僵,眼珠不安地挪动几下,突然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两位,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猎人杀手,只是个来变异区做任务的普通猎人而已。”   帝初又把那两颗血珠吸了出来,丢掉其中一颗,把另一颗弹到了黑衣人嘴里。   黑衣人刚开始还没反应,甚至砸吧了一下嘴,过了一会突然瞪大眼,又开始激烈挣扎,动作大得连手腕脚腕被锋利的叶片割得鲜血淋漓都顾不上了。   有驳杂的力量不断从他身上溢出。   飞叶现在的实力勉强能够到S级,此时被黑衣人的力量影响,立刻觉得不适起来。   帝初见状便自己用树枝把黑衣人捆上,然后示意飞叶撤掉叶片,退远一些。   飞叶为自己的废柴叹了重重一口气,老老实实把叶片撤了,退远两步,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血脉不稳,我激活了他体内不属于他自己的豹族血脉。”帝初看着被树枝捆住后不能挣扎,只能扭头痛苦嚎叫的黑衣人,眼神幽幽,“血脉在体内互相博弈吞噬的痛苦没多少人能熬得住。”   黑衣人突然惨嚎一声,开始朝着两人求饶起来,嘴里不停喊救命。   帝初再次问道:“你是猎人杀手?”   “是!啊!求你,停下吧!”黑衣人没力气撒谎了,只想求个解脱。   “派你来的人是谁?为什么盯上我和飞叶?”帝初继续问。   黑衣人十分痛苦,摇头说道:“不知道,是上面下的命令……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   帝初仍在继续问:“上面是谁?”   “黑五……黑五!是黑五!”黑衣人的口鼻开始渗出血液,眼神也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帝初趁机伸手,在他眉心重重一拍,同时割破自己的手指,将指尖血弹了一滴到他嘴里。   黑衣人被迫把血咽下,身体一震,眼睛猛地瞪大,然后迅速瘫软,歪头晕了过去。   飞叶忙去抓帝初割破的手指:“你怎么喂了他你自己的血!”   “别担心,强制收仆而已,他是S级,我直接强制收仆可能会被他反噬,只能趁他虚弱的时候收。”帝初收回手,眉心微蹙,心里很嫌弃这个新收的仆人,见飞叶不赞同地看着自己,补充解释道,“我们对反猎人协会了解太少,需要一个可靠的内应,他正好合适。”   这也是他冒险把人抓回来的原因。   说完站起身,把之前摘下来的面罩给黑衣人重新缠回去,撤掉树枝,伸手拍了黑衣人眉心一下。   黑衣人唰一下睁开眼,眼神呆呆的,看着帝初,唤了一声:“主人。”   帝初:“随我来。”   黑衣人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之前进来的方向走去,那里同样有一面山壁。   飞叶连忙阻止:“你干什么去?”   “去把他塞回队伍里,免得其他杀手起疑。”帝初先打开结界让黑衣人出去,然后回头嘱咐飞叶,“你留在这里,我忙完就来找你。”说完也离开了。   飞叶冲上前摸了摸山壁,却无法像帝初那样直接穿过去离开,抬手重重抹了把脸。   得变强,他真的太想变强了。   ……   帝初在林间飞奔,身后跟着一大串猎人杀手,他们全都是被他那个新收的仆人引来的。   所谓做戏做全套,为了不让杀手们怀疑新仆人短暂的失踪,他弄出了这么一个他被新仆人找到,然后新仆人通知同伙过来一起追杀他的画面。   只是他没算到,这次来的猎人杀手里有一个鸟类纯妖。   情况不妙。   一声鸟鸣在树林上空响起,然后如有实质的杀气从头顶铺压下来。   帝初再次加快速度,身上蓬开一层紫光,将所有袭来的攻击挡在了身外。   轰!   力量碰撞造成的气流紊乱大面积铺开,帝初借此再次和身后追击的猎人拉开距离。   “有点本事,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杀了吴蝠的人。”   低沉的男声从高空传来,冷冰冰带着命令语气:“帝初,老实一点,我们并不想伤你性命。”话是这么说,但他手里的攻击却毫不含糊。   一道利爪虚影凭空出现,刺破帝初的防护,狠狠抓在了帝初的背上。   血液和皮肉飞溅,痛感过了一秒才传来,帝初身形踉跄一秒,又很快稳住,体内力量短暂失衡,后背发凉的寒意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脊背上的神木枝已经被对方硬生生从身体里挖了出来。   他眼中升起了血气,突然转身提刀朝着攻击传来处回劈,身上紫雾大震,隐隐形成一只猛兽的轮廓,朝着上空跟着的鸟妖凶狠咬去。   朦胧威严的兽吼在林中传去很远,紫光大盛之后快速变淡,听到兽吼的异兽们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不敢挪动分毫。   ……   K区机场。   刚刚走出机场大厅的孔阙突然心口一热,图腾蠢蠢欲动,不安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他的眼瞳几乎是在瞬间就全部转为了红色,跟在他身边的鸦什注意到了,忙随便找了个理由暂时打发走了同样随行的程修,用力按住孔阙的肩膀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唤道:“先生!”   “他……出事了。”孔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图腾的纹路在颈部出现又变淡,硬生生被压着没有爬上脸颊,他拨开鸦什的手,身形如雾一般消散在了原地。   鸦什的手落了个空,呆了一会后不敢置信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卧槽……图腾和头发……先生……先生能控制自己了?”   ……   结界入口近在眼前,帝初却无法再进一步。他现在的实力顶天只有SS级,对方却有两个SSS级,而且其中一个还已经化妖,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花妖的结界不一定能扛过纯妖战斗时释放出的力量冲击,他也没把握能脱离这么多猎人杀手的视线成功遁入结界。   不能再继续靠近结界了   这样想着,他立刻转变策略,带着这群人且战且退,朝着远离结界的地方遁去。   还有机会。   他边跑边用鸿蒙清气修复背上的伤口,慢慢聚集体内的本源力量。   总共十个猎人杀手,其中唯一一个血脉纯粹的SSS级鸟妖刚刚已经被他重伤,剩下的九个猎人,包括已经被他操控的仆人,无一例外全是血脉驳杂之辈,只要找准机会,一次性刺激到他们体内的驳杂血脉,拖住他们的追击,他就有机会逃跑。   咻——   又是一道攻击朝着背心而来。   他拔高身体躲开,又迅速下落避开接下来的几击,眼睛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合适的反扑地形,脑中却分神想起了孔阙。   除了固定的视频通话外,他们在每天晚饭时还会再打个电话确认对方有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他必须尽快摆脱身后的人,否则可能会错过孔阙的电话。   视线突然聚焦到了某处陡坡,他走神的思绪迅速回笼,忙转向朝着那边奔去,借着陡坡的地形暂时脱离了杀手们的视线。   杀手们果然上当,齐齐朝着坡下扑去。   坠在最后面的新仆人动作突然停滞了一下,慢了一步,没有冲下陡坡。   下一秒,一道紫光从坡下冲天而起,笼罩住了所有扑下去的猎人杀手。   紫光中,杀手们动作齐齐僵住,面皮迅速涨红,身上皮肤古怪鼓起,一番痛苦挣扎后,其中一个突然惨嚎着爆体而亡,剩下的人也开始疯了一般地在身上抓挠起来,痛吼声连成一片。   新仆人大惊,想后退,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朝着紫光靠近,一副要去解救同伴的样子。   因为受伤而同样落后一步的鸟妖突然化为人形,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的阴翳老人,手一伸把他拽了回来,喝道:“别过去!有古怪。”   新仆人身体一颤,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消失,眼神短暂混沌几秒后恢复清明,惊骇地看着面前的紫光,颤抖说道:“黑、黑五长老,这些光是……是什么?”   “别碰就是,这小猎人绝对不只是个植物系。”黑五打断他的话,示意他后退,不敢贸然接近蓬勃的紫光,手中力量一震,出现一把巨大的扇子,朝着紫光用力一挥!   飓风裹夹着力量朝着紫光吹卷而去,只一击就把所有紫光全部吹散了。   黑五对这个效果很满意,提高声音喝道:“都清醒一点!继续追!”   然而哪怕紫光已经消失,那些猎人却仍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般,诡异地半停在空中,身躯颤抖扭动,眼珠凸瞪面皮涨红,身上皮肤一鼓一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长、长老,救、救——”   砰!   又一个杀手爆体而亡,血块漫天炸开,溅了新仆人一脸。   新仆人吓呆了:“长、长老,前辈他们这、这是……”   黑五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变,突然伸手抓了一个挣扎的属下过来,吸了他体内所有的本源之力,直把属下吸成一个人干才松开对方,满足眯眼,化为鸟形朝着陡坡下疾追而去。   帝初在一击得手后立刻远远遁走,朝着结界快速靠近。   几分钟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动静——那个居然鸟妖追来了!   速度好快!   帝初心里一沉,表情却沉静,手中大刀凝出,做好了死斗的准备——对方重伤,自己也重伤,还可以打!   “能被孔家人看上的,果然不是普通人。”   男声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帝初一惊,连忙用力量护住周身要害,下一秒,一个鸟爪在他的右肩后出现,狠狠抓在他的肩膀上,逼得他体内力量一散,不受控制地朝外倒飞而去。   黑五现出身形,笑得阴森可怕:“可以激发旁人的血脉……你到底是什么?”   帝初倒飞到一半就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一个翻身想要落在一棵树后,但无奈力量暂时无法凝聚,最后还是狼狈地摔了下去,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失去意识。   “你绝对不是植物系。”黑五身形一闪来到了他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收紧,“刚刚你身上的力量波动和‘明珠’的有点像,难道你也是从塔里来的?”   帝初沾着血的手寸寸收紧,沉沉看着黑雾,空荡的丹田突然如旋涡一般运转起来。   遥远的A区,猎人塔突然开始细细震颤,“明珠”释放的力量波动陡然变强,震响了整片区域的警报。   “找、死。”   少年清亮的嗓音突然变沉,身上紫纹蔓延,骨骼咔咔作响,像是有一只猛兽要从这个躯壳里挣脱出来。   帝初很生气,从来没有过的生气。   一只他最讨厌的鸟妖,居然把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不能原谅。   黑五莫名有些心颤,危机感突如其来,他几乎无法直视帝初的眼神,抓着帝初脖颈的手不自觉松开,突然一道风声从身后传来,他还来不及反应,滔天的红色火焰就缠卷了他的身体,吞噬了他的皮肤。   痛意太过浓重,感官反而变得迟钝,他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身上熟悉无比的火焰,眼睛瞪大:“会……长?”   火焰已经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又看向身前同样被火焰包围,却一点都没有被伤到,反而像是回到了安全之所,已经安稳睡去的帝初,猛地明白了什么,目眦欲裂,再次朝着帝初扑去:“不,你不能出现,你不能还活着——”   噗嗤。   一把红色匕首从他的后脑勺插入,尖端探出他的眉心,送了他最后一程。   “孔元,几百年了,你怎么还活着。”   唰。   匕首抽出,黑五已经被烧成骨架的身体滑稽地撑着一颗完整的头颅。他顶着满脸的血回头,对上孔阙血红的眼睛,彻底看清了他的外貌,面皮抽搐几下,眼中不可思议之色更加浓烈:“你……孔阙?不、不可能……”   咔,咕噜噜。   头颅滚落,骨架彻底被火焰烧成灰尘。   孔阙收起匕首,看向躺在火焰中心处,肩背上全是伤口的帝初,满身戾气被愤怒和心疼取代,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来。 第56章   突然席卷过来的火焰, 将帝初的意识强制拉扯到了黑暗深处, 他强撑着想要保持清醒,但周身的暖意太过浓烈,他终究没能坚持住, 妥协沉睡。   丹田里的异动早已平息, 身体暖洋洋的,像是躺在一朵温暖的云朵里,这感觉有些熟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心突然一热,他的意识陡然清醒, 用力睁开眼, 入眼便是一张暗红色的面具。   “……末?”   他蹙眉压下脑内刚醒时的混沌感, 声音发出去之后,才发现喉咙又痛又涩, 十分难受。   听到帝初明显变得嘶哑许多的声音, 末面具后的双眼沉了沉,转身取了一个临时做的竹筒杯出来,走到一边的小溪边打了杯水, 用火焰加热,再用力量降温,确定温度刚刚好之后,转回来半跪到帝初面前, 伸手扶起他的脖子, 把水杯喂到他唇边。   “先喝点水。”   帝初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恢复清明, 配合地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看看末,又看看四周的环境,见还是在变异区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是你救了我?”   “嗯,我恰好来这边做个任务……你伤得有点重,不宜随便移动,明天我再带你去医院。”末收回水杯,却没有把他放回到地上的红色软缎上,而是像没察觉到一样,让他继续靠着自己。   帝初却强撑着坐了起来,回头扯开肩背处已经成了破布条的衣服,看了看受伤的右肩,看不到的后背则用手摸了摸,发现伤口全用红色的软缎包扎好了,朝末说道:“谢谢你。”   末也跟着看向他的后背,眼神沉沉的,里面像是有血色在滚动,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和:“你恢复得很快。”这才只过了几个小时,伤口就开始结痂了,换了别的什么人,那种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躺半个月绝对好不了。   帝初眼里却有着困惑,手依然在后背摸着,摸着摸着,就挪到了后心处,在那一块摸索不停。   昏迷前和昏迷后他并不是全无意识,也偶尔会有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他记得在鸿蒙清气修补伤口的时候,后心一直在若有似无地发热,苏醒前后心似乎也热了一下。   这不对劲,鸿蒙清气导致的发热只会从脊椎处朝外扩散,他的后心又没有受伤,没道理会无缘无故地发热。   末看到他的动作,注意到他手指按着的地方,身体变得僵硬。   那下面……是他在帝初身上下的印记。   帝初发现了吗?   他坐正身体,表情绷紧,脑筋拼命转动,思考着如果帝初发现了那个印记,他该怎么解释才能把帝初安抚住。   帝初却已经收回了手,回头看向他,问道:“那些猎人杀手怎么样了?你通知K区的猎人分会了没有?”   末回神,对上帝初的视线,心里一跳,忙垂眼避开,借着面具的遮挡掩饰住表情,回道:“伤你的杀手已经死了,杀手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分会。”其实是有意没通知,他想单独和帝初多呆一会。   帝初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问道:“你把杀手全杀了?”   末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全?不是只有一个——”他身上的气势突然变了,站起身说道,“我去把剩下的全部处理掉。”   帝初起身跟上:“我和你一起,我知道他们的下落。”   末连忙停步,转身想扶他又顾忌地收回手,放缓语气说道:“几个小时过去,追杀你的杀手们绝对不可能还留在原地,你在这休息,我去就好了。”   帝初摇头:“他们肯定还留在原地,我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而且其中一个杀手还被我强制收了仆,等我缓过来一点了,我可以感应出他的具体位置。。”   强制收仆?收了一个血脉驳杂的杀手为仆?   末面皮抽搐,有种家里男神一个没看住就又往身边揽了脏东西的心塞感,喉结动了动,没再阻止,转身站到他面前,稍微矮下身子,看似淡定实则紧张又僵硬地说道:“你的伤口还没愈合,现在不适合调动力量,上来吧,我背你。”   帝初感应了一下身体内的力量,确实有些凝滞稀薄,不适合长时间调动,也不矫情,道谢之后十分干脆地爬上了他的背。   身上一重,温暖的体温覆盖过来。   末连忙挽住帝初的腿,略显僵硬地站直身,小心调整了一个能让背上人舒服一点的姿势,深呼吸压下此时过于激烈的心跳和几乎要冲头的情绪,闪身融入夜色。   ……   景物不断后退,身周有一圈透明的力量层做保护,明明是在被带着快速移动,帝初却完全感受不到夜风的凉意,反而像是被妥帖放进了一个温暖的小屋子里,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   他重伤刚醒,精力有些不济,被这暖意烘着,没一会就从脊背挺直的姿势,变成了弯下肩背靠着末的姿势。   歪下来的脸颊擦过末散在背上的发丝,又滑又痒的感觉传来,他顿了顿,差点迷糊过去的意识突然清醒,疑惑地直起身,伸手抓了一把末的发丝在手中捻了捻。   这个质感……   “是这个方向吗?”末突然侧头询问。   发丝滑落,帝初回神,看向他完全被面具遮挡的脸,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挪到了他半露在长袍立领外的一小节脖颈上,边下意识地观察,边应了一声:“是这边,前边有个陡坡。”   末转回头继续往前。   脖颈看不到了,帝初又低头抓了一把末的发丝捻动,越捻越觉得这个质感很熟悉,犹豫了一下,把头靠到末的一边肩膀上,去看他露在面具外的耳朵。   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在耳朵上,末身体一僵,突然撤掉了身周的保护罩。   夜风兜头吹来,吹掉了耳朵上的温热气息,也吹动发丝,藏起了他的耳朵。   帝初没有防备,眼睛被吹起的头发撩了一下,有些刺痒,反射性闭眼抬手揉了揉。   也就这么点功夫,末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陡坡,减缓速度停在了坡前:“到了。”   帝初放下手,又看了看末的头发,最后压下疑惑,麻利地从他身下下来,闭目感应了一下,沉声唤道:“出来!”   一道全黑的身影突然从坡下窜出,停在了帝初面前,略显呆滞地唤道:“主人。”   “你的同伴呢?”帝初看着来人询问。   末不动声色地走到帝初身边,上下打量一下面前这个一身黑衣的杀手,嫌弃皱眉——居然还是只虫子。   仆人指了指坡下:“在下面,总共八个人,陆续爆体死亡了五个,被黑五长老吸干了一个,还活着两个,都晕过去了。”   吸干了一个?   帝初心里一动,问道:“被吸干的人呢?”   仆人:“也在下面。”   帝初示意他带路。   一行人转到坡下,期间帝初问了问仆人的名字,得知他真名叫何傲,之前是一个合法注册的B级寻宝猎人,在偶然的情况下加入了反猎人协会,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在这一年时间里,他的实力从B级,暴涨到了S级。   何傲做事还算谨慎,他不仅小心清扫了坡上同伴自爆死亡后留下的血肉痕迹,还在坡下找了个被枯枝遮挡的小凹坑,把唯一一具尸体和昏迷的同伴藏到了里面。   被吸干的人的尸体看上去十分古怪,就像是一架包着劣质人皮的骷髅,灰白干瘪,在夜晚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可怖。   帝初初步检查了一下,说道:“他体内属于本人的血脉和力量都没有了,心脏凭空消失。何傲,你看清孔元吸干这人的手法了吗?”   何傲疑惑:“孔元是谁?”   帝初愣住,末却是一震。   帝初慢慢皱起眉,抬手掐了掐眉心,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孔元这个名字,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在努力回忆了几次都无果之后,他摇了摇头甩开脑中纷乱的思绪,重新问道:“我是说黑五……你看到黑五吸干这人的手法了吗?”   何傲缩了缩脖子,摇头:“没有,他就是突然把人吸过去,手掌贴住心口,然后就……就这样了。”   帝初若有所思,又去查看那两个昏迷的猎人杀手。   末见他没有过多纠缠孔元这个名字,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   昏迷的两个杀手有个共通点,那就是体内混入的都是同种族人的血脉,混的数量也不多。   帝初平息了他们体内的血脉互冲,站起身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孔阙拨了个电话。   暗袋里的光脑手表开始细微震动,末看一眼帝初,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电话始终没人接,帝初皱眉,转而拨给了孔蓝。   孔蓝倒是很快就接了,声音带着意外:“帝初?”   帝初回应了一声,问了声好,然后把自己遇到猎人杀手袭击的情况说了一遍,并强调了一下自己强制收了其中一个杀手为仆的事,让孔蓝派人过来安排一下这边的事情。   孔蓝忙表示会立刻派人过去,并问了问他现在是否安全。   帝初回道:“安全,有路过的司员和我呆在一起。”   孔蓝:“……”好一个路过。   结束和孔蓝的通话后,帝初看向末,说道:“我得去接一下我的同伴,下午遇到猎人杀手时我把他单独留在了一个安全但很封闭的地方,有点不放心,这里的事交给你,可以吗?”   末十分想和他一起去,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太愿意让自己跟着,抿了抿唇,说道:“那我在这里等公会的人过来……你安置同伴的地方远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一段?”   其实挺远的,但结界的事不好暴露给旁人知道,所以帝初回道:“不用送,这里就拜托你了。”   末只能应道:“好……你注意安全。”   帝初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朝坡上走去。   末目送他离开。   帝初突然又回了头,看着一身红衣站在坡下的末,问道:“这么问有些失礼,但是……末,你能告诉我你的种属吗?”   末没想到他会回头,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神瞬间垂下,喉结滚动一下,没有说话。   沉默弥漫。   “我明白了。”帝初不再强求,转身遁入了夜色里。   末低头垮下肩膀,过了一会,突然如雾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何傲惊了一下,用力揉了揉眼睛,怂怂地看一眼四周,把自己也藏到了小坑里。   ……   帝初勉强调动力量赶到了结界的某个入口前,撑着山壁擦掉额头的冷汗,调整好了状态才撕开结界进去。   站在不远处树枝上的末看着他消失,抬手撤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双略带黯然的眼睛。   “对不起。”   ……   进入结界后,帝初立刻发现结界里的力量波动有些不对,身体瞬间紧绷,警惕地循着波动痕迹看去,就看到了躺在花海深处已经昏迷过去的飞叶。   他表情一沉,忙靠了过去,在看清飞叶的状况后,表情唰一下变了。   飞叶居然在化妖!   他立刻蹲下身,伸手按住飞叶的胸口,将体内刚刚聚集出的一点鸿蒙清气度了过去,说道:“飞叶,牵引血脉,先稳住体内的力量,别晕过去!”   也许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也许是鸿蒙清气起了作用,飞叶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帝初,明显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飞叶,快牵引血脉,绝对不能让体内的力量逸散出去,听到了吗?”帝初连忙嘱咐。   飞叶其实不太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就是想着要变强,想着想着,体内的血脉就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就是这时候了。   “我怎么了?”他试图坐起来。   “你在化妖。”帝初把他按回去躺好,想再度点力量给他,却因为重伤聚集不起来,心里暗恨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受了伤,扫视一圈四周后起身说道,“飞叶,你按照我刚刚说的做,尽量稳住情况,我一就会回来。”说完朝着不远处的小木楼飞快遁去。   飞叶看到了他起身离开时后背那破破烂烂还沾着血的衣服,眼睛一瞪,差点又被体内紊乱的力量冲得晕了过去,忙躺好稳住,回忆着帝初刚刚的话,尽量牵引体内的血脉。   ——帝初又受伤了,他不能再给帝初添麻烦。稳住,要稳住。   ……   帝初冲进小楼,幸运地在里面搜罗到了一些灵石灵药,还在小楼后找到了一批被阵中阵保护着的灵草。   他一股脑把能用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冲回飞叶身边,提炼出几棵灵草里的精华喂进飞叶嘴里,又凝出了好多自己的叶片塞进去。   “先吸收掉这些力量,把这些力量储存到心脏的位置,明白吗?”   飞叶睁开眼看他,点了点头,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还能连贯地说出句子,这证明飞叶现在的意识还很清晰。   帝初回道:“只是一点小伤。飞叶,你听我说,你现在正在完全变异,植物系的完全变异和动物系的不一样,需要注意力量储存和避免力量无谓的消耗。一会你的身体会开始往外排出人类的血脉,这期间你不要乱动,痛也忍着,千万别用力量去缓解,记住,把所有力量朝着心脏聚拢,尽量保证体内的力量不白白消耗,你的新身体需要这些力量去生长,明白吗?”   听到完全变异这四个字,飞叶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忙点头应下,见帝初表情凝重,还反过去安抚道:“我会没事的,就算有事,你也别急,绿河镇的房子我留给你,还有账户里的钱,你都——”   帝初用力握住他的胳膊,指尖正正按在他那些叶片纹路上,沉声说道:“飞叶,你不会死。”   飞叶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能死。”帝初强调。   飞叶心里一暖,不再说些丧气话,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好,我不死,你别怕。”   ……   半个小时后,飞叶身上开始渗出血水,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意识也开始迷糊起来。   帝初盘腿坐在他身边,一边吸取灵石补充自己的力量,一边一颗接一颗地提炼灵草汁液喂进他嘴里,还在他身边建了一个由聚灵阵改造而成的聚集元气的阵法。   “别晕过去。”帝初又度了一点鸿蒙清气过去,不间断地和飞叶说话,“等化妖成功了,你会变得很强,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听到变强两个字,飞叶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掀开眼皮,懒懒地笑:“强到可以反过来保护你吗?”   帝初一愣,然后抿紧唇,嗯了一声,低头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可以的,你可以保护我。”   “那我肯定要撑过去。”飞叶重新闭上眼,明明身体很痛苦,脸上却带了笑,“我会撑过去的。”   帝初忙又喂了一些力量给他。   飞叶的呼吸慢慢变缓,像是睡着了一样。   血液不知何时停止了渗出,飞叶胳膊上的叶片纹路开始快速游走,之后扩大蔓延,直到铺满了大半个身体的皮肤才停止。   帝初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注意力高度集中。   大约一刻钟后,变异纹路再次游走起来,开始朝着飞叶的心脏处聚拢。   飞叶上身的衣服早已被帝初脱掉,在帝初眨也不眨地观察下,变异纹路最终均匀铺在了心口的皮肤上,之后飞叶身体的呼吸突然断掉,下一秒,一株小小的嫩苗顶破心口的皮肤,伸出了嫩芽。   那嫩芽真的太小了,几乎只有头发丝那么细,帝初晃眼间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后很快,他知道自己没看错,因为那嫩芽居然朝他摇了摇身体。   帝初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将手贴了过去,释放力量:“尽情长大吧,不用怕力量不够。”   像是听懂了他这句话,嫩芽停下了摇摆。   已经失去呼吸的飞叶身上突然散出一股强烈的力量波动,这波动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鸿蒙清气的神||韵。   帝初眼露惊喜,忙又凝出一些叶片出来,提取出汁液后小心浇灌到了嫩芽身上。   嫩芽愉快地展了展叶片,然后开始尽情地抽高生长,同时飞叶心口的变异纹路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失变淡。   帝初皱眉。   以变异纹路现在的消失速度,飞叶躯壳里留存的力量绝对撑不到嫩芽彻底长成。   得加大对飞叶的力量补充才行。   正思索着,飞叶身上释放出的力量突然以旋涡轨迹运转起来,边运转边吸收着空气中的元气,将它们朝着中心处飞叶的身体灌去。   帝初意外,忙伸手感应了一下飞叶的身体状况,惊奇地发现飞叶居然正在“呼吸”修炼。   不,不是飞叶,飞叶的意识已经转移到了新的身体上,是嫩芽在带动飞叶的身体修炼,想借此补充飞叶体内的力量。   所以这才是植物系化妖的最终过程?把旧躯壳变成一种另类的根系,用旧身体从外界吸收新身体生长所需的养分?   帝初若有所思,见飞叶心口的变异纹路没再继续变淡,嫩苗也仍在继续生长,只不过生长速度放缓了一些,就没再继续插手飞叶的化妖过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嫩苗终于彻底长成了一株蓬勃茂盛的草。   在变异纹路只剩最后一点拇指大小的图案时,飞叶身周漩涡般的力量突然转头朝着地面沉去,地面被力量挖出一个坑洞,飞叶的身体掉入其中,之后泥土层层覆盖,直到只剩一株刚刚长成的小草还露在地面以外。   一切尘埃落定,空气中的力量波动慢慢变淡消失。   帝初看着面前自己把自己埋掉的小草,犹豫了一下,伸手扒了扒面前的土。   一条细细的根系伸了出来,打了帝初的手背一下。   帝初:“……飞叶?”   小草摇摆了一下,当着他的面把根系收回,然后快速生长蔓延,扎入了更远处的泥土里。   元气无处不在,泥土里自然也是有元气存在的。   帝初猜测这些根系是飞叶用来吸收泥土里的元气的,忍不住又扒了扒面前的土,果然看到下面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延伸出来的细长根系,而这些根系居然都是从飞叶的身体上延伸出来的。   手又被另一条根系轻轻打了一下,然后根系拱啊拱,把泥土重新盖上了。   帝初:“……”   植物系……真有意思。   他看看土,又看看草,难得起了些好奇心和如孩童一般的玩闹心,又伸手试着去扒土。   飞叶大概是拿他没办法了,枝叶摇摆一下,索性随他去,只默默跟在他后面埋土。   于是一个扒拉一个埋,没一会,帝初终于停下了他的罪恶之手,看着根系悉悉索索地把土重新埋好,若有所思:“你是有意识的。”   小草摆了摆,似乎在说:废话,这不明摆着的吗。   “看来植物系化妖时最重要的是要全程保持住意识,还要能控制住原来的躯壳继续修炼,并且身体最好是躺在有土的地方,而不是病床上,因为旧的躯壳其实是新身体最重要的根系部位……四周这些花会影响你生长吗?”   小草疯狂摆。   看来是不影响,说不定还有好处。   帝初放了心,也彻底弄懂了植物系化妖的过程。   所以百潮当初会失败,原因有三:一、意识已经濒临溃散,无法保持长久的清醒;二,原来的身体已经太过衰败,无法从外界自主吸收力量;三,躺着的是病床,没有大面积的土,他没法自己埋自己,只能舍弃自己最重要的“根”。   “……”   死得好冤枉。   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帝初看向面前的草,问道:“你需要多久才能再次化为人形?”   这次小草不摆了,改发疯一样的摇。   于是帝初懂了,飞叶自己也不知道会需要多久。   他突然想起末日前那些花妖树妖们,长则上千年,短则一百多年的化形过程,看着面前的草,沉默了。   应该不会……要那么久吧。 第57章   将根系牢牢扎根到土壤中后, 飞叶陷入了沉睡。   帝初重新巩固了一下四周的聚元阵, 扫视一圈这个并不算大的花妖巢穴,迈步朝着其中一个结界关键处走去。   花了两个小时把结界彻底换血改造好,帝初在确认哪怕是纯妖自爆也无法撼动这个结界后, 抬手按了按自己因为力量消耗太多而显得有些晕眩的大脑, 盘腿坐下吸收掉最后几颗灵石,等缓过来一点后起身走回到飞叶身边,轻轻唤了飞叶一声。   小草动也不动,安安静静的,像是一株普通的植物。   帝初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叶子, 看一眼光脑上的时间, 转身匆匆朝着结界外走去。   ——飞叶化形用了四天, 结界里没有信号,孔阙一直联系不到他, 肯定已经急了。   走出结界后, 光脑的信号恢复,孔阙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帝初连忙接了,先一步说道:“别担心, 我很安全,是飞叶出事了,我照顾了他几天。我现在发一个坐标给你,你或者孔蓝如果有时间的话, 最好抽空过来一趟, 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大串,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才传来声音:“好,坐标发过来,我现在就在K区,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之后孔阙的短信发了过来:坐标。   帝初从孔阙那沙哑疲惫的声音里回过神,心里变得闷闷的,忙把坐标发过去,然后低头开始凝树叶。   十分钟后,鸦什带着孔阙出现在了视野里,几个起落停到了帝初面前。   孔阙满身都是难掩的疲惫和焦急,见到帝初后忙冲了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上下查看他的情况,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塞了一个树叶包进来。   树叶入口即化,清润的汁液顺着喉咙口流下去,快速缓解了喉间的干涩难受,因为缺觉而稍显昏沉的大脑也立刻清明了许多。   “帝初。”孔阙无奈又窝心,问道,“你这几天去哪了,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就在变异区里,电话打不通是因为我呆的地方没信号。”帝初解释,用自己的力量缠了缠他,缓解他的情绪,然后看一眼鸦什,还是没有选择避开他,直接说道,“飞叶完全变异了。”   孔阙一愣,想起植物系完全变异至今没有一例成功的记录,心沉了下去:“那他……”   “他变异成功了。”帝初抓住他的手握住,重点看向鸦什,“我希望公会能暂时将这件事保密,我安置飞叶的地方,和飞叶现在的情况,除了我们三个,再加上孔蓝,我不希望有第五个人知道。”   这是他仔细考虑之后做的决定。   飞叶化妖的事情无法隐瞒,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他想瞒也瞒不住,而且飞叶以后肯定还会重新化为人形,化形后飞叶的外貌会不会变,需不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这些都是需要提前考虑安排好的事情。   再加上飞叶化形的时间无法确定,所以与其去找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隐瞒遮掩飞叶化妖这件事,还不如把真相如实地告诉公会高层,让公会帮忙。   只是因为飞叶是在结界里化妖的,结界目前对飞叶来说是存在比拆掉更好,所以结界的事情只能暴露。   好在现在孔阙是自己人,这些暴露给孔阙知道也没什么。   鸦什听完帝初的话,眼睛滑稽地睁大:“等等,你说飞叶?是你身边那个植物系吗?他、他变异成功了?”   帝初点头。   “卧槽!”鸦什震惊了。   植物系啊!居然成功了!这是第一个完全变异成功的植物系吧?绝对是第一个!   他忙保证会绝对保密这件事,然后给孔蓝拨了个电话,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跟孔蓝说明了飞叶完全变异的情况。   孔蓝的反应也很激动,立刻表示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并让鸦什去撤掉K区分会留在变异区里处理猎人杀手的人,免得他们不小心撞见飞叶完全变异的地方。   帝初适时插嘴:“不用特意防备,飞叶现在呆的地方没有我的引路,没人能进去。”   于是孔蓝彻底放了心,嘱咐鸦什保护好孔阙和帝初后挂断了电话。   该交代的交代完,帝初回头,见孔阙皱眉看着自己的后背,想起后背的伤,忙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山壁,说道:“飞叶在这里面。”   孔阙和鸦什一起看向面前的山壁,十分自觉地开始寻找入口之类的东西。   帝初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解释完就伸手撕开了结界,牵着孔阙的手朝着山壁走去,身体贴到山壁时没有撞上去,而是如触开一层波纹般没入了山壁中。   孔阙一惊,忙用力想把他拉回来。   帝初却反手拽了他一把,带着他一起没入了山壁里。   鸦什:“??!!!”   “进来。”山壁里传来帝初的声音。   鸦什迟疑着迈步走过去,靠近后先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山壁,却发现手指直接没入了进去,惊了。   天呐,山壁居然是水膜一般的触感。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站稳时,面前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鸦什:“!!!”   卧槽!这大一片,全是古植物?!   孔阙比他先进来,已经稍微缓解了一点震惊的心情,侧头问帝初:“飞叶在这里?”   “嗯。”帝初点头,牵着他走到飞叶身边,指了指地上的草,“他在这。”   孔阙低头看着地上的草:“……”   完全没有真实感。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帝初蹲下身,又扒拉了一下小草旁边的土,小心露出一点根系和根系下面隐隐约约的飞叶的身体给他看,说道:“他真的是飞叶,你看。”   啪!   沉睡的小草被吵醒,见帝初又来捣蛋,伸出根系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然后熟练地重新拱土掩埋自己,埋到一半注意到孔阙的存在,根系一僵,突然迅速延长凑到孔阙腿边,重重抽了他一下,之后嗖一下缩了回去。   孔阙:“……”   帝初开心了:“孔阙,飞叶在跟你打招呼。”   孔阙默默蹲下身摸了摸自己痛得发麻的小腿,终于有了真实感。   这果然是飞叶,巴不得揍他一顿的飞叶。   “他……挺健康的。”孔阙违心夸赞。   “嗯,他长得很好。”帝初帮飞叶按了按土,又摸了摸小草的叶子,送了点鸿蒙清气过去,“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变回人形。”   飞叶本就是被吵醒的,还没睡饱,被鸿蒙清气这么一烘,立刻就安静下来,重新陷入了沉睡。   鸦什压下震惊靠过来时,就看到帝初和孔阙两人一起蹲在一株小草前,“深情”地看着小草。   他面皮抽了抽,问道:“这是飞叶?”   帝初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跟两人讲讲这个结界的情况,就被孔阙按住了胳膊。   “鸦什,你在这里看着飞叶。”孔阙握住帝初的胳膊,带他站起来,望了眼远处的木楼,说道,“我们去那里,我想看看你的伤。”   帝初顺从地站起来,看一眼他难掩担忧的表情,点了点头。   ……   木楼总共有四栋,每栋的造型都差不多。   孔阙牵着帝初进了最边上的一栋,找了个椅子让帝初坐下,然后转到帝初背后,轻轻去掀他后背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   帝初乖乖坐着任他掀,还不忘安抚道:“已经结痂了,不疼。”   孔阙没说话,掀开衣服后小心揭开包扎用的红色绸布边沿看了看里面的伤口状况,见果然已经结痂了,又小心收回手,眉头紧皱:“伤口很深。”   从痂的大小来看,这伤绝对轻不了,虽然表面结了痂,但里面肯定还没彻底愈合。   “真的没事了。”帝初转身面对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孔阙:“你出事的当天。”   他在机场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变异区。有关于帝初的一切,都是鸦什告诉他的,而鸦什说的一切,又都是疯了的那个自己告知的。   如果不是那个疯了的自己有留话,说帝初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根本没法冷静地在变异区里等到现在。   帝初低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孔阙看着他,最后只叹了口气,伸臂抱住了他:“是我对不起你才对,你会被猎人杀手盯上,主要还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他那么高调地宣布了和帝初的关系,反猎人协会根本不会注意到帝初这个出名没多久,等级还很低的小猎人。   “没有。”帝初回抱住他,因为角度的关系,视线刚好落在孔阙的脖子上,看了两秒,想到什么,慢慢皱起了眉。   这个线条……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攀住孔阙的肩膀,把身体往上送了送,歪着头从侧面去看孔阙的脖颈。   “你照顾了飞叶几天,肯定很饿了。”孔阙突然侧头吻了一下他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的头,“去趟医院吧,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再去吃点东西,我不放心你。”   帝初对上他含着关心的眼神,又看一眼他的脖颈,唔了一声。   ……   三人出了结界,鸦什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辆车,载着两人出了变异区,直奔医院而去。   到达医院后,孔阙先让医生给帝初重新包扎了伤口,确定了一下伤口内部的愈合情况,然后陪着帝初去做了一套详细的检查,看看帝初体内有没有什么暗伤。   检查出来的情况比孔阙预估的好,帝初的伤口是真的快愈合了,体内也没有暗伤,但孔阙还是不怎么放心,想让帝初住院观察几天,帝初记挂着飞叶,拒绝了。   于是三人又离开医院,找了家饭店吃饭。   填饱肚子后,孔蓝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达K区,三人干脆又等了孔蓝过来汇合,才一起朝着变异区行去。   在去变异区的路上,帝初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还问了问末现在在哪,那几个猎人杀手是怎么处理的。   孔蓝看一眼从帝初提起末开始就隐隐有些僵硬的孔阙,想起几天前他在电话里的嘱咐,回道:“末已经离开了K区,你的仆人和另外两个杀手我让人当场直接放走了,免得反猎人协会因为他们在变异区停留太久而起疑。我让我的人给了你的仆人一个专用的联络器,联络器的号码我之后发给你。帝初,这个内应对公会来说意义重大,谢谢。”   “不用谢。”帝初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孔蓝,你知道孔元是谁吗?”   孔蓝又看了一眼孔阙,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帝初对自己人向来诚实,摇头回道:“记不清了,但我能肯定,何傲提起的那个黑五长老,真名叫孔元。”   记不清,也就是说帝初并没有见到孔阙解除封印的样子。   孔蓝放了心,这才回道:“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的话,我认识的孔元只有一个,他和我一样,也是被主人救下来,并抚养长大的孩子。”   帝初:“你的主人?初代会长?”   孔蓝点头:“对,孔元比我小,他被主人带回来时我已经成年。孔元性情孤僻,心气很高,天赋比我强,却不肯踏实修炼,总想着一步登天,在主人后期身体变差,决定放手会长之位时,他因为不忿主人选择了我做二代会长,怒而闯塔,试图窃取‘明珠’,却被‘明珠’反噬攻击,重伤之后消失了痕迹。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还成为了反猎人协会的长老。”   帝初若有所思。   “到了。”驾驶位的鸦什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帝初回神,先一步下车,然后带着三人进入了结界。   时间已经不早,结界内也已经天黑,飞叶仍在沉睡。   孔蓝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谨慎地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观察了一下飞叶的情况,十分识趣地没有多问,只看向帝初保证道:“飞叶的情况将成为猎人公会最大的机密,等他重新化为人形后,无论他是想继续用以前的身份在外行走,还是重新启用一个新的身份,公会都会帮他安排。”   帝初郑重说道:“多谢。”   孔蓝:“一家人,不用这个客气。”   ……   看完飞叶,帝初给了他们三人出入结界的权限,然后目送孔蓝和鸦什离开去买被褥等日常用品,以便晚上留在这过夜,自己则带着孔阙去了木楼。   “你先睡会吧。”帝初翻出唯一幸存的一床灵丝毯勉强铺了下卧室的床,把孔阙按坐在了上面,“你看上去很累。”   孔阙握住他的手:“一起?”   帝初看着他眼里因为缺少睡眠而熬出来的红血丝,点了点头。   两人相拥而眠,孔阙很快就睡着了,帝初却没什么睡意,他仰头看着孔阙的脖颈,眼里有点疑惑。   是错觉吗,总觉得有点像……   他皱眉,把手绕到孔阙脑后,去摸了摸他扎着的辫子。   孔阙的头发比上次视频时的短,尾端摸着有些扎手,因为太短,又扎着,所以无法顺利地分辨手感。   “帝初。”   孔阙突然咕哝了一句,把他抱得更紧了。   帝初被迫贴近他的胸口,摸在他发尾的手停了停,慢慢落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了抚。   “我在,晚安。”   ……   帝初睡醒时,天已经亮了,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下薄薄的毯子变成了软乎乎的被褥,身上盖着的衣服也变成了柔软的毛毯。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照进来,空气中隐约飘着食物的香味。   他掀被下床,发现身上的衣服居然也换了一套,床下还摆着一双新的拖鞋。   他翘了翘嘴角,穿上大小正合适的拖鞋,推门出了卧室。   木楼的构造比较简单,分为上下两层,一楼分别有一间主卧,一个大客厅,一个餐厅,客厅连着后门,后门外有一个单独的小房子,那是厨房,昨晚帝初和孔阙睡的是一楼的主卧。   主卧一出来就是客厅,孔阙正坐在客厅的八仙桌边翻书,桌上摆着几个与四周朴素古风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外卖食盒和一个便携洗漱箱。   听到开门声,孔阙立刻放下书看了过来,未语先笑,起身迎过去用力抱了一下帝初,然后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先去洗漱,吃完早饭我给你换药。”   帝初被他抱得愣了一下,然后又翘了翘嘴角,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嗯了一声后拿起桌上的便携洗漱箱去后院洗漱去了。   孔阙摸了摸嘴唇,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他后面。   “我早起之后在这些小楼里看了看,确定这里应该是一个古遗迹,里面有不少古书籍和一些奇怪的用具,刚刚我看的书就是从这栋楼二楼的书房里拿的,书的材质很特殊,不像是纸,上面记载的都是植物,长得都很奇怪,没有一株是我认识的。”   花妖住所里的书,上面记载的植物多半都是灵植。   帝初回头看一眼孔阙,见他脸上难掩喜色,有点苦手了。   这些可不好解释。   好在孔阙也并不需要他解释,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罢了,见他回头看过来,自己就转移了话题:“早餐我让鸦什买的肉粥,我还没吃,等你一起。”   帝初心里胀胀的,点了点头,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   吃完早餐,给伤口换好药,帝初和孔阙终于出了木楼。   站在楼门口,帝初远远看到孔蓝和鸦什正站在飞叶身边拿着相机和摄像机拍着什么,正准备过去问问,看到身边的孔阙,又收回了脚步,侧头说道:“孔阙,你背我过去吧。”   正准备牵他手的孔阙懵了:“什么?”   “你背我过去,可以吗?”帝初重复了一遍。   孔阙看着他仰着头软乎乎看过来,冲自己撒娇(?)的样子,热血呲一下冲了头。   可以!怎么不可以!恋人难得撒娇!就算帝初现在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立刻定星际航线,上天去带一颗陨石回来给帝初!   他二话不说走到帝初面前,矮下身体,还不忘嘱咐道:“慢一点上来,别颠到伤口。”   帝初靠过去趴上他的背,圈住了他的脖子。   背上了!好轻!   孔阙满心荡漾地圈住他的腿,缓慢又小心地站直身,心潮十分澎湃,忍不住说道:“以后你受伤了,我都这么背你!”说完觉得有些不吉利,又忙摇了摇头,“不行,还是别受伤了,以后你不想走路了,我都这么背你!”   帝初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难掩喜色的侧脸,忍不住靠过去亲了他一下。   孔阙身体一顿,心里更澎湃了,轻轻颠了颠他的身体,笑得像个傻子:“你太轻了,以后要多吃点。”   帝初翘起的嘴角落下了,皱眉。   孔阙果然喜欢胖的。   不远处的鸦什注意到这一幕,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能量监测相机砸地上。   “小心一点,别砸到飞叶。”孔蓝扶了他的胳膊一下,余光扫到孔阙和帝初,愣了一下,忙侧头看了过去,顿了顿,默默把手里的摄像机挪了过去。   鸦什:“……”偷拍可耻啊会长。   帝初因为被孔阙“嫌弃”太瘦而冷静了下来,终于想起了这次求背的真正目的,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去看孔阙脖颈处的线条,越看越觉得像,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动捂住了孔阙的下半部分脖颈,只露出上半部分。   孔阙喉结动了动,声音变得有些哑:“帝初,别乱摸。”   手掌下喉结滚动的感觉十分奇妙,帝初控制不住又摸了摸,察觉到孔阙的气息变得有些沉,体温似乎也升高了一点,懵了一下,然后唰一下从孔阙背上蹦了下去。   “现在不行。”他严肃拒绝,“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孔阙:“……”   他的心简直像是被丢到油里炸了一遍,然后又被丢进了冰水里,伸手用力揉了一把帝初的脸,语气故意恶狠狠:“现在不行就别随便撩拨我,我不是次次都能忍住。”   帝初一点不惧,抓下他的手送了点鸿蒙清气到他体内,说道:“忍不住也没关系,我能让你冷静下来。”   清气入体,清凉舒爽的感觉传遍全身,刚刚还很躁动的身体立刻冷静了下来。   孔阙:“……”   他看着帝初一本正经的表情和淡定收回去的手,嘴张了张又闭上,伸手把人捉过来,低头在他唇上忿忿地咬了一口!   这随便挑火又随便降火的混蛋! 第58章   这一下咬得不重, 帝初只当孔阙是在普通地亲亲, 反应很平淡。   鸦什却被他们这突然的互动噎住了,压低声音说道:“会长,我觉得你得关心一下我这个职工的身心健康, 换个人跟着先生吧, 我得缓缓。”   孔蓝的注意力全在摄像机上,对刚刚拍到的画面十分满意,随口回道:“和你同个级别的都有工作要忙,你最闲。”   “……”鸦什觉得膝盖有点痛,“我可以不闲的。”   “你必须闲。”孔蓝冷酷又无情, “你最合适。”   鸦什:“……那个程修性情不错, 我觉得可以吸纳培养一下, 他更合适。”   孔蓝拍他肩膀:“加油培养,我相信你。”   后知后觉意识到又给自己多找了个活的鸦什:“……”他刚刚为什么要乌鸦嘴!   两人说话的功夫帝初和孔阙已经走了过来, 帝初站定后问他们在拍什么。   “这两台是定制的仪器, 可以监测到元气的波动轨迹,我们刚刚是在拍飞叶身周的力量情况,你放心, 刚刚拍下的东西不会储存,我们分析完毕之后就会销毁,不会流出去的。”孔蓝解释。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蹲下身摸了摸飞叶, 见他还在睡觉, 就没再吵他, 转而要来孔蓝和鸦什刚刚拍下的东西大略看了看。   定制仪器拍下来的视频和图片,与普通的相机摄像机拍下来的十分不同,上面不是风景人像,而是一个一个五颜六色的能量团。   帝初看了半天也只看懂了画面中最大的那团绿色能量是飞叶,下面密密麻麻往外扩散波动的能量线条应该是飞叶埋在土下面的根系,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   孔蓝:“我还有一个发现,飞叶身周两米范围的区域内,元气的活跃程度比其他地方高,帝初,你是不是还给飞叶做了些别的安排?”   帝初从视频里抽回神,回道:“有,我给飞叶弄了个聚元阵,这种阵法可以小范围地聚集元气,方便他更好的修炼。阵法布置很简单,我之后教你。”   孔蓝愣了一下,然后真心道谢:“多谢。”谢完幽幽看了一眼孔阙。   其实阵法这种玄妙的东西,没失忆的孔阙也是会的,但没失忆的孔阙实在不算是个耐心细心会教学的主人,他以前想学,但孔阙一直没教,结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是帝初这个“他”主动说要教他阵法。   心里突然累累的。   孔阙被孔蓝看得莫名,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点无奈和嫌弃。   视频仍在播放,画面上全是些能量波动的痕迹,五颜六色的,帝初看得眼睛疼,正准备关掉,就发现画面一晃,一片代表普通程度元气反应的白芒中,出现了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能量团。   上面那团很大,颜色是紫中带绿,下面那个非常小,只有豌豆大小,颜色是很正的红色,波动十分微弱。   帝初眼神一凝。   紫中带绿,这个能量团肯定是他,那这个红点……他正要仔细看看,视频画面就突然变回了正常,花海之中,孔阙背着他往这边走着,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他慢慢皱眉。   红色能量团果然属于孔阙,可孔阙只是一个古人类,身上为什么会出现代表能量反应的颜色?   他心里起了疑,摸索着把视频关掉,将摄像机调成能量拍摄模式,先把镜头对准了孔蓝和鸦什。   被拍的两人察觉到镜头,鸦什以为帝初是在拍着好玩,就没在意。孔蓝则是眼神一闪,也没动,只侧头看了眼还对此毫无所觉的孔阙。   镜头中,孔蓝和鸦什变成了两团反应格外强烈的能量团,其中孔蓝身上的能量团是奇怪的黑白缠绕但互不相融的颜色,鸦什则是全黑。   帝初拿着摄像机的手指收紧。   孔蓝的能量颜色是黑与白,不是红色,也就是说,孔阙身上那个红点,绝对不是孔蓝在他身上下的保护力量。   他不知为何手心有些出汗,慢慢把摄像机对准了孔阙。   孔阙见他转过来,还笑了笑,问道:“在拍什么?”   一片白芒里,一团豌豆大小的红色能量在孔阙心脏的位置静静闪烁着,其中还有一点浅浅的紫色流转,那是他之前给孔阙下的保护印记。   不是看错了。   孔阙身体内真的藏有能量波动。   帝初放下机器,看着孔阙的笑容,选择直接询问:“孔阙,你的心脏里藏着什么?”   孔阙的笑容僵了:“什么?”   “仪器显示,你的心脏位置有能量波动。”帝初眉头紧蹙,“它是什么?”   空气慢慢凝固。   鸦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没想到帝初玩下摄像机还能玩出这种危机来,忙看向孔蓝,拼命使眼色让他想办法。   孔蓝不动如山,伸手把他扯后了一点,免得他吵到帝初和孔阙交流。   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孔阙脑中转了很多个念头,最后回道:“它……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得的病。”   帝初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团能量是什么?”   孔阙不想骗他,放缓声音说道:“帝初,我们说好的,我不问你的秘密,你也不问我的。”   “……”   帝初嘴唇抿得紧紧的,好一会才说道:“孔阙,我很担心。”   “我知道。”孔阙上前抓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摄像机拿走塞回给孔蓝,弯腰与他直视,“你放心,我真的没事。这团力量我从出生起就带着,它不会害我,只会保护我,没事的。”   帝初抬手放到他的心口,想感应一下那团力量。   孔阙忙捉住他的手:“帝初,别。”   帝初手指蜷起,抓紧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终是妥协,确认问道:“它真的不会害你?”   “不会。”孔阙保证,语气越发温和,“你不是知道吗,我这病只会给我造成一些类似头发突然变长这样的小麻烦,真的没事的。”   头发变长。   帝初脑中闪过了什么,但再想细抓又抓不住,看着孔阙,到底是对他的关心上了上风,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孔阙伸臂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然后侧头递给孔蓝一个凉飕飕的眼神,让他快点把那台该死的仪器拿去毁尸灭迹!   花大价钱定制的仪器,怎么可以说毁就毁。   孔蓝把仪器收好,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鸦什走了。   孔阙皱眉。   孔蓝今天的眼神怎么一直怪怪的。   ……   监测完飞叶的情况后,四人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就如何安置飞叶和这个结界的事进行了一场和谐有爱的讨论。   讨论结果让帝初十分满意,大家一致同意了他坚持把飞叶留在这个结界内,和在飞叶化形前,这个结界内的一切都必须保持原样的决定。   之后帝初又表示他想留下来陪飞叶,这次大家一起反对了他的决定,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方互相妥协,最后决定这次帝初先随着孔阙回A区,然后每个月孔阙再陪帝初定时过来探望飞叶。   午后飞叶苏醒了一小会,帝初趁机把大家的决定跟他提了提,飞叶用根系在地面拼了个“OK”的手势,表示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帝初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会不会很无聊?”   飞叶摇了摇身体,又比了一排“Z”,表示自己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沉睡着的,不会无聊。   帝初盯着“Z”看了几秒,又送了点鸿蒙清气给他,说道:“我每个月都会过来看你,木楼里放了些你化形后可以用的东西,新的光脑账号也给你办好了,都在木楼里,你化为人形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飞叶用叶片蹭了下他的掌心,表示感谢。   帝初突然又不想离开了,改变主意说道:“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飞叶叶片不动了,伸出根系就打了他一下,赶人的意味十足。   帝初抑郁。   飞叶却已经把根系缩回了土里,再次陷入了沉睡。   帝初沉默,又摸了摸他的叶子,打开光脑相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   回A区的路上,帝初有些蔫蔫的。   孔蓝委婉安抚:“完全变异的新人类会有一段为期不短的嗜睡期,比如赛文,他完全变异已经有大半年了,但还是很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飞叶虽然是植物系,但嗜睡的症状也同样出现了,所以对你来说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可能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用太过担心,而且充足的睡眠对他们的修炼有好处,我们一直留在那反而是一种打扰。”   帝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赛文这么个仆人,问道:“赛文最近怎么样,长大了吗?”   “大了,他现在有八米长,力量比刚成功完全变异时强大许多。”孔蓝看一眼鸦什,补充道,“据我估计,他化为人形后实力会比鸦什更胜一筹。”   突然中枪的鸦什:“……”和上司一起出行真讨厌。   帝初意外:“八米长?”长这么快?   孔蓝点头:“嗯,在睡眠期时,完全变异的新人类都会快速成长,基本长到成熟体后就会停止,然后储备力量准备化为人形。”   帝初若有所思。   那看来新人类和以前的半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以前成功化妖的半妖,体型都是随着修炼程度加深而慢慢长个的。   这样算的话,飞叶化为人形应该也不需要他以为的那么久。   他心情好了点,继续问道:“那赛文化为人形后,你们会怎么安置他?”   孔蓝:“一般都会吸纳入猎人司,不过这不是强制的,如果赛文想重新回去做猎人,我们也会根据他的意愿,或交还给他过去的身份证明,或重新给他办一个新的。另外,对于完全变异的猎人,猎人司会进行长期的观察,这部分猎人实力远超常人,必须要小心对待。”   帝初:“飞叶化形后也是?”   孔蓝:“这些是必须的。你放心,观察不是监视和限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困扰。”   帝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彻底放了心。   ……   回到A区后,孔阙立刻被黄桃和顾凡抓回了研究院。   帝初一个人回了家,一个人吃了晚饭,翻了会书觉得很无聊,干脆上楼决定早点睡。   回房的时候,他在自己住的次卧门口停了停,转而走到了主卧门口,把门推了开来。   一个和客厅装修风格十分接近的陌生大房间露了出来,大大的窗户、软软的地毯、宽敞的空间、复古风的双人沙发、简约温馨款的大床……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符合他的审美,让他忍不住想变回原形去地毯上滚一滚。   只可惜他现在失去了内丹,又扭转了血脉,已经没法变回原形了。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主卧已经重新装修过的事,迈步走进去,在这个因为打通了旁边的小书房而扩大不少的房间里转了转,注意到大床上还摆着自己的抱枕,嘴角翘了翘。   不止外面,主卧的浴室和衣帽间也全部重装了。   浴室加大加宽,最里面多了个大大的按摩浴缸,洗漱台和架子上的毛巾牙刷等物全是情侣款的两份,一份有使用过的痕迹,一份还是新的。   衣帽间更是夸张,加大了一倍不止,里面被一分为二,一半装的是孔阙那些全是基础款的衣服,另一半装的全是休闲风的少年衣物,一看就是新买的,上面还带着柔顺剂的味道,应该都漂洗过,可以直接穿。   帝初来回看了看,注意到两边都挂着几套款式相近的睡衣,上前摸了摸,发现孔阙那几套有穿过的痕迹。   心口胀胀的,他走到自己那一边,取出一套新睡衣,进了主卧浴室。   新的用具终于等来了它们的主人,帝初洗完澡爬上大床,闻了闻被子上属于孔阙的气息,拽过自己的抱枕,摸了摸它依然苗条的身材,闭上了眼睛。   ……   被郑院长抓着忙了大半晚,孔阙终于在凌晨三点初步搞定了这几天积压下来的紧急工作,拒绝了黄桃直接在研究院休息的建议,匆匆回了家。   大门开启之后,玄关和客厅处的小灯应声开启。   他先看向客厅,见里面空荡荡的,瞬间的失落过后,抬手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   想什么呢,帝初如果等他等到这么晚,他才会更难受,要知道帝初现在还受着伤,需要好好休息。   他换好鞋放轻脚步走上二楼,小心拧开次卧的门,发现床上是空的,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帝初难道又跑了?把自己吓了一下之后,才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心跳突然变得有点快,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上次卧的门,转身走到主卧前,看似淡定,实则急切地把门拧了开来。   地灯朦胧的暖光透了出来。   主卧有人!   他的心跳瞬间拉到最快,倾身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大床上,一个小小的鼓包彻底安下了他的心。   真的在主卧!   他没出息地退出主卧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带着掩不住的开心放轻脚步进去,走到床边看了看,见帝初侧身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嘴角深深翘起,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亲。   “做个好梦。”   说完又忍不住摸了摸帝初睡得有点乱翘的头发,荡漾了好一会,才脚步轻快地拿了睡衣进入浴室洗漱。   浴室门关闭后,帝初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困倦地把脑袋往枕头上埋了埋。   终于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床垫沉了一下,一具温暖的身体掀开被子躺在了身边。   帝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孔阙那做贼一样的动作,直接挪过去半趴在了他身上,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放心地睡熟了。   孔阙僵住,直到身上的人睡安稳了才慢慢放松,满足地伸臂回抱住他,躺下给两人拉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   睡得早醒得也早,帝初苏醒时孔阙还睡着,两人四肢交缠,姿势很亲密。   帝初往上蹭了蹭,枕在枕头上看孔阙的睡脸,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孔阙的头发上。   孔阙昨晚应该洗过头,现在头发是散着的。   他鬼使神差地摸上去,抓起一缕捻了捻。   孔阙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粗细适中,一点都不毛躁,摸起来像缎子一样,十分顺滑,和末的头发很像,不,应该说两人头发的手感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皱起眉,撑起身体勾着脑袋去看孔阙的头发,抓起一缕放到眼前细细地看。   是真的很像,虽然一短一长,但无论是视觉上看起来,还是上手摸过去,都很像。   巧合吗?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孔阙的耳朵上,小心拨开孔阙的头发,去看他的耳廓,一点一点地仔细地看。   “都说了,不要随便撩拨我。”   稍显低哑的声音在身下响起,然后身上一紧,之后天旋地转,面前出现了孔阙那张还带着睡意的脸。   孔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摸他的锁骨:“帝初,男人早上是经不起撩拨的。”   帝初握住他的手就是一缕鸿蒙清气送过去。   整个世界都清爽平静了下来。   孔阙眼里的睡意和缱绻蠢动瞬间被清空。   “……”   帝初抬手,把他落下来的头发往后理了理,跟摸小狗似的:“孔阙,你的头发还是扎起来更好看。”   孔阙自动帮他翻译了一下:孔阙,你大清早这披头散发的样子看着像个疯子,好丑。   他深吸口气侧翻过去坐好,抬手往后撸了一把头发,看着帝初乖乖仰躺在被子里的样子,忍不住抓起他的小腿,把他的睡裤裤管撸上去,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   帝初皱眉,反射性踹了他一下。   噗通。   孔阙与地毯亲密接触,彻底冷静加清醒了。   ……   吃早餐的时候,帝初一直在观察孔阙的脸色。   “我真的没生气。”孔阙无奈,甚至是有些愧疚,“距离新成果的公布已经没几天了,我这几天会很忙,没法陪你。”   “没关系。”帝初并不是粘人的恋人,“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他不粘人,但孔阙很粘。   孔阙帮他添满果汁,说道:“你一个人在家会很无聊,要不我给你弄点消遣的东西回来?或者你随我去研究院?”   帝初摇头:“我要去猎人区,找尤梨有点事。现在飞叶暂时不用升级,我刚好有时间去多了解一些冲塔战的事情,为冲塔战做准备。”   绑人失败,孔阙在心里遗憾叹气,低头亲亲他,说道:“那忙完给我发信息。”   帝初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和头发,嗯了一声。   ……   约出尤梨后,帝初先跟他科普了一下完全变异的事,然后把飞叶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   尤梨狠狠长了一下见识,翻了翻那几张照片,惊叹之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飞叶变成这模样后真的会变强?那如果是我完全变异,岂不是我要变成……”   “蜘蛛。”帝初上下打量他,认真求教,“你变异的话,需要提前给你准备织网的地方吗?”   尤梨差点把果汁喷出来,抬手给了他一捶。   在尤梨保证会死死保密飞叶的事情之后,帝初提出了约他出来的另一个目的。   尤梨意外:“你想知道孔阙的身世?”   帝初点头:“嗯,网络上搜到的说法是孔阙是孔蓝某个远房亲戚的遗孤,你收集信息很厉害,我想委托你帮我搜集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什么委托不委托的,朋友之间不谈这些。”尤梨回忆了一下,迟疑说道,“说起来,我还真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我刚来A区的时候,论坛里正好在传一个八卦,说有一个很老很老的猎人在死前说孔阙其实不是会长亲戚的孩子,而是从猎人塔里出来的,不过这说辞没多少人信,猎人塔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个死物,怎么可能凭空生出个孩子来。”   帝初听了却是心里一动,问道:“那些传八卦的帖子还能找出来吗?”   “能是能,不过你好奇孔阙的身世,怎么不直接问他,我觉得他会全部跟你说的。”   帝初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自己查这些,心里有点乱,摇头说道:“我就是好奇,他最近挺忙的……先查查这个传闻吧。”   尤梨应了:“那行,我帮你搜集一下这些信息,整理好了联络你。”   “还有一件事。”帝初想让尤梨帮忙查一查末的事,但想起猎人司在猎人公会特殊的地位,又把话咽下了,见尤梨已经看了过来,转而说道,“你想去看看飞叶吗?想的话,下次我过去看他的时候,可以带你一起。”   尤梨连忙应道:“当然要去,根系打人这种神技我必须要亲眼见识一下!” 第59章   接下来的几天, 孔阙天天早出晚归, 有时候回家洗漱完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得起床赶去研究院,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仍坚持每天回家, 不在研究院过夜。   帝初看得皱眉, 便每天都用自己的树叶泡一大灌茶让他带上,还在他睡着时偷偷用鸿蒙清气帮他按摩大脑。   按摩的时候,帝初总会不自觉盯着孔阙的心脏位置发呆,力量也蠢蠢欲动地想扫过去,但想起他和孔阙“互相欺骗”的约定, 又每次都忍住了没有乱来。   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研究成果公布的事情终于安排完, 中央研究院、全国医药协会、中央官方频道、中央新闻、孔阙的个人社交账号等一系列账号同步发布成果公布预告,将成果发布会的时间通知给了全世界。   全网沸腾。   时隔两年, 孔阙终于又有了新成果要发布, 所有人都激动了。   预告以最快的速度刷遍了光网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在讨论孔阙这次的发布会,只要打开光脑, 孔阙这两个字就会在眼前无限刷屏。   这是帝初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他翻看着网络上各方大佬对孔阙发出的赞美之词,看着新闻直播里其他国家政要为了参加这次发布会而专程赶来华国的播报,有种茫茫然的不真实感。   那个所有人口中智慧且无私, 为研究奉献一切的孔阙, 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最近变得越来越幼稚粘人的孔阙吗?他认识的孔阙甚至会因为讨厌扎头发而在早晨洗漱时生气……   “在想什么?”   熟悉的身体靠了过来, 肩膀上多了个脑袋,有点重。   帝初侧头看向身边这个头发乱糟糟,眼睛没睁开,身上还穿着睡衣的男人,默了默,说道:“网上都在夸你。”夸你拉的屎可能都是研究资料。   “唔。”孔阙意味不明地咕噜一声,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昨天所有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孔阙得了两天的假,到家就睡着了,现在是上午十点,他其实还没睡饱,只是半路醒了没看到帝初,心里不踏实,就起床摸了过来。   帝初转身抱住他的身体,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说道:“吃点东西再睡吧。”   “不。”孔阙用力收紧手臂,在他脖颈间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气息,然后睁开眼站起身,笑着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能量补充完毕,不睡了,今天还有事要做。”   帝初皱眉:“还有事?不是可以休息了吗?”   “是私事。”孔阙捧住他的脸揉了揉,看着他穿着家居服乖乖站在面前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又伸臂抱了过去,在他脖颈上蹭,“忙了几天,感觉都没好好看看你……唔,还是这么好看。”说完轻轻咬了他的脖子一口,一副要把他吃掉的样子。   帝初反射性送了一缕鸿蒙清气过去。   瞬间圣如佛的孔阙:“……”   “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餐。”帝初把他从身上撕下来,擦了擦脖子上的口水。   孔阙:“…………”   他没忍住又低头咬了一口!   ……   洗漱完,填饱肚子,休息够了的孔阙终于又帅了回来。   他把帝初带到衣帽间,哼着歌给帝初挑了一套衣服,让帝初去换上,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套。   帝初抱着衣服问道:“是要出门吗?”   “嗯,午餐和晚餐也都在外面吃。”孔阙边说边抬手把身上的家居服脱了,拿起了衬衣。   帝初的视线挪过去。   孔阙不动声色地放慢换衣服的动作,一边小心机地展示身材,一边装作随意地说道:“帝初,冬天已经过完了,我去剪个短发怎么样?”   他至今仍对那天早上因为披头散发而被帝初说丑的事情耿耿于怀。   帝初的视线在他的心口位置转了一圈,也学着他的样子直接脱掉家居服,先把圆领白底的薄款卫衣套上,然后唰一下脱掉了裤子。   纯白棉质内裤包裹的小翘臀和一双线条漂亮的双腿露了出来。   孔阙眼睛一瞪,没出息地把手里穿半天都还没穿上的衬衣掉到了地上。   “头发你想剪就剪吧,夏天要到了,长发会热。”帝初专心套裤子,并没有发现孔阙的失态,套完抬头见孔阙还拿着衬衣没有穿上,疑惑,“怎么还没穿好,需要帮忙吗?”   孔阙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把刚刚捡起来的衬衣胡乱往身上一披,自觉伸手到帝初面前。   帝初体贴地帮他扣袖子扣子。   孔阙愣了一下,心里一痒,忙抓住他的手,甩开满脑子的臀和腿,说道,“不是这个……你给我降下温。”   帝初先是不明白,等感应到他掌心明显高于平常的温度后才懂了,见他的表情僵僵的,边帮他降温边安抚道:“春天了,你确实会辛苦一些,难受就来找我,不用害羞。”   孔阙:“……”这不是害羞,而且找你只会更难受。   ……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黄桃早已等候在外面,见两人出来,立刻把悬浮车开了过来。   孔阙牵着帝初上了车,全程嘴角翘起,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们这是去哪?”帝初询问。   孔阙卖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悬浮车停在了中央区某家定制服装店的顶层停车坪上。   早有工作人员等候在那里,见孔阙带着帝初下来,立刻微笑着迎上前。   孔阙和对方寒暄了两句,然后带着帝初随对方一起去了下一层的贵宾区。   贵宾区很大,被一分为二,一半是试衣区,一半是休息区,设计师和店长都等在休息区里。   帝初全程迷茫,直到孔阙从设计师推来的一架子衣服上挑出一套西装让他去试,才明白这家完全让人看不懂是卖什么的店铺,原来是一家服装店。   “给我的?”他看了眼西装询问。   “嗯,发布会要求正装出席,你衣柜里没有,得添两套。”孔阙把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用平静随意掩盖内心的蠢动。   ……   帝初随着设计师和店长去试衣服,孔阙坐在外面的休息区里,视线时不时往试衣间的活动门上落,表面一本正经,内心糟污不堪。   上来送茶水点心的服装店工作人员看到他,惊得差点失了态,稳住之后忙用眼神互相交流,内心的八卦欲已经爆了炸。   卧槽卧槽卧槽!早听说今天店里要来一位贵客,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来的客人会是孔阙!   网上盛传孔阙这位老古板买衣服都是助理按季节随便购一堆基础款就打发了,孔阙每次出现穿的衣服也确实都是基础款,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孔阙居然会来他们这种高奢店专门定制衣服!   正用眼神各种交流着,试衣间大大的活动门突然朝一边滑开,露出了试衣台上被一身黑色西装衬得格外帅气挺拔的帝初。   孔阙的身体立刻坐直了。   工作人员的眼睛瞪大了。   !!!   卧槽!原来不止孔阙来了,帝初也来了!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同框吧!不对,好像也不算是在公众面前同框,他们店里这点人算什么公众……   店长刚帮帝初整理完西装后摆,抬头微笑着准备跟孔阙详细说一下帝初的试穿情况,就对上了自家员工傻乎乎看过来的视线,笑脸僵住了。   “小刘小方,怎么是你们上来送茶,汪经理哪去了?”她温声开口,看似询问,实则警告。   小刘小方一个激灵回过神,艰难地把黏在帝初身上的视线挪走,由小刘回道:“下面来了一位高VIP客人,汪经理抽不开身,就让我们上来了。”   原来是这样。   店长表情好看了点,用眼神示意他们站一边去,然后看向仍死死看着帝初的孔阙,微笑说道:“孔先生,您上次送来的尺寸很准,这套衣服穿在帝初先生身上,除了腰部略宽松了点外,其他地方都很合身。”   孔阙被她喊回了神,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艳,迈步走到帝初面前,帮他理了理领结和衬衣领子,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喜欢或者不舒服?”   帝初摇头:“不会,很好。”   “腰呢?”孔阙边问边去摸他的腰,发现那里的衣服确实有些松了,便用手指收了收。   帝初没觉得哪里松,动了动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还是改改吧,改完会更好看。”孔阙摸着摸着就不愿意撒手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帝初现在小少爷一般的样子,越看越喜欢,满怀期待地问道,“还有另外几套,再试试?”   帝初看一眼他带笑的眉眼,拒绝的话说不出来,点了点头。   ……   孔阙总共在这家店给帝初定做了五套衣服,一套全黑色的中规中矩款,一套白色的贵气款,一套孔雀蓝的优雅款,一套深蓝色的稳重款,还有一套灰咖色格纹的休闲复古款。   这五套衣服,每一套帝初穿着都很好看,孔阙看得一本满足,试完见时间已经不早,便和店长敲定了一下把衣服改完后送货上门的时间,然后带着帝初去了提前订好的餐厅吃饭。   在他们甜蜜吃饭的时候,微博上一条小小的爆料冒了出来——男神带着小恋人去买衣服啦!全程超痴汉超宠,别再说什么小恋人配不上男神啦!他们超配的!   因为爆料没有带配图,指向也不太明显,博主的粉丝也不多,所以这个爆料当时没多少人看见,但等之后类似的爆料越来越多,甚至有偷拍图流出来时,这条爆料瞬间火了。   帝初的粉丝们彻底疯魔。   两个月了啊啊啊啊!   从孔阙公开关系开始,帝初就再没开过直播,微博也不更新了,完全在网络上销声匿迹,大家只能偶尔从孔阙的秀恩爱微博里得知一点自家偶像的消息,内心简直郁闷上天。   而且因为帝初的不出声,网上对于孔阙和帝初的恋人关系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又因为大家都不敢对孔阙说什么,所以那些微妙的怀疑质疑,甚至是嫉妒抹黑,全都只冲着帝初一个人去了。   粉丝们这两个月过得心力交瘁,想为自家偶像出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出。而现在!在时隔两个月之后,他们终于从孔阙以外的渠道得到了关于偶像的消息!   原来帝初已经从K区回A区了……快!爆料不要停!继续!   孔阙在休息间隙刷到网络上的动态,看到帝初粉丝们的激动,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帝初上完洗手间回来看到他对着光屏傻笑,疑惑询问。   孔阙忙关掉光脑,笑着说道:“回来了,一会去看电影?”   帝初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肩并肩出了餐厅,一路上吸引了无数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偷拍。   帝初仍然不太喜欢被太多人窥探的感觉,但在孔阙的影响下,他已经学会了无视。   自助买完电影票去点零食饮料的时候,孔阙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帝初,你好久没发微博和开直播了吧,趁着今天出门,要不要发一条?”   帝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发微博了,之前一直在变异区陪着飞叶修炼,神经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态,疏忽了这些社交账号的管理。   他点点头,打开光脑就准备像以前那样发一条报备信息,肩膀却被孔阙搭住了,然后孔阙的脑袋凑了过来:“发张我们的合照吧,你好像还没发过。”   帝初侧头看他一眼,打开相机,对准两人拍了张合照,然后发上微博,耿直配字:去看电影。   “发完了。”他关掉光脑拿好零食,对刚刚选的那部星球大战题材的全息特效大制作电影十分期待,“电影快开始了,走吧。”   孔阙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故意落后他一步拍下他的背影,火速打开微博点赞转发帝初的微博,然后配了刚刚拍的照片,嘚瑟配字:我的宝宝超可爱。   刚因为偶像终于发微博而兴奋起来的帝初粉丝们:……日!   什么你的宝宝,是大家的宝宝!哼切呸!辣鸡中年油腻老男人,去SHI吧!   ……   再次在吃瓜群众面前宣誓了一下主权,孔阙心情美妙,耐心地陪着帝初连看了两场星球大战题材的电影,然后带着帝初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直到吃完饭回到家,帝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今天是在约会?”   孔阙低头亲他嘴唇一下,问道:“喜欢吗?”   帝初嘴角翘起:“喜欢,电影很好看。”   孔阙见他又提起那两场电影,心里为发现了他的一个新喜好而满足不已,故意凑近问道:“喜欢那些战斗机和飞船?”   帝初:“它们看上去很厉害。”   “你比它们更厉害。”孔阙伸手把他捞到怀里,只觉得他哪哪都可爱,都好看,都帅气,恨不得一口一口吞掉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他一下,亲完也不退开,轻轻磨蹭两下,试探着加深。   帝初启唇回应。   吻很快变了味道,孔阙的手偷偷往帝初卫衣下面探。   帝初抓开他的手,试图退开。   孔阙收紧手臂,把吻落在他的脖颈处,在那个小小的喉结上吸了一口。   帝初身体一震。   哗。   一层紫光突然从帝初身上爆开,把两人紧紧裹住。   鸿蒙清气的味道扩散开来,里面还混着点淡淡的暖香。   孔阙闻到那点点暖香,只觉得脑子一懵,然后心口瞬间发热,图腾蔓延的感觉清晰地滑过皮肤。他陡然回神,意识到不好,忙把帝初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抬头,同时屏住呼吸调整状态。   两人靠得太近,帝初又贴在孔阙的胸口,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孔阙胸口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很淡,却像是带着火焰,一旦察觉到,就再也无法忽视。   “孔阙,你——”   “没事。”孔阙把他死死困在怀里,不停摸着他的后脑勺,试图分散他、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没事,别担心,只是有点激动,别怕,我就算犯病了也绝不会伤害你,别怕。”   帝初并不是怕孔阙伤害自己,他只是觉得孔阙现在很不对劲。   他试图退开,孔阙却不让,两人僵持间他不小心蹭开了孔阙的衬衣领口,看到了已经蔓延到锁骨处的一点点红色图腾痕迹。   他一愣,脑中快速闪过什么,伸手就去扯孔阙的衣服。   “帝初!”孔阙忙按住他的手。   此时空气中帝初散发出的味道已经慢慢淡去,孔阙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他按着帝初的手,用力闭了下眼睛,弯腰捂住帝初的眼睛侧头去吻他,贴着他的嘴唇说道:“我没事,真的已经没事了。”   帝初可没那么好糊弄,用巧劲挣脱他,坚持拉开了他的衣服。   胸膛到锁骨处的皮肤露了出来,上面哪还有什么红色的图腾痕迹。   孔阙僵住的身体放松下来,安抚地去握他的手:“真的没事,刚刚只是因为太过激动而不舒服了一下而已,别担心。”   帝初皱眉,摸了摸他的心口,却已经一点能量波动都感应不到了。他还是觉得不对,抬头去看孔阙,想跟他好好谈谈,嘴刚张开,视线触及到孔阙的头发,眼神一变,迈步绕到了孔阙身后。   从背后看,孔阙本来扎起来只有短短一小节的头发,此时已经长到了腰部。   帝初变出一把小刀,唰一下割掉了孔阙的发带,看着那头长发披散,变成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长度。   他后退一步,整体看了一下孔阙的背影,又突然上前攀上孔阙的后背,从侧方去撩开孔阙耳边的头发,仔细看他的耳朵轮廓。   最后,他的视线一点点下落,落在了孔阙的脖颈线条和下颚线条上,手指摸了上去。   十分巧合的,孔阙今天的衬衣领子是有点高的那种,露出来的一点脖颈线条,和末的几乎一模一样。   帝初还隐隐记得,当时他去看末的耳朵时,末被面具、衣领、头发遮得若隐若现的脖颈侧边位置,似乎有几条几乎和衣领红色融为一体的红色图腾痕迹。   相像的地方这么多,是巧合,还是……   直到发带被割掉,孔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居然变长了,忙转身去抱身后不知为何趴到了自己身上的帝初,安抚道:“只是头发变长了而已,切掉就没事了,别担心。”   不,他不担心。   帝初看着孔阙带着安抚和紧张的眼神,突然说道:“去把头发剪掉吧。”   孔阙还以为他是被安抚过去了,松了口气,忙应道:“这就去剪。”   两人去了楼上的浴室,帝初看着孔阙熟练地找出小刀把头发割掉重新扎好,仔细看了看他割完之后的头发长度,又回忆了一下他在K区时的头发长度,蹙了蹙眉,弯腰把他割下来的头发收了起来。   孔阙忙弯腰去接:“我来收拾吧。”   “这头发我想留着。”帝初把长发一缕缕理好,从他的发带盒里拿出一根,把头发仔细绑好,“做个纪念。”   孔阙于是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转移话题说道:“有点晚了,洗洗睡吧。”   帝初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浴室外走去,听着身后孔阙跟上来的脚步声,问道:“孔阙,你见过末吗?”   脚步声短暂地停了一瞬,然后孔阙的声音传来,语气和平时一样:“没见过,听鸦什说他在猎人司的等级很高,资料对外都是保密的,要见到他很难。”   “那你能帮我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吗?”帝初拉开床头柜,把头发放进去,“他救了我两次,我还没好好谢过他。”   脚步声又停了。   “好,我帮你问问孔蓝和鸦什,我们确实该好好谢谢他。”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走远了,“我去帮你拿睡衣,洗澡的时候试试按摩浴缸吧,很舒服的。”   帝初站直身,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走近衣帽间的背影,眉头紧锁。   ……   洗完澡出来,帝初拿到了孔阙找孔蓝要来的末的联络号码,因为末的身份特殊,所以号码是一个单独的联络器号码,而不是大家通常使用的光脑绑定居民号码。   帝初当着孔阙的面给末发了条信息,很久都没得到回应,他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自然也是没打通,对面处于无法联络的状态。   “可能是去比较偏远的地方做任务去了,改天再联系试试吧。”孔阙安抚。   帝初嗯了一声,放弃拨打电话,催促孔阙快去洗澡。   等孔阙进入浴室后,帝初给尤梨发了条短信:上次拜托你搜集的信息弄好了吗?   尤梨:没有,奇怪了,那些帖子居然全没了,一点痕迹没留,要不是我确定自己看过那些帖子,还和好朋友讨论过,这会都要怀疑自己记忆混乱了。   尤梨:对不住啊帝初,我再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反正保证给你找出点什么来!   帝初回了条安抚信息,关掉光脑靠在床头,看着放在孔阙枕边的抱枕,陷入沉思。 第60章   第二天下午, 服装店把改好的衣服全部送了过来。   帝初重新把五套衣服试了一遍, 全都很合身。   随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五套定制的配饰,包括袖扣、胸针、领带夹、手表等物。帝初不太喜欢在身上挂很多零碎的东西,对配饰表现得兴趣缺缺, 孔阙却很仔细地把那些配饰挨个整理擦拭了一遍, 分门别类装好,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喜欢宝石?”帝初抱着抱枕坐在地毯上,仰头看正往柜子里放配饰盒子的孔阙。   孔阙含笑看他一眼,情话随口就来:“不是喜欢宝石,是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都属于你。”   “唔。”帝初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抱枕的尖耳朵, 突然站起身走到衣帽间角落, 把自己那个常用的背包拿出来, 在里面扒啊扒,找出当初在地下暗河里摸到的双鱼玉佩, 塞到了孔阙手里, “给。”   玉佩触手温润,带着融融的暖意,十分亲人妥帖。   孔阙看过那天的直播, 知道帝初在所有的战利品里就要了这么一件东西,笑容加深,倾身亲了他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你送的衣服我也很喜欢, 谢谢你。”帝初回亲了他一下, 和他礼尚往来。   孔阙心痒痒的, 抱住他就想加深这个吻。   帝初主动迎过去,还把孔阙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   浅吻变深吻,两人的身体越来越贴近,情况眼看着又要失控,孔阙及时刹车,松开帝初,沙哑着声音问他:“这次怎么不帮我冷静了?”   帝初不仅不帮他冷静,还故意在他身上蹭了下。   孔阙倒吸一口凉气,忙按住帝初的肩膀不许他动,自己则退开一步,深呼吸试图缓解冲动,没用,低头恶狠狠地亲了他一口,匆匆去了浴室。   模糊的水声传来,帝初走出衣帽间看着浴室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跟上前。   发布会就在明天的上午九点,孔阙现在不能出问题,刚刚他蹭的那一下没发现孔阙胸口有能量波动,看来身体冲动并不是犯病的绝对因素。   ……   晚一些的时候,黄桃过来给孔阙送了明天的发布会流程表。   趁着孔阙和郑院长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帝初找上闲下来的黄桃,开始套话。   “这次发布会忙完之后,孔阙能休息一段时间吗?”   黄桃以为他是心疼孔阙了,回道:“可以休息的,但估计时间不会很长,新成果发布后,后面的量产、上市、跟踪记录使用效果、观察市场反馈等等工作都要立刻跟进,虽然大部分工作先生都可以交给团队去监督完成,但大方向上还是需要他把关坐镇的,偶尔可能还需要出差。”   帝初听得皱眉,给黄桃倒了杯果汁引他去客厅坐下,问道:“是每次有成果发布都会这么忙吗?”   黄桃点头:“嗯,先生这个级别的研究员出的成果都是重量级的,影响太大,需要慎重对待,基本上每次都会是这么忙。”或者更忙。   “会有忙到生病的情况吗?”帝初趁机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黄桃不疑有他,老实回道:“有的,不过很少,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每年的研究院体检拿到的评级都是A,这方面您不用太过忧心。”   很少生病。   帝初若有所思:“那孔阙每次生病都是谁照顾他,你或者程修吗?”   黄桃:“不是,先生很独立,小病的话他会自己去医院看,大病一般都是由孔蓝会长亲自把先生接回猎人区照顾。”   帝初心里一动:“什么样的才算大病?”   “呃,比如突发高热、因为疲劳陷入昏迷、各种急性症状……先生大病的次数真的很少,我跟着先生这几年,这类需要人照顾的重症只出现过一两次,您真的不用太过担心。”黄桃解释加安抚,生怕帝初会乱想。   高烧和疲劳昏迷,这都是很普通的病,和胸口那团奇怪的能量应该没什么关系。   帝初不死心地又问了黄桃几个问题,但或许是他套话的技巧太拙劣,也或许是孔阙身上真的没什么异常,总之直到孔阙下楼黄桃告辞离开,他都没能从黄桃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抱着果汁杯坐在沙发上,眉心微蹙。   “怎么了,刚刚和黄桃聊了什么?”孔阙坐到他身边,抽走了他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   帝初看向他,回道:“聊你之后会不会忙、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忙、有没有忙到生病过。”   孔阙其实已经从黄桃那里知道帝初都问过什么了,刚刚只是随口搭话,没真的想要帝初回答。   不过等真听到帝初亲口说出这些,他还是觉得心里发甜,伸臂揽住他的肩膀,温声说道:“放心,以后我会尽量调节一下工作强度,多抽出时间来陪你,现在顾凡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以后会轻松很多。”   帝初没说话,靠到他身上,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牢牢记住。   ……   第二天早上七点,孔阙和帝初陆续苏醒起床。发布会在研究院的最高大礼堂进行,九点准时开始,孔阙作为主讲人,需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场做准备,时间很充裕,两人显得很悠闲。   八点整,他们准时出门。   一刻钟后,悬浮车降落在了中央研究院中心区域的内部停车坪上,孔阙牵着帝初下车,两人都是一身黑色正装,别着同款孔雀蓝胸针,一看就是情侣装。   四周陆陆续续有其他悬浮车降落,各色各样的面孔从车里下来,见到孔阙,全都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孔阙微笑着一一寒暄,态度温和却疏离,和面对帝初时完全不同。   帝初认真观察着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孔阙,眼神专注。   用最快的速度应付完在停车坪上遇到的人,孔阙带着帝初进了特殊通道,嘱咐道:“我得先去和郑院长汇合,你随着黄桃去大礼堂,孔蓝已经到了,你的位置在他旁边,别紧张,他会照顾你。”   帝初应了一声,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孔阙,你很厉害。”   孔阙低头看着他的侧脸,回握住了他的手:“为了你,我可以变得更厉害。”   两人在通道的分叉口分开,孔阙随等候在那的顾凡去见郑院长,帝初则由黄桃引着前往大礼堂。   时间还早,礼堂里的座位却已经填满了大半,小半还空着的座位大多在前几排,那是各界大佬们的位置。得到直播允许的媒体们倒是已经全到了,各种设备围满了礼堂讲台,阵势摆得很大。   孔蓝已经到了,就坐在第一排的最中心处,帝初的位置在他旁边,和一大堆各界大佬的位置排在一起,十分突出。   帝初一入场,就吸引了到场诸多宾客和所有媒体人的注意。长相出众的少年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正装迈步进入礼堂,步伐沉稳,脊背挺直,头发做了发型,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本来偏苍白的面色被西装一衬,反而有种精致的贵气脆弱感。   他身上完全不见出席大场合的拘谨和紧张,表情始终平淡,走路的速度不疾不徐,有种习惯呆在上位被人仰视的淡定气场。   宾客们和媒体人目送他走向前排,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不了解的人看到现在的帝初,恐怕会以为帝初是哪家身体不好的贵少爷,但谁能想到这人在一年前,还只是个呆在乡下一穷二白的文盲孤儿。   不,不能说是文盲了,帝初那一手国画可不是文盲能画出来的。   没读过书,却会画画,还画得很好,十九岁的年纪,却已经拥有S级的实力,还和地位特殊的孔阙成为了恋人,在这种场合和各国大佬平起平坐。   这经历,这际遇,简直堪称魔幻。   真的矛盾且命好的一个人啊。   众人在心里暗暗感慨。   帝初无视所有人的视线走到孔蓝身边,在孔蓝的招呼声中自然落座。   换成别人坐在这个位置可能会觉得紧张,但帝初不会,他侧头看向孔蓝,说道:“刚刚分开前,孔阙说他可以为了我变得更强。”   孔蓝很自然地接下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们是伴侣,他这个态度是应该的。”   帝初探究地看着他:“他能变得多强?”   孔蓝回视:“如果是你的话,无所不能。”   这个答案似乎回答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回答。   帝初收回视线,确定了孔蓝果然知道很多东西。   孔蓝寒暄似的问道:“最近和孔阙相处得还好吗?”   “挺好的。”帝初看着手腕上今早由孔阙亲手戴上的手表,“不过昨天他的头发又莫名变长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的头发经常变长,这些小症状不伤身体,就是有点磨人。”孔蓝抬手撑住下巴,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小阙小时候因为总是无法控制头发,曾气得剃过光头,不过他即使是光头,也依然是全校最可爱的孩子。”   帝初还是没忍住问了:“他的病到底……”   “这个得等小阙亲口告诉你。”孔蓝摇了摇手指,“这是你们的约定,不是吗?”   帝初皱眉,手指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沉默下来。   ……   九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全球直播同步开启。   郑院长和孔阙一起从后台走上前台,站到灯光、镜头、观众视线的最中心处,开门见山,直接公布了孔阙本次推出的研究成果。   成果有三:一,暖冬剂;二,季节安抚剂;三,健体剂二代版。   其中暖冬剂的药效为可缓解植物系新人类在寒冷气温里四肢僵冷,身体偶尔失控的情况;季节安抚剂的药效为可大大缓解动物系新人类在特定季节,被变异特征影响体内激素平衡,从而出现各类不可控症状的情况;健体剂的药效为进一步增强古人类体质。   成果一摆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居然有三个成果,而且解决的都是困扰新人类和古人类多年的最主要的几个烦恼之一!孔阙不愧是国民男神,果然是想大家之所想,急大家之所急!   礼堂里爆发出一阵几乎要炸聋大家耳朵的掌声,各大平台的直播屏幕上则是一片“卧槽”和“啊啊啊”刷屏。   帝初也在鼓掌,他看着台上仿佛在发光一般的孔阙,突然觉得,他对孔阙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当孔阙不再露出那副他熟悉的样子时,他几乎就要认不出这个人了。   看着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了末的身影。   其实从远处看的话,末和孔阙的身形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台上的孔阙似有所感,突然朝着台下看了过来,对上帝初的视线,朝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被大屏幕放大,礼堂里的掌声顿了一下,各大直播间也是瞬间安静。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孔阙这个温柔缱绻的笑容震住了,然后几秒过后,掌声如雷,光网卡顿。   帝初鼓掌的手停下,看着台上从微微陌生又变回他熟悉模样的孔阙,脑中纷乱的思绪沉淀,嘴角翘了起来。   ……   发布会持续了一整天,上午是成果讲解和效果展示,下午是媒体采访和将本次公布的研究成果免费授权给中央药厂批量制作发售的合同签约仪式。   这是孔阙给中央药厂的第八个免费授权,这些免费授权的药,最后会在国家官方药房上架,所有民众都可以在上面低价购买。   光网在孔阙签下文件的那一刻,直接被激动的网友们炸瘫痪了。   闪光灯不停,礼堂上空电子礼花绽放,所有人都是激动喜悦的模样,无数被变异症状困扰的新人类抱着光脑欢呼,这是一场属于全人类的狂欢。   光网瘫痪了几秒就被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救活,此时合同已经签完,大家正在拍合照,发布会接近尾声,郑院长在台上说着结束词,位于人群最中间的孔阙突然拿着自己的专利证书快步下台,穿过密密麻麻的媒体机器和媒体人,走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把专利书放到了帝初手里。   “送给你。”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帝初的脸颊,“谢谢你坐在台下见证这一切。”   帝初抬手,摸了摸他满含喜悦的凤眼,回了他一个吻。   大家都被孔阙这突然的一出弄愣了,始终对准礼堂台子的直播镜头终于旋转了一下,转向观众席,对准了这一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同框的恋人。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懵了一下,然后全部炸了。   卧槽!原来帝初也来了这场发布会!还和孔阙穿的情侣装!还和孔蓝坐在一起!原来帝初穿正装这么帅!   坐在帝初旁边的孔蓝笑了笑,第一个抬手鼓起了掌。   台上的郑院长回过神,也忙借机祝福了一下孔阙和帝初。   礼堂里渐渐又响起了掌声,然后掌声越来越大,光脑也十分光荣地又一次被激动的网友炸瘫痪了。   “大家都在祝福我们。”孔阙笑得一脸幸福。   帝初捏捏他的脸,嗯了一声。   ……   发布会之后还有酒会,孔阙以前是不太喜欢参加这种纯交际的活动的,总是能躲就躲,但今天,他积极参与了酒会,还高调地带着帝初满场走,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   “一个乡下来的文盲,真是野鸡飞上了枝头……”   阴阳怪气的嘀咕声从角落里传出,仲林停下脚步,侧头冷着脸看过去,见说话的人是两个小家族的纨绔,毫不客气地怼道:“你说谁是野鸡?帝初才十九岁,就已经拥有了S级的猎人实力,还是国画院推崇备至的国画大师,他随便打一天竞技场、画一幅画,赚的钱都比你一辈子见的都多,他如果是野鸡,那不如他的你是什么?垃圾吗?”   躲在角落说酸话的两个人没想到会有人经过这里,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过头一看,见说话的是郑院长的高徒、仲家的少爷仲林,表情一变,不敢回嘴,灰溜溜地走了。   仲林阴着脸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憋得他的脸都臭了几分。   “无知的蠢货!”他低骂一声,转身想着干脆提前退场算了,眼睛一抬,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餐台边,帝初正拿着个盘子站在那里,视线直直落在这边。   “……”   他表情僵住,突然觉得十分难堪,面皮抽了抽,想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仲林。”帝初却主动开口唤他,礼貌道谢,“谢谢你刚刚维护我,要吃点心吗?孔阙说这个肉丸很好吃。”   仲林心里的邪火直接上天。   喊什么喊!就不能装不认识吗!还有,这种高规格的酒会,这种全世界大佬齐聚一堂的场合,吃什么肉丸!不知道跟着孔阙多认识几个人扩一下人脉吗!肉丸什么时候吃不到!你是猪吗就非要这种时候吃!   他心里狂骂,但腿却不听话地收了回来,朝着帝初的方向走去,臭着脸说道:“是吗,那我尝尝。”   帝初重新拿了个盘子,给他夹了几个肉丸,还夹了个鸡腿:“听说狐狸都喜欢吃鸡,给。”   仲林嘴角一抽,看一眼自己身上优雅贵气的白色三件套式西装,又看一眼面前虽然卖相上佳,但本质十分接地气的肉丸鸡腿,梗着脖子把盘子接了过来:“谢谢。”   “去那边坐坐吧。”帝初示意了一下休息区,顺手给自己也夹了几个肉丸。   仲林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边随着帝初朝着休息区走,路上还帮帝初挡了几个试图上前搭话的人。   休息区隐私性弄得很不错,位置与位置之间隔得很开,仲林坐下后姿态放松了一些,看向在对面落座的帝初,努力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孔先生呢,你怎么没和他一起?”   “他被人缠住了,说过会再来找我。”帝初回答,抬眼认真地看着他。   仲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皱眉说道:“你看什么!”   “你在修炼味道。”帝初的语气十分肯定。   仲林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一样,语气很冲:“这关你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聊天十分失礼!”   帝初有些疑惑,今天的仲林和以往十分不一样,明明说话态度不好,却奇怪的没有恶意,反而有善意在释放。   看在仲林刚刚帮他说话的份上,他决定体谅小半妖的情绪起伏过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木头递过去:“这个给你,有助于修炼和帮你遮掩味道。在能灵活控制气味之前,我建议你不要去变异区那种危险的地方,会被异兽盯上。”   仲林瞪着面前的小木头不说话。   “快吃吧,肉丸和鸡腿要凉了。”帝初拿起了叉子,随口提醒。   食物放在餐台上时都是保温着的,拿出来后会慢慢变凉,肉类食物都是凉了就会变腥,不好吃了。   “……你真的很讨厌。”仲林突然嘀咕了一句,伸手把木头拿起来揣进口袋,叉了一颗肉丸塞嘴里,完全把家里教的那一套吃饭礼仪给忘了,边咀嚼边皱眉说道,“帝初,我没想到你会和孔阙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孔阙的名字,但他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只专注看着帝初。   帝初的反应很平淡,又吃了颗肉丸,脸颊变得鼓鼓的:“我也没想到。”犼的数量太稀少,他很早就做好了这辈子都找不到母犼暖被窝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他最后虽然确实没找到母犼,却找到了一个顺眼的人类。   仲林满脸不赞同:“我觉得你太冲动了,你才刚满十九岁,何必这么早就把自己绑死在一棵树上。孔阙的身份很麻烦,万一以后你和他分手,无论分手是不是你的过错,你都会被网友们骂死!”   “不会分手的。”帝初皱了皱眉,不太喜欢他这番话,“他到死都会和我在一起。”   仲林突然丢开了叉子:“这肉丸难吃死了!”   帝初体贴建议:“那你吃鸡腿。”   仲林:“……”   他气得抓起鸡腿就啃了一口,心里的邪火拱啊拱,越看帝初的吃相邪火烧得更旺,忍不住说道:“研究员天天加班月月加班,是最不适合当伴侣的一类人!和研究员在一起绝对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   帝初继续吃肉丸:“那你岂不是很难找对象?”   膝盖中了一箭,仲林气得又咬了一口鸡腿,开始精准打击:“孔阙其实脾气很差!顾凡有次犯了点小错,只是一点点小错而已,骂一顿就行了,他却把顾凡打发回学校重修了一年!魔鬼不过如此!”   帝初不认同:“他这是对学生负责。”   仲林要被他气死了:“不!他就是魔鬼!你怎么就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是你对他有偏见。”帝初把肉丸吃完了,放下了叉子,“仲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仲林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什么?”   “你的情绪起伏太大了,这不太正常。”   仲林噎住,表情扭曲。   是,他确实不正常!好好的高端酒会,他干什么不好,居然窝在这一点不要形象的吃鸡腿,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面前这个讨厌鬼和谁谈恋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孔阙那种老男人,谁又稀罕!   脑中各种风暴,心里却突然有点委屈。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做些什么!好像还喜欢孔阙,又好像不喜欢了。好像还讨厌帝初,又好像不讨厌了,真是烦人!   他对上帝初平静温和,却也代表着疏离客气的眼神,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和手,起身说道:“帝初,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算是谢谢你的鸡腿,孔阙绝对不只是个单纯的古人类,你要和他在一起,最好想清楚。”   帝初平静的眼神有了波动,起身说道:“什么叫不是个单纯的古人类?”   仲林看着他,突然弯腰凑近他的耳边,垂眼看着他精致的侧脸,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快速直起身,像是想逃离什么一样,大步离开了。   帝初的眼睛微微睁大,僵在了原地。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带我去孔会长家里拜访,我误闯三楼,从一扇半开的房门里看到了一头长发,眼眸血红却无神,右脸上还带着奇怪红色纹路的孔阙,当时孔蓝的管家很快上来关了那扇门,并把我带了下去,但我很确定,那不是我的幻觉。”   “帝初,孔家有秘密。”   仲林的话重复响在耳边,帝初回忆起末那双藏在面具后的血红双瞳,表情一点点紧绷。   “怎么傻站在这?”   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之后肩膀被揽住了。   帝初回神,侧头看向笑着靠过来的孔阙,任由他的亲吻落在脸颊上,握住了他的手:“孔阙……”   “怎么了?”孔阙发现了他的心情不佳,扫一眼他面前的桌子,见上面放着两个盘子,明显之前这里坐着两个人,皱眉,“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帝初收紧手指,试探着说道,“有你在,谁能欺负我。”   帝初很少说这样的话,孔阙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亲了一口:“是,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掌心被亲吻的痒意直接传到了心里,帝初伸臂抱住孔阙,把脸靠在他胸口,手掌一点点收紧。   孔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   发布会的热度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开始慢慢下降,这期间孔阙一直留在家里休息。   帝初陪着孔阙一起休息,两人时常窝在阁楼里看书、看电影,间或漫无边际地聊些奇奇怪怪的话题。   帝初偶尔会提起末,不过没再当着孔阙的面去联系对方。   “当时我被黑五掐着脖子,正准备调动全部力量和他拼力一搏,末就出现了。我不太记得被救的过程,意识混沌之前,只觉得身周很热。”   孔阙听得气息沉郁,伸手去摸帝初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该死的猎人杀手!”   帝初观察着他的表情,任由他的手摸来摸去,继续说道:“等我苏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身上的伤口全部被包扎过,末就在我旁边。”   “嗯……”孔阙应了一声,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知道末就是自己,但这种微妙的被绿了的感觉……   帝初打开光脑调出画板,说道:“我把他的样子画给你看吧。”   孔阙听得心里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变疯之后的样子,一时间又是想看又是不想看,简直纠结得不行。   帝初已经开始画了起来,先是戴着面具的脸,然后是长发,最后是穿着红色改良长袍的身体。   虽只是寥寥几笔,但男人身上冰冷危险的气息已经浓烈地透了出来。   孔阙皱眉。   他疯了之后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比想象中的更……   帝初画得很认真,把所有能记得的细节全部画上了,最后,他把画笔挪到了面具上,开始勾勒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   血红色的眼珠,长而浓密的睫毛,与身上气势截然不同的、总是温和中带着点迟疑和小心翼翼的眼神……帝初画笔一顿,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末相见时,对方在离开前留下的那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是因为隐瞒吗?   他收回画笔看向孔阙,却发现孔阙正怔怔看着画中人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明显在走神。   “末?”他试探呼唤。   孔阙的眼神立刻就有了焦距,但他顿了一会才像是没听清一样地回道:“什么?”   “我在想他的名字为什么是单字一个‘末’,他是华国人,名字前面应该还有个姓氏才对。”帝初重新看向画板,遮掩自己的表情,“你觉得他怎么样?”   孔阙看向画板上陌生又熟悉的人,脑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   “他救了你,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他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笑着起身说道,“该吃晚饭了,走吧,去看看今天阿姨又买了些什么食材。”   帝初仰头望他一眼,关掉画板,搭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身。   ……   夜深人静时,帝初睁开眼,看着孔阙的睡脸,眼中闪过疑惑。   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从之前的种种发现来看,孔阙和末有很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但就这几天他和孔阙的交谈内容来看,孔阙却是真的对他两次被末救下的过程一无所知。   不是装作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猜错了?孔阙和末只是单纯的相像?孔阙身上只是单纯的出现了一些和末的某些特征相似的病症?   “帝初……”   含糊的梦呓声响起,孔阙的手无意识地摸过来,直到碰到他的身体,才重新安稳下来。   帝初看一眼孔阙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主动朝孔阙靠了过去。   身体立刻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帝初把耳朵贴到孔阙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算了,巧合也好,隐瞒也好,只要孔阙还是他认识的孔阙,那就没关系。   活了这么多年,他的爱恨十分分明,孔阙的这种隐瞒是可以理解的,他在意的不是隐瞒,而是担心孔阙身上这个古怪的病会影响到孔阙的健康和寿命。   ……   孔阙的假期结束后,帝初去猎人区见了尤梨一面。   尤梨面色憔悴,满身颓废消沉的气息:“查不到啊,帝初,你家对象的地位太特殊了,光网给他设定的保护级别绝对是特级,我根本搜不到任何有关于他的陈年八卦消息,你的委托我怕是完不成了。”   “没关系,我已经不好奇了,孔阙应该真的是孔蓝远房亲戚的孩子。”帝初安抚,给他倒了杯水,“最近好好休息,月底我带你去见飞叶。”   尤梨半死不活地喝了口水,坚强地爬起身说道:“我就说嘛,你好奇孔阙的事,完全可以直接去问他,以他对你的在意程度,你就是问他小时候尿床的问题,他都会老实告诉你的!”   帝初嘴角翘了翘:“他确实什么都会告诉我。”只除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还有那个病。   尤梨被他脸上的幸福笑容刺瞎了双眼,抬手捂住了眼睛,夸张长叹:“你家那位太夸张了,居然在发布会那种场合秀恩爱,一点不考虑我们这种单身人士的心情……对了,我听一个朋友说今年的冲塔战可能要提前,上面已经为此开了好几次会了,你那里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冲塔战提前?   帝初立刻坐直了身:“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一个管理处的朋友,不是吧,你没听到风声?”尤梨意外。   帝初摇头,打开光脑说道:“你等等,我问问孔蓝。”   两分钟后,尤梨瞪大眼看着帝初挂掉和孔蓝的通话,掐了掐自己:“卧槽,我刚刚居然间接和会长说上话了……冲塔战真的要提前,妈呀!我们这是一手消息吧!”   “只是可能提前。”帝初心里有些开心,“虽然只提前两个月,但也很不错了。”   尤梨彻底精神了:“这不是不错,是灾难啊!你知道这消息一出,会打乱多少猎人的计划吗,现在在外星球做任务的猎人都得缩短时间往回赶。哇,公会突然提前冲塔战,难道是因为前一阵猎人塔的异动?”   帝初:“什么异动?”   尤梨解释道:“就你在K区的时候,猎人塔突然……”   听完尤梨的解释,帝初立刻意识到,尤梨说的那场猎人塔异动应该是被他当时的丹田骚动引起的,略显心虚地喝了口茶。   “总之咱们得好好做准备了,帝初,冲塔战准备赛的赛区划分不是按照报名地点来的,而是按照户籍地来的,你和飞叶都是D区的,准备赛得回D区打。”   帝初点头:“我知道,你要去哪个区打?”   “B区。”尤梨又叹气了,“我怎么就生在B区了,全是些硬茬,难啊。”   ……   又一个星期后,今年冲塔战可能会提前的小道消息渐渐传开,论坛微博上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人,大家拼命艾特官方,希望他们能给个确切的消息。   五月中下旬,猎人公会官方终于发了确切的公告:因猎人塔力量积攒太盛,频发异动,急需消耗力量,公会决定将今年的冲塔战提前两个月,为补偿这次变动对大家造成的不便,准备赛和冲塔战的所有奖励全部翻倍。   确切消息一出,整个猎人界都震动了。   因为工作而不得不出差其他国家的孔阙看到这条消息后头都炸了。   “不是不让你提前吗?”他眉头紧皱,一想到帝初会提前进入塔里,就莫名的心慌气短头晕眼花,“什么叫塔身力量积攒太盛?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电话那边,孔蓝的语气依然平静:“确实太盛了,你在渐渐摆脱封印,猎人塔的力量只会一日强过一日,而且这也是在为你和猎人塔解绑做准备,这次的冲塔战,你也必须入塔。”   “我也要去?”   “对,以末的身份。”   孔阙不能理解:“可我进入猎人塔不是会加大塔的活跃度吗?那冲塔的猎人……”   “帝初也是今年冲塔的猎人之一,用末的身份,你可以在塔里保护他。他是名副其实的最强C级,真实实力可能已经达到SS级,那个级别的冲塔战,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孔阙所有的说词都被堵了回来,他沉默,然后说道:“好,我去。”   ……   五月末,孔阙陪着帝初前往K区探望飞叶,尤梨也跟着一起。   尤梨从进入结界起就是一副惊呆脸,等终于回过神时,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飞叶这日子过得也太美了吧,他一棵草,却坐拥这么多花,后宫何止三千,这都有三万了吧!”   啪!   一节根系突然探出他脚边的地面,用力抽在了他的小腿上。   “嗷!”尤梨吃痛蹲下,看着面前的草根,表情扭曲,“卧槽……好疼,这不会就是飞叶吧!兄弟你好狠!”   帝初看到那截草根,愣了一下之后忙低头去扒身下的土,果然看到下方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根系,眼里露出喜色:“你长大了?”   根系过来缠了他一下,然后指了指身体所在的位置,重新缩回土里,拱土把自己埋了起来。 第61章   一个多月不见, 飞叶长了起码一倍不止, 曾经只到帝初小腿中段高的小草,现在已经有帝初大腿那么高了。   “我一会帮你扩大一下聚元阵的范围。”帝初摸了摸飞叶深绿色的健康草叶,心里十分欣慰。   小草晃了晃, 缠了一下帝初的手腕, 然后拍开了尤梨鬼鬼祟祟伸过来的手。   尤梨不满说道:“飞叶,你这区别对待也太夸张了吧!摸都不让摸,要不要这么小气!”   飞叶能理他才有鬼了,什么后宫三万,这是污蔑!   “我听说你的身体就埋在这下面, 给我看看!”尤梨一点都不记打, 蹲下就开始扒土。   飞叶探出根系推开他, 不允许他乱来。   一人一草直接闹了起来,帝初其实也有点好奇飞叶身体现在的情况, 趁着两人在打闹, 绕到飞叶另一侧,蹲下身把土扒了扒。   飞叶的叶子晃了晃,没有阻止他。   泥土扒开之后, 比过去密集粗壮了许多的根系露了出来,根系下方,飞叶原来的身体被死死裹缠在中间,遮得很严实, 已经看不太清。   隐约能见到的一点皮肤依稀还是正常人的皮肤光泽感, 没有腐烂或者坏死。   帝初放了心, 仔细把之前扒拉开的土盖回去,看向正蹲在花海边缘看着什么的孔阙,起身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他弯腰询问。   孔阙收回扒拉土块的手,起身回道:“飞叶的根系已经铺满了整个结界的二分之一,据我猜测,他应该是根系铺得越开,修炼的速度越快。”   帝初惊喜:“那我过会给他建个覆盖整个结界的聚元阵。”   “耗力量吗?”孔阙关心询问。   帝初:“没事,不太消耗力量,只用改动一下现存的结界阵法就行。”   孔阙伸手摸了摸他含满喜悦的眼睛,嘴角也勾了起来。   ……   帝初和孔阙改动结界的时候,尤梨坐在飞叶面前,给他说了说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包括孔阙的研究成果发布,和冲塔战提前的消息。   “你这状态应该参加不了今年的冲塔战了吧。”尤梨扯了扯飞叶的一片叶子,有点可惜,“今年奖励翻倍,错过真的是亏了。”   飞叶没有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尤梨又扯了扯他的叶子,侧头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孔阙和帝初,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有点担心帝初,以他的实力,搞定准备赛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塔里情况复杂,每个人在塔里遇到的危险都是随机的,C级又比较吃亏,要从最底层一层一层往上闯,帝初强是强,但万一碰到结伴一起针对他的,或者卑鄙地等他疲惫的时候偷袭的……”   飞叶终于动了,用叶子拍了他一下,似乎是让他别乌鸦嘴。   “你打我干什么,这不都是很可能出现的情况么。”尤梨抬手撑住下巴,叹气,“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你能抓紧升到C级,帝初就能有个伴了,你们在塔里也能互相照应一下,结果哪知道你会突然变草……唉,难啊。”   飞叶不动了,明明是棵草,身上却莫名透出点凝重的味道来。   尤梨被他逗乐了,又扯了他一下,转而安抚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塔里有猎人司的司员监督和保护大家,以帝初和孔阙的关系,会长肯定会让猎人司重点照顾他,不会让他真的出事的,你别有压力,好好长,化形了我请你吃饭!”   飞叶把叶子从他手里抽回来,又不动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   结界布置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三人留宿了一晚,早起发现飞叶又陷入了沉睡,而且一睡就是一整天,无论怎么呼唤都没反应,便识趣地没再打扰他。   就这么又留了一晚,第二天飞叶依然没醒,孔阙和尤梨在A区还有事要忙,虽然帝初有些不舍得,但三人还是在当天下午离开了K区。   回到A区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上了门。   帝初在听说外面有个叫艾丽的猎人来找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艾丽是谁。   当初他第一次开擂台战时,第一个上台挑战的猎人就是这个名为艾丽的A级猎人,对方种属很特殊,他还有点印象。   他让人把艾丽请到待客楼,孔阙不在家,他也不用跟谁打招呼,就直接去待客楼等着了。   十分钟后,艾丽被一个鸟类小半妖引了进来。   差不多快一年不见,艾丽的外貌打扮没什么变化,仍然是旗袍高跟鞋大波浪卷,身上的气息倒是变得沉稳厚重了许多,应该是实力变强了。   “好久不见,贸然直接上门,失礼了。”她笑着打招呼。   帝初礼貌回应:“好久不见,请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丽喜欢他的直接,落座后接过阿姨送来的茶水,礼貌道谢后看向他,也直接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邀请你在冲塔战时和我组队。”   “组队?”   “对,组队。你没参加过冲塔战,可能不了解塔里的情况。猎人塔一层算一个关卡,每个关卡的内容都不一样,有的是迷宫,有的是险地,有的就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里面的情况千奇百怪,经验再丰富的猎人都无法保证能灵活应对所有情况,所以组队冲塔,是最合适的选择,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艾丽说得很诚恳。   帝初想也没想就摇了头:“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邀请。”   艾丽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短暂遗憾之后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叹道:“我就知道我这次邀请十有八|九要落空。能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你实力强大,背景也深厚,邀请你组队的人应该很多,是已经组到合适的队友了吗?”   帝初还是摇头:“没有,我不准备和任何人组队,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其他人来邀请过我。”   艾丽意外:“一个都没有?”   “没有。”帝初肯定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有中意的队友人选,但对方出了点小意外,还不确定能不能参加这次的冲塔战。”   “那真是遗憾。”艾丽是真的觉得很遗憾,她第一次见帝初就觉得他很有潜力,他也确实很有潜力,实力和战斗时的沉稳都不可多得,如果能和帝初组队,她这次说不定能多冲几层塔。   “那我们只能塔里见了。”艾丽站起身,识趣告辞,“希望那时候我们能是友好合作的朋友,而不是需要互相提防的敌人。”   帝初对她印象还不错,起身保证道:“如果在塔里遇到,我不会打你的,记得别再把攻击弄得那么花哨,冲塔战是消耗战。”   艾丽一愣,然后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态度倒是亲昵放松了许多,摆手说道:“行了,别送了,我也会让团里的孩子多照顾你一点的,祝你好运。”   ……   晚上孔阙忙完工作回来后听说了艾丽找上门的事,眯了眯眼,跑进卧室,把帝初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不许和意图不轨的女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约定。”他理直气壮地吃歪醋。   帝初被他闹醒,看了看时间,见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反手就把被子卷回了自己身上,边往床上倒边迷迷糊糊说道:“去洗澡睡觉。”   孔阙被他的敷衍虐到了,埋头就是一顿啃。   帝初忍了忍没忍住,一缕鸿蒙清气送了过去。   孔阙冷静了,看着帝初裹紧被子重新入睡的样子,抬手抹了把脸,轻轻拍了他一下,起身去了浴室。   这一晚孔阙睡得有点不踏实,那些被帝初送入身体里的鸿蒙清气似乎完成了量的积累,开始对他的身体产生质的影响。   意识浮浮沉沉地找不到落点,眼前闪过无数或陌生或熟悉的画面,却一个都记不住抓不牢。身体好像陷入了一团火焰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是正常的温度,但五脏六腑却似乎正在经受高温的炙烤。   光线朦胧的房间里,孔阙被睡衣遮住的心口上,隐隐显现出了一个羽毛的印记。   平时警觉非常的帝初仍然沉睡着,对身边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后心处的羽毛印记,在树皮纹路的遮盖下,开始浅浅发光。   ……   艾丽的邀请像是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那天之后,帝初每天都会从各种渠道,接到各种陌生人递来的组队邀请,甚至有些等级较高、自认为比较有地位的猎人,会像艾丽那样直接上门来邀请。   帝初被烦到抑郁,忙发了个微博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队友,让大家别再发邀请过来。   所有盯上帝初这块肉的猎人看到这条微博后,都迅速把视线转移到了第一个去邀请帝初的艾丽身上,对着艾丽一顿狂轰滥炸,烦得艾丽也要自闭了。   好在帝初后来又发了一条澄清微博,表示自己的队友不是艾丽,而是一个还不确定能不能参加冲塔战的人,艾丽那边才终于清静下来。   这之后,外界开始各种猜测帝初的队友是谁,其中尤梨和飞叶的名字被频繁提起,倒是没人再没眼色地来烦帝初了。   不再被打扰,帝初开始专心选购食材。   距离冲塔战准备赛的开启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他准备在这几个月里尽量多吃点好的异兽肉,补充一□□内缺失的血脉之力,为拿回内丹、融合内丹和调转回血脉做准备。   他还准备趁机把荒废了几个月的直播捡起来,安抚一下他那些可怜的小弟(粉丝)们。   于是在其他各级猎人为了准备赛和冲塔战各种暂停直播、封闭集训和修炼时,帝初一点都不随大流地开了直播,十分悠闲地直播起了做饭和吃饭。   终于等到偶像开直播的粉丝们刚开始是激动的,但等他们看到熟悉又不熟悉的灶台时,他们懵逼了。   ——不是直播寻宝?   ——不集训吗?   ——直播……做饭?   ——宝宝你不抓紧修炼吗?   帝初刚把投屏弄出来,就看到了最后一条弹幕,他先认真纠正了一下对方“宝宝”这个称呼,然后解释道:“我有修炼的。”吃东西就是修炼。   粉丝们闻言放心了,开始开开心心地看直播。   这顿饭足足做了两个小时,做完帝初直播吃了一个小时,大家看得一本满足,刚准备劝帝初关直播去修炼,就看到帝初又摆出了画具。   国画粉们激动了,瞬间打消了催帝初下直播去修炼的想法,各种刷起了礼物。   其他粉丝们见状便也不劝了,想着帝初这么久没直播,今天好不容易冒泡,多播一会也不妨事,修炼嘛,稍微耽搁一天也没什么,这还有三个月才到准备赛呢。   大家美滋滋地继续看,继续吹。   帝初这一画就画了整整一个下午,画完刚好到了晚饭时间,便又无缝秒接了做晚饭的直播,直到孔阙准时下班回家,才把直播关闭。   本来开开心心看美食的粉丝们看到孔阙出现,顿时噎住了,然后炸了。   ——原来帝初是在男神家里?!卧槽!两人同居了?   ——宝宝才十九岁!麻麻不同意!   ——啊啊啊,孔阙你个大辣鸡!你卑鄙无耻!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24小时。   帝初的粉丝们:……   艹艹艹!你这个辣鸡权限狗老男人!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   帝初关掉直播后发现孔阙站在玄关处不进来,还对着光脑露出迷之微笑,靠过去疑惑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又有工作?”问到后一句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不是,只是看了个东西。”孔阙敛住笑容解释,关掉光脑换好鞋上前抱了他一下,之后干脆挂在他身上,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食物香味,满足叹道,“好香……所里好多人都看了你今天的直播,他们都羡慕我一回家就有饭吃。”   而为了吃到这顿饭,他硬是把需要加班的工作压缩到了一个下午完成,忙到快失智的时候全靠帝初的直播吊着一口气,最后才能顺利赶上回家吃晚饭。   “你一直都是回家就有饭吃,并不是只有今天。”帝初十分会破坏气氛。   孔阙埋头在他肩膀处闷笑几声,侧头亲了他一口:“但阿姨做的饭,和你做的饭是不一样的,你做的更好吃,还有家的味道。”   帝初勉强接受了他这个彩虹屁,回亲了他一下。   孔阙抓紧机会占了下便宜。   吃饭的时候,孔阙问出了自己挂心了一下午的问题:“大部分猎人都会在准备赛前和冲塔战前去各大变异区封闭集训和修炼,你也要去吗?”   帝初摇头:“不去,我留在A区。”他现在缺的不是修炼出来的力量,而是最本源的血脉之力,而增加血脉之力,只能靠养,也就是多吃。   孔阙听他不走,悬着的心放下,语气轻松了许多,问道:“那需要我帮你安排修炼的地方吗?对了,冲塔战是可以带东西进去的,未来几个月各大拍卖行肯定会拿出最好的库存频繁开拍卖会,你想不想去转转?你第一次参加冲塔战没什么经验,东西还是备足一些比较好。”   其实帝初没什么想带的,他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不需要特地准备食物,也可以自愈伤口,不需要带各种药品,但看着孔阙十分想为他做点什么的模样,他默默把这些话咽下,转而说道:“修炼的地方没必要,拍卖会也不必须去,我需要一些能快速补充能量的药剂,你能帮我准备一点吗?”   药这个东西研究院里屯着一大堆,孔阙连忙应下,当场拨了个电话给黄桃,让他去调研究院的药品库存。   ……   第二天,帝初的粉丝们发现帝初又开了直播,内容依然是做饭。   他们迷茫了。   ——宝宝今天还是不修炼吗?   ——隔壁几个猎人主播都请假去修炼了,宝宝不去吗?   ——宝宝应该是体谅我们所以又多开了一天的直播吧,后面应该会去修炼的。   大家提出疑问,又体贴地自己解决疑问,还帮帝初找好了理由和规划好了修炼时间,然后继续美滋滋地看直播。   帝初投屏调得慢,没看到这些弹幕,所以也没有解释,专心开始做饭。   然后第三天,帝初再次在午饭前开了直播,内容依然是直播做饭吃饭画画做饭一条龙。之后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足足十天之后,粉丝们坐不住了。   其他猎人主播各种在变异区辛苦修炼大战变异兽,自家猎人主播却在家里各种做好吃的胡吃海塞,这对比实在是太让人心慌了。   虽然准备赛对帝初来说很容易,但后面可还有个冲塔战啊,哪怕是为了冲塔战,帝初也该紧张一点吧!   粉丝们急啊,纷纷在弹幕劝帝初少开直播,多多修炼,或者不修炼,去为冲塔战准备点必需品,去拍卖会的最前线买买买也行啊!   劝的人多了,帝初终于看到了。   他安抚道:“大家放心,我有在修炼。”   粉丝们闻言冷静了点,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每天下播之后在利用晚上的时间修炼,有些植物系新人类也确实是晚上状态会更好。   放心之后,粉丝们又忙体贴地劝帝初白天的时候可以多休息一会,不用为了直播给大家看而累着自己。   帝初看着话题飞转的弹幕,疑惑加心虚,干脆给大家发了个主播红包感谢他们的关心。   就在这样美丽的误会下,帝初的直播一天天地开了下去。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炎热的夏季到来,大部分外出集训的猎人开始回返,为一个月后的比赛养精蓄锐和做最后的准备。论坛和微博上关于准备赛的信息越来越多,各区各级的种子选手被人一一列了出来,引发了大面积的讨论。   在这种全民关注冲塔战和准备赛的氛围下,一些关于帝初的不好言论突然在微博和论坛上冒了泡。   最开始是有人在论坛发帖,感叹帝初不愧是最强C级,临近比赛了却一点都不急,天天岁月静好吃喝画画,完全不像其他猎人那样卖力为比赛做准备。   帖子发出去后,回复迅速增加,前面十几楼的回复还很正常,大多是跟着感叹帝初心态稳的,到了后面画风就渐渐不对了,有人跑出来嘲讽帝初攀上孔阙就膨胀了,不再打竞技场,不再做任务,任由猎人等级停留在C级,不是直播寻宝就是直播做饭,动不动消失几个月去谈恋爱,初心早就变了。   这言论一出,后面附和的人居然不少,说帝初现在满身的豪门做派,C级任务看不上一个都不接,竞技场嫌累一场都不打,变异区觉得危险辛苦再也不去,养尊处优的,早就忘了自己的草根出身,说他再这样堕落下去,肯定会被孔阙抛弃。   有帝初的粉丝在楼里解释帝初升上C级后并没有堕落,无论是直播寻宝还是销声匿迹,都是在陪老乡飞叶刷任务和帮飞叶修炼,飞叶对帝初来说就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帝初不打竞技场和不做任务,不是看不上或者嫌累嫌辛苦,而是相比起给自己升级,他更在意亲人的实力提升。   但解释的话黑子们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继续嘲讽,说帝初如果真的在意亲人,那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再见到他和飞叶在一起玩?飞叶又为什么再也没在帝初的直播间露过面?这明显是帝初攀上高枝后嫌弃以前的朋友,和人撇清关系了。   粉丝们气得够呛,想反驳又确实不知道飞叶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栋酸气和恶意冲天的楼一点点盖高,直到捅去了微博。   帖子的热度越来越高,黑子们说得越来越夸张,类似的衍生帖开了一个又一个。   当初发完主楼就消失掉的楼主突然在楼里冒泡,意味不明地发了条“你们这样说,我好怕帖子突然被权限啊”的消息,然后渐渐的,帖子里的舆论又歪到了帝初会不会利用和孔阙的关系,在网上和冲塔战里搞特权上,到后面甚至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以后猎人APP恐怕就是帝初的后花园了。   ……   帝初是直到尤梨打电话过来,才知道自己在网上被黑的事的,这两天孔阙刚好休息,他和孔阙去参加了两场拍卖会,拍了一些稀有的异兽,没有开直播。   “我怀疑有人在后面搞你,对方很高明,几乎三百六十度堵死了你解释的路,各种暗示大家你膨胀了,你忘记初心了,你可能会在冲塔战里搞权限,现在都有傻子开始质疑会长,要求会长不要偏袒家人了,风向越吹越歪,有点不受控制。”   帝初皱眉。   “我建议你这几天别再开直播,那些人现在就等着你开播然后气你,逼你乱说话,好断章取义抹黑你带节奏呢。”尤梨语气嘲讽,十分不忿,“我一会去查查最初发帖的那个人,他肯定有问题!”   帝初安抚了他两句,挂掉电话后看向了身边的孔阙。   孔阙也刚结束和孔蓝的电话,见他看过来,敛了敛脸上的冷意,说道:“这背后的人不是想抹黑你,而是想借你的由头挑动大家的神经,扇动大家的情绪,动摇大家对公会和孔蓝的信任,这事多半是反猎人协会做的,他们最喜欢搅这种浑水。你放心,孔蓝会处理。”   帝初问道:“孔蓝准备怎么处理?”   “估计是发个声明。”孔阙揽住他,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放心,他有经验,会处理好的。”   ……   之后的三天,孔蓝一直没有动静,任由网上的风越吹越歪,舆论发展到后来,甚至有猎人组团到猎人官方微博下,要求孔蓝给个说法,问他是不是会以权谋私给帝初开绿灯。   明明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抹黑,最后却被闹成了什么真实发生的黑料一般,场面着实有些可笑。   就这么任由黑子们闹了几天,孔蓝的处理出来了。   猎人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公告,表示鉴于大家都在质疑公会官方的公正性,为了让所有猎人安心比赛,公会决定定制一批特制的直播器材,全程直播本次冲塔战的内容,让大家一起监督公会到底有没有偏袒哪一个猎人。   这条公告一出,所有猎人都惊呆了,而所有没机会进入猎人塔的人则激动了。   定制器材,全程直播!天呐,公会威武!   猎人塔因为本身磁场特殊的原因,内部是完全屏蔽外界信号的,以前有机会入塔的猎人,别说在里面直播了,只是打开光脑拍几张照片都得看运气找光脑不被塔内力量影响的时候。所以直到现在,哪怕冲塔战已经举办了无数届,外界对猎人塔内部环境的了解也依然十分有限。   这世上大部分人对猎人塔的了解,多半来自曾经入过塔的猎人们的文字描述和零星几张幸存照片的流传,猎人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神秘的、莫测的、危险而资源丰富的。   大家对猎人塔拥有着无数猜想,而现在,他们居然有机会亲眼透过直播镜头去看一看猎人塔内部的情况了!   简直是有生之年!   没机会入塔的人在激动狂喜,有机会入塔的猎人则是另一种心情。   全程直播,就代表着他们在塔里做的所有小动作,将全部被观众看在眼里!那他们还玩什么,猎人塔那种险中求富贵的环境,谁还想再装什么正人君子,公会这不是坑人吗!   这部分猎人开始抗议公会的这个决定,觉得公会侵犯了大家的隐私。但还不等他们闹起来,公会官博就又发了一条微博,把上一条微博下附着的详细声明里的其中一条重点勾了出来——参与冲塔战的猎人可自主选择是否将冲塔过程直播出去。   原来不是强制直播啊,早说嘛。   激动的猎人淡定了,但淡定没多久,他们又憋屈了。   艹!他们确实可以选择自己不开直播,但万一他们想坑的那个人开了直播……日!这不还是一样操蛋吗!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有人跑出来带了下节奏:如果帝初到时候选择不开直播呢?那鬼知道他有没有被特殊照顾!   帝初的粉丝们被气死了,啪一下把帝初刚发的微博怼到了那人脸上:说谁不开呢!帝初发微博说了,开全程!   黑子们噎住,没想到帝初手这么快,过了会,又换了个说法挑刺,说帝初不愧是猎人公会的新主子,只是因为网上的一点点流言,公会就花大价钱定制直播设备,为帝初更改冲塔战的规则,不顾其他猎人的意愿,强行直播冲塔战。   这下子不止帝初的粉丝,有点脑子的网友都气了。   这不开直播吧,你们说公会搞黑幕,这开了吧,你们又说公会是为了谁乱改规则,好的坏的全给你说的,你可真是能杠!那你说,你想怎么着?就是不想让帝初参加冲塔战是吧?   说回最开始那些抹黑,帝初不训练直播吃饭碍着你什么了,他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本身实力也不错,轻松对待第一次冲塔战又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直播用你家电了!   人家之前销声匿迹关你屁事!现在休息一下直播给粉丝看又关你屁事!孔阙前一阵为了公布研究成果那么忙,就不许帝初休息一下陪陪恋人?   还什么没了初心、豪门做派,帝初天天做饭画画,吃还是吃的那些,画画也全都半送给粉丝了,没炫富没装逼没晒什么贵重东西,怎么就没初心了!   阴阳怪气地酸什么呢!   公会出这样的公告,那还不是被你们这些柠檬精逼的!黑帝初还不够,还要质疑会长和公会的公正性!一点点流言?当初你们可是就差指着孔蓝的鼻子说他以权谋私了!怎么,就许你质疑,不许公会力证自己吗!哪来的强盗逻辑!   而且猎人塔本来就是孔家的!猎人公会是私人企业懂吗!他们偏心又怎么了,有本事你自己去开一个去!   想想孔阙这些年给大家做出了多少好药,想想公会这些年给猎人们提供了多少福利,就因为帝初没和其他猎人那样为比赛辛苦修炼,黑子们就这样黑这一家人,良心全没了吧!   黑子们被怼的哑口无言,杠一句被怼十句,渐渐的不再冒头,舆论风向很快拐弯,再没人抹黑帝初和质疑公会会偏袒帝初了。   ……   尤梨啧啧感叹:“强啊,这才一天风向就变了,会长威武。”   帝初嗯了一声,情绪还是不太高的样子。   “怎么了?”尤梨撞他一下,安抚道,“别管网上那些人的抹黑,你好好比你的赛,因为黑子而坏了心情划不来。”   帝初并不是被黑子坏了心情,而是在担心另一件事,何傲昨天传了消息过来,说反猎人协会似乎准备派人混进冲塔战里趁机搞事,他是在担心这个。   “这些药你拿着,是孔阙从研究院拿的,药效比较好。”他收敛思绪,把一个小药箱推到尤梨面前,又取了两个锦囊出来。“还有这个,你拿好。”   尤梨也不跟他客气,道谢接过,先看了看药箱里的药,见全是好货,眼睛一亮,笑着拍了帝初的肩膀一下:“够义气!”   说完才又去拿那两个锦囊,见里面一个装的是药丸,一个装的是小木头,问道:“这是什么,你自己做的?”   “嗯,药丸你只要遇到麻烦就可以吃,木头必要的时候可以保你一命。”帝初嘱咐,心里始终觉得不安定,又说道,“我会尽快去找你汇合。”   尤梨是B级猎人,会从第101层开始冲塔,帝初是C级,得从第1层开始冲,如果帝初速度快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尤梨收到过一次帝初送的木头,当时不知道这小木头的价值,不小心弄丢了,后来听飞叶科普了小木头的神奇,简直是捶胸顿足心如刀割,直到得知飞叶也丢过一个木头后才心里好受了一点。   现在帝初又送了他一块,他心里窝心,再次道谢之后妥帖收下,也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塞帝初手里:“给。”   帝初把手里这个密封的银色小盒子打开,边开边问:“是什么?”   “我的小弟们,它们很毒的,关键时刻可以派上大用场。”尤梨笑得有点奸诈。   帝初已经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那是几只正闭着眼睛睡大觉的小蜘蛛,也朝尤梨勾了勾嘴角,说道:“谢谢。”   ……   八月中旬,夏季最热的时候,距离准备赛的开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就在帝初琢磨着这个月干脆提前去看飞叶时,一通来自K区的电话打乱了帝初的生活节奏。   “帝初啊……”熟悉的沙哑大叔音从对面传来,还带着点虚弱,“我现在开始升C级,还赶得上参加准备赛吗?”   帝初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回过神,瞪着这个备注为飞叶(新)的号码,起身肯定说道:“来得及!你呆在结界里不要乱走,好好休息,我带人去帮你升级!”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冲到楼下找到正在倒果汁取点心的孔阙,抓着他的胳膊激动说道:“飞叶醒了!化形了!需要尽快升级!你能安排一个考察团去K区吗,我们把结界里的花全部搬出来,帮飞叶冲级!”   孔阙愣了,手里的点心差点掉到地上:“飞叶醒了?这么快?”   ……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K区,尤梨听到消息后也丢下手里的事情匆匆赶了过去。   孔阙调了自己最能信任的一个团队过来,让他们先去K区的研究分院调设备做准备,自己则和帝初、尤梨一起先一步去了变异区。   结界里,花朵仍然开得灿烂,一片姹紫嫣红中,当初躺着飞叶的地方突兀地空着,地上多了一个大大的土坑,长在那里的植物不见了踪影。   “卧槽卧槽卧槽!”尤梨激动得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帝初则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快步朝着其中一栋小楼冲去。   尤梨连忙跟上。   孔阙看着帝初跑远,心里酸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小楼门口,大概是听到了他们进来的动静,一道熟悉的人影晃了出来,还是那半颓不颓的样子,和以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飞叶!”   帝初直接冲了过去。   飞叶迎上前两步抱住帝初冲下来的身体,用力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来得这么快。”说完看向后一步奔过来的尤梨,嫌弃皱眉,“你怎么也来了?”   尤梨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来看你生小草了没有!”   飞叶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尤梨惊了:“卧槽!你的眼珠怎么绿了?”   帝初也退开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飞叶现在的样子。   与以前相比,现在的飞叶要年轻许多,五官变化倒是不大,就是眼珠变绿了,身上属于半妖的气息消失无踪,胳膊上也没了那些叶片纹路。   飞叶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叹道:“不止眼睛,头发其实也绿了,我想办法遮掩了一下,但眼珠颜色就没办法了,只能让他绿着。”   “酷啊!”尤梨围着他转圈圈,激动又好奇,“你真的变强了?变强了多少?”   飞叶含糊答道:“也就比以前强了一点……好了,别转了,看着头晕。”   尤梨才不信他只强了一点,猎人司那些怪物是什么实力水平他可是一清二楚,据说飞叶这样的以后肯定会进入猎人司。   帝初也对飞叶现在的实力很好奇,抓住他的胳膊仔细探了一下他的身体,探着探着表情就变了,皱眉问道:“飞叶,你体内的力量怎么这么虚?”   “化形还是挺耗力量的……”飞叶越发含糊。   帝初已经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为了赶上准备赛,强行缩短了化形时间?”   飞叶面皮一抽,心虚说道:“也不是……是我长在地上长烦了,怪无聊的……”   尤梨闻言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跟飞叶提冲塔战时说过的话,也跟着心里一虚,见帝初表情不好看,试图转移话题:“那什么,力量虚是不是得尽快补啊,他这样的,该怎么补力量?” 第62章   孔阙靠近后发现三人气氛不对, 问道:“怎么了?”说着看向飞叶, 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飞叶正心虚,对他的态度也好了点, 回道:“还行, 就是力量有点缺……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修炼起来很快,半个月后我力量肯定就补回来了。”边说边偷偷打量帝初的表情。   帝初的眉头还是皱着,又仔细探了探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因为化形而鲁莽地伤了根基, 心脏位置甚至有一点点弱化版鸿蒙清气在游走后, 才勉强放了心, 把手收回来说道:“你这半个月专心休养补充力量,升级的事不用担心, 我和孔阙会帮你搞定。”   见他松动, 飞叶松了口气,忙点头说道:“休养的事我肯定会抓紧,升级的事你准备怎么搞定?我其实没你以为的那么虚, 也可以帮……”后面的话在帝初看过来的眼神压迫下到底没能说完。   “升级的事情好解决,你专心休养。”帝初示意了一下面前的花海,“这么大片的古植物,绝对够你升级了。”   飞叶这才想起来这片自己呆了好几个月的花海里长的可全都是古植物, 脊背一下子挺直了, 刚精神一点, 想到什么,又迟疑了:“可用它们的话,那这个结界不就暴露了?”   他又不是傻,这结界古怪得很,明显是不适合暴露给公众知道的,不然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麻烦,但这么多花要想短时间内运出去,却肯定需要起码一个团队的研究员一起进来忙碌。   “不会暴露的。”帝初安抚,解释道,“我们不带人进来,只把花移一部分出去给你升级。”   ……   帝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个花妖的巢穴暴露给外界知道,更不准备整个搬空花妖留下的花海。在他的概念里,这里依然是花妖的家,他借用了花妖的地盘,承了人家的恩惠,就必须得保证花妖这个家之后的安宁。   有了决定后,帝初先问了问飞叶升C级还需要多少积分,然后强硬地打发走飞叶,让他去小楼里休息。   之后他带着孔阙去了花海,边在花海里游走,边根据研究院的各种类古植物兑换积分规则,算他们总共需要移多少株花出去。   孔阙早就对这片花海里的古植物垂涎不已,之前因为这里是帝初看重的地方,又是飞叶临时的住所,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想挖点植物回去研究的欲望,忍着没有动。现在终于等到帝初松口,立刻变得比谁都积极。   他兴奋又认真,小蜜蜂一样地在花海里叮来叮去,一株一株地仔细观察计算着,尽量挑那些研究院没有的、总数量比较多的、能兑换积分较高的、长得健康茂盛地花朵往外挪。   帝初任由他挑,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每等他挑完一朵,就伸手在那朵花上下一个印记,为之后的转移做准备。   两人分工合作,工作效率很高,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挑够了升级所需要的花。   孔阙心满意足,盖上记录册说道:“比预估的要移出去的数量少,不错,破坏面小一点,花海也能快点恢复生态,回头我再从研究院运一批植物用营养药剂过来,养一养它们的根系。”   帝初:“嗯,可以让飞叶帮忙,他是完全变异的植物系,释放出的力量对植物有益。”也算是让飞叶回报一下这片花海护着他化形的恩情。   孔阙闻言眼睛亮了,没想到完全变异的植物系新人类还有这种功效,立刻觉得飞叶顺眼了不少,甚至打起了让他去研究院打工的心思。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为了保险,我建议再适当的多移几株花出去,免得研究院的积分统计和我个人的统计存在误差。”   帝初立刻说道:“那再挑几株,挑完我去改结界把它们挪出去。”   孔阙提醒:“挪出去的地方也要好好挑。”   “嗯。”帝初侧头看他,问道,“要一起去挑吗?”   孔阙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好。”   ……   帝初凝出一栋小房子把孔阙妥帖装好,带着他在变异区里快速挪动起来,很快到达了他当初差点被黑五杀掉的地方。   他减慢速度,给小房子开了个窗户,问道:“这附近可以吗?”   孔阙观察了一下外面这片密集的树林,摇头:“不太合适,我们需要一个空旷平坦,土质松软一点的地方。”   帝初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看着四周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蹙了蹙眉,嗯了一声,也不关上窗户,径直带着他朝着陡坡的方向奔去。   在快到陡坡时,孔阙的表情有了变化:“这里……”   帝初心里一动,问道:“这里怎么?”   “鸦什带我来过这里,说这里是你和猎人杀手打斗过的地方,我对这个坡有印象。”孔阙皱眉,“怎么来了这里?”   只是鸦什带着来过?   帝初见他的表情不似做伪,又蹙了蹙眉,回道:“这个坡前面有一片巨石围出来的小平地,十分隐蔽,我觉得用来挪花很合适。”   “原来是这样。”孔阙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不适,“那过去看看吧。”他不喜欢这个猎人杀手曾经伤害过帝初的地方   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副不记得那片林子和这个陡坡的样子,甚至全程没往坡下曾经藏猎人杀手的凹坑看过一眼,帝初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   难道关于末和孔阙是一个人的猜想,真的只是他猜错了?   他压下思绪,关上小房子上的窗户,朝着巨石围出的小空地奔去。   ……   巨石围出的空地大小合适,环境和土质也不错,孔阙稍微布置了一下,确定可以了,就退到一边,看着帝初在空地四周画转移阵法。   因为是要挪动植物这种脆弱的东西,所以阵法必须画得很细致,帝初足足忙了两个小时才完成,之后他把阵法发动,调动了一下自己之前下的印记,孔阙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很空的平地上就凭空冒出了一整片花。   他震惊又惊艳,看着站在花朵中间的帝初,脑中突然闪过什么,问道:“帝初,青山保护区那个小山谷,是不是也是你从某个结界里弄出来的?”   帝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身体一僵,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看到他这反应,孔阙哪还有不明白的,想起当初自己一行人被帝初带着满山转的情形,好笑地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狡猾。”   “明明是你们不对。”帝初扒拉下他的手,为自己辩解,“是你们先闯进了我的家。”   孔阙抓住了重点:“你是在青山的某个结界里长大的?”   帝初迟疑了一下,回道:“不是长大,老师去世后我才搬去那里生活。”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他本就打算一点一点告诉孔阙自己真正的身份和背景。   居然真的是。   孔阙瞬间脑补了一大堆帝初失去老师后孤苦无依,一个人在结界里避世而居的画面,心疼得不行,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忙不再问这些问题,主动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帝初见他这样,心里倒是不踏实起来,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有点苦恼。   他都透露给孔阙这么多东西了,孔阙为什么还不问他的真实身世和结界的事?不好奇吗?   ……   花转移过来后,孔阙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给黄桃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着团队和设备过来“考察”。   半个小时后,两辆考察车停到了空地上空,随行的还有K区猎人分会的猎人司成员。   所有人都被这片小小的花海震住了,研究员们精神大振,也不管现在天是不是快黑了,拿好工具就投入了工作中,猎人司成员也忙谨慎地散落在四周,把他们和空地保护了起来。   考察车日暮时分到达,第二天天彻底亮了才载着满车战利品离开,研究员们雁过拔毛,不仅弄走了所有的花,还搬了几块石头,弄了一堆土回去,想好好研究一下这片古植物在这里健□□长的原因。   其实如果不是担心猎人杀手听到消息过来搞破坏,他们更愿意把花留在原地,多研究几天。   大家心里一阵可惜,然后骂了几句猎人杀手出气。   孔阙听着他们骂,一点不因为自己骗了团队的人而心虚。   一切搞定后,孔阙没有随着考察车一起走,而是和帝初一起回了结界。   结界里,飞叶居然又变回植物把自己埋进了土里,尤梨正盘腿坐在他旁边,满眼无奈。   “怎么回事?”帝初连忙靠过去,摸了摸飞叶的叶子,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沉睡。   尤梨叹气:“不清楚,他昨晚修炼着修炼着,身上就冒出了一大堆根系,我差点被他吓死,忙把他喊醒,然后他就变回原形把自己埋了起来,我琢磨着,他这化形的情况应该是还没彻底稳定。”   维持人形也是需要力量的,但需要的量很少,妖怪们随便拿出一点本源力量就能保持人形很久,帝初没想到飞叶居然已经虚到连人形都无法长时间维持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他深深皱眉,送了些鸿蒙清气给飞叶,察觉到一点微弱的回应后摸了摸他,安抚道:“升级的事已经解决了,你好好休养,我会想办法给你补一补。”   飞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虚,有些愧疚地蹭了蹭他,然后再次陷入了沉睡。   ……   飞叶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五天,期间黄桃带队把那天的战利品全部拉回了中央研究院,研究院震动,发动了所有古植物方向的研究员去清点安置那些花朵,并专门派了一个小组去为飞叶计算贡献积分。   飞叶苏醒重新化为人形时,积分结果刚送过来,这之前,接到消息的鸦什和孔蓝已经带着专业设备赶了过来。   只见花海中央光秃秃的一小片泥土地上,本来长在地面上的“巨”草慢慢化为绿色的光点没入了泥土里,然后泥土动了动,一只手探了出来,之后是手臂肩膀脑袋。   飞叶头脑昏沉地坐起身,一抬眼就发现身边围着一大堆人,其中两个十分面生的还拿着两个奇怪的设备对着自己,面皮一抽,忙先给自己化了件衣服穿上,黑着脸说道:“干嘛呢?有什么好拍的,知不知道尊重人啊。”   “抱歉,失礼了,我是孔蓝,孔阙的哥哥。我手上这台是能量检测仪器,刚刚是记录了一下你化形时身上的力量变化,并没有拍到你的面貌,冒犯了,抱歉。”孔蓝解释,还把刚刚拍到的画面给飞叶看,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拍到他像尸体一样从土里爬出来,还没穿衣服的样子。   “噗!”鸦什突然扭头笑了起来。   飞叶额头青筋一蹦:“你笑什么!”   鸦什连忙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咳,只是觉得你现在的造型……嗯,很帅。”   尤梨可比他直接多了,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卧槽飞叶你这形象……哈哈哈,还真是绿头发啊,衣服也是绿的,你脸怎么变得这么嫩,你能先从土里出来么?这造型太奇怪了。”   此时飞叶的造型确实很奇怪,身体一半在土地,一半在外面,身上还沾着泥,皮肤比之前见面时起码白了五个度,容貌也和之前见面时有所区别,变得柔和了一点,一双眼尾略微下垂的眼型在皮肤变白后显得十分无害弱气,再配上碧绿如玉的眼瞳和一头柔顺的绿色短发,不像大叔,更像是个小清新小白脸,偏他的表情声音依然粗糙大叔,那违和感,简直绝了。   飞叶的脸更黑了,低骂了一声让他不许笑,然后连忙抓了把头发,身上一层绿光朦胧闪过,头发黑了,皮肤也黑了,脸糙回了从前那样,终于配上了他的气质和声音。   “这化形真麻烦!”他把自己从土里彻底拔|出来,瞄一眼一直皱眉不语的帝初,不自在地解释道,“也不是每次化形都会这样,上次化形我就是直接站到外面的,刚刚是有点迷糊……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吗!”他对着仍在哈哈哈的尤梨怒目而视。   尤梨抿唇摆手,扫一眼他身上全绿的短袖长裤套装,想起他刚刚小白脸的样子,转头闷笑去了。   帝初在观察飞叶的气色状态,见他看上去比上次精神了一点,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又开始探他的身体,问道:“感觉怎么样?”   飞叶收回瞪尤梨的视线,回道:“挺好的。”   “说实话。”   “……有点头晕,身体很沉。”   “还是力量不够。”帝初又送了点鸿蒙清气给他,然后松开手拿出几颗丸子递过去,示意他吃。这是他昨晚用从小楼后又找出来的几株灵草抓紧做出来的,可以养神加蕴养身体。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那几颗药丸上,眼露好奇。   飞叶化妖后对植物制品散发出的气息变得更加敏感,只是嗅到药丸的味道,就觉得昏沉的大脑清醒了许多,问道:“你做的?”说完把药丸接过来看了看。   帝初含糊回道:“嗯,我用自己的树叶做的。”   飞叶点头,把药丸全部吃了。   “我给你摆个聚元阵,你坐下边修炼边吸收药力,吸收完之后就不会再难受了。”   飞叶老实坐下开始修炼,十分听话。   帝初开始布阵,孔蓝偷偷观察。   帝初察觉到他的视线,想到之前说要教他阵法的事,停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孔蓝顿了顿,靠了过去。   “布阵需要摸清当前布阵地的力量运转,然后把自己的力量融入进去,创造一个固定的循环,引四周的游离力量按照这个循环一遍一遍地走……”帝初开始教学。   孔蓝认真地听,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其他人被无视,除了已经沉入修炼中的飞叶,尤梨等人全都是一副听天书的茫然表情,视线扫过帝初和孔蓝,心里怪怪的。   明明帝初才是比较小的那个,但怎么他和孔蓝站在一起,却是他更像长辈,孔蓝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学童一样……错觉?   孔阙也正看着帝初和孔蓝,视线落在帝初认真的表情上,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皱眉按了按额头,眼中有短暂的恍惚滑过。   ……   又在结界里呆了三天,众人终于启程回转A区,而此时距离准备赛的开启已经只剩下四天。   回程的路上,好好修炼了三天的飞叶终于不再那么虚,有精力跟众人详细聊聊自己完全变异时的感受,和化形的经验了。   “……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根,我这副身体就是用根化出来的,叶片什么的都在这。”他揭开衣服,给众人看了一下胸口处的一株小草印记,“只要根系在,哪怕只剩一小节,我也可以继续活,草科生命力强,叶片受损什么的都不妨碍什么,但根不能有事。”   孔蓝观察了一下他胸口的印记,发现和其他完全变异的新人类胸口出现的一样,点了点头,问道:“我了解了,谢谢解惑。飞叶,你有没有兴趣来猎人司?”   众人瞬间提起了精神,竖起耳朵等飞叶的回答。   飞叶侧头看一眼帝初,摇头:“不了,我还是更想当猎人,可以陪陪帝初。”   帝初翘了翘嘴角,很开心。   孔阙换了个坐姿,身上酸气四溢。   尤梨和鸦什连忙扭头看窗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我明白了。”孔蓝也不强求,嘱咐飞叶回到A区后记得随鸦什去环形大楼签个协议,走一下登记和监管程序,就结束了话题。   到A区后,帝初把飞叶带回了家。   甜蜜的二人世界结束,家里多了个电灯泡,孔阙身上越发酸了。   而发现帝初和孔阙已经住进一个房间的飞叶则气得想打人。   休整一晚后,已经攒够积分的飞叶申请了升级战,帝初陪着他去了公会,好好观察了一下他和实力为A级的猎人司实习生战斗的过程,发现他打得很轻松,终于彻底放了心。   飞叶本人还有点恍惚,回程的路上不停感慨:“以前我对上其他A级的猎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结果现在却赢得轻轻松松,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帝初:“你要习惯,以后你还会继续变强的。”   “我明白。”飞叶侧头看他,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这辈子的福气,大概都用在认识你上面了。”   帝初摇头甩开他的手,也浅浅地笑了:“没有,你的福气还有很多。”   ……   准备赛前三天,比赛报名通道开启,帝初和飞叶一起报了名,然后果然像尤梨之前说的那样,被分到了D区赛区。   比赛前两天,飞叶和帝初在孔阙的陪伴下,动身前方D区,为准备赛做准备。   D区也和A区一样,里面详细划分出了好几个小的街区,准备赛在位于南区的猎人分会的竞技场大楼举行,参赛的猎人可以住在分会给猎人们提供的住宿区里。   不过飞叶和帝初都没选择住进住宿区,而是一起回了位于D区东边的绿河镇。   时隔一年回到家乡,飞叶很是感慨,一路上都在长吁短叹,叹着叹着,他突然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忘了,当初在C区遭栽的时候,我忘记把停在旅馆的摩托飞车给骑走了!”   帝初收回望着不远处青山保护区的视线,也想起了飞叶那辆摩托飞车,说道:“我们可以等比赛完了之后再去把它骑回来。”   “算了,估计早被当成遗留垃圾处理掉了。”飞叶摆手,又开始叹,“这有些东西啊,注定只适合留在回忆里,就算再找回来,或者买一个新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感觉了。”   他就是兴致起来了想叹点什么,帝初听了却有些触动,又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山保护区,眼神微黯。   千年过去,家明明还在,但家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在想什么?”脑袋被摸了摸,然后孔阙的脸探了过来,遮挡了他看着窗外的视线。   帝初回过神,把视线落在孔阙脸上,眼里的黯然一点点被温暖取代,摇了摇头,歪头靠在了他身上。   ……   三人住进了飞叶姥姥留给飞叶的老房子里,这里距离赛场不算很远,开车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四周又都是熟人,住起来舒服又自在。   整理行李的时候,帝初问孔阙:“研究院那边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现在要忙的主要都是药剂上市和使用反馈收集方面的工作,我远程处理一下就行,不用常驻研究院。”孔阙解释,凑过去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这段时间我要好好陪你。”   帝初小小地笑了一下,亲了亲他。   一天后,准备赛开启,后他们一天赶过来的黄桃、程修驱车来到绿河镇,接飞叶和帝初去比赛。   准备赛分为两个阶段——在分赛区打的初赛,和在总赛区打的最终赛。   初赛的规则十分简单粗暴,就是最普通的积分赛,用的是竞技场的任务模式,周一到周五开放,每天六个小时,周末关闭,刚好和平时的竞技场开放时间错开。   初赛是不限选手每天参加的比赛场次的,选手可自主选择每天打多少场。每位选手的参赛初始积分为五分,胜一场得一分,输一场扣一分,一旦负分直接淘汰,一个月结束后,积分排行前五百的猎人晋级,获得进入总赛区和其他赛区的前五百名争夺最后那入塔的一千个名额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悬浮车在D区猎人分会的竞技场广场上停下,帝初和飞叶告别孔阙下车,按照APP的提示前往C级猎人所在的赛场。   同一时间,光网上,无数吃瓜网友紧张地盯着猎人公会单独开辟出的比赛直播区,准备一等比赛开始,就冲进自己中意的选手的直播间,为他们摇旗呐喊!   上午九点整,比赛开始,赛区参赛名单上,无数选手的名字同时亮起,显示进入比赛。帝初的粉丝们迅速锁定到了帝初的名字,点进了他的比赛直播间。   然后,砰地一声,对手被帝初直接掀飞,直播画面刚刚稳定,帝初赢得比赛胜利的提示就弹了出来。   粉丝们:“……”啊,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突然就一点都不激动了呢,比赛氛围什么的,不存在的。   悬浮车上,孔阙看着赛台上平静而强大的帝初,嘴角勾起,给他送了一堆礼物。   ……   一天的比赛很快结束,帝初和飞叶迅速从众多D区的C级参赛猎人里脱颖而出,霸占了积分榜的前两名。而直到这时大家才注意到,那个传闻中已经和帝初断交的飞叶也参加了本次的比赛,并且成绩不俗。   网上为此又掀起了一波讨论,大家纷纷猜测飞叶和帝初到底有没有断交,倒没人对飞叶的战绩表示惊讶,他是二进宫猎人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其实远超大部分C级猎人。   同样是比赛,帝初和飞叶在D区各种轻松自在的时候,尤梨那边却是水深火热,他的实力在B级只能算偏上,不算拔尖,打得很是辛苦。不过好在他很稳,也很谨慎,积分一直在稳定增长着。   比赛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大半个月时间过去,帝初和飞叶每天打的场次多,战绩又都是全胜,积分已经彻底和下面的选手拉开了差距,按照目前的分数,他们就算后面的比赛完全不打,也绝对能排进分赛区的前五百名。   积分赛还剩最后三天时,帝初和飞叶停手不打了,飞叶带着帝初做的药去B区探望还在奋斗的尤梨,帝初则带着孔阙回了一趟青山保护区。   这是帝初考虑了很久后才下的决定,眼看着入塔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想尽量让孔阙多了解一下真正的自己,为后面的坦白做铺垫。   秋末的山林有些萧瑟,孔阙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回忆了一下和帝初初遇时的情形,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结界里?”   帝初:“嗯,我叫那里内山,当时你们误闯了进去,我很生气。”   “但你还是救了大家。”孔阙牵住他的手,问道,“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这些结界又是什么?”   帝初回头看他:“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之前就没问。   孔阙微笑:“我可以继续不问,但你带我来这,明显就是想告诉我一些什么,帝初,我不在意你有秘密,但如果你想说,我会是最好的听众。”   “我知道。”帝初握紧了他的手:“所以我今天带你来了这。”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好几次试着把自己真正的样子画给孔阙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时机选的不好,或者是孔阙真的太忙了,每次只要他画到脸,孔阙就各种有事要走开,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直到今天,他都没能让孔阙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   现在他已经放弃画脸了,想先从住所和身份入手。   “现在世上存在的各种结界,大部分是末日前妖族们建造起来的家。”他说着,没有回头去看孔阙的表情,“妖族避世而居,鲜为人知,末日之后,他们全都消失了痕迹,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空荡的家,保存到了现在。现在的新人类,其实都是半妖,所谓的完全变异,在过去,被称为化妖。”   孔阙内心大震,脑子突然一刺,有模糊的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   帝初停步,说了句到了,带着他往前跨了一步。   浓雾突兀升起,四周的景物变得不太真切。   “我也是妖。”帝初的声音在浓雾中散开,拨动着孔阙的心,“我在末日前突然昏睡,醒来时所有同族人都消失了痕迹,世界也彻底变了模样。”   孔阙猛地回神,抓紧了他的手。   帝初察觉到他的力道,心里安定下来,手一挥,浓雾消散,两人站在了一个平缓的山坡上,坡下是一个漂亮的大山谷。   他回头看向孔阙,问道:“孔阙,我比孔蓝还大,你会害怕我吗?”   孔阙直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我还是喜欢你。”他更用力地抓紧帝初的手,忍着脑中突然泛滥起来的刺痛感,朝着帝初笑了笑,“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你的住所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   帝初终于松了口气,应道:“我带你去,你会喜欢那里的。”说完转身,牵着他朝着谷中走去。   孔阙等他转过头后忙抬手摸了摸持续发热的胸口,又掐了掐刺痛混沌的大脑,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努力保持清醒。   两人穿过山谷,走到最里面的一处山壁前。   帝初环抱住孔阙的腰,带着他从半山腰处的一个破洞里进入山体腹部,拐入一条古朴的石廊,连穿三道屏障,走到整座山峰内部最高的地方,推开一扇石门,跨入了一间拥有着大大落地窗的屋子。   屋子虽然建在山体内部,但一点都不阴冷,墙壁、天花板、地面……只要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铺着木头,屋子层高很高,面积也大,四分之一的墙面都凿成了窗户,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被薄纱一般的浅色窗帘晕成一团朦胧的光晕,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通透感。   窗边的木地板上铺着白色的短毛地毯,四周搭着一些复杂的爬架,爬架旁边,靠墙立着一个直达天花板的木制古朴书柜,上面摆满了书。   除了书架和爬架外,地毯上还摆着几个软软的类似沙发的座椅,座椅旁边放着矮几,矮几上有一套茶具,保留着主人当初昏睡前随意摆放着的模样。   从窗户往外看去,山峰起伏,白云在碧蓝的天空中浮动,山谷躺在脚下,整个内山的景色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我以前最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帝初走到窗边的座椅前,弯腰摆弄了一下矮几上的茶具,回头看孔阙,“喜欢这里吗?”   孔阙观察着这个和他的别墅客厅布置得十分相似的屋子,眼中印着帝初沐浴着阳光的身影,声音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沉:“喜欢……这里很好。”   帝初发现了他的不对,皱眉站直身:“孔阙?”   “这里和我们在A区的家很像,看来我们对住宅的审美十分统一。”孔阙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指了指那些爬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常,问道,“这些是做什么的,放装饰植物的吗?”   帝初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这个熟悉的高大爬架,想起以前窝在最上面懒懒晒太阳的舒服日子,回道:“不是,是我用的东西……这个我很喜欢的。”   帝初用的东西?   孔阙看了看帝初,又看了看这个相对于帝初的体型来说,无论是当秋千还是当架子都显得过于小巧的爬架,越发疑惑:“这个要怎么用?”   “你以后就知道了。”帝初转移话题,“我带你去其他房间看看。”   两人又仔细转了转房子的其他地方,卧室、茶室、棋室、琴房、厨房……还有由玉石打造的浴室,和一间作用不明的小房间。   孔阙大大长了见识,这才知道帝初原来还会弹琴,在路过那个作用不明的小房间时,十分自然地伸手推了开来,边往里走边问道:“怎么不看这个,嗯?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好空,怎么全是沙,还建在浴室和卧室之间……”   帝初瞪眼,忙伸手把他拉出来,边推他往外走边说道:“只是放杂物的地方而已……你上次不是来过了吗,还从这里拿走了,唔……”   孔阙愣住:“我来过这?”   “你当然来过,当时……”帝初话语一停,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孔阙虽然拿着他的毛,但却昏迷在湖边的情形,突然就拿不准孔阙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了,想起迷雾林有迷惑人记忆的效果,孔阙就算来过这可能也记不得了,又改口说道,“没来过,我瞎说的,回去吧,时间很晚了。”   孔阙被他推着往外走,走远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小房间,脑中又模糊闪过了什么,眉头蹙了蹙。   ……   一个月的积分赛顺利结束,帝初和飞叶霸占了D区分赛区C级赛区的前一和前二,顺利晋级。   当初网上说帝初不带飞叶玩的黑子们再次被打脸,帝初和飞叶同时停止比赛的行为已经说明,他们不仅没断交,还十分有可能是一起参加的比赛!   观看过两人比赛直播的观众们毫不留情地把当初黑子们说的话翻出来鞭尸,感叹帝初训练人真的有一手,飞叶这实力一看就是有了质的飞跃。   拿到晋级的通知后,帝初和孔阙回了总赛区所在的A区。   回家之后,孔阙很快又出了门。   飞叶摇头感叹:“研究员可真不是人干的活,这连轴转的,我看着都累。”   帝初没有接话,他回忆了一下孔阙从青山保护区出来后这几天的行为,总觉得有些不对。   孔阙这状态不像是忙,倒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   ……   离开帝初的视线后,孔阙再也无法伪装,抬手用力掐住了眉心,唤了开车的鸦什一声。   鸦什从后视镜里看他,触及他难看的面色,惊了:“先生你怎么了?”   “头疼。”孔阙睁开眼,眼眸深处有红光在起起伏伏,“不去研究院,去猎人区,给孔蓝打电话,我身上的封印好像出了问题。”   ……   到孔蓝的住所后,孔阙直接靠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皱眉闭上了眼睛。   孔蓝看向鸦什:“怎么回事?”   鸦什迷茫摇头。   “大概一个月前,我开始多梦,梦里全是些陌生的画面,醒来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几天前,我去了青山保护区一趟,回来后开始头疼,精神时常恍惚。”沙发上的孔阙突然开口,声音十分平稳,只从面上看的话,完全无法看出他正在忍受头疼的折磨。   孔蓝皱眉,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症状?你为什么怀疑是封印出了问题?”   “有其他症状。”孔阙睁开眼,解开了衬衣扣子,“我的胸口上出现了这个。”   孔蓝和鸦什一起看过去,就见孔阙胸口的位置,一片红色的羽毛印记正浅浅发着光,里面仿佛有血液在转动。   孔蓝难得地呆住了。 第63章   孔蓝对末日之前的事其实了解得并不多, 他遇到孔阙时, 孔阙就已经是那副半疯不疯,记忆混乱的模样了,根本没法完整的告诉他什么。   当年的孔阙十分沉默, 很少和他交谈, 但只要开口,就必然会提“他”。那时候孔蓝时常会怀疑,孔阙救他养他带着他,会不会只是为了找个人帮忙记住“他”。   他从孔阙那得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全是零碎且模糊的,但有一件事, 孔阙只要清醒, 就会反复地跟他提及, 并且说得一点都不零碎模糊。   ——末日之前,孔阙曾分离了自己最精纯最本源的一部分力量和血脉, 给“他”下了一个生命印记。   那是一个单方面输送生命力的印记, 如果被下印记的一方生命力开始虚弱损耗,那么下印记的一方将自动将自己的生命力转移给对方。   也就是说,只要孔阙不死, “他”就可以一直活着,以摄取孔阙生命力的方式。   每一次孔阙在跟他说完这件事后,都会在后面嘱咐:“如果我以后真的疯了,或者把所有东西全忘了, 你记得提醒我, 如果这个印记开始显形, 就代表着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的力量正在回拢。”   “到时候,记得让我把塔拆掉,让他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孔蓝脑中反复回荡着孔阙过去说过的这些话,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代表着什么。   给帝初的生命印记是孔阙用最本源的血脉和力量下的,而孔阙之所以一直半疯不疯,记忆缺失,就是因为他的神魂血脉一直都是不全的,他将自己的力量剥离成了三份,一份给“他”下了印记,一份建了塔,一份维持着人的模样和仅剩的理智,满世界地去找“他”。   这么多年,猎人塔也好,这个印记也好,一直都是拖着孔阙始终无法恢复正常的东西。   但现在,这个印记出现了,帝初不再需要孔阙了!他再也不需要从孔阙这里吸收生命力了!孔阙正在拿回这部分力量!   难怪……难怪孔阙会开始频繁做梦,难怪他会头疼,那是因为他的记忆在复苏,他正在好转、在摆脱这份他自己给自己下了千年之久的枷锁!   “孔蓝?”孔阙皱眉看着孔蓝,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孔蓝回神,对上他的视线,欣慰地、解脱的、放松地,露出一个笑来:“知道,这个印记代表着你正在逐步和猎人塔解绑,至于头疼的症状,可能是因为你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累到了吧。”   孔阙被这平常到普通的理由震住了:“……什么?”   “你太累了。”孔蓝表情认真,十分肯定,“歇歇吧,一个月后就要入塔了,你也该努力了。”   孔阙觉得要么是他傻了,要么是孔蓝疯了,不然他怎么完全理解不了孔蓝的话。   “努力什么?”他问。   “努力掌控封印。”孔蓝微笑,友好解释,“你要以末的身份进入猎人塔,末很强,你很弱,想保护帝初,你必需先把自己变成末。”   孔阙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孔蓝:“小阙,努力变疯吧,加油。”   孔阙:“…………”   ……   去了孔蓝那里一趟,孔阙头疼多梦的问题没能解决,反倒添了一肚子疑问和郁气回来。   他坐在汽车后座,有点怀疑人生:“我总觉得孔蓝有很多事在瞒着我。”   鸦什声音细弱蚊呐:“嗯。”   孔阙看向他:“我觉得你也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   鸦什菊花一紧,连忙表忠心:“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一只一无所知的小乌鸦。”   “小乌鸦?”孔阙反问。   鸦什连忙改口:“不不不,老乌鸦,老乌鸦。”   孔阙不说话了。   鸦什偷偷瞄他一眼,关心道:“先生,您还头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去什么医院!   孔阙要被气死了。   他这头疼绝对不是因为太累导致的!做梦还好说,眼前乱冒画面难道也是因为太累?孔蓝之前就是在敷衍他!   “他居然让我主动去变成一个疯子。”他到底没忍住,把憋着的气发了出来,“以前我一犯病,你们一个个的,多紧张,多担心,但现在他居然让我主动去变成一个疯子?”   鸦什的脊背挺直了,试图安抚:“先生,会长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您很关心帝初,不是因为不担心您,而且您现在犯病后已经不会再失控和失去神智了,特别正常,和疯子完全挂不上勾,我觉得……”   孔阙表情冷冷:“怎么,你很喜欢我犯病的样子?”   鸦什连忙闭嘴,用力摇头,差点把悬浮车开成S型。   拿旁人出气没什么意思,孔阙压下心里因为头疼而越来越盛的烦躁,闭目养了一回神,好一会后,突然又睁开了眼,问道:“我疯了之后会记忆混乱吗?疯了的我有我不疯时候的记忆吗?”   鸦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边从后视镜里打量他,边小心回道:“有的吧……”   居然有。   也是,肯定有,不然他疯了之后不会记得要去救帝初。   孔阙的脸又黑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做了什么,疯了的我全都知道,而疯了的我做了什么,现在的我一无所知。末是吧?他居然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真是见鬼了,他还会起名字……末知道所有我知道的东西,而我不知道他知道的东西,如果是精神分裂,那么他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我只是个随时可以被融合掉的副人格,孔蓝让我主动去变成他?”   鸦什要被他绕晕了,胆战心惊地说道:“先生,没有什么他,也没有什么主人格和副人格,末就是您,会长刚刚那么说,是想让您努力去想起您丢失的那部分作为末时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去融合他?”   鸦什要哭了:“先生,我觉得您需要冷静一下,真的没有什么融合不融合,您只是在逐渐找回自我而已。您当时是因为怕自己长发红眼的模样吓到帝初,才会给自己伪装出一个假的身份,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副人格出来掌控了您的身体,那些都是您自己做的,您只是暂时忘了而已……”   孔阙也知道自己是钻牛角尖了,但始终侵袭不去的头疼让他根本无法冷静的安抚自己。他不再说话,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说道:“开快一点,我想快点回家。”   只有回家见到帝初,他才能真正冷静。   ……   别墅里,帝初正在做饭,可做着做着,他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十分罕见地走起了神。   飞叶碰了他一下,关心问道:“怎么了,累了?”   帝初回神,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开门声,忙把手里的食材一丢,转身快步朝着大门跑去。   飞叶看着水池里被抛弃的青菜,默了默,伸手把菜捡起来,放到水龙头下继续洗。   门口。   孔阙刚打开门,就被他心心念念的人扑了个满怀。   “忙完了?”帝初抓着他的胳膊,仰头看他。   孔阙伸臂接住他,低头对上他的眼神,心里的烦躁郁闷疑惑不安等等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面前这个人。他把人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暖香,满足叹道:“忙完了。”   帝初察觉到他声音里的疲惫和一丝紧绷,侧头问道:“你怎么了,很累?”   “有点头疼。”孔阙在他肩膀处蹭了蹭,厚着脸皮撒娇,“要你亲亲才能好起来。”   帝初没有亲他,而是送了一缕鸿蒙清气过去,然后抬手按揉他的太阳穴,一点一点探看,眉头紧皱,眼神担忧:“是哪里疼?怎样一种疼法?”   柔和清凉的感觉在脑内扩散,疼痛大大缓解,孔阙因为疼痛而始终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手臂收得更紧,舒服地低哼一声,正想说话,疲惫的感觉突然铺天盖地罩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身体像是飘在了一团云雾里,有小孩的声音刺破耳膜,直传入心底:“帝初大人又送小妖过来啦!大家快去看啊!”   意识陡然回笼,他发现自己在奔跑,飞快地奔跑,穿过无数树影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一身华贵金紫色长袍的青年站在坡上,手里倒提着一只兔子,眉头微皱。   “别动了,我真的不是要吃你。”青年弯腰把兔子放到地上,突然抬眼看来,之后手指一弹,说道,“怎么一点都没长大。”   紫气弹射而来,遮挡了所有画面,他连忙抬手想挥开它们,但怎么都办不到,耳边小妖们嫉妒的声音清晰传来。   “呀,帝初大人居然赏赐了他力量!”   “我也想要!”   “可惜帝初大人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帝初大人要走了吗!”   要走了?!这么快!   他心里一慌,本能地往前冲去,紫雾渐渐淡去,视野里出现一抹正在转身的身影。   “等……”   他想说等等,但话才吐出第一个音节,那道身影就已经彻底转了过去,朝着天际快速拔高,消失在了白云之后,只在他眼里留下一抹衣摆翻飞时擦过的痕迹。   “……等。”   话终于说完,却只有空气听见了他的呼唤。   他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和不算长的腿,满心沮丧,然后慢慢握拳。   是不是他长大一点了,腿长长一点了,就能追上他了?   ……   开得灿烂的花田里,木罩一层一层消失,最后露出下面满身是血昏迷躺着的少年……   孔阙唰一下睁开眼,眼瞳震颤,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才从那满眼的血色里缓过神。明明是气温还算暖和的秋天,他却觉得四肢冰凉。   刚刚梦里最后那个画面……   身边的被子突然动了动,然后一只手探出被子摸了过来。   “醒了?饿不饿?”   温暖的手掌贴在额头,他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室内一片昏暗,也不知道已经是几点。他侧身把帝初抱在怀里,死死抱住,手探进他的睡衣下摆,略显急切地去摸他的脊椎,确定那里还是完好无损的。   帝初任由他摸来摸去,撑起身擦掉他额头的冷汗,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多冷汗,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做噩梦了。”孔阙把手放在他的后心口处,眼前血色淡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很可怕的噩梦。”   “噩梦都是假的,别怕。”帝初摸摸他的头,“你一回家就昏睡了过去,医生说你是太累了,我让黄桃帮你请了半个月的假,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比赛飞叶会和我一起,你不许再跟。”   孔阙心里一紧,立刻拒绝:“我守着你!”   帝初很坚持:“不行,你需要休息。”   “那我只送你去赛场,等你进赛场之后,我可以去孔蓝那里休息。”孔阙把他拉下来,与他额头靠着额头,软下声音,“这样的话,我还能和你一起吃午饭。”   帝初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色,心软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但你不能偷偷忙工作。”   “不忙了。”孔阙抱紧他,凑过去闻他身上的气息,“我只陪着你。”   ……   回A区的当天晚上,各等级各赛区的晋级名单就全部统计公布了出来,同时公布的还有最终赛的比赛规则。   最终赛采取的依然是积分赛赛制,规则较初赛严苛一些,选手初始积分为零,一旦负分直接淘汰,每天的比赛时间虽然还是六个小时,但却要求选手必须全部打满,一旦缺席、迟到、早退,都将被无理由淘汰。   好不容易熬过初赛的尤梨简直是生无可恋:“初始积分为零,第一场比赛就要淘汰一半的人,系统大神爱爱我,给我第一场安排个稍微弱点的选手吧。”   飞叶正在翻看C级各区晋级选手的名单,闻言接话道:“系统肯定会爱你的,毕竟你天天都在吹它。”   尤梨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坐直身敛了神色,正色说道:“虽然感觉我在说废话,但我还是要多嘴提醒一句,你们比赛的时候最好多注意一点,尽量规避一下伤害,别让自己受伤,规则不留情,人心又太险恶,有些猎人为了减少竞争对手,会故意在比赛时重伤对手,使对方无法继续进行下面的比赛,让对方因为缺席而直接被系统淘汰,我知道你们强,但能小心还是小心一点吧,有些猎人的阴招是无视等级差距也能奏效的。”   飞叶和帝初也正了神色,应了一声。   三人交流完毕,然后各回各家,养神休息,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   两天的休整时间匆匆过去,比赛临近,孔阙在孔蓝的怂恿下,鼓动帝初在比赛期间去孔蓝那里住,帝初想着不用来回跑也好,有利于孔阙休息,就答应了。   飞叶听说比赛期间要去孔蓝那里住,惊得整棵草都不好了,忙包袱款款地跑去住宿区办理了入住手续,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对住在大佬家里的排斥。   帝初见他不喜欢,也没为难他,去他住的地方认了认门后就由他去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比赛开始,从各国各区赶来的晋级选手塞满了竞技场大楼,系统准时为所有选手强制匹配了对手,帝初和飞叶的光脑同时弹出提示,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分开,朝着各自的对站台走去。   ……   上午的比赛很快结束,帝初和飞叶的战绩依然领先,但却不再是牢固的前二,排行榜上像他们这样快速连胜刷积分的选手居然有不少。   “这世道从来不缺天才。”飞叶感叹,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也不缺二进宫的猎人。”   帝初也跟着看了眼积分排行榜,之后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问飞叶:“你要和我一起去孔蓝那吃饭吗?”   飞叶面皮一抽,果断后退一步:“不了,我去找尤梨一起。”   帝初点了点头,约定好下午见面的时间后就和他分开了。   两人都以为最终赛会像之前的初赛一样,虽然枯燥繁琐,但会进行得很顺利,可下午比赛到中途传来的一道消息,却让他们乱了节奏。   “尤梨是不是你们的朋友?他比赛碰到硬茬,双腿被折,失血过多,这会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有好事的猎人高声说着,脸上带着看热闹的期待,“他快死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帝初刚结束一场战斗从赛台上下来,听到这话立刻扭头看去,沉声问道:“你说谁快死了?”   “尤梨啊,那个总是做信息收集任务的猎人。”报信人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又补充道,“我亲眼看到的,他满身都是血,都不成人形了,你不去看看?”   四周听到这话的猎人心情都有点微妙,这报信的人不停怂恿帝初离开赛场,是真来送信?还是谎报消息,想骗帝初缺席被淘汰?   不过他们微妙归微妙,却都没有贸然站出来提醒帝初,只是偷偷看热闹。   报信人怕帝初不信,又强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打电话去B级赛区问!”   帝初直直看着他,感应到他身上几乎冲天的恶意,手指动了动,没有如他的意冲动之下直接缺席比赛,而是给孔阙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去看看尤梨的情况。   飞叶那边也接到了类似的报信,听完一点不敢耽搁地往帝初这里跑,就怕他冲动之下缺席了比赛,到这边后见帝初还在,狠狠松了口气,急忙说道:“帝初,我刚刚给尤梨的朋友打了电话,尤梨确实受伤了,但绝对不是要死的情况,你别冲动,继续把比赛打完。”   “我知道。”帝初挂掉和孔阙的通话,恰好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已经匹配了出来,他又冷冷看了一眼那个恶意传话的猎人,唰一下凝出大刀,转身朝着下一场比赛的赛台走去。   报信人见他拿刀,吓得后退了一步,见他继续比赛去了,没趣地撇了撇嘴,转身溜走。   飞叶这边下一场的对手也匹配了出来,他皱眉看着跑远的报信人,心里十分担忧。   刚刚他安抚帝初的那些话其实是骗人的,他确实打了尤梨好友的电话,但却没打通。   可千万不要是真的出事了才好。   他暗暗祈祷着。   ……   因为心里记挂着尤梨,帝初接下来的比赛打得又急又凶,每场的平均战斗时间不断缩短,排名迅速爬升,等当天比赛时间结束时,他已经遥遥甩开了第二名十几分的差距。   比赛结束的提示一响起,帝初立刻给孔阙打了个电话,得知尤梨确实出事了,心里一沉,精准地在人群里找到飞叶,用树枝捆住他,带着他从窗户跳出,朝着医院的方向疾冲而去。   监护病房外,孔阙正皱眉站在观察窗前,表情很凝重。   “情况怎么样?”帝初快步靠近后询问。   孔阙摇头:“不太乐观,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但人一直没醒,而且他的情况有些奇怪。”   帝初:“哪里奇怪?”   “他身上的变异特征在消失。”孔阙弄不懂尤梨现在的情况,皱眉把医生的推测复述了一遍,“医生初步猜测他是被重伤引发了变异紊乱综合症,现在只能先采取保守治疗。”   帝初透过观察窗看着房内病床上浑身肿胀青紫、几乎已经没个人形的尤梨,手掌收紧,问道:“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可以,不过房内布满了虫科专用的舒缓剂,进去前你得先把过滤设备戴上。”   帝初点头,忙去隔壁穿过滤设备了,飞叶连忙跟上。   五分钟后,帝初和飞叶进了病房。   近距离看,尤梨的情况更糟糕,他的双腿盖在被子下面,据说是真的被折断了,双臂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臂被仪器固定着,应该是也断了,左手被割伤,手背上挂着点滴。   “妈的……”飞叶受不了地低骂一声,声音被仪器挡住,有些闷。   帝初上前握住尤梨的左手,小心探入力量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眼神突然一沉,忙凝出树叶挤压成汁喂进他的嘴里,然后咬破指尖,把自己的血也喂了一滴过去。   飞叶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懵了,意识到不对,问道:“怎么了?”   “他的血脉被人吸走了!”帝初紧急稳住尤梨的情况后跑出病房,扯掉仪器说道,“孔阙,通知孔蓝,尤梨不是出现了变异紊乱,而是被人恶意吸走了血脉,肯定是猎人杀手的手笔,给我伤尤梨的那个人的资料,我……来不及了!”   他表情突然一变,转身又跑回尤梨房间,伸手悬在尤梨胸口,紫光震颤,吸出一颗小血珠后往掌心一收,直接从病房窗口奔了出去。   孔阙阻拦不及,忙跟进去拍了一下愣住的飞叶:“去跟着他,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受伤。”说完侧头咳了咳,忍着舒缓剂带来的不适感,匆忙退出病房,给孔蓝拨了个电话。   ……   猎人区上空,帝初眼中紫光闪烁,掌心一颗血珠滴溜溜转圈,为他指引着方向。   几分钟后,他停在一间高档饭店的上空,眼眸冷冷望下去,手中紫光一震,掌心的血珠开始快速旋转,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下方,饭店的某个包厢里,一个正在大口吃肉的高壮男人突然眼珠一瞪,刷一下起身,抬手在身上疯狂抓挠,皮肤鼓动裂开,有血水潺潺流出。   “呕……”   他倒在地上,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开始吐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和他同桌吃饭的人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呆了,纷纷尖叫着散开。   饭店上空,帝初收拢手掌,带着摄取回来的血脉,又匆匆朝着医院奔去。   飞叶跟在他身后,把他做的一切看在眼里,也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饭店,转身离开。   帝初直接从窗户翻入病房,此时房内的舒缓剂已经全被清空,孔蓝、孔阙、鸦什守在病房内,外面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队猎人司的成员正在暗处保护着这里。   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尤梨的面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气息十分微弱,腹部的变异纹路已经快消失干净,脸上甚至出现了死气。   帝初忙扯开他的被子,凝出一把小刀划开他的心口,先把自己的血融了一滴进去,然后身上紫光蒸腾,将他牢牢包裹住,之后把掌心贴到他心口,一颗血珠出现,朝着破开的伤口钻入。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帝初动作,不敢打扰。   飞叶后一步进屋,见状也忙放轻了动作,绕过病床,走到孔蓝和鸦什那儿,把饭店的地址报了一遍。   孔蓝示意鸦什去处理,鸦什点头,化成乌鸦飞出了病房。   站在孔蓝另一侧的孔阙看着帝初身上的紫光,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本源力量,这几天被帝初的树叶茶水养得不那么疼的大脑突然嗡了一下,之后剧烈的疼痛在脑中炸开。   他身体晃了晃,伸手扶住墙壁,感应到心口的发热感,心知不妙,忙强撑着转身出了病房。   孔蓝和飞叶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孔蓝心里一动,拜托飞叶继续留在这里,然后跟上了孔阙的脚步。   ……   兄弟俩一前一后朝着医院的僻静处走去,在到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时,孔阙终于停步,背后的头发迅速长长,身上爆出一股炙热的力量,又迅速收敛。   孔蓝唤道:“主人。”   孔阙顿了顿,转身朝他看来,眼珠血红,图腾满面。   “您感觉如何?”孔蓝询问。   孔阙皱眉,疑惑问道:“孔蓝,你为什么喊我主人?”   孔蓝愣住了。   孔阙刚刚摆脱脑中的痛意,感觉还有些迟钝,问完话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不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打开光脑调出镜子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眼眸微微睁大:“原来我疯了之后是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脑中又是一阵尖锐疼痛泛起,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其中最清晰的两幅是帝初两次受伤的模样,他抬手扶着额头,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孔蓝忙上前扶住他,看着他脸上开始迅速消退的图腾痕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到底是情况在变好,还是更加恶化了?”   ……   帝初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帮尤梨把血脉一点一点地重新融回了身体里,为了保险,融合完毕后,他又用鸿蒙清气扫了一遍尤梨的身体,确定他体内一点暗伤都没留下后,才终于收回手。   这么损耗一番,他这段时间靠吃异兽肉养出来的红润脸色又重新变回了苍白。   最后,他将手指点上尤梨的眉心,吸出自己的血液,解除了之前在紧急情况下给尤梨下的收仆契约,朝后两步坐倒在了椅子上。   一杯温水递到了嘴边。   他自然地低头喝了一口,靠到了来人的身上,问道:“你昨晚去哪了?我后来没看到你。”   孔阙身体有些不易察觉地僵,直板板站着任他靠着,顿了几秒才回话,声音是不同于往常的低沉:“在隔壁病房休息,对不起,我应该好好陪你的。”   “没事,你有好好休息我就放心了。”帝初转身抱住他的腰,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我有点困,睡一会,要比赛的时候喊醒我。”   孔阙的身体更僵了,应了一声,等他睡着后才试探着弯腰把他打横抱起,送到了一旁的陪护床上。   躺到床上后,帝初睡得更熟了。   孔阙坐在他床边,给他盖好被子,直直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神情一恍,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面前安稳睡着的帝初,抬手掐了掐眉心,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他刚刚是在给帝初送水的半路,且封印没有提示的情况下犯病了?   ……   三天后,尤梨终于苏醒,孔蓝那边也送来了伤尤梨那个人的详细资料。   “俞伟,二进宫的猎人,也是虫科,和尤梨种属接近,记录上显示他的真实实力为A级,但从他参赛以来的表现来看,他现在的实力起码S级。”孔蓝把资料一关,看向尤梨,“你们对打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尤梨身上还是青青紫紫的不能看,但精神还不错,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回道:“有,其实在发现我打不过他的时候,我就准备认输了,毕竟只是损失一分而已,我不想因为受伤影响接下来的比赛,但他突然靠近了我,手化成节肢扎了我的后背一下,之后我的思维突然变得十分混沌,说不出话,无法认输,就只知道和他打。”   所有人都皱眉。   尤梨说完扫一眼他们的脸色,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他只是比赛受伤而已,却居然劳动了孔蓝亲自过来问他话,太诡异了。   孔蓝点头:“很不对,我们怀疑和你对打的人是一个隐藏的猎人杀手,他在重伤你之后,偷偷吸收了你的血脉。”   尤梨懵了:“猎人杀手?血脉?那我和他现在……”   “你没事,他死了。”帝初开口,声音平静到冷酷,“我杀的。”   尤梨扭头看他,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朝他竖起了拇指:“谢谢兄弟帮我报仇!”   帝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不客气,应该的。”   其他人:“……”   飞叶嘴角抽了抽,看向孔蓝问道:“死了的猎人杀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孔蓝:“参赛猎人俞伟在三天前突发变异紊乱综合征,在饭店吃饭时暴毙而亡,目击者三人,猎人司迅速到场处理,调查团同时介入,到今天上午,调查团已经彻底排除了俞伟死亡他杀的可能性。出于人道主义,公会会代为收捡俞伟的尸体,并给他的家属发放大笔抚恤金。”   也就是说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不会牵扯到帝初,飞叶放了心。   “和他同行的三个人有问题吗?”帝初询问。   孔蓝看向他,回道:“我们的调查结果是没有,他们三人是和俞伟在分赛区比赛时认识的,背景无疑点,这几天一直在正常比赛,没有任何可疑的表现。”   帝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俞伟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混入比赛的猎人杀手,但他肯定是最蠢的一个,居然在比赛时吸取旁人的血脉,暴露自身。帝初,我想请你帮个忙。”   帝初:“什么?”   “帮我看看这种靠吸取他人血脉增强实力的人,参赛选手里还混入了多少个。”孔蓝有些抱歉,“得辛苦一下你了,我们都分辨不出旁人的血脉是否纯粹,对此无能为力。冲塔战决不能出问题,我们必须提前做点安排和准备。另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知道猎人杀手摄取他人血脉的办法。”   帝初毫不犹豫应道:“可以。其实猎人杀手摄取他人血脉的方法我已经有了猜测,俞伟应该是先将尤梨强制收了仆,然后再以主人的名义吸走了尤梨的血脉,所以尤梨才一直无法反抗。”   强制收仆。   孔蓝心里一动,看一眼孔阙,说道:“这个我们之后再详谈,多谢解惑。”   正事说完,孔蓝带着猎人司的人离开了,孔阙似乎是有事要和孔蓝说,送了孔蓝一段,病房内只剩下飞叶、帝初,和尤梨三人。   尤梨浅浅出了口气,叹道:“会长气场好强,我刚刚都不敢大力呼吸。你们说的那些其实我都听不懂,但又不敢问。”   “没出息,上次见会长时也没见你这样。”飞叶拉过一张凳子和帝初并排坐着,打量一下他的脸,有些无奈,“怎么偏偏就是你这么倒霉……”   “唉,别提了,我这次是没法和你们一起去塔里玩了,你们可要好好冲塔,连我的那份一起赚回来。”尤梨倒是想得很开,看向情绪一直不怎么高的帝初,说道,“对不住,你之前特地为我准备的东西全都白费了。”   帝初摇头:“没有白费,你以后做任务也可以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你的力量我感应得出来,谢谢你。”尤梨朝他笑了笑,脸上的伤挤在一起,有点辣眼睛。   帝初和飞叶却都笑不出来,心里很难受,尤梨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念叨冲塔战,对冲塔战的期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结果现在却被一个猎人杀手断了比赛的路,还差点为此丢了命,如果换成他们,只怕得气得心态崩掉。   “还有下一次嘛。”尤梨安抚他们,语气越发轻松,“干嘛都垮着脸,开心一点,下一次我的实力肯定就又增强了,到时候咱们再战冲塔战!”   飞叶调整好表情,应道:“嗯,还有下一次!你好好养伤,下一次我们还一起去!”   帝初没说话,心里有点闷。   今年的冲塔战,他肯定会拿回内丹,而在失去内丹之后,猎人塔的封印肯定会出问题,到时候猎人塔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   更有可能的是,今年的冲塔战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握紧手,听着尤梨和飞叶对下一次冲塔战的憧憬,想起那些该死的猎人杀手,嘴唇紧抿。   ……   睡前,帝初找到正在看书的孔阙,把自己窝进了他的怀里。   孔阙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问道:“怎么了?”   帝初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肩膀,问道:“孔阙,猎人塔是你家的,你知道如果‘明珠’被拿走,猎人塔会变成什么样吗?”   孔阙很喜欢他这黏糊自己的样子,索性把书丢开,专心和他聊天,回道:“应该是会被拆掉,猎人塔是为了‘明珠’建的,等‘明珠’没了,它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帝初心里沉了沉,又问道:“可猎人塔很特殊,它要怎么拆?”   “这个得问孔蓝。”孔阙捏了捏他的脸,“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帝初摇头,想了想又问道:“猎人塔可以不拆吗?”拿走内丹后,他或许可以帮忙稳住猎人塔,让它继续做猎人公会的标志建筑,不一定必须要拆它。   孔阙刚想说这事也得问孔蓝,脑中却突然混沌了几秒,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应道:“可以,如果你想的话,猎人塔可以一直存在。”   “真的?”帝初仰头询问。   孔阙回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触到帝初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把其他的话全部咽回去,应道:“真的。” 第64章   一场小波折后, 帝初和飞叶的比赛重新回归正轨, 并越来越顺。   最终赛为期一个月,一周打五天,每天必须打满六个小时, 是实打实的消耗战。   比赛前期, 大家都处于状态最好的时候,排行榜上积分咬得很紧,飞叶和帝初虽然稳占前几名,但和后面人的差距不算太大,后面的人抓紧赶一赶, 并不是没有反超的机会。   好几个实力不错的天才种子选手在心里憋着一股气, 想把帝初这个摘走国民男神的国民情敌压下去, 每天闷头狂打,积分涨势十分凶猛。   就这么过了一周, 帝初因为要忙尤梨的事情, 比赛打得比较松懈,积分还真的被人反超了,排名慢慢掉到了十名开外。   黑子们见状又暗搓搓地冒了头, 说帝初果然堕落了,以前竞技场里连泡一个月都依然生龙活虎,现在却只打了一个多星期的比赛就不行了,果然不训练还是不行, 偷懒和豪门生活只会让人退步!   粉丝们被这言论气得肝疼, 现在只要稍微关注一下网上消息的人都知道, 帝初这段时间在忙着照顾出事的好友尤梨,天天往医院跑,比赛状态稍有下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且只是掉出前十名而已,明明就还在天才圈里呆着呢!黑子们真是有病,不问缘由一通乱黑,垃圾!欠教训!   眼看着一场粉黑大战就要被酝酿出来,到了第二天,帝初又轻轻松松地把积分打回了排行榜第一,并且势头越来越猛,不断和后面人拉开差距,还在遇到另一个曾在排行榜上压过他几天的二进宫猎人时,只用了两分钟就把对方干掉了。   粉丝们震惊了,然后狂喜——卧槽!那个二进宫猎人以前可是S级!帝初这么简单就把对方干掉了,难道他实力又变强了?   黑子们也震惊了,然后纷纷缩头不敢再冒泡——卧槽了,帝初天天吃吃喝喝,居然还比以前更强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被帝初死死压在排行榜下面的天才们也心态崩了,他们辛辛苦苦打一个星期反超的积分,帝初一天就追了回来,这他们还玩个毛?老老实实被压算了。   差距一旦真正拉开,就再也无法追赶。   在其他猎人都开始疲软的比赛中后期,帝初和飞叶依然龙精虎猛一往无前,甚至节奏越来越快,一骑绝尘地遥遥把身后人全部甩开。   在比赛还剩最后一个星期时,前一千名的排名已经基本稳定,部分已经确定可以晋级的选手暗暗开始了最后一波约队友的行动,帝初和飞叶作为C级的第一和第二名,收到了如雪花般飞来的组队橄榄枝。   周末休息时间,飞叶约了帝初出来,问道:“有人邀请你组队没有?”   帝初正在吃肉干,闻言点头:“有,我拒绝了。”   “好巧,我也是。”飞叶把排行榜关掉,懒懒道,“这些人说是要组队,但估计都没安好心,猎人塔每一层的奖励都只给第一个成功过关的人,人为财死,咱们不能给他们下坑的机会。”   帝初把嘴巴都塞满了,含糊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飞叶见他这么吃,有点担心:“很饿?是不是最近力量消耗太大了?把比赛节奏放缓一点吧,以你的积分,只要后面不出其他问题,肯定能进冲塔战。”   “不是饿,我只是想吃。”帝初把食物咽下去后回话,然后继续往嘴里塞肉干。   上次帮尤梨融合血脉耗费了他太多的本源之力,前几个月养回来的血脉之力又弱了回去,眼看着就要入塔了,他得尽量多吃一点补回来。   飞叶皱眉,给他倒了一杯水,扫一眼他依然平坦的肚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劝。   吃吧吃吧,等入了塔,可就吃不到了。   ……   又继续稳扎稳打地打了一个星期的比赛,十月末,准备赛顺利结束,最终的积分排行榜出炉,系统自动划出每个等级的前一千名猎人,给他们发了入塔邀请函,还有与他们各自名次相对应的奖金。   帝初和飞叶包揽了C级准备赛的第一和第二,到手的奖金数量可观,飞叶在拿到钱后的第二天就在A区买了一套房子,他实在是不想再住到孔阙家里,体验那种又气又沧桑的单身狗老父亲的悲伤感了。   房子买完之后,帝初看了飞叶很久。   飞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忙说道:“房子交房之后,我会给你专门布置个房间,进门权限也有你的,我家就是你家,随时欢迎你来!”   帝初不是在意进门权限这种问题,他严肃问道:“你买房子,是因为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飞叶:“啊?”   “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成家立业了。”帝初一派长辈的慈爱,“你喜欢的人是谁,带过来,我请你们吃饭。”   飞叶:“……”   “哈哈哈哈。”已经出院的尤梨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他有个屁的喜欢的人,老光棍一条!”   飞叶一个叶片飞过去,死亡警告。   尤梨耸了耸肩,不跟他一般见识。   得知飞叶并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买房子只是单纯地想在A区买个落脚的地方,帝初失望了,略显发愁地看了飞叶好一会,然后默默给飞叶转了一笔钱。   飞叶:“???”祖宗你到底要干嘛?   帝初十分认真:“房子装好点,都会有的。”拥有一个漂亮舒适的巢穴,对雄性来说是很大的加分项,他相信飞叶。   飞叶一点都不想相信自己,他觉得帝初被孔阙带坏了!   ……   准备赛结束后,猎人们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休整和做准备,帝初自己没什么要准备的,孔阙很早就已经帮他把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飞叶倒是因为参加比赛参加得仓促,手里没备多少东西。   尤梨得知后立刻把自己的东西全部转送给了飞叶,还弄了一堆自己的小蜘蛛存货出来,什么追踪的、寻宝的、探路的、偷袭的、下毒的……只有飞叶和帝初想不到的,没有他的小蜘蛛办不到的。   飞叶看得叹为观止,总算知道为什么尤梨明明自身实力不算拔尖,却总是任务接到手软的原因了——就这本事,真的是一个人顶一个团!   “过奖过奖。”尤梨被夸得不好意思,稍微谦虚了一下,“一般般一般般,我这些小弟比较脆弱,容易挂掉,你们仔细着点哈,别让它们死得不明不白的。”   那是不是死得有价值就可以?   飞叶突然有点同情这些小蜘蛛,问道:“这些都是你从哪里弄来的,自己养的?”   “不是。”尤梨摇头,十分凶残地从腹部拔出一根蜘蛛腿毛一样的东西,力量一凝,一只小蜘蛛出现了,“都是我的力量变的。”   飞叶:“……呕。”   尤梨眼神一狠,抓住他一顿暴打。   帝初倒是十分意外,上下打量一下尤梨,若有所思——能这么自由地使用血脉力量,尤梨的潜能似乎可以挖掘一下。   这边三人各种闹腾的时候,孔阙正满脸颓废地呆在环形大楼的司长办公室里,和孔蓝大眼瞪小眼。   “还是无法控制力量?”孔蓝询问。   孔阙觉得自己大概是废了:“我现在每天都会间歇性失忆几次,从帝初的表现来看,我失忆的时候表现一切正常。”也就是说,他疯了的时候依然在好好和帝初谈恋爱。   有种自己被自己绿了的操蛋感。   “失忆之前封印有动静吗?”   “没有,而且羽毛印记又消失了。”孔阙抬手掐住眉心,“头疼的情况也很少再出现。”   孔蓝想起帝初之前为了救尤梨而消耗了大量力量的情况,大概明白了印记消失的原因,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让你延缓入塔了。”   孔阙坐直身:“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能控制力量了,就什么时候入塔。”孔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这事没得商量,你如果以现在的情况入塔,那就不是你去保护帝初,而是帝初保护你。也别再试图问我什么,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藏在你的记忆里,那些都必须你自己想起来。”   孔阙闭嘴,皱眉抓了把头发,到底没再说什么,转移话题问道:“你上次拜托帝初的事,准备什么时候让他办?别太折腾他,冲塔战是消耗战。”   孔蓝的态度软化下来:“就这两天,放心,只是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猎人杀手混进来了而已,不会让他耗费力量的。”   孔阙这才放了心,不再多呆,起身离开。   ……   当天晚上,帝初又在孔阙看书的时候窝到了他身上,抱着他不动。   孔阙干脆靠躺在沙发上,让他半趴在自己身上,满足地感受着他压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问道:“我让黄桃从中央区买了一些老字号的肉干过来,要吃吗?”   在帝初的科普下,他已经知道吃东西对帝初来说是一件很有益处的事情,所以从不拦着帝初吃,还总是帮帝初搜罗好吃的过来。   帝初摇了摇头,习惯性地在他胸口感应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感应出来,心里已经基本上把他和末是同一个人的猜测否掉了,说道:“我入塔之后,你会看我的直播吗?”   “当然。”孔阙轻轻抓他的头发,“我会看全程。”   “不能看全程,你晚上要好好睡觉。”帝初严肃嘱咐。   孔阙不置可否,手指从他的头发挪到了他的耳廓上,轻轻揉捏。   帝初不适地歪了歪脑袋,重新靠回他胸口:“我会努力冲到最高层的。”   孔阙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受伤。”   “我尽量。”帝初把腿也搭到了他身上,如果可以,甚至想变回原形紧紧团在他怀里,迟疑说道,“孔阙,如果我冲完塔出来变得不一样了,你不要怕我。”   孔阙好笑:“你能变成什么样?瘦成小骷髅?放心,你变成什么样都好看,我都喜欢。”   情话没人不喜欢听,帝初不安的心放下一点,想到什么,又坐直了身,打开光脑开了画图软件,说道:“我画画给你看!”   “又要画长大后的你?”孔阙跟着坐起身,从后圈住他的腰,觉得他乐此不疲画画给自己看的模样十分可爱,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亲他软软的耳廓,“是不是多画几次,你就能快点长大了?”   说起来都认识一年了,帝初好像一点个子都没长?   他看着帝初最近又苍白下来了的脸色,想起他的身体状况,微微蹙眉。   帝初画画依然是先从轮廓和头发开始,等轮廓和头发全部勾勒完之后,他看了看时间,晚九点,应该不会有工作找来,又回忆了一下刚刚进门的情景,确定自己已经把书房门反锁了,才把画笔落到了人物的脸上。   孔阙:“这次不先画身体了?”   “专心看。”帝初躲开了他的气息骚扰。   画笔落下,先是稍显锋利的远山眉,然后是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帝初屏住呼吸停了下,没听到孔阙的光脑响,没听到敲门声,身后的孔阙也没有突然不舒服,大大松了口气,忙收敛思绪,开始给五官上色。   深紫色的眼瞳,浓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肤,颜色偏淡的嘴唇……最后一笔颜色涂完,室内仍然安静,孔阙静静抱着他,呼吸喷洒在他的脑袋旁边,规律且平缓。   帝初看着画中面无表情的自己,突然有点紧张,侧头问道:“表情会不会太严肃了?”   好久都没有回应。   就在帝初以为孔阙其实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抬起了手,轻轻摸上了画中人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陌生的干涩:“你不是严肃。”   帝初觉得耳朵有点痒。   “是认真,我……”接下来的话像是要耗尽他的勇气般,他停顿了好几秒,才低声接上,“……喜欢这样认真的你。”   帝初莫名有些不自在,在他怀里动了动。   “这画可以发给我吗?”孔阙询问。   帝初点头,熟练地把画发给他,撇开心里刚刚那丝莫名升起的不自在,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他终于让孔阙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心满意足地关掉画板,说道:“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孔阙却收紧了手臂:“再抱一会。”   画画用了半个小时,现在才九点半,时间还早,帝初点了点头,放松地靠在他身上:“那再抱半个小时,你身体还没养好,要早点睡。”   “嗯。”   孔阙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用四肢把他圈在自己用身体隔出来的小空间里,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胸口,低头把脸埋在他的头侧,眼睫半垂,挡住了里面如宝石一般的血色双瞳。   隔着几层衣物,两人的心口和后心处分别有红光闪过,浅浅一缕,稍纵即逝。   一个小时后,帝初手里翻着的书掉到了地上,彻底睡熟了。   孔阙动了动已经有些发僵的身体,睁开眼睛,看了一会他乖巧的睡颜,倾身过去,小心且虔诚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晚安。”   ……   冲塔战开启的前一天,孔蓝以发放定制直播设备的理由,召集了所有参与冲塔战的猎人,让他们在环形大楼集合。   帝初准时到达,混在C级猎人堆里,朝着更高级别猎人所在的区域望了一眼,仔细观察一下,发现SSS级和SS级猎人并没有过来,心里疑惑,又暗暗压下,准备过去去问问孔蓝。   C级到S级的猎人全部到齐后,孔蓝带着猎人司的部分高层出现在大厅最前方,没用什么扩音设备,声音就自然而然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定制直播设备每一台编号都不一样,大家按照积分排行榜上的顺序上来领仪器,绑定光脑和各自的直播间。每台仪器里都有自动警报装置,你们遇到危及性命的危险时它会自动报警,呼叫附近的猎人司成员前往帮助,所以哪怕你们不直播,也最好全部把仪器带上。最后,仪器报警后猎人司成员虽然会立刻赶到你们身边,但不会现身,除非你们主动寻求帮助,而一旦寻求帮助,就代表着你们自愿放弃继续冲塔的资格,所以请大家谨慎使用自己的求助机会。”   孔蓝并不废话,把该说的说完,朝后一摆手说道:“发仪器吧,从每级的第一名开始。”   立刻有猎人司高层分别推着装仪器的箱子上前,聚拢站在一起,同时大厅上空弹出各个等级的晋级排行榜,榜上第一名的名字齐齐亮起,然后系统音响起,提示他们上前。   帝初出列,走出人群后不着痕迹地朝其他各个等级的第一名身上扫了一眼,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向孔蓝,朝孔蓝摇了摇头。   看来每个等级的第一名都没问题。   孔蓝放了心。   仪器领完之后需要当场扫码绑定,绑定之后排行榜上选手的信息立刻同步更新,名字后面多出一个编号,那就是选手的绑定仪器编号和冲塔时的直播房间号。   “帝初你留一下。”孔蓝喊住了领完仪器作势要离开的帝初。   帝初自然而然地转过身,问道:“什么事?”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下一波上来领仪器的第二名。   孔蓝淡定演戏:“仪器发放完孔阙会来接我们去吃饭,别跑远了,就在这等吧。”   这理由合情合理,帝初点头,站到了他身边,一副百无聊赖打开光脑刷网页打发时间的样子,其实是开放了光脑的阅读权限给孔蓝和身后的鸦什,在打开的备忘录上打了个S。   孔蓝眼神一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上来领仪器的第二名,示意身后的鸦什。   鸦什立刻把S级第二名领取的仪器编号单独拎出来,在仪器管理后台打上标记。   就这么一波接一波,每个等级一千个人,总共花了一下上午才把仪器发完,发完仪器后孔蓝直接让大家散了,带着帝初回了环形大楼的司长办公室。   ……   孔蓝心情很差,从C级到S级,总共四千名参赛猎人,里面居然混了有两百多个猎人杀手,这还是血脉驳杂的,再加上那些隐藏得更深血脉不驳杂的,总猎人杀手的人数绝不止两百多。   他从来不知道反猎人协会已经发展得这么好,渗透得这么深了。   啪!   他把名单关上,表情很冷:“居然还有已经成名多年的人气猎人……让猎人司给我盯死他们!别让他们在塔里弄幺蛾子,想办法让他们尽快出塔!”   鸦什忙应了一声,这次的冲塔战无论是对帝初,还是对孔阙来说都很重要,反猎人协会往参赛选手里塞这么多人,肯定有阴谋,必须小心提防。   帝初也没料到血脉驳杂的人会有这么多,想到什么,问道:“SS级和SSS级的猎人今天为什么没到?”   孔蓝压下脾气,解释道:“SSS级是无限制入塔,他们很少在外露面,每届都会掐着入塔的时间出现,我提前联系过他们,他们全部拒绝了直播冲塔战,我没法强制要求他们过来领仪器,最多把仪器给他们送过去。SS级猎人同意直播的也不多,今天来了一部分,全在另一层。”   帝初皱眉:“那他们就不看了?”   “看,等明天入塔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到场,我拖延一下时间,你辛苦一下,趁机看看。”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告辞离开。   ……   这一晚帝初睡得很香,越到即将要拿回内丹的时候,他越不敢放松,塔内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必须养好精神应付。   孔阙却是一整晚都没睡,一直睁眼看着帝初,每次帝初一要翻身滚开,他就伸臂把人抱回来,像是怕帝初突然消失了一样。   帝初早起后发现孔阙面色憔悴,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皱眉,主动靠过去吻了他一会,安抚道:“我会平安回来的。”   孔阙蹭蹭他的唇瓣,摸着他的脸,低叹一声,说道:“别受伤。”   帝初这次没再耿直地说“我尽量”,而是应道:“好。”   ……   上午八点,环形大楼外的广场上,猎人官方的直播器材高悬于空中,无数观众守在比赛直播区,激动地准备见证这各等级强者汇聚和猎人塔开启的盛况。   入塔选手还没来,先到位的是猎人司成员,那些平时很难见到的强者先后从环形大楼内跃出,朝着各自负责的区域奔去,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广场外并没有什么人来围观,不是大家不想来看热闹,而是广场上强者太多,大家都受不了这里的气息压迫,稍微弱一点的人来到这里,估计刚靠近就被这气息压跪下了。   观众们隔着屏幕,感受不到猎人司成员散发出的气势,但只是看着他们齐刷刷把广场包围的阵势,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心里纷纷感叹——长的帅的、实力强大的猎人果然都上交给猎人司了,唉。   冲塔战九点开启,公会要求冲塔猎人八点半到广场,猎人司成员到位后已经是八点十分,在观众们翘首以盼的目光下,八点过一刻,终于有一个冲塔猎人到达了广场,出现在了直播画面里。   那是一个身材很魁梧的中年男人,身高应该已经有两米,他从一辆定制的高大悬浮车里下来,踏空落到广场上,仰头望了眼环形大楼司长办公室的位置和后面的猎人塔,一脸严肃地垂目等待猎人塔开放。   被猎人司震住的直播间弹幕区终于活了过来,有认识这位猎人的观众冒了泡。   ——是A级的庄淮!牛科的!身体特别结实,力气很大!   ——庄哥一如既往地不爱迟到哈哈哈哈,庄哥加油!   ——庄哥加油!一鼓作气冲上S级!加油!   弹幕刚刷完一波,又一个猎人到达,是一个S级的猫科妹子,长得特别可爱,头上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抖来抖去,抖得观众们心都酥了。   ——啊啊啊!软软我爱你!我软加油!   ——软喵加油!明珠肯定属于你!   像是听到了粉丝们的呼唤吹捧一般,软软突然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直播器材,朝镜头眨了眨眼,抖了下耳朵。   弹幕瞬间爆炸。   软软之后,到达广场的猎人越来越多,弹幕也越来越密集,观众们一会老公一会老婆,一会宝宝一会崽,称呼千奇百怪,热情度倒是十分统一。   司长办公室,孔蓝和帝初并排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人越来越多的广场。   “SS级来了一小半,SSS级来了五个,大部分都在天上呆着,看样子是不准备落地了。”孔蓝蹙眉。   帝初正在观察落地了的那几个SS级,说道:“目前落地的SS级都没问题。需要我去上面观察那些不下来的猎人吗?”   “不用,你对不上他们的名号,上去还有可能被他们盯上,不划算。排除地上的这些就够了,辛苦了。”孔蓝说完示意身后的鸦什把下面已经排除的SS级猎人记下,余光扫到沙发上一脸黑气的孔阙,默了,“你别摆个臭脸在这。”这都做多久心理准备了,怎么临到开塔了,还是这副死样子。   孔阙换了个冷脸给他。   孔蓝决定不理他,收回视线继续给帝初指到场的猎人。   八点半,出现的SSS级猎人仍然寥寥,SS级倒是来了大半,但落地的没几个。帝初把落地的SS级全部观察了一遍,出乎意料的,里面居然一个血脉驳杂的都没有,和S级到C级那些重灾区完全不同。   孔蓝眼神很冷:“看来都藏在天上,鸦什,单独点一批人出来,盯住这些高等级的猎人。”   鸦什应了一声。   时间已到,帝初该去广场上集合了。他回头看向沙发上正看着自己的孔阙,朝他伸出手。   孔阙立刻起身靠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抱到怀里。   帝初回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胸口,说道:“我先下去了。”   “……嗯。”孔阙强迫自己松开他,表情绷得紧紧的。   帝初又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打开窗户,直接从窗台跃下,在下方猎人齐齐望过来的视线里降落人群,站到了飞叶身边。   孔阙看着他的背影,手放到窗台上,手指收紧:“真的不能让我和他一起入塔?”   “你现在太弱,不行。”孔蓝冷面无私。   孔阙气得转身想走,但又不舍得不看着帝初,于是黑着脸戳在了窗边,默默放冷气。   孔蓝拿他没办法,刚刚摆了冷脸也不好再劝,留他一个人冷静,也从窗台走了出去,站到了所有人前方略高一点的位置,确定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后,手指轻轻在空中一点,一股柔和的风吹遍广场,所有猎人全都安静下来,朝他望了过去。   “我代表公会,先预祝大家在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孔蓝开口,冷清的声音传遍广场,眉眼染上秋末稀薄的阳光,平添一股仙气,“现在我来给大家说明一下冲塔规则。”   广场上的猎人都有些懵,往届冲塔战会长别说亲自出来讲冲塔规则了,开口鼓励一下大家都少,今年怎么……怎么这么亲切周道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朝着司长办公室窗后站着的孔阙,和人群里的帝初身上扫去,自以为发现了真相——果然,哪怕是一向冷清不近人情的会长,在面对家人时,也会变得柔软体贴起来。   直播间里,许多观众都被孔蓝过于年轻英俊的外貌震住了,弹幕疯狂爆炸。   ——卧槽!原来猎人公会会长这么年轻这么好看?!   ——不是说是个几百岁的老爷爷吗?   ——你们是xx后吧,会长一直都这么年轻,都年轻几百年了。   ——妈呀!不愧和男神是一家,这颜值,我酸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会长的舔狗,谁拦都不好使!   孔蓝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堆迷妹迷弟,边不疾不徐地讲着规则,边注意着上空仍在陆续赶到的SS级和SSS级猎人。讲完规则,他又讲起了直播仪器,就这么耗了十多分钟,直到实在挤不出废话了,才结束了这场其实没什么干货的讲话。   这期间有一批SS级猎人和几个SSS级猎人看在孔蓝的面子上落了地,帝初一个个看过去,没发现有问题的,动动手指发了条信息给鸦什。   八点五十,孔蓝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来到猎人塔面前,停在猎人塔一层紧闭的某扇隐形塔门前,逼出一滴心口血,将它融入了猎人塔塔身。   帝初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眼神微微一凝。   以心口血开塔,看来这塔是和孔蓝绑定着的,那么塔身受损,孔蓝绝对会被猎人塔身上的禁制反噬。   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深深皱眉,又朝着司长办公室的窗户看去。   孔阙还站在窗后,且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这边。   帝初皱着的眉头微松,朝他挥了挥手,打定了主意要在拿走内丹后先稳住猎人塔的情况。   孔蓝的血液融入后,隐形门上暗色的火焰纹路一闪而过,塔身传出的力量波动瞬间变强,所有猎人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塔身上释放铺开,压得他们差点跪倒在地。   突然,又一股柔和的力量扩散开来,冲散了那股强势的威压,同一时间,塔身上红芒大震,在阳光下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一阵陈朽的石门开启的巨响后,猎人塔的第一层、第一百零一层、第二百零一层……直到第五百零一层的塔身上,无数扇隐形门轰隆开启,露出了塔内的一片黑暗。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孔蓝收回手,清冷的声音传遍广场。   所有猎人全都激动起来,纷纷拔高身体,按照等级,朝着属于自己的楼层奔涌而去。   塔门开启的瞬间,帝初就感应到了内丹传来的牵引之力,他呼吸略微急促,想立刻冲进塔中,但他硬是按捺了下来,和飞叶打了个招呼后拔高身体来到司长办公室窗口,快速探身亲了孔阙的嘴唇一下,说道:“等我回来。”说完脚尖一点,树枝伸出,捆住飞叶后朝着猎人塔第一层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隐形门冲去。   有其他C级的猎人看到他的选择,眼珠子一转,偷偷跟在了他身后。   帝初离开时,孔阙反射性地伸手去抓他,最后自然是什么都没抓到。他眼睁睁看着帝初的身影消失在塔门内,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握紧了手掌。   直播间里有不少观众注意到了这一幕,看着孔阙眉头紧皱的模样,又心疼又唏嘘,心情十分复杂。   ——男神是真的喜欢帝初啊……   ——唉,失恋了失恋了,我哭了。   ——早就失恋了,但这次失得特别真实……希望帝初安全出塔。   ——+1   ——+1   ……   ——别加了!好多冲塔的猎人开直播了!兄弟们冲呀!长见识去了!   直播间低迷的气氛瞬间一震,大家纷纷离开这个总直播间,朝着自己喜爱的猎人的个人直播间冲去!   ……   入塔的瞬间,黑暗铺天盖地罩来,一阵炙热暴烈的力量波动后,帝初手中的力量一散,眼前画面变幻,出现了一片布满黑色石块的诡异石滩,石滩无边无际,远处的景物笼罩在一层灰色的雾霭里,看不真切。   和内丹的那丝牵引感在入塔之后消失,帝初观察了一下这个石滩,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奔去。   五分钟后,他在石滩的某个角落找到了正一脸茫然摸索空气的飞叶,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飞叶猛然清醒。   在他清醒之后,两人四周的画面一阵扭曲,从石滩变成了一个曲折的迷宫。   飞叶愣愣看着面前的帝初,呆立两秒后大大松了口气,后怕说道:“我还以为我们走散了,这里是哪?刚刚我掉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里是幻境,你刚刚陷了进去。”帝初解释,取出自己的直播仪器打开,说道,“我先跟孔阙报个平安,再带你破这个幻境。”   飞叶:“……”   帝初的语气太过随意,他都不好意思紧张了。   公会发的直播仪器比一般的直播蜜蜂要大,有巴掌大小,是瓢虫的造型,操作方式和蜜蜂一样。   塔内的直播是无法弄出投屏的,自然也就无法看到观众们的弹幕,更不能让帝初通过弹幕和孔阙交流,帝初有点失望,弄好后对着镜头说道:“孔阙,我进来了,很安全,你别担心。”说完看了一会镜头,像是在等孔阙的回应,然后收回视线凝出大刀,转身面前身侧的迷宫墙壁。   飞叶看着他手里的刀,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帝初直接一刀朝着面前的迷宫墙壁劈去,刀气过处,迷宫墙壁如烟雾般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   “跟上我。”帝初收起刀,先一步朝着大道走去。   飞叶连忙跟上。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一扇印着奇怪纹路的石门前。   石门上镶嵌着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帝初观察了一下,上前把它摘了下来。   轰隆隆,石门开启,徐徐朝着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装着各色宝物的小房间。   飞叶抬步就想进去。   “是陷阱。”帝初把他拽回来,将宝石丢到地上。   预想中的宝石落地声没有传来,石门重新闭合,宝石回到了门上。   “继续。”   帝初又劈了一条路,带着飞叶跨步进去。   五分钟后,两人又到了一扇门前,这次门上挂着的变成了一双金筷子。   帝初让飞叶去把筷子取下来。   飞叶照做,之后石门开启,露出了后面的……满汉全席。   “想吃吗?”帝初询问。   飞叶已经懂得了石门的套路,摇头:“陷阱,不吃。”   “嗯,不错。”帝初从他手里抽走筷子丢掉,继续劈下一条路。   两人之后又接连开了三道石门,分别面对了权势、长生,和美人的诱惑。在美人的诱惑这一关,帝初在石门后看到了一个长发版穿着一身黑色武者袍子的孔阙。   飞叶侧头看帝初。   “陷阱。”帝初眼也不眨,举刀就劈,凶残无比,“丑死了。”   唰,石门后的孔阙化为烟雾消失。   直播间的观众们被这画面刺激得小心脏快速蹦了蹦,正在观看直播的孔阙也心脏蹦了蹦,身体不自觉坐直,莫名有种自己真的被帝初劈了的感觉。 第65章   代表美人的石门在孔阙的身影消失后自动关闭。   这次帝初却没有再继续劈下一条路, 而是留在了原地, 看着石门没有动。   “怎么了?”飞叶询问。   帝初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什么?”   “孔阙是用来诱惑我的,那你呢?”帝初侧头看他,“我们明明有两个人……你在门后看到的也是孔阙?”   飞叶不明所以点头。   帝初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难道, 你、你其实也……”   飞叶福至心灵, 脸一黑,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严肃澄清:“打住!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对孔阙一点想法都没有,你给我冷静点!”   帝初唔了一声,又自己想通了:“看来心无所属的人, 在美色这一关, 看到的只会是一片空白……这个幻境很温和。”   “咱们快去下一扇门吧。”飞叶有点心累。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帝初又确认问了一遍。   飞叶没忍住敲了他脑门一下, 说道:“去下一扇门!”   帝初捂着额头看他,最后一扭头, 径直朝着重新关闭的石门走去。   “你干什么去?回来, 门后危险!”飞叶一惊,以为他被自己打生气了,连忙去拉他。   帝初却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道:“这里就是这一层的出口,幻境里总共有五扇门,其中三扇是陷落之门,进去后会陷入另一个更难摆脱的幻境里, 一扇是死门, 进门后应该会被直接赶出塔, 还有一扇门是生门,破掉诱惑之后就是出路。”   飞叶懂了:“这扇是生门?”   “嗯。”帝初带着他走到门前,刚要伸手触碰门上的门环,眉眼突然一利,转身大刀脱手。   唰!   和刀一起过去的还有几片割裂空气的薄薄草叶。   “别别别,饶命!我只是想蹭蹭关而已,没准备抢你们的奖励,饶命饶命。”   求饶声从明明空无一人的迷宫里传来,大刀和草叶一起冲进迷宫幻境里,场景一片扭曲后,迷宫墙壁突然消失了一块,露出一个活动的人形“墙壁”来。   帝初收回大刀,飞叶却没收回草叶,两人一起打量着这堵开口说话的“墙壁”。   对方被草叶包围,吓得动都不敢动。   “能一直跟着我们,有点本事。”帝初观察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人,了然,“变色虫,可以变幻自身融入环境,难怪能跟上。”   “墙壁”闻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身上的迷宫墙壁纹路慢慢消退,露出他本来清秀的模样,弱弱辩解:“不是变色虫,是变色龙……”   爬虫就是虫,算哪门子的龙。   帝初观察了一下他的气息,发现还算清正,不准备为难他,拍了飞叶一下:“去下一关。”   飞叶仍没放松:“你先去,我殿后。”   帝初转身朝着石门走去,拉住门环,石门应声开启,他闪身进去,招呼飞叶:“来。”   飞叶转身跟上,草叶却还留着,清秀猎人不敢动,见他们都要消失在门后了,忙喊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叫马丁!后会有期啊!”   轰隆。   石门重新关闭,草叶也随之消失,马丁大大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被飞叶和帝初的气势吓出的冷汗,忙快速朝着石门跑去,边跑边碎碎念:“妈呀,幸亏帝初开着直播,不然我可能就凉了……不对不对,帝初先进了门,直播仪器也被他带走了,所以飞叶如果想让我凉,我还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凉掉的……啊啊啊,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他去拉门环,边拉边回想着帝初一路劈迷宫的阵势,又是佩服又是复杂。   作为一个第二次入塔的C级猎人,他十分明白帝初刚刚那些行为代表的含义,居然直接用力量撕开本层的力量假象,这操作……啧啧啧……   石门慢慢开启,马丁正准备进去,突然感应到什么,吓得连忙后退。   下一秒,一条美人蛇从石门后冲出,朝着他凶残攻来。   “卧槽啊啊啊啊,怎么有蛇啊!”   ……   走出石门,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楼梯,楼梯朝上,扎入了一层暗灰色的云层里。   “上面应该就是第二层了。”飞叶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奇怪了,不是说过关之后有奖励吗,怎么是空的?难道有人比我们更早一步突破这一关?”   帝初回忆了一下刚刚出门时突然扫过身上的炙热力量,感应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懂了,回道:“奖励是力量,下一关我让你先过,走吧。”   力量?   飞叶不懂,但也没多问,随着他朝着二层走去,边走边叹:“可惜让那个小猎人蹭了一关,唉,被占便宜的感觉真不好。”   “他占不到。”帝初的视线落点一直在楼梯尽头的暗色云雾上,又凝出一根树枝捆住了他的腰,“生门每开启一次,就会换一个位置。跟紧我,如果一会走散,记得保护好自己。”   飞叶闻言心里舒坦了,应道:“好。”   下一秒,帝初带着飞叶拔高身体,直直撞入那层灰色云雾里。   同一时间,赛区直播区的C级排行榜上,帝初的名字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2”,那是他目前的通关层数。   有观众注意到了这个变化,特地跑去对比了一下其他开了直播的C级冲塔猎人的情况,惊了。   ——卧槽,其他猎人大部分都还没搞明白第一层是什么情况呢,帝初就过了一层?这花了有一刻钟吗?   ——没有的哦亲,而且帝初已经快过第二层了哦亲。   嗯?快过第二层了?   观众一愣,忙去看直播画面,就见画面中帝初和飞叶正悬在一片毒虫满布的山谷上方,帝初撑着刀看热闹,飞叶手中力量一卷,风裹着草叶席卷整个山谷,毒虫被一切为二扫到了两边,露出了下方被遮挡的石门。   “呕……”飞叶要吐了,“这味道真恶心,那石门上全是毒虫粘液,开门碰到的话会中毒的吧。”   “那就不碰。”帝初终于动了,挥刀朝下一劈,刀气过处,石门应声开裂,露出被一片暗灰色云层遮挡的内里。   帝初示意飞叶先下,飞叶听命遁去,帝初后一步跟上。   直播画面跟着两人撞入一片暗灰色云雾里,然后画面一闪,两人出现在了一道楼梯上,飞叶正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身体:“真的是力量,我感觉刚刚消耗掉的力量又补充回来了。”   “这就是奖励。”帝初解释,把刀收起,“只要一直保持第一个过关的优势,我们就不会饿、不会累,力量也会被适当补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力量累积多了,血脉力量会变强。”   飞叶惊了,直播间的观众也惊了。   ——卧槽,猎人塔的冲塔奖励居然是这个!为什么之前出塔的猎人从来没说过!   ——这个只有第一个过掉某个关卡的猎人知道吧,傻子才会说出来……   ——那不就是说冲塔冲得慢的,只会比第一梯队的人越来越弱势?   弹幕区上一片议论,孔阙看着画面中已经带着飞叶冲入第三层的帝初,浅浅吐出口气。   照目前的势头来看,帝初起码C级的冲塔战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受伤的。   一百层之后就是B级的关卡了……一百层,也不知道帝初会用多久。   ……   很多人都和孔阙有着相同的疑问,很快,帝初用事实给了他们答案。   一天。   帝初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一路猛冲,冲上了一百层。   大部分C级猎人此时都在十几二十层徘徊,少部分强力的也只冲到了第五十几层,只有帝初,一骑绝尘地冲到了C级的顶点,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前九十九层里,无论是幻境、迷宫、险地、杀阵……帝初全部直接硬劈硬闯轻松处理掉了,身上别说受伤,估计连力量都没消耗多少。   而且就算有消耗也没关系,第一个冲关的人是会被塔补全部分力量的,帝初根本不用怕。   太强了。   无数咸鱼观众在下水道看着他的直播,发出菜鸡的感叹: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这可真是该死的迷人呢!难怪男神孔阙会爱上帝初,他们也快要爱上了!   看飞叶这机票蹭的,他们简直要羡慕嫉妒死了!   大佬带飞的待遇他们也想要啊嘤嘤嘤。   一天一夜的时间,孔阙就坐在司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直播,全程保持着靠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哈欠都没打一个,像是完全不觉得累一样。   期间孔蓝给他送了几次饭,但他一口没动,劝他休息也不听,最后孔蓝没办法了,干脆陪他一起看直播。   “每级的第一百层关卡都是特殊的。”孔蓝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安静,“这次帝初应该会有所收获。”   孔阙终于动了,回头看他:“一百层有什么?”   孔蓝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有他冲塔最想要的东西。”也有能让你解脱的东西。   最想要的东西?   孔阙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帝初居然从来没说过他冲塔是想要得到什么。   不,说过的,帝初曾说,他要冲到最高层,而塔的最高层……只有“明珠”。   ……   在撞入代表第一百层的暗灰色云雾时,帝初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刚想回头提醒飞叶,就发现手里捆着对方的树枝直接消失,眼前画面改变,失重感传来。   他想调正身体,可刚一动,胸口的衣服就被一只小手抓紧了。   久违的轻盈感充斥全身,他愣了愣,发现自己正飞在高空中,怀里还抱着一个臭臭的小妖。   他伸出自己的手,少年细瘦白皙的手指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修长手指。   他眼瞳微张,手臂一挥,凝出一面水镜看了看自己的面貌。   长发、紫瞳、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过于严肃的脸、金配紫的长袍……和怀里瞪大眼看着镜子的红眼睛小家伙。   “你是谁?”   清润低沉的声音,是他成年后的声线。   帝初大概懂了现在的情况,撤掉水镜,垂眼看向怀里的小妖,突然皱了皱眉:“鸟?”   他直接降落地面,把小妖放到一个小坡上,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问完之后他打量一下四周,感应了一下空气中勉强还算浓郁的灵气,眯了眯眼。   假得很真实。   重回巅峰的感觉确实很不错,但假的就是假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丹田。   里面这颗内丹也是假的,猎人塔有点意思,居然能弄出这种幻境来。   但哪怕是过去的辉煌,也无法阻止他去拿回现在的真实,假的注定真不了。   他收回思绪,看向面前仍傻愣愣看着自己的小妖。   既然是幻境,那就应该有一个唯一的破除幻境的真实,是面前这个小鬼吗?   “说话。”   小孩像是被他吓到了一样,突然朝他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冒犯了大人,请大人饶命!”   帝初不想浪费时间,手一挥强迫他站起身,问道:“你怎么会在我的身边?”   小孩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小声把两人的相遇讲了一遍,虽然磕磕巴巴,声音也有点抖,但言语简洁有条理,看得出来是个思路清晰的聪明孩子。   帝初听懂了,原来这小妖是他随手救下的。   他很快分析出了自己被这个幻境弄到了过去的哪一段时光里,当初在发现上古大妖开始逐渐消失痕迹时,他被老师交代了一个任务——尽量保存现有妖族的数量。   那之后他整天满世界乱晃,救一些被欺负得快要活不下去的小妖送去安全的聚集地,这个小妖应该就是他救的其中一个。   可怎么是只鸟?他一向是绕着鸟走,怎么会救一只鸟?   多半是假的。   看来不用在这个小孩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上前把小妖重新抓回怀里,再次朝着上空拔高,循着记忆来到自己熟悉的一个安全的妖族聚集地,把小妖往聚集地里一送,便朝着自己当时的住所奔去。   ……   直播间里,观众们愣愣看着画面中直坠入一片兽潮里的飞叶,傻了。   ——诶?   ——宝宝呢?   ——怎么是飞叶?   ——两人分散了?   ——可分散了直播仪器怎么是跟着飞叶在走,没跟着帝初?   孔阙也十分疑惑,回头去看孔蓝。   孔蓝的解释合情合理:“猎人塔内的力量分布是一层比一层强的,仪器毕竟是赶制品,不太稳定,偶尔出现Bug很正常。”   孔阙:“……你当我只有三岁?”   “你在我眼里就只有三岁。”孔大哥如是说。   孔阙要被他气死了,又定定看了眼直播画面里已经稳住身体,悬空在变异兽潮上空的飞叶,皱了皱眉,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枯坐一夜,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一没看见帝初,困倦、饥饿、疲惫……和那啥啥的感觉就一起冲了上来,得抓紧解决一下。   ……   帝初满心期待地回了当时和老师居住的住所,结果屋内屋外地找了个遍,却没发现老师的身影,眼神黯淡下来。   本以为能在幻境里再见老师一面,结果也只是妄想吗?   他垂头站在空空的家里,只消沉了一会就振作了起来,开始在屋内四处观察起来,很快确定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又离开朝着下一个自己常去的地方飞去。   一个又一个地方,他见了老师的好友,去了常去的狩猎地,还去骚扰了那几条老师只许他看不许他再抓来吃的大蛇妖,结果无一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唯一的真实到底在哪里?难道他就要一直困在这个幻境里了?   绝对不可以,现在这具身体是假的,内丹里的充盈感也是假的,如果真的陷在这里,他真实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直到力量耗尽死亡。   还有飞叶,他得去找飞叶。   他再次打起精神,又往那些自己不常去的地方行去。   一个小时后。   他回到依然空荡的住所,眉头紧皱。   依然没有,这个幻境的边界都被他摸出来了,但那个唯一的真实依然不见踪迹。   会在哪?会是什么?他连路边的野草都注意过了,还是没有。   难道是什么别的更不引人注意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被他迅速打消。不,不可能,这只是一个比初阶稍强一点的幻境,破阵的关键不可能隐蔽到他这么找都找不到。   应该是一个相对比较明显,但却被他忽视了的东……他突然抬头,想到什么,朝着之前去过一次的妖族聚集地飞去。   ……   半个小时后,他在妖族聚集地最角落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刚进入幻境时遇到的那个小孩,对方躺在床上,正蜷缩成一团睡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会是他吗?一只鸟?   帝初眉头紧皱。   这个幻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自己这具身体,但肯定有一个东西是真的,而这个真的东西还和他有关。   他低头看着床上蜷缩着的小妖,满眼疑惑,努力回忆。   不,没用,他不记得自己救过一只鸟妖,这么多年了,他对鸟妖的厌恶一分一秒都没有淡过,怎么可能会去救下一只鸟?   “别打我!”   床上的小孩突然呓语起来,身体细微颤抖着,手脚乱挥,像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   “别杀我,我不是……别杀我……滚开!我杀了你们!”   帝初低头朝小孩看去,见他脸上出现惧怕和狠厉夹杂的神色,上前点了一抹力量进入他的脑海。   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眼前。   血脉不纯的母亲、病弱早逝的父亲,在母亲身边度过的幸福童年,和被知道自己即将要病死的母亲托付给鸟族之后,不断被欺负的现在……最后,是一抹从高空直直落下的浅金色身影。   这是小孩的梦。   帝初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不是虚假的这个自己,而是过去真实的自己。   这个孩子居然真的是唯一的真实,而且确实被他救过。   他有些怔忪,原来他曾经救过一只鸟妖?   床上的孩子在梦到救赎之后,重新安稳下来。   帝初看着他尚带着泪痕的脸,弯腰凑到他脸前,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奇怪,怎么觉得这脸有点……   小孩的眼睛唰一下睁开,身体也骤然紧绷,带着警惕和一丝藏的很好的恐惧朝着帝初望去。   吵到小孩睡觉了。   “是我。”帝初略显心虚地收回手,“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救了却没管,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帝初的良心被小小地戳了一下。   小孩愣愣看着他,那双刚刚还盛满压抑的红色双瞳一点点亮起了喜悦的光。他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双膝一弯就准备朝着帝初跪下去:“大人特地前来,小妖有……”   帝初没让他跪下去,抓住他把他放回床上,觉得他实在太小太弱了,想喂点力量给他,想起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又默默收回了手,只是把小孩放到床上,说道:“不必如此。”   小孩愣愣被他按到床上,又仰头傻乎乎看着他。   过了会,似乎是意识到这样看人太过失礼,他又连忙低下了头。   帝初把他的一切表现看在眼里,莫名觉得他这怂兮兮的样子有点眼熟……眼熟?他又皱了眉,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性情软弱的朋友,摇了摇头,只能把这丝熟悉感归结为幻境的迷惑性。   找到了唯一的真实,剩下的就是想办法破除幻境了。   他看着小孩黑乎乎的头顶,想了想,问道:“你想要什么?”   小孩动了动,想抬头又不敢的样子。   “你可以看我。”   小孩迟疑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大大的红色眼瞳望过来,纯净剔透,像是两颗漂亮的红色水晶。   眼前突然闪过一双血红的双瞳,里面带着小心翼翼和迟疑,帝初一懵,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眨眨眼,乖巧答道:“回大人,小妖名叫孔……”   呼。   巨大的风声传来,眼前的一切突然如烟尘般散去,一缕紫光自上方疾冲而下,轰隆灌入帝初的身体。   帝初本能闭眼,干涸已久的经脉丹田被滋润,苍白的面色迅速变得红润,身上蓬开一股柔和温润的力量,朝外荡开两秒后又悉数收拢回身体中。   一切尘埃落定。   帝初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四周和尽头处那道向上的楼梯,感应了一下稍微充盈的丹田,想试着再次沟通刚刚从上方冲下来的力量,却一无所获。   第一百层的奖励居然是来自内丹的本源之力,是独独只有他这样,还是所有冲过一百层的人都有?   不,旁人应该没有,他的本源之力旁人根本无力承受。   心情好了点,他又想起了刚刚的幻境。   破阵的关键居然是问小孩的名字,真是奇怪。可小孩到底叫什么?最后那个被风吹散的字音……童?童什么?   他回忆着,行动却没停,凝出大刀后没有踏往上一层,而是转身重新进入身后的石门进入一百层,朝着飞叶所在的位置快速冲去。 第66章   飞叶的心情很糟糕。   他悬在半空中, 看着脚下的异兽潮和反复被异兽潮杀死的男人, 面沉如水,身体紧绷,碧绿色的眼瞳里一片晦暗。   “飞叶!”   刚刚才被异兽活活咬死分尸的男人再次活生生地从远处狂奔过来, 满身是伤, 身后追着数不清的发狂异兽。   他仰头看着半空的飞叶,像是看着唯一的希望。   “飞叶!救我!”   飞叶的手掌收紧。   有前一百层的经验在,他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但就这么被逼着一遍一遍重温友人死去时的画面, 他还是无法忍受。   “啊!飞叶!飞叶救我!”   男人力竭, 被一只异兽扑倒在地, 眼看着就要再次被咬死撕碎。   飞叶身上忽地蓬开一堆薄如蝉翼的草叶,朝着异兽群飞去。   唰唰唰。   草叶穿过异兽们的身体, 像是穿过了一层空气, 没有对异兽造成任何伤害,自然也没能救下异兽爪下的男人。   “啊——!”   血液飞溅,男人再次死亡,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飞叶低咒一声离开原地,再次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幻境里游走观察起来,试图找到破阵的关键。   直播间的观众们目睹了飞叶掉入这个幻境后经历的一切,看着他一开始只是一脸复杂地悬在半空看着男人死了一遍又一遍, 又看着他后来反复试图救男人都无果, 弹幕内容从一开始的质疑飞叶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变成了为飞叶担心。   ——我听说飞叶以前的队友就是死在了异兽潮里,这个幻境不会就是当时情景的重现吧?   ——眼睁睁看着队友在眼前一次一次地死亡,猎人塔真的是……   ——受不了了,我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态要崩了。   之前帝初冲塔冲得太快,什么样的危险和难题在他面前似乎都只用劈几刀就能解决,观众们随着他的视角观看,渐渐的便有了一种猎人塔内部其实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危险莫测的错觉,甚至觉得猎人塔里面挺好玩的。   但现在飞叶的经历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猎人塔一点都不好玩,它是个吃人和折磨人的魔鬼,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里面,一点点被拽入绝望。   飞叶第八次在幻境里转了一圈,却依然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幻境的线索。   他被困在了一场名为过去的噩梦里,只能一遍一遍地看着噩梦重演,却找不到醒来的办法。   求救声和惨叫声交替往复,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疯了,这一层怎么过啊。   ——异兽杀不死,幻境边界闯不开,力量不断被虚耗,精神还有承受这种可怕画面的折磨,好绝望啊。   ——如果是我,肯定心态早就崩了。   ——好想帝初,他去哪里了,难道也在经历类似的东西的吗?   ……   飞叶的心态确实快崩掉了,但想起帝初,他还是勉强自己冷静了下来,深吸口气回到舞砂反复死亡的地方,在舞砂又一次狂冲过来时,第一次接了他的话。   “你想我怎么救你?”   绝望呼救的男人眼里亮起希望的光芒,高声呼唤道:“飞叶!下来带我出去!我知道你可以的!求你,下来带我出去!”   下去?   飞叶看着脚下汹涌的异兽潮,眼神复杂滚动后,变成了无奈和悲哀。   “不,舞砂,我不能下去。”他摇了摇头,朝着希冀看着自己的人扯了扯嘴角,“你知道的,我不能下去,我可以拉你上来,但不能陪你下去。”   舞砂像是被他的回答伤到了,在又一次被异兽扑倒时,绝望嘶吼道:“飞叶!我们是兄弟啊!飞叶!”   飞叶闭眼,侧头不去看他。   也许是因为飞叶搭了话,这一次舞砂死亡的过程变得格外漫长。   直播间里的观众受不了了,部分心里脆弱地甚至直接退出了直播间,弹幕上一片低气压,有心态崩了的观众开始攻击飞叶。   ——你的血是冷的吗!下去救他呀!你的实力那么强,C级的幻境而已,你怕什么!   ——飞叶你这个懦夫!   ——见死不救太过分了,飞叶你下去救他啊!   在弹幕的一片骂声中,舞砂又活了过来,再次被异兽追赶着朝着飞叶的方向奔了过来。   “飞叶!”   飞叶手掌颤了颤,像是终于熬不住了,悬在半空的身体往下落了落,似乎准备去救人。   弹幕上的观众兴奋起来,连忙催促飞叶快点下去,别让舞砂又死一次。   “别动!”   一道属于少年人的清亮声音突然响彻幻境上空,狠狠把异兽的嘶吼和舞砂的求救声压了下去。   飞叶动作一停,惊喜地朝着上空看去。   一道紫光刺破灰蒙蒙的幻境顶端,朝着下方的飞叶直射而下,给这绝望压抑的幻境带来一丝朦胧暖光,然后暖光大盛,四周画面开始扭曲变幻,异兽咆哮着消失不见,求救的男人扭曲着化为烟尘消失,幻境破除,露出了真实的内里。   一个刻满奇怪纹路的大房间露了出来,房间下方,无数尖刀插在地板上,刀尖朝上,寒光阵阵,层层诡异的红色烟雾缠绕在刀身上,给整个空间蒙上一层暗红色的薄纱。   飞叶悬在半空中,脚距离刀尖已经不足半米。   观众们一愣,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刚刚飞叶真的下去救了那个男人,那岂不是会直接落入这片刀海里?   帝初带着满身朦胧紫光从被灰色云层遮挡的房间上空直落而下,出现在直播画面里,他手中树枝伸出,将飞叶拦腰捆住,用力拽离刀海,然后带着飞叶朝着上空云层回冲而去。   直播画面随着两人的视角变幻,一片朦胧云雾飘过后,代表过关的楼梯出现在观众眼前。   帝初把飞叶放到地上,皱眉看着他:“你为什么还会上这种当?刚刚那个明显就是杀阵,入阵者绝对不能和幻境里的一切沾上关系,你刚刚是想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我……对不起。”飞叶抬手重重抹了把脸,“我就是……就是没忍住……”其实他认出来了自己碰到的是杀阵,帝初之前才教过,他没那么快忘,但是……   “对不起。”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道歉。   明知道是杀阵还和阵里的人物搭话,是他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动摇了。   弹幕上一片安静,大家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情很是复杂。   原来是杀阵,难怪飞叶最开始看着男人被杀却无动于衷……   ——幸亏这次的直播,选手看不到我们的弹幕……   突然有观众冒出来感叹了一句。   大家看到之后,想起之前所有观众一起劝飞叶下去救人的情形,心里后怕不已。   确实,如果选手能看到他们的弹幕,被他们左右了决定,那他们岂不是就成了怂恿选手去送死的刽子手?   ……   见飞叶蔫掉了,帝初又不忍心继续训他了,问道:“你刚刚在幻境里消耗了多少力量?”   飞叶忙收拾好心情,回道:“不多,我开始动手没多久你就来了。”   帝初这才放了心,安抚道:“那些红色的烟雾有古怪,你在里面呆久了,会渐渐被影响神志。你一开始有认出那个是幻境和杀阵吗?”   飞叶突然想起幻境中那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皱了皱眉,稍微振作了一点,回道:“认出来了,所以我没有贸然下去,但我一直找不到出去的方式,就忍不住急了。”   “你是不是没找过天上?”   飞叶一懵,然后抬手重重打了自己脑袋一下:“确实没看,我这脑子……我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你只是缺少经验。”帝初又用树枝捆住他,“多练练就好了,你错过了一百层的奖励,得好好补一补。”   飞叶自觉丢脸,忙应道:“好,我练,怎么练?”   “接下来的关卡全部你来。”   飞叶利落应下:“好!”   ……   说练就练,从一百零一层开始,帝初抱着刀退居二线,所有关卡飞叶先来,飞叶来不过了他再帮忙,于是观众们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体会到了猎人塔的残酷。   大家看着被各种幻境、杀阵、迷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飞叶,瑟瑟发抖。   ——好可怕啊。   ——是什么给了我猎人塔其实很好玩的错觉。   ——是大佬的光环。   ——是大佬的光环。   ……   司长办公室,在看到飞叶接管了冲塔工作后,孔阙稍微放松了精神,靠着沙发睡着了。   孔蓝上前给他盖了床毯子,看着直播画面中已经闯入第一百一十八层的飞叶和帝初,给鸦什发了条信息:猎人杀手清理掉了多少?   塔中,鸦什丢开抓着的猎人杀手,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取下头顶闪烁的仪器,查看消息后看了眼脚下的尸体,回道:一百五十八。   ……   一百零一层到两百层是属于B级猎人的关卡,过关难度比C级大很多,飞叶空有实力没有经验,过那种需要打怪的楼层还好说,速度飞快,但一遇到那种需要靠技术解决的楼层,比如幻境、杀阵之类的,就会焦头烂额无从下手,耗费上比较长的时间。   如此两天时间匆匆过去,飞叶成长飞快,渐渐能熟练应付各种稀奇古怪的关卡,等打到弟一百九十层时,他过关的速度已经逼近了帝初之前的速度。   在即将进入第一百九十一层时,帝初对飞叶说道:“接下来的几层我来,你恢复一下精神,不要再错过第二百层的奖励。”   飞叶点头应下。   “自己多注意。”帝初多嘱咐了几句,“百层关卡应该是特殊的,无法两个人一起过,你撑不住就尽量保命,我冲完自己的关卡就去找你。”   飞叶还是应下,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绝对不能再给帝初拖后腿。   ……   在进入第两百层前,帝初仍用树枝捆住了飞叶,但就和他预估的一样,在冲入关卡之后,他和飞叶断掉了联系。   四周画面开始变幻,他稳住身体,静待四周画面成型。   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出现在眼前,冷风从身后吹来,白雪纷飞,把一切都罩在了冬日的寒凉里。   帝初愣了愣,然后心也一寸寸凉了下去。   这个画面……   他抖落满身雪花,看了看自己重新变得修长有力的手,抬起被霜雪染白的睫毛,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将面前的屋门推开。   一间布置得简洁温馨的客厅露了出来,风雪顺着门缝吹进去,冲散了一室暖意。   客厅中间,红木八仙桌上的棋局只下了一半,棋盘边歪着一个青瓷茶盏,盏里没水,只有一些泡过却又干透的茶叶,也不知道已经被打翻了多久。   被刻意压制遗忘的记忆以幻境的形式重新出现在面前,帝初站在这个失去了主人的棋盘前,眉眼黯淡。   猎人塔真讨厌。   他伸手碰了碰已经凉透的茶盏,往前一步坐到棋盘边,端起茶杯细细摩挲着杯沿,感受着它身上传来的凉意。   睫毛上的霜雪被室内的温暖融化,化成水滴落在眼里,润过眼珠后,爬过眼眶,直直落下,砸进了茶盏。   啪。   水珠溅成一朵小小的花。   天生地养的大妖,死的时候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他们出生的时候撼天动地,死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可能是在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可能只是多看了窗外路过的清风一眼,他们就被天道发现,被命运发现,然后悄无声息地化为烟尘,消失在了天地间。   “老师,我又弄了一个新的聚居地,是一座山,它叫青山,山里有个很漂亮的山谷,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空旷的室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大妖越来越少了。”   茶盏很冰,只是摸着,就仿佛心脏也跟着冻住了。   “老师,你也走了,我是不是也快了?”   雪花簌簌落下,四周只有风声。   “棋都还没下完呢,您明明答应我要等我回来,陪我下完这盘棋的。”   ……   睫毛上的霜雪已经彻底融化,帝初把手里被体温捧热的茶盏放下,看着面前下到一半的棋局,拿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棋子敲击棋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老师,再见。”   “我等你回来。”   他起身,再没看棋盘一眼,转身走出这栋熟悉的小屋,手中力量震颤,朝后一挥,温馨的小屋化为粉末,和飘飞的雪花混在一起,被风吹去了远方。   居然重现老师死亡的情景,帝初被猎人塔气到了。   他飞上半空,手中紫光震颤,凝聚出一把深紫色泛着冰冷光芒的大刀。   唰。   刀气划破漫天飞雪朝着脚下的密林飞去,一片扭曲之后,密林消失撕裂,露出一个诡异的黑色大洞。   这就是这个幻境的本质么?   他冷笑,半束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朝后扬起,衬得他的眉眼越发凌厉。   找死!   一刀又一刀,记忆中熟悉的密林破成了一个又一个黑洞,然后黑洞很快连成了片。   直到再没有一丝熟悉的景色留在眼前,他才终于收刀,站在这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黑一正常的世界中间,略作停顿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黑洞洞的一半世界冲去。   ……   司长办公室,熟睡中的孔阙突然睁开眼,黑色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变红。   孔蓝注意到他的动静,侧头看他,触及他红色的双瞳,眼眸闪了闪,试探问道:“睡醒了?刚好,帝初已经打到第两百层了。”   孔阙眼中混沌的情绪瞬间变得清晰,他坐起身看向直播屏幕,却发现上面又只有飞叶一个人。   他深深皱眉:“帝初呢?”   “和飞叶分散了。”孔蓝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并没有提醒他眼珠颜色的事,“仪器又Bug了。”   孔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孔阙:“我能怎么……你这破仪器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不能行。”   孔阙要被气死了。   “所以你最好尽快掌控封印以末的身份入塔,帝初后面要打的是A级和S级的关卡,他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孔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盖嘴角的笑意,“容我提醒你一句,越往上猎人塔内的情形越复杂,每层容纳的关卡也越少,猎人们遇到的几率将大大增加。帝初性子单纯,飞叶时常马虎,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如果碰到心怀叵测的猎人,很可能会吃亏。”   孔阙的脸色黑如锅底:“我又不知道这该死的封印要怎么控制!”   “你知道,方法就在你的记忆里。”   孔阙起身就走,他怕继续呆在孔蓝身边会忍不住出手揍人!   ……   闯入黑洞后,帝初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少年人的模样。   他冷笑一声,观察一下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闭目感应了一下,朝着唯一有力量波动的方向奔去。   大约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团火焰,他手中大刀一凝,直接冲了过去。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四周画面慢慢清晰,帝初本以为自己又闯入了另一段幻境里,等感应到自己空虚的丹田后,才反应过来并没有。   他观察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林间空地上,面前躺着一只瘦巴巴的……红色鸭子?   这是鸭子吧,但毛的颜色怎么这么奇怪,闻这气息,似乎还是只妖。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以脸朝下姿势趴在地上的红“鸭子”动了动,突然抬起了头。   两只红色的豆豆眼和帝初的眼睛对上了,帝初皱眉。   奇怪了,怎么他在幻境里遇到的妖怪,总是拥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鸭子”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这个偏僻的林子里,眼睛唰一下瞪圆了,然后像是被人咬了屁股一般,扑闪着翅膀就想跑,但好像是因为年龄太小,翅膀还没长好的原因,所以飞了半天都没飞起来。   帝初:“……”   红“鸭子”还在努力,他不飞了,改奔。   帝初直接用树枝把他捆了回来。   “鸭子”用力挣扎,张嘴鸣叫,声音低低嫩嫩的,带着点婉转的尾音,还挺好听。   帝初把“鸭子”放到眼前,居然并不觉得讨厌,上下打量一下他,问道:“你爹娘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林子里?”   “鸭子”瞪圆眼睛看着他,像是已经吓傻了。   帝初晃了晃他:“说话。”   又是一声嫩嫩的鸟啼响起,“鸭子”回神了。   帝初皱眉:“不会说话……刚破壳?”一破壳就这么大毛这么厚?这是什么鸟?   “鸭子”一通啼叫,帝初一句都没听懂。他皱眉,想起最初进来时听到的那声重物落地声,仰头朝上看去,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断崖,看距离这小妖很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于是提气飞上去。   崖上很空,没有他以为的鸭子窝,只有一套属于小孩子的衣物散落在地上。   帝初把衣服捡起来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花纹有些眼熟,很像自己曾经救下的那个红眼睛鸟妖身上穿着的,心里默了一下,看向仍被树枝捆着的“鸭子”。   “你是童……小童?”   “鸭子”愣了一下,豆豆眼瞪得大大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听不懂,不过帝初认为自己猜对了。   他把衣服捡起来,捞起“鸭子”,借着此时的地势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果然在妖族聚集地附近,带着“鸭子”朝着上次去过的那个山洞飞去。   快靠近山洞时,帝初听到路边有几只小妖在说话,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停下,落在一棵树上偷听。   “帝初大人刚刚又送了一只兔妖过来。”   “听说帝初大人赏赐了他上次送来的那只鸟妖一点本源力量,好羡慕。”   “帝初大人不是最讨厌鸟的吗?”   “可那个鸟妖也不算是鸟啊,我听某个大妖说,那鸟妖其实血脉不纯,从来没有化过原形,一直是以人形生活的!连用毛化衣服都不会呢!”   “啊……这样啊。那这次他得了帝初大人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化成原形了……好羡慕啊。”   “是啊是啊,好羡慕啊,帝初大人的力量最好吸收最纯粹了。”   帝初看一眼怀里蔫了下去的小妖,皱了皱眉,摸摸他的小翅膀,带着他回了山洞。 第67章   山洞很简陋, 但收拾得很干净。   帝初把怀里的小妖放到床上, 怕他冷,还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   被被子裹得只露出一个鸟头的小妖傻乎乎发着呆,红色豆豆眼里藏着低落和黯然。   “你怎么了?”帝初不太会和小孩相处, 想了想, 问道,“是饿了吗?”   小妖回神,低叫了一声。   帝初觉得他应该就是饿了,起身离开了山洞。   一刻钟后,他捧着一堆野果走进山洞, 却发现洞里一片荒芜, 本来是床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泥坑, 木头做的桌椅板凳全部不见,乱石杂草遍布, 一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他皱眉, 突然觉得掌心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就见手里之前还水灵灵的新鲜野果, 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干瘪腐烂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几块黏糊糊的黑色不明物体。   砰!   山洞外传来一声巨响,他甩开手上的黑色不明物体,用力量去掉掌心的污渍, 转身出了山洞。   一只变回原形的猴妖满身是伤的躺在山洞不远处的地上, 正哎呦哎呦地低声叫唤着, 边叫边朝着天上怒骂:“姓孔的你是不是有病!我招你惹你了,无缘无故杀上门,你是不是以为我老猴好欺负!”   呼。   一道火焰从天而降朝着老猴兜头烧去,猴妖怒了,跃起身就去打。   帝初仰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半空中,猴妖正和一个少年人打在一起,那少年最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不太清面貌,穿着一身黑衣,身形单薄,在猴妖庞大的原形面前显得特别渺小。   猴妖边打边骂,嘴脏得不行,少年全程沉默,只闷头出招。   两人打了几个来回,猴妖渐落下风,又开始求饶起来。   少年居然也手下留情,并不真的赶尽杀绝,只意思意思教训他一顿后说道:“不要再妄议帝初大人的事情,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留你。”说完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猴妖一改之前求饶时的可怜诚恳,骂骂咧咧道:“还帝初大人,一个死了的大妖,说说他又怎么了!真他娘的有病,一只不讨帝初喜欢的鸟,却护帝初护得跟狗一样!帝初没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往跟前凑,疯子!”   猴妖骂完也走了,帝初彻底走出山洞,回头看一眼身后,却发现身后是一片密林,已经不见山洞的身影。   他瞬间明白,自己这次不是进了某个幻境里,而是进入了某个人的记忆里,从刚才那两个画面来看,这些记忆的主人应该就是那只被他救过的鸟妖。   红眼睛的妖,擅驭火……他很快想起了一个人,末。   巧合?   还有,这里是猎人塔,猎人塔里为什么会存在着一个他救过的鸟妖的记忆?   这只鸟妖和猎人塔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想起孔蓝曾经说的,初代会长在末日前为了保护某个人,偷走了那个人身上最强的一部分,然后建了猎人塔,把那部分好好保护在了塔里的事情。   孔蓝还说,初代会长最后死在了猎人塔里,尸体和神魂全都在塔里。   会不会这些都是初代会长的记忆?初代会长是一只被他救过的鸟妖?   还有刚刚那只猴妖对那少年的称呼,姓孔的……童?孔?难道是他听错了?那小妖其实姓孔?   继承了猎人塔的孔蓝也姓孔……据说孔蓝是随了初代会长的姓氏……而且孔阙和孔蓝都喜欢用鸟类半妖当下属……   线索慢慢联系到一起,全部指向了一个推测——初代会长就是他救的那只孔姓鸟妖,而他现在看的,就是初代会长通过猎人塔留下的记忆。   如果推测是真,那末在这里面又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孔蓝说初代会长已经死了,那末这个无论是眼睛颜色,还是力量特征都和初代会长相似的人,又会是谁?初代会长的后代?   帝初深深皱眉,突然又想起了孔阙心口那团红色的不明力量。   又是红色,怎么全是红的。   ——孔家有秘密,而这个秘密,肯定和猎人塔有关。   他抬头,扫一眼四周陌生的景色,分析了一下刚刚猴妖和少年的对话,大概推算出了这段记忆所处的时间。   猴妖说他已经“死”了,那此时应该是老师刚死不久。那时候他心灰意冷,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很少外出,外面都在传他已经死了。没了老师监督,他也没心思再管妖族的事,索性任由传闻泛滥。   后来妖族突然大面积消亡,他才终于重新振作,最后一次以帝初大妖的身份在外行动,整理了一下几个已经空掉大半接近废弃的妖族聚居地,然后死遁隐藏身份,以兔族小妖的身份住进了青山,开始深居简出的生活。   从刚刚猴妖的话来看,那个姓孔的少年似乎是因为猴妖议论了他,所以才对猴妖动了手。   心情有些复杂。   他突然想去看看那个在他“死”后仍在维护他的小妖。   脚步刚一动,四周画面就变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棵粗壮的树上,这棵树的对面有一株巨大的、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古树,古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主干枝丫,主干中间,一个天然形成的树坑里,一只浅金色毛发的小动物正窝在里面闭目睡着。   帝初瞬间认出了自己,老师死后他毁了曾和老师一起居住的家,漫无目的地满世界乱飘,时常随便找个地方就变回原形睡觉。   不过他到底还顾忌着自己原形独特,不适合被人看到的事情,睡觉都是找些偏僻荒凉的地方。   自己看着自己睡觉的感觉很奇怪,帝初正疑惑着他这是又进了小妖的哪段记忆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脚下更低的某处传来。他低头,就看到下方正对着对面树坑的某根枝丫上,一只圆乎乎只有拳头大小的红毛鸟怂兮兮地窝在那里,正探头探脑地往对面树坑里看,完全没发现头顶多了个人。   帝初:“…………”   天突然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   红毛鸟扇了扇翅膀,担忧地看了看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突然扑扇翅膀飞走了。   对面树坑里的小兽似乎被这声音惊扰,抖了抖耳朵,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帝初看着睡得像头猪一样完全没发现被人偷窥的自己,深深皱起了眉。   怎么会这样,他一向机敏,又力量强大,怎么会没发现自己正在被一只鸟妖偷窥?老师去世的打击就这么大?   正想着,翅膀扑扇的声音又近了,变成拳头大小的红色小鸟滑稽地叼着一片巨大的荷叶飞了回来,在这边树枝上蹦来蹦去找好角度,大概是怕动用力量会惊动对面的小兽,所以纯靠技巧和力气,把荷叶投到了对面老树的某根枝丫上挂住,在树坑上做了个小小的遮雨棚。   目睹全程的帝初:“……”   他看向依然睡得像头猪,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的自己,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怎么会没发现呢?这么大的动静。   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在荷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烦人得很。   树坑里的小兽被惊扰,突然动了动身体。   红毛鸟瞬间僵硬,豆豆眼都瞪圆了,唰一下飞走躲起来,过了好一会见小兽没醒,又暗搓搓飞回来,盯着那片发出噪音的荷叶纠结来纠结去,突然又飞走了,过了一会,一只体态修长的大鸟飞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停在对面老树的枝丫上,朝外探出了羽毛华丽的宽大翅膀,挡住了朝树坑里飘去的所有雨水。   这次没有烦人的噪音出现了,雨落在柔软的羽毛里,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帝初更怀疑了,瞪着还在睡觉的自己。   这都没发现?都这么近了!   他又去看对面那只很快被淋成落汤鸡的漂亮大鸟,视线扫过他华丽的尾羽,眼里闪过疑惑。   这么厚这么大这么长的尾巴……孔雀?可这毛色和细节又……等等,孔雀?孔阙?   他一愣,脚下一滑,眼前画面突然再次改变,青山熟悉的山谷出现在脚下。   山风吹过,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崖壁上凸出来的岩石上,从这里往下看,刚好可以看到一点他居所的窗户。   帝初:“…………”   既然这是那只鸟妖的回忆,那肯定……   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传来,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径直朝着这块石头飞来,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一样,小心地落在石块边沿的位置,勾着脑袋往窗户那看。   过了一会,一只浅金色毛发的小兽出现在窗后,他优哉游哉地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轻松跃上爬架,三两下到达爬架最高的地方,舒舒服服躺下来,尾巴自然垂下,惬意地甩了甩,眯着眼睛开始晒太阳。   偷窥的麻雀激动地蹦了蹦,看得更起劲了。   帝初的表情又僵又紧绷,低头看着脚边这只鸟胆包天的麻雀,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别以为换了身皮他就认不出来了,这肯定又是那个姓孔的!   要知道他在青山的住所是被结界包围的,一般妖族根本没法透过结界看到窗内的情形,要看也只能看到一面普通的山壁!但面前这只鸟肯定不是普通的妖族,起码他能透过结界看到真实的情景!   帝初又去看还在懒洋洋晒太阳的自己,气得呼吸都重了。   为什么没有发现?   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从老师死亡到定居青山,这中间那么长的时间,这胆肥的鸟妖都从幼鸟长成大鸟了,他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这只鸟在偷窥?   这不可能!   窗内的小兽大概是晒太阳晒舒服了,突然张嘴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朵,又打了个滚,背朝着窗户团成一团睡着了,蓬松的尾巴搭在身上,像是一床毛茸茸的毯子。   麻雀又激动地蹦了蹦,尾巴突然一翘,冒出一根红色的鸟毛来。   帝初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唰一下抓住他,用力把那根红色的鸟毛拔了下来!   那鸟显然是没想到会被人突然袭击,瞬间警惕回头,对上帝初怒气燃烧的眼睛,傻了似的呆了呆,像是才发现这个黄金偷窥位还有别人存在一般,翅膀疯狂扑扇,突然化为一团红色烟雾消失了。   帝初手上一空,四周画面又快速变幻,熟悉的过关楼梯出现在面前,一股紫气从头顶直灌而下。   又收获一波本源力量,帝初却一点都不开心,他直挺挺站着任由本源力量洗涤全身,目光沉沉地看着脚下红色的地砖,刚刚抓过鸟的手慢慢收紧,胸膛起起伏伏。   另一只手突然一热,他侧头看去,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抓着那根从偷窥狂身上拔下来的鸟毛,而此时那鸟毛正在一阵一阵发着热。   “变态!”   他把鸟毛丢到地上,正要用大刀乱刀砍碎,那鸟毛却突然化成一些光点,直直朝着旁边的墙壁冲去,没入墙壁消失不见了。   帝初:“……”   他一刀就劈在了同样为暗红色的墙壁上。   唰!   刀气划过,墙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然后没过一会,那裂痕又悄无声息地合拢,恢复如初。   “……”   帝初气得差点丢了刀。   “帝初!”   飞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回神,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后面不远处居然排着十几扇石门,他站在某扇之前,此时飞叶正从另一扇石门里走出,身形有些狼狈,但精神很不错,一副摆脱了什么精神桎梏的模样。   他喊完之后突然停了下,闭目感受了一下什么,身上气息微不可查地一荡,然后渐渐平息。   帝初收敛情绪过去,等飞叶睁开眼后问道:“过关了?”   “嗯,这次总算没再麻烦你。你呢,出来多久了?”   “刚出来。”帝初想起那根化为光点没入墙壁的鸟毛,猜到那就是他破掉关卡的关键,逼自己不再分心去想这些细节,问道,“继续下一层?”   “走着!还是我来,你好好休息。”飞叶精神抖擞地应着,先一步朝着楼梯走去。   帝初跟上。   两人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些骚动,回头一看,见那十几扇石门里又开了一扇,一个娇小的身影奔了出来,然后虚脱般地躺在了地上。   飞叶若有所思:“这些门和过一百层时见到的不一样,会不会以后百层通关的出口都是被摆一起的?那万一有人专门在外面堵人,后出来的人不就很可能中招?”   帝初收回视线,用树枝捆住他,说道:“过掉下一个百层就知道了。”   ……   直播仪器是跟着飞叶走的,所以看直播的孔阙和孔蓝并没有看到帝初怒劈塔墙的画面。   孔阙一看到帝初出现,立刻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一下帝初的模样,见他没受伤,稍微松了口气,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慢慢皱了眉。   孔蓝:“怎么?”   孔阙眉头紧锁:“他在生气。”   孔蓝看看直播画面里正在和飞叶说话的帝初:“生气?”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嗯,生气,有人惹他生气了。”孔阙很肯定,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帝初和飞叶说话的样子,确定道,“不是飞叶惹他生气的,是别人。”   塔里能有什么别人。   “估计是过关的时候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孔蓝猜测。   孔阙一个死亡视线看过去:“你让人研制的这个仪器,下一个百层的时候能不出bug吗?”   “不能。”孔蓝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你得感谢这个BUG,它保护了你。”   孔阙侧过身,怕继续看着孔蓝会忍不住弑兄!   孔蓝则感应到什么,侧头朝窗外看去。   几抹被阳光照得不太清晰的红色光点穿过窗户飘了进来,孔蓝一愣,然后唰一下坐直身,眼睁睁看着那些力量慢慢没入孔阙的后心,神情瞬间激动起来。   这些是……这些是……   噗通。   吸收掉自己力量的孔阙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孔蓝忙扶他躺好,给他盖上毯子,看着直播画面里已经冲上两百零一层的帝初,满眼激动和欣喜。   不愧是“他”,居然这么快就帮主人解绑了一部分力量。   ……   飞叶在前面冲锋陷阵,帝初抱着刀跟在后面,皱眉沉思。   他有很多猜测,但这些猜测都只有找孔蓝聊过之后才能确定真假。   还有……末。   他想起自己曾经问末的种属,但末沉默不语的样子,还有末在猎人司过于神秘的地位……他有点怀疑末就是初代会长,或者是初代会长的后代。   孔蓝曾说初代会长已经死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孔蓝当时说话的神情,心里的天平慢慢偏向后一个猜测。   他能听出来,当时孔蓝说这些时没有撒谎。但说的真话,却不一定代表着没有隐瞒。   关于末和猎人塔,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孔蓝掩盖了……   “帝初,有人跟着。”飞叶突然退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提醒。   帝初回神,敛神感应了一下,说道:“不管他们,继续。”   此时他们已经冲到了第两百零三层,这一层的关卡是险境,猎人塔造出了一个类似地下溶洞的环境,里面道路曲折幽深,时不时就有奇怪的异兽冲出来攻击闯入者,如果是实力稍差的人进来,一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和受伤。   A级的关卡确实比B级的难,这一层说是险境,但还混有一点阵法的元素在里面,帝初早在进入这个溶洞后就算出了破阵的方位,一路都在引着飞叶往正确的方向走。   两人进入这关已经有一刻钟了,只要再往前拐过三道弯,就能到达正确的出口,帝初感应到身后有人跟着,想了想,开始引着飞叶绕路。   拐过一条岔路,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溶洞,里面光线幽暗,时不时有黑影闪过,不用进去就能猜到里面肯定有异兽躲藏。   一声奇怪的鸣叫声响起,混着一种奇异的声波。   帝初和飞叶没什么感觉,跟在两人身后的人却被影响,捂着脑袋停下了脚步。   “蝙蝠?”飞叶凭着声音猜测着里面异兽的种类,手里草叶旋转,姿态很是悠闲,“说起来,猎人塔里的异兽都长得有些奇怪,和外面的不一样。”   帝初没有接话。   猎人塔弄出来的那些根本不是异兽,而是各种各样的妖族,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猎人塔故意的,到目前为止出现的妖族,都是上古时期没多少人知道的妖族,很少有后世那些熟悉的动植物化的妖。   两人顶着奇怪的声波进入溶洞,无数黑影扑飞过来,果然是蝙蝠。   飞叶一草叶一个,很快把它们解决,帝初大刀一挥,劈开溶洞一侧的洞壁,带着飞叶从那里回了正确的道路,加快速度几个拐弯,完美甩开了后面目的不明的尾巴。   又成功过掉一关,帝初有了新的发现。   他仔细回忆一下,发现猎人塔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出现过鸟类的妖族,刚刚的蝙蝠是第一种出现的鸟妖。   帝初眯了眯眼,望一眼头顶的灰色暗云,用树枝捆住飞叶:“加快冲塔速度。”   ……   接下来的二十层,帝初不再抱着刀旁观,开始和飞叶一起冲塔。两人合作,速度飞快。   两个多小时后,帝初缓下速度,站在前往下一层的楼梯上,脸色阴沉沉的。   这二十层里,他总共遇到了十二层需要和妖族打斗的关卡,关卡里各种妖都有,唯独没有鸟妖。   不,不止鸟,猎人塔里同样没出现的妖还有一个——兔妖。   他想起自己的原形和那只偷窥的红鸟,收紧了握刀的手。   那只胆大包天的鸟,居然以为他是兔子?   飞叶见他脸色不好看,担忧问道:“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会吧,虽然有力量补充,但一直冲塔,精神上很容易疲惫。”   直播间的观众也纷纷劝他们休息一下。   从冲塔战开放到现在,几天过去,两人一分一秒都没休息过,一直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塔,观众们看着爽是爽,但也很担心。   帝初回神,摇了摇头:“你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几十层我来。” 第68章   观众们发现,帝初冲塔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他手握大刀, 见物就砍, 身周鼓荡的力量把四周的空气灼得扭曲不稳, 像在身周罩了层保护壳。   飞叶惊了:“帝初, 你又变强了?”   “嗯。”帝初低应一声, 又是一刀挥出, 面前危险森冷的杀阵被裹夹着一丝紫气的刀气割裂, 直接扭曲着消失,露出楼层原本的暗红色地砖。   观众们已经震惊到麻木。   ——这是被暴力摧毁的第几个楼层了?   ——第六个, 我数着呢, 平均每层六刀。   ——太强了, 别人是冲塔,帝初这是在拆塔, 我要是猎人塔, 我估计得哭出来。   ——以前我喜欢花里胡哨的打斗场面,现在我被帝初养刁了,十刀内不能解决的战斗,在我看来都是菜鸡互啄。   ——我在想会长会不会在冲塔战结束后找帝初要猎人塔的维修费……   ……   帝初心里憋着一股气,他用着最暴力的方式冲着塔,边冲边记录着每一层所见的妖物种类。   就这么记了五十几层,他放弃了。   没有鸟,没有兔, 他之前的猜测多半是真的, 建这猎人塔的人就是当初他救下的那只鸟妖, 拿走他内丹的也是那只鸟妖!   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窥他那么多年,后来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他的内丹,那鸟妖身上肯定有古怪!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下一个百层看看,看能不能再多挖点那鸟妖的记忆出来!   二百九十八层,帝初刚进入这一层,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闯关了。   飞叶也很快发现了这点,说道:“有人在,我听到人声了,很远。”   “不管他们。”帝初照旧一刀劈在这一层的关键处,力量席卷而去,荒芜没有边际的沙漠景象突兀撕裂了一块,露出了一片影影绰绰的红色地砖铺就的地面。   飞叶应声,正要无视那些声音,耳朵就隐约捕捉到了一句模糊的呼唤,而呼唤的内容……   他动作一顿,皱眉说道:“帝初,有人在喊你。”   帝初也听到了,眯了眯眼,随手砍死趁他分神从沙漠里钻出来试图偷袭的恶心沙虫,侧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金黄色的死寂荒漠中,被热气蒸得扭曲的空气里,一道熟悉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到近前一看,居然是曾来约过帝初一起组队的艾丽。   “帝初!”   艾丽身形狼狈,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一个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的旗袍脏兮兮地沾着很多血,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变异纹路黯淡,皮肤上还沾着一层细沙。   她奔到近前,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瞪大眼嘶吼道:“快跑!有猎人杀手!”   这话一出,飞叶和帝初一顿,直播间的观众轰一下炸开。   ——什么?猎人杀手?!   ——有猎人杀手混进去了?卧槽!这可是A级接近S级的关卡,能把艾丽逼成这样,那得是多厉害的猎人杀手?!   ——猎人杀手为什么会混去塔里?现在塔里到处都是猎人司的成员,杀手进去是想找死吗?   ……   办公室的孔蓝看着直播画面中朝着帝初飞快靠近的艾丽,表情变冷,手一动就要把和鸦什联络用的仪器拿出来。   唰!   就在艾丽快要扑到帝初面前,飞叶准备上前接一把她的时候,帝初突然抽刀,朝着面前的艾丽一刀劈出。   刀气闪过,艾丽的身体一歪,一条手臂离体飞出,血液飞溅。她痛叫一声,居然没被这一刀劈得倒下,只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身体,完好的那只手捂住伤口,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满脸不敢置信:“帝初你干什么!”   飞叶和观众也全都惊呆了,弹幕上一片问号、感叹号和卧槽刷屏,有艾丽的粉丝听说艾丽出现在帝初的直播间,急匆匆赶过来想看看自家偶像的情况,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血腥残暴的一幕,立刻疯魔。   ——帝初你有病吧!!!   ——艹艹艹!帝初你在干什么!   ——公会呢!猎人司的人呢!猎人在塔里互相残杀不符合规定吧,快管管呀!   ——帝初我艹你@#¥%%&……   弹幕乱糟糟一片,乌七八糟的发什么的都有,孔蓝见状,拿仪器的手却停了下来。   “帝初,你在干什么?”飞叶也在询问,不过因为了解帝初,所以他这话问得和艾丽的质问语气完全不同。   他护到帝初身侧,略显忌惮地打量一下仍满面不敢置信的艾丽,问道:“她有问题?”   帝初点头,手腕一转,刀尖指向正捂着手臂摇摇欲坠的艾丽,问道:“艾丽在哪?”   艾丽又惊又怒,吼道:“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我就站在你面前啊,还能在哪!帝初,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我们不是朋友吗!”   帝初耐心告罄,二话不说又是一刀。   这次艾丽有了准备,立刻躲开,用力量凝出一条手臂暂时使用,和帝初打了起来。   直播间的弹幕炸得更厉害了,骂帝初的、维护帝初的、觉得情况不对的、趁机搅混水的……乱七八糟,完全不能看。   而直观看着帝初和艾丽对打的飞叶却已经发现了不对,他观察着艾丽的攻击方式,感应了一下艾丽力量涌动时散发出的气息,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明白了帝初为什么会攻击艾丽。   ——面前这艾丽居然是个假货!   虽然这假货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攻击方式都和真正的艾丽一模一样,但植物系的气息无法伪装,假货打了这么久,身上可一点植物系特有的清涩气息都没有。   “小心,她身上血气很浓。”飞叶提醒,想上前帮忙。   “原地呆着。”帝初头也不回地阻止。   飞叶停步,皱了皱眉,老老实实不动了。   帝初和艾丽就这么打了七八个来回,有来有往的,十分热闹,直播间的部分理智观众渐渐看出了不对。   ——不对吧,艾丽有这么强?她现在可还重伤着呢。   ——帝初实力增涨飞快,平时打S级都是几刀的事,结果现在却被A级的艾丽缠住了?   ——垃圾帝初#¥%@,艾丽冲了几十层塔,变强了有什么稀奇!帝初@#¥%……   公会官方给各冲塔猎人直播间分配的房管立刻干活,把骂人的账号封掉了。   封号的举动一出,艾丽的粉丝再次被刺激得热血冲头,纷纷在弹幕上大骂公会偏袒帝初,说公会不公平。   理智粉的言论被艾丽粉丝的怒骂压了下去,直播间的风向渐渐走歪,辱骂帝初质疑公会的弹幕越来越多,就在这时,帝初和艾丽的打斗突然毫无预兆的结束,帝初一个猛退,艾丽刚想追,身体突然一僵,然后皮肤寸寸开裂,皮肤下渗出大量血液,皮肤皲裂脱落,露出内里一个和艾丽的高挑身材截然不同的矮小身影来。   观众们:???!!!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弹幕瞬间安静。   “居然没骗到你,你果然很强。”彻底露出身形的血糊糊人影开口,声音居然是属于男人的低哑,“孔蓝,你以为杀了那些杂鱼就没事了么?等着吧,这一次我一定要彻底撕开你们孔家人的真面目。帝初,咱们最高层见。”   话音落地,血糊糊的人影突然如烟雾般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一层剥落下来的血色肉皮堆在沙地上,诡异又可怖。   帝初被那句“最高层见”激得眼神一寒,却并没有追击,而是手腕一转,紫气震荡,从地上那层肉皮里吸出一团鲜血来。   飞叶凝目凑过去:“刚刚那人……”   “是猎人杀手,实力很强。”帝初把掌心血团收拢,用树枝捆住他,“他吸取了艾丽的部分血脉,用来制造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层伪装外壳,我们必须去把艾丽找出来,她肯定还在这一层。”   十分钟后,帝初从一处沙堆里挖出了几乎失去气息的艾丽。   他取出那团吸出来的鲜血,破开艾丽的心口,像当初帮尤梨一样,初步帮艾丽稳住血脉,然后从艾丽眉心吸出了一颗颜色乌黑的血液。   乌黑血液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化为蒸汽消失了,帝初嘴唇紧抿,又喂了艾丽一些力量。   半个小时后,艾丽悠悠转醒,她醒后见到帝初,表情突然一利,抬手就攻。   帝初抓住她的手:“我是真的帝初。”   艾丽警惕地看着他,像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假,好一会才放松紧绷的身体,虚弱地闭上眼睛,苦笑说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帝初,有古怪,这一层关卡有古怪……”   “不是关卡有古怪,是你碰到了猎人杀手。”帝初解释,又喂了一颗药丸给她,问道,“需要我帮你喊猎人司吗?我觉得你不适合再继续冲塔了。”   药丸入口即化,艾丽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皱眉坐起身,问道:“猎人杀手?”说完想到什么,感应了一下自己虚弱的身体,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自己掏出直播仪器,用了求助功能。   等猎人司成员过来的时候,艾丽讲了一下自己在这一关的遭遇。   “我一进来就和队友走散了,后来我幸运地和其中一个队友汇合,结果他突然攻击我,我不幸中招,这才发现他是假的。我想办法逃了,之后又碰到了一个队友,又被攻击……就这么过了三次,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然后我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帝初猜她之前碰到的假队友,应该都是关卡弄出来的,最后突然晕过去,则是猎人杀手的手笔。   “本来还以为这次能冲上S级……算了,命要紧。”艾丽倒是很快想开,还有心情整理了一下头发,朝着帝初头上的直播仪器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帝初,严肃说道,“帝初,你要小心,这次的冲塔战有些古怪,咱们这些高等级猎人里面肯定混了些不好的东西进来,他们在浑水摸鱼。”   帝初想起刚刚那个能力奇怪的猎人杀手,点了点头:“我知道。”   没过一会,来接应的猎人司成员到了,居然是和帝初有过几面之缘的雷顿。   “有猎人杀手混进来了。”艾丽立刻向雷顿报告。   雷顿应道:“公会已经知道了,会立刻处理。”说完安抚了帝初两句,表示公会会保证冲塔猎人的安全,让他放心继续冲塔,然后带着艾丽消失在了原地。   观看直播的人被这一系列变化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艾丽被猎人司带走,弹幕区才渐渐有人说话。   ——所以居然真的混了猎人杀手进去……妈呀,艾丽都打不过,刚刚那杀手得有多强。   ——刚刚骂帝初的人出来挨打!艾丽粉丝都TM是瞎的吗,自己粉的人都能认错,可真牛。   ——行了!这时候就别再来追星那套了!冲塔战里混进了猎人杀手,似乎实力还不低,这才是要关注的重点好吗!   ——我现在好慌,好担心大家的安全。   ——公会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刚刚那个猎人杀手说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孔家人的真面目?什么最高层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   有猎人杀手混入冲塔战的消息很快传开,网上人心惶惶,不少冲塔猎人的粉丝跑去公会官博下面,要求公会立刻停止本次冲塔战,专心清掉猎人杀手。   孔蓝接了好几个公会高层的电话,甚至政府那边都联系了他,本来好好的一场热闹冲塔战,就因为一个冒头的猎人杀手,被披上了血色的阴影。   他看着直播画面中送走艾丽后继续闷头冲塔的帝初,又侧头看一眼沙发上仍然昏睡着的孔阙,手指点了点大腿。   这波猎人杀手冒头,应该是反猎人协会终于坐不住了,鸦什那边清理杂鱼的速度很快,对方也该慌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反猎人协会又是想弄些什么幺蛾子。   ……   二百九十九层轻松闯过,下一个百层就在眼前。   帝初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反身嘱咐飞叶:“保命第一,如果碰到应付不了的危险,记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会去找你。”   飞叶:“我知道,你也是。”   交流完毕,两人默契的一起拔高身体,朝着灰暗的云层冲去,这一次,帝初没再用树枝捆着飞叶。   直播间画面一片混沌,观众们默默祈祷着这次直播设备能给点力,别再傻乎乎地跟着飞叶跑。   几秒种后,画面渐渐清晰,飞叶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间,没有帝初。   观众们:……艹!这破仪器就该早点进回收站!   ……   帝初看向自己的手掌,果然又变回了修长,内心毫无波动地收回了手。   三次都是关于过去的幻境,猎人塔可真是“友好”。   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在上个幻境里被他毁掉的小房子又完好无损地立在了他面前。   幻境里正值春末,小屋前面的花全都开了,引来了很多蝴蝶。   吱——   紧闭的木门突然被从内推开,一道修长偏瘦的人影出现在门后。   那是一个气息温和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腰缠玉色腰带,白色长发用一个玉质发冠松松束着,眉眼温润,天然带笑,见到帝初,十分自然地招呼:“小初,怎么傻站在门口不进来?我刚刚算出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你先跟我说说,你今天出门有没有碰到什么特殊的人?”   思念了几千年的人就这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帝初怔怔看着,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好半晌才开口唤道:“老师……”   “什么都没碰到?”白发男子却像是没听到他这声呼唤,眉头微微蹙了蹙,迈步走了过来,“怎么会什么都没碰到呢,你再好好想想……嗯?你身上怎么有蛇妖的味道,你又去骚扰那几条蛇了?”   思念的身影越走越近,帝初眼睛瞪得更大,本能迈步迎去。   “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少犯杀孽多积德,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我知道你年纪小容易嘴馋,但那些妖真的不能再吃了。再有下次,我可要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了。”白发男人还在靠近,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表情和语气却十分纵容宠溺。   “老……”帝初伸手,想去碰他。   哗啦。   指尖碰到对方的衣袖,面前的一切突然如水纹一样破碎模糊,帝初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周的景物就又变了,他站在某个曾经已经被他遗忘,但经过两次百层幻境的洗礼,又重新被他牢牢记住的妖族聚居地里,身边围着一群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小妖。   “帝初大人,您好久都没来了。”   “帝初您这次怎么没带新的小妖过来呀?”   “帝初大人……”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   帝初回神,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紧紧握紧,深吸一口气,身上力量释放,想直接毁了这该死的幻境!   “大人……”   一道偏低的少年音从最外围传来,帝初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力量一顿,侧头看去,视线对上了一双红色的双瞳。   双瞳的主人是个小少年,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款式简单的黑色袍子,被他看过去,十分明显地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问道:“您怎么了?看上去很难过……”   帝初在看清小少年的脸后,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迈步想靠近一点仔细看看,脚刚跨出去,四周一切又如同水纹般飘散。   画面重新清晰,变成了青山,他正以原形姿态躺在爬架上,看似在晒太阳,其实正在发呆。   他猛地回神,起身仰头朝着斜上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块凸出山壁的岩石,闪身出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缕快速消失的红雾。   少年的脸和孔阙的脸不停在眼前交替滑过,各种各种的情绪充斥脑海,不敢置信、茫然、愤怒、怀疑、否定……他突然化成人形,手中大刀出现,对着自己的住所就是一通乱劈,直劈得整个幻境都七零八落之后,他才握紧大刀,朝着露出来的黑暗冲去。   这一次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感应到力量波动,他立刻奔去,看到前方燃烧的火焰,伸手抓住。   轰。   火焰大盛,将他包裹,耀目的橘红闪过之后,一片白色出现在眼前。   “是你吗?”   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帝初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眼前画面彻底清晰,那是一栋树屋,红瞳少年站在屋前,正警惕地看着前方半悬在半空中的白发青年。   “别怕,我不是坏人,你认识帝初吗?他是我家的孩子。”白发青年微笑说着,态度可亲。   听到帝初的名字,红瞳少年愣了愣,眼中警惕瞬间收敛,有些拘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规规矩矩地朝青年行了个大礼,十分紧张地说道:“原来是帝初大人的……的家人,小妖刚刚失礼了。”   “不用这么客气。”青年上前一步扶起他,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满意,问道,“你怎么从妖族聚居地搬出来了?”   少年嗫嚅着不说话。   “因为听说小初不喜欢鸟臭味?”青年又问。   少年被说中心事,身体一僵,抿了抿唇,辩解道:“不是……是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帝初大人打理聚居地很辛苦,还有很多小妖需要地方安置,我搬出来只是想给帝初大人减轻一点负担。”   白发青年眼神复杂:“其实小初也不是不喜欢……唉,那你想多帮他减轻一点负担吗?”   少年一愣:“什么?”   青年摸了摸他的头:“我这个老师没当好,总想着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教导他长大,但是……你帮帮我,好不好?”   少年彻底懵了:“帮什么?”   “帮我陪着小初。”   少年表情空白几秒,然后用力摆手:“不不不,我、我是鸟,帝初大人会不舒服的,我、我可以帮您介绍几个听话懂事的小妖,让他们给帝初大人做仆人。”   青年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给小初找仆人,他不喜欢让人伺候。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代替我做他的家人,在我死后好好陪着他,你愿意吗?” 第69章   帝初站在树屋侧边某棵树的枝丫上,看着屋前说话的两人, 表情空白, 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和茫然。   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怎么会知道这只鸟妖?什么代替成为家人……老师在说些什么?   他想冲出去询问, 但仅剩的一丝理智拉扯着他, 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动, 可能他一动, 面前这一切就又要像水纹一样破碎消失了。   屋前的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相伴着走入了树屋里,屋门关闭, 说话声被掩在门后, 再也听不真切。   帝初连忙放大听力, 可惜依然什么都听不到。好在树屋做了很多窗户,他还能通过窗户看到一点屋内人的动作。   进屋后, 少年侧对着窗户在桌边坐下, 青年坐到他对面,身影被墙壁遮挡,帝初只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少年给青年倒了茶,说了两句话后就安静下来,专心听青年说。   帝初站的方位只能看到少年的身影,于是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在少年身上游走起来。   长眉、已经初见未来凌厉轮廓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偏薄的嘴唇,脸部轮廓很不错,还带着婴儿肥, 长开后肯定会很好看……帝初的唇紧紧抿起, 视线落回了少年的凤目上。   人长大后外貌会变, 但一般情况下,变化最多的会是脸型轮廓,五官基本不会改变多少。   小少年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眼尾上挑,睫毛浓密,眼窝偏深,双眼皮的弧度也很完美……帝初眼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孔阙的眼睛。   同样的凤眼,同样的双眼皮弧度,似乎连睫毛的长度和浓密程度都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眼珠的颜色。   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混乱已经被他硬生生压下。   窗内青年的讲述似乎告一了段落,小少年表情凝重,眼含担忧,问了青年几句什么,表情一番变化后,定格在了坚定,朝着青年点了点头。   然后帝初就看到青年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起来,指尖白芒闪烁,轻轻点在了少年的眉心。   帝初猛地瞪大眼。   白芒一闪而过,青年把手收回,站起身。   小少年似乎不明白那白芒代表着什么,表情很平静,跟着站起了身。   两人终于出了树屋,青年仍是那亲切浅笑的模样,但脸色却比之前苍白了一些。   “你好好修炼,我一个月后再来找你。”青年转身说着,让小少年不必再送,刚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又停了脚步,说道,“看我,居然这么马虎,和你聊了这么久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白川,你可以随小初一起喊我老师,你呢,叫什么名字?”   少年在他面前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拘谨,十分恭谨地又给他行了一礼,没有喊他老师,而是唤了他一声白前辈,回道:“回前辈,小妖名叫孔阙。”   轰。   像是有一道雷直直劈在了头上,帝初呼吸一窒,身上力量瞬间紊乱,画面受到冲击,开始破碎消失。   “不。”帝初猛地回神,提气朝着少年所在的树屋奔去,“你叫什么?孔什么?你……”   哗啦。   他闯过去,却更加加快了画面破碎消失的速度。   少年不见了,青年不见了,树屋也不见了。   白雪飘飞,天寒地冻。   树屋又出现了,屋门虚掩,里面坐着仍旧一身单薄黑衣的少年,和脸色苍白,披着保暖毛披风的青年。   黑衣少年表情担忧,唤道:“前辈。”   青年摆了摆手,笑道:“别这幅表情,总会有这一天的。”   少年突然起身上前,说道:“您也说了,我血脉特殊,我可以救您,您再等一等,等我大一些,我……”   “来不及了。”青年指尖白芒闪烁,最后一次点入少年眉心,“这是最后一次。”   少年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些白芒代表着什么,十分抗拒地摇头说道:“不,前辈我不要,您……”   “我该走了。”青年突然挥手,一道纯白色的锁链凭空出现,把试图抗拒力量的少年锁在原地,然后一张泛着白光的指引符飘落在了桌上,“这锁一个月后会解,一个月后,你去这里找小初。”   少年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青年拼命摇头。   “带着小初一起好好活下去吧,他刚开始可能会不理你,你多缠缠他,他心软,以后会对你很好的。还有,别跟他说我给了你什么,他会生气的。”青年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树屋,踏入了风雪里。   帝初眼睁睁看着青年从自己身前走过,伸手想去拽住他的衣袍,恰好一片雪花飘来,触到他的指尖,水波荡开,画面又开始破碎消失。   新的画面很快出现,仍是天寒地冻,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一只小兽睡在一片房屋废墟上,身体已经大半被白雪掩盖。   它动也不动,似乎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黑衣少年几乎是踉跄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看到这一片废墟和上面几乎和被白雪掩盖的小兽,表情猛地苍白,匆忙落地踩着雪花奔到小兽近前,将它从雪里挖了出来。   “帝初大人,大人……”   小兽依然闭着眼睛,已经封闭了自己,拒绝去感受外界的一切。   少年吓得手都是抖的,挖出小兽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的用力量去暖它,着急说道:“大人,老师还会回来的,肯定还会回来的,别睡过去,不要睡过去,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求你了,别睡过去。”   两人身周的积雪被这力量一烘,开始迅速融化。   小兽的毛被雪水打湿,少年忙用衣袖去擦,用身体和力量取暖,有丝丝白芒从他体内溢出,那是他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力量。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丝力量,小兽突然睁开了眼睛,紫瞳里一片混沌,身上力量大震,少年没有防备,直接被震得倒飞了出去,侧头吐出一口血来。   小兽恢复成人形,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废墟,看也没看倒飞出去的少年一眼,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喃喃自语:“会回来的……”   寒风吹过,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少年刚缓过劲就看到了这一幕,忙起身想追,却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帝初就站在少年的身后,看着他狼狈地擦掉脸上的血,踉跄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自己消失的方向追去。   风雪依旧,帝初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看了地上的血迹很久,主动迈出了脚步。   画面消失又凝聚。   冬去春来,熟悉的妖族聚居地里,一抹浅金色的身影突然落在了最高的一处山坡上,怔怔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妖们闻讯赶去,围在他身边说话。   “帝初大人,您好久没来了。”   “帝初打人,您这次怎么没带新的小妖过来呀?”   “帝初大人您瘦了好多。”   “帝初大人……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   坡上的人无动于衷。   黑袍少年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站在坡上的人,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想靠近又突然停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摸了摸自己因为重伤未愈而略显苍白的脸,克制地站在坡下最远的地方,试探着唤道:“帝初大人……”   坡上的人突然看了过来。   黑袍少年一愣,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问道:“您怎么了?看上去很难过,我……”   “鸟族?”坡上的人突然眯眼,袖袍一挥,“滚开!”   紫气震荡,黑袍少年毫无防备,被掀得倒飞出去。好在动手的人还算有分寸,只是赶开了他,没有伤他。少年很快重新站稳,朝着坡上看去,但那里却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   “啊,帝初大人走了。”   “孔阙你不是都搬走很久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可恶,都怪你,帝初大人肯定是被你身上的臭味熏走的。”   “啊啊啊,你是不是还想蹭帝初大人的力量,你死心吧,帝初大人最讨厌鸟了!”   听到小妖们的指责,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抿紧唇,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也离开了。   帝初如局外人一样站在少年刚刚所站位置的斜后方,一遍遍回忆着少年刚刚苍白着脸的模样,手掌寸寸握紧,又陡然放松,深吸一口气,然后沉沉吐出。   “好得很。”   他抽出大刀,心里像是压着一团火,逼得他鼻尖酸涩眼眶发胀。   “都在骗我。”   大刀嗡鸣,紫气震颤,他手腕一转,对着眼前的画面就是用力一劈!   这次不再有水纹出现,画面被力量搅得扭曲,如蒸汽般飘散消失。   他稳稳站在原地,毫不犹豫又是一刀下去。   哗。   画面彻底散去,黑暗出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中飘荡,他随手抓住一团,紫光笼罩,直接捏爆。   模糊的画面闪过眼前,少年仍在追逐那抹从不回头看他的身影,执着而倔强。   帝初胸口剧烈起伏,又伸手抓住了一团火光。   又是一些画面闪过,少年还在追,还在奔跑,但实力的天差地别,注定了他做的都是无用功。   不是这个。   帝初咬紧牙关,把涌到喉间的情绪死死咽下去,身上突然出现大片紫纹,大刀从手柄处一点点蜕变,褐色的木纹消失,浓重如墨的紫色铺开。   他站在一片火星组成的星海中央,举起力量缠绕的大刀,朝着成片的星海用力劈下。   火团无声炸开,无数画面在他面前闪烁。   少年一点点长大,终于能跟上那抹浅金色身影的步伐。他偷偷跟随,小心守护,原形从幼鸟变成了成鸟,人形的外貌也渐渐和某个人重叠。   帝初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刀柄捏断。   “骗子!”   他又是几刀过去,声音沉沉,隐隐带着一丝泣音。   “骗子。”   一刀又一刀,少年彻底长成,成熟男人的身影开始频繁在画面中出现,终于,帝初最想看的画面展开在了眼前。   熟悉的青山之中,小兽化为原形走到窗边的软座前弯腰喝茶,手指刚碰到杯盏,人就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蹲在岩石上的麻雀如烟雾般消失,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背对着画面出现在了晕倒的青年身前。   男人弯腰,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心口,把一滴心口血喂入青年嘴里。   火光突起,把青年缠绕包裹。   男人静静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火光变弱收回,里面多了一颗深紫色的内丹。   “对不起。”   男人收好内丹,跪在毫无所觉的青年身前,突然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唇贴在了青年唇上。几秒之后,他又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样,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摸着嘴唇愣愣看了青年一会,身上突然蓬开许多火红色的羽毛,全部落到青年身上,把青年密密实实地保护起来。   “对不起。”   男人放下手,最后看青年一眼,压下不舍,如烟雾般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后,被羽毛盖住的青年身上突然散出几缕紫气,身形慢慢变化……   帝初站在岩石上,眼眶通红,手中大刀再次横劈而下。   “骗子!”   还没彻底消散的画面受刀气影响,盖在青年身上的羽毛被掀飞,飘飘悠悠化为了无数红色光线,在画面彻底消失后朝着黑暗深处飘去。   帝初眼眸赤红,呼吸粗重,提刀就追。   刚追了没两步,飘在四周还没被劈碎的火光突然齐齐一滞,汇聚到一起兜头朝他扑来,他毫无防备,只觉得身上力量一荡,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代表着过关的楼梯前。   他气得用力劈向面前的楼梯,刀气狂猛,楼梯直接粉碎,但不过两秒之后,新的楼梯出现。   “骗子!骗子!”   一刀又一刀,楼梯不停粉碎,红色的砖石地面寸寸开裂,就连他身后并排着的十几扇石门上都被刀气划出了裂痕。   一道奇怪的力量波动在刀气划过某处后突兀闪过,他动作一停,凝目看去,紫色眼瞳幽暗一片,眯了眯眼,直接一刀过去。   “唔!”   闷哼声响起,空气一阵扭曲,一道穿着粉色裙装的娇小身影凭空出现。她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对上帝初煞气四溢的眼神,吓得抖了抖,忙解释道:“别动手!我、我是刚刚通关的猎人,只是想在这休息一下再去下一层,不是想埋伏你,别动手。”   帝初无动于衷,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手重重往她肩膀上拍去。   刚刚还在求饶的可爱女生表情一变,竟然不躲,反而五指成爪朝着帝初的心脏抓去。   帝初另一手大刀消失,抓住她的手腕一折。   让人牙酸的咔擦声响起,女生痛叫一声,帝初松手,另一手成功拍在了她肩上。   “啊!”女生惨嚎,倒飞出去撞到了红色的塔墙上面。   “帝、帝初,我还在直播……你、你不能杀我……”女生面如金纸,含着一口血艰难为自己争取生机。   帝初看一眼她头顶的直播仪器,迈步往前,手中大刀出现,没有直接朝女生动手,而是将刀朝着头顶的暗色云层投去。   轰隆。   紫电闪烁,云层翻滚,力量从塔顶倒灌而下,穿破云层,罩在了帝初身上。   女生头顶的直播仪器被力量影响,开始疯狂摇晃。她以为帝初没有动是被唬住了,心里一喜,正要找机会攻击,就感觉一股柔和却庞大的力量朝着身上压了下来。   噗。   心脏爆开的声音响起,女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身体一软,没了声息。   帝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任凭本源力量洗刷全身,抬手把仍在乱晃的仪器吸下来,仔细一看,见果然并没有开什么直播,冷笑一声,用了仪器上的求助功能。   “让鸦什过来。”他也不管猎人司的人能不能听到,蹲下身从女生怀里取出一块血红色的奇怪石头,冷着脸翻转查看,对着仪器说道,“猎人杀手想拆塔。”   头顶紫雷渐渐消失,他丢开仪器,抬步在空旷的楼层里走动起来。   这破塔确实该拆,但却不该是猎人杀手来拆。   几分钟后,鸦什赶到。   帝初已经把楼层逛完一圈,手里多了好几个血红色的石头。   “帝初。”鸦什看到了那个女生的尸体,迈步走到帝初面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女生是一个很有人气的美食猎人,并不在血脉驳杂的名单里,她是你杀的?”   “她是猎人杀手,我只是伤了她,杀掉她的是猎人塔。”帝初解释,把找出来的九颗血红色石头丢到地上,“这是用鸟类半妖的血脉做的阵石,刚刚那个杀手在这层停留,就是在放这个。九块石头,门上三颗、楼梯上三颗、塔墙内三颗,按规律排列,三角相套,互相牵引。你最好派人去各个楼层查探一下,这种石头绝对还有。猎人杀手在布一个拆塔大阵,一旦这个血阵成型,猎人塔就完了。”   鸦什表情一变,忙把地上的石头捡起来,说道:“我这就去处理,你冲塔小心!”   “鸦什。”帝初唤住他。   鸦什停步:“还有什么事吗?”   帝初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末是谁?”   鸦什表情一僵,含糊回道:“你不是知道吗,他是猎人司的司员。”   “是么。”帝初神情淡淡,垂眼看着脚下血红色的地砖,“那你能联系到孔蓝吗?”   鸦什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对,不自觉用上了敬称,道:“能的,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孔阙。”帝初重新抬眼看他,眼眸深深,“我知道他能入塔,让他进来见我。”说完转身朝着某扇石门走去,直接劈开遁入。   鸦什懵住,然后表情一变,忙掏出仪器联系孔蓝。   完了!帝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先生要糟!   ……   孔蓝起身,看着从窗外飘进来的大批光点顺利没入孔阙的身体里,暗暗激动。   快了,按照这个速度……   和鸦什联络用的仪器突然震动起来,他思绪一断,把仪器拿出来看了看,眉头深深皱起,操作一下,直接和鸦什开了通话。   “怎么回事?”   鸦什把帝初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凝重:“我已经派人去各个楼层查看了,还有……”   “还有什么?”   “帝初让先生进去找他,他说他知道先生能入塔。”   孔蓝眉心一跳,刚想说话,另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可以入塔了吗?”   孔蓝看过去,就见孔阙正从沙发上坐起身,眼眸还是红的,神情却很平静。   “大哥,我可以入塔了吗?”   孔阙又问了一遍,手抬起,掌心一团火光出现。   恰在此时,直播镜头里出现了帝初的身影,他落在飞叶身边,一刀帮飞叶解决了扑过来的异兽。   孔阙的视线挪过去,表情恍惚一瞬,身影突然如云雾般消失在了原地。   “小阙。”   孔蓝阻拦不及,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忧,脑筋快速转动,朝着仪器吩咐道:“孔阙入塔了,你去找他!然后让所有猎人司成员走到明处,以保护各冲塔猎人的名义跟在他们身后!给我盯死所有猎人,别让他们破坏冲塔!有异动的全部按照猎人杀手处理!”   “是!”   ……   网络上,粉丝们因为猎人杀手混入猎人塔的事,闹得正凶。   为了安抚舆论,猎人公会官博紧急发了一条公告,表示被猎人杀手混入冲塔战,确实是公会失职,公会接受所有批评。同时,为了保护所有冲塔猎人的安全,及第一时间找出猎人杀手处理掉,公会决定派猎人司成员贴身保护所有冲塔猎人。最后官博强调,派去的猎人司成员不会插手猎人的冲塔,只会在遇到猎人杀手时出手,不用担心他们会影响冲塔的公平性。   这消息一出,网络又是一番震荡。   这之后没过多久,所有在看直播的观众都发现,正在冲塔的猎人身边出现了猎人司司员的身影,他们实力强大气息内敛,穿着白金色的帅气制服,不说话也不动手,就安安静静跟在猎人身边,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移动跟宠。   观众们:……   怎么觉得有点喜感? 第70章   帝初赶到飞叶身边时,飞叶已经差不多要过关了。他这次的百层关卡很难, 险境、杀阵、幻境叠加, 生门、死门来回换, 一不小心就要完蛋。   观众们看得揪心紧张, 飞叶却始终沉着冷静。他对阵法没什么研究, 会的东西都是这几天帝初硬塞给他的, 为了不出错, 他索性学着帝初那样,无视所有幻境弄出来的情景, 碰到解决不了的地方就靠实力硬闯过去。   帝初过来时, 他已经拆了幻境, 破了所有阵门,只要再清掉最后几只异兽, 就能逃出生天了。   最后一只异兽死在了帝初刀下, 飞叶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回头看向帝初,说道:“谢了。”   帝初没说话,树枝一捆,带着他离开了这一层。   两人出了石门,落在楼梯前。   腰上的树枝松开,一股磅礴的炙热力量缠绕到身边,飞叶闭上眼, 熟练吸收。   身体的疲惫被缓解, 耗损的力量得到了补充, 飞叶满足一叹,睁开眼后发现帝初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飞叶:“?”   “什么感觉?”帝初询问。   飞叶疑惑:“什么什么感觉?”   “你得到的力量是什么样的?吸收之后是什么感觉?”帝初问得更详细了一些,表情紧绷,声音压抑,态度十分奇怪。   飞叶觉得有点不对,边回答边打量他,说道:“就是一股偏炙热的力量,吸收之后感觉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体内力量的流转会变快,很舒服……你怎么了?受伤了?”   偏炙热的力量,吸收之后血脉会活跃起来……帝初手掌收紧。   所以这千年以来,猎人塔就一直在把孔……在把那只鸟妖的本源力量白白往外送?   不、也不算白白往外送,冲塔猎人在塔内耗费的力量,最终也会成为猎人塔的营养,猎人塔的维持是需要力量支撑的,开放人进入不可避免,而且猎人塔需要耗费力量护着他的内丹……   他烦躁又生气,这情绪他从来没有过,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帝初,你到底怎么了?”飞叶担忧地凑上前。   帝初回神,皱眉压下情绪,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继续下一层吧,接下来的楼层全部我来。”   说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侧步把飞叶往身后一挡,抬眼朝着头顶的暗云看去,握紧了大刀。   云层破开,两道穿着猎人司制服的身影出现,落在了两人面前。   打头的人是雷顿,他见到帝初,率先招呼道:“又见面了,两位好,我是猎人司一分队队长雷顿,身后这位是我的同事末,接下来的冲塔战,将由我们跟随保护两位,以防猎人杀手作乱。”   帝初的视线在两人落地的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雷顿身后那同样穿着猎人司司员制服,却戴着一个奇怪红色面具的长发男人身上。   男人也正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帝初看过来后,他的站姿变得有点僵硬。   帝初见状眼神一沉,握着刀的手更紧了。   飞叶听完雷顿的话,眉头皱了起来:“贴身保护?怎么回事?”   雷顿解释道:“之前A级猎人艾丽在塔内遇袭,伤人的猎人杀手至今还没抓到,公会担心大家的安全,就分配了几批司员贴身跟随保护各冲塔猎人,我和末是负责两位的司员,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干扰你们的冲塔,你们随意就好,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飞叶懂了,侧头看向身边的帝初:“是来保护我们的。”   帝初还在看着雷顿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唤道:“末。”   男人动了动,走到他面前,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帝初直直看着他,握着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突然抿紧唇扭过头,伸出树枝把飞叶捆住,转身朝着下一层冲去。   雷顿没想到他招呼不打一声就走,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正要跟上,就发现身边的新同事身形一闪,利落地追着帝初和飞叶的身影去了,动作十分迅速,迅速得甚至有些熟练了。   等等,熟练?   “……”   他摇摇头撇开脑内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也追了上去。   ……   三百层往上的已经是S级的关卡,这个级别的关卡基本每一层都是修罗场,飞叶和帝初碰到的第一关就是杀阵加险境的结合体,十分危险。   焦黑的地面上,炙热的岩浆从密密麻麻的坑洞里喷涌出来,人在里面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随机喷出的岩浆伤到。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毒烟,坑洞之外的地面下方藏着无数陷阱,一不小心踩错,就会有长相奇怪的强大异兽冲出来攻击闯入者。   观众们看到这个关卡后,注意力立刻从新冒出来的猎人司成员身上挪开,心里凉凉的。   ——植物系最怕火,飞叶和帝初都是植物系,这关难了。   ——啊啊啊,怎么第一关就这么难啊,S级的关卡这么魔鬼的吗!   ——S级就是这么难,A级和S级是个分水岭,上一个从A级关卡成功闯到S级的庄淮,就倒霉地卡在了S级第一关,最后无奈求助放弃了。   ——别那么悲观,这个关卡从地面走是不好过,但飞叶和帝初可以飞啊。   这条弹幕刚滑过,帝初就带着飞叶飞到了半空中,身影快如闪电,迅速擦过随机喷涌的岩浆朝着远处遁去,所过之处刀气破开,直接把焦黑的地面连带着岩浆一起劈成了两半朝外分开的火浪。   观众们:…………   ——行吧,实力强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植物确实怕火,但帝初不是植物。   事实上,他现在心里的火,不比现在脚下翻滚的岩浆少!   余光能看到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两道身影,但如果闭上眼睛感应,却只能感应到雷顿一个人的气息。   帝初握紧了刀,眼中情绪翻滚。   不愧是当了几千年偷窥者的人,气息隐藏功夫果然很好!   他手中大刀一转,刀气劈过,脚下的岩浆突然转道,齐齐朝着身后那两道人影冲去。   雷顿立刻躲开,另一道身影也要躲,帝初突然开口说道:“不许动,把那身可笑的制服换了。”   “嗯?帝初你说啥?声音太小我没听清。”飞叶以为帝初是在跟自己说话,高声询问。   帝初抿唇不语,余光始终关注身后。   在他话音落地后,本来已经躲开岩浆的末突然身影一顿,迟疑一下后,稍微往下挪了挪,让岩浆滚过自己的身体,烧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雷顿大惊,忙伸手去捞他:“受伤没有?”   “没事,我擅长驭火,这些伤不到我。”末用着低哑难听的声音解释,身上燃起一层火光,又很快散去,白金色的制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长袍。   雷顿见他四肢完好,这才放了心,说道:“小心一点,跟不上跟我说,别受伤。”   末应了一声,看向前方消瘦的少年身影,面具后的薄唇慢慢抿紧,眼里有着无措和紧张,还有一点点心虚。   刚刚帝初是在跟他说话吗?为什么?难道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   就这么一路狂劈,几分钟后,在观众看来十分无解的危险关卡,被帝初轻而易举地破掉了。   四人冲出石门,奖励如期而至,帝初脸色漆黑,身上突然蓬开一层紫气拒绝了笼罩而来的炙热力量,脚步不停,带着飞叶又朝着下一关冲去。   飞叶:“???”   他抓着树枝,有点懵:“帝初,你刚刚做了什么?”   帝初不说话,闷头冲入了暗色云层里。   雷顿十分尽责地跟上。   末在最后,他看了眼被紫气拒绝的力量,心里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脚步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最后面。   ……   一层又一层,帝初用实力解释了什么叫强者的世界,就这么连过九层之后,他终于稍微停了一下。   紫气再次拒绝了奖励过来的力量,末见他这样,心里不详的预感愈浓,已经快站到最角落去了。   帝初余光看到他的位置,脸绷得更厉害,松开飞叶后突然直冲他而去,举刀就劈!   观众们惊呼。   飞叶瞪大了眼。   雷顿表情一变,连忙想去拦。   只有末,他动也不动,任由帝初朝自己攻过来,手还伸了伸,一副想去接住帝初,怕他摔倒的样子。   帝初胸膛不着痕迹地用力起伏两下,刀气一偏,劈在了末的身侧,同时人冲上前,用力抓紧末抬起来的手,在上面狠狠掐了一下,然后收刀落地,从被劈裂的地砖里抠出一块血红色的石头,塞到了他手里。   “这个,猎人杀手埋的。”   说完转身就走。   末被掐得身体一僵,反射性想握住他的手,却只握到了一块血色浓郁力量古怪的石头。   他皱眉,低头朝着掌心看去,雷顿也冲了过来,看向他掌心的石头。   “是鸦什大人命令大家在塔内搜寻的那种石头。”   “阵石。”末操着嘶哑难听的声音解释,手中火光蒸腾,直接把石头烧成了一缕黑烟。   他皱眉在这一层扫视一遍,目光一定,刚准备迈步朝着可疑处走去,一道带着紫光的刀气就先一步带着澎湃的杀气朝着那边劈了过去。   刀气狂猛,地砖直接碎裂,废得很彻底。   “…………”末僵硬地咽了口口水。   帝初迈步上前,把又一块阵石挖了出来,侧头看向末。   末僵在原地,上前又不敢,后退不可能,明明身材高大又威武,气质神秘又危险,但全身上下,却莫名泛出了一股怂的气息。   帝初扭头不再看他,把石头隔空投过去,绷着脸又朝着下一个地方劈去。   末稳稳接住石头,再次用火烧掉。   几秒钟后,又一颗石头抛了过来。   末继续烧。   足足九颗之后,帝初停住不动,又看向末。   末手中的最后一块阵石也化为烟雾消失了。   “自己的地方都护不好。”帝初硬邦邦开口。   末想也没想就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用。”   帝初握紧了刀:“这塔不能被别人拆掉。”   “绝对不会的。”末保证。   只给你拆。   帝初突然又是一刀劈在了红色的地砖上,手中树枝伸出,捆住满头雾水的飞叶,朝着下一层冲去。   雷顿侧头看末:“你和帝初先生……”   末已经跟上了帝初的脚步,只给了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雷顿:“……”怎么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满脸莫名。   ——宝宝和那个司员认识?   ——认识的吧,刚见面的时候不是喊名字打招呼了么。   ——两人关系不好吗?气氛有点怪……   ——应该不是关系不好,他们挖石头烧石头的动作怪默契的,我和我老公洗碗的时候也是这么手搭手的。   ——呃……洗碗???   ——不是,你们的重点呢?那些被帝初找出来的红色石头是什么东西?帝初说那是猎人杀手埋的,你们关注一下这个啊!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   又是连破九层之后,帝初再次停下。   末这次反应很快,不等他动手,一层朦胧的火光就凭空出现,笼罩住了整个空间,只短短几秒后,九颗血红色的石头被火焰包裹着送到了末的面前。   这个画面成功让帝初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他感应了一下空荡的丹田,看一眼正仔细查看阵石的末,手中大刀嗡鸣,泄露了主人不太平静的心绪。   一模一样的手法,他再也没法自欺欺人,末果然不是什么初代会长的后代,而就是那只鸟妖本人!   生气之余,心里又莫名松了口气,那就好,他没有后代……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色更黑,手中树枝探出,毫无征兆地把飞叶一捆,又朝着下一层奔去。   雷顿连忙跟上。   末一愣,忙收起阵石,也跟了上去。   ……   九层又九层,不止帝初几人,就连观众都发现了那些石头出现的规律。   每过一次九层就会出现,每次都是九颗,十分稳定。   观众们心里不安起来,如果这些石头真的是猎人杀手埋的,那这么大手笔的动作,猎人杀手这次弄的阴谋估计不小。而且这么多石头,肯定不是一个人就能埋好的,这次的冲塔猎人里混进去的猎人杀手绝对远比他们以为的多。   阵石的消息很快在网络上传开,帝初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   政府方面见状连忙联系了孔蓝,想暂时关闭帝初的直播间,免得扩大影响。孔蓝考虑了一下,拒绝了,现在关闭帝初的直播间,只会让网友们乱想得更厉害,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就这么让大家看清楚,再适当的做下引导。   政府方面还是不安,孔蓝怕他们乱插手,又补充表示会派猎人司成员去提前清理掉那些石头,不让它们再在帝初的直播间里出现。如此这般,帝初的直播间才勉强算是保住了。   于是在又到达下一个九层之后,帝初和末发现这一层十分干净,没有再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人本能地朝对方看去,视线对上后,帝初脸一板,末表情一僵,僵持几秒后,末先一步挪开了视线,怂怂低头。   帝初脸绷得更厉害了,瞪眼看他几秒,没忍住又劈了一下地面。   末听到声音抬头,提醒道:“这一层没有,别浪费力量。”   帝初听到他故意弄得难听的声音,只觉得更加生气,视线扫过他脸上的面具,树枝探出,又捆住了飞叶,朝着下一层飞去。   ……   不知不觉几十层过去,帝初一直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塔,力量消耗很大,又因为他拒绝了每一层的力量补充,所以饥饿感也慢慢泛滥上来。   末眉头紧皱,飞叶也看不下去了。   在又一关的间隙,飞叶强硬地按住帝初的肩膀逼他停了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肉干塞给他,说道:“吃,不吃完不许去下一关。”   帝初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飞叶听到了,又气又心疼:“你说你,那么拼做什么,还剩十几层就到下一个百层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会碰到什么……下面十几层我来,你好好休息。”   “我要去最高层。”帝初突然冒出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接过肉干,抓出两片一起塞嘴里,用力咀嚼,像在嚼谁的肉一般。   末看着他手里干巴巴的肉干,想给他弄点热食,脚步动了动,看到一边的雷顿和帝初头顶的直播仪器,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给帝初惹非议。   “想去最高层,你更该好好养精蓄锐!”飞叶又取出一瓶补充药剂,开封后插好吸管塞他手里,“都几十层了,帝初,你为什么拒绝领奖励?”   帝初动作一顿,余光看一眼末,撒谎:“我没有。”   “你当我瞎?”飞叶瞪眼,“下一关你必须好好领奖励,光消耗不补充,别说最高层,后面的SS级关卡你能不能通过都是个问题。”   帝初眉头一皱,吃东西的动作慢下。   飞叶苦口婆心:“S级的关卡我们还能轻松过,但SS级的可就不一定了,我们必须时刻保证身体处于最好的状态,那些奖励是你应得的,你为什么拒绝?不喜欢那些力量?”   听到飞叶这话,末心里一颤,手指紧捏在了一起。   帝初余光扫到他的动作,想起黑衣少年因为种族被各种嫌弃排斥的画面,心里一堵,一口气把药剂喝完,想用药剂的凉意清清脑子,可喝完想起这些药剂都是孔阙特地为他准备的,脑中闪过入塔前孔阙担忧嘱咐模样,手指不自觉用力。   咔。   药剂瓶被他捏碎,扎入肉里,有血液渗了出来。   飞叶惊了,忙去拉他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别动。”   末也表情一变,往前走了两步,扫到直播仪器,又克制地停下,略显焦躁地在原地转了转。   “不是不喜欢那些力量。”帝初任由飞叶帮自己扫掉手指上沾着的玻璃碎片,心绪起伏,声音发闷,眼眶有些胀,“不是不喜欢。”   末的脚步猛停,侧头看着他低着头的模样,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委屈,心里一揪,顾不得太多了,上前一步说道:“你……”   帝初猛地侧头看他,眼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   末所有的话都被震了回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泛起一团火焰,火焰慢慢沉淀,化成了一块柔软的红色帕子。   “给。”   帝初无视他递过来的帕子,透过面具直直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睛,突然把肉干放到了他的掌心:“我想吃热的。”   末一愣,连忙低头想把肉干烘热。   帝初却又突然把肉干拿了回来,说道:“算了,这不符合规定。”   “我……”末哪忍心看着他这么委屈自己,想吃口热的都没法吃,见他一等飞叶帮他包扎好伤口,就又去掏那袋又冷又干的肉干,忙伸手附过去,掌心力量一震,说道,“你帮公会挖出了那么多阵石,这个……算是奖励,这里不是关卡内,食物也是你自带的,不算违反规定。”   肉干热了起来,帝初觉得自己被愤怒被酸意被愧疚被委屈……被好多种情绪泡得冷冰冰的心,似乎也热了起来。   末怕他有负担,还看向直播仪器,强调道:“这是公会给帝初的奖励,希望大家能理解。”   帝初侧头看他一眼,收紧抓着肉干的手,盘腿坐到地上吃了起来,一口又一口,速度很快。   末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吃,安安静静的,表情藏在面具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播间里十分安静,好一会才有弹幕冒出来。   ——好可怜,热个肉干都小心翼翼的,别的直播间里还有猎人在吃饭时拜托司员帮忙切骨头呢。   ——还不是被黑子黑怕了,他们总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其实帝初完全可以把直播关掉……看得心酸死了。   ——心酸个屁!果然是豪门作风,冲个塔还专门给安排个厨子照顾,什么派猎人司司员贴身保护冲塔猎人,孔蓝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帮帝初开后门吧。   ——黑子滚好吗!厨NM!就冲帝初帮公会发现了猎人杀手这件事,就够他顿顿吃热的了!你说说看,肉干变热了是能让帝初上天吗!算哪门子的后门!   ——脑残粉丝!开特权还有理了?垃圾!   ……   直播间里突然吵了起来,而塔内,帝初已经吃完肉干站起了身。   他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末,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捆上飞叶,又进入了下一层。   末发现帝初对自己的态度似乎软和了一点,心里有些发胀,视线扫过帝初头顶的直播仪器,手指动了动。   就是这玩意,让帝初连吃口热的都不敢,碍眼。   从这一层开始,飞叶代替帝初打起了头阵,帝初跟在飞叶身后,心里的情绪慢慢沉淀了下来。他回头看一眼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手掌紧了紧。   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确定了。   末的面具下面,藏着的到底是不是那张他熟悉的脸。 第71章   飞叶在前面破关开路,帝初跟在后面,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末脸上的面具给掀下来。   能用的办法似乎有很多, 但却不能贸然去试。   他看一眼头顶的直播仪器, 手指摩挲了一下刀柄。   如果末面具后的脸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 那掀面具这件事, 绝对不适合在直播镜头底下干。   得找个机会把直播关了。   在他身后, 末的视线也落在了直播仪器上, 力量蠢动。   得找个自然的方式破坏掉这个让帝初颇多顾忌的东西才行,不然帝初吃点东西都不方便。   两人各怀鬼胎, 气氛一时间居然无比和谐。   这一层轻松通过, 飞叶让帝初第一个出门去接受奖励。帝初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末, 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炙热烫人的力量冲入身体, 把疲惫、饥饿的感觉一扫而空, 力量被滋润,血液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   帝初眯了眯眼,不知道的时候还没什么,等知道了这力量来自谁之后,接受力量的过程就莫名变得暧昧黏糊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覆盖过来的力量,似乎比之前通过小的关卡时得到的力量要纯粹浓厚许多。   他忍不住又扫了眼身后的末,见末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 顿了顿, 眼神撇到了一边。   “好点了没?”飞叶关心询问。   帝初收回视线看他, 点了点头。   “那去下一层?”   帝初先感应了一下这一楼有没有阵石,确定没有后才应道:“好。”   ……   接下来的十几层,帝初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机会去关掉直播。   末也因为猎人司不允许司员干涉猎人冲塔的规定,迟迟没能找到破坏直播仪器的机会。   四人沉默的冲着塔,两个认真专注,两个一心二用,很快来到了下一个百层前。   百层关卡比较特殊,四个人不能一起冲关。   末收回思绪,先雷顿一步说道:“我跟着帝初。”   雷顿自然接话:“那我跟着飞叶先生。”   人员分配完毕,帝初看了末一眼,没对这个安排表示异议。   飞叶却皱眉看了末一眼,面露迟疑。   在他看来,沉稳周全的雷顿显然比话少沉默的末更加可靠,老父亲心态作祟,他自然更希望看上去在猎人司有点地位的雷顿能去跟着帝初。   然而帝初和末根本不给他提出异议的机会,分配一完成,两人就一前一后地朝着头顶暗云冲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帝初走了,但属于帝初的直播设备倒是再次留了下来。   飞叶:“……”   观众们:…………   这垃圾直播设备快点进回收站吧!   雷顿的注意力也在直播仪器上,皱眉:“这个不是帝初先生的吗?”   飞叶也对这个智障直播仪器无语了,压下对帝初的担心,说道:“它确实属于帝初,但它好像更爱我一点。”   雷顿:“……”   ……   暗云破开,四周画面很快清晰,帝初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低矮的坡地上,身边……是比他还高的野草野花。   他懵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结果只看到了一片浅金色的软毛。   “……”   鸟鸣声在头顶响起,一些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他身体一僵,拔腿就想跑,却因为现在的身体太过弱小,才跑出两步,就被头顶的猎手追上了。   翅膀扇动声快速靠近,风卷起了草叶,杀气已经到了身后。   帝初紫瞳圆睁,身上背毛炸开,正要不管不顾用体内弱到几乎没有的那点本源力量反抗这致命一击,一道破空声突然出现,红色的羽毛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噗嗤一声,血液溅下来,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毛被弄脏了,帝初却没时间去管,他连忙仰头朝着红色羽毛的来处看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高空降落,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把他托起来抱在怀里,直接一把火把已经死透的鸟烧成了灰,边摸他的身体边问道:“有没有受伤?”   大概是因为着急,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故意弄出的嘶哑难听。   帝初僵住了。   末还没意识到声音的事情,低头看着怀里不过巴掌大的小兽,见他尾巴和背毛上沾了血,眉头紧皱,忙凝出手帕小心擦拭了一下他身上的毛,心里有着后怕。   这么小,差一点,刚刚就差一点就被抓伤了。   小兽没有说话,呆呆躺在他怀里,耳朵因为还年幼,没法精神地竖起,只软软地搭下来,看起来越发软萌可爱……也更像兔子了。   末没忍住捏了捏其中一只软软的小耳朵。   帝初回神,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外形,毛又炸了开来,抬爪朝着末的胸口就是一下。   结果却连对方的衣服都没划开。   “……”   帝初低头看自己的爪子,毛茸茸的脸板得紧紧的,小身体气得发颤。   这次幻境的时间线居然这么早,直接拉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这时候的他弱得不如兔子,每天都在心惊胆战地躲避鸟妖的捕杀,过得特别惨。   他试着冲破幻境对自身力量的封锁,无果,心里的气球越吹越大,几乎快要炸掉。   高级幻阵,能限制入阵者的力量,S级的百层果然不好过。   怎么偏偏是和这人一起闯关的时候回到了这个时期,这个时期的他又弱又狼狈,一点都不威武厉害。   末被他的小爪子抓了一下,心里痒得不行,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见他突然开始发抖,以为他是害怕,忙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出去。”   帝初想说他不怕,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道又弱又嫩的呜咽,嘴巴连忙闭紧,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幼年期的他还不会说话,更逊了!   末听到他的叫声,只觉得耳朵一痒,捧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声音更柔地安抚道:“不用担心,直播仪器没跟着你,没人知道我帮了你。”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可就提醒了帝初。   直播仪器没了!   软乎乎的小兽突然抬起了头,看了看末脸上的面具,突然开始扒着末的衣服往上爬。   末被他爬得心都化了,喉结动了动,小心地托着他往上,问道:“怎么了?”   帝初不说话,见面具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站直身扒住它,使了吃奶的劲把它往下扒拉。   末的身体僵住了,按住他的小身体:“帝初……”   帝初一尾巴抽开他的手,继续扒拉,后来还上牙齿往下咬,表情特别凶狠,一副要把他的面具啃烂的架势。   “帝初……”   帝初不理他,继续啃。   末面具后的睫毛颤了颤,扶住他差点倒下去的小身体,知道他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怕他把一口乳牙咬坏,慢慢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帝初没有防备,身体往后一仰,靠到末扶在后面的手指,又啪叽一下前倾,贴在了末的脸上。   视角限制,帝初先看到的是一片占据了半边脸颊的红色图腾。他身体贴靠在上面,能感应到图腾里浅浅流动的力量。   他停住所有动作,爪子在那些图腾上按了按,一点一点后退仰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上挑的眼尾,浓密的睫毛,弧度刚好的双眼皮,深邃的眼窝……只要把眼珠的颜色换成黑色,只要把这些图腾消掉……   哪怕猜测了无数次,哪怕已经基本推测出了事情真相,但当一切真的摆在面前时,帝初还是没出息的懵掉了。   是孔阙。   那个孔阙,就是他认识的孔阙。   “呜……”   小兽低弱的呜咽声响起,他紫色的圆瞳瞪得大大的,里面似乎泛起了水光,可等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了。   “帝初。”孔阙摸上他的头,轻轻的,低头去贴靠他的额头,“对不起。”   帝初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看了他的脸很久,突然一尾巴抽在他的手上,伸爪子探入他的衣领,直接钻到了他的衣服里,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血脉力量的鼓动变得清晰,他凝出自己体内仅剩的那点本源力量,探入了他的心口。   孔阙忙伸手按住他:“帝初。”   帝初不理他,只一股脑地把力量往他体内探。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猎人塔也好,病也好,他都明白了。   都是为了他,都是因为他,他又生气又委屈,又心疼又恼怒,他想说很多话,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丝呜呜咽咽的声音。   真是丢脸极了,真是没用极了。   孔阙感觉到心口传来的丝丝热意,听到他的声音,忙伸手把他从衣服里掏出来,轻轻摸了摸:“你被幻境限制了实力,胡乱消耗力量会影响身体,我没事,真的。”   帝初闭嘴,看着他关切的表情,眼神恍惚一瞬,突然把身体一蜷,用尾巴盖住自己的身体,把脸藏了起来。   孔阙一愣,正想问他怎么了,就感到掌心有湿热的液体晕了开来。   在哭。   他脑子瞬间空白,看着掌心蜷缩着似乎只是睡着了的小兽,眼前突然闪过了很多模糊的记忆。   似乎有一段时间,帝初总是随便找个地方这么蜷缩着睡下,那时候的他,到底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只是在……哭。   心迅速酸胀起来,像是泡到了一池咸涩的水里。体内的力量被情绪带动,图腾开始流转,心跳慢慢加快,四周的幻境被他的力量影响,开始闪烁模糊。   帝初感应到这丝变化,突然抬起了头,眼眶湿湿的,带着没能遮掩掉的潮气。   孔阙却突然表情一变,把他妥帖放到心口,抬头朝着幻境上空看去。   天空不知何时泛起了一丝不详的红,十分诡异。   “有人在干扰猎人塔的力量运转。”   帝初把脑袋从他的衣领里探出来,也跟着看向天空。   确实,力量不对,幻境在变化。   “阵石!”   “嗷呜(阵石)!”   两人异口同声,孔阙把帝初单手护住,身上力量蒸腾,所过之处,火星落地,燃烧一切。   正在异变的幻境扭曲着消散了,露出了真实的内里。孔阙带着帝初在黑暗中一路疾行,在走到某个幽幽发着柔白光芒的光圈前时,帝初身形一闪,突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孔阙反射性探手把他接住。   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抱。   两人都愣住了,傻乎乎对视了一会,帝初还有些红的眼眶突然一压,抬手推了孔阙一把,落地后大刀凝出,朝着光圈头也不回地冲去。   孔阙回神,压下骚动的思绪,忙重新凝出一个面具把脸盖上,追了上去。   光圈之后是代表通关的石门和楼梯,头顶本来灰色的暗云泛着一丝奇怪的暗红,红色缠绕旋转着,把云搅成了旋涡的形状。   “血阵发动了。”帝初表情难看。   孔阙眼眸也很沉:“还故意挑你入百层关卡的时候发动,布阵人在关注着你。”   听到他又变得难听的声音,帝初表情一板,回头看他。   孔阙隔着面具和他对视,软下声音解释:“这样是为了……”   “骗子!”   帝初打断他的话,收回视线,看着头顶正在往暗红色转变的云层,沉沉说道:“该死!”说完却没有冲入云层,而是转身朝着某扇石门奔去。   孔阙被他这句骗子砸了一脸,还没回神,就又被丢了一句该死,心哗啦一下就凉了下来。   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也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暗云,眼睛危险眯起,指尖弹出一颗鲜血投入塔中,然后追着帝初进了石门。   血阵发动,猎人塔内的大部分关卡变异。   雷顿和飞叶也发现了不对,雷顿想把飞叶带走,却发现飞叶的实力居然比他还强,反而把他带着往外疾冲。   雷顿:“……”不想说话。   两人冲到一半,碰到疾飞而来的帝初。   帝初探来一根树枝,飞叶默契抓上,帝初立刻折返,带着他们冲回了通关楼层。   追着帝初下来的孔阙见状,又默默跟着折返了回来,注意到飞在飞叶头顶的直播仪器,眯了眯眼,故意落后一步,偷偷弹了一抹力量过去。   噗通。   直播仪器悄无声息炸裂,掉落进异变的关卡里。   直播画面突然黑掉,观众们一脸懵比,然后炸了。   ——怎么回事?塔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直播怎么突然断掉了,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出事了!   ……   四人冲出石门。   飞叶落地后问道:“怎么回事?”   “血阵发动了,猎人杀手想拆塔。”帝初快速解释,看向雷顿,“安排所有猎人撤退,关卡大部分异变,猎人留在塔里只会成为血阵的养料,必须尽快撤离。”   雷顿注意到头顶云层的变化,眉头紧皱,取出塔内通行石看了看,发现光芒已经变得暗淡,意识到不好,忙取出仪器和鸦什联系,结果发现仪器的信号也断续了起来。   “血阵会影响信号。”孔阙开口,不着痕迹地又逼了一滴指尖血出来,弹入了猎人塔。   不稳的信号立刻稳定下来。   雷顿发给鸦什的通话连通,不用他汇报鸦什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吩咐道:“安排所有猎人撤退,尽快!”   “是!”   通话挂断,雷顿看向飞叶,想带他走。   飞叶立刻站到帝初身边,意思很明白,他走我就走。   雷顿想起自己比飞叶弱的实力,默了默,又看向帝初。   帝初更直接,大刀一凝,树枝一探,捆住飞叶就朝着下一层奔去:“我的冲塔战还没结束。”   孔阙连忙跟上。   独自没留下的雷顿:“……?”   他皱皱眉,也跟了上去。   ……   SS级的关卡比S级难太多,再加上被血阵变异,里面异兽的实力大幅度增强,帝初和飞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松地冲塔。   “阵眼在最高层。”   孔阙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不对劲。   帝初听出来了,扭头问道:“你被血阵影响了?”   孔阙摇头,一把火烧过去,直接帮他破了这一层关卡。   直播仪器没了,他也没了顾忌,带着帝初到达通关楼层后,身上力量一震,火光冲天而起,直接把头顶暗红色的云层烧出了一个大洞。   “帝初,去拿你该拿的东西。”   帝初握着刀的手一紧,侧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拔高身体冲入了大洞。   飞叶这时候再发现不了两人之间有猫腻就是智障了,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他来回看看两人,也跟着帝初冲了上去。   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之后,孔阙才抬手按了按额头,拔高身体跟上帝初,眼中杀意深深。   敢动帝初的内丹,找死!   ……   大洞后面是被点点火光铺满的黑暗空间,帝初从火光身边擦过,能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又消失。   “前辈,帝初大人今天去哪了?”   和青年相熟后,黑衣少年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问心上那个人的去向。   “不许你侮辱帝初大人!”   黑衣少年怒火中烧,把一个背后议论他的小妖打了个半死。   “帝初。”   成年男子站在一棵树后,看着不远处窝在草堆里睡觉的小兽,喃喃低唤。   “对不起。”   黑衣变红衣,脸被血红色的面具遮挡,世界一片荒芜,到处是人类的尸体和肆意生长的变异动植物。他游走在废墟之中,面具后的眼瞳毫无焦距,身上一片死寂。   “你在哪里……”   低哑的声音像是传到了心里。   “我找不到你了……”   “帝初……”   心弦一颤,帝初从无数破碎的回忆里回过神,眼眶通红,握着刀的手用力得关节发白。   “别喊了。”他咬着牙,胸膛急促起伏。   别喊了!别喊了!别喊了!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早早认识,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弄成这副模样!   到底是谁的错!一切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一团盛满记忆的星火飘来,擦过他的脸颊,留下几个破碎的画面后消失了痕迹。   空旷的暗红色空间里,紫色的内丹漂浮在半空,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道几乎融入背景的瘦削身影站在内丹面前,黑发一点点染上白霜。   “对不起……我睡一会,等醒了,我再去找你。”   紫色内丹静静旋转,男人的头发彻底变白,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化为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中,猎人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力量震颤,仿若悲鸣。   帝初的眼睛猛地睁大,头顶终于有云层出现,他深吸口气压下即将泄出喉咙的呜咽,手中大刀紫气缠绕,朝着云层重重劈下。   敢动这座塔,该死!   轰!   狂猛的刀气劈开云层,他提刀遁入,耳边突然有气流声传来,他眼眸一利,侧身躲过,余光扫到一抹白色身影,提刀就攻!   “小初。”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张已经刻入灵魂的脸展露在眼前。   白发白袍的青年站在原地,悲伤地看着他:“你要杀了我吗?”   帝初心神大震,连忙收刀,却不防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后背一凉,紧接着一痛,体内力量一顿。   “帝初!”   飞叶紧跟着冲出,见到这一幕,忙用草叶挡了敌人一下,带着帝初远离对方。   “帝初,你怎么样?”   帝初被痛意唤回了理智,后背伤口在鸿蒙清气和本源力量的滋润下迅速愈合。他抬眼看向攻击自己的人,眼神沉沉。   对方眯眼一笑,十分可爱。   “帝初你好哇,我叫软软,是美食猎人哦,你发明的风羊烹饪方法我可是很喜欢呢。”   飞叶认出了对方,皱眉:“柯软?”   “是我哦~喵。”外号软喵的猫耳少女卖萌地抖了抖耳朵,毫无征兆地再次朝着两人攻来,身形在半空中变化,化成一只娇小的猫咪,之后体型迅速膨胀,利爪探出,朝着两人踩去,“去死吧喵~”   飞叶大惊,忙带着帝初躲开。   猫咪动作灵活,折身就追。   帝初站稳后拔高身体,手中大刀一展,身上杀气大盛,嘴角冷勾:“区区一只杂毛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浓重森寒的威压铺展开来,软喵察觉到危险,背毛一炸,正要躲开,一团紫气突然兜头罩来,紫气快速幻化,变成一团朦胧的兽影。   软喵双瞳大睁,一声惨嚎,血液四溅。   紫气消失,帝初站在软喵软倒的尸体上,刀尖插入软喵的脖颈,身上溅满血液,面无表情,形如修罗。   “该死。”   他唰一下把刀拔了出来,血液喷出。   飞叶惊呆了。   刚刚冲出来的孔阙见到这一幕,也定住了脚步。 第72章   帝初直播间的画面断掉后没多久, 其他猎人的直播间画面也陆陆续续断掉了。   猎人塔上发出阵阵红光, 不同于平常的力量波动随着红光朝外扩散,搅得四周力量场乱成一团,简直没法站人, 塔门全部开着, 不停有猎人司成员带着狼狈的猎人从塔里出来。   孔蓝悬在半空,盯着面前力量不稳波动的猎人塔,面沉如水。   没想到猎人杀手会直接狗急跳墙,阵石只来得及扫掉一半,剩下那一半也不知道会对塔产生多大的影响。   鸦什带着一个昏迷的猎人从塔里出来, 把人交给早已等候在外的医生, 飞到了孔蓝身边。   孔蓝问道:“都带出来了吗?”   “大部分, 有三十九人失踪了。”   孔蓝眼眸一利:“跟着那三十九人的司员呢?”   “全部被陷落在了关卡里,大部分受伤, 两个重伤, 剩余的昏迷,已经全部救出来了。”   孔蓝:“把名单给我。”   鸦什把刚刚统计出来的名单交给他,孔蓝一目十行扫过, 发现失踪的猎人大部分是C级和B级的,冷笑一声。   猎人杀手还学会扮猪吃老虎了。   他吩咐道:“带所有已经完全变异的司员入塔,务必把这些杂鱼全部清理掉!”   话音刚落,猎人塔身上的力量震动突然变强, 带着血气的威压释放出来, 震得四周所有司员全都表情一变, 有些受了伤的甚至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会长!副司长!猎人塔进不去了!”有一个司员高声呼喊。   孔蓝看去,果然见塔上本来大开的门不知何时全部关闭了,表情一变,顶着威压冲过去想要入塔,却直接被反弹了回来。   鸦什也试了试,结果同样。   嗡——   猎人塔上红光大盛,所有S级以下的司员和猎人直接被压趴下,区域警报疯狂作响,红光弥漫之处,空气被染上一丝浅浅的暗红,天光被遮挡,彷如末日。   孔蓝果断吩咐道:“让所有人撤出猎人区!启动区域警报和防御!快!”   ……   塔内。   软喵的尸体突然化成一蓬血雾,朝着头顶的暗色云层飞去,瞬间融了进去。   塔内力量越发诡异,空气中红光浮动,云层上旋涡的转动速度加快了些许。   孔阙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晃了晃,但他很快稳了下来,说道:“这里是SSS级的第五十六层,上面的楼层都被阵石影响了,无法直接撕开。”   帝初抹掉脸上的血,迈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摘了他脸上的面具,从背包里取出一颗药丸塞他嘴里,又凝了一些树叶喂给他。   这些动作都太过熟练,飞叶懵了,刚刚追上来的雷顿也懵了,两人懵完才注意到孔阙面具后的脸,然后直接傻了。   “孔阙?”   “孔先生?”   孔阙的注意力全在帝初身上,见帝初表情难看,乖乖张嘴把东西都吃了,体内的难受混沌感被驱散,抬手握住帝初的手,保证说道:“顶层有我用神魂建的防御大阵,没那么容易破,你别担心。最后几层,我一定带你上去。”   帝初抽出手,硬邦邦说道:“不用你带。”他侧头看飞叶,“飞叶。”   飞叶回神:“啊……啊?怎么了?”   “继续冲塔,我要去最高层。”   飞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应道:“好,继续!我陪你冲去最高层!”   帝初得了他的话,立刻用树枝捆住他,看一眼孔阙,仰头率先朝着头顶的旋涡冲去,在快触到云层时挥刀用力一劈!   ……   嗡——   猎人塔再次震颤,徐徐往外扩散的红光凝滞一瞬,速度大幅度慢了下来。   孔蓝见状立刻取出光脑吩咐:“联系政府发区域警报,让所有人撤离,再以公会的名义发无等级任务,要求只有一个,离开猎人区!”   “会长,百里先生来了!”   孔蓝回头看去,果然见到百里正从一辆官方悬浮车里下来,表情凝重。   “怎么了?”   百里快步走到他身边,先看了一眼猎人塔的情况,皱眉说道:“检测部门给了评级,猎人塔这次的力量泄出达到了危险程度,现在还在爬升,上面人急了,万一猎人塔失控,整个A区全得完蛋。就在几分钟前,上面接到了反猎人协会的信,要求你以死谢罪,同时拆掉猎人塔,否则就让整个A区的人陪葬。”   孔蓝抬抬眼皮:“上面怎么说?”   百里瞄他一眼,换了个说法:“上面肯定有反猎人协会的钉子。”   “看来情况对我很不利。”孔蓝反应平淡。   百里急了:“有人揪着猎人塔的危险性大做文章,说你明知猎人塔里有猎人杀手,却仍坚持继续冲塔战,是居心不良,还说‘明珠’其实是一个谎言,是你用来壮大猎人公会的阴谋,是最大的危险源。”   孔蓝这下连表情都淡了:“只是这些应该不足以让上面的人要我的命,他们还说什么了?”   “他们没想要你的命,你的命谁敢拿?他们真正不想要的是猎人塔。”百里简直要被上面那群蠢东西气死了,“他们觉得猎人塔太不稳定太不安全,就这么戳在A区最靠近中央区的地方,对大家的安全是个威胁。”   孔蓝气笑了:“猎人塔从露面起就坐落在这,建塔人怕有人扰了塔中‘明珠’的安静,特地选了个僻静的地方。是他们偏要把中心挪到这,想利用猎人塔的威名稳固权利,现在安稳日子过久了,又觉得是个威胁了?”   他说完见猎人塔上的红光扩散速度又开始加快,敛了表情,懒得再掰扯这些,说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反猎人协会倒是挺会挑拨离间,想趁机逼我拆掉猎人塔,做梦。你回去,看清楚都是哪些人在鼓动拆塔,等这事过了,我和他们慢慢算后账!”   百里也注意到了塔的异动,问道:“可猎人塔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不对,万一上面急了……”   “告诉他们,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接近猎人塔一步。”孔蓝打断他的话,声音冷沉,“猎人塔的异动是猎人杀手搞出来的,要急,就让他们去对着猎人杀手急!我的人可还在塔里拼着命呢!”   百里噤声,扫一眼他的脸色,不再多说,转身匆匆搭悬浮车走了。   等他走后,孔蓝眯眼望着远处的猎人塔,唤道:“鸦什。”   鸦什立刻上前。   “开全球直播。”孔蓝嘴角冷冷一勾,“我不管事,他们还真当我孔家好欺负。有些人就是脑子不清醒,搞不清楚到底是猎人塔危险,还是那些杀手危险!”   ……   网上因为猎人塔的异动一片骚乱,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反猎人协会趁机浑水摸鱼,政府高层各种想办法wei稳,就在局势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直播间强势弹出,霸占了所有猎人APP用户的主页面。   “大家好,我是猎人公会会长孔蓝。”孔蓝站在一片稀薄的红雾里,身后是被红光笼罩的猎人塔,“听说有人想让我以死谢罪,再拆掉猎人塔,否则就要让A区的人陪葬。”   吃瓜群众懵了,政府高层傻了,反猎人协会的人也被这操作惊呆了。   孔蓝看着镜头,本就清冷的眉眼此时简直要结冰:“想让我死,不可能;想拆塔,除非我死;要让整个A区陪葬?尽管来试,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所有的阴谋阳谋都被扯破在了天光之下,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直播画面里眼神冰冷带着嘲讽的男人,失去了语言。   “不就是一个血阵?反猎人协会的垃圾们,你们的主子,是不是也在塔里?”孔蓝勾起的嘴角落下,下巴微扬,眼里是看蝼蚁一般的冷酷,“那你们可要好好看清楚了,这可是你们主子死前最后的一场秀。”   说完画面中突然红光一闪,孔蓝逼出一小团心头血,朝着猎人塔弹了过去。   下一秒,猎人塔大震,塔门重新开启,鸦什带着所有完全变异的队友朝着猎人塔冲去,转瞬消失在了塔里。   孔蓝收回手,看向镜头,微笑问道:“你们猜猜,这次的冲塔战,是猎人会赢,还是猎人杀手会赢?高悬了千年的‘明珠’,又会选谁做主人?怎么样,要给你们开个盘赌一赌吗?”   世界仍然是安静的,突然,一条弹幕爆了出来。   ——猎人必胜!   安静被撕裂,所有的不安茫然全被孔蓝的强势打破,猎人们群情激奋,弹幕上“猎人必胜!”刷得密密麻麻,那些被猎人杀手骚扰得烦不胜烦的研究员更是激动,发自肺腑地刷起了“猎人杀手比死!”。   反猎人协会的人看着直播画面中满脸胜券在握的孔蓝,又憋又慌,突然对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们的主子,真的能成功拿到“明珠”,成为最高的主宰吗?   ……   轰!   紫气破开浓如鲜血的红雾,杀掉又一只扑过来的奇怪异兽,血腥味愈发浓重,空气中的红色更浓了。   “我们释放出的力量反而成了血阵的养料。”飞叶有些喘,但好在身上没有伤。   雷顿脱掉破烂的制服,接过孔阙递过来的红绸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皱眉问道:“还有多少层?”   “十层。”飞叶一直数着呢,明明快到最高层了,心里却十分不安,“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每过九层必有阵石出现,他们这一关是第九十层,前方就是出阵的石门,按理说只要从这里出去,就能撬出这一层的阵石,进一步减弱阵法的力量,但空气中力量的涌动却明显不太对,反而越来越强。   唰!   帝初又是一刀杀掉某一个扑过来的幻境杀影,侧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孔阙,转身靠近,抬手揭开他脸上不知何时又重新戴上的面具,果然见他面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   猎人塔是用孔阙的骨血建成的,血阵影响猎人塔,相当于就是在影响孔阙。   帝初拿出一颗药丸喂过去,却被孔阙躲开了。   “给你自己留点。”孔阙握住他的手,“血阵不对劲。”   帝初强硬地把药丸塞他嘴里,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把你的本源力量传给我。”   孔阙低头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把力量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帝初闭上眼,身上紫气慢慢浓郁,形成一个包围圈缠绕浮动,继而如火焰般一点点沸腾起来,快速组成旋涡,朝着四周彻底被红雾遮挡的空间狂卷而去。   呼!   紫色火焰烧过,所有红雾消散,视野一清,飞叶震惊地发现,他们居然还站在某个熟悉的迷宫里,一直在原地转圈。   “这是……五十七层的迷宫?!”   雷顿也懵了:“我们不是已经过了几十层关卡了吗?”   “果然是这样。”帝初松开孔阙的手,又喂了一颗药丸给他,同时送了点鸿蒙清气过去,说道,“我们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血阵弄出来的幻境,破阵都是假象。如果我们一直冲下去,等到了最高层,估计会直接进入幻境的死门。”   飞叶倒抽一口凉气。   孔阙眉头紧皱:“我居然没发现……”   “你是血阵主要针对的人,没发现很正常。”帝初仰头看一眼迷宫漆黑的天顶,眼眸更冷,“制造这个幻境耗费了血阵大半的力量,该真正的冲塔了。”   ……   轰!   一直静静释放红雾的猎人塔突然震颤了一下,扩散的红雾猛停,甚至不稳溃散了一些。   孔蓝挑眉,凉凉说道:“猎人杀手们,看来你们的主子遇到了一点麻烦。”   弹幕一片群嘲猎人杀手,反猎人协会的人混在里面,又气又憋屈,想趁机带节奏吧,但在全世界的观众面前,节奏根本带不起来,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扒皮查水表,简直是动都不敢动,只能暗暗祈祷主人给点力。   轰!   事与愿违,不过十几分钟后,猎人塔再次震颤,红雾持续溃散,本来快要扩散出猎人区的红雾,硬生生往回缩了一点。   “时间不早,该吃饭了。”孔蓝姿态悠闲,不知何时弄了个房车过来,开了天顶坐在房车的露台上,边说边开了软件开始点外卖,还报起了菜单。   弹幕一片哈哈哈。   晚饭过后,天渐渐暗下。   红雾持续溃散消退,等到夜半时分,已经缩小了至少一半。   直播仍开着,孔蓝没有睡,他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猎人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有个黑影冲到了直播镜头边缘,大声喊道:“救救我弟弟!他还在塔里!他还在塔里,快救他!你们撤退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他出来!你们明知道塔里有猎人杀手,为什么不暂停冲塔!”   本来渐渐安静的直播间又闹腾起来。   冲过来的人很快被守在一边的猎人司成员拦住。   孔蓝侧头看去,表情淡淡:“第一,不暂停冲塔是塔中大部分猎人的意思,我们如实告知了所有冲塔猎人猎人杀手的事,不愿意继续冲塔的猎人当时就退出了;第二,每个猎人都有猎人司成员贴身保护,撤退是一对一的,未撤出的三十九人里,有一部分已经确定是猎人杀手,另一部分我姑且把他们当成是想要帮公会解除猎人塔危机的英雄,猎人司成员正在救这些英雄,我的两个弟弟也正在里面救他们;第三,猎人参加冲塔战前都签署过参战书,需要我跟你复述一遍参战书的内容吗?”   质疑的人一愣,然后喝骂道:“你怎么这么冷血!你还是不是人!你……”   孔蓝突然冷笑一声:“冷血?你最好祈祷你真的有弟弟困在了塔里,或者你弟弟真的是想要帮忙的猎人,而不是趁乱打晕和重伤司员,故意留在塔里的猎人杀手。如果是前者,我孔蓝用命给你赔罪,如果是后者,你会知道我真正冷血起来是什么样子。”   闹腾的直播间瞬间安静。   孔蓝又看向了猎人塔,摆手说道:“松开这位猎人家属,再安排一辆房车来供他休息,别把他带远了,就让他呆在直播镜头下面,免得有人说我威逼利诱,粉饰太平。现在咱们就再开个盘,看看这位猎人家属的弟弟,到底是英雄,还是杀手。是英雄我供着,如果是毁了这次冲塔战,坏了猎人塔的杀手,呵。”   所有人都被孔蓝这声冷笑震住了,直播间节奏还没带起来就咔擦夭折。   反猎人协会的人恨了,这孔蓝怎么油盐不进,一点不钻套!   观众们则在懵逼之后,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会长说他的两个弟弟都在塔里,哪两个?会长不是就一个弟弟吗?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会长说的是孔先生和帝初?   ——什么???孔阙也在塔里?   孔蓝难得回了弹幕的话,说道:“小阙和帝初确实都在塔里,小阙进去是想救帝初,而帝初……”他突然笑了一下,不是冷笑也是不是讽笑,而是一个自信骄傲的微笑,“他想救自己、想救小阙,还想救你们所有人。”但除了救人外,帝初此时最想做的,应该是杀人。   ……   砰!   石门倒飞出去,露出熟悉的红色砖石地面。   帝初回头看雷顿:“还跟得上吗?”   雷顿擦掉嘴角的血迹,点头:“跟得上,不用管我。”   帝初还是分了一颗药丸给他,然后看一眼始终沉默的孔阙,手腕一转,朝着下一层冲去。   空气中的红雾不知何时淡了很多,血阵是在只铺了一半的情况下强行发动的,现在又被几人连撬几波阵石,威力迅速削弱。   帝初能感应到和内丹越来越强的感应,攻势越发凶猛。   “有人在拆下层的阵石。”孔阙突然开口,声音不再那么紧绷。   “是猎人司。”雷顿语气很肯定,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又是一番战斗后,四人到达了真正的SSS级第九十层。   帝初望一眼头顶大半转红的云层,正要去把这层的阵石撬出来,就见地上燃起了火光,没一会,火光熄灭,九颗阵石浮空,被火焰烧成灰烬。   头顶如旋涡一般旋转的云层凝滞了一瞬。   帝初来不及和孔阙说话,树枝伸出分别捆住他们,抓紧时机朝着下一层冲去。   再又破一层后,帝初发现云层里的红开始逐渐消退,但旋涡的运转却越来越快。   “阵石被挖太多,布阵人在收网。”孔阙皱眉。   帝初握紧刀:“继续下一层。”   刚进入下一层,一道白影突然冲出,朝着帝初攻了过来,帝初身形一顿,孔阙也僵了,两人被雷顿和飞叶分别带了一手才躲开白影的攻击。   白影手中长剑一挥,冷白的光芒滑过,一股如雪般冷厉的力量迅速扩散,擦着四人的身体飞过。   帝初死死看着那个一击不成转身看来的白发青年,眼瞳里几乎要泛出血色来。   “小初,你真的要和老师作对吗?”白影哀哀询问。   孔阙眼神惊疑:“前辈……”   唰!   紫光裹夹着刀气朝着白发青年猛劈而去,帝初挣开飞叶的钳制,朝着白发青年凌厉攻去,狠声喝骂:“敢亵渎我的老师,该死!”   哗啦。   刀气过处,白发青年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帝初仍然往前,狠狠一刀劈在刚刚白发青年站立的地方,然后转头环顾四周,朝着某处疾冲而去。   砰砰砰!   一刀又一刀,暗红色的地砖被寸寸劈裂,露出了后面黑暗的真实,飞叶和雷顿才发现,刚刚那仿佛真实塔内环境的暗红色空间,居然只是幻境。   孔阙也反应了过来,帮帝初彻底撕碎这个幻境,说道:“帝初,别让情绪控制思想。”融合内丹需要绝对的冷静,帝初现在的状态绝对不行。   “我明白。”帝初一刀劈开这一层的通关口,刚刚牙齿咬得太紧,现在嘴里一片铁锈味,“敢用老师做幻境,我要这血阵背后藏着的肮脏东西死!”   SSS级的第九十九层,白影出现得越发频繁,帝初拼着受伤快速通过,孔阙立刻找出阵石烧掉。   阵石消失后,塔内的红光突然全部敛去,头顶暗色云层里的红色也全部消失,旋涡轰隆转动,猎人塔开始猛震,帝初和内丹的联系一断,带着血腥气的威压铺天盖地朝着身上压来。   孔阙喉咙里泛出血腥味,又硬生生被他压了回去。   雷顿直接被震晕在地,飞叶也是面色苍白。   力量太强,帝初身上瞬间爬满了树皮纹路和紫色暗纹,他咬紧牙关抵抗,用树枝单独捆住孔阙,让飞叶照顾好雷顿,带着孔阙朝着最后一个百层冲去。   只要过了这里,内丹就在眼前了!他要把藏在背后的家伙揪出来千刀万剐! 第73章   猎人塔突然开始不稳震动, 之前收拢的力量快速爆开。直播信号被干扰, 警报声铺天盖地。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消化孔阙也在塔里这个消息,就被猎人塔的异动吓到了。   ——怎么回事?不是刚刚才好一点吗?   ——如果塔出事,是不是孔阙也会……   ——不要!会长!孔阙不能死在塔里!   ——会长, 救救孔阙!   ——把塔拆了吧!求你了会长!   断续的直播信号阻挡不了观众们的忧心, 拆塔的节奏又起,这次附和的人居然很多。   孔蓝沉沉看着猎人塔,无视一直在响的电话铃声,说道:“拆塔才是在杀孔阙,猎人塔不能拆。”起码不能是外人来拆, 这世上能拆塔的人, 只有孔阙和帝初!   猎人塔的震动持续加大, 之前收拢得一干二净的红雾再次散开弥漫,直播间画面一片血红。   圆月高悬, 在夜色的映衬下, 被红雾缠绕的猎人塔仿佛是地狱用来收容恶鬼的场所。   ——我好怕……   ——我也……你们觉不觉得猎人塔红得太诡异了。   ——A区是不是要完了?   节奏彻底起飞,甚至有观众危言耸听,说猎人塔这次的异动可能会造成又一次的世界末日。   孔蓝的光脑狂响, 来自各方的信息和电话不断涌进来。他全部无视,扛着所有压力,沉声说道:“还是那句话,要拆猎人塔, 除非我死!猎人塔护你们千年, 你们就这么不信它?”   有部分观众被他唤回了一点理智, 确实,猎人塔存在千年,从来没有给人类造成过什么伤害,甚至因为猎人塔身上源源不断释放的柔和力量波动,住在A区的人一直都是受益的,修炼速度都比别的区的人要快一些。   这样的猎人塔,真的要因为猎人杀手闹出的一点动静,而被强迫拆掉吗?   但更多的观众已经被猎人塔如今的异动吓到了,恐惧之下,大脑已经不再运转,跟着节奏发疯,要求孔蓝拆塔,除掉猎人塔这个危险源。   ……   百层关卡内,帝初冷眼看着面前对着自己温柔浅笑的白发青年,手中大刀一转,寒声询问:“这么真实的幻境,连力量都模样了一二,你是谁?”   白发青年温柔一笑:“小初,我是老师啊。”   “我的老师从来不会笑得这么恶心!”帝初大刀一挥,白影消失。   一直护在帝初身后的孔阙突然闷哼了一声。   帝初扭头,惊骇地发现孔阙身上多了一抹刀痕。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里几乎恨出血来:“血阵把猎人塔受到的所有伤害全部转移到你身上了?”   “我没事。”孔阙身上缠起一股火焰,快速抚平了伤口,“继续冲塔,内丹就在上面了。”   恰好又一道白影出现,帝初反射性想攻,可手指刚动,想起孔阙,又硬生生压了下来。   孔阙上前揽住他的腰,代替他除掉白影:“抓紧我,这一层我来,我的力量伤不到我自己。”说完身上火焰大盛,帝初被笼罩其中,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火焰散去,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通关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帝初的指甲掐在掌心里,他绷紧脸,回抱住孔阙的腰,假装没发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带着他朝着石门冲去。   刚出石门,各种攻击就兜头朝着帝初扑了过来。   帝初眼神一凝,身上紫气一盛,挡开所有攻击。   “不愧是‘明珠’的主人,实力果然很强。”   又是熟悉的声音,还点破了他和内丹的关系,帝初皱眉抬眼看去。   暗红色的空旷空间里,血色的锁链密密麻麻交错缠绕,把正上空的紫色内丹牢牢锁在中心,锁链各个角落,几十道如同鬼魅的黑影站立其上,把坐在锁链最中心,也就是内丹上方的人牢牢护住。   盘坐在内丹上的人白发白袍,玉冠束发,膝盖上横放着一把长剑,正垂眼温和地望着这边。   “我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白发青年握着长剑,优雅地站直身,“这个珠子太挑剔,不是你的血脉就完全不理……帝初,把你的血脉给老师,如何?”   居然真身用的都是老师的外貌。   帝初紫瞳里几乎要燃起火焰,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你要杀了你。”   “杀了我?你确定?”白发青年拨了拨长剑上的剑穗,笑得温柔,“我可是你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真的要杀我?”   帝初:“你不是老师,你到底是谁?”   老师还活着的时候都没多少人知道老师的存在,老师死后这么久,更不应该有人知道才对!他对面前这人的身份完全没有头绪。   “我是白川。”青年微笑回答。   两人对视,帝初手腕突然一转。   本来安静被锁的内丹开始剧烈震颤,锁链哗啦作响,站在内丹上的青年微不可查地一僵,从内丹上飘到了一边的链子上。   “帝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战况一触即发,内丹震颤的幅度增强,帝初正要不管不顾地让内丹突破血阵,旁边的孔阙突然闷咳了一声。   帝初动作一僵,锁链的响动慢慢停止,内丹的异动变弱。   “看来咱们能好好说说话了。”青年走回内丹上,笑得温柔,话却说得恶意,“可惜了,这次没能把孔家人的真面目撕开大家看,你们的反应太快,真遗憾。”   他说着突然看向孔阙,视线扫过孔阙的脸,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问道:“黑五是你杀的,对么?”   孔阙把咳嗽压下,抬了抬眼皮:“你认识我?”   “老相识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就是当年的会长,那一年你为了救孔蓝差点杀了我,这份‘恩情’我一直不敢忘。”青年说到这突然打了自己一下,一副说错话的样子,“不对,我现在是白川,孔阙,你现在得叫我一声前辈才是。”   帝初眼眸一沉,却没有妄动,而是抓住了孔阙的手。   孔阙回握住他的手,边把本源力量传送给他,边继续和青年对话:“你这个血阵确实有点前辈的影子。”   青年微微一笑。   “但假货就是假货,废物就是废物,用白川这个名字,你也配?”   青年笑容一僵,又很快重新扬起,只不过眼神冷了许多。他又看向帝初,顿了顿,突然说道:“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我完全变异失败,就快要死了,迷迷糊糊的,突然发现身边新生了一株植物,那植物全身洁白,叶片宽大,气息奇怪……”   帝初猛地抬眼。   “我那时快死了,干脆就……吸收了它。”   帝初深吸口气压住情绪,本就遍布全身的紫纹开始疯狂游走。   “然后我又活了,多了一些记忆,换了一副样貌。”青年理了理身上的长袍,“可惜啊,这血脉太少,它呆在我体内,虽然暂时保住了我的性命,但却给我带来了很多不好的东西……我确实不是白川,但如果我死了,白川也就死了。帝初,我劝你少弄些小动作,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帝初手掌一颤,把和孔阙握着的手松开,沉声说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把你这颗珠子和你的血脉给我,我就把你的老师还给你,这个交易划算吧。”青年笑吟吟,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看,你没了这颗珠子和血脉,照样能活很久,只是会变弱一些而已,而我没了你的老师,可就要死了呀。”   帝初死死盯着青年没说话。   青年又看向孔阙,补充道:“哦,差点忘了,还有个大便宜没跟你说呢,如果交易成了,我还可以撤掉血阵,不拿这个怪物的性命。”   怪物?   孔阙眯眼,拉住了听到这话想要上前的帝初。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帝初,为了自己、为了你的爱人、为了你的老师,一颗珠子和一点点血脉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孔阙握紧了帝初的手,又开始把本源力量向他输送,看向青年,突然吐出了一个名字:“伍禾?”   青年的话语一停,垂眼看向孔阙,几秒之后,又笑了:“你刚刚说什么?”   “说了一个当年背叛了公会,开了公会剥夺猎人资格先河的废物。”孔阙也笑了,“原来是你,你居然还有这种造化。难怪反猎人协会存在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成什么气候,原来坐在最顶上的是你。”   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孔阙,你是不是找死?”   “你杀不了我。”孔阙收回了和帝初交握的手,手中一柄大刀出现,赫然是帝初惯用的模样,就连上面的力量涌动都是一样的,“闲聊时间结束,伍禾,把帝初的东西还给他。”   他挥刀朝着锁链冲去。   青年一惊,忙开始摇晃锁链。   站在锁链上的几十道黑影同时行动,齐齐朝着帝初扑去。   帝初站在原地没动,手中大刀一点点化为烟雾消失,两手空空地等着他们来,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青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紫色的火焰以帝初为圆心朝着整个空间席卷而去,扑向帝初的几十道黑影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嚎叫着被烧成了灰烬。   青年见状表情变沉,终于不再假模假样的微笑了:“你为什么还能使用力量!明明血阵已经——”   “你拥有的记忆果然是不全的。”孔阙出现在他面前,在帝初使来大开大合的大刀,生生被他用出了诡谲的感觉,“你们这些半妖,真该好好学学该怎么给大妖磕头下跪。”   唰。   带着火焰的刀气划过,青年毫无防备,差一点被划破了心脏。   青年大惊,连忙后退,手中长剑快速变化,化为一根血色藤蔓,朝着孔阙裹缠而去。   锁链摇晃的幅度加大,一层层血腥压抑的力量波动随着锁链的摇晃层层扩散,空间里铺开的紫色火焰被这力量压制,渐渐熄灭。   帝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青年身后,五指成爪,朝着青年的后心抓去。   被前后夹攻,青年表情一狠,温润漂亮的皮囊陡然破开,无数藤蔓破体而出,迅速涨大,藤蔓中心牢牢扒在内丹上,分枝顺着锁链蔓延,塞满了整个空间。   孔阙和帝初的攻击落空,两人在空中交汇,互相借力,帝初重新凝出大刀,朝着藤蔓中心砍去,孔阙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间里。   “给我死!”   一道带着老态的男声在空间里回荡,无数藤蔓一起朝着帝初卷去。   帝初面无表情,朝着藤蔓中心处直劈而去,卷来的藤蔓被刀气斩断,朝着四周炸开,随之炸开的还有腥臭温热的血液。   血液落下,却全都被锁链吸收,空气中的力量波动越发强大,被锁链和藤蔓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内丹慢慢黯淡。   “找死!”帝初被藤蔓上的尖刺划破皮肤,有血液从他身上滴落,很快被占满空间的藤蔓吸收。   “更多、更多……”   被伤之后,藤蔓反而越发精神,断掉的地方重新生长,再次朝着帝初攻来。   帝初刀尖一转,毫不避战的再次攻去。   咔。   一声锁链断裂声响起,藤蔓的动作一僵,突然齐齐朝着一个地方扑去。   帝初趁机绕后,朝着藤蔓露出的根系处狠狠斩下。   似人似怪物的惨嚎声响起,血液飞溅。   藤蔓又朝着帝初缠去。   帝初冷哼一声,避开藤蔓,用力量裹住飞溅的血液,从这些血液里吸出了一点稀薄的血脉来,然后珍之重之地收入体内。   察觉到他的意图,藤蔓越发激动,突然发疯似地朝着帝初攻去,同时自杀似的疯狂自断藤蔓,弄出无数血液浇灌到锁链上。   随着血液的注入,锁链上的红色越来越浓,被锁在中间的内丹则越来越弱,帝初的脸色迅速苍白,受内丹影响,攻击开始变弱。   咔咔咔。   接连三道奇怪的声音响起,一条靠近内丹的主要锁链突然断裂,内丹光芒变亮,藤蔓愤怒舞动,越发不要命地朝着帝初攻去。   ……   猎人塔外,区域警报声大得刺人耳膜,红光以猎人塔为中心一波一波荡开,靠得近的建筑上已经出现了裂纹,整个猎人区重新被红光笼罩,红光范围内,S级以下实力的猎人根本无法站立,一碰红光就会血脉躁动,弱一点的甚至会重伤昏迷。   目之所及的植物全部枯萎,视野内一片血红。   “孔蓝!拆塔!”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猎人区外围,带着一队人和站在红雾里的孔蓝对峙,“不要把整个A区居民的性命当儿戏!”   孔蓝冷眉冷眼:“拆了猎人塔才是把整个A区居民的性命当儿戏。”   男人怒极,大声喝道:“孔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清扫猎人杀手余孽,在给所有猎人争取一个安全的未来。”孔蓝稳稳站在红光里,一步不退,“此事过后,所有因猎人塔出现的消耗和损失,我孔蓝全部双倍补偿!”   男人简直要疯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补偿!是命!是整个A区的环境!孔蓝你到底在想什么,猎人杀手已经把塔彻底弄坏了,现在只有拆了它才能保住A区,你在固执些什么!”   “命?我的人在塔里和猎人杀手拼命,你们安安全全地在外面看戏,我都没急我弟弟、我属下的命,你们在急什么?我就问你,猎人塔影响到了其他区没有?到目前为止伤到塔外的人没有?我在自家地盘上,用自家的塔,打闯入我家的坏人,怎么就危及整个A区了?”   男人被他的话噎住。   猎人区是属于猎人公会的,猎人公会又是孔家私有的,现在猎人塔上的诡异红光只覆盖了猎人区的范围,毁的也只是猎人区的环境,孔蓝硬要说这只是自家事,他们还真反驳不了。   “如果猎人塔真的会危害整个A区,不用你们说,我自己就会去把它拆了。”孔蓝突然缓和下了语气,“别忘了,我弟弟还在塔里,我比你们更怕塔出问题。”   话音刚落,猎人塔突然再次震颤,红光回拢,轰隆一声,塔顶传来爆炸般的声响。   孔蓝表情一变,连忙返身朝着塔奔去,男人也表情一变,二话不说跟上。   直播镜头还跟着孔蓝,观众们就看到直播视角突然快速拔高,之后从地面上绝对看不到的猎人塔顶层出现在了画面里。它映着圆月,笼罩着红光,最高层的外墙不知何时破掉,无数血红色的藤蔓从里伸出,在空中扭曲浮动,越长越大,遮天蔽日,看得人头皮发麻。   所有红光朝着藤蔓聚拢,浓重的威压铺天盖地,后一步跟来的男人闷哼一声,差点直接晕过去。   “这是什么?”男人惊骇询问。   孔蓝眼眸亮得吓人,身上杀气滚动:“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反猎人协会的废物。”这废物这么激动,多半是被主人和帝初逼得没有退路了。   得给主人和帝初腾出发挥的地方才行。   威压太重,直播间信号开始不稳,观众们看着画面中的藤蔓,吓得脸色苍白。   这么大的藤蔓,如果是变异植物,实力起码SSS级!   “帝初我杀了你!”   老态低哑的声音突然炸响,被直播仪器完美收音。   孔蓝冷笑一声,再次弹出一团心口血探入猎人塔,强行干扰了猎人塔的力量运转,重开塔门,声音传遍猎人区:“出来!”   下一秒,鸦什等人的身影齐齐从洞开的塔门里冲出,有的人背着人,有的人空着手。   不到十秒,塔门重新关闭,孔蓝快速扫一眼出来的人的人数,命令道:“撤!”   鸦什背着飞叶,一个黑发银瞳的俊美青年背着雷顿,两人跟着孔蓝往外撤退,走了两步,黑发银瞳的青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赛文。”鸦什回头看他,示意他快跟上。   变了样貌的赛文皱眉看着仍在扭动的藤蔓,担忧说道:“塔内力量彻底混乱,塔身的完整防御被从内破掉,阵石我们还没来得及全部挖出清扫,帝初连续攻塔,消耗极大,后期没有得到补充,我担心……”   “走!”孔蓝扶着军装男人回头,语气不容拒绝,“你去也是给帝初拖后腿,把地方让给他们,撤退!”   赛文闭嘴,又看了一眼猎人塔,皱紧眉,带着雷顿快速遁远了。   直播间的人已经惊呆了。   会长刚刚说什么?给帝初让地方?让猎人司的人给帝初让地方?难道帝初正在塔里和那个一看就很可怕的藤蔓在打?!还有刚刚那道诡异响起的声音……猎人塔里到底跑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   孔阙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塔内人员的撤离,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气,又断了一根锁链,朝着帝初飞去:“帝初。”   被藤蔓缠得满身是血的帝初抬眼看来,懂了他的意思,突然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藤蔓包裹,眼睛看着孔阙,嘴唇开合。   孔阙一愣,然后表情猛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帝初已经被藤蔓彻底包裹。   他连忙前冲,藤蔓却突然自爆,一股强大的力量震荡开来,孔阙被荡开,狠狠撞到了塔墙。   捕捉了自己想要的猎物,所有藤蔓迅速回拢,舞动着化为血液。   锁链寸寸断裂,孔阙连忙抬眼,就看到锁链和藤蔓化成的血液朝着内丹层层裹去,连内丹带帝初一起,全部包在了一起。   “不……”   【这次换我保护你。】   帝初那句无声的话缠紧心脏,孔阙瞪大眼,怔怔看着中间血和锁链包裹而成的圆球,喉结动了动,眼中焦距慢慢模糊,图腾快速游走,然后一寸寸消失。   猎人塔剧烈摇晃,炙热的力量从塔顶直冲而上,有什么正在崩塌的声音清晰传开。   “不可以……谁也别想伤你。”   ……   帝初被阴寒的血液包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调动力量,开始强硬融合内丹。   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融丹的时机,刚刚的一番战斗让他失去了太多本源力量,内丹也还没彻底脱离血阵,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夺走一切。   但他等不了了,孔阙一直在用破塔的方式拆除锁链,这样下去,本就力量不全的孔阙绝对会根基受损,说不定会再次陷入沉睡,或者再次“死亡”,这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把内丹拿走,卸掉这个桎梏了猎人塔的累赘,孔阙就能彻底收回猎人塔的力量,补全刚刚受到的所有伤害。   只要把内丹拿回来,只要顶着伍禾的争夺,把内丹拿回来。   阴寒的血脉试图渗透进身体,他冷冷一笑,抬手摸向心脏。   轰隆隆——   朦胧的震动声传来,他手指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心脏划了下去!   有了突破口,阴寒的血脉立刻朝着他体内钻去。   他松开手任由对方入侵,闭上眼,背后的神木枝开始阵阵发热,缓慢从脊椎脱离。   他倒要看看,一个植物系,要怎么把一只嗜血猛兽的血脉和内丹抢夺过去! 第74章   空气中的红光全部消失, 一股炙热暴烈的力量从塔上扩散开来。   孔蓝带着所有人遁到了猎人区的外围, 看向中心处正在剧烈摇晃,发出轰隆响声的猎人塔,激动得双手发颤。   千年了, 已经千年了, 终于……   “这是怎么了?”被他扶着的男人已经彻底被吓懵了。   “还能是怎么。”孔蓝双瞳倒映着猎人塔的模样,声音扬高,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快意,“你们不是想拆塔吗,它马上就要被拆了!”   男人大惊:“什么?!猎人塔要——快!启动A区一级防御!快!”他扭头朝着匆匆赶来的下属吩咐, 脸色有些发白。   出息。   孔蓝嫌弃地丢开他, 看向从底层开始慢慢向上燃起火焰的猎人塔, 浅浅吐出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心情甚好地看向直播仪器, 堪称温柔地说道:“这大概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猎人塔了, 好好看看它吧,看它是怎么消失的。”   总是冷眉冷眼的人突然温柔微笑,那杀伤力简直可怕!观众们一愣, 等明白他话的意思后,又齐齐呆住。   最后一次见猎人塔?最后一次?消失?   他们看着画面里层层燃烧,慢慢变成一道通天火柱的猎人塔,心里无端发慌。   它真的要消失了吗?   这座矗立千年, 见证新时代的开启, 陪伴好几代人长大的猎人塔, 真的就要因为反猎人协会的阴谋,在今天被拆掉吗?   不……不可以!   弹幕里突然铺天盖地地刷起了“不”和“不要”,孔蓝看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冷了眼神,转手直播仪器丢了开去。   凭什么不。   他看向猎人塔,黑色的眼瞳被猎人塔身上的火光映亮,仿佛也燃起了火光。   他等这一幕等了足足千年,这该死的枷锁终于要拆掉了,凭什么不!   这塔,最好能在今天彻彻底底地拆个干净!猎人公会从来不需要这样一个象征!   ……   帝初的意识有些混沌,身体时冷时热,血液一会快速滚动,一会冰冻凝滞,空虚的血脉在渴望着内丹的回归,丹田处的力量呈旋涡状不停旋转。   “我的……”一道老态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虚弱带着挣扎,“你的一切……都会变成我的……”   一切?   帝初陡然清醒,察觉到神木枝已经彻底脱离身体,忙反手把它握在掌心,感应了一□□内多出来的一股阴寒血脉,嘴角冷冷一勾。   目标已经入套,可以关门打狗了。   他闭目,开始疯狂调动体内的本源力量。   两股血脉混在一具身体里,自然是此消彼长,帝初一清醒过来,伍禾就受不了的嚎叫挣扎起来。   脑海里的噪音几乎要把帝初的脑袋吵炸,他皱眉忍着,感应到内丹仍没入体,心一狠,抬手把神木枝狠狠扎入心口,闷哼一声后,鸿蒙清气混着血脉力量猛然爆开,内丹受到感召,直接带着血阵朝着帝初的体内直冲而来。   “啊!”   帝初和伍禾同时大吼出声。   太过稀薄的血脉力量,承受不起庞大力量的冲击,帝初侧头吐出一口血,顾不得身周仍包裹着的诡异血液,挣扎着盘腿坐起,内视体内。   内丹已经缩小入体,被强硬塞入了丹田,但因为丹田力量稀薄,又没有血脉力量支持,所以内丹呆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剧烈颤动,更糟糕的是,内丹上缠着很多血色锁链,那是被内丹带进来的血阵,它们也在阻挡内丹和身体融合。   “我的!”   老态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概是因为血阵入体,声音里的中气足了很多。   血链突然化为血水,试图包裹渗透内丹,同时进入帝初体内的阴寒血脉也开始抢夺身体的主控权。   帝初脸色苍白,满身紫纹,身上力量时有时无,胸口还插着一根神木枝,血液在不停流下。   不能晕过去。   他咬紧牙关,暂时放弃对内丹的抢夺,一心一意把力量渗透进全身血脉,然后一遍一遍地“呼吸”,不痕迹地把鸿蒙清气渗透进外来血脉之中,慢慢摸索,把里面那点不属于伍禾的温和血脉剥离出来,透过心脏,送入了被他血液滋养着的神木枝中。   伍禾在专心抢夺身体和渗透内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许他注意到了,但也没精力去管了。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身体越来越冷,身体对丹田的控制越来越弱。   还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老师……   “哈哈哈,是我的了!”   心口突然一痛,与内丹的最后一丝联系断裂,帝初猛地睁开眼,在身体的主动权被伍禾夺走前,抬手握住了胸口的神木枝,用力拔出,同时快速调动体内的本源力量。   身体开始发热发胀,内丹疯狂运转,本来渗透进去的血液被逼了出来,重新化为锁链缠绕其上。丹田里一片狼藉,外来的和自身的力量疯狂冲撞,像是刮起了风暴。   伍禾慌了。   “帝初你在干什么!你要自爆?不,不,快停下!”   自爆?   帝初冷笑,握住手里的神木枝,快意地笑了起来。   这么一只臭虫,还不配让他用同归于尽的法子去摁死!   他突然抬手插入丹田,扛着剧痛把疯狂转动的丹田重新挖了出来,然后把神木枝放入丹田,越发快速地“呼吸”。   内丹离体后重新放大,伍禾没了血阵的保护,根本扛不住帝初体内越来越疯狂的力量冲撞,刚刚抢到的一点身体掌控权瞬间失去,而且他刚刚才被帝初偷偷拿走了一直支撑他性命的白川的血脉,力量不如以往,各方压迫下,居然硬生生被帝初逼出了体内。   “卑鄙无耻的小子!我要你死!”   伍禾一被逼出就朝着旁边滚动的内丹冲去,同时疯狂吸收帝初流出来的血液,试图利用它们强行和内丹融合。   帝初等的就是这一刻,趁他不注意,立刻凝出大刀,破开一直缠绕在四周的血液禁锢,顾不得看外界是什么情形,直接冲出。   轰——   一层火焰突然腾起,挡住了塔墙上破开的大洞,之后朝着室内蔓延而来,似乎要将里面的所有人吞噬。   脚下在疯狂摇晃,猎人塔随时要倒,帝初一惊,意识到不对,正要去找孔阙的位置,就发现身后红光一闪,伍禾居然化成了一个血人的形状,带着内丹朝着塔外冲去。   帝初瞬间回神,借用丹田里神木枝上的力量,凝出大刀,朝着血人追去。   “啊!”   血人想出塔,却被火焰挡住,那火与凡火不同,竟像是直接烧到了他的心里。他大吼一声,余光见帝初冲来,知道自己一旦被困被抓就彻底完了,忍着剧痛,耗费了大半力量,顶着火硬是冲了出去!   这火对帝初来说完全无害,他疾追而去,提刀就劈,拦住血人的去路和血人打在了一起。   半妖和纯妖的视力都十分强大,两人冲出的第一时间,站在猎人区边缘处的一行人就注意到了。   军装男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看到这一幕,忙吼道:“有人冲出来了!”   鸦什仔细分辨后狠狠皱眉:“是帝初!”   确切的说,是满身是血的帝初!如果不是帝初手里拿着那把熟悉的大刀,他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孔蓝深深皱眉,没想到猎人杀手竟然把帝初逼成了这样,看一眼彻底变成火柱的猎人塔,抬步就想上前帮帝初。   嗡——   猎人塔上的火光突然更胜一层,传出来的力量越发暴烈,孔蓝脚步一停,被震得闷哼一声。   军装男直接吐了血。   咔——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孔蓝心里一动,猛地抬眼看去。   直播信号被力量冲击,直播画面又开始疯狂断续闪烁,观众们刚刚已经从孔蓝等人的对话里得知帝初正在和人打架,心里着急,忙努力睁大眼透过不稳的画面寻找他的身影。   很快,有眼尖的观众在猎人塔上空看到了两道模糊打斗的血影,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满身是血的模样,这两个真的是活人吗?   ……   帝初当然是活人。   他一刀劈掉血人的手臂,感受着脚下猎人塔传上来的力量,疲惫的身体被这力量安抚,舒服地眯了眯眼。   脚下猎人塔的倒塌代表着孔阙正在收回力量,丹田里老师的血脉安安稳稳地呆在神木枝里,不再被坏人威胁,他最亲的两个人都在身边,都在新生,他再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安心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杀了面前这个垃圾。   只要杀了他!   刀气突然暴烈,血人躲避不及,嚎叫着被再断一臂!   伍禾心里恨极,内丹还没融合,猎人塔上释放的力量又对他威胁极大,他根本打不过帝初。   他看着对面满身煞气的少年,心思快速变幻,突然一狠。   既然他活不了,那这个人也别想活!   “去死吧!”   嘶哑的声音响彻猎人区,血人突然重新变成一个大大的血团,再化为无数血藤,朝着帝初包裹而去。   一股不稳血腥的力量压过猎人塔的力量传了过来,鸦什表情一变:“自爆?!”   确实是自爆,这个人万一真的爆了,帝初和正在与猎人塔融合的孔阙都会受伤!   孔蓝表情沉下,硬扛着空气中越来越猛的力量朝着帝初的位置冲去。   直播镜头跟着他往前,信号断续,画面乱成一片,根本看不清。   一切好像只发生在一瞬间。   猎人塔突然轰隆倒塌,塔身在崩裂之后化为无数红色光点,混进火焰,汇聚成火海,朝着血藤狂猛扑去。   帝初身上突然紫光爆开,一道朦胧兽影在他头顶出现,朝着自爆的血藤凶狠扑去。   吼——   模糊的兽吼扩散开来,明明声音不大,却直入人心底,让人心潮起伏,血脉躁动,发自内心的想要臣服。   然后血藤包裹住帝初,兽影扑向血藤,火焰将所有一切包围燃烧,猎人塔消失无踪,天空被火焰铺满,把整个猎人区照得仿佛白昼。   空气中所有暴烈的力量消失无踪,直播画面重新稳定,无数人或亲眼、或透过直播画面看着这漫天火焰的景象,神情空白呆怔,言语不能。   孔蓝猛地停下了冲势。   黑夜悄无声息过去,天光将亮为亮。   鸦什不知何时追到了孔蓝身后,看着被火焰遮盖的天空,喃喃出声:“会长……都结束了吗?”   猎人塔……真的没了。   孔蓝怔怔看着这一切,眼眶突然红了,上前一步。   晨风吹过,火焰涌动,一声响彻天地的清悠鸟啼突然响起,天上火光翻卷收拢,渐渐化成一只巨鸟的模样,之后火焰一点一点凝实,变成了火红色的柔软羽毛。   拖着长长华丽尾羽的大鸟渐渐显出原形,它长鸣一声,宽大的翅膀展开,小心护住最后一团渐渐熄灭的火焰,挡住了火焰中闭目安睡的长发青年的身影。   有紫光朦胧铺开,一股柔和的力量如春风一般朝外扩散,温柔抚过整个猎人区,渐渐消失了痕迹。   红色巨鸟似乎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他背对众人,舒展翅膀,带着他心上的人振翅朝着朝阳升起处飞去,转瞬消失了踪影。   一切尘埃落定,阳光洒落,猎人塔消失,空气中只有元气在静静浮动。   “……都结束了。”   孔蓝突然低笑一声,抬手抓住头顶的直播仪器,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看着镜头,微笑着向全世界宣布,“猎人公会最后一届冲塔战在刚刚圆满结束,本次冲塔战最终胜利者——帝初。恭喜他……拿回‘明珠’。” 第75章   猎人塔消失, “明珠”被摘取, 反猎人协会的boss被烧得连尸体都没留下,一场阴谋消失在了朝阳初升的时候。   直到直播关闭,天色大亮, 陪着孔蓝熬了一天一晚上的观众才从那漫天火光里回过神,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好像一不小心见证了历史。   A区响了一晚上的警报声终于停下,区域内匆忙升起的防御网不尴不尬地立在那,没有派上一点用场。   提前被疏散离开的猎人们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不约而同地来到猎人塔曾经矗立的地方,看着环形大楼中心那块突兀空掉的地面, 怔怔回不过神来。   “猎人塔真的没了吗?”有人喃喃出声。   “没了。”有人答, “都没了。”   “谁拿了‘明珠’?”   “好像是帝初……”   广场内一片安静, 过了好久好久,才又有人感叹似的吐出一句。   “真的没了啊……”   又有人问:“拿了‘明珠’的帝初在哪, 塔消失了, 他呢?”   对啊,帝初呢,那个摘取了“明珠”的幸运儿, 他去了哪儿?   说话的人变多。   “还有最后那只鸟……那是什么?”   “不知道……”   “会长应该会解释吧……”   又是长久的安静,话题又转回了最初。   “猎人塔……是真的没了啊。”   ……   这个清晨,网络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突然爆炸。   猎人塔消失、火鸟、帝初摘取明珠、明珠有主、猎人杀手等等关键词被送上各个社交平台的头条和热搜, 全世界的人都在讨论孔蓝那场特殊的直播, 大堆人涌去猎人区的环形广场, 去看猎人塔消失后的那片空地。   孔蓝来不及去寻找不知去向的孔阙和帝初,立刻转身投入到了对舆论的安抚中。   他借用猎人公会的媒体平台,回应了大众最关注的几个问题。   一,猎人塔确实消失了,以后也不会再重建;   二,火鸟是猎人塔消失前的幻影,不是什么神迹和不科学的东西;   三,明珠确实已经被帝初摘取,不是被公会藏起来了,至于帝初摘取明珠后会如何,这一点公会需要在进一步确定后才能告知公众;   四,猎人公会将和政府联手,清剿反猎人协会的余党。   这则回应解答了吃瓜网友的大部分疑惑,大家热烈讨论,光网差点瘫痪。   ……   当天夜晚,孔阙带着依然沉睡着的帝初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帝初苏醒。   啪!   帝初一爪子拍开孔阙递到面前的牛奶,想打人。   重新剪短头发,穿着一身居家服的孔阙好脾气地把牛奶挪回去,哄道:“喝一点吧,你现在牙齿还没长好,不能吃肉,牛奶能最快补充你需要的营养。”   听到牙没长好这几个字,帝初毛乎乎的脸板得更厉害,转身用屁股对准孔阙,自个生闷气。   那天和伍禾对打的时候,伍禾想要自爆拉着他一起死。他早猜到对方会这么做,立刻开放了本源力量,准备趁着伍禾自爆时血脉溃散的那瞬间,把自己的血脉和内丹一鼓作气全部拿回来!   他打算得很好,有鸿蒙清气护着,伍禾自爆的力量根本伤不到他。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孔阙居然冲了出来,一把火把伍禾烧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了内丹!   这直接导致他没能拿回被伍禾趁机抢走的那部分血脉,只能用“半残”的身体融合了内丹。众所周知,血脉不足的妖在化妖时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度,会本能地尽量缩小身体,减小力量消耗,并且强迫保持原形!   他之前为了活命,用神木枝扭转过血脉,现在血脉回转加融合内丹,就像是二次化妖。于是等他一觉睡醒,就变成了这副比他刚出生那会还要弱鸡的样子!   刚出生那会他牙齿虽然是乳牙,但是能吃肉,现在的他居然连乳牙都没长好,咬不动肉,只能喝奶!   ……他才不要在孔阙面前喝奶!这一点都不大妖!   都怪孔阙,他本来不用变成这样的!   孔阙看着蹲在桌子上只有巴掌大小的毛乎乎幼兽,想笑又勉强忍住,放下牛奶绕到他面前,继续哄道:“别生气,不喜欢牛奶那咱们就不喝,我给你煮点肉粥?煮的软烂一点?”   帝初软趴趴垂下来的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他一眼,这次没再抗议。   孔阙被萌得肝颤,忍下把他捧到面前用力蹭一蹭的冲动,克制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摸了摸他的小爪子,说道:“那我去了,你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好了我喊你。”   幼兽嗜睡,帝初瞄一眼他搭在自己爪子上的手指,抬起爪子在他手指上盖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旁边的柔软小窝,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蹦进去,蜷缩起身体,用尾巴盖住了自己。   刚刚还精神奕奕的小兽转眼就睡熟了,脑袋埋在身体里,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柔软又可爱。   孔阙弯腰看了好一会,倾身在他头顶亲了一口,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   孔蓝赶到孔阙家的时候,帝初已经醒了,正在用小碟子喝肉粥。   孔阙坐在他对面,也正在喝肉粥,不过他吃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十分不专心,视线一直黏在帝初身上。   孔蓝站在餐厅门口看了下两人,低咳一声刷了下存在感。   用餐的两人齐齐看过去,帝初不太明显地僵了僵,然后几步飞奔躲到了自己的小窝后面。   孔阙勉强压下笑意,擦了擦嘴角朝孔蓝说道:“你先去书房等我,我一会来。”   孔蓝点头,转身去了。   帝初这才从小窝后面挪出来,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丢人,蔫了许多。   “吃饱了吗?”孔阙靠过去询问。   帝初瞄他一眼,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不动了。   孔阙十分上道地伸手把他捧起来,问道:“困不困?要不要去阁楼看电影顺便晒太阳?”   帝初摇头,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他的肩上,然后呲溜一下滑下去,爬到他家居服的口袋里躺好,闭上眼睛假寐。   孔阙被溜得浑身汗毛都要炸开了,忙深呼吸压下激动的情绪,动作缓慢地起身,朝着书房走去,心在天上飘,面上却一本正经。   这还是帝初苏醒后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可不能再漏出情绪,把现在敏感又爱炸毛的帝初大人惹生气了。   ……   进了书房,孔蓝立刻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孔阙,他没注意到孔阙口袋里的帝初,直接汇报道:“反猎人协会随着伍禾的死亡分裂成了好几股势力,帝初之前帮我们埋的钉子趁机打入了中心,随着其中最主力的一股势力撤退,摸出反猎人协会真正的总部在SV星球,政府方要求我们一起去剿了他们。”   口袋里动了动,孔阙低头看一眼,见帝初听得专心,便没打断这个话题,接过文件说道:“那就去剿了吧,省得他们再闹腾。”   孔蓝点头表示明白,又示意了一下那份文件,继续道:“那是其他几股势力的去向,我趁机摸清楚了他们各自的领头人的真实身份,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   孔阙翻开文件看了看,果然见到了几个熟面孔,丢开文件说道:“全部杀了。”   孔蓝本身也是这么打算的,闻言应了一声。   他态度始终恭谨,汇报这些时一直站着,只在和孔阙说话时抬眼和他对视,其他时候一直微微低头,不随意乱看。   “大哥,你不必这样。”   孔蓝一顿,抬眼看他。   孔阙和他对视,温声说道:“这辈子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是你的弟弟,上辈子的事我都忘了……大哥,坐吧。”   孔蓝眼神动了动,对上他温和的眼神,恍惚一瞬,终于不再摆出恭谨的姿态,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借着倒茶的动作调整了一下情绪,放下茶杯时已经一切如常,说道:“反猎人协会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就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孔阙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包软糖,取出一颗查看了一下成分,试了试软硬程度,剥开放进口袋。   帝初正在专心听他们说话,突然见孔阙塞了颗糖进来,毛脸一板,没吃糖,咬了他手指一口。   没长好的乳牙咬人一点都不疼,反而痒痒的,孔阙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怕自己手指太脏,害帝初生病。   孔蓝注意到他口袋里的动静,愣了一下,刚要问,就接触到了孔阙阻拦的视线,识趣地闭了嘴,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是网上的事,猎人塔已经消失两天了,网上爆炸式的讨论慢慢趋于平缓,我之前直播的时候透露过你当时也在塔里,大家都很担心,闹着要你报平安,一直不肯彻底消停。你抽空发个微博,最好附张照片,安安大家的心。”   这是一件小事,孔阙立刻应了。   这之后两人又就一些细节聊了聊,之后孔蓝识趣告辞。   上了悬浮车后,孔蓝望着猎人区的方向发了会呆,好一会才回神,抬手扶住额头笑了笑。   上辈子的事都忘了……怎么可能忘呢,那可是几千年的执着啊。   这话……主人应该是说给帝初听的吧。   ……   孔阙把帝初从口袋里抱出来,教训道:“以后不许咬我的手,上面有细菌,很脏,你现在太小,要多注意。”   帝初从沉思中回神,抬眼看他。   半长不短的头发,黑色的眼珠,温柔的表情……一点末的影子都没有了。孔阙还是孔阙,他就像是没有拿回力量和陪他一起攻过塔一样,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看着孔阙漆黑的眼珠,有些出神。   刚刚孔阙提起了两个词,上辈子和这辈子,所以孔阙是真的曾经死过一次吗?   他想起在塔中看到的那些记忆,心里一酸,幼兽的身体还无法让他自如的控制表情,酸意刚起,他眼前就模糊了,呆了呆,忙用力眨了眨眼,结果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一大串。   孔阙表情一变,急了,忙轻轻地摸摸他,温声哄道:“怎么了?是我不好,不该拿糖逗你,是哪里难受了吗?”   帝初觉得丢脸极了,忙背过身用尾巴挡住自己。   如果孔阙真的忘了……他用力把眼泪全部蹭到尾巴上,又转过了身,顺着孔阙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歪头蹭了蹭他,然后呲溜一下,又滑到了孔阙口袋里。   忘了就忘了吧。   他想着,闭上了眼睛。   反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都忘了才好呢。   ……   当天晚上,孔阙发了条微博报平安,下面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靠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放着一个树木抱枕,朝着镜头温柔浅笑。   照片底部带着拍摄时间,间接告诉大家他没有用旧照片骗人。   网友们这才放了心,一番关心后,小心地在评论里问起了帝初的情况。   孔蓝的直播大部分人都看了,少部分没看到的也去补了录像,大家都知道帝初最后满身是血的和猎人杀手boss打了一场,最后消失在了一片火光里。   虽然孔蓝说帝初拿了“明珠”,现在已经平安,但大家难免忧心。   孔阙发完微博就带着帝初上楼洗漱了,自然没法回应大家的询问,大家问了一会见没新的消息出来,正要散去,突然,一条新冒出来的评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XXX:大家快去看热门和热搜!有人在会长的直播录像里截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什么男人?会长的直播里入镜了那么多人,截到个男人有什么稀奇的。   大家不明所以地涌去热门,戳了下热门第一,一张经过清晰处理的录像截图跳了出来,只见高糊画质的图片中心,火鸟护着的中心处,一团被火鸟的身影衬得小的不能再小的火焰里,一个面目模糊的青年闭目躺着,看起来特别仙气!   吃瓜网友们:???!!!   这个男人是谁?!! 第76章   热门微博下的评论肉眼可见的爆炸起来, 吃瓜网友们脑洞大开,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会不会是反猎人协会的boss?   ——不!这么帅这么仙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是反派!这不可以!   ——我觉得他是当初建塔的人!猎人塔特地在消失前弄出建塔人的身影,拥抱着他一起消失……啊, 人塔之恋, 好酷!   ——可猎人塔不是初代会长建的吗?初代会长不长这样吧。   ——初代会长长什么样?   讨论到这,吃瓜网友们突然安静了几秒。   初代会长长什么样……呃……他们努力回想,仔细搜索,最后惊悚地得出答案——不知道!   初代会长去世太早,当年见过初代会长的人大多已经去世, 猎人公会和孔蓝后来又有意抹除过初代会长在外的痕迹, 将初代会长的所有资料进行了保密处理, 所以初代会长长什么样,到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谜。   而且曾有传闻说, 初代会长还活着时, 他但凡在外走动,必会用面具遮脸,除了亲近的人,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外貌。   感觉酷酷的。   ——或许这真的是初代会长,不愧是孔家的基因,这帅气度……呲溜。   ——高糊画质都掩不住的帅气,这真人得有多好看!   ——帅也没用, 帅哥已经被上交天堂了, 咱们是看不到了。   ……   评论吵吵闹闹, 最后诡异地得出结论——这个男人肯定就是初代会长!   孔阙接到孔蓝的消息登上微博去看的时候,讨论已经尘埃落定,正有同人大手在评论区里写猎人塔X初代会长的虐恋情深故事,底下一片为绝美爱情流泪的网友,场面诡异度堪比传销。   “……”   被自攻自受了一把的孔阙低头看向窝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帝初,伸指摸了摸他的小尾巴,良久,摸回微博热门,右键保存那张高糊截图,之后给孔蓝发了条信息。   十分钟后,猎人公会官博发了条公告,表示网友截到的“浴火青年”并不是公会的初代会长,而是拿到了“明珠”的帝初。   “明珠”是纯粹的力量体,被人吸收后会大大增强吸收人的力量,而新人类体质特殊,力量提升后,身体会被适当改造,帝初本来身体不好,到了发育期却一直没长个,吸收了“明珠”的力量后,体质得到改善,就突然抽条了。   吃瓜网友们:???   这叫突然抽条?你家抽条这么抽的吗?!这完全是基因突变了吧!   最先给出反应的是帝初的粉丝,他们纷纷放大那张高糊照片仔细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他们看着看着,居然真的从那青年身上看出了一点帝初的影子!   看这漂亮帅气的远山眉,看这微微上翘的眼尾,看这浓密卷翘的睫毛,看这挺直优秀的鼻梁,最后再看看这紧抿的润泽唇瓣……没错了!这就是我家宝宝!   有激动的粉丝还跑去用尖端科技模拟了一下帝初长大后的样子,结果模拟出来的照片,居然和高糊照中的青年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卧槽!   网友们震惊了。   粉丝们沸腾了!   “明珠”这么叼的吗!   不是!帝初原来可以长这么帅的吗!   宝宝不是宝宝了!宝宝变成老公了!   粉丝们一阵嗷嗷喊,喊着喊着,也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一股邪风,又一个经过清晰剪辑处理过的录像截取片段被人送上了热门,视频里帝初从被火光包围的塔中冲出,满身是血地挥舞大刀,凌厉狂猛地和一个血人快节奏对打,打得对方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视频最后,血人突然炸开,朝着帝初围去,帝初正面迎敌,身上紫气缠绕,隐隐形成一个猛兽的形状,火焰在他身周翻卷,将他衬得犹如战神降临。   卧槽!太帅了!   快节奏的剪辑配上快节奏的战斗音乐,这视频一出,粉丝们立刻疯狂,老公两个字刷满了评论区。   一直关注着网络动态的孔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热门微博,把发这个剪辑视频的博主记上小本本,撸了一把帝初冷静了一下,动动手指发了条微博,配上那张高糊照片,配字:晚安,我的宝宝。   正在发疯的帝初粉丝们:……   日!这个辣鸡老男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这么好看的宝宝,配你真是亏了!   ……   宣誓完主权,孔阙心满意足地退出微博,看着腿上仍睡得香甜的帝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开了光脑,打开照相机……魔鬼百连拍。   孔阙一夜没睡,帝初早起看到孔阙眼里的红血丝,还以为他是在彻夜照顾自己,心里软软的,爬到他肩上蹭了蹭他,打开光脑打字和他交流。   孔阙看着伸着小爪子艰难打字的帝初,有些心虚,含糊道:“没睡好不是因为你……那什么,飞叶已经醒了,想见你,要带他来吗?”   帝初想了想,点头,在光脑上打字:让他来,再喊上尤梨。   ……   飞叶和尤梨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两人被孔阙引到客厅,看到了像个小玩偶一样窝在沙发上的毛茸茸幼兽。   孔阙沉迷纸片兽几十年,是个华国人就知道孔阙心上兽的样子,飞叶和尤梨看到帝初,还以为这是孔阙根据纸片兽外形定做的小玩偶,扫一眼之后直接无视,看向孔阙。   “帝初呢?你不是说他在客厅等我们吗?”   “对啊,他人呢?他真的没事吗?网上都说他基因突变了!”   努力一脸严肃摆出大妖威武状的帝初见他们直接忽略了自己,呆了呆,尾巴不自在地动了动。   尤梨余光看到,还不忘感叹:“这玩偶好逼真啊,还会动,毛做得真细致,跟真的似的。”   “玩偶”仰头看他,眼神一片幽深,开口:“呜嗷嗷(我不是玩偶)!”   孔阙默默捂心口——他终于听到帝初的叫声了,好奶!   尤梨也捂心口:“卧槽!这叫声太萌了,跟小奶狗似的!在哪家玩具厂定做的,回头我也去做一个!”   奶狗?   帝初如遭雷击,整只兽都僵掉了。   孔阙好险没笑出声,忙低咳一声上前把帝初抱到怀里,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身体,解释道:“这就是帝初,他拿到‘明珠’之后完全变异了,这是他完全变异后的样子。”   “……”   “……”   飞叶和尤梨表情僵硬地看向帝初。   帝初蹙眉看着他们,有意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维持住自己在晚辈面前的体面,便用力量凝出一把迷你紫色大刀,控制刀嗖一声擦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搅起一阵乱流后,插入了不远处的墙壁里。   尤梨如梦初醒:“帝初?!”   飞叶看着窝在孔阙怀里毛乎乎的小兽,好半天憋出一句:“你不是植物系吗?”   帝初对他们的反应勉强满意,不愿意再发出声音,低头打开挂在脖子上的迷你光脑,开放光屏权限后艰难打字:我、不、是……   三个人形生物看着一只毛乎乎的幼兽伸着爪子在光脑屏幕上艰难地拍啊拍,一阵诡异安静后,扭头的扭头、抹脸的抹脸、用光脑偷拍的偷拍。   帝初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孔阙。   孔阙偷拍地动作一僵,若无其事状关掉光脑,对着飞叶和尤梨招呼道:“中午留在这吃饭吧,关于帝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咱们边吃边解释。”   ……   帝初的午饭依然是肉粥,他容易饿,吃得很专心。与他相比,桌上另外三人就吃得很对不起粮食了,一心二用,视线总不自觉地落在毛茸茸一团的帝初身上,连嘴里吃的菜是什么味道都没心思分辨。   饭吃完,孔阙也把帝初现在的情况解释完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孔阙对帝初如今的变化,给出的解释是“明珠”改变了帝初的种属,将他从植物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完解释,尤梨表现得很兴奋,对“明珠”的神奇连连感叹。飞叶却皱了眉,饭后趁着孔阙去洗碗的功夫,单独找到了帝初,这般那般地一说。   帝初被他说愣了,打字问道:你觉得孔阙不是真的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是因为觉得我适合拿到明珠?   飞叶怕他难受,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含糊道:“也不是说不喜欢你,只是他之前一直瞒着你他不是古人类的事,我总觉得这不太好……而且在认识你之前,他确实对外说过要和纸片兽过一辈子的话,你如今变成了这样子,我担心……”   帝初打字:担心孔阙对我的喜欢并不纯粹?   飞叶见他这么问,索性咬咬牙,把话往开了说:“对,我就是在担心这个。猎人塔是孔家的,‘明珠’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孔阙他们多半知道。拿到‘明珠’虽然是好事,但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种属改变、外貌改变、完全变异……你几乎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孔阙先是故意隐瞒他不是古人类的事,后又遮掩身份去帮你冲塔,帝初,我担心你受骗。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引你去冲塔,想让你拿到‘明珠’,变成这副他喜欢的样子?你没背景、没家人、年龄小、实力强、恢复力异于常人,种种条件,都……”   他没把话说完,留了一半让他想。   帝初被他思维的扩散度震到了,按着光脑屏幕没说话。   飞叶以为他是被打击到了,又缓下语气,安抚道:“当然,我认为孔阙肯定是喜欢你的,只是喜欢不是隐瞒和摆布恋人的理由,我觉得如果你和孔阙以后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有些事情你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最好能诚布公地和他好好谈谈。”   帝初被他话里的长长久久吸引了注意,好一会才打字回道:他没有隐瞒和欺骗我,明珠本就属于我,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这些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   飞叶和尤梨走后,帝初陷入了沉思。   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飞叶刚刚有句话说得很对,他和孔阙确实需要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有太多没有掰扯清楚的东西,继续这么稀里糊涂地处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只可惜……他看一眼自己毛乎乎的爪子,满心抑郁。   只可惜他现在口不能言,和旁人交流起来太过费劲。   得想办法尽快积攒够力量化为人形,然后……他看向正在厨房专心榨果汁的孔阙,圆圆的紫瞳里闪过一缕暗芒,之后一点都不软萌地眯了眯。   然后把所有账好好算清楚。   ……   这天之后,帝初不再挑食,孔阙让喝奶喝奶,让喝粥喝粥,让洗澡洗澡,乖得不像话。   孔阙内心彻底上天,每天沉迷养兽,不可自拔。   这边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时候,网上却突然再起波澜。   有反复观看直播录像的网友,在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截了个小动图出来,恰好截到了血人的真面目。   截出来的动图只有三秒,前两秒画面很正常,就是帝初在和血人对打,但到了最后一秒,血人突然变成了一个血球,之后爆开变成一堆血色的藤蔓。   因为直播镜头太远,再加上漫天火焰造成的高温扭曲了一部分景象,所以之前观众们一直没发现,血人在最后居然是变成了一丛血色的藤蔓,而不是大家最开始以为的炸成了一大团血!   人变成藤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网友们惊呆了,越来越多的人跑去截取录像,就这么闹腾一下午之后,一个大佬不知道用什么技术还原出了血人变藤蔓的过程。   清晰的动图让大家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不是看错了,人真的变成了藤蔓!   之后大家又想起了猎人塔着火之前,塔的顶层突然破裂拱出大堆藤蔓的事,心里一咯噔,只觉得有一桶冷水从头浇下。   所以那个藤蔓不是大家以为的猎人杀手弄来的变异植物,而是……是猎人杀手本人?那个藤蔓,是人变的吗?   人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   不安和猜测弥漫网络,就在这种气氛下,一个老牌人气猎人发出的微博,彻底将网络引炸。   寻宝猎人丛华:总是自认为高古人类一等的愚蠢新人类们,你们知道完全变异吗?   这条微博下面配着两张动图,一张是血人化血藤的过程,一张是另一个人气猎人软喵从人形化成一只猫咪的过程。   动图里展示的一切简直像是电影特效,但丛华的话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些不是特效弄成的。   全网哗然,光网直接瘫痪,被上层遮掩了千年之久的完全变异秘密,就这么被撕开在了公众眼前。 第77章   光网瘫痪了一分多钟才缓过来, 丛华根本不给大家消化信息的时间, 又接二连三地发了好多条微博。   寻宝猎人丛华:看到了吗?完全变异就是你体内那部分怪物的血脉开始造反, 要抹杀你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所有新人类都可能完全变异,一旦变异发生,你们要么死,要么变怪物, 你们怕不怕?   寻宝猎人丛华:哈哈哈哈,新人类都是怪物!你们再猜猜上面为什么要把这么可怕的一个病瞒下来。   寻宝猎人丛华:新人类们, 想看看那些完全变异失败的新人类的下场吗?   他直接发了个视频出来。   视频不长, 只有三分钟,里面是两个新人类完全变异失败的死亡过程,一个植物系,一个动物系,植物系在全身渗血后死亡,动物系则在渗血后皮肤诡异鼓动, 直接自爆了。   这一条视频过后, 丛华发了最后一条微博。   寻宝猎人丛华:古人类们,你们以为你们这些年都是被什么东西管理着?古人类和新人类天生就是不同的,醒醒吧!你们早已活在了怪物的统治下!新人类们,别再为自己的强大沾沾自喜了, 你们的结局早已被写定!   ……   网络爆炸,光网再次瘫痪。   孔蓝站在窗边, 无视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 看着无数正在接近环形大楼, 想要来讨个解释的猎人,侧头吩咐道:“把完全变异的猎人司司员全部调出来。”   “会长。”鸦什有些担心,“您是想暴力镇压吗?这不太合适吧……”   孔蓝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说道:“镇压是最愚蠢的做法,现在大家都很激动,我们得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方法来安抚舆论。”   ……   这次光网足足瘫了十分钟才缓过来,无数或惊疑或恐惧或愤怒或茫然的网友们重新爬上网络,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次光网瘫换这么久肯定是政府和猎人公会的阴谋,目的是为了趁机和谐掉丛华的爆料。   但他们是不会被糊弄的,丛华爆出来的东西太过可怕,就算上面镇压,他们也一定要……   微博热门和论坛首页,丛华的微博和各种衍生讨论仍挂在上面,位置都没带动一下的。   吃瓜网友们呆滞了一下,然后又重新惊疑恐惧愤怒茫然起来。   居然完全不和谐?上面默认了?丛华说的都是真的?新人类最后都难逃完全变异死亡的命运吗?哪怕不死,新人类也会变成怪物?那他们……他们……   相比起新人类的恐惧担心,古人类则是愤怒居多。   他们被骗了!新人类居然是这样一群怪物,他们一直活在这样一群怪物的统治下!太可怕了,不可能的,古人类绝对没法和新人类和平相处,新人类太危险了!   眼看着分裂对立的节奏就要刮起来,一个直播间突然强势弹到了所有猎人APP用户的主页面,孔蓝的脸出现在了画面中央。   快速发酵的舆论立刻停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直播上。   直播画面里,孔蓝像冲塔战开启的那天一样,浮空站在环形广场的上方,身后是错落站在环形广场楼顶的猎人司司员们。在镜头更远的地方,猎人们慢慢聚集。   “我是猎人公会会长孔蓝。”孔蓝看向直播镜头,语调缓慢平静,让人不自觉地就跟着平静了下来,“同样,我也是新人类,丛华口中的怪物,一个得过完全变异的猎人。”   所有人哗然,会长得过完全变异?可、可他明明还是正常的人类的样子。   “网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作为猎人公会的会长,我觉得我有必要出来给大家做出解释。”   孔蓝的语气不疾不徐,抬眼看向镜头:“首先,丛华提到的完全变异确实存在,但丛华对它的解释是错误的。完全变异是一种病症,它归属于变异紊乱综合症,发生概率极低,是一种独属于新人类的进化现象。这种病很麻烦,目前为止仍无药可医,只能靠当事人自己撑下来。丛华总共发了两张动图、一个视频,其中第一张动图,是完全变异半失败的情况,第二张动图,是完全变异成功的情况,最后的视频,则是完全变异彻底失败的情况。不得不说,丛华很细心,他全面地给大家展示了完全变异这种病症可能引发的后果。”   热血冲头的观众们被孔蓝的解释震住,又被孔蓝曾经得过完全变异的情况吊着,不自觉认真听了起来。   “任何病都可能致人死亡,完全变异作为独属于新人类的福利,致死率在所有疾病中,可以说是傲视群雄。”   正在认真听的观众们:……???   什么玩意?福利?傲视群雄?致死率高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孔蓝说到这微微一笑:“但大家不用太过恐慌,完全变异发生的概率极低,万分之一都算多,且大多只发生在天生变异程度较深、实力强大,并血脉活跃度格外高的新人类身上,像天生变异程度低、修炼缓慢、实力较低,并总是遇到修炼瓶颈的新人类,你们大可以放心,你们很安全。”   换句话说,就是这病只在天才身上出现,凡人们就别瞎吓唬自己了,这病瞧不上你。   所有天生变异程度低、修炼缓慢、实力较低、总是遇到修炼瓶颈的新人类观众:“……”会长,你真的不是在嘲讽大家吗?   刚刚还愤怒得不行的古人类:“……”怎么感觉这直播的节奏有点怪怪的。   “刚刚我们解释了一下完全变异是什么,以及引发疾病的原因,现在,我们来说说这个病好的地方。”孔蓝说着招了鸦什和赛文上前。   观众们满头雾水,甚至觉得他在骗人。   这都是病了,怎么还会有好的地方?   孔蓝后退一步,示意鸦什和赛文面对镜头去自我介绍。   鸦什敢怒不敢言,上前硬邦邦说道:“大家好,我是猎人司总部副司长鸦什,种属是乌鸦。”   赛文倒是很老实很乖,跟着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赛文,从前的S级猎人赛文,现在的猎人司总部司员赛文,种属是……是蛇。”   部分观众愣住了。   等等,从前的S级猎人赛文?帅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当他们不知道从前的S级猎人赛文长什么样子吗?你这么帅,那个猎人那么丑,你忽悠谁呢!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自我介绍结束的鸦什和赛文突然打到了一起,不是用武器打,而是一个人化成一只巨大的乌鸦,一个人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蛇,一乌鸦一巨蛇在半空中直接撞到了一起。   轰——!   狂猛的力量爆开,外围围观的猎人们没有防备,直接被他俩的力量震跪下了,没跪下的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直播画面受到冲击,不稳晃动了一下。   观众们:!!!   大、大变活人!不是,活人变、变……变怪物!   敷衍地打了几招后,鸦什和赛文回到人形,站到了孔蓝身后。   观众们再次:!!!   啊啊啊,大变活人了!   孔蓝上前一步,再次开口说道:“其次,丛华所说的完全变异要么让人死,要么让人变怪物的说法,是绝对错误的。新人类完全变异成功之后,会拥有另一种动植物形态,并且实力大增。完全变异成功的新人类本质仍是人类,不是什么怪物。另外,因为所有新人类的变异方向都和古生物古植物挂钩,所以新人类完全变异后,另一个形态大多是古生物和古植物,很具有研究价值。”   很具有研究价值的司员们:“……”   “鸦什,赛文,再打一场。”孔蓝吩咐。   鸦什和赛文听话地再次上前,先人形打,然后打着打着其中一个出其不意地变成鸟或者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又出其不意地变回来,力量轰轰轰乱炸,场面看着特别热闹,但其实两人就是在玩。   “停。”孔蓝叫停,把赛文喊过来,点了点自己的光脑,把赛文以前的资料调出来,等身投影到赛文旁边。   “完全变异前,完全变异后。”孔蓝示意了一下投影上赛文以前的模样,“变异前,赛文长这样,实力S级快到SS,变异后,赛文是这副外貌,实力比猎人司现任副司长鸦什还要强那么一层,我现在正在考虑让他取代鸦什的位置。”   鸦什:“……”   被惨烈对比的赛文:“……”   孔蓝十分善解人意:“只有一个对比,你们大概不会信。森立!”   又一个猎人司成员出列,站到了孔蓝身边。   “变给大家看看。”   森立表情抽动,敢怒不敢言地从人高马大的壮汉,变成了……一只白毛胖狗。   观众们:……   又一份资料投影出来,孔蓝示意森立变回来,继续说道:“这是森立变异前的资料。变异前,森立只有S级实力,变异特征在脸上,很吓人。变异后,他的实力大概是SSS级往上一点,脸终于变干净了。其实他是吃了种属的亏,如果是狼,他会更强一点。”   被掀了老底和攻击长相的森立:“……”嘤。   孔蓝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放过他的属下了,一个接一下的喊人上前,一个接一个的让大家变回原形给大家看,然后变异前,变异后……   直播间的气氛慢慢变了,观众们眼睁睁看着过去在他们眼里神秘又强大的猎人司司员,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变成或威武或可爱的动物,忍不住……笑了。   ——完了,我以后再也无法直视猎人司了,这、这也太……噗。   ——完全变异好萌,我的种属是猎豹,如果我也完全变异……啊啊啊,帅飞了!   ——卧槽哈哈哈,我以为你是大佬,结果你是一只狗,我的妈呀哈哈哈。   ——我懂了,完全变异就是整容前整容后,看看鸦什生无可恋的脸,我要笑疯了。   ——你居然是这样的猎人司!我看错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   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孔蓝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的下属们,示意他们下去,刚准备说话,一声大吼从不远处的围观猎人里传来:“会长!你也变一个啊!”   所有司员齐齐看过去,孔蓝也看了过去。   “完全变异还有一个好处没有跟大家说。”孔蓝淡淡收回视线,无视了那一声大吼,“我已经活了几百年,相信你们已经明白了,没错,完全变异的最后一个好处,是寿命大幅度增长。”   但直播间里的节奏已经被带了起来,大家都在要求孔蓝变一个给大家看看。   一会之长的威严不可破,孔蓝怎么可能会变,他继续说道:“最后,关于我当初为什么主张上层对公众隐瞒完全变异这个病症的原因。”   直播间里热闹的节奏消下去,大家又严肃起来,还有些惊讶。   对公众隐瞒完全变异的决定,居然是会长主张的?   像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疑问,孔蓝再次说道:“隐瞒完全变异是我主张的,我先不说我这么主张的原因,只问新人类们一句话,你们想完全变异吗?”   大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当然想!   又能变强又能变美,这诱惑谁能抵得过!成功率低又怎么样,在变强的道路上,机遇总是和危险并存的!要知道完全变异成功之后,实力最低都会变成SSS级,那相当于是一步登天了!   孔蓝顺势说道:“这就是我主张对公众隐瞒完全变异的原因,它很危险,但诱惑力极大,一旦公开,我们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因为想追求完全变异而走上歧途,或者会不会有居心叵测的人,以完全变异为诱饵,诱导大家采取错误的修炼方法。”   新人类们闻言顿住。   “到目前为止,我们仍没有发现任何能主动诱发完全变异的方法,但今天过后,绝对会有无数人去尝试诱发完全变异,尝试着尝试着,或许方法就出来了。也许你们会想,尝试出来了不好吗?完全变异的人变多,强者变多,难道不是好事吗?”   孔蓝看着镜头,声音沉了一个度:“在这里,我再强调一遍,完全变异无药可医,一旦发病,无法逆转,成功率极低,一旦失败,必死无疑,且死状凄惨!不要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你们没有第二条命去赌!”   所有大脑充血的新人类都冷静了下来。   “我们再说回丛华。”孔蓝突然话语一转,语气恢复平常,“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完全变异这件事,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公开了它,但有件事我必须强调一下。完全变异时的新人类十分虚弱,很容易被击杀,绝对不会对旁人造成伤害,也不会自爆,丛华视频里的新人类之所以会自爆,是因为他们体内血脉驳杂。”   说到这,他顿了顿,之后嘴角冷冷勾了起来:“所以听清楚了吗,各位靠吸取他人血脉修炼的猎人杀手们,你们永远赢不了用正常方法修炼的猎人们,因为我们有进一步变强的可能,而你们,必死无疑。”   ……   孔阙关掉直播,眉头紧锁。   帝初的毛脸也板着。   “孔蓝这场直播只是解释了完全变异是什么,安抚住了新人类,没有解决丛华那条微博真正埋下的隐患。”孔阙把帝初抱到怀里,轻轻抚摸,“新人类不再害怕完全变异,但古人类却会更加害怕新人类。”   完全变异揭示了一件事——新人类可以变得更强,可以拥有另一种形态,可以活几百上千年,这个事实,对本就处于社会弱势地位的古人类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连续的舆论爆炸让民众来不及想清楚很多事情,但等政府和公会把猎人杀手彻底解决,民众把视线转移到内部,到时候很多问题就会变得无法回避。   帝初突然抖开他的手,打开光脑在上面啪啪打字:古人类的修炼方法、控制完全变异的方法。   孔阙看过去,很快懂了他的意思,倾身把他捧到怀里,亲他一口后说道:“对,这是彻底解决所有矛盾隐患的方式……帝初,看来我们的假期要结束了。”   帝初被他亲得顿了顿,用爪子推开了他的脸。   什么我们的假期,明明是你的假期结束了。   ……   天气渐凉,孔阙以怕帝初着凉为由,给他定做了一大堆小衣服。   帝初冷酷无情的一把火烧了。   孔阙扼腕,只得趁着帝初睡着时把他装进口袋,带他去了研究院。   郑院长特地到大门口迎接他,把提前拟好的项目参与人名单交给他。   孔阙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见里面还有柏寒的名字,嫌弃:“怎么有他?”   “他自告奋勇。”   孔阙想了想柏寒的实力,勉强压下嫌弃,点头应道:“那就按这个单子来,政府那边的秘密研究基地联络好了吗?”   “联络好了,安保问题将由孔蓝会长亲自负责。”   孔阙满意了,说道:“召集人开会。” 第78章   帝初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发现自己又被孔阙塞到了口袋里, 不太高兴地动了动,直接顺着孔阙的衣服嗖嗖两下爬上他的肩膀,用爪子拍他脸。   最近他在疯狂积蓄能量,很容易饿, 现在睡醒了,他想吃东西了。   孔阙抬手示意柏寒闭嘴, 伸手扶住了帝初的小身体, 侧头温声问道:“饿了?等一等,会议马上结束了。”   会议?什么会议?   帝初疑惑,后知后觉地发现四周摆设不太对,身周还飘着很多其他人的气息。   他身体一僵,扭头朝着气息传来处看去。   宽大的会议室里,郑院长等一众研究院高层围着会议桌坐着, 此时全部瞪大眼看着这边, 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   帝初:“……”   他嗖一下挣开孔阙的手,滑回了孔阙的口袋里,恨得想咬孔阙一口!   他还以为刚刚的说话声是孔阙在看电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孔阙居然问都没问过他, 就把他带来了研究院,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他这一点都不威武的原形了, 都知道他其实像只兔子了……他身上的毛气得全部炸开, 用爪子拼命隔着衣服挠孔阙肚子。   “咳, 别挠,痒。”孔阙忍笑,心情爆炸好,安抚地隔着口袋摸了摸他,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满心显摆地对着郑院长一行人解释道,“这是帝初,他拿到‘明珠’后受‘明珠’影响完全变异了,会暂时保持一段时间的兽形,过一阵才会化成人形,对了,他人形外貌也变了,就是热搜上那张照片上的样子,很帅气。”   郑院长等人作为资深研究员,知道一点完全变异的情况,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很疑惑。   “可帝初现在的样子怎么和你喜欢的那个头像……”郑院长欲言又止。   孔阙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的头像本就是照着‘明珠’显现出的兽影画的,帝初是被‘明珠’影响的,外形会变成这样很正常,难道帝初现在不帅气吗?”   接收到他的眼神,郑院长把“不帅气,很可爱”咽回来,斩钉截铁回道:“特别帅气!我就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动……的猛兽!”   口袋里的帝初不拼命挠了,软趴趴的耳朵动了动。   孔阙松了口气。   柏寒回神,激动反驳:“什么猛兽,那明明是只兔——”   坐在他旁边当会议记录员的仲林狠狠掐了他一下。   柏寒疼得唰一下站起身,扭头看仲林,质问道:“你干什么!”   “手滑。”仲林收回手,朝他礼貌又尊敬地一笑,“柏前辈,您刚刚的发言还没说完,现在继续吗?”   “我——”   “柏寒。”孔阙温和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却危险地眯着,“这次的项目,你还想参加吗?”   柏寒:“……”   他表情抽搐:“我想。”   “坐下,把你的发言说完。”孔阙把早就备好的点心拆开放了一块到口袋里,感觉到有软软的毛擦过掌心,脸上又重新有了笑模样,觉得不保险,又再次问大家,“你们觉得帝初帅不帅?”   刚拿起资料准备继续发言的柏寒:“……”   会议室其他人:“……”   “不帅吗?”孔阙扫他们一圈。   “非常帅。”仲林第一个开口,面无表情,语气却激昂,“网友剪辑的那个战斗视频我看了,视频最后帝初和猎人杀手boss的对打简直可以列入战斗教科书,大开大合帅气非常!还有最后那道兽影,威猛极了!我看得心潮澎湃,这几天每天晚上做梦都还会梦到那一幕。”   帝初吃点心的动作停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试探着把脑袋探了出来,想往仲林那边看一看,结果却只看到了会议桌的桌沿。   孔阙心情又不好了,他温柔但不容拒绝地把帝初的小脑袋按下去,冷飕飕地扫一眼仲林,淡淡道:“梦到就不必了,帝初只喜欢挨着我睡。”   “……嗤。”仲林低头打会议记录。   会议室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郑院长出来打了下圆场,勉强把会议主题给扭了回来。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孔阙无视郑院长等人盯着他口袋的渴望目光,带着帝初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黄桃手里接过了一直保着温的肉汤。   养了一段时间,帝初的乳牙终于长好了,可以吃肉了。   粥和牛奶的营养到底比不上异兽肉,所以这两天帝初的食物全变成了异兽肉。   口袋里太狭窄,帝初呆得不舒服,一等孔阙坐下就自己爬了出来,看到熟人黄桃,还甩了甩尾巴算是招呼。   黄桃见到帝初,震惊得差点把勺子摆到茶几下面去,看看孔阙,又看看帝初,言语不能。   “这是帝初,勺子给我。”孔阙十分有耐性地又把帝初变成这样的原因解释了一遍,三两句打发走仍很震惊的黄桃,朝蹲坐在沙发抱枕上的帝初伸手,“我喂你?”   帝初还在生气他把自己“绑架”过来的事,一尾巴扫开他的手,自己蹦到茶几上,埋头喝肉汤。   被软毛扫过手指,孔阙心痒痒的,想揉揉他,但又不敢,索性自己也盛了一碗肉汤,边吃边解释道:“出门的时候你在睡觉,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把你也带上了。”   帝初吃肉汤的动作顿了顿,用余光看他。   孔阙注意到了,声音放得越发和缓:“当然,也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你……帝初,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帝初吃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下,扭头看着孔阙。   出了猎人塔之后,两人有意回避了所有感情方面的话题。孔阙一直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似乎是想给他营造一种现在的孔阙只是现在的孔阙,初代会长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的错觉。   但在观看了那么多属于孔阙的记忆后,帝初知道孔阙就是初代会长,就是末,他确实吃过那么多苦,受了很多很多罪,知道他在新生成为孔蓝的弟弟以前,性格其实是压抑且沉闷的,不善于表达,重情却怯情。   他始终记得孔阙刚被他揭开属于末的面具时,那沉重且含着小心翼翼的眼神。他不知道孔阙现在是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并且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突然有些感谢孔蓝。   如果不是孔蓝费心地让新生的孔阙以古人类的身份在蜜罐子里泡大,那孔阙现在恐怕仍是那个沉默死寂的初代会长,远不会像现在这样鲜活。   孔阙很忐忑,他看着帝初圆溜溜的眼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刚刚那句话其实是试探,他不确定帝初在知晓了那么多过往以后,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很卑鄙,知道帝初喜欢他古人类时的样子,就尽量压下那些翻涌的过去的记忆,仍像之前那样和帝初相处。   如果能继续在一起就好了。   如果帝初愿意,他愿意为此放弃过去的自己。   两人对视,办公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几十秒后,帝初在孔阙眼底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小心翼翼和黯然。   他陡然回神,毛脸板起来,晃了晃尾巴,走到茶几边缘,呜呜叫了一声。   孔阙眼底燃起亮光,朝他伸出手,问道:“怎么了,想喝水吗?”   帝初等他的手靠过来之后低头蹭了蹭他的掌心,之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孔阙手指一颤。   帝初舔完朝他甩了甩尾巴,之后转身走到装肉汤的碗边,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勺子。   “……让我喂?”孔阙小心询问。   帝初点头。   孔阙眼底最后一丝小心翼翼也彻底散去,干脆坐到了茶几边的地毯上,端起装肉汤的碗,尽量和帝初平视,脸上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我让阿姨买了猪鼠肉,你不是喜欢吃猪鼠吗?晚上我煎肉片给你吃,我切薄一点煎,不会很难咬。”   帝初看他一眼,又朝他晃了晃尾巴,在他喂过来时,倾身过去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   下午忙完要离开研究院时,孔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懒懒躺在自己腿上的帝初,说道:“帝初,你也发条报平安的微博吧。”   帝初翻个身看着他,尾巴尖翘了翘,像在问为什么。   孔阙试探着伸手抓住他的尾巴尖,见他没反抗,心里一软,继续说道:“今天在研究院你也发现了,但凡遇到一个人,他们都要问问你的情况……帝初,你还想做猎人吗?”   帝初跟不上他的话题转换,愣了一下才点点头,点完又摇了摇头,打开光脑打字:猎人司。   孔阙意外:“你要去猎人司?”   帝初继续打字:猎人杀手必须除干净,去了猎人司,我还可以照顾一下那些新生妖族。   老师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可还没忘呢。   孔阙也想起了前辈,旧记忆不可避免的翻涌起来,沉默了几秒,应道:“去猎人司也好,以你现在的实力,做猎人已经不合适了,刚好总部猎人司的司长位置一直空悬着,由孔蓝兼任,你去了之后,可以帮孔蓝分担一下。”   帝初无所谓当不当司长,但既然孔阙希望他帮孔蓝分担,那他就当好了。   他点了点头。   孔阙捏了捏他的尾巴尖,试探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更该发条微博报平安了,不仅要报平安,还要让大众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拿回内丹后,人形的外貌变回以前,这点刚好可以利用你摘取‘明珠’的理由解释过去,现在外面各种猜测你现在的情况,为了避免以后你无论去哪都要被人询问这些,倒不如自己主动向公众公布,告诉他们你想告诉他们的,免得他们自己乱猜,反倒猜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帝初若有所思。   “刚好大家也都知道完全变异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发条微博,可以吗?最好再配张照片,放心,我会把你拍得很帅气的。”   帝初看一眼孔阙又变得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孔阙过去的追随和偷偷照顾,心软了,点了点头。   算了,原形曝光就曝光吧,既然孔阙希望。   ……   晚上,帝初突然更新微博,给大家简单报了下平安,然后解释了一下自己得到“明珠”后身体变化的事,并配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浅金色的小兽一脸严肃地蹲坐在沙发坐垫上,下巴微扬,眼神睥睨,耳朵软趴趴垂着,尖尖的紫色耳朵和紫色小爪爪点缀在软乎乎的浅金色软毛里,显得又贵气又可爱。   网友捂胸口——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宝贝!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合照,孔阙靠坐在沙发上,浅金色小兽蹲坐在他的肩膀上,孔阙眉眼含笑,浅金色小兽依然一脸严肃,威武不可侵犯。   网友们继续捂胸口——来人,给我杀了这个煞风景的辣鸡老男人!   孔阙夹带私货地帮帝初发完微博,然后火速打开自己的光脑,用自己的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帝初喜欢别人夸他帅,别说可爱,他会生气。   发完又火速跑到帝初微博底下评论,先带了一波节奏,不要脸地夸道:宝宝最帅,和我最配。   帝初粉丝简直要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发现他们之前留下的夸帝初可爱的评论全部被删掉了。   帝初粉丝:!!!   什么玩意?   孔阙拿着帝初的账号一通删除拉黑控评,把所有听话夸帝初威武的照片顶上了热评,之后又火速登录自己的账号删除最新发的那条提示微博,最后转发点赞帝初的微博,再夸了一遍帝初帅。   全程目睹他熟练操作的两家粉丝:…………   你拿的不是不爱用社交软件的老古板人设吗!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做完这一切,孔阙心满意足,找到其实内心很有些忐忑的帝初,把微博打开给他看,说道:“你看,大家都在夸你帅,没骗你吧,我拍照的技术绝对过关。”   帝初看着热门那几条彩虹屁,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里的不安散去,瞄孔阙一眼,靠过去蹭了下他的脸。   孔阙一本满足,关掉了微博。   网上,被他的操作恶心到的帝初粉丝后知后觉地发现——卧槽!宝宝/老公这兽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那么像孔阙心上的那只纸片兽?   ……   帝初原形曝光,并且原形和孔阙心上纸片兽一模一样的事情又让网络热闹了一阵,趁着这个时间,孔蓝抓紧了对猎人杀手的围剿,雷厉风行地把除逃到SV星球那支以外的反猎人协会势力全部扫掉了。   围剿过程中,大概是孔蓝直播时说的猎人杀手修炼方法有问题,绝不可能成功完全变异的话把猎人杀手们吓到了,期间有不少猎人杀手突然倒戈,主动向孔蓝投降。   孔蓝趁机对外宣布他有办法清掉猎人杀手体内驳杂的血脉,只要猎人杀手主动投降,他就可以保他们一命。   这消息一宣布,顿时数不清的猎人杀手朝着猎人公会涌去。   反猎人协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发来坑孔蓝和挑起矛盾的微博,最后反而先砸了他们自己的脚。手下不断叛逃,协会高层气得发疯,知道回天无力了,开始了最后的拼死反抗。   在孔蓝的主张下,政府和猎人公会每天都会把清剿反猎人协会的进度发上网络,吃瓜网友们被牢牢吸引了注意力,每天都忙着感叹“原来他/她居然猎人杀手”,再也没空去关注其他更深层的事了。   ……   “最多可以撑半年。”孔蓝关掉光脑,看向视频通话对面的孔阙,“SV星球的那支猎人杀手势力我可以不动,甚至暗暗扶持他们,免得他们太快溃散,但最多,我只能争取到半年时间。半年后,反猎人协会必须清剿干净,这之后,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矛盾会开始慢慢凸显。”   视频对面,孔阙穿着一身研究员制服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不语。   “你有把握在半年时间内,研究出让古人类修炼的法子吗?”孔蓝询问。   孔阙回神,摇了摇头:“我不敢打包票。”   孔蓝手指点了点桌面,又问道:“那一年呢?”   孔阙看向他:“你准备把清剿猎人杀手的行动拖一年?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民众的关注有限,一直拖,反而会让民众质疑政府和猎人公会的行动力。”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要用猎人杀手拖。古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不会突然爆发,这中间必定有个过程,如果引导得好,说不定过个几十年矛盾都不一定会尖锐。”   孔阙不赞同:“不可能,反猎人协会安插到政府的钉子还没挖出来,你确定他们不会趁乱搅混水?穷途末路的疯狗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孔蓝安他的心:“百家会帮忙盯着……其实,哪怕他们闹事,我也有个很有效的方法,可以大大缓解古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   孔阙:“什么方法?”   “你和帝初的婚事。”   孔阙顿住。   “你现在对外的身份还是古人类。”孔蓝提醒,“你和帝初国民度都很高,一个古人类,一个新人类,如果你们结婚,从婚讯爆出到正式结婚,起码可以热闹半年。”   孔阙心动了,但他很快把乱动的心按了下去,说道:“不行,我终究不是古人类,到时候这事如果被人揪出来,矛盾会激发得更快。”   孔蓝:“可谁能揪出这点?”   孔阙沉默,但还是摇头:“不行,换一个,我不允许我和帝初的……婚事,成为缓解社会矛盾的工具,我不喜欢。”   孔蓝委婉问道:“小阙,你是不是……没把握帝初恢复人形后,会继续和你在一起?”   孔阙抬眼看着他,声音沉了下去:“孔蓝,不要刺探我。”   他面无表情,眼神很冷,孔蓝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强大可怕的主人,心里一颤,知道自己僭越了,回道:“抱歉,舆论方面我会处理,尽量拖够一年。”   “一年够了。”孔阙也很快敛了神色,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   一个星期后,政府那边的秘密研究基地布置完毕,研究员全部到位,只等孔阙过去,就能开始寻找古人类修炼方法的研究了。   孔阙没让黄桃过来帮他收拾行李,全部自己动手,边收拾边十分违心地劝帝初:“研究基地是全封闭的,没什么娱乐活动,很无聊,其实你可以不用随我一起去。”   帝初蹲在衣帽间的小凳子上,看着他没说话。   “我走后,飞叶可以代替我来照顾你。”孔阙忍着心酸继续游说,“研究基地里吃的都是大锅饭,你现在正需要补营养,吃食上不能马虎。”   帝初蹦下凳子,转身出了衣帽间。   孔阙收拾衣服的手指一僵,之后慢慢垂下,眼里的光慢慢黯淡,头微低,凌乱的碎发搭下来,挡住了脸。   这研究做起来最少都是半年,那时候帝初肯定已经修养好了,等他做完研究出来,帝初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到时候天大地大,地球之外还有无数星球,已经拿回了内丹的帝初想要躲着他,他将毫无办法。   真的要分开吗……他慢慢收紧手,黑色的眼瞳隐隐开始转红。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真的要分开吗?   他深吸两口气,把眼里的红光压下去,继续收拾行李。   没关系。   如果帝初离开了,那他再追上去就是了,反正他已经追过几千年,很有经验。   总会追到的,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胆怯了。   幸福的滋味他已经尝过,怎么舍得再失去?   唰——唰——唰——   东西被拖拽的声音响起,孔阙从沉思中回神,扭头看去,就见已经长到巴掌大的帝初,正拖着那个比他现在的体积大了起码十倍的抱枕往这边挪。   孔阙一愣,忙上前帮忙,看着毛被抱枕蹭得乱七八糟的帝初,心里一软,又一酸,蹲下身摸他,轻轻帮他顺毛,问道:“你是想让它代替你陪着我?”   帝初看他一眼,三两下爬到他身上,用爪子拍他几下,打开光脑打字:我和你一起去,记得给我备药剂,进入力量积蓄期后,我可能会长睡不醒。   孔阙心脏猛地一跳,视线黏在“我和你一起去”这几个字上,喉结动了动,声音干哑:“你和我一起去?可能会呆一年,你……”   一起。   帝初继续打字,瞄他一眼,见他眼眶有些发红,心里又憋又闷,重重打字:如果我睡着了,就让它陪你。   想了想,又打字:等我睡醒了,应该就长得比它还大了,你等我。   “……好。”孔阙抬手拢住他的身体,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眨下去,侧头蹭他胸口的软毛,“我等你,多久都等,你放心睡。” 第79章   孔阙心满意足地收拾好行李, 然后喊来黄桃和程修, 让黄桃和程修把行李运去研究基地, 自己则带着帝初去了研究院附近的一家理发店。   “嗷呜?”帝初把脑袋拱出口袋,疑惑地仰头看孔阙。   “准备剪下头发。”孔阙用掌心拢住他的小脑袋,感受着掌下耳朵一动一动的动静,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以前留长发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不用再顾忌了。而且长发打理起来很麻烦, 之后一段时间会很忙, 短发省事。”   长发洗好吹干最少也要一刻钟,有这一刻钟的时间,他宁愿用来给帝初做点简单的吃食,或者陪他聊聊天。   帝初不疑有他,看一眼孔阙脑袋后面的小辫子,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他第一次见孔阙, 孔阙就是长头发, 和孔阙确定关系的那天,孔阙也是长头发……   “嗷。”   他用脑袋顶了一下孔阙的掌心,点了点头。   那剪吧。   只要孔阙觉得好。   ……   研究院附近的这家理发店是郑院长的亲戚开的,平时院里的研究员们解决头发问题大多会来这, 孔阙没多想,就也来了这。   他跨步进门, 门口的感应铃自动响起。   接待小哥听到声音站起身, 一句“欢迎光临”说到一半, 看到孔阙的脸,滑稽地卡住了。   “孔、孔……”   他瞪大眼看着孔阙,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的怪物,声音都抖了。   “你好。”孔阙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失态,温声说道,“我想剪头发。”   “……啊!!!”   接待小哥大喊一声,吓得店里的其他客人和工作人员全部看了过来,然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和接待小哥同步了。   店内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孔阙被他们盯着,有点后悔来这家店了。   早知道就去猎人区借孔蓝的理发师了,起码不用被当猴看。   突然,接待小哥又大喊了一声,然后扭头朝着店铺内部跑去。   “店长!店长!不好了!孔先生疯了!他说他要剪头发!”   孔阙:“……”   ……   最后孔阙被匆匆赶来的店长迎到了三楼的店长休息室,由店长亲手操刀剪的头发。   在下剪子之前,店长反复确认孔阙是不是真的要剪头发,孔阙反复点头,并强调尽量剪短一些,只要不是光头,其他发型都可以。   其实如果不是怕帝初嫌弃,他甚至想直接剃个光头算了。   店长心惊胆战,拿着剪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啊抖,光是拆孔阙的发带都拆了好几分钟,等拆完习惯性抓了一把孔阙的头发,立刻被头发丝滑柔顺的触感征服了,忍不住摸了几下。   孔阙坐直身体把头发从他手里挪走,回头面无表情看他。   “呃……我,我只是比一下长度,比一下长度。”店长被看得满头冷汗,不敢再乱摸,心里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头发被剪掉,再次确认道,“真的要剪吗,其实……”   孔阙打断他的话:“剪,请尽快,我赶时间。”   店长不是蠢蛋,看出来他已经快要生气了,不再多话,透过镜子看了看他现在长发的模样,脑中闪过无数个短发造型,狠狠心,咬咬牙,下了剪子。   ……   孔阙本以为剪个头发最多半个小时就搞定了,结果店长硬生生给他剪了两个小时,动作十分精细,几乎是在一根一根地修。   帝初等得犯困,窝在口袋里又睡了过去。   孔阙看着镜中头发终于清爽起来的自己,手指隔着口袋布料抚摸着里面轻轻起伏的小身体,忍不住脑补起了如果现在的帝初也剪短发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很帅吧,少年时期的帝初就是短发,很帅气很好看。   “好了。”店长终于收了剪子,剪头发时的自信消失,语气又不确定起来,“您……您觉得怎么样?”   镜中的男人短发清爽,没了长发的修饰,凌厉惑人的眉眼突现出来,显得十分有攻击性,不像是研究员,倒像是猎人司的司员。   孔阙皱了皱眉。   店长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不、不行吗?”   “不是。”孔阙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温和下来,知道自己此时的气势外放不是发型的问题,而是长相的问题,安抚店长两句后,结账带着帝初离开了理发店。   在他走后,店长拿着剪子看着满地碎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打开光脑给郑院长打电话,一接通就担心地喊道:“叔叔!孔先生受刺激了!他过来剪了头发!”   稍微耳背的郑院长:“什么?孔阙受情伤剪了头发?!”   十分钟后,郑院长满腹忧愁地给百里打电话,忧心忡忡道:“小里啊,你这两天跟孔阙联系没有啊,他、他好像和帝初分了手,想不开把头发剪了!要出家当和尚!”   百里:“???!!!”   又十分后。   百里拨通了孔蓝的电话,语气沉重:“孔大哥,刚刚郑院长跟我联系,说孔阙和帝初分了手,不想再做研究员了,要出家当和尚,头发已经剃掉了。”   忙得焦头烂额的孔蓝:“…………”   ……   长发会柔化气质,如今没了长发修饰,孔阙的五官突现,气质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走在人群里,比以前还抓眼。   孔阙有点后悔剪头发了,他看得出来,帝初最喜欢的是他温柔的模样,结果如今他身上一点温柔的气质都没了。   皱眉考虑一番后,趁着帝初还没醒,他转道去了商场,进了一家眼镜店。   ……   一觉睡醒,帝初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边还守着一个陌生的人。   他的身体迅速紧绷,背毛竖起,尾巴绷直。   孔阙见到他这反应,准备伸过去摸摸他的手缩了回来。   “帝初,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帝初初醒时全凭本能控制的大脑瞬间冷静放松,他循着声音看向坐在床边的“陌生人”,呆住了。   这个短发戴眼镜的斯文败类……他仔细看了看,还动动鼻子分辨了一下气息,才终于确定,面前这人是孔阙。   “嗷……”他迟疑地伸出一只爪子,往前迈了一步。   孔阙的心提了起来,心机地取出一块点心拿在手里,朝着帝初那边稍微伸了伸,哄道:“真的是我,看,我带了你喜欢的点心。”   果然是孔阙。   帝初的动作不再迟疑,几步走到孔阙手边,无视了点心,直接顺着他的手爬上他的手臂,嗖嗖来到他的肩上站着,伸爪子去扒拉他脸上的眼镜。   “嗷呜呜?”妖族个个视力逆天,怎么突然戴上眼镜了?   孔阙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疑惑,抬手扶了扶被他扒歪的眼镜,解释加试探道:“好的眼镜可以保护眼睛……不喜欢吗?我短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帝初的视线落在他剪短头发后完整露出来的耳朵上,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扒了扒他那已经没法抓起来的短发,尾巴晃了晃,蹦下他的身体,从整体看他的短发造型。   此时的孔阙穿着一身研究员的白色制服,短发戴眼镜,凌厉凤目被眼镜遮挡了部分光彩,整个人气质大变,显得特别的……   帝初又几步爬到孔阙肩上,去扒拉他的眼镜。   “不喜欢?”孔阙猜测着他的意图。   帝初点头,还在扒拉他的眼镜。   孔阙迟疑了一下,把眼镜摘了下来,说道:“不戴眼镜的话,我……要不我再把头发留起来?”   帝初已经重新蹦了下去,满意地发现摘了眼镜的孔阙果然看上去又漂亮又霸气,有种危险凌厉的感觉,十分吸引人。慕强心理谁都有,帝初也不例外,他觉得剪了短发的孔阙特别好看。   他满意地晃了晃尾巴,打开光脑打字:好看。   孔阙顿住。   帝初继续打字:不留长了,这样很好看。   孔阙悬着的心落了地,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之后低咳一声勉强压下,拿起一边的眼镜直接一把火烧了,伸手把帝初碰到掌心,让他和自己平视,问道:“那就这样?”   帝初点点头。   “去吃饭?”   帝初继续点头。   孔阙满意了,没再把帝初放在口袋,而是直接让帝初呆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在秘密基地里招摇过市。   正在忙碌整理安置各种仪器的研究员们,就看到有个十分显眼,但又有点面生的研究员,无所事事地在基地里闲晃而过,肩膀上还胆大包天地带着孔先生心上的那只宝贝!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那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   “那只小兽是帝初先生吧,他怎么没在先生身边?”   “刚刚那个野男人……”   “嘘,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听说先生和帝初先生分手了!先生要去出家当和尚!郑院长正在劝呢!”   “什么?!!”   “是真的!听说孔蓝会长都知道了,唉,刚刚那个人,应该就是帝初先生的新对象吧……什么嘛,那人哪有我们家先生好……”   “就是,先生那么厉害,刚刚那人一看就是个研究院的新人……对了,如果先生走了,那是不是会让柏寒来做负责人?”   “等等!研究院新人?卧槽!是研究院的人挖了先生的墙角?!”   ……   等仲林随着最后一车研究素材到达研究基地时,谣言已经传成了“和孔阙一向不对付的柏寒心狠手辣地撬了孔阙的墙角,孔阙为爱伤心,准备出家当和尚,基地的项目以后由柏寒负责”。   仲林眉头一皱,刚好看到柏寒带着行李进入基地,皱眉喊住他,阴森森问道:“你也喜欢帝初?”   柏寒莫名其妙,心里还记着仲林之前的一掐之仇,态度十分不友好地回道:“关你屁事!”   仲林眼神一冷,冷笑:“呵,半路从学院派空降过来的研究员,居然敢觊觎我们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家属,真是不要脸!”   “你有毛病?”柏寒最不喜欢旁人提他的学院派出身,气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仲林面无表情,突然欺身上前,“我只会用拳头说话,敢觊觎帝初,找死!”   柏寒:“???”   觊觎帝初,什么玩意?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啊!!!”   一声惨叫传遍基地,帝初耳朵一动,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去看去,开光脑打字:什么动静?   孔阙又切了一块肉排喂到他嘴边,无所谓道:“估计是哪个倒霉鬼搬东西时把脚砸了,放心,基地里很安全。”   帝初确实没感应到什么不好的力量波动,迟疑着点了点头,继续吃起了肉排。 第80章   基地的谣言在晚间开大会时不攻自破。   剪了短发的孔阙跨步进入会议室, 自然地坐到郑院长旁边, 把桌上的会议资料翻开, 说道:“开始开会,研究素材都运过来了没有?仪器都调试好了吗?”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傻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人回话。   孔阙疑惑抬头,接触到大家震惊懵逼的视线, 想了想,解释道:“长发不好打理, 就剪了, 收收心,开会了,咱们速战速决。”   有个研究员不敢置信地确认唤道:“孔、孔先生?”   孔阙抬眼看他:“有事?”   啊,这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语气。   “不不不,没事, 我没事……”他摆手, 低头喝了一大杯水冷静了一下,好一会,有些恍惚地扯扯旁边人,语气飘忽, “所以之前那个眼熟的撬墙角研究员新人其实是……”   旁边人已经回过味来了,尴尬地用力扯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然后朝着看过来的孔阙扯扯嘴角笑了下。   完了, 这次的误会大了。   郑院长也回了神, 视线扫过孔阙利落的短发,又是松了口气,又是紧张,委婉问道:“那个,你和帝初……”   孔阙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回道:“他也来了基地,在房里睡着,回头等他醒了,我再带他来跟您打招呼。”   “不用不用,他现在情况特殊,休息比较重要,不用特地过来打招呼。”郑院长彻底松了口气,在心里把胡说八道的侄子骂了一顿,脸上露出个笑来,“那开会吧,大家抓紧,时间不早了。”   有个研究员弱弱举手:“院长,人还没齐。”   郑院长脸一板:“谁还没来?怎么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第一次会议就迟到,像什么样子!”   “是柏组长没来……”举手的研究员弱弱报告,还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仲林,“他好像还没从医务室里出来……”   “医务室?他怎么了?”郑院长又担心起来,“最近流感挺严重的,他难道被感染了?”   “不是不是不是,是、是……”   还不等他回答出点什么来,会议室的门开了,柏寒顶着一双熊猫眼闯入会议室,视线直接看向主座,见到短发的孔阙,愣了愣,然后很快回神,走过去义正言辞说道:“孔阙!现在大家都在,我必须澄清一下,我对项目负责人的位置没有兴趣!对帝初更没有兴趣!我柏寒绝不会当别人的小三!”   嗯?   孔阙慢慢关上资料,幽幽问道:“你对帝初有兴趣?”   “我没有!”柏寒要气炸了,声音拔高,“我就是对你有兴趣,都不会对帝初有兴趣!那还是个孩子呢!”   对孩子很有兴趣的孔阙:“这样啊……你对我有兴趣?”   “我当然……”柏寒反应过来了,脸一红,然后一黑,几乎要跳脚,“我对谁都没兴趣!”   孔阙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重点关注了一下他脸上的黑眼圈,又扫一眼神情不太对劲的一众研究员,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眯了眯眼,问道:“咱们这基地里,是不是发生了点我不知道的事?”   众传谣造谣的研究员心虚低头。   半个小时后。   孔阙啪一声把资料关上,冷着脸说道:“这次的研究很重要,如果你们明天还是这么松散的态度,那我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除了柏寒,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孔阙起身,走出两步后又停下,还是没忍住,转身说道:“我和帝初不会分手,永远不会!还有,帝初很喜欢我短发的样子,他夸我好看了,两次!”说完大步走了。   砰!   会议室的门关上。   “好看个屁。”仲林低低出声,心情因为孔阙的永远不会分手宣言沉到了谷底。   郑院长又是心虚又是头疼,用力拍桌:“仲林你收敛一下!我带你来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惹事的!还搞什么出身歧视……你居然还动手!去,跟柏寒道歉!”   仲林站起身,面无表情:“对不起。”   柏寒才刚知道自己被打是因为一些没头没尾的谣言,正窝火憋屈着,见他这拉着脸的道歉方式,只觉得更气了,冷哼一声拿起资料就走了。   ……   孔阙回到房间时,帝初还在睡,床头柜上的点心没有动过。   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帝初,好一会才起身,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刚刚在会议室里放下的永远不会和帝初分手的豪言,浅浅吐出口气,把热水调成了冷水。   怕帝初睡醒会饿,他特地在睡前绕道厨房煮了一锅肉汤用保温箱温着,放在了床边。   但一夜过去,帝初没有醒。   又一个白天过去,帝初依然没有醒。   肉汤一次一次换新,蜷缩在小窝里睡着的小兽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帝初毫无预兆地开始了长期沉睡。   孔阙一天比一天沉默,在确定帝初确实陷入长期沉睡后,他终于不再耗费时间煮肉汤,改为每天小心地用自己的本源力量滋养帝初的身体。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帝初的身形大了一圈,耳朵也有了竖起来的迹象。   孔阙忙完一天的工作,照例靠在床头小心地把他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身体,自言自语。   “我可能会出去一趟。”   小兽乖乖躺在他怀里,依然睡得香甜。   孔阙放出本源力量圈住他,小心地帮他滋养身体:“你之前说得对,古人类想要修炼,必须先炼体……古药材还是太难找了,研究院派了团队去外星球,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能代替古药材的动植物。”   “我不用去外星球,但得去国内外几个大的变异区去转转……以前那些旧记忆还是有用的,起码我现在可以自己去找古植物,也不用再带太多人……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我本想带着你……但你跟着我,来回转的,肯定睡不好。”   “黄桃会留下来照顾你,我很快回来。”   “……帝初,我很想你。”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等我回来了,你还会在,对吗?”   “……”   今天的滋养结束,孔阙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帝初放回小窝,而是躺下后让他睡在自己旁边,手摸过去松松握着他的尾巴,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起,孔阙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紫瞳,紫瞳旁边竖着一个光屏,上面躺着一排字:我饿了,要吃异兽肉,新鲜的,现捉的。   孔阙唰一下坐起身,低头看枕头边的小兽。   帝初关掉光屏,灵活地爬到他肩膀上蹲着,抱住他的脸蹭了蹭。   “……醒了?什么时候?”孔阙嗓音干涩,抬手扶住他的身体,歪头感受他的体温。   帝初没说话,抖了抖半竖起的耳朵,几下爬到他头上蹲着,用爪子踩他脑袋。   他虽然睡了,但并不是全无意识,孔阙每晚睡前抱着他说的那些零碎黏糊诉衷肠的话,他一个字不漏全都听见了。   原来孔阙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顾虑和不确定,原来孔阙内心还只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妖。他想起孔阙的成长经历,有点心疼。   孔阙以前过得实在太苦了。   孔阙僵着脖子不敢动,手伸上去摸他:“怎么了?”   帝初收回思绪,蹲在他头上,尾巴尖翘了翘,用光屏打字:饿了。   孔阙忙掀被下床:“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等等,很快就好……不,你先吃点点心垫垫……算了,点心一个星期没换,不新鲜了,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做。”   帝初溜下他的脑袋,站在他的肩膀上,又抱住他蹭了蹭,毛毛脸上藏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心疼。   ……   每天都是第一个到达实验室的孔阙,在今天破天荒的迟到了。   贴身跟着他的几个助手各种猜测,担心孔阙是不是累晕在房里了,正想着要不要去报告郑院长,带着医务室的人去孔阙的房间找他,就见孔阙容光焕发地抱着一只小兽进了实验室。   众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不是累晕了,是心上的宝贝睡醒了,君王不早朝了。   “大家早,早餐吃了吗?”孔阙微笑招呼。   众人连忙应声,视线扫过他怀里悠闲甩尾巴的小兽,心里痒痒的。   他们都看过帝初微博上发的那两张照片,知道帝初的兽型和孔阙喜欢的纸片兽一模一样,但知道归知道,真亲眼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感叹。   真的好可爱,体型虽然看着比照片里大了一圈,但毛变长变厚了许多,耳朵也快立起来了,等立起来了,应该就更像先生心上那只兽了……看着好软,好想摸。   一只手突然挡到了帝初身前,孔阙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说道:“吃完早餐就干活,别傻站着。”   众人一个激灵回过神,忙把黏在帝初身上的视线挪回来,边在心里吐槽先生小气,边各自忙碌去了。   帝初甩了甩尾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凑过去舔了舔孔阙的掌心。   孔阙嗖一下把手收回来,冷脸瞬间转晴,温声道:“别舔,我一会做实验会碰很多东西,手上脏。”说是这么说,嘴角却翘了起来。   帝初仰头看他一眼,嗖嗖爬到他肩膀上,舔了一下他的耳朵。   孔阙身体一僵,眼睛微微睁大。   然后帝初就见眼前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咳,别闹。”孔阙把他捉下来,想塞进口袋里,但看看他的体型和自己口袋的大小,无奈放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把帝初安置到哪里去。放到一边是不可能的,帝初好不容易醒了,他想多和帝初腻歪一会。   帝初看出了他的纠结,挣开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三两下爬上肩膀,蹦上了他的脑袋,用爪子扒拉一下他的头发,舒舒服服趴下了。   以他现在的体型,趴在孔阙头上刚刚好。   他拿出光脑打字:“我眯一会,你专心工作。放心,我不会掉下去的。”不止不会掉下去,还保证一点重量都不会有,完全不会压到孔阙。   孔阙感受着头上暖融融的触感和脑后尾巴扫来扫去的感觉,嘴角翘了起来,一点不考虑自己头上顶只小兽看上去滑不滑稽,满意地抬手摸摸他晃来晃去的小尾巴,应道:“嗯,那我工作了。今天收下尾,明天我就可以带你出去了,给你抓异兽吃。”   帝初从喉咙里咕噜一声算是回应,闻着孔阙身上的气息,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孔阙是鸟妖,他还没亲眼看过孔阙的原形,这次去变异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   还有,不知道孔阙身上会不会有鸟臭味,如果有的话……   他动了动爪子,半立起的耳朵动了动,尾巴很大幅度地甩了甩。   算了。   他眯起眼,又咕噜了一声。   他不会嫌弃他的。   ……   三天后,N区变异区。   孔阙找到一个妖族遗留结界,处理一番后让鸦什和赛文进去找古植物,自己则抱着帝初来到幽鹿的聚居地,挑了只最肥的鹿猎了下来。   帝初自己也不闲着,凝出一把迷你大刀,把树上一个小孩脑袋大的野果射了下来。   孔阙伸手接过,低头看他:“想吃果子了?”不是一直挑食只吃肉吗。   “嗷呜(你吃)。”鸟应该是喜欢吃果子的。   帝初十分认真地想要照顾自己心理比较脆弱的恋人。   孔阙现在已经能从他的各种叫声里大概猜出他要说的意思,顿了顿,迟疑猜测道:“你……这个果子你是打给我吃的?”   帝初舔了一下他的手。   看来确实是。   孔阙嘴角翘起来就没再放下,忍不住低头在他越来越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亲完自己先僵住了,低头屏息观察他的反应。   帝初没什么反应,抖了抖耳朵,瞄准一个又大又红的野果,又是一刀过去。   孔阙这次没去接,野果砸到地面厚厚的落叶里,也不知道砸坏了没有。   “嗷呜?”帝初疑惑看他。   孔阙回神,对上他纯然疑惑的眼神,脑子一热,低头用额头和他靠了一下:“刚刚走了下神……帝初……帝初大人。”   帝初耳朵唰一下竖了起来,眼睛也瞪圆了。   这个称呼……   孔阙本来只是一时冲动才这么喊他,见他反应这么大,就连一直以来没成功竖起来的耳朵都立住了,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哗啦啦软了下来,忍了半天没忍住,笑着低声道:“谢谢帝初大人赏赐的果子,我……小妖很喜欢。”   混蛋。   帝初一爪子把他的脸推开,耳朵尖有点热。   得寸进尺的家伙。   小妖果然不能惯着。 第81章   午饭是孔阙亲手做的, 他拿回力量之后做饭又快又好吃, 因为力量是火, 所以做出来的食物上还带着一丝特殊的烟熏香味,十分勾人。   帝初很喜欢,整只兽埋在烤好的幽鹿边,爪子按在幽鹿腿上, 埋头卖力啃着,尾巴惬意地甩来甩去。   孔阙把野果的皮削掉, 仔细切成块, 边吃边看着帝初,眉眼间满是温柔和满足。   密林幽深,危险遍布,这一片溪边坡地却十分温馨平静。   幽鹿慢慢只剩下个架子,帝初突然停了动作,凝出一把迷你刀, 把幽鹿胸腹部最嫩的一块肉切了下来, 再凝出一个紫色的盘子把肉放好,然后送到了孔阙面前。   孔阙吃野果的动作一顿,弯腰低头看他。   帝初叫了一声。   孔阙心里一软:“给我的?”   帝初点头。   他特地留的最嫩的一块肉,肉现在的温度也刚刚好, 入口不会太烫。   孔阙笑了起来,伸手把他抱到腿上, 用纸巾擦他沾了油的爪子, 问道:“一起吃?”   其实爪子上的油帝初可以自己用力量蒸掉, 干净又省心,但他看着孔阙握在自己爪子上的修长手指,耳朵抖了抖,乖乖呆着没有动,又看了眼盘子里只够一人份的肉,叫了一声。   那就一起吃吧。   孔阙把他的爪子和嘴巴擦干净,倾身挪过盘子,自己凝出刀叉把肉切成好入口的大小,自己一口,再喂给帝初一口。   帝初张口吃了,尾巴甩了甩,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更疼孔阙一点。   孔阙怎么可以这么懂事呢……唔。   孔阙见他在出神,趁机多喂了几口肉给他,手指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心里满意了。   鸦什和赛文忙完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一人一兽分吃一盘肉的画面,气氛莫名粘稠,不远处放在红色绸布上只剩个脑袋的烤幽鹿沐浴着阳光,死不瞑目。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鸦什语气沧桑。   赛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小孩子不必懂。”鸦什摆摆手,变成乌鸦飞到孔阙面前,把古植物已经被程修带人取走的事情汇报了一下。   肉刚好吃完,孔阙顺手帮帝初擦了擦嘴巴,回道:“辛苦了,你们先去吃饭,下午我们出发去P区变异区。”   鸦什应了一声表示明白,转身飞回赛文身边,也不变回人形,直接以原形状态落在赛文肩膀上,示意他出发去猎午餐。   赛文看一眼趴在孔阙腿上的帝初,顿了顿,离开了。   帝初注意到了赛文的视线,但没在意,反而一直盯着鸦什看。   孔阙注意到了,嘴角翘起的弧度稍微落了落,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他的视线,说道:“忘了你不喜欢鸟族,我会提醒鸦什让他以后别在你面前变回原形。吃饱了吗?我带你转转消消食?”   帝初回神,仰头看他,不存在的眉毛皱了皱,打开光脑打字:我想飞。   孔阙:“?”   帝初继续打字:你变回原形,带我飞。   孔阙傻住了,放松的身体坐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说道:“我可以抱着你飞,一样的。”   帝初很坚持:原形,飞,我要坐在你背上。   “我……”孔阙哑然了。   他最不自信的就是自己的原形,帝初对鸟族的厌恶从不掩饰,他很怕,怕自己的原形被帝初看到后,帝初会讨厌他。   这段时间他靠着催眠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古人类才能自然地和帝初相处,如今帝初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帝初……”他低唤,声音干涩。   帝初看不得他这不自信和胆怯的样子,用爪子按了按他的腿,低头在他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用脑袋拱他。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今天必须要把孔阙心里的小妖给安抚好了。   “不气……不气。”孔阙以为他生气了,忙抱住他,很紧,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好一会才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我带你飞……用原形,你别生气。”   帝初不再挣扎,转过身体看他,低头舔了下他的掌心。   孔阙更紧地拢住他,脑中情绪转了很多个弯,结果却只有妥协这一个念头是清晰的,低头看着手心毛乎乎的小兽,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低声道:“帝初……帝初大人,不要讨厌我。”话落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立刻调动了力量。   一团火焰突然在两人身周升起,挡住了一切。   帝初呆在火焰中心,视野一片橘红,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周身暖融融的,像是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他有些呆。   刚刚孔阙的眼神和语气在他眼前耳边不停回荡,他低呜一声,爪子紧了紧。   他不喜欢孔阙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喜欢孔阙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好像他马上就会抛下孔阙一样。   火焰大盛之后渐渐熄灭,华丽漂亮的红色羽毛显露,帝初还来不及看清身下火红大鸟的模样,就发现视野开始拔高,蓝天白云快速接近,翅膀扇动声传到耳边。   他扭头,只能看到不停扇动起伏的宽大翅膀,往后,华丽宽大的尾羽铺开,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耀眼的光,像一匹绣着锦绣图案的锦缎。   四周没有风,暖意仍在,应该是孔阙细心地把风挡掉了。   他动了动鼻子,只闻到一股温暖的草木味道,低头,身下是漂亮的红色背羽,光泽柔软,颜色从尾端往后逐渐变深,像世上光泽最好的红葡萄酒。   很好看。   一点都不讨厌。   甚至……   他小心地动了动爪子,察觉大鸟飞翔的动作细微地停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的鸟头。   弧度漂亮的脖子和精致的鸟冠映入眼帘,他忍不住凑过去,在大鸟脖子与身体连接处的细软绒毛上蹭了蹭。   “嗷呜(很好看)。”他真心夸赞,第一次觉得,以前固执讨厌鸟的自己目光实在太过短浅,思想也太过狭隘。   鸟族也是很好的,他们漂亮优雅,美丽迷人。   嗯……也一点都不臭。   很喜欢。   他小心地趴下来,在大鸟宽大的脊背上打了个滚,又蹭了蹭柔软的羽毛,然后凑过去看大鸟展开的华丽尾羽,仔细研究上面的花纹。   孔阙的血脉有些特殊,虽然是孔雀,却一身红羽,并擅长驭火,尾羽图案也和其他孔雀不太一样,更厚重精致。   帝初若有所思。   孔阙应该是含有一点上古凤凰的血脉,不过不多,还不足以让他返祖,但如果继续修炼的话,返祖的几率很高。   帝初突然有些愧疚。   老师找上孔阙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孔阙拥有凤凰一族的血脉,完全不用担心会死在天道崩落之劫里,劫难来临时,他也许会变弱,也许会沉睡,但却绝对不会死,因为他可以涅槃,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刚出生的普通鸟族。   以孔阙的优秀,加上老师赠予的本源之力,如果不救他,孔阙说不定早就渡过劫难,完成初次涅槃,返祖成为真正的凤凰了。   但孔阙放弃了这个如果,甚至为了救他分裂了神魂和力量,疯了千年,还“死”了一次。   “死”了一次……他怔怔出神,想起那道站在内丹下一秒白头的身影,又倾身过去蹭了下大鸟的脖子。   “嗷呜呜(真的很好看)。”他再次夸奖,察觉到身下大鸟本来稍显僵硬的飞翔动作慢慢自然轻松起来,压下情绪,又在他背上打了个滚,继续夸,“嗷嗷呜(好看,我喜欢)。”   夸完怕他听不懂,还取出光脑,嗖嗖打了一排字表达自己的喜欢。   打完之后,他本想把光屏挪到孔阙脸前给他看上面的内容,但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又把光屏缩了回来,转而把打的这些字转换成短信息,找出孔阙的账号,一条一条地发过去。   发完他又在大鸟的背上滚了一圈,越滚越喜欢,耳朵动了动,干脆继续卖力打字发信息。   孔阙升空之后脑子其实是空白的,全凭本能在扇动翅膀,直到察觉到脖子上的毛被蹭了下,才终于回过神。   而这一回神,他的心立刻从谷底跟着他的身体一起上了天。   帝初在说话,这个语气……应该是在夸他。   帝初在背上打滚了……   帝初又蹭他了……   帝初还在打滚……   帝初躺着不动了。   这个反应,应该不是讨厌吧。   没有被讨厌吗?   他扇动翅膀,只觉得背上到脖颈的羽毛像是着了火,烧得他的大脑快要当机。   帝初……喜欢他的原形吗?   就算不喜欢,也应该不讨厌吧。   早知道就再变大一点了,这样帝初打起滚来会更舒服。   清亮悠远的鸟鸣声传遍整个变异区,林内百鸟拜服,正在吃午餐的鸦什听到鸟叫声手一抖,刚刚撕下来的牛腿掉到了地上,震惊地朝着天空看去。   树木遮天蔽日,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仍瞪大眼睛看着,好久之后,他抖着手抹了把脸,哆嗦着给孔蓝拨了个电话,磕巴道:“会、会长,先生……先生上天了。”上得整个变异区的鸟兽和人都知道了。   赛文也仰头看了会天空,然后低头继续啃肉,认真思考着一件事——如果主人准备和孔阙结婚,他身为仆人该怎么送礼……他是不是该去找会长取取经?   ……   孔阙足足飞了两圈才落地,落地的时候还有意把姿势弄得特别飘逸特别好看,站稳后尾巴忍不住要炸开,好险才忍住了,没有被本能控制丢了人。   “帝初,我们该出发去R区了。”他温声说着,微微侧头去看背上的小兽。   没人回应,余光里浅金色的小兽动也不动,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他一顿,一个猜测慢慢清晰,身体僵住,彻底扭头看去。   浅金色的小兽四仰八叉地睡在他背上,肚皮朝天,毫无防备。   孔阙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这么久了,帝初在他面前总是缩成一团睡觉,这还是第一次,他在他面前睡得如此……如此不顾形象。   众所周知,敏感警惕的兽类,只有在确定绝对安全,和在极亲近的人面前,才会睡得把所有弱点都暴露出来。   帝初在他变回原形的情况下,在他背上睡着了。   睡得毫无形象,毫无顾忌,毫无防备。   帝初……帝初不讨厌他!   他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眼睛一点点亮起,靠意志力压下去的某种本能蠢动着,唰一声,宽大的尾羽彻底展开,耀目了整片森林。   ……   同一时间,微博上。   寻宝猎人XX:天呐!看我拍到了什么!猎人塔的化身火鸟惊现N区变异区!在天上飞了好久!这是什么?神迹?某种预告?猎人塔难道要在N区重建了?!!! 第82章   帝初再次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长期沉睡, 但这次孔阙的心情却不再像上次那么沉重。   他宝贝地抱着帝初, 一手轻轻揉着他露出来的小肚皮, 一手慢慢翻着光脑里来自帝初的大堆短信息,眼神越来越深。   帝初:你的羽毛很好看,我很喜欢。   帝初:你的羽毛在阳光下很耀眼,像锦缎。   帝初:蹭上去很软。   ……   帝初:你背上躺起来很舒服。   帝初:孔阙, 我说错了,鸟一点都不丑, 也一点都不臭。   帝初:我有点困了。   帝初:抱枕没带。   ……   帝初:你飞得好稳, 我喜欢你的翅膀和尾巴。   帝初:我想摸摸你的头冠。   ……   帝初:太困了。   帝初:我睡一会。   帝初:你烤的肉很好吃。   帝初:我睡醒了还想吃。   ……   帝初:孔阙,不许再叫我帝初大人。   总共二十来条信息,每一条都不长,但每一条都是夸赞、都在直白地表达喜爱。   孔阙暂时关掉光脑浅浅吐出口气,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兽,眼里隐约有水光, 嘴角却大大翘起, 低头把脸埋在他的小肚皮上,轻柔地蹭了蹭。   “你怎么这么……”这么好。   副驾驶的鸦什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孔阙的动作,一言难尽地劝阻道:“先生, 帝初先生兽型还太小,您……您克制一点。”   之前用原形对着一只未成年兽求偶已经很过分了, 现在还趁着人家睡着去蹭人家肚皮, 要知道兽类的那什么器官就长在肚皮靠下的位置, 这么把整张脸蹭上去,实在是、实在是……   “先生,猥亵幼兽是很不对很变态的。”   驾驶位的赛文听到这话面皮一抽,抽空从后视镜里看了孔阙一眼,表情也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他之前主动认了帝初做主人,如今主人在睡梦中“受辱”,他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他立刻用车载通讯拨了孔蓝的电话,等那边接通后,十分诚挚地建议道:“会长,先生发情了,为了帝初的身心健康着想,我觉得您是不是该想办法隔离一下他们?”   孔蓝缓了好一会才回应:“……发情?”   鸦什被他的操作惊住了,懵逼一瞬后果断扭头看窗户,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孔阙从自己的小甜蜜里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盖上了“发情”和“猥亵幼兽”的变态标签,但他此时心情好,不太在意他们的误会,听到孔蓝的话,还理所当然地应道:“帝初是我的伴侣,我对他发情,不对?”   车内三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要点脸?捡起一点矜持?   “小阙,A区已经是冬天了,虽然N区气候暖一点,但是……”孔蓝接话,带着一丝沉重,“但是现在距离春天到底还远,大家最近都很忙,你就不能收敛点?”   孔阙大言不惭:“我很收敛了。”   那你可是太收敛了。   孔蓝看着下属报上来的微博热搜,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的收敛就是变回原形在众多猎人眼皮子底下高调乱飞?”   “我没有乱飞,我那是在带着帝初消食。”说到这个,孔阙想起那些短信,心情又上了天,“帝初很喜欢我的原形,他在我背上打滚,还很放心的睡着了,睡前怕我担心,给我发了很多条信息。”   鸦什内心崩溃,想抬手捂住耳朵。没人想知道你谈恋爱的细节,压制一下你的孔雀本能吧,求你了,人形的时候就别乱开屏了,你对象睡着了看不到!   隐晦地甜了自己一波,孔阙后知后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变回原形飞了一阵的事?”   “不止我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孔蓝叹气,叹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说道,“我就不多解释了,你自己去看微博热门,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完告诉我,我让人去处理。”   ……   看到孔阙上天的猎人不止一个,拍下视频并且上传微博的更是不少。几个小时过去,微博热门和热搜成功被无数个“火鸟现身N区变异区”的各角度拍摄视频刷了屏,话题热度一升再升。   孔阙随手点开热度最高的一个,就见画面晃动几秒后固定对准天空,一只火红色的大鸟逆着阳光飞过,身影被树木枝丫挡了大半,露出来的红色尾羽宽大华丽,羽毛折射阳光,像在周身燃起了暖红火焰,十分漂亮震撼。   “卧槽!快看快看!火鸟!我TM没看错吧!疯了疯了,太美了!”   拍视频的人十分激动,语调高昂,还爆了粗口。   视频很短,火鸟飞远之后就断掉了,孔阙把视频倒回去看了看,反复确定这人没拍到自己背上的帝初后关掉视频,打开了底下的评论。   评论好几万,热评都是夸火鸟美和帅,及猜测猎人塔是不是要在N区重建的,没人注意到帝初,或者猜到什么不该猜的。   孔阙放了心,又接连点开热门的其他几个视频看了看,确定因为视角原因没人拍到他背上的帝初后,给孔蓝回了个电话,说道:“不用特意处理,只澄清一下猎人塔不会重建的事就行了。”   孔蓝意外:“不解释‘火鸟’的问题?”   “暂时不解释。”孔阙低头看向怀里的帝初,嘴角勾起,“帝初很喜欢我的原形,以后可能还会让我带着他飞,你解释了这一次,解释不了下一次,顺其自然吧,别让舆论歪得太糟糕就行。”   孔蓝听着他满是幸福温柔的语气,脑补了一下他现在的表情,轻晒一声,笑了:“那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   孔阙带着帝初降落P区变异区时,猎人公会官博发了一条公告,表示猎人塔不会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地方重建,网上的谣言不可信,让众位猎人不要信谣传谣。   公告只说猎人塔不会重建的事,没有解释火鸟出现的问题。   评论热闹了一阵,论坛上也出现了很多个衍生猜测帖,最后,其中一个发帖人提出的猜测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发帖人表示,猎人塔那么灵性强大的建筑,或许拆掉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为一股游荡的力量散开了,N区出现在那只火鸟,多半是由偶然飘到N区的力量化出来的。   他各种分析华国的气候和力量流动,用很多科学原理佐证了这个猜测,最后还给出结论,这力量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弱的,最后肯定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和元气融为一体。   吃瓜网友们不明觉厉,纷纷在楼里膜拜学霸。   时间匆匆而过,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因为没有后续新闻爆出,火鸟上天的热度慢慢降下,渐渐被吃瓜网友抛到了脑后。   初雪落下的时候,孔阙一行人结束考察之旅,带着满车战利品回了A区。   帝初仍睡着,体型又大了一圈,毛变得更长更软,尾巴也变得更加蓬松,耳朵尖上的紫毛长出来一截,看上去特别可爱。   孔阙下车前把他仔细地裹在了自己的羽绒服里面,隔着衣服抱着他,带着他匆匆进了研究基地。   黄桃远远迎了过来,靠近后先简单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基地内的情况。   孔阙点头,单手摘掉脖子上的围巾,问道:“去外星球的考察团还有多久回来?”   “最多半个月,他们有了重大发现,所以耽搁了。”   “什么发现?”   “二小队在去年才发现的X9星球上发现了一种奇怪植物,植物样本已经加急送回基地了,柏组长初步检测了一下,发现这植物对人体内脏有增强作用。”   对内脏有增强作用?   孔阙脚步一停,然后继续往前,吩咐道:“让去外星球的其他小队全部去和二小队汇合,联系柏寒,让他带着样本和初次检测结果来找我。”   “是。”   ……   回基地的第一天,孔阙忙了一整晚。   他带着柏寒重新给那株奇怪植物做了检测,各种抠细节后,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时真正确定了那株奇怪植物的效用。   “确实可以滋养内脏,效用很贴近古时候的一种药材,再加上我这次考察带回来的那些古药材……研究总算有点头绪了。”   柏寒很激动,跟着说了几句之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刚刚说它的效果很贴近古时候的一种药材,具体是指哪一种,我回去翻翻资料,再仔细对比一下。”   孔阙闻言一顿,报了个已经基本上确定绝迹的古药材的名字,然后交代了柏寒两句,摘下实验手套离开了实验室。   其实他刚刚说谎了,X9星球送来的植物,效用不是贴近古药材,而是贴近了某种灵草。   找回记忆后,他曾动过用灵草去改善古人类体质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遗憾放下了。   先不提现如今还能找到多少幸存灵草这件事,只说灵草那很难批量种植的特性和现在灵气溃散元气当道的情况,人工养殖灵草、并用灵草入药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灵草没有,但他们发现了这种奇怪的草。   据二小队反馈过来的消息说,这种奇怪的草虽然在X9星球上存量不多,但很容易存活。   ……   回到房间时,天已经彻底亮起。   孔阙先去床边看了看帝初,见帝初的睡姿从走前的四仰八叉,变成了蜷缩成一团,皱了皱眉,想伸手抱他,想起自己刚做了一夜实验,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奇怪的东西,又忙收回手,转身进了浴室。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干净自己,然后仔仔细细吹干头发,免得湿头发蹭湿帝初的毛,然后来到床边轻轻拉开被子躺下,把帝初抱到了怀里。   在帝初的体型再次长大后,他就没再让帝初睡过单独的小窝了,而是让他和自己一起睡。   “外星球的考察有进展了。”   把帝初妥帖抱到怀里后,他又开始了每天睡前的例行碎碎念。   “再加上这次找到的古药材,研究应该稳了。”   “也不知道外星球的植物作用在人类身上,会不会出现副作用……不过别担心,所有问题我都会解决的,等全部解决了,我们再……”   他把结婚两个字咽下去,有些出神。   怀里小兽突然动了动,他回神,忙低头看去,就见本来蜷缩着的小兽翻了个身,变回了肚皮朝天的姿势。   他低笑。   “睡了这么久,肚皮都不圆了,是不是很饿?”   他伸手揉了揉帝初的肚子,亲了一口他的耳朵尖,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你上次提的那些炼体法子我抽时间总结了一下,等这次的研究出了成果,古人类的内脏强度被初步改善,你说的那些炼体法子应该就可以用了。”   “就是还得想办法提升一下古人类对元气的敏感度,你改造的聚元阵应该能起作用……”   窗外雨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又安宁。   低沉动听的男声响了很久,终于渐渐低下,然后彻底消失。   良久,侧着身闭目沉睡的男人怀里,浅金色的小兽突然翻了个身,甩了甩尾巴,闭眼咕哝了一声。   怎么还是这么粘人……小孩子。   这么想着,他却用尾巴盖住了男人拢在自己身边的手,然后尾巴尖绕了绕,把男人的手腕松松圈住了,就像对方曾松松抓着他的尾巴一样。 第83章   一觉睡到下午, 孔阙被饿醒,眼睛还没睁开, 身体先动了动, 去摸睡在身边的小兽。   手腕上传来束缚感,有软乎乎的毛擦过手臂。   “醒了?”   清润动听的声音响在耳边, 语调很平, 尾音却很暖。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记在灵魂里的声音。   孔阙身体僵住,睫毛抖了抖, 眼睛睁开一条缝,又重新闭紧。   不, 应该只是幻觉或者还没睡醒, 在做梦。   居然梦到了成年后帝初的声音, 真好。   他想着,试图重新放松身体延续这个梦。   “孔阙, 我饿了。”   饿了?   帝初饿了。   孔阙瞬间清醒,眼睛唰一下睁开, 视线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晃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变得清晰。   毛乎乎的小兽蹲在枕头上, 圆溜溜的紫瞳看着他,眼神是熟悉的平静, 里面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暖意。   对上孔阙的视线, 帝初抖了一下耳朵, 干脆蹦到他身上, 用爪子踩他胸口,尾巴也从他手腕上松开,在他腹部扫来扫去,再次开口:“我饿了……你也是。”   咕噜——   孔阙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   帝初看着他傻愣愣的表情,倾身过去,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孔阙终于回神,喉结滚了滚,视线死死黏在帝初身上,心跳慢慢变快,抬手把他勒在胸口,好一会才找到真实感,撑着床坐起身,反射性撸了一把他软乎乎的毛,又激动又懵,语无伦次:“你……你能说话了?不是,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不是,你的声音……也不是,你想吃什么,你……”   帝初被他摸得身体一歪,耳朵尖蹭过他的锁骨,尾巴一绷,忙板着脸站稳,试图维持住自己身为大妖和年长伴侣的成熟稳重,抬起爪子拍他胸口:“闭嘴,去洗漱,冷静一下。”   拍在胸口的爪子力量很轻,孔阙连忙抓住,低头看着怀里一本正经摆出严肃脸的小兽,慢慢弯腰,低头把脸蹭到了他的胸腹处,轻轻蹭蹭,应道:“是……帝初大人。”   耳膜被他低沉的声音撩得发痒,帝初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一爪子把他扒拉开了。   都说了别再喊什么大人了,一点都不听话。   ……   孔阙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抱着帝初来到厨房,挑了只活的异兽,亲手宰了做好,喂饱帝初,顺便喂饱自己。   帝初现在已经有猫咪大小,初见成年体的模样,又可爱又帅气。   他蹲坐在餐桌上,孔阙把切好的肉排放到他面前,手伸过去想摸摸他,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先垫垫,不够我再做一些。”   帝初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有立刻去吃肉,而是等他坐下后,朝他那边走了两步,蹲坐下来仰头看他。   孔阙立刻误会了,问道:“不合胃口吗?”   帝初唤他:“孔阙。”   “嗯?”孔阙倾身过去,尽量让自己和他平视。   帝初趁机凑过去舔了一下他的鼻尖。   孔阙睫毛一抖,定住看他。   帝初缩回来,毛爪抬起拍拍他的嘴,勉强算是给了个飞吻,然后转身背对着他,低头吃盘子里切好的肉,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   孔阙慢慢坐直,抬手摸向鼻尖,又摸向嘴唇,看着帝初毛乎乎的背影和甩来甩去的厚尾巴,笑了,胆子肥了一点,伸手过去,抓住了那在桌上扫来扫去的尾巴。   帝初吃东西的动作停下,回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回头继续吃,尾巴软软瘫在他掌心,尾尖往上翘了下扫过他的掌心,然后彻底不动了。   孔阙心尖颤了颤,只觉得那尾巴尖是扫在了自己的心里,醒来后因为帝初的人声带来的拘谨感悄然消散,慢慢低头,摊开手掌,在掌心的尾巴尖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   帝初大了,没法再呆在孔阙头上,为了能在工作时也能和帝初呆在一起,孔阙用自己的力量在实验室靠窗的位置弄了个爬架,放上软垫,供帝初休息。   “先凑活用一下。”孔阙有些不舍地把帝初往架子上送,嘱咐道,“饿了喊我。”   帝初灵活地蹦到架子上,先在软垫上踩了踩试了试软度,然后三两下爬到架子最高的地方,趴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孔阙,说道:“你专心工作。”   孔阙仰头看他,点头。   “累了就休息,别熬夜。”   孔阙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应道:“好。”   帝初看一眼他伸过来的手,顿了顿,主动把头伸过去,歪头在他掌心蹭了下。   孔阙愣住了。   他以为帝初会伸出爪子拍拍他。   “嘤。”   一道奇怪的声音打破安静美好的气氛,从实验室门口传来。   帝初一僵,忙把脑袋收了回头。   孔阙掌心一空,勉强回过神,把手收进口袋里握紧,侧头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挤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实验室助手,其中发出声音的那位正在被其他助手围殴,见孔阙看过来,众人一僵,忙老老实实分开,其中领头的那个人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和表情,汇报道:“院长说您回来了,就把我们调了回来。”   这些都是孔阙用熟的助手,之前孔阙外出考察,实验室空了下来,这些人便被调去了其他实验室帮忙,现在孔阙回来了,他们自然也要回来。   孔阙嗯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先把昨晚用过后没来得及收拾的实验器材收拾一下,然后再次仰头看向帝初。   帝初已经在垫子上躺下了,尾巴自然垂在架子外,悠闲地来回晃着,一副自己正在专心晒太阳,旁人不要过来打扰的模样。   孔阙勾唇,抬手抓住了他的尾巴。   帝初尾巴一僵,在纵容和好好教育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好好教育,灵活地抽出尾巴,反打了他手背一下,低头说道:“好好工作。”   尾巴打过来的力量不重,帝初的语气也一点都不严厉,孔阙只觉得自己被帝初泡到了一罐蜜里,自顾自低头笑了一会,收回手应道:“好,我好好工作。”   刚刚被围殴过的助理甲:“呜噫。”这画面真是该死的甜美!   其他也在偷看的助理听她发出声音,表情一变,忙再次齐齐朝她扑去,边观察孔阙的反应边用眼神警告她,恨铁不成钢!   呜什么呜!噫什么噫!还想不想近距离偷看了!这么容易激动,还吃什么CP!吃屎去吧!   助理甲哭唧唧。   她忍不住嘛!刚刚那画面实在太美了,要不是研究基地里不允许拍摄,她早就拍了一堆粮了!   孔阙和帝初作为耳聪目明的大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助手们的小动作。帝初是不好意思,假装没注意到,孔阙则是心情很好,乐得给他们喂狗粮。   “抓紧收拾,明天第一批材料就到位了,这边不能掉链子。”   众助手见他没计较,松了口气,不敢再偷看,忙分开忙碌了。   ……   第二天早起,孔阙小心盯着旁边还在沉睡的小兽,伸手过去摸了摸。   小兽动了动,紫色的圆瞳睁开,翻个身爬到他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孔阙笑了,抱着他起床洗漱。   今天第一批白草、也就是考察队发现的那种奇怪植物将被运达基地,大家都很重视,基地里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   孔阙作为研究负责人,自然也没法闲着。他心里有些可惜和抑郁,帝初好不容易苏醒,两人也能好好交流了,结果他却没多少时间陪他。   对于他的缠磨,帝初直接一爪子拍了过去。   “专心工作,我不需要你陪。”   孔阙抓住他的爪子,侧头亲了亲,笑得略显落寞,叹道:“我知道……是我想陪你。”一直以来,都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帝初。   帝初看一眼他脸上勉强又可怜的笑,眉头皱了皱,在他准备抽手离开时,板着脸道:“我们未来还长。”   孔阙离开的脚步一停。   “我会活很久,你也是。”帝初看着他,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孔阙,我不会再让你追着我的背影跑,刚刚我说错了,我需要你陪,陪我过余生。”   孔阙愣住,然后没出息地混乱了力量,靠力量遮掩住的红眸露了出来,头发倒是没再长长,身上的气息却陡然躁动起来,身周隐隐有火焰闪动。   “去工作。”帝初挪开视线,不让自己对上那双亮起来的红眸,仗着毛发的遮挡假装自己没有害羞,“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别再因为我而浪费,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一直在这。”说完转过身,躺下蜷缩起身体,把几乎要烧着的脑袋挡在了尾巴下面。   孔阙僵在原地好一会没动,突然上前一步,摇他的身体:“帝初……帝初大人。”   帝初忍着害羞抬起身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都说了,不许再喊我帝初大人。”   “好、好,我不说。”孔阙语无伦次,“我不说,你说……不是,你再说一次,说你要我陪你过余生,帝初大人……不是,帝初,小妖……也不是,我……”   他突然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终于完整地把话说了出来:“帝初,再说一次。”说着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帝初心软,再次开口说道:“我想要你陪我过……”   “孔阙!”柏寒突然撞开门冲了进来,提得很高的声音完美遮挡了帝初说的最后几个字。   孔阙屏住的呼吸直接岔了,看着显示正在录音的光脑,深吸口气压下火气,扭头看柏寒:“你不知道进门前先敲门吗!”   “顾不得了!”柏寒表情难看,说道,“第一批送来的白草在路上被自杀式袭击的猎人杀手毁了!院长联系考察二队,却始终联系不上,情况不对。现在院长正在紧急联系政府,想让政府调驻扎在X9星球的军队去看看情况。猎人公会在X9星球有分部吗?你快问问你哥,让他也派人去看看,我怕军队速度太慢!”   孔阙表情一变,大脑瞬间冷静,忙拨了个电话给孔蓝。   帝初听到他们的交谈,皱眉站了起来。   ……   一个小时后,确切的消息送了过来。   X9星球上的考察团全员失踪,现场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四周白草全部被毁,连根都被人翻出来烧了。送第一批白草回来的研究员和军队士兵被猎人杀手自杀式袭击,死伤惨重。   孔阙冷着脸关掉光脑,扫一眼会议室里的人,说道:“有内鬼,查!”   “MD!”有个研究员爆了粗口,红着眼眶站起身,声音颤抖,“死的研究员里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失踪的考察员里有我的姐姐,我就想问问做内鬼的人,你就没有心吗!猎人杀手是条不归路!你要报复社会你自己去死行不行!能不能不要祸害别人!能不能不要……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他蹲下身嚎啕大哭,坐在他身边的研究员忙去扶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会议室里气氛沉重,好多研究员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孔阙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收紧,心中杀意沸腾。 第84章   帝初没有随孔阙去开会, 而是在房里等他。   孔阙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帝初从床上蹦下来迎过去, 问道:“情况怎么样?”   孔阙见到他, 难看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弯腰抱起他, 回道:“不太好, 军队和公会都查不到考察团的去向, 已被发现的白草全部被毁,考察团之前收集的白草种子也全部随着考察团的失踪一起失踪了, 现在军队和公会正在X9星球上抓紧寻找其他的白草生长地,并全力搜寻追踪考察团的下落。”   帝初听得皱眉, 问道:“是反猎人协会的势力干的?”   “嗯, 但不是孔蓝一直追踪着的那几支, 他怀疑这次动手的是反猎人协会一直隐藏在政府里的暗势力,他们这次的行动太过干脆利落, 重点抓得太准,院里肯定有他们的内应。白草这个发现太过重大, 他们慌了。”   “研究院里有多少人知道白草的存在?”   孔阙表情又难看起来:“很多,已经死亡的研究员、保护考察团的军队成员、猎人公会的部分高层、研究院大部分高层, 还有几个核心研究院和实验室里帮忙的助手……总人数加起来有几百。”   帝初沉吟,又问:“那有多少人是知道白草今天到达的?”   “撇开一些外围和无足轻重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人知道。”   一百多个, 范围太广了。   从一百多个人里抓一个内应, 看上去很简单, 但真排查起来其实很难, 而且他们并不确定内应是只有一个,还是有好几个。   孔阙坐到桌边,边摸着帝初的背毛,边沉声说道:“反猎人协会埋在政府的钉子在政府里的地位估计不低,这次的项目上面很重视,人员都是筛了又筛才会放进来,但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被人埋了钉子进来……上面很不高兴。”   帝初仰头看他。   “我也很不高兴。”孔阙低头和他对视,摸了摸他的脸,“帝初,我想去X9星球一趟。”   帝初没有躲开他的手。   孔阙:“你要和我一起吗?”   帝初毫不犹豫点头。   孔阙眉眼温柔,嘴里却劝道:“X9星球很贫瘠,你过去可能会吃不好。”   帝初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咬了一口他的指尖,说道:“不要试探我,我和你一起去。”   孔阙缩了缩手指,沉重的心情散去大半,摸了摸他的耳朵:“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帝初在心里说道:我也是。   ……   当晚,孔阙带着帝初登上了前往X9星球的军用飞船。   飞船升空前半个小时,一条匿名信息发到了郑院长的光脑账号,信息很短,只有五个字——“来谈个交易”,下面附着一个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五秒,背景昏暗难以分辨,画面也很不稳,但也足够大家看清被关押着的考察员和被单独放置的白草种子。   郑院长大惊,忙联系了政府负责人、猎人公会的负责人,和孔阙。   这次政府派来的负责人是百里的小叔叔百令,猎人公会那边派来的则是鸦什和赛文。孔蓝要坐镇猎人公会,防备反猎人协会埋在政府的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没有跟来。   几个人齐聚小会议室,一起看了一下这条信息,百令先开口说道:“他们倒是会挑人联系,柿子捡软的捏。”   软柿子郑院长很着急,说道:“孩子们的状况看着很不好,好些个都受伤了,这信息我该怎么回?你们能想办法追踪到对方的下落吗?”   “追踪不到。”从进会议室起就一直拿着个奇怪仪器摆弄的百里开口,眉头紧皱,“这是一个本应该已经废弃掉的特级加密号码,从军队流出来的,消息的送达经过了层层遮掩伪装,发信人又呆在信号不稳定的外星球,也或许对方根本就不在星球上,而是在移动的飞船上,追踪难度太大,只是短信息的话,我们毫无办法。”   军队流出去的。   会议室里气氛一沉,百令冷哼:“军队也混了老鼠屎?真是好得很!”   孔阙朝郑院长伸了手:“院长,光脑借我一下,我来谈。”   郑院长先看向百令,百令点了点头,他才把光脑给孔阙,嘱咐道:“小阙你别冲动,别激怒了他,白草我们可以不要,考察团必须救回来。”   “我知道。”   孔阙应声,接过光脑后开启了光屏权限,又看了一遍那个背景很暗分辨不出环境的视频,然后动动手指,回了信息:你想怎么谈。   对方消息回得很快。   未知号码: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百里忙开始尝试着追踪信号,哪怕他心里明白这多半是在做无用功。   “对方很小心。”百令敛了情绪,嘱咐道,“孔先生你先忽悠一下他,诱一些信息出来。”   孔阙动动手指诚实回道:孔阙。   百令:“……”   孔阙看向他:“没必要折腾这些,对方很小心,信息诱不出来的,不如直入正题。”   百令无法反驳,默许了他的单刀直入。   像是被孔阙两个字震住了,这一次对方的信息过了足足两分钟才回过来,就两个字:久仰。   孔阙快速打字:你要什么?   这次对方的回复变得很快:你。   孔阙眼睛一眯,打字:哦?   未知号码:你来换这批研究员和白草种子。   郑院长唰一下站起身,按住了孔阙发信息的手,激动说道:“不可以!小阙你不可以去,你、你……虽然这话说得诛心,但考察团所有人的价值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你,你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你不能有事!”   除他之外的其他人见到这个要求,却是在怔愣之后身上沉重的气息一散,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都是孔家的亲信,知道孔阙其实就是猎人塔本身这件事,现在这群坏蛋要孔阙去换考察团和白草种子,这跟小白兔邀请大灰狼进自家门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淡定了下来。   百里停下了无用的追踪。   百令慢悠悠喝了口茶。   鸦什舒舒服服地靠到了椅背上。   本来抬起脑袋的帝初也趴回了孔阙腿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郑院长懵了:“你、你们怎么都这个反应?小阙不能去冒险,他——”   又是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新的信息进来了。   未知号码:还有帝初。   这次众人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这群人疯了吗?邀请一只大灰狼过去不够,还要再请一只猛兽进屋?活够了?   孔阙的嘴角冷冷勾起,低头看向腿上的帝初,问道:“想去吗?”   帝初:“去。”   郑院长要气疯了:“这群人简直可恶!不!你们都不能去!你们一个古人类,一个刚刚拿到‘明珠’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吸收的幼兽,过去就是在送菜!不许去!要去、要去……要去我去!我一个人去!”   众人沉默,内心唏嘘。   现在那些坏人大概都和不明真相的郑院长一个想法吧,觉得孔阙是个手无缚鸡的古人类,帝初是弱鸡的幼兽……突然有些同情那些坏人了。   “院长别急,我不会有事的。”孔阙安抚,手掌朝上,一团火焰出现,“我会去把所有人安全带回来,您别担心。”   郑院长看到他掌心突兀出现的火焰,眼睛一瞪,傻了。   ……   孔阙没有立刻应下对方的要求,而是先冷了对方两个小时,装作在纠结思考的样子,然后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和对方讨价还价,逼得对方频频撂狠话,才终于作出无奈妥协的样子,问对方要怎么做这个交易。   对方很小心,先让孔阙和帝初去X9星球。   孔阙答应了,飞船这才起飞,朝着X9星球飞去。   帝初是第一次去外星球,对什么都好奇。孔阙见他感兴趣,等飞船飞稳后带着他来到飞船的观景层,找了个软沙发抱着他坐下,和他一起看外面广阔的星空。   “喜欢的话,等这些事忙完了,我带你去几个热闹的外星球转转。”孔阙摸着帝初的小爪子,时不时捏一捏。   帝初的肉垫被捏得有些痒,锋利地指甲弹出又收回,最后干脆把爪子抽了回来。   孔阙胆大包天地转而去捏他的耳朵,还两只手分别捏住他耳朵上那两缕紫色的软毛,轻轻晃了晃。   大妖的威严不允许侵犯,帝初回身就是一爪子。   “脾气真不好。”孔阙飘了,都敢“骂”他的帝初大人了。   帝初眯眼,转身用尾巴糊了他一脸,从他膝盖上跳下去,朝着房间走去。   孔阙飘上天的心落下来,闷笑一声追上去,从地上把他捞起来,转手闷进了自己怀里。   帝初挣扎,用爪子抓破了他的衬衫。   ……   一天后,飞船降落X9星球。   孔阙给未知号码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到了,问交易的具体操作方式。   对方的回信很快,让他转乘X9星球的运输用小飞船,去太空中的某个坐标,不许带小尾巴,两方当面换人换白草种子。   运输用小飞船没有攻击系统,打不了空战,万一对方有埋伏,那孔阙过去就是在送菜,什么当面换人换种子,忽悠傻子玩呢。   孔阙不是傻子,他表示了强烈反对。   对方态度强硬,完全不让步,冷处理了孔阙。   孔阙冷笑,装作妥协,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但要求再看看考察团的情况,并确定对方会带着考察团一起去交易。   对方做出“你听话我就给你甜头”的样子,又拍了个视频过来。   视频背景换成了一艘飞船底舱,考察团成员低着头被绑在里面,状态变得更差了,之后视频镜头转动,一路往驾驶室走去,给帝初看了看显示正在往某个坐标飞的仪表盘。   其实这样做也不保险,但也没其他办法了。   孔阙不再耽搁,带着帝初上了运输船,由鸦什和赛文作陪,朝着对方发的坐标飞去。   又是大半天的飞行,在快到达坐标低时,未知号码发了一个新的坐标过来。   孔阙早料到对方要出幺蛾子,顺从转方向。   如此几次后,在运输船的能量即将耗尽时,一艘破破烂烂的飞船出现在了未知号码最后发来的坐标地。   孔阙停住不再靠近,要求对方把考察团放了,并归还白草种子。 第85章   破烂飞船很大, 有一艘中型军舰的大小,运输车在它面前就像个玩具船。   大概是觉得孔阙已经是盘中餐了, 对方倒也干脆, 二话不说开了底舱,丢出一个被几根粗链子缠着的四四方方大牢笼来。牢笼是透明的, 考察员们惊惶不安地挤在笼子里, 手脚被绑, 嘴被捂住,看到运输船, 激动地朝着这边唔唔叫着什么。   未知号码:你带着帝初上我的船,我松开牢笼。   信息发过来后, 一艘小型救援船从那边飞船的底舱里飞出, 直接到了运输船旁边, 申请对接。   孔阙抱起趴在仪表盘上的帝初,吩咐道:“赛文你也开一个救援船出去, 等牢笼上的锁链松开后立刻把牢笼抓住带回运输船,然后远离这里, 鸦什记得接应。你们离开这里后直接去和军队汇合,不用担心我和帝初, 我和帝初搞定后会联系你们。”   鸦什和赛文点头表示明白。   等赛文开着救援船出去后,孔阙带着帝初单独去了对接口。   对方派来接人的是个完全变异的新人类, 实力比鸦什稍低一些, 长得又瘦又小, 五官刻薄寡淡。   他直到看到孔阙抱着帝初单独出现才从救援船上下来, 也不靠近,只扯起嘴角朝孔阙露出一个十分虚伪油腻的笑,假模假样地说道:“先生果然讲信用,没带小尾巴过来。”   孔阙停下,说道:“牢笼。”   他又是油腻一笑:“您上了我的船,那边锁链自然会断。”   孔阙摆出被威胁的不快忍耐表情,冷漠道:“希望你也能讲信用,你应该明白,一个配合的孔阙,可比不配合的孔阙有价值得多。”说完直接抬步朝着他的船走去。   瘦小男却又拦了他一下,看向他怀里闭目养神的帝初,确认问道:“这位是得到了‘明珠’的帝初?”说着还想伸手去抓。   唰。   不等孔阙把瘦小男的手挡开,帝初就自己伸出爪子给了瘦小男一下。   “拿开你的脏手,小老鼠。”帝初睁开眼,冷冷开口。   瘦小男确实是一个鼠科新人类,而且不是受欢迎的仓鼠松鼠之类的漂亮鼠类,而是最最讨嫌的那种长尾巴灰老鼠。他从小到大没少因为科属的问题被欺负和嘲笑,如今帝初一句话就挑破了他的种属,还用这种瞧不起和嘲讽的眼神看他,他的眼神登时就阴沉了下来。   “会说话的兔子,看来确实是帝初了。”他抹掉手背上的血珠,冷冷一笑,让开了路,“两位上船吧。”   兔子?帝初眼中冒出杀气。   孔阙安抚地摸了摸他后脖颈处炸起的软毛,冷冷看一眼瘦小男,抬步上了救护船。   两人上去后,救护船的后舱门立刻自动锁住,瘦小男上了驾驶位,朝大飞船那边汇报了一声,带着孔阙和帝初朝着飞船飞去。   同一时间,牢笼上的锁链断裂,同时牢笼上开始闪烁解体警报光。   赛文和鸦什按照孔阙的吩咐,一个救人一个接应,很快安全地把所有考察员带回了运输船。   另一边,载着孔阙和帝初的救援船已经快速冲入了大飞船底舱,底舱门关闭,大飞船迅速启动,以完全不符合它外表的速度驶远了。   等鸦什和赛文把考察团成员全部安顿好时,大飞船已经彻底没了踪影,他们就算想追,也因为运输船原料即将耗尽的原因而追不上了。   “是我们没用,掉以轻心被他们活捉,连累了先生!”被救下的考察团成员很激动,又气又担心,“鸦什先生!您别管我们了,快去救先生!我之前装昏迷时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些坏人准备强制收仆先生,让先生当他们的傀儡!还要抢夺帝初先生体内的‘明珠’,先生那样的人,绝对不能受这样的侮辱,鸦什先生,您快去救他们!”   鸦什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强制收仆孔阙,那些人是真的嫌活腻了吧。   ……   救援船飞入底舱里放着的一个黑色密封大牢笼里停下,瘦小男下车,走出牢笼,阴森森笑着把牢笼关闭了。   四周暗下来,孔阙守着自己古人类的人设没有轻举妄动,帝初弹出一团紫色荧光,照亮了两人身处的这个救援船后舱。   “他们现在应该在忙着转移,暂时没空管我们。”孔阙摸摸他,问道,“饿不饿?”   帝初摇头,观察了一下这个后舱,没发现什么危险的东西,又趴了回去。   一阵仪器响动声突然响起,帝初耳朵一动,又抬起了身体,孔阙也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孔阙,欢迎加入我的家族。”   救援船驾驶座的车载光脑突然打开,里面传出一道还算好听的低沉男声。   这男声明显经过变声,有些僵硬,听不出年龄。   “你的家族?反猎人协会?”孔阙冷淡接话。   男声古怪地笑了一下,说道:“孔阙,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的家族需要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孔阙没说话,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光脑。   “那些人如此轻易就舍弃了你,你又何必继续给他们卖命?”   孔阙嘴角冷冷一勾:“你误会了,不是他们舍弃了我,是我自愿过来交换的。”   “你自然是自愿的。”男声的语调越发古怪了,隐隐带着一丝嘲讽,“他们总有办法让弱小地位低的优秀人才为了某些所谓的不得已,去自愿牺牲。”   “总之你好好考虑。你现在反感我防备我很正常,但你以后肯定会理解我的,你是我的家族不可或缺的存在。”   光脑关闭,男声消失,但孔阙和帝初知道,这个男人肯定还在看着他们。   孔阙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帝初想跟他说话,嘴张开又闭上,转而用爪子按住他的掌心,在他掌心划拉。   孔阙的掌心被他抓得发痒,像是没发现他在写字,反握着他的爪子问道:“觉得无聊?还是生气了?抱歉,是我连累了你……这里也没什么能消遣的,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讲什么故事!   帝初拍他一下,继续划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别气。”孔阙又抓住了他的爪子,还真的给他讲起了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普通的小镇上……”   帝初:“……?”   谁想听故事了!   孔阙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傻了?   他忍不住说话:“我不是要听故事,你……”   “那是饿了?”孔阙打断他的话,手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手指勾起,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划了几下。   帝初话语一顿,认出了他在自己背上写的字是“古”。   古?   古人类?   孔阙怀疑刚刚那个男声是属于一个古人类的?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看向孔阙,孔阙也正低头看着他,嘴里仍在讲故事,语调缓慢温柔:“红兔子对黄兔子说,‘这个森林里有大灰狼,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得合作配合,你乖一点,不要闹,好不好?’,黄兔子是只还没成年的小兔子,他胆子很小,听了红兔子的话,立刻应道,‘好,都听哥哥的。’,红兔子凑到黄兔子身边,让黄兔子……”   什么红兔子黄兔子,胆小又是什么?还有那句“都听哥哥的”是什么意思?   帝初抽出爪子,啪一下拍在孔阙嘴上,怒瞪着他。   孔阙眼露笑意,抓住他的爪子拉下来,笑道:“不想听故事?那是不是饿了?”   话落看向车载光脑,唤到:“家族长,还在吗?”   车载光脑立刻亮起,男声响起,似乎是对他的称呼很是满意,愉悦问道:“什么?”   孔阙:“帝初饿了,能不能送一些异兽肉过来?最好是新鲜的,现杀现做的。帝初血脉扭转后只能维持兽型,需要频繁进食补充能量,否则会陷入昏睡,影响发育。他现在心智和小孩差不多,饿了容易闹。”   被当面污蔑的帝初耳朵动了一下,爪子暗暗挠他一下,面上却配合地做出一副精力不济,开始觉得困倦的模样。   家族长那边安静几秒,应下了他的要求,还关心了帝初两句。   孔阙四两拨千斤地把他明着关心,暗着打探的话全部绕了开去。   半个小时后,牢笼开启,瘦小男提着一个保温食盒走进来。他打开后舱窗户把食盒放进去,冷淡说道:“我一个小时后来取食盒。”说完关上窗户离开了。   牢笼重新关闭。   孔阙打开食盒,见里面不止有异兽肉,还有适合古人类吃的一份营养餐,用力量探了一遍确定食物里没被加料之后,细心地喂帝初进食。   一个小时后,瘦小男进来取走了保温盒,还送了几瓶水过来,并开了后舱门的锁,告诉他们牢笼角落有个简易厕所,之后离开重新关闭了牢笼。   孔阙带着帝初下了车,抱在帝初在牢笼里转圈走着消食,抱着帝初的手在帝初的肚皮上不停划拉写字。   帝初痒得不行,但又想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忍着让他划拉。   足足十分钟后,孔阙的一句话才终于划拉完:家族长应该是古人类,还被“牺牲”过,晚上我睡着后他肯定会派人过来带走你,你适当反抗,然后随他们带走,不用担心我。只有分开了我们,自认为把握住了我的弱点,家族长才会真正露出尾巴,慢慢来,不要急。   帝初翻个身肚皮朝上脱离他的手指,用爪子在他胸口划拉着写了个字:好。   孔阙脚步一停,看着他一脸认真在自己胸口“摸来摸去”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埋头在他肚皮上用力蹭了下。   帝初一僵,之后眼睛一瞪,用爪子挠乱了他的头发。   ……   凌晨,孔阙装作困倦的样子靠在椅子上歪头睡去。帝初趴在他腿上,尾巴一甩一甩,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明显还没睡。   一阵细微的仪器启动声响起后,无色无味的催眠气体在车内散开。   孔阙睡得更熟了,帝初警惕地站起身,“紧张担忧”地“拍了拍”孔阙,见他没醒,忙跑去冲撞后舱车门,试图自救。他没有太过掩盖力量,成功突破后舱门后又跑到牢笼口去挠牢笼门。   牢笼是特制的,SSS级防护力。帝初控制着力量,表现出了大概S级的实力,奋斗十几分钟后,适时装作力量耗尽和身体吃不消的样子,“晕倒”在了牢笼边。   五分钟后,瘦小男开启牢笼,把帝初捉了出去。   车内的孔阙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睫毛,手指蜷了蜷,没有动。 第86章   帝初被瘦小男带出黑色牢笼后, 又被丢入了一个银色小笼子里。   他假装昏迷,没有动。   笼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之后尾巴被粗鲁地扯了扯, 瘦小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等族长取出了‘明珠’,我一定要把你剥皮杀肉煮了吃掉!”   帝初的演技并不好, 耐心也差, 对除孔阙、飞叶等亲人朋友之外的人, 多的一点忍耐都没有。被瘦小男这么对待,他直接一个翻身暴起, 一缕紫光从爪尖弹出,穿过笼子栏杆之间的缝隙, 直直没入瘦小男的眉心。   瘦小男脸上恶狠狠带着快意的表情定格, 表情扭曲一番后迅速平静, 眼神隐隐涣散,朝着帝初唤道:“主人。”   强制收了一只老鼠为仆, 帝初心情糟糕,问道:“你的名字?”   “王力。”   “族长是谁?”   “族长……是族长。”   帝初皱眉:“他叫什么?”   “叫……族长。”   帝初尾巴略显不快地扫了扫, 又问了几个关于族长的问题,却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那族长居然在下属面前也是隐瞒着身份的!   他看一眼不远处重新被关上的黑色牢笼, 解了对王力的精神完全控制,吩咐道:“按你本来计划的去做。”   既然问不出什么, 那这戏就还得演下去。   王力的眼神恍惚一瞬后变得清明, 拎着笼子站起身, 神情动作全部恢复之前, 只身上已经没了对帝初的恶意。   ……   帝初被王力带到了驾驶室隔壁的船长室里,里面坐着几个新人类,修为从完全变异到S级的都有。   他们见王力进来,忙抬手招呼,喊王力王哥,态度熟悉中带着一丝尊敬。   王力不咸不淡地应了。   招呼过后,几人把视线落到了王力手里提着的笼子里。   “这就是拿了明珠的帝初?”其中一个S级实力的新人类开口询问。   王力笑得志得意满,回道:“是他,这下族长的大业就稳了。”   几个新人类闻言纷纷附和,开始畅想族长大业成了之后,他们能获得的风光。   帝初听着他们的交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大业这个词。   大约半个小时后,飞船似乎是转移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略停了停,其他几人离开船长室去忙碌,船长室里只剩下了帝初和王力两人。   帝初睁开眼坐起身,王力收起脸上的笑容,摆出恭谨的模样。   “大业是什么?”   王力回道:“族长想带领被欺压的古人类和受强大新人类压迫的弱小新人类离开地球,去建造一个完全平等的家园。”   帝初:“……离开地球?”   “是,族长私人拥有一个星球,比地球更好,没有变异动植物,环境优美,四季如春,是理想之国。”   帝初懂了,这族长是个用画饼的方式,蛊惑古人类和弱小半妖给他卖命,想建立新王国的不切实际的疯子。   帝初又问道:“你们抓到孔阙和我,有什么目的?”   王力继续解释。   帝初总结了一下他饱含洗脑之词的回答,去掉洗脑包,凝练出了一个答案——族长绑孔阙,是看上了孔阙的脑子,而绑自己,是为了明珠。   族长这人很狡猾,之前一直和反猎人协会合作,浑水摸鱼,招收自己的信众,现在眼看着反猎人协会快完蛋了,他心里着急,恰巧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孔阙正在研究古人类修炼方法的事,就抓紧机会跑出来搞事了。   族长希望孔阙研究出古人类修炼的方法,但只希望孔阙把这法子给他,让他拿去做拉拢古人类的工具,所以他抢了白草,绑了孔阙。   这族长还很贪心,他不仅想要古人类的依靠追捧,还想要“明珠”,计划利用“明珠”,在新的家园里弄个翻版猎人公会,把新人类也握在掌心,让新人类做古人类的奴隶。   新的家园,信服自己的民众,复制猎人公会……族长的野心很大。   但能力不行。   帝初百无聊赖又万分嫌弃地趴回笼子里,打了个哈欠。   问题不大,很好解决,不需要太过费心。   等这次事了,再睡一觉,他应该就能彻底恢复了,到时候化了人形……他想起孔阙,锋利的指甲弹出来,又轻轻收回。   ……   几个小时后,飞船彻底完成转移,摸黑降落。   帝初脖子上挂的小光脑被王力收走,无法判断这是降落到了哪里,只能确定他们不在地球,也不在X9星球,这里的空气很浑浊,没有元气浮动,不适宜人类久居。   一行人下了飞船后进入一片地形奇怪的密林,从一个藏起来的山洞深入地底,七拐八拐之后到达一个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门面前。   一番身份验证后,金属门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地下王国。   帝初耳朵动了动,等王力带着他进入一个小房间,两人独处之后,问到:“孔阙呢?”他没在下飞船那群人里看到孔阙。   王力回道:“他在另一个实验基地里。”   居然还玩分开关押。   帝初心情不妙,又问道:“这里是哪?族长在不在这?”   “这里是B08星球,族长在A区坐镇,不在这。”   大boss居然不在。   帝初又问道:“那有其他高层在这里吗?”或许其他高层会知道族长的身份。   王力摇头:“没有高层在这边,全在另一边,这一边是转为你建造的。”   “嗯?为我建造?”帝初看他。   “族长想知道‘明珠’到底是什么。”王力委婉回答。   帝初懂了,族长想把自己抽筋扒皮,解刨开来研究一下。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说道:“带我去孔阙在的研究基地。”   ……   另一边基地里,孔阙正一脸阴沉地听族长给他发洗脑包。   族长一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东扯古人类被欺压急需反抗的大旗,西吹他的理想是多么多么远大和利国利民,并许诺以后若是建立起了新社会新秩序,必定会和孔阙这个知己平分天下巴拉巴拉……   孔阙听完,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帝初。”   族长噎住,然后悠长地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怪我……可是孔阙,我真的是很诚心地在邀请你合作,你……”   “我要见帝初。”孔阙打断他的话,眼神冰冷,“让我见帝初,一切好谈,如果你伤他,那咱们不死不休。”   族长闭嘴了,终于不再走温和劝诱路线,摆出了丑陋的威胁嘴脸:“那我也和你直说,你老老实实给我研究出古人类修炼的法子,我就让你见帝初,如果不做,那昨天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帝初。”   孔阙眼珠深处泛起一抹红。   族长打一棒给个甜枣,又缓和了语气:“当然,让你见一面帝初也不是不行,但你先得给出诚意,研究器材和研究人员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给你收集了大量白草,试验对象也全都备好了,你看……”   试验对象?   孔阙眼神更冷,面上却露出被威胁后妥协了神色,回道:“好,我帮你研究,你不许伤害帝初。”   族长满意了:“这个自然。”   结束和族长的通话后,紧闭的牢笼门终于开启,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勉强还算客气地邀请孔阙去实验室,立刻开始研究。   孔阙听话走近,手中悄无声息出现一缕火焰,火焰慢慢形成一根迷你羽毛,在他走出车载光脑可以窥探的距离后,羽毛一震,扎入了来人的眉心。   “家族其他高层在哪?”他问。   瘦高个神魂被控制,像个木偶般转了身,为他带路。   ……   等王力带着帝初来到这边基地时,孔阙已经把基地里的高层全部控制住,并打晕了剩余的所有人,正准备让一个高层带路去找他。   两人汇合,孔阙见帝初居然是被装在笼子里带过来的,表情变得特别难看,直接一把火把笼子烧了,然后把他抱到怀里,仔细检查他的身体,问道:“有没有受伤?”   帝初摇头,抬起爪子安抚地拍拍他,贴心解释道:“呆在笼子里,总比被他抱过来好。”   他指的自然是王力。   孔阙看向缩在一边的王力,见他神情不对,脸黑了:“你收他为仆了?”   帝初点头:“这样方便。”   “解了,我来收……方便控制。”孔阙难以忍受帝初又收个脏东西在身边,如果不是还没真正把族长揪出来,王力还有用,他恨不得当场把王力烧成灰。   这种小事,帝初自然是随他,立刻就解了对王力的控制。   王力立刻清醒过来,看到面前的情形还有些懵,记忆混乱不太记得之前的事,见所有人都到了研究基地里,高层也全部在,皱眉说道:“怎么把帝初也带到这边来了?刘武,去把帝初捉开,带去另一边!孔阙,你……”   听他又要把帝初带走,孔阙一手搂紧帝初,一手火焰凝出,直接探入王力心脏。   王力话语陡停,身上力量一滞,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地晕了过去。   帝初抬眼看他:“族长随时可能和他联系。”   孔阙表情一僵,知道自己冲动了,又弹了一丝本源力量给王力。   王力坚强地悠悠转醒。   “去收拾好自己,两个基地一切照旧,如果族长问起,你知道怎么说的,对吗?”孔阙语带威胁的吩咐。   王力颤抖一下回神,更怂了,连忙点头应下。   彻底掌握了两个基地,孔阙和帝初联系了军队,几个小时后,百令带着一众人赶了过来。   “排查出那个族长的真实身份没有?”百令询问。   孔阙在帮帝初梳毛,他刚刚给帝初洗了个澡,洗掉了他身上属于那个老鼠的味道,还仔细用力量烘干了帝初的一身软毛。   此时的帝初浑身软毛蓬松炸开,整只兽都胖了一圈,可爱加倍。   “没有,他藏得很深,和下属接触全部用的假身份和外貌。”他回答着,忍不住捏了捏帝初的小肚子。   帝初被迫洗了个澡,心情不太好,而且又开始困了。他用尾巴抖开孔阙的手,蜷缩起身体。   孔阙见他困倦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再闹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看向百令说道:“这个研究基地布置得倒是不错,演戏演全套,你帮我和郑院长说一声,让他点一批信任的研究员找个其他的理由送到这来,接下来的研究,我就在这里做。”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百令应下,转身去办了。   室内安静下来,孔阙看向怀里已经睡熟的小兽,又摸了摸他,轻声唤道:“帝初?”   小兽动了动,喉咙里咕噜一声算是回应。   “吃饱了再睡吧。”他低头亲他头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小兽没有回答,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彻底陷入了沉睡。   孔阙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良久,浅浅叹了口气,直起身,揉了揉他的小肚子:“饿着睡觉可不行……晚安。” 第87章   郑院长从百令那得知孔阙的打算后, 立刻回了A区,亲自挑人重新组成了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研究团队, 以研究另一个重要项目的名义, 把他们送去了B08星球。   为了避免再被内奸泄露消息, 这十几个人在到达B08星球前, 全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去外星球到底是要干什么, 直到飞船即将降落B08星球,他们才在被没收光脑和屏蔽对外信号的情况下,得知了真相。   孔阙的两个徒弟顾凡和梁知知也在这个团队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大松了口气, 连忙询问孔阙现在的情况。   郑院长看一眼身边的百令, 故意没有压低声音, 当着这十几人的面回道:“孔阙很安全,那个研究基地已经被军队控制住了。”   百令在郑院长说话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十几个人的神色,发现郑院长很信任的一个学生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皱了皱眉, 等郑院长和顾凡说完话后, 找借口单独把郑院长拉到了角落。   “你怀疑鹏宇是内奸?不!不可能,他跟了我十几年,绝对不可能……”郑院长否定的话在百令的眼神里慢慢低下去, 面上显出些茫然难过来, 还在摇头, “不会的, 他是个很乖很内向的孩子, 虽然天赋差了点,但一直很努力……”   百令理解他的心情,安抚道:“现在只是怀疑,我准备试试他,您配合我一下,可以吗?试完如果不是他,您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郑院长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好。”   ……   一行人下了飞船,在百令的带领下进入研究基地。   孔阙正在检查基地里的设备,见到他们过来,转身迎了过去。   “院长辛苦了。”   郑院长精神气不太好,摇摇头说道:“不辛苦,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还缺什么吗?缺什么……跟鹏宇说,让他联系国内,把缺的东西送过来。”   孔阙看向郑院长提起的鹏宇,点了点头,安排众人去休息,等到安排好了,才像是想起来一般说道:“鹏宇留一下,我列个单子给你,你帮我和国内联系一下。”   紧跟在郑院长身后准备离开的黄鹏宇脚步一停,视线在守在出入口处的军人身上停了停,压下心慌,乖乖应了一声。   众人散去,孔阙带着黄鹏宇来到临时收拾出来的办公室,取出一个单子递给他,又递给他一个通讯器,说道:“老规矩,重要实验期间,研究员只能用特制的通讯器联系外面,体谅一下。”   黄鹏宇忙表示理解,接过通讯器,当着孔阙的面给国内研究院打了个电话,找那边要单子上的东西。   孔阙找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黄鹏宇见他走了,忙匆匆结束通话,等了一会确定他暂时不会回来后,熟练地找了找房内有没有摄像头,然后从贴身衣物的口袋里取出一个被隔离器装着的小芯片,拆开通讯器,摆弄一番后插入芯片,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怎么了?”变过声的男声传出。   “族长,出大事了!”黄鹏宇满脸焦急,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族长,我在B08的二号基地里,这里被孔阙他们控制了!”   对面没有回话。   黄鹏宇更急了,继续说道:“族长,接下来怎么办?孔阙怎么会联系上军队过来的?您给个指示,孔阙很快就回来了!”   “指示……”   对面慢悠悠开口,语气似笑非笑。   黄鹏宇被他陌生的语气弄得愣住,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后背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慢慢挪开通讯器,朝着办公室门看去。   门被从外推开。   孔阙同样捏着一个通讯器站在门外,语气危险:“第一批运白草回来的研究员加考察员一共死了三个,军队士兵死了五个,重伤十八个,黄鹏宇,想好怎么偿命了吗?”   华丽低沉的声音和经过变声的男声从门口和通讯器里重叠传出,黄鹏宇表情惊惧,嘴唇颤抖,哆嗦一下,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百令从另一边绕出来,进入房间把黄鹏宇绑了起来。   孔阙放下通讯器,脸上危险的表情敛下,面无表情地看了黄鹏宇几秒,说道:“这件事由我去告诉院长。”   百令看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   郑院长在第二天随着军队回了A区,和他一起回去的还有被孔阙强制收仆的黄鹏宇。   被收仆的黄鹏宇十分老实,郑院长没忍住去和他谈了谈,在得知黄鹏宇之所以背叛大家,只是因为他嫉恨孔阙的能力和在研究院的地位,以及暗恨院里一直不肯单独放他出去主持项目后,气得直接犯了病。   “畜生……畜生!”郑院长脸颊涨红,手指颤抖,又气又痛心,“小阙十六岁成名,以他的成就,我这个位置都该是他的!但他不接任何职位,不要任何荣誉称号,坚持以普通研究员的身份呆在院里,成就那么厚,大家却只能尊敬地称他一声先生,如果不是他这性情,你现在就该称呼他为孔院长!就这样你居然还嫉恨他!”   黄鹏宇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不放你单独出去主持项目……”郑院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能力!我……我真是……”   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黄鹏宇一愣,惊慌地扑了过去。   “老师!老师!”   ……   孔阙直到两天后才得知郑院长生病的事情,一起知道的,还有柏寒暂代研究院院长一职的消息。   “柏寒不适合做院长。”   副院长叹道:“他确实不合适,性格太冲动了,但是……”   “不是因为这个。”孔阙打断副院长的话,看着床上睡得肚皮朝上的小兽,淡淡道,“现在还没法确定内奸只有黄鹏宇一个。”   副院长懵了:“你、你是怀疑……”   “院长没把柏寒送来B08星球,想必也是因为对他有所怀疑,但我个人不怀疑柏寒,他太蠢了,做不了内奸,我是怀疑他身边的人。”   副院长皱眉,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我也年纪大了,管不了整个院的事。”   “让仲林管。”孔阙发现床上的小兽动了动,忙放轻了音量,“把柏寒和他的助手全部送来B08星球,一个都不要漏。”   ……   仲林临危受命,暂代了研究院院长一职,柏寒和他的助手被打包送来了B08星球,还不等飞船落地,柏寒的某个助手就在房里偷偷自杀了。   柏寒又惊又怒,满脸不敢置信和难过:“不可能,他跟了我很多年,之前我的研究成果被窃之后一路被猎人杀手追杀,他一直陪在我身——”   他话语陡停,意识到了一直陪在身边就是最大的问题,眼眶都要恨红了,牙齿把嘴唇咬破,最后硬是压下了所有情绪,转身离开,没再看房内助手的尸体一眼。   ……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孔阙一边主持研究,一边通过王力等人和族长周旋,陆续套出了其他埋在研究院的内奸,这一算,居然有十几个之多,还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古人类。   他让军队秘密处理了一部分,收仆留下了一部分,耐着性子每天听族长发洗脑包,听得脑子都要炸了,却始终没套出对方的身份。   研究院的气氛压抑沉闷,身边人是内奸的打击让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特别是那些新人类研究院,他们完全没想到那些关系亲近的古人类同事,心里其实恨他们入骨。   在这种气氛下,B08星球上的研究效率居然出乎意料的高,只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就彻底研究透了白草的功效,提取出了里面真正有用的部分,并稳定了它的药效。   族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喜,终于允许孔阙和帝初见一面。孔阙表面松了一口气,态度软化了几分,等通话一挂,他转头就把睡在床上的小兽抱到了怀里,在心里对族长爆了句冷冷的粗口。   又过了两天,族长突然主动联系了王力,让王力带着孔阙和帝初转移。   愚蠢的族长终于从几个研究院内奸的失联里发现了自己可能已经被人捉到马脚的情况,准备放弃研究院里的所有暗线。   孔阙乐得多挖几个族长的秘密基地出来,带着帝初听话地转移了,而这一移,居然就移去了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地方——SV星球。   “确定是这里?”   王力:“是,族长说的是这里。”   SV星球,高危星球,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孔阙想象不出这里有哪个地方可以安全地弄个研究基地出来。当初柏寒能在SV星球逗留和做实验,可全是靠了军队和政府的支持。   一刻钟后,孔阙被王力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   孔阙:“……”   他看向身边特地赶来护卫他这次转移的百里。   百里的脸色十分可怕,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族长可能是军队的人。”能把军部的废弃驻扎地拿去回收再利用,还不被军队发现,这人在军队的地位绝对不低。   他们之前都猜测族长是个古人类,是政府里的人,但现在看来,他们都猜错了。   “族长对新人类怨气很大,曾说过自己被迫牺牲过。”孔阙想了想说道。   百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沉接话道:“我这就去排查军队高层里的所有古人类,和……曾经因为军队失去能力的新人类。”   ……   到达新基地后,族长没再和这边联系过,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孔阙在王力的帮助下把新基地也抓到了手里,通过族长放在这个基地的几个高层,陆续又挖出了一些族长安插在政府和猎人公会里的钉子。他没有立刻把这些钉子拔掉,只是把名单分别给了百令和孔蓝一份,让他们盯着这些人。   生活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平稳下来,研究的进展很顺利,族长埋下的势力正在被一点点撬出,百里那边的排查已经有了点头绪,国内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孔阙却有些焦躁。   帝初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前面两次,帝初最多睡一个月就会醒,但这一次,一个月早已经过了,帝初却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明明他的兽体已经彻底长成了成年体的模样。   孔阙增长了每天帮帝初滋养身体的时间,担心他是因为呆在SV这个没有元气存在的星球,受到了影响。 第88章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帝初依然没有醒。   孔阙坐不住了,开始考虑送帝初回A区的事情。   他联系了孔蓝, 想让孔蓝派猎人司的人来把帝初接回A区, 但等电话接通, 话涌到嘴边, 又变成了另外一句:“国内情况怎么样?”   “都在掌握。”孔蓝回答, 也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研究还顺利吗?距离你成立研究组已经过去了接近半年,时间不多了。”   当初他们约定的研究时间只有一年。   孔阙看向床上仍在沉睡的帝初, 伸手摸了摸他, 回道:“还算顺利, 白草和古药材的融合性还可以,抓紧一点的话,最多三个月,药剂雏形就能出来。”   孔蓝算了算时间, 满意道:“不错, 比预估的一年时间要快。”   “不算快,雏形出来后,还要花时间把它磨成成品, 出成品之后, 还有试验……一年时间不一定够。”孔阙说到这个,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族长给我弄了一批试验对象, 那是一群被严重洗脑的古人类,自愿做古人类修炼方法的试验品,我让百里把他们带走了,调查他们的身份,但两个月过去了,仍一无所获。”   孔蓝:“不是华国的人?”   “多半不是,百里带着职位,不好往别国伸手,猎人公会分会遍布全球,这件事你去查要方便一些。”   孔蓝把这件事应下。   “还有一件事,古人类的锻体只靠药剂不够,还需要他们自己能感悟元气,引元气在药物的辅助下淬炼自身,之前帝初交给你的聚元阵……”   兄弟俩不知不觉就古人类修炼的事聊了一个小时,聊完挂断电话后,孔阙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打这通电话其实是为了让孔蓝派人来接帝初。   他看向床上不知何时换了个睡姿的小兽,伸手捏了捏他尾巴上的软毛,倾身把他抱到怀里。   还是舍不得。   就这么撸了一会兽,他想起SV糟糕的环境,垂眼亲了亲帝初的耳朵,开启光脑,再次给孔蓝打了个电话。   ……   搬到新基地两个月后,族长终于再次联系了孔阙。他语气如常,仿佛两人昨天才聊过,打过招呼后,照例先问了问孔阙研究的进展,在得知药剂雏形已经快要出来时,语气激动了一些。   孔阙趁机提出要求:“我要见帝初。”   族长大方应允:“可以!”   孔阙眉眼舒展开,像是终于被洗脑包洗傻了,缓下语气问道:“族长这段时间离开,可是忙什么去了?新基地很不错,我觉得……很不错。”   族长敏锐嗅到了他的转变,也跟着缓下语气,再次开始洗脑:“确实是去忙了点别的……孔阙,中央研究院换了院长。”   孔阙心里一动,脸上配合地露出疑问的神色:“换院长?郑院长呢?”   “郑院长生病了,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知道新院长是谁么?”   孔阙配合地猜了猜:“柏寒?或者张副院长?”   “都不是。”族长故弄玄虚,“是一个资历和能力都不比上你的年轻新人类。”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新人类这几个字。   孔阙深深皱眉,似是不信。   族长见状给他发了一张研究院的临时任命通知书过来,上面新院长一职的就任签字上,赫然写着仲林二字。   “居然是仲林,他入院不足三年,甚至还无法独立主持研究项目……”孔阙不敢置信。   “我也觉得很意外。”族长顺着他的话说,叹道,“我觉得研究院院长这个职位,只有你配坐。”   孔阙不说话。   族长趁机狂发洗脑包,说什么我好替你痛心啊,古人类就是容易被歧视啊,取得再大的成就都抵不上人家一个新人类的身份啊巴拉巴拉巴拉……   孔阙面上露出被他话语影响的神色,心里却在疯狂走神。   来接帝初的飞船,应该已经快到SV星球了吧。   头昏脑涨的两个小时洗脑时间结束后,孔阙接到了赛文的电话——接帝初回A区的飞船到了。   他挂掉通话,看向床上仍然安睡着的帝初,上前把他抱到怀里,低头在他头顶蹭了蹭。   “回A区后好好吸收元气,早点醒过来。”   小兽动也不动,睡得很沉。   “要多吃饭,你太瘦了。”他摸了摸小兽不太圆润的肚子,沉默了好一会,又补充道,“我会尽快把药剂雏形做出来,然后回去看你。”   “其他事情我也会尽快处理好,再不让你这么随我奔波。”   “等我回去找你。”   ……   单方面和帝初告了别,孔阙把帝初的小窝小玩具都收好放进一个大行李箱里,然后给帝初裹上一层柔软的毛毯,亲自送他上了回A区的飞船。   赛文看着他把帝初小心地放到床上,保证道:“先生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帝初的。”   “嗯。”孔阙一点都不想把对象交给别人照顾,拉着脸嘱咐道,“不要抱他。”   赛文一愣,有点为难:“先生,不抱的话,那下飞船转移的时候,难道给帝初用笼子么?”   “你敢!”孔阙一个眼刀过去,想了想,说道,“用篮子。”   赛文:“篮子?”   “装婴儿的那种篮子。”   赛文懂了,点头应下。   孔阙却还不放心,皱眉嘱咐道:“如果实在免不了要抱,比如把帝初从床上挪到篮子里的时候,记得先用毯子把帝初裹一层。”   这是连帝初的毛都不想别人碰到一根么。   赛文看一眼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兽,用最大的涵养稳住了脸上的表情,再次应下。   就这么拉拉杂杂地说了些话拖了下时间,直到实在拖不下去了,孔阙终于压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飞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被情绪影响所以眼睛花了,在离开帝初睡着的小房间时,他好像看到裹着帝初的毯子动了动。   可能是帝初翻身了……不,应该是又蜷缩起来了。这段时间以来,帝初只要离开他身边,就会恢复那种比较警惕的蜷缩睡姿。   心突然疼到窒息。   孔阙手掌握拳放入口袋,抿着唇沉着眉眼目送飞船升空离港,直到看不到飞船身影了,才转身上了回军事基地的车。   ……   房间里没心上人等着,孔阙瞬间没了回房睡觉的欲望,到基地后直接进了实验室,开启了工作狂模式。   助手们生无可恋,在连熬五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反抗,用半死不活如行尸走肉的精神状态,阻止了孔阙熬第六个夜的打算。   孔阙这才想起自己的助手只是一群不禁折腾的弱鸡,顺应民意,脱掉实验制服和手套,给大家放了一天假后,换上常服回了房间。   出了实验室后,孔阙突然觉得很累。这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想帝初了。   然后他又后悔了。   不该熬这么多天的,SV星球到地球只需要两天,他应该在帝初抵达A区后立刻问问他的情况。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拿出了光脑。   或许回了A区后,有了元气补充,帝初立刻就苏醒了。   想到这,他突然急切紧张起来,给孔蓝拨电话的手指一顿,转而拨了帝初的号码。   等待通话接通的提示音响起,然后一道电话铃声模模糊糊传来。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他听力优秀,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房间里传来的。   等等,自己的房间?   某个想法不受控制地窜进脑海,心跳陡然加快,他手指颤了颤,直接挂了还没接通的电话。   房内的铃声也同时断掉了。   所以不是幻觉,也不是听错。   他浅浅吸了口气,加快脚步朝房间靠近,走到门前时又突然停下,稳住情绪,再次拨了个电话出去。   铃声再次在门内响起。   他开始回忆当初送帝初上飞船的时候,他有没有把帝初的迷你光脑给帝初戴上。   好像戴上了,又好像没戴。   会不会是帝初的光脑没有随着帝初一起回A区,而是落在了他的房间里?   还不等他回忆出个所以然,电话接通了。   “孔阙。”青年清润微凉的声音透过门板和光脑重叠传来,带着一点点倦,“我饿了。”   心跳瞬间失衡,孔阙大脑一片空白,用力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床上,一个长发瘦削的青年握着迷你光脑半靠在床头,身上套着一身浅金色长袖睡衣,衣领有些松,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头低着,一腿曲起一腿放直,右手握着迷你光脑搭在曲起的腿上,另一手按揉着太阳穴,满身都是被人吵醒的烦躁和倦懒。   房门开启的声音吸引了青年的注意,他放下手,侧头看过来。   光影浮动间,一张精致但满含锐气的脸露了出来,斜飞入鬓的远山眉、微微上挑的柳叶眼、挺直偏秀气的鼻梁、丰润却苍白的嘴唇……很漂亮很抓眼的一张脸,但脸的主人此时眉心微蹙,眼神略沉,唇角下抿,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你终于出实验室了。”   孔阙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帝初的眉心蹙得更紧了,浓密卷翘的睫毛把紫色的眼眸遮了小半,满身抑郁的气息。   孔阙为什么不过来?是因为他的人形太瘦不好看吗?他也没想到自己化形后会这么瘦,按理说提前化形不该有这样的副作用才对……   没人说话,气氛突兀的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   咕噜。   帝初的肚子叫了一声,他一僵,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翻身背对孔阙。   孔阙终于回神,几大步走到床边,弯腰想去碰床上的人,手指伸过去,又怂怂地缩了,视线在他的长发和瘦削的肩背上拼命来回,眼神混乱脑子发懵,像是怕吓到谁一样,唤道:“……帝初?”   帝初睁开眼,扭头看他。   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孔阙“啊”了一声,突然直起身后退了一步,直勾勾看他几秒,转身大步出门。   砰!   房门关闭,震起几点浮尘。   帝初懵了一下,半撑起身。   “孔阙?”   他呼唤,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从床上爬起身,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抑郁化为了愤怒和一点点委屈,提高声音唤道:“孔阙!” 第89章   门外, 孔阙听到帝初因为怒气和刚刚睡醒而异于平常的声音,脑中闪过帝初深紫的眼瞳和露在领口外的锁骨, 大脑一阵发麻, 深吸一口气, 大步朝外走去。   ……   孔阙跑了, 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帝初变回兽型背对着房门蜷缩在枕头上, 听到开门声耳朵动了动。   门一开,食物的香味就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帝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孔阙进门的脚步一顿,看到床上缩得紧紧的小兽,愣了愣, 心里酸软下来, 侧头浅浅吐出口气把种种情绪压下, 先把餐车推进来,然后关上门,走到床边温声唤了一声:“帝初。”   帝初没理他,缩得更紧了。   “吃点东西吧。”孔阙伸手摸他, 带着安抚和歉意, “抱歉,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也……也不知道你快要化形了。”如果知道, 他绝对不会选择把帝初送走。   帝初习惯了他的抚摸, 被他一碰, 身体本能地就要放松下来, 想起他刚刚跑路的行为, 又连忙重新紧绷起身体,之后觉得形象的不对等不利于交流,干脆身上紫气一缠,变回了人形。   小兽变青年,孔阙摸在小兽背上的手,变成了搭在青年的腿上。   两人的距离十分近,因为姿势的原因,孔阙的脸正对上了帝初的锁骨。   孔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成年后的帝初接触。曾经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就穿着睡衣坐在自己面前,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过于刺激,他又有了想跑的冲动。   帝初的呼唤及时拉回了他犯怂的思绪。   “孔阙。”帝初没发现孔阙的僵硬,坐正身体,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软和一些,问道,“你为什么躲着我,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我这个样子……让你有负担了吗?”   以前是少年状态时,孔阙和他相处得十分好,是兽型的时候,孔阙对他的喜爱也毫不掩饰,但刚刚他一露出真实的样子,孔阙就跑了,这反差让他没法不多想。   几千年的追逐,也许孔阙已经对他真实的模样产生了心理阴影。   他这副模样也许是不受喜欢的。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他比过去瘦了太多,孔阙喜欢胖的。   这样想着,他勉强维持平静的眼神慢慢起了波澜,本来深邃沉稳的紫色眼瞳蒙上了一层水雾,带上了一丝不确定和无措。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知道该怎么去留住喜欢的人。   “我会长胖的。”他低声示弱,手中力量一闪,凝出一把匕首,学着孔阙过去的样子,反手抓住长发,利落一割,“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也可以改。”   孔阙吓了一跳,忙抓住他拿着匕首的手:“你做什么?”   长发落了一床,帝初手中的匕首消失,抬眼看他,没说话。   两人对视,几秒过后,孔阙终于用麻掉的脑子缕清楚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有不喜欢你。”他试探伸手,摸上帝初的脸,一寸寸,一点点,喉结动了动,声音哑了下来,“不用改……帝初……”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帝初任由他摸,抿紧唇,还是没有说话。   这是委屈了。   和小兽模样的帝初朝夕相处了接近半年,孔阙已经能从他细微的眼神变化里窥探到他的情绪。   那丝由外表改变带来的紧张和生疏感瞬间烟消云散,孔阙虚虚点在帝初脸上的手指,终于踏踏实实地贴了上去,轻轻摩挲。   “帝初,我……”   咕噜。   帝初眼睛一垂,侧头躲开了他的手。   沉默几秒,孔阙突然笑了一声。   帝初脸板了起来,身上气压很低。   “我给你做了些吃的。”孔阙知道他脸皮薄,忙敛住表情,起身把餐车推过来,给他支了个小餐桌,把吃的一一摆上去,温声道,“你刚醒,得先吃一些好消化的垫垫,猪鼠已经烤上了,等你吃完这些,猪鼠应该也差不多烤好了。”   帝初看着面前的肉粥,很快看出这是孔阙的手艺,心软了,抬手拿起勺子,问道:“你刚刚离开,是去做这些了?”   “嗯。”孔阙把最后一份小菜放到桌上,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的脸,低声道,“也是怕再呆下去会在你面前失态,你毕竟……是我的帝初大人。”   帝初拿勺子的手一抖,抿着的嘴角松动,低低道:“闭嘴。”   ……   吃饱喝足,帝初去洗漱了一下,图方便不想换衣服,就照着孔阙的穿着,给自己凝了一身衬衣西裤。   孔阙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看着洗漱台前正用一根紫色发带皱眉绑头发的帝初,视线扫过他被浅紫色衬衣勾勒得十分漂亮的肩线和腰线,手指蜷了蜷,上前拿走他手里的发带,轻轻拢住他的头发,熟练地帮他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   帝初透过镜子看他。   孔阙帮他扎好头发后抬眼,和他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   “很好看。”孔阙哑声夸赞。   帝初五官偏清俊,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温柔亲切的外貌,但因为他气质太过锐利,总是面无表情,模糊了五官给人的感觉,所以从来没人把他和温柔这种词联系到一起。   现在他身上的锐气被长发修饰,浅紫色又是那样温柔的一个颜色,暖色灯光一照,整个人立刻柔软了下来。   真的很好看。   “你更好看。”帝初实事求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我要剪头发。”顶着个孔阙过去常用的发型,他觉得很不自在,有种隐秘的羞耻感。   孔阙被反夸了,心里有点甜,眼中的痴迷收敛些许,想歪头亲亲他,头刚低头,触到他习惯性不带表情的脸,顿了顿,又站直身了,应道:“好,我去安排。”   帝初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停顿,嘴唇又拉直了,侧头:“嗯。”   ……   基地里设置齐全,之前孔蓝怕孔阙在这住不习惯,特地送了一个生活团队过来,理发师自然也是有的。   孔阙带着帝初过去,沿路收获了一大堆呆滞的视线,心里又爽又醋。   他知道成年的帝初风华无双,但这些人看一眼就够了,一直盯着看是怎么回事?   帝初没注意到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注意力全在孔阙垂在身侧的手上,见他真的没有牵自己的意思,板着脸挪开了视线。   明明以前都会牵的。   两人到达剪发的地方,孔阙为帝初精心挑了个最有经验的理发师。   理发师足足用了五分钟才勉强从这个帝初就是那个帝初的冲击中回过神,握着剪子站在帝初身后,手有点抖。   这、这位就是摘取“明珠”的帝初啊,听说实力等同猎人塔,还是未来的猎人司司长……咕咚。   他咽了口口水。   “帝、帝初先生,您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他在自家先生警告的视线下开口,心里苦。   他只是一只小螳螂,胸无大志,胆小人怂,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帝初透过镜子看一眼坐在斜后方正虎视眈眈看着理发师手里剪刀的孔阙,回道:“和孔阙一样的就可以了。”   孔阙一顿,透过镜子看向他。   帝初已经挪开了视线,催促道:“快一点。”   理发师被他们骚包地要剪情侣发型的要求噎住,扭头看向孔阙,尽量无视他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只专心看他的发型,觉得鸦什大人说得果然是对的,在先生身边做事,真的很容易身心受虐。   ……   最后帝初的发型遗憾地没能和孔阙剪成一样的,他的头发偏软,孔阙那样的发型剪在他头上显得特别软,他不喜欢,就让理发师把头发修得更短了一些。   孔阙有些抑郁,冷飕飕看了理发师好几眼。   理发师瑟瑟发抖,眼泪往肚子里咽。   头发剪得太短,突出了帝初身上锐利的气质,和衬衣西裤十分不搭,帝初也觉得衬衣西裤穿着不太舒服,就换了一套休闲服。   这么一弄时间已经不早,孔阙怕帝初饿,就干脆提前带他去吃了晚饭。   吃完饭,两人回房各自洗漱,如果是在以前,吃完饭,两人会在睡前靠在一起看看电影看看书,或者孔阙抱着帝初聊天,但现在,两人之间突然生疏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孔阙单方面和帝初生疏了。   对着现在的帝初,孔阙摸不敢摸,抱不敢抱,调戏的话说一句咽半句,整个人蠢蠢欲动中透着一股怂,温柔喜爱中掺着一点敬畏,靠近一点就发傻,走远一点又发慌,   体贴自然也还是体贴的,但不是帝初习惯和喜欢的那种体贴。   “床铺好了,保温箱里有肉粥,半夜饿了可以起来吃。”孔阙嘱咐,把帝初之前割下来的头发仔细收好,“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喊我。”   帝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住隔壁?”   “嗯。”孔阙低应一声,收好头发后环顾一圈室内,确定不缺什么东西了,才看向帝初说道,“我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衣柜靠右挂着的是没穿过的新的,用力量幻化衣服也是一种负担,你现在情况特殊,要多注意。”顿了顿,不舍告辞,“你休息吧,晚安。”说完在原地站了站,转身朝门口走去。   帝初见他居然真的要走,憋了几个月的火气一下子燃了起来,唰一下起身唤道:“孔阙。”   孔阙立刻转身:“怎么了?”   “我们出去转转。”帝初说完径直往外,擦过他先一步出了门,站在门外看他,“我现在睡不着。” 第90章   孔阙以为帝初说想出去转转, 是要在基地里转,结果没想到出了住宿区后, 帝初直奔着基地大门就去了。   “你想出去?”   “嗯。”帝初眉头紧皱, 见大门已经快到, 索性抓住他的肩膀, 身上力量运转, 带着他如流星一般闪出了大门,没有惊动守在门口的军人和司员。   几分钟后,帝初在距离基地十几公里远的一个枯木林中停下,侧身看孔阙。   孔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不好。”帝初松开他的肩膀, 与他面对面, 下巴微扬,冷漠地看着他,“孔阙,我已经恢复了实力。”   孔阙被他看得一愣,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回道:“我知道……恭喜。”   “你配不上我。”   孔阙眼睫一颤,抬眼看他。   “你跟踪偷窥了我几千年……”帝初想再说点难听的话, 把孔阙心里那些小心翼翼全部击碎, 可看着他眸光黯淡的模样, 喉咙哽了哽, 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孔阙却突然笑了, 很难看的笑,勉强想维持着什么,说道:“帝初,你是不是太累了,我……”   “闭嘴。”帝初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无外乎是要妄自菲薄,或者自欺欺人,或者认罪自裁,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后退一步,手中紫刀出现,撑刀站立,脊背挺直:“孔阙,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孔阙试图往前:“帝初……”   帝初用刀尖对准他的心脏,阻止了他的脚步,问道:“想吗?”   孔阙停步,看着对准胸口的刀,手掌握紧,喉结滚动:“想。”说完低头,一副甘愿为这份“冒犯”领罪的模样。   帝初突然撤刀前冲一步,抓紧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沉沉说道:“想就征服我、打败我、用胜利者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和强者在一起,孔阙,别让我失望。”说完把他用力往外一推,另一手一转,举刀朝他横劈而去!   孔阙僵了一下才躲开,胳膊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血液渗出。   他眼神黯然,声音嘶哑:“帝初……”   “弱者没资格直呼我的名字。”帝初身形鬼魅,突然出现在他的侧后方,又是一爪凌厉抓去。   孔阙不闪不避,任由他抓了个正着。   血液渗出,帝初嘴唇颤抖一下后抿紧,再次用力把他推开,语气沉沉:“我不需要小心翼翼的仆人。”   孔阙呼吸一窒。   “不需要无私奉献远远守护我的无名英雄。”   帝初继续攻击,冷酷无情。   孔阙靠着本能躲避,在错身的瞬间和帝初幽深坚定的眼神对上,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更不需要一个无法和我正常相处的伴侣!”   又是一刀劈来,孔阙飞身躲开,低头看向追击而来的帝初,思绪空白,心痛如绞。   帝初牙根紧咬,逼自己把话说完:“我背后没长眼睛!我看不懂你的欲言又止、你的小心翼翼!你不自己站到我面前,那你在我这里,将永远只是一个卑劣该杀的偷窥者!”   孔阙心神大震,脸上的茫然懵傻黯然倏忽褪去。   一攻一躲,帝初突然收刀,五指成爪朝着孔阙的心脏抓去。   孔阙回神,侧身躲避。   两人的身体在高空贴身错开,孔阙可以感应到帝初身上沸腾暴躁的力量。   “孔阙,今天如果你输给我,那我们就此一刀两断,这一次,我连追逐在我身后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孔阙唰一下扭回头看他。   像是知道他会回头看过来,帝初也微微侧了侧头,露出小半张面无表情的侧脸:“如果你赢了,那么所有战胜方可以对战败方做的事,我全部随你。”   “输,还是赢,你自己选。下一刀,我不会再收力。”   两人的身影彻底错开,孔阙落到近处的一根树木枝丫上。   下一秒,完全不收敛力量的一击带着滔天杀意和战意朝着他的背心处攻来。   他的眼瞳瞬间变成浓如血液的红,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收敛,手中火光闪烁,形成一柄红色长剑,侧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扛下了帝初攻来的这致命一刀。   金石相击的声音裹夹着厚重狂猛的力量朝着四周爆开,掀起的力量狂潮瞬间把整片枯木林夷为平地,黑褐色的树木碎屑漫天翻卷。   两人隔着武器对视,孔阙身上所有帝初熟悉的温柔特制全部消失,身上只剩属于大妖的危险。   炙热的力量一点点扭曲空气,孔阙居高临下地看着略比他矮一筹的帝初,终于收起了他的小心翼翼,声音依然嘶哑:“我选赢……我不会失去你。”   帝初勾唇:“是吗?”说完突然变招。   孔阙立刻迎击,行动间再不见丝毫迟疑。   砰砰砰砰!   武器相击声不停响起,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枯木林上力量纠缠狂卷,中心处隐约有两道人影不停交汇又错开,云层压低,天上似有雷鸣。   唰。   刀气割开白色的衬衣,再次留下一抹血痕。   帝初眉头紧皱,回头看孔阙时却又冷漠了表情,说道:“孔阙,马上就要下雨了,水克火,你确定你能赢我?”   孔阙抹掉脸颊上溅到的一点血迹,看着他隐在夜色中的瘦削身影,没有接话。   他当然想赢,但他找不到在不伤到帝初的情况下赢下这场比斗的方法。   “这样下去,你输定了。”帝初用手指抹掉刀刃上的血,指尖冰凉,凉到觉得这血液似乎烫进了他的心里,烫上了他的眼眶,“输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孔阙握着剑的手猛地收紧,身上的威压又重了一层,身影突然消失在半空,然后出现在帝初身后,剑尖对准他背心,带着全部的力量凌厉攻下。   “我会赢。”所以别哭。   帝初刚刚化形没多久,又处在没有元气的SV星球,实力根本没回到巅峰,孔阙这突然的全力一击他完全没法避。   不过他也没想着避,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在这个攻击过来时终于松动,他几乎是喜悦地迎了这一击,感受着剑尖划破背部皮肤的痛感,眼眸深处亮起了光。   “你只有这种实力吗?”他一点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转身提刀朝着身后似乎正愣住的孔阙再次攻去。   孔阙迅速回神,视线扫到自己剑上的血迹,表情绷紧,边稳稳挡住帝初攻的这一下,边看向帝初带着喜悦的眼睛,心脏一颤,没有接话,握着剑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身上力量再次大震。   ……   刚刚化形的帝初根本不是使出全力的孔阙的对手,没过一会,他身上的伤就变得比孔阙还多了。   血腥味挑动着神经,孔阙在又一次差点伤到帝初时,终于忍不住剑尖一变,改为用手去抓他的肩膀,喊道:“帝初,认输!”   他虽然现在实力比帝初强一些,但却也没法快速地和帝初决出胜负,继续这么打下去,他能赢是能赢,但帝初肯定会重伤!   他没想到帝初的决心会这么大,简直是把这场战斗当生死局在打!   帝初不理他,躲开他的手,趁机攻他命脉。   孔阙立刻退远,看着浑身是血的帝初,手掌紧了又松,终于用了杀招。   空气灼热,雷云翻滚。   帝初突然看了头顶一眼,攻势越发不要命。   孔阙猜他是想用拖延战术,拖到大雨落下来削弱自己的实力,继续用不要命的打法和自己死磕,只觉得有一团火烧过心脏,窜到了大脑,把他脑中藏着的所有乱七八糟想法烧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愤怒……和想赢的念头。   “我守你千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危险冰冷,满含怒意,“……就是让你这样自伤的吗!”   帝初攻势一顿,继续前冲。   孔阙怒极,眼神彻底冷下:“帝初……是我太惯着你了。”   火焰大盛,隐有凤鸣在天际响起。   帝初表情一变,身上紫气蒸腾,兽影慢慢显现。   火红的大鸟浴火而出,翅膀轻轻一扇,带着雷霆之威朝着帝初俯冲而去,一爪抓散帝初身上刚刚形成的兽影,精准地把帝初连人带刀一起按到地上,锋利的爪尖对准心脏。   “你输了。”   威压铺天盖地,轰隆一声雷响,酝酿了几个小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落下,却在接近火鸟时,被炙热的力量无声蒸发。   帝初被压得闷哼一声,身上的力量被狂猛冲来的炙热力量压散,大脑有片刻的眩晕。他低咳一声仰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火红大鸟,视线扫过他华丽的羽毛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血红双眸,手指一松,紫色大刀消散在空气里。   “你赢了。”他干脆认输,按住身上的鸟爪,用着平时那惯用的平静语气说道,“我是你的了……你想对我做什么?”   火鸟的眼神一凝,然后越发暗沉,高昂的鸟头试探着低下。   帝初朝他伸手,予取予求的姿势:“孔阙大人,你想对手下败将帝初小妖,做些什么?”   单纯的火鸟大人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撩拨,身周缠绕的威压一散,满含愤怒的眼睛呆滞。   帝初从略有松动的鸟爪下坐起身,伸手摸了摸僵住的鸟头,扯他的鸟毛:“成功征服配偶的雄鸟,会对伴侣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绑回窝,然后……   火焰再次大盛,火鸟的爪子挪开,猛地低头叼住他今天的战利品,振翅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帝初温顺地被他叼着,余光隐约看到火鸟那漂亮的尾羽展开翘起了一瞬,愣了一下,笑了。   “孔阙大人。”他捂住丹田,和养在丹田内神木枝上的老师说了句对不起,开始利用鸿蒙清气治疗身上的伤口,“我刚刚化形,体力不好,你……轻一点。”   轰。   火鸟炸成火球,火烧屁股一般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第91章   一阵风过, 守在基地大门口的军人和司员们揉了揉眼睛,疑惑望天。   “奇怪了, 这雨下得跟泼水似的, 怎么还能刮暖风?”   “这下的不是雨,是开水吧, 好烫。”   “果然是高危星球, 下的雨居然是热的, 会把人烫熟的吧。”   恰好有一个司员开着悬浮车回来,下车后淋了几点雨, 闻言满脸莫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雨怎么可能是烫的, 你们是不是傻。”   守门的几人立刻回怼, 边怼边去摸雨水, 想印证自己的话,结果却触到了一手湿冷。   嗯?怎么又不热了?   ……   基地内, 孔阙抱着帝初如一道暖风般卷过走廊,回房重重关上了门。   “先治伤。”孔阙关好房门后立刻去剥帝初的衣服, 手有点抖,眼有点飘, 脑子有点麻。   帝初任他动作,垂眼看着他解半天都没能解开自己衣服的手, 身上力量涌动, 沾满血迹的衣服消失, 露出下面已经一点伤口都没有了的身体。   青年偏瘦但因为附着一层薄薄肌肉而显得十分漂亮结实的身体露了出来。   孔阙的手僵住了。   帝初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说道:“伤已经治好了,你想做什么,随时可以开始。”   孔阙的呼吸立刻乱了,视线往下,扫过他瘦削的胸膛和能看到腹肌轮廓的劲瘦腰肢,再往下,是……他强迫自己抬起眼把视线定在帝初的脸上,喉结滚动:“帝初,你……不后悔?”   他不傻,帝初今天闹这一出,为的是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这份感情不止他一个人在努力,帝初在用行动告诉他,他的感情从来不卑微,在感情方面,两人是平等的。   “为什么要后悔?”帝初反问,抬手摸上他沾血的衬衣,果然发现下面的伤口已经被火焰愈合,眼神变缓,“孔阙,我是你用实力征服回来的伴侣,我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抬眼,对上孔阙的视线,手指解开了他的一颗衬衣纽扣:“你也不能给我后悔的机会。”   孔阙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腰,掌心火热,把他往前带了带。   帝初顺从靠近,与他身体相贴,手指在他的衬衣领上划多,用平静如常的表情和语气,说着撩拨人心的话:“你不能让我后悔,同样的,我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你不愿动的话,我来?”说着反手揽住了他的腰,反客为主的意味十分明显。   混杂着草木气息的暖香铺天盖地包裹而来,孔阙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在雄性本能地驱使下,霸道地按住了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量把他牢牢锁在自己胸前,另一手死死按住他的后腰将他贴在自己身上,低头咬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话语低沉:“你说过,让我用胜利者的眼神看你。”   帝初仰头,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嗯。”   “那你可要看清楚了。”   身体突然腾空,之后被压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帝初抬眼,看向压下来的孔阙,正对上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神。   “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征服你。”   ……   ……   第二天下午,被折腾了一晚上的帝初悠悠转醒,坐起身靠到床上,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斑驳痕迹,感应了一下热度不同往常的丹田,抬手按住额头。   昨晚……很热。   伴侣的力量为火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那种身体又热又软,想流汗却已经没汗可流,灵魂仿佛都要被对方卷进火焰里的失控感觉,实在是太过霸道。   孔阙说到做到,确实他让深刻明白了昨晚到底是谁在征服自己。   做的过程还是不错的,就是结果不太好,感觉再做两次,丹田里的内丹会直接化掉,而且孔阙太过不依不饶了些,像是已经疯了……   咔哒。   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他收拢思绪,抬眼看去。   孔阙推着一辆餐车进来,见他醒着,表情短暂心虚空白后,立刻露出一个温柔稳重大方成熟……反正看着很淡定很有一家之主风范的笑容来,关门后看似自然实则急切地丢掉餐车大步来到床边,以前的小心翼翼全部喂了狗,低头对准他的脸就是一个吻,然后把还愣着的人抱到怀里,手从后背一路往下摸到后腰,轻轻揉捏起来。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我?有没有哪里难受?”   他问得很温柔体贴,一副成熟恋人的模样,就是手很不规矩,揉着揉着就开始往下了。   帝初眯眼,侧头看他的脸。   “婚礼定在六月怎么样?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孔阙突然来了个话题大跳跃,手顺势往下摸了摸,确定没有红肿,感应到帝初身体的轻颤,心里一荡,又忙压下禽兽之心,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脊背算是安抚,眼神被那白皙的皮肤晃了晃,没忍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已经和大哥商量过了,六月虽然急了点,但现在抓紧安排的话,婚礼准备还是来得及的。”   帝初看着他容光焕发帅得仿佛在发光的脸,努力忽略在身上作乱的手,问道:“婚礼?”   “嗯,我们……我们都这样了,婚礼得尽快补上才行。”孔阙内心里其实是个老古板,松松把他圈在怀里,温柔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时不时吻一下他的耳朵或者侧脸,不含情欲,动作间全是对待珍宝般的珍惜喜爱,“我不想轻待了你。”   帝初一点都不在意什么轻待不轻待的,被摸得身体发软,大脑有些混沌,抬手抱上他的腰:“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六月了。”   “放心,来得及准备的。”孔阙与他耳鬓厮磨,如果此时是原形,他估计还会忍不住给帝初整理毛发,“你想要盛大一点的婚礼,还是温馨一点的婚礼?这个都依你,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办什么样的。”   婚礼吗?   帝初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孔阙穿喜服的样子,看着孔阙温柔的侧脸,搂紧了他的腰。   孔阙这副外貌,穿大红色的喜服应该很好看……   感受到他的拥抱,孔阙心里发软,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道:“帝初,你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对不起,我太不成熟,对我们的感情表现得太畏首畏尾,让你不安了,我会学着更成熟一点,你……”   抱着他腰的手突然松开,靠着他的身体也彻底压了过来。   他一愣,忙揽住他靠过来的身体,微微侧头:“帝初?”   帝初没有回应,歪头睡得很熟。   他听着耳边慢慢变缓变轻的呼吸,眼中的幸福喜悦慢慢柔化沉淀,良久,略显无奈地低叹口气,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怎么又不吃东西就睡觉……”   ……   勉强化形,又消耗力量大打了一架,打完还运动了一整个晚上,本就还没彻底恢复好的帝初再次陷入了沉睡,不过这一次,他是用人形沉睡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王力找不到第二只小兽去糊弄族长了。   孔阙听到王力苦兮兮的哭诉,手指点了点桌面,去实验室拎了一只实验用的变异兔出来。   王力疑问:“主人,这……”   孔阙把变异兔捉起来,力量一点,变异兔迅速长大变化,变成一只和帝初原形很像,但又有几个细节处不一样的小兽。   “用这个,如果族长发现有变化,你就说是实验造成的。”他把兔子塞到了王力手里。   王力被他这手操作惊呆了,稀奇地看着怀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变异兔,开心地抱着兔子走了。   ……   当天晚上,族长又找上了孔阙。两人一番洗脑和反欺骗之后,孔阙提出要见帝初。   帝初现在变成了一只变异兔,族长自然不敢让孔阙见,他找别的借口糊弄了过去,然后问孔阙的实验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这是族长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这不正常。   孔阙心里微动,面上却不显,再次回答,还故意把进度说得比之前回答的落后了一点,最后依然提出要见帝初。   族长态度明显强硬了下来,红脸白脸地唱了一遭,还是不答应让孔阙见帝初。孔阙也冷了下来,两人僵持,最后族长先软化,说要送孔阙一份大礼。   孔阙适当顺着台阶下,问道:“什么大礼?”   “你马上就知道了。”族长卖关子,诡异一笑,“孔阙,我说过,我合作的诚意很很足的。”   通话结束。   孔阙皱眉,想了想,转手给孔蓝拨了个电话,让他随时注意国内的情况。   孔蓝应下。   两人聊了会正事,之后孔蓝话语一转,说道:“这两天你有空就带帝初去量下尺寸,礼服制作周期久,早点定比较好。”   孔阙想起房里的睡美人,表情暖下来,说道:“婚礼推一下吧。”   “怎么?”孔蓝疑惑,第一个反应就是,“帝初不愿意?你惹他生气了?”   “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愿意,他很愿意。”孔阙严肃回答,语气看似苦恼为难,实则满含私心和炫耀,“但他害羞,我不想逼着他,你也知道,他脸皮薄……”   害羞?脸皮薄?   孔蓝听着弟弟神志不清的话,沉默两秒,直接挂断了电话。   ……   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后,孔阙知道了族长的大礼是指什么。   一条#孔阙被抓#的话题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向了微博第一,点进话题,可以看到一个视频,视频中全是穿着中央研究院制服的研究员,他们站在镜头前,激动地控诉研究员对古人类研究员的歧视和压迫,并把孔阙被中央研究院和政府逼着作为人质,交换了一批被猎人杀手绑走的新人类研究员回来的事给捅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孔阙的国民度让这条消息在爆出来的瞬间直接横扫了网络,光脑险些瘫痪。 第92章   舆论发酵得很快, 孔阙被抓的消息刚传遍网络,中央研究院换了新院长, 并且新院长是个年轻新人类的事情就跟着传了出来。   有心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弄了个阴谋论出来,说中央研究院内部其实有反猎人协会的卧底, 他们故意渗透进入孔阙的研究团队, 在外出考察时假装被猎人杀手抓住, 然后联合政府里和研究院高层里反猎人协会隐藏的势力,逼迫手无缚鸡之力的孔阙去当交换人质。   孔阙心善, 在意属下,同意了交换, 至今已经被抓三月有余, 生死不明。   这下光网直接瘫痪了。   孔蓝联系了孔阙, 问孔阙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孔阙沉吟几秒后, 说道:“先别管,看看族长到底想做什么, 另外派人追踪光网上的异常动向,详查每一条爆料的来源, 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孔蓝应下。   几十分钟后,光网恢复正常, 新一轮的消息又爆了出来。   有研究员爆料, 说孔阙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被牺牲掉, 是因为他这次的研究项目十分特殊, 是关于古人类修炼的,据说已经初步研究出了成果!新人类们担心孔阙真的研究出了古人类修炼的法子,就设局把他坑害了!不然以孔阙的地位和背景,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当成交换人质牺牲掉?   这条爆料之后,更多的阴谋论跑了出来。   关于中央研究院最近频繁的人员变动的,关于猎人公会和政府在清剿反猎人协会这件事上反常的慢效率的,关于孔阙已经沉寂已久的微博的……最后,所有阴谋论直指向一件事——也许反猎人协会早已经被清剿干净了,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反猎人协会,这一切都只是新人类把控社会、暗暗压榨古人类,转移古人类注意的阴谋……   古人类修炼这几个字直接炸懵了所有古人类的脑子,之后的一系列阴谋论又糊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新人类和古人类的矛盾以一种尖锐的方式被全面撕开,因为孔阙被抓这件事,两方更是直接在舆论上被对立了起来。   古人类全部气红了眼睛。   自末日到现在,古人类们无时不刻不在渴望着能像新人类那样修炼,获得强大的实力,这是他们的执念,是他们内心从没有熄灭过的火焰。   盼了千百年,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但还不等这丝希望酝酿出果实,这一切就都被新人类毁了!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孔阙帮了新人类那么多,那些人居然……新人类无耻!   ……   基地卧室里,一场视频会议正在进行。   左上角的一扇光屏里,郑院长靠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在他身边,仲林正在认真地削着水果。   “今天研究院门口来了很多静坐抗议的古人类,部分不知内情的古人类研究员和外围工作人员直接罢工了。”右边光屏里,副院长见他们不说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早知道就把那群卧底先处理了,留着反而让他们闹了这么一出。”   孔阙没接他的话,看向另一块屏幕上的孔蓝,问道:“有追踪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孔蓝把一份资料发给了几人,回道:“有了点头绪,爆料来源有三个:研究院内部已经发现但没处理的卧底;研究院内部之前未被发现的卧底;光网管理部门的卧底。这些人已经全被控制,鸦什正在抓紧审问。”   郑院长心神俱疲:“研究院内部居然还有没发现的卧底,到底有多少孩子受了骗……”   “族长的洗脑能力不错,他很聪明,手里的所有卧底和势力之间都是独立分开的,让人没法顺藤摸瓜。”孔阙翻了翻孔蓝刚刚发来的资料,又问道,“公会怎么样了?”   孔阙失踪,孔蓝作为孔阙的哥哥,还是猎人公会会长这么厉害的人物,受到的舆论冲击不比研究院少。   孔蓝靠到椅背里,回道:“有些骚动,你对外的身份是我的远房亲戚,并不是真正的亲弟弟,族长抓着这点大做文章,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认你做弟弟是为了奴役你控制你。这事没法解释,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任由你失踪三个多月都没能把你救出,就是我冷血无情的最大证据”   “矛盾很尖锐。”百令突然开口,扫一眼他们,眉头紧皱,“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孔阙失踪,而是古人类已经不相信任何政府和猎人公会的说辞了。他们坚信一切都是阴谋,我们说的一切都是在粉饰太平,除非孔阙出面表示自己的安全,并亲自解释这一切,否则他们不会冷静。”   郑院长满脸为难:“但是……”   “但我不能出面,我还得陪族长继续演戏。”孔阙接话。   “所以这是个解不了的局。”百令长出口气,语气疲惫,“族长到底是谁,怎么就是死活挖不出他!”   孔阙问道:“针对军部的排查没头绪吗?”   一直沉默的百里回道:“没有,军队高层里古人类本就少,其中大多做的都是文职,没法接触核心的东西。曾经被牺牲过并为此失去力量的新人类倒是很有一些,但大部分都已经去世,还活着的要么已经因伤退休、放下了手中的权力,要么就转到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职位上去了。”   孔阙:“继续查,肯定还有漏掉没查到的。”   “会不会……”孔蓝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冷,“除了已知的,政府还培养了一个秘密军队?”   百令皱眉:“不太可能,末日之后各国都签署了停战协议,现在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大多集中在外星球的资源争夺上,政府没有培养秘密军队的必要。”   “有必要。政府培养秘密军队,不一定是要针对其他国家,还有可能……”孔蓝竖起手指,点了点自己,“是想针对我和猎人公会。百令,千年以来古人类一直自认为是活在新人类的压迫之下,而政府,又会不会认为他们是一直活在猎人公会的压迫之下?政府只能管理一国,而猎人公会的分会却遍布全世界,猎人司的实力也深不可测……”   百令和百里的表情全部变了,脊背挺直,表情变得凝重。   郑院长等人愣愣看着孔蓝,被他这一席话说得直冒冷汗。   “有这个可能。”孔阙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百里,继续筛查军队的人,重点查那些已死亡的优秀军人,政府那边也筛一筛。我觉得就算有秘密军队,政府也不一定是真的要对公会做什么,大概率只是培养起来以防万一,而且培养这支军队的人,估计也没想到里面会生出族长这颗老鼠屎。”   郑院长迟疑说道:“万一他们不是为了以防万一……”   “猎人公会不会有事。”孔阙说的肯定,冷静的语气有效地安抚了所有人的心,“猎人公会也永远只会是猎人公会。现在一切都只是假设,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到底有没有这么一支不为人知的军队在。”   会议匆匆结束,众人讨论到最后,只针对目前的困境提出了一个尽量□□的解决办法,孔阙表示自己会加快研究速度,争取早日弄出成果,结束和族长的演戏。   临到散会前,一直沉默的仲林突然喊住了孔阙,说道:“听说是你推荐的我。”至于推荐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孔阙关仪器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回道:“是我。”   “为什么?”   “你最合适。”   “是年龄合适?还是新人类的身份合适?还是做催化矛盾的靶子合适?”   “是你的智商合适。”孔阙难得夸了他一次,“你实力不行,但人很聪明,不会被洗脑,不会被利益左右。”   仲林表情扭曲了一瞬,问道:“你就不怕我也是卧底?”   孔阙皱眉:“你不是,你的家族背景不允许你做卧底。”说完不愿再多说,关掉了视频。   仲林被他笃定地语气噎得要死,气得把削好的水果大卸了八块。   ……   视频刚关,一道低哑的声音就从床那边传了过来:“外面怎么了?”   孔阙一愣,扭头朝床上看去,就见本来平躺着的帝初不知何时醒了,此时正靠在床头,面带困倦地看着这边。   他眼睛亮起,忙起身靠了过去,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帝初摇摇头,在他坐到床边后自然地靠到了他身上,又闭上了眼睛:“外面怎么了?我听到了孔蓝和院长地声音。”   “一点小麻烦。”孔阙顺势揽住他,帮他拉了拉被子,“还想睡?”   “嗯。”帝初的声音很低,“饿醒了。”   他的身体正处在力量储蓄期,空气中没有灵气和元气流动,所以很容易饿。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不会再睡那么久了。”   孔阙把手探入被子,摸了摸他的肚子,把自己的力量送入他的丹田,哄道:“那你坚持一下,别又睡过去,我给你去做吃的。”   炙热的力量进入身体,化成暖流滋养了筋脉丹田,帝初舒服地吐出口气,身体放松下来,说道:“一起。”   孔阙被他信任依赖的模样和困倦的姿态撩得不行,想继续让他休息,但又不想离开他,最后还是私心占了上风:“那你变回原形,我抱你去厨房。”一直维持人形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帝初睁开眼看他一眼,点头,身上力量一缠,变回了原形,为了方便孔阙抱,还有意把体型控制在了小猫大小。   孔阙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摸了摸他的软毛,将他抱到怀里去了厨房。   做饭的时候,孔阙把外面发生的事跟帝初大概说了一下。   帝初沉思了一会,问道:“你的研究顺利吗?”   孔阙回道:“白草和古药材的融合还算顺利,但有些现实问题暂时还没办法解决。”   “现实问题,是指古药材因为普遍排斥元气,所以没法普及种植的事吗?”   孔阙意外于他的敏锐,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   帝初甩了甩尾巴,“孔阙,你有没有想过古药材为什么可以改善古人类的体质。”   “想过。”孔阙把煮好的肉汤盛出来一碗,坐到他面前,拿了个勺子喂他,“古药材本身具有药性,能对古人类的身体产生正面影响是很正常的。”   “但这种正面影响,不该作用在提升古人类的体质和改善他们修炼吸收元气的资质上,它们只是药而已。”帝初任由他喂,把自己睡着时思考的东西说了一下,“我认为改造古人类的不是古药材本身的药性,而是古药材正在逐渐适应元气的那一部分东西。它们存活千年,最初是靠灵气和结界生存下来的,百分百排斥元气,后来结界松动,灵气没有补充,它们为了活下去,便慢慢改造自己,让自己不再百分百排斥元气。”   孔阙喂食的动作停了一下。   帝初变回人形,拿过他手里的碗,边自己吃边继续说道:“古药材在进化,然后古人类吃了它们,吸收了它们体内进化的那一部分,于是他们也慢慢的进化了,变得更适应现在的环境。”   孔阙比他想得更深,语速变快:“所以白草需要融合的不是古药材,而是古药材进化的这一部分,只要我把古药材的这一部分总结提炼出来……另外,为什么是古药材可以进化,是不是因为它们本身具有药性?那如果我把外星球某些具有药性的植物挪到地球来培育,让它们接触元气,是不是就可以人为制造出进化版的‘古药材’?古药材确实不能大面积培育,但某些外星球植物却可以……”   帝初埋头喝汤,闻言补充道:“我建议你把飞叶接过来,他对植物的改变比较敏感,可以让他帮你提炼。”   孔阙闭嘴,直直看着他,突然靠过去拿走他手里的勺子,侧头对准他的唇吻了下去。   刚刚吃进嘴里的肉汤被抢走,帝初眉毛一皱,在饥饿的驱使下,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口。 第93章   孔阙带着破皮的嘴唇一头扎入了实验室, 帝初目送他离开,然后躺回被窝里继续睡觉。这次他吃得很饱, 还得了孔阙的一点本源力量滋养丹田, 应该会睡得很舒服。   再次醒来时,帝初见到了飞叶。   飞叶穿着一身研究员的制服, 胡子拉碴, 满脸憔悴。   帝初吓了一跳, 问道:“你怎么了?”   “别提了,都是被那些古药材折腾的。”飞叶摆手, 仔细打量了一下帝初现在的样子,脸上露出个笑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么快就长大了, 我还有点不习惯……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被晚辈摸头的感觉有些奇怪, 但帝初不排斥,回道:“身体没问题, 等再睡几觉把体内的力量稳住就彻底好了。”   飞叶很欣慰,又和他聊了会, 直到孔阙进来赶人才离开。   孔阙在帝初醒来后就去做饭了,这会是推着餐车回来的。   之前帝初没仔细看, 这会才发现孔阙居然也是满脸憔悴的模样。   “难道我睡了很久?”他皱眉, 打开光脑看时间, 发现自己其实只睡了五天之后, 越发疑惑了。   五天而已,飞叶从A区来这边还需要两天,也就是说飞叶和孔阙分别是用三天和五天的时间,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研究不顺利?你们熬夜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把他们折磨成这样的理由。   孔阙和飞叶确实是连续熬了几天的夜,飞叶更惨,不仅熬夜,还被孔阙一人当成两个人使,硬逼着学了一大堆和古植物研究有关的东西,脚不沾地的分析这个剖析那个,短短三天活得像是被折磨了三个月。   但这些就没必要诚实地告诉帝初了。   “没有,研究很顺利,你提出的思路对整个研究来说是个大突破。”   孔阙回答,内心隐隐骄傲。以前他研究过很长时间的古药材,但因为思路不对,所以始终没发现那点很容易让人忽略的进化部分。帝初却只是想了想就发现了这个,帝初不愧是帝初。   现在研究有了方向,又有了飞叶帮忙,研究进展可以说是飞速。   “我让人弄了批已经同化的外星球药用植物过来,发现它们或多或少都能对古人类的体质产生正面影响,只是效果很微小,这是个好消息,如果没意外,药剂雏形我下个月就能做出来。”   孔阙边说边给帝初摆餐桌。   帝初没让他摆,下床把食物摆到了房内的桌子上,说道:“一起吃吧,吃完你好好休息一下。”   孔阙对上他含着关切的眼神,靠过去抱住他揉了揉,满足地叹了口气。   ……   吃饱喝足后帝初仍很有精神,没有要再次入睡的迹象,孔阙十分高兴,想暂时放下工作好好陪陪帝初,族长的电话却煞风景地拨了过来。   孔阙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帝初反应极快,在电话强制连通的瞬间化为一缕紫色烟雾,挪到了电话镜头看不到的角落。   通话是单方面开启镜头的,族长可以看到孔阙和他身处的环境,但孔阙看不到对方。   帝初跑得快,族长没看到他,只看到了孔阙在通话接通后瞬间黑下来的脸色。他稍一想,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孔阙是太长时间没见帝初所以生气了,于是立刻给了个甜枣:“孔阙,送给你的大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孔阙眼神一动,稍微敛了下表情,问道:“什么礼?”   “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信仰。”族长语气有些激动,一副理想国已经近在眼前即将实现的模样,“过去你因为被新人类打压而没能拿到的那些地位、尊重、荣誉……我都帮你一一拿了回来。”   孔阙闷头熬了几天,没怎么关注国内的情况,闻言露出一个真实的疑惑表情,皱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告诉了大家你真实的处境。”族长的语气平稳下来,带着救世主一般的自傲和满足,“从今往后,你将永远的站在神坛上,被所有古人类顶礼膜拜。”   孔阙觉得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想起实验室里的药剂和越睡越健康的帝初,突然说道:“族长,你要的东西,我快要做出来了。”   族长瞬间哑火,然后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理解我!”族长的声音突然变大,“我们将名垂千古!”   神经病。   飞叶不知何时站在了帝初身边,听到这话嫌弃地撇了撇嘴,打开光脑打字和帝初交流:国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越来越多的古人类罢工罢学静坐示威,部分新人类也参与了进去,孔阙的影响力太可怕了,这么下去,乱起来是迟早的事。   帝初的注意力挪过去,在族长疯疯癫癫的洗脑包背景音下,同样用光脑打字和飞叶交流:公会怎么样了?   飞叶打字:也乱着呢,你和孔阙一起被抓的消息也流出去了,明珠落入猎人杀手之手,新人类也快疯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明珠其实是新人类的力量源泉,明珠一旦被毁,新人类也将慢慢力量退化,变得和古人类一样。不冷静的人太多,这种傻话也有人信,猎人APP的论坛和微博天天崩溃,直播区冒出来一大堆发疯的神经病,疯狂搅浑水,现在不止古人类和新人类在搞分裂,不少不明真相的猎人都在指责逼迫猎人公会,怪猎人公会没有保护好明珠。   帝初皱眉。   飞叶继续打字: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古人类和新人类各自自发集合了起来,组成势力,要来救你和孔阙,等这两股势力真的成了型,我觉得不等他们来救你们,两方就会直接打起来。现在的情况是古人类想救孔阙,并抹杀明珠,让新人类不再那么强势。新人类则主要想找回明珠,至于救不救孔阙,他们现在很是纠结。两边都各怀心事,矛盾越来越深。   帝初没想到外面居然已经乱成了这样,看向仍在忍耐地听着族长发洗脑包的孔阙,思考着自己能做些什么帮帮他。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孔阙突然抬眼看了过来,突兀地打断族长的话,说道:“不用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正激情澎湃搞洗脑演讲的族长:“???”谁怕了?   然后他又振奋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洗脑特别成功,肯定道:“是的,不用害怕!胜利的曙光已经降临,腐朽的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   孔阙把注意力转回了族长身上,难得接了话,说道:“族长,药剂快要制成,曙光已经降临,你许诺给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该兑现一部分了?比如让我见见你的理想国?”   这是孔阙第一次提出除见帝初以外的要求,族长立刻停了洗脑,摆出认真严肃的态度,说道:“孔阙,我能信任你吗?”   “你可以把我收仆。”孔阙说的十分无所谓,甚至还用手撑住了下巴,一副放松过头的模样,“这世上我只在意帝初一个人,只要你让我见他,并不再让他离开我身边,我就自愿成为你的仆人。”   突然被告白,帝初眼神撇了撇,又挪回了孔阙身上,眉眼沾上暖意。   飞叶:“……”他就不该站在这!   孔阙的提议正中族长下怀,他立刻答应了孔阙的要求,但要求等孔阙做出药剂后再收仆。   自愿为仆虽然不像强制收仆那样会损伤仆人的部分神志,但还是会对仆人产生一些比如记忆力减退、思维迟滞的影响,孔阙的脑子太重要,哪怕族长再怎么想尽快把孔阙踏踏实实地捏在手里,好进行下一步计划,也不敢随便赌。   通话结束,孔阙的心情很不错。   以族长的脾性,收仆他肯定会亲自来,这是个很好的捕捉他的机会,如果能成功捉到人,他压着脾气演这么久戏也算是值了。   ……   形势不等人,孔阙在结束了和族长的谈话后,只和帝初说了一会话,就又匆匆去了实验室。   帝初帮不上忙,便回了房间,跟老师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从神木枝身上吸取了一些鸿蒙清气,躺到床上逼自己再次陷入了沉睡——只希望这一次能一次性睡饱,彻底养好身体。   时间匆匆过去,一个星期后,在国内主张拯救孔阙的古人类势力,和主张拯救明珠的新人类势力各自形成规模时,药剂雏形提前制成了。   这之后孔阙又带着全部研究员加班,硬生生只花了三天时间把雏形磨成了成品!   帝初苏醒时,孔阙正带着几个古人类属下开小会。   “谁来试?”孔阙询问。   几个属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了孔阙,又齐齐收回了视线。   药剂在正式推出之前,肯定是要试验的,但这次的研究成果太过特殊,这试验……还真不好弄。用族长准备的那些人做试验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用自己人的话……   “我来。”孔阙的大徒弟顾凡伸手握住了桌面上新鲜出炉的药剂,表情坚定,“我相信老师,也相信大家,更相信自己,我来,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耽搁了。”   孔阙看向他,眼神欣慰,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别怕,我让你师爹看着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师爹?   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孔阙嘴里的师爹指的是谁,会议的气氛突然轻松了下来。   “我不怕。”顾凡严肃方正的脸上露出个笑来,紧了紧握药剂的手,“我还等着喝你和师爹的喜酒呢。”   门外,帝初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离开,边走边琢磨着回去再把那个初版的炼体方法细化一下,弄得更稳妥一些。 第94章   等孔阙开完会回房间时, 帝初已经把锻体方法全部改好了,还先在自己身上试了一遍。   “什么时候醒的?”孔阙满眼惊喜。   帝初迎着他惊喜的视线, 起身把整理好的锻体方法拍在了他身上:“我们必须回A区。”   孔阙抱他抱了个空, 顿了顿,转而倾身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然后把按在胸口的纸张拿起来, 快速浏览一遍, 笑了:“我们确实该回去了。”   ……   孔阙让王力给族长发了一条消息,转达了他必须回地球一趟的意愿。   族长立刻拨了个电话过来, 语气不善:“孔阙你什么意思?后悔了?”他本能地以为孔阙要回地球是想跑路。   “药剂已经做出来了,需要进行试验, 而试验必须在有元气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孔阙的态度也跟着冷了, “族长, 原来你对合作的诚意只有这么点,我提点正常要求, 你居然问都不问就直接质问我,我现在怀疑你会在我做完药剂后卸磨杀驴。”   听说药剂做出来了, 族长立刻一喜,喜完发现孔阙态度不对, 又忙敛了情绪。   现在药剂进入了最后的试验阶段,如果试验效果不好, 还需要孔阙去调整, 这时候可不能惹孔阙生气, 万一孔阙不开心了鱼死网破在药剂上做手脚怎么办?   “孔先生误会了。”族长连忙软下语气, 假惺惺地疲惫叹道,“我并不是在摆脸色,是在担心你回去之后的安危,现在外面很乱……”   他巴拉巴拉地给自己戴了一堆高帽,一副非常为孔阙着想,支持孔阙所有决定的态度,说道:“既然试验必须在有元气的环境下做,那你想回,咱们就回吧!”   咱们?难道族长也在外星球上?   孔阙心里一动,面上适当地缓和了一下,说道:“那族长最好尽快安排。”   “那是自然,不过在回去之前,得先委屈孔先生过一遍收仆的程序,毕竟回去之后变数太大……你会理解的,对吗?当然,作为补偿,这次我会让帝初先生和你一起回去。”   打一棒给个甜枣,给了甜枣再打一棒。   孔阙心里冷笑,回道:“可以,我希望能尽快见到帝初。还有收我为仆的人是谁?族长你吗?”   “不是,是我一个很亲近的伙伴,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你放心,这次的收仆只是暂时的,最后的合作还是在你我之间,没有第三人的插手。”   居然还要再转一道,先弄一个暂时收仆。   孔阙眼神越发冷,面上却对他的要求全部应下,一副急着见帝初的样子。   ……   孔阙和族长周旋的时候,帝初在给顾凡讲锻体的法子。   他讲得很细,讲完握着顾凡的手腕,把自己的力量引入顾凡的体内,让他感应了一下锻体时元气吸收进体内后在体内的运动轨迹。   这么走了一圈之后,帝初收回手,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凡转了转手腕,摸了摸心口,回道:“心口有点闷,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身体发热,耳朵仿佛能听到血液在体内循环奔流的声音。”   “发闷是正常现象,你现在还没服用药剂,用了药剂增强内脏强度后这点不舒服感就不会再有了。”帝初对这次试验很满意,嘱咐道,“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锻体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不能马虎。”   顾凡认真应下。   两人聊完,孔阙刚好回来,顾凡识趣告辞,走前特地谢过帝初的指导,一口一个师爹,十分尊敬。   帝初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对他的态度却是难得的亲切温和。   孔阙看看徒弟,又看看帝初,等顾凡走后低咳一声掩下笑意,唤道:“师爹?”   帝初看他一眼,转身不搭理他。   孔阙从后面抱过去,蹭蹭蹭亲亲亲,粘人得不行:“师爹这个称呼好,看来我得多收几个徒弟才行。”   帝初任由他蹭,问正事:“和族长谈得怎么样了?”   “有了点新发现。”孔阙回答,终于老实了一点,“现在就看孔蓝和百里那边的调查情况了。”   ……   三天后,基地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拿着族长的信物,表示自己就是族长的合作伙伴,负责过来带孔阙回地球。   基地高层和王力一起接待了他。   三天前结束和族长的谈话后,孔阙让百令撤掉了基地里属于军队的势力,换回了族长安置在这个基地的高层和属下,孔阙自己带来的研究员也全部被提前撤离了,此时基地里已经完全没了外人入驻过的痕迹。   但面具男仍十分警惕,先单独见了一下基地的各个高层,分开挨个问话,还调取了基地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看了看,然后才进入了基地。   进入基地后,他又把基地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终于摘了面具,去把改变了一下原形代替变异兔趴在笼子里假寐的帝初抓了,带着一起去见了孔阙。   帝初适当反抗,然后老实下来,暗暗观察了一下这个看上去很年轻很大众脸的男人。   是个完全变异的新人类,种属……狼,实力比王力强。   几分钟后,一人一兽在孔阙的房间里见到了孔阙。   孔阙第一时间把帝初从男人手里抢了过来,把个久没见到恋人的被威胁古人类演得入木三分。   帝初趴在笼子里静静看他表演。   孔阙把他捉出来抱在怀里,一番仔细检查后,表情大变:“他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正常的生长而已。”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对孔阙的态度不太好,隐隐带着敌意和轻视,“这就走吧,别耽误时间。”   孔阙不走,要求道:“我要和族长通话!”   “他忙得很,没空和你废话。”男人语气不耐,突然一指朝着孔阙眉心点来,指尖黑芒闪烁,“闭嘴。”   精神控制!这根本不是收仆!   帝初身体瞬间紧绷,孔阙忙按住他,逼自己压下所有力量,生生受了一波,任由男人的力量进入自己大脑。   他的表情瞬间空白呆滞起来。   男人见状十分满意,又伸手把帝初从他怀里捉了回来,粗鲁地抓着帝初后脖颈的毛,甩了甩:“乱嚷嚷什么,废物。走!”   孔阙手指动了动,最后在帝初的眼神阻止下没有乱动,保持着呆滞的模样,跟着男人往外走。   情况有点棘手,这个男人他们没法强制收仆,因为对方居然已经被收过仆了,再强制收仆,之前收这个男人为仆的人肯定会知道,而能收这个男人为仆的,多半是族长。   不能轻举妄动。   男人带着孔阙和帝初上了停在基地外的一辆悬浮车,然后把两人反锁在里面,又转身回了基地。   十分钟后,基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坍塌声,之后火光升起,高空之上,无数只SSS级别的异兽朝着火光冲天的基地疾冲而下,扑入了已经坍塌的基地里。   孔阙和帝初沉了脸。   杀人灭口,好狠的手段。   几分钟后,男人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悬浮车上,直接启动车升空,开入了一艘悬停在高空上的破烂飞船里。   进入飞船后,孔阙和帝初像最初被抓时那样,被连车带人一起关进了一个漆黑的牢笼里。   两天后,飞船落地,他们又被连人带牢笼一起运入了某个地方。   笼门开启,一个灯光明亮的大实验室露了出来,实验室右边空地上,十几个笼子依次铺开,每一个里面都关着一个神情呆滞的古人类。   “开始做实验吧。”男人撤了对孔阙的精神控制,手指一下那些古人类,“在他们身上试,试死了不要紧,还有别的。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药剂的最终完成品。”   孔阙看一眼那些笼子里的古人类,摆出了一个古人类该有的反应——又怕又怒:“你真的是族长派来的?这里是哪?”   “少废话,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可不会捧着你。”男人表情不耐,见孔阙完全不听,居然挥手要打孔阙。   帝初眼神一利,一爪子抓了过去。   男人嘶一声,捂住手背上的伤口,转手就想把帝初抓出来。   孔阙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沉声说道:“别碰他,否则我让你们永远拿不到正确的药剂!”   男人伸出去的手顿住,想起族长的吩咐,知道不能把人真逼狠了,低啧一声,突然掏出一个针管上前按住孔阙的肩膀扎入他的身体,把孔阙往后一推,冷冷说道:“记住,半个月,一天都不能多!”说完甩手走了。   孔阙按住帝初躁动的身体,低声安抚道:“没事,药没有注射进来,被我烧了。”   帝初这才安稳下来。   男人走后,一群面无表情眼神略微呆滞的研究员走了出来,取出从那边基地上带来的成品药剂,示意孔阙开始试验。   孔阙观察一下他们的状态,皱眉,在他们的注视下拿起一支药剂走到一个关着古人类的笼子前,在对方惊惧害怕的眼神下假意把药剂注射入他的身体,其实全部用掌心火烧掉了,同时送了一缕力量到那个古人类体内,让那个古人类以为真的被注射了药剂。   那古人类吓得大喊,疯狂挣扎,被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研究员直接塞住了嘴巴。   之后孔阙如法炮制,给其他古人类也“注射”了药剂。   一切弄完,简单的晚餐后,孔阙和帝初被关入了一个小房间里。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造出一个假体留在房内,如烟雾般消散在了空中,转瞬移到了这个基地外,站在了半空中。   “L区的变异区。”孔阙很快认出了这里的位置。   帝初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我抓伤那个男人后趁机收集了一点他的血液,可以追踪他的位置。”   孔阙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夸道:“宝宝真厉害。”   帝初一顿,反手把他的脸推开,擦了擦脸颊:“别乱喊。”语气却并不多严厉。   孔阙微笑,揽住他的腰,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亮时分,两人停在了A区猎人公会总部外。   “看来不止研究院里有卧底。”孔阙握住帝初的手,眼睛危险地眯起,“走,去找孔蓝聊聊。” 第95章   孔蓝刚好在家, 正在吃早餐,见到他们过来, 并不多意外, 早在SV星球上的基地被毁的消息送回来时,他就猜到这两人要上门。   “先吃早餐?”他问道。   孔阙点头, 带着帝初坐下。   三人边吃边交换了一下各自目前掌握的信息, 在得知孔阙和帝初追踪的人进了猎人区, 并直奔环形大楼而去之后,孔蓝皱了皱眉, 拨了个电话给鸦什。   几分钟后,鸦什带着猎人司的完整人员资料找了过来。几个人在后台管理系统里一通翻找, 很快找到了那个男人的信息。   金平, 狼科, SS级实力,L区猎人分会猎人司副司长。   “他们关押我和帝初的实验基地就在L区的变异区里。”   帝初补充:“金平已经完全变异, 实力绝对不止SS级。”   孔蓝冷笑一声。   目前所有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可以很清晰地得出一条结论——族长的手已经伸入了猎人司的管理层。   “最近A区形势不好, 我让鸦什调了一些分会的优秀司员过来帮忙,倒没想到把虫子引了过来。”孔蓝把所有分会的猎人司司员资料单独拿出来, 递给鸦什,“司员每年都会进行实力检测, 这个金平能伪装实力, 肯定是有人包庇他, 你这就带着赛文, 去把所有调进来的分会司员查一遍,看看还有谁实力不对劲。”   鸦什领命离开。   孔阙道:“总部不一定就没问题。”   “我知道。”孔蓝喝了口冷掉的咖啡,“总部的我亲自收拾。”   ……   两人不能久留,和孔蓝短暂交流了一下就离开回了L区。   此后几天,金平没再来L区的实验基地。   孔阙和帝初乐得自在,白天演戏忽悠那些研究员,晚上离开实验基地,去孔蓝在L区收拾出来的一个秘密住所,和孔蓝等人开视频会议交换信息。   这边的住处收拾好之后,孔蓝把顾凡送了过来。帝初对那些阴谋阳谋不太感兴趣,便揽了帮顾凡锻体的活。   他在客卧里画了个聚元阵,让顾凡住了进去。   “你已经喝了差不多一周的药剂,内脏强度有所改善,可以试试引元气入体了,上次的力量循环还记得吗?”   顾凡按照交代坐在了聚元阵最中间,应道:“记得。”   “很好,我再帮你牵引一次,然后你自己试着感应吸收,记得是引导元气在血脉内游走,让血脉吸收,而不是最终汇入心脏,明白吗?”   顾凡再次应声表示明白。   帝初这才开始动手。   顾凡很努力,身体资质也不错,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能顺利引元气入体了。   到了第二天,他学会了让元气在体内循环。第三天,他在修炼时身上突然开始渗出一些乌黑粘稠的血液,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帝初表情一变,忙站起身去感应他的身体情况,在发现他体内血脉的活跃后愣了愣,意识到什么,把手收了回来,退到一边安静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期间孔阙要回实验基地,帝初脱不开身,干脆变了个自己的代替品出来让他抱回去。   孔阙看看注意力全在徒弟身上的帝初,又看看怀里的假帝初,垂眼默默酸了两秒,上前抱住帝初用力啃了两口才转身离开。   ……   又一天的太阳升起时,顾凡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睛似乎变得有神了许多,皮肤状态也更好了。   “师爹我……”   他迫不及待想分享自己的心得,却被帝初打断了:“先去洗澡,身上的废血不要全冲掉,收集一点装好,你师父说要研究一下。”   顾凡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全是干掉的黑红色血块,吓了一跳,忙听话地去了浴室。   孔阙结束了和百里等人的彻夜会谈,出来和帝初一起关心了一下顾凡的情况。   废血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黑红黑红的一团,看着有点渗人,孔阙弄了一点到掌心捻了捻,之后用火烧掉,说道:“有点像以前人类洗精伐髓时排出的杂质。”   “嗯,我刚刚探了一下顾凡的身体,发现他的血脉强度增强了一些,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更加有力和沉稳。”帝初侧头看孔阙,“算是初步成功了?”   孔阙很满意:“成了,只要继续这么每天修炼下去,一点点把血脉淬炼扎实,估计过不了多久,顾凡就能试着把元气养在心脏,正式开始修炼了。”   两人又一起看向顾凡,由孔阙问道:“排出废血时有什么感觉?”   顾凡回道:“很痛,前两天元气入体时我只觉得身体发热,心脏偶尔会胀,后来就是……很痛,血管和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断地切割和压缩着一样,但越痛,切割和压缩后的血脉进入心脏后,心脏就越舒服。”   “那是元气在帮你净化血脉,之后血脉增强心脏。至于痛……这个我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孔阙看向桌上的药剂,说道,“保险起见,还是得再多弄几个人来试一试,一个样本还是太少了。”   “我去联系。”顾凡主动请缨,脸上难得的带了点激动,“有我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大家都会来的。”   孔阙应道:“那行,这事交给你。”   两天后,又一批研究员被送了过来,全是孔阙用习惯了的助手。   帝初自然地接管了引导他们锻体的工作。   孔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怨念极了,带着满身郁气,抱着假帝初回了实验基地。   相比于这边的顺利,实验基地里的试验进度就显得很不好看了。那些被孔阙“注射”了药剂的古人类一天比一天精神,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但修炼?不存在的,完全没有发生的迹象。   金平坐不住了,对着孔阙大发脾气:“我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就给了我这么个结果?”   孔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抬手揉着脑袋:“别吵。”   金平看到他的动作,想起自己之前给他强制下精神控制的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头疼。”孔阙满脸不耐烦,语气也冲,“药剂只能帮古人类在吸收元气时不伤及自身罢了,起的只是辅助作用,想让古人类修炼,必须要配合帝初提出的锻体方法一起用,但现在……”   他摸了摸怀里始终昏睡的假帝初,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是仇恨:“但帝初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他本来已经快脱离成长期了……金平,你们把帝初害成这样,如今还把我关在这里,族长也没了音信……你们没诚心合作,那我也不介意大家一起死!”   金平表情难看,真被他威胁住了,精神控制是他私自下的,族长当初要求的是暂时收仆。   但暂时收仆哪有精神控制来的痛快!谁知道孔阙的脑子会这么脆弱,只是控制一下就出了头疼的毛病!而且古人类修炼这事居然还有帝初的戏份!这帝初都被实验弄废了!   他略显烦躁地转了两圈,转身离开。   孔阙冷眼看着他离开,摸了摸怀里的假帝初,假作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就不信这样还引不出族长。   ……   古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第一次冲突毫无预兆地爆发了,爆发的源头居然来自猎人公会。   有一个协助政府维护秩序的猎人司司员无故重伤了一个罢工□□的古人类,本就激动的□□人群直接暴起,朝着司员扑了过去。   那伤人的司员还想打人,及时被其他司员按住了,但冲突还是起来了。   以这件事为引,古人类的势力迅速集结,其中一股名叫“希望”的势力不知从哪弄了一批威力强大的武器,偷偷潜入猎人公会总部的某个接待楼,炸伤了很多当时正在楼里办事的猎人。   形势急转直下,矛盾越发尖锐。   在这个节骨眼上,孔阙终于再次接到了族长的电话。   “孔先生,属于我们的机会来临了。”族长一开口就是画饼,绝口不提金平对孔阙这段时间的压迫折磨,“世道乱了,救世主该出场了,而你,也该重新回归众人的视线了。”   孔阙冷笑一声,摸着假帝初,充耳不闻。   “我们来做个交易。”族长的语气不疾不徐,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帝初会这样,是因为我拿走了他体内的明珠,只要你做出正确的药剂,并自愿成为我的仆人,我就把明珠还给他。”   孔阙抚摸的动作一顿,看向漆黑一片的光屏:“我不相信你。”   “你应该相信我。”族长露出了他丑陋的嘴脸,“因为除了相信我,你什么都不能做。”   ……   因为炸了猎人公会而声名大噪的“希望”的领头人突然爆出消息,说他查到了孔阙被猎人杀手囚禁的地方,请求古人类的支持,要去救出孔阙,同时灭掉明珠,打击新人类。   古人类们正因为实力被新人类压制,只能靠各种热武器和新人类战斗的情况而憋屈不已,内心迫切希望得到修炼的方法,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奔向“希望”,很快,各零散的古人类势力就被“希望”吃了个干净。   一个几乎可以和政府对抗的庞大古人类势力在短时间内建成,军队内部、政府和猎人分会内部不停有人叛变,为“希望”增添各种筹码。“希望”越来越庞大,并强势占据了L区为大本营。   半个月后,“希望”高调出发SV星球,只花了一个星期就从猎人杀手手里救回了饱受折磨的孔阙,并表示拿到了孔阙研究出来的古人类修炼方法。   群情振奋!   这位带领所有古人类数次战胜新人类,救回孔阙,拿回古人类修炼方法的领头人,被所有古人类尊敬的称为——救世主。   被关押和无休止洗脑一个月后,孔阙见到了这位“救世主”。   他长相普通,身量中等,脸上的微笑和说出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让人不自觉自愿信任臣服。   他来到孔阙面前,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古人类,指尖却居然有力量涌动,熟练地将孔阙收仆,命令道:“把药剂做出来,立刻,马上。”   孔阙眯眼看着他,并没有听命与他,而是反问道:“族长?”   男人脸上自信的表情一僵,见他表情危险,意识到不对,转身就想跑。   孔阙冷笑着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火焰涌动:“不,你不是族长,告诉我,隐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   在失踪半年多之后,孔阙的微博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信息,内容是一个时间。之后,帝初的微博也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同样是一个时间。   无论是新人类还是古人类都是一头雾水,各种猜测着孔阙和帝初这条微博的含义。 第96章   古人类觉得孔阙和帝初应该是要发表被救后对古人类的感谢, 要和救世主一起带领他们走向新时代,开展新生活了!新人类则猜测孔阙是不是真的要加入“希望”, 以后要与新人类为敌了。   新人类很难过, 也很担心拿了“明珠”的帝初会跟着倒戈向“希望”,或者“明珠”已经没了, 新人类即将没落。   在这种气氛下, 新人类和古人类之间的冲突居然平和了一些, 大家都盼着孔阙和帝初微博公布的那个时间能早点到来,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中央研究院, 大礼堂。   仲林陪着早就休养好身体出院的郑院长进入礼堂,和副院长等人一起检查一会要用的直播设备。   “小阙呢?”郑院长询问。   仲林的耳朵竖了起来。   “在他的办公室, 正和帝初一起守着顾凡过流程。”副院长回答。   仲林的耳朵塌了下来, 到底没忍住, 皱眉问道:“这次的发布会……会顺利吗?”   “会的。”郑院长语气肯定,表情认真, “局势不能等,在冲突再次扩大之前, 古人类的情绪必须要安抚住,小阙他们很有把握, 会顺利的。”   仲林想起被重重保护起来的顾凡和孔阙的其他几个助手,以及自冲塔战后就没有再见过的帝初,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点了点头, 没再说话。   ……   晚八点, 所有私人、公共、特制的光脑设备全部强制开启,联了网并不属于私人的播放设备齐齐点亮,上面出现了同一个直播页面。   正在吃饭的、刷微博的、看直播的、密谋着什么的、惶惶不安着的……所有华国人在愣神之后一起放下了手中正在做或者正准备做的事情,看向了面前出现的直播画面。   整片大陆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样的安静中,直播画面慢慢清晰,剪了短发的孔阙和帝初并排站着,出现在了画面中间。   “大家好,我是孔阙,好久不见。”孔阙看着镜头打招呼,然后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这是帝初,我的伴侣。”   之前说好的环节里没这一句介绍,帝初侧头看向孔阙,孔阙回他一笑,他收回视线,回握住孔阙的手,也看向镜头,朝着镜头点了点头,说道:“大家好,我是帝初。”   瘦削俊美的男人看向镜头,五官精致,脸型完美,气质沉静中带着一丝锋利,一双紫色的眼瞳深邃如海,直视着人时,仿佛要把人卷进一片神秘梦幻的星空里。   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看剪了短发的孔阙,又看看帝初,骚动由点及面,在华国大陆的各个角落爆开。   那是孔先生?头发剪短了?   那是帝初?   那居然是帝初?   天呐,这外貌……这是帝初?!!!   ——宝宝!你还好吗!你有没有事呜呜呜呜……   一条弹幕突兀出现,滑过屏幕正上方,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这其实是一场直播,大家是可以发弹幕的!   弹幕立刻爆炸,密密麻麻,光网坚强的居然没有瘫痪。   “今天,我和帝初有几件事想要告诉大家,关于古人类修炼、关于‘明珠’、关于我和帝初这次的被抓、关于你们口中的救世主……这次的直播很仓促,但我会尽量详细地解答大家的疑惑。”   骚动瞬间停滞,大家的注意力被扯回,弹幕区回归空荡。   “在说正事之前,我想感谢一下大家,为了救我和帝初,你们辛苦了。”孔阙突然朝着镜头微微弯腰。   他没有说“你们”是谁,但这段时间被舆论和乱七八糟的一切胡乱推着往前走的古人类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鼻子突然就酸了。   他们想说不辛苦,你回来了,古人类们就有支柱了,可这样想着,他们的眼眶却慢慢红了,心里满是酸意和苦涩。这半年变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失去了很多,可好像也并没有得到什么……   新人类们心情则瞬间紧张复杂起来,怕孔阙真的要加入“希望”,和新人类为敌。   孔阙站直身,表情温和,语气低缓:“接下来我要说的几件事很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放下心中芥蒂认真听。第一件事,古人类修炼的方法,我和帝初已经研究出来了,并已经有了修炼成功的案例。”   古人类们一愣,然后纷纷失态。   孔阙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明珠’已经被帝初吸收,它没有消亡,也并不和新人类的实力变化挂钩,新人类们,你们靠努力修炼得到的实力,没有任何人和物可以从你们身上夺走。”   正心情微妙的新人类闻言一愣,然后眼里猛地亮起了希望的光。   孔阙这个态度,似乎并不是要抛下新人类的样子,难道这场直播并不是孔阙和新人类的割裂宣言?   “我们是一家人。”   孔阙举起和帝初交握的手:“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珍惜你们每一个人,所以……在我派出去的考察团被居心叵测的人假借猎人杀手的名义绑走之后,我和帝初自愿选择了交换人质。”   话题突然被拉回,所有人再次静下。   “代表研究院的郑院长、代表猎人公会的孔蓝会长、代表政府和军队的百令先生……他们全部阻止过我,但局势不容乐观,居心叵测之人的势力遍布研究院、猎人公会、政府、军队……我最终坚持以人质的身份,深入了敌人内部。”   古人类和新人类齐齐懵掉,然后在明白他话中含义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最后一件事,救世主并不是救世主。”孔阙放下帝初的手,眉眼冷了下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出了自己危险冷漠的模样,“他才是真正抓我、囚禁我、逼迫我研究出古人类修炼方法来为他所用的幕后主使……之一。”   重锤砸下,所有被救世主蛊惑了的古人类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有种整个世界都被颠倒了的荒谬感。   救世主居然是绑架孔阙的幕后主使之一?这、这不……   “对不起。”孔阙突然道歉,“是我的任性导致了大家的被欺骗。”   古人类们看着他似乎消瘦了许多的脸,突然像是被人砸弯了脊背一样,一点点委顿下了身体。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对不公的抗争,只是被有心人带着演了一场猴戏?   “你们没有错。”孔阙的声音突然提高,强势拉回了古人类们即将钻入灰暗的思绪,“你们只是想救我而已,错的是那些恶意误导你们的人。非常感谢你们的坚持,是你们让我能更快地被救出,有机会挽回和弥补一切。”   “谢谢你们。”   古人类们愣愣看着他,一时间心里又酸又痛,但总算没有沉入灰暗。   他们真的救了孔阙吗?真的吗?他们……没有走偏太多,对吗?   空荡的弹幕区突然有了内容出现。   ——先生,你没事我很高兴,但我们古人类真的还能没事吗,我们已经走的太远了……   像是看到了这条弹幕,孔阙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为了感谢你们,我和帝初抓紧制作出了这份礼物。”   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然后终于发现了孔阙反复提起的一件事——和帝初一起?帝初也参与了研究吗?   他们的视线落在孔阙身边始终安静的男人身上,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内心有种受惊过后的小心翼翼。   这个看上去太过好看,气质也太过遥远不可触碰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漂亮话少的少年吗?   帝初突然把注意力从此时格外耀眼的孔阙身上挪开,看向镜头,开口说了直播以来的第二句话:“你们可以修炼了。”   清润动听的声音,平静包容的眼神,像是一阵清风拂过,古人类小心翼翼的心瞬间被安抚。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孔阙和帝初这场直播,到底带给了他们、不,应该说是带给了整个世界一个多么爆炸的消息。   古人类可以修炼了!   末日至今,千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终于从现在唯一可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口中,真正触碰到了希望——古人类终于也可以拥有力量了!   无形的气势席卷了华国每一个角落,这一刻,所有古人类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孔阙收回看着帝初的视线,再次望向镜头,说道:“新的生活就要来了,没有人会责怪你们,回家吧,去拆这份迟来千年的礼物。”   安静的大地骚动起来,无数古人类响应号召,从L区、从各个临时建造的古人类聚居地和堡垒、从躲藏的仇恨角落走出,朝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是的,该回家了,这么对立争吵一点都不好玩,他们不喜欢这些,一点都不。   短时间内凝聚起来的古人类势力如同蚂蚁溃提一般迅速崩塌,无数被蛊惑的古人类从阴谋搭建的孤岛上下来,踏上归家的路,然后被早已等候的军队和猎人们迎接,安然送去了家里。   以为会接受制裁的古人类们在被温柔安顿后忍不住哭泣,没有人伤害他们,他们真的就像是一群叛逆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被他们曾经任性伤害的家人重新接纳了。   孔阙空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让那些只是被坏人蛊惑的无辜古人类回家。   两个小时后,直播继续。   “接下来是拆礼物的时间。”他让出身后的顾凡等人,微笑介绍,“这一次的研究成果,我想把它命名为‘团圆’,它是一种以白草为主要原材料制作的,可以增强古人类体质,帮助古人类锻体的一种药剂。”   一支支颜色纯白的药剂躺在展示桌上,散发着润泽诱人的光。   古人类们窝在温暖的毯子里,听着孔阙温暖扩散的声音,看着那些药剂和顾凡的修炼成果展示,心彻底踏实了下来。   窗外圆月高悬,上空不时有军队悬浮车和猎人司的车辆飞过,新人类的气息铺天盖地,这一次他们却只觉得安全。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希望,只有孔阙和这些保护着他们的家人,才是他们的希望。   ……   直播一结束,孔阙就和帝初坐上了早已等候的悬浮车,朝着猎人公会驶去。   孔蓝的通话很快打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孔阙询问。   孔蓝背后是忙碌的军队和猎人司成员,更远处,被“希望”占据充当大本营的L区博物馆已经被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部分古人类都在直播期间逃走了,剩下的顽固分子不成气候,已经全被控制。‘希望’高层人员试图逃走,被军队带人成功拦截。”   孔阙问道:“抓到族长了吗?”   “没有。”孔蓝摇头,见孔阙皱眉,嘴角一勾,补充道,“但政府把秘密军队整个交了出来,现在军队的人全被猎人司控制住了。无论族长是谁,他都已经逃不了了。”   孔阙这才满意:“政府那边什么反应?”   “迫不及待。”   孔阙:“嗯?”   “迫不及待地想把烂摊子丢给我们,这次政府和军队里一次性叛变了那么多人,他们怕了。”孔蓝想起那长长的叛变名单,正想再说什么,看到孔阙旁边不知何时睡去的帝初,停下话头,朝孔阙笑了笑,关了通话。   孔阙愣住,这才发现身边帝初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想起他这段时间的忙碌,伸臂把他抱到了怀里。   帝初似有所觉,皱眉动了动。   “睡吧。”孔阙安抚地拍了拍他,低头吻他的头顶,“都解决了,安心睡吧。” 第97章   一个月后, A76星球。   帝初带领猎人司, 帮军队清剿了最后一波反叛军,抓住了逃跑的政府卧底。   这是已知的最后一波叛逃人员,至此,无论是反猎人协会,还是族长一手培养的“希望”,都彻底成为了历史。   回程的飞船上, 帝初抓紧时间休息,然后掐着点醒来, 接了孔阙打来的每日例行通讯。   “累不累?”孔阙穿着一身研究员的制服靠在椅子里, 背后是已经空下来的会议室, 会议桌上散落着大堆资料,应该是刚开完会。   帝初摇头:“不累,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孔阙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猫捉老鼠很好玩。”   帝初皱眉:“族长还没找出来?”   “快了, 已经锁定了目标。”孔阙语气温柔下来,“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打他出气。”   帝初确实很想打族长,嗯了一声, 回道:“我大概明晚到。”   “我去接你。”   挂掉电话后,帝初靠在床上, 看着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 突然有些想念曾经和孔阙一起靠在三楼阁楼上看书看星星的悠闲日子。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好, 他们正在谈一场虽然建立在欺骗上,但十分轻松的恋爱。   “老师。”   他摸向丹田,眉眼间染上一丝他脸上从来没出现过的寂寞。   “我想你……也想家了。”   在外奔忙大半年,他是真的很想那个温馨的,只属于他和孔阙的家。   ……   帝初一下飞船,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孔阙。   他头发有段时间没剪,又长了一些,人瘦了,但还是那么好看,一身普通的风衣长裤,硬生生被他穿出了贵气优雅的感觉。   帝初脚步停了一下,然后更快速地靠过去,走到近前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孔阙抱进了怀里,然后抱着他的人十分夸张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用力吸了一口,满足说道:“快累死了,还是你身边好。”   初秋的冷风被一股温暖的力量驱散,帝初因为长时间战斗而习惯性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回抱住孔阙,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辛苦了。”孔阙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那晚的直播结束后,孔蓝联合军方趁势展开反扑,拿着在“希望”疯狂崛起时趁机查出和收集的卧底与叛军名单,以雷霆之势挖出了所有族长埋在各个地方的钉子,把他们抓的抓,杀的杀,剿的剿。   孔蓝和政府对古人类的不责怪只针对那些受蛊惑的无辜古人类,真正居心叵测趁机搅浑水的人,孔蓝和政府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他们。   族长确实老谋深算,势力也扎得很深很稳,但他还是太激进了,在创造救世主的过程中动用了大部分势力,也没了精力再去断掉遮盖各势力之间的联系。在“希望”被军队控制住后,族长的势力被顺藤摸瓜,连根拔了起来。   大家都很忙,在看到孔阙因为要忙药剂的事而分|身乏术时,帝初自愿进入了猎人司,帮孔蓝分担下了部分工作,又因为他实力强大,所以便领了去最危险的外星球的活,清剿族长扎根在外星球的势力。   如今一个月过去,局势几番动荡后终于渐渐平稳,这场清剿活动也接近了尾声,在外奔忙一个月的帝初,也终于可以歇歇了。   帝初并不觉得很辛苦,恢复实力后,杀些小虫子对他来说易于反掌,他只是很想家。   “不辛苦。”他也摸了摸孔阙的头,“你比较辛苦。”   孔阙负责的是古人类修炼方面的事,要琢磨药剂的量产,要考虑如何普及推广修炼方式,忙碌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脑力上的,比他只是纯打架的工作要辛苦许多。   孔阙突然闷笑起来,胸膛震动,带着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   帝初:“怎么了?”   “我想你抱抱我。”孔阙凑到他耳边,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紧紧的。”   收起小心翼翼的孔阙彻底暴露了他痴汉加偷窥狂的本质,并且日渐厚脸皮。   本质上比较保守的帝初有些受不住,侧头避开他的气息,伸手推开他:“回家了。”   孔阙不再闹他,顺势退开:“好,我们回家。”   帝初扭头看了看,发现四周没有停悬浮车,疑惑:“车在哪,你怎么过来的?”   孔阙笑而不语,低头亲他一口,身周力量浮动,火焰突兀升起。   十几分钟后,肉眼不可及的高空,浅金色的小兽躺在火红大鸟宽阔的后背上,在周身熟悉力量的安抚下,渐渐陷入深眠。   ……   久违地,帝初在熟悉的大床上醒了过来。   身边是空的,窗帘半拉,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给房间染上一层柔光。   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睡衣,和以前穿的那些款式一模一样,但明显是新的。他朦胧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被子下床,看到床边款式熟悉但也明显崭新的拖鞋,顿了顿,伸脚套上,起身朝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还是以往的布置,一半是孔阙的衣服,一半是他的,但内容却又有了不同,孔阙的衣服没变,还是那些基础款,但他的衣服全部换了新,还是他爱穿的大方舒适为主的款式,但全部大了几码。   有人贴心地为他把全部衣物换新了,并尽可能地换成了他习惯用的款式,就仿佛他身上没有产生那么大的变化,也没有离家那么久一样。   他上前,挑了一套以前常穿的家居服换上,去洗漱间洗漱一下,出门下楼。   早餐的香味飘了过来,他拐入餐厅,正碰上端着果汁出来的孔阙,获得了一个来自爱人的灿烂微笑:“刚准备上楼喊你,早餐做好了,煎了肉饼,还有面条。喝果汁可以吗?或者换豆浆?”   帝初突然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常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但又好像昨天才发生过。   “喝果汁就可以。”他回答,等孔阙把果汁放到桌上后,上前抱住他,用手臂圈住他的腰,让两人胸膛相贴。   孔阙低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回抱住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我们已经回家了,以后都会好好的。”   “孔阙。”帝初唤他。   孔阙:“嗯?”   “我喜欢你。”   孔阙抚他脊背的动作顿住了。   帝初侧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收紧扣在他后腰上的手,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气息,闭上了眼睛:“我很喜欢你。”   昏睡时的记忆随着身体的彻底恢复变得有些模糊,但那种被珍视着的感觉却始终清晰。   他果然很喜欢孔阙,无论孔阙是古人类,还是一只并不臭,也并不讨厌的小偷窥狂鸟,他都喜欢他。   孔阙微微侧头看着帝初安稳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顿住的手变成环抱住他,偷偷地……屏住呼吸,迅速亲了一下他的后脖颈,然后连忙抬起脑袋,浅浅吐出口气,用一本正经掩盖着自己的雀跃和陶醉。   帝初说了喜欢他,两次。   我也喜欢你。   他在心里小声回应,仗着帝初看不到,放纵自己傻笑起来。   ……   休整两天后,孔阙带着帝初去看热闹。   军部的某秘密监狱里,十几个军人被关在里面,他们满脸憔悴,却脊背挺直,此时其中一人正在和孔蓝据理力争。   “孔蓝会长,你不能因为我们加入了政府组建的秘密军队就这样针对我们,我们只是听从了上面的命令,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没有权利关押我们!”   为首的军人一脸正气,额头带疤,明明是这群人里最弱的,却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孔蓝十分好脾气地解释道:“常队长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关押你的意思,这只是正常的调查程序,你也知道,外面情况不好,‘希望’的首领手伸得太长,搅得各部门一团乱,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   常队长缓和了表情,说道:“我知道外面乱,如果这是正常的调查所需,我们肯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但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大家都不是犯人,也需要去外面透透气。”   “多谢常队长体谅,这个我已经在安排了。”孔蓝的语气越发和缓,正要再说什么,鸦什突然进来报告道:“会长,‘希望’的首领跑了!”   孔蓝表情一变,顾不得再和常队长说话,转身匆匆走了。   常队长一愣,然后表情也凝重起来,忧心忡忡地坐回了队友中间,和也面露担忧的队友们交流了几句,安抚了一下他们。   又过了十几分钟,警报器突然狂响,所有监狱锁突兀开启。   常队长等人骚动起来,正商量着要不要违反规定“越狱”去看看外面情况,一队捂得严严实实拿着各种武器的人就冲了进来,一通药物喷射后把脱力的他们一人一个绑了,带着往外走。   一行人逃出监狱外,迎面碰到了被几个军人护着的孔阙,蒙面人眼睛大亮,又是一通药物喷射,把孔阙也给抓了。   ……   两个小时后,昏迷的孔阙被人唤醒,对上了一张带着杀气的脸。   “看来你注定了要落在我的手中。”常队长本来满是正气的脸变得阴森,拽住了孔阙的衣领,“你毁了我的理想国,想好要怎么赔了吗?”   孔阙一脸意外:“你是……族长?那‘希望’的首领……”   常队长冷笑一声,把他摔回地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竟是要直接杀人!   噗嗤。   刀刃扎入孔阙心口,却没有血液飞出,反而是几根红色的羽毛飘飞了出来。   常队长惊得瞪大了眼。   “族长,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孔阙笑了,拨开他的手,带着扎在身上的匕首坐起身,抽玩具似的抽出匕首,“我很生气。”   常队长看着他变成深红色的眼眸,感应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波动,后退了一步:“你、你不是古人类……你骗我?!”   “这个热闹好看吗?”孔阙莫名其妙询问。   常队长不明白他的问话,但他知道现在情况对他很不利,手一动就又想做小动作。   一道浅金色的影子突然从孔阙的风衣口袋里冲出,直冲常队长的脸扑去,唰唰两下,常队长痛嚎一声捂着嘴跪倒在地。   孔阙把明显不太愉快的帝初捞回来,擦他爪子上的血,给孔蓝拨了个电话:“是他,来抓人吧。”   一队人立刻冲了进来,把常队长绑了。   常队长目眦欲裂,看看孔阙,又看看帝初,表情疯狂:“你……你们……你们居然……”   唰。   一缕紫色力量弹入常队长的嘴里,他瞬间失声,唔唔唔地说不出句完整的句子来。   “这应该就是他最后的底牌了。”孔阙安抚地摸摸似乎想打死族长的帝初,和孔蓝招呼一声后大步离开了这个光线不好的地下躲藏地。   走过复杂的地下通道,两人上了一条小巷,再往外一拐,面前居然是猎人区热闹的文化街。   “他最后的大本营居然是在这里。”孔阙有些意外,他是被蒙面运过来的,没注意到是被绑到了哪里,还以为已经出A区了。   体型缩到只有巴掌大的帝初趴在他怀里,心情不好。   “生气了?”孔阙低头看他,摸了摸他的小耳朵。   帝初用爪子挠他胸口破掉的衣服。   “放心,我没事。”孔阙理亏,又开心于他的关心,低头亲他一口,哄道,“不气了,回家给你烤猪鼠吃。”   帝初并不是一只猪鼠就可以收买的,想教训他,让他以后少这么“看热闹”,嘴巴一张,突然意识到四周有点不对,猛地扭头朝着街上看去。   只见方圆百米内,街上来往的行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瞪着眼睛看着这边,其中眼神最炙热的一群女孩子,在帝初扭头看过去时激动地捧着脸,夸张地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老公!活的!毛茸茸的!老公——!!!”   帝初:“?”   孔阙:“……” 第98章   孔阙抱着帝初转头就走, 迅速甩开狂热的粉丝, 坐进了孔蓝开来的车里。   帝初恢复人形,问道:“刚刚那个女孩子喊的是……”   “老师!”孔阙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撒谎,“她喊的是老师。”   “喊你还是喊我?”   “我。”   帝初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侧头看窗外:“我的听力不错。”   孔阙:“……”   “智力也没问题。”   孔阙不自在地换了下坐姿。   “你走得太快,我其实有话想对那个女孩子说。”   孔阙开始酸了, 假作不在意地问道:“说什么?”说谢谢你的喜欢,然后把那声老公应下来?   呵!不可能!   帝初敏锐察觉到车内的温度有所升高, 嘴角一翘, 又压了下去, 回道:“说不要乱喊,我的房管说的话要听。”   孔阙脊背唰一下挺直了, 眼睛瞬间点亮,侧头看他,几秒后, 伸手把仍扭着脑袋看窗外的帝初抱过来,手掰住他的下巴,低头就吻。   孔蓝忙完回来,刷一声拉开了车门。   “……”   “……”   帝初绷着脸推开孔阙, 不敢看孔蓝,变回原形躲进了孔阙的口袋。   孔阙淡定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 侧头看孔蓝:“好看吗?”   孔蓝:“……”   砰!   孔蓝面无表情地把车门关上了。   族长落网, 一切尘埃落定。   帝初正式就任了猎人司总司长一职, 开始教鸦什等人建聚元阵。   古人类的修炼入门必须要有聚元阵做辅助,孔阙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在全国各地建立一种专供古人类修炼入门用的修炼馆,馆内布置有聚元阵,免费供古人类使用。   除聚元阵之外,政府和猎人公会还会分别拨一批力量温和且有医师资格的新人类在馆内待命,帮忙引导那些对元气感应较弱的古人类去感应元气。   华国太大,古人类的数量以亿计,修炼馆的数量自然也少不了,帝初一个人忙不过来,孔阙也不想他再到处奔波,就让孔蓝找了几个值得信任的猎人司成员出来,让他们跟着帝初学布置聚元阵的方法,接管了这个工作。   聚元阵很简单,帝初只教了一个下午鸦什和赛文就学会了,其他没学会的人也不用他再教一遍,自然有鸦什和赛文去二次指导。   忙完这件事后,帝初闲了下来。   他闲得无聊,又不想去打扰孔阙的工作,一番思索后,决定开直播赚钱。   成为猎人司的司长后,帝初猎人的身份自动消除,现在既没法做猎人任务,也没法打竞技场,收入直接砍了大半。   家是两个人的家,日常开销那自然也要两个人一起承担,帝初已经大半年没有赚钱了,猎人司的工资又没那么快发,他不想坐吃山空,更不想全靠孔阙,于是各种考虑之后,锁定了直播这个不用出门就可以赚钱的法子。   既然是要正经赚钱,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地开直播了,得固定的、播点有营养的、能稳定赚钱的东西。   捣鼓一上午后,帝初拿着自己已经取消猎人身份和等级、只剩一个身份认证的账号,摸去直播区,进入十分冷清的教育版块,开了一个收费直播间,直播间标题为“国画入门”。   ……   分裂事件平息后,动荡的网络快速稳定,之后一路高走,一副压抑之后大爆发的繁荣之景。   但帝初的粉丝团却十分反潮流的萎了。   大半年了,他们的宝宝终于再次露面,变得比以前更高,比以前更帅,比以前更厉害了,真是特别特别地让人骄傲。他们本来是很开心的,但在发现帝初的猎人身份突然消失,并传出帝初已经就任猎人司总司长一职的消息时,他们开心不起来了。   猎人身份消失,这代表帝初以后不再是猎人,不会再做任务,不会再打竞技场。而没了这些,以帝初以前那完全随心的直播频率,和帝初如今的地位,除非出现什么大事,否则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开私人直播了。   大家很绝望,最绝望的是那些入坑早的老粉。   他们本来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守着这个少年长大,结果……   最核心的老粉群里一片愁云惨雾,突然,一个沉寂已久的国画粉激动冒头,直接一条语音消息发了出来。   “都别丧了!宝宝开直播了!快!还是那个直播间,但是在教育板块,收钱的!刚开!快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丧到谷底的老粉们虎躯一震,纷纷朝着直播间涌去。   ……   帝初开了直播后,并没有立刻说话播东西,而是认真地整理起了画具和新买的黑板。   按照经验,观众们会在开播几分钟后才陆陆续续地进直播间,他不急。   而且他有点没底,这么久没开直播,观众们说不定已经忘记他了。   还是等攒一点观众人数之后再播正经内容吧。   这样想着,他整理画具的动作越发细致,还特地去洗了洗手,半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免得阳光让墨水颜色失真。   就这么墨迹了五分钟,东西都整理好了,他这才看向直播蜜蜂,把投屏弄了出来,并做好了其实没多少观众进来的准备。   结果投屏一出,礼物的特效便铺天盖地地炸了起来,然后满屏“QAQ”飘过。   帝初难得地愣住了,然后疑惑。   这个QAQ是什么意思?   尤梨【A】:帝初,你可算出现了!我手上这个任务快做完了,等我回去咱们聚聚啊!我升到A级了,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带着礼物特效光芒的弹幕出现在投屏礼物区上方,帝初注意到熟悉的名字,回神应了声好,看一眼观众人数,发现人气居然不低,甚至比他以前人气最高时刚开播时的观众数还要多一些。   他心里踏实了点,惯例招呼道:“大家下午好,好久不见,我是帝初。”   屏幕上的“QAQ”不见了,换成了“宝宝!!”“老公!!!”,和大片“啊啊啊啊”的尖叫。   帝初扫到某个词,想起最近越发厚脸皮的孔阙,说道:“不要乱喊……房管虽然不在,但我也学会封号了。”   刚这么说完,连续十几条内容差不多的系统提示就刷屏出现了。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一小时。   系统提示:XXX被房管孔阙禁言二十四小时。   ……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三百六十五天。   粉丝们:………………   帝初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忙完了?”   【房管】孔阙【S】:休息一下,一会开会。   帝初唔了一声,有点小开心,说道:“那我继续播了?”   【房管】孔阙【S】:播吧,晚上别做饭,我带你出去吃。   帝初点头,终于开始了今天直播的正题,表示自己以后会定期在这个频道开直播,教大家画国画,并且每周会固定开一堂交流课,参考其他付费老师的规矩,单独给当周礼物榜前十的老板指点画技。   这话一出,弹幕和礼物区炸得更厉害,观众们瞬间把孔阙的出现抛到了脑后。   大概在直播了半个小时之后,有个不懂恶魔房管可怕之处的新粉丝猜测孔阙应该已经开会去了,忍不住在弹幕区嚎了一声老公,然后系统提示瞬间出现,这位胆大包天的新粉丝被神出鬼没的孔阙封了三百六十五天。   老粉淡定呵呵。   新粉瑟瑟发抖。   帝初画笔一顿,然后平静继续。   中央研究院大会议室里,已经复职的郑院长低咳一声,敲了敲孔阙的桌面,示意他专心一点。   孔阙缩小光屏,抬头看向正在发言的柏寒,摆出一副正在认真听的模样,余光其实一直注意着光屏中正低着头边画边授课的帝初,心猿意马。   大概是受了老师的影响,帝初在授课时,身上会有种不同于平时的温柔,低头抬手间全是书生气,特别勾人。   想亲。   孔阙一脸深沉地看着柏寒,手指挪到光屏上狂点,哗哗送礼物。   帝初被礼物特效吸引了视线,发现送礼的人居然是孔阙,眉头一皱,手指动了动。   系统提示:房管孔阙被主播移出了直播间。   粉丝们:???   粉丝们:!!!   粉丝们:哈哈哈哈!   粉丝们瞬间胆肥了,肆无忌惮地嘲笑孔阙,然后狂刷老公,甚至有人向帝初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还有人胆大包天的要帝初变成兽型给大家看。   弹幕一片欢乐,大家疯狂占帝初便宜。   系统提示:至尊会员孔阙【S】进入直播间。   系统提示:XX被房管孔阙禁言三百六十五天。   ……   又是一堆禁言提示刷屏,然后一条弹幕飘过。   【房管】孔阙【S】:请各位珍惜自己的账号。   【房管】孔阙【S】:小初,为什么踢我出去,我吵到你了吗?   粉丝们出离愤怒了,一堆“你吵死了!”刷过弹幕区。   帝初敲了敲黑板:“别开小差,注意听讲。”   粉丝们老实了。   帝初这才解释道:“别送礼物,浪费。”   心里自顾自脑补了一大堆,吃了粉丝一大堆醋的孔阙听到回答冷静了,勾起嘴角,打字说道:好,不送,咱们的钱留着给你买肉吃。   粉丝们气得想杀了孔阙,弹幕上“房管扰乱课堂秩序”的控诉疯狂刷屏。   帝初视线挪开一下又挪回,也发现孔阙的存在很影响上课了,但又舍不得把他踢出去,于是开光脑给孔阙发了条信息让他老实一点,然后敲了敲黑板继续上课。   ……   直播结束后,帝初在后台看了看收益,发现够吃一年了,心里十分满意,趁热又发了条微博定下了下一次直播的时间。   这边微博刚发完,国画院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想花钱购买他的直播视频做成视频教材给学画的孩子们用,问他愿不愿意。   帝初本就有把直播内容做成教材的想法,直接就应了这件事。 第99章   第二天, 国画院派了代表过来, 找帝初谈制作视频教材的事。   国画院派来的人是原耀文,帝初对他有点印象,当初他当街揍仇易德的时候,曾有两位国画院老师帮他给警察做过正面口供,原耀文就是其中之一。   原耀文看到帝初后很是感慨,这才一年多不见, 当年的少年就长成了如今满身风华的英俊青年,不止外貌, 实力、身份、气质……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心里对帝初有些亲近, 谈事时自然处处以帝初为先。   帝初本身也是干脆的人,见他这样, 便也照顾了国画院一些。   气氛很不错,正事很快商量妥当。   约好正式签合同的时间后,原耀文换了一壶茶, 给帝初倒了一杯,看着他虽然依然习惯面无表情,但明显柔和许多的眼神和气质,说道:“你的画风……变了一些。”   帝初谢过他倒的茶, 嗯了一声。   确实变了,以前他画画, 就单纯只在画画, 现在却有了一些情绪融进里面, 他自己能意识到这些变化,也大概知道这丝变化是因何而来,所以并不在意。   原耀文见他反应平淡,就明白他的画风改变不是因为迷茫或者什么,并不需要他人多说,就不再多谈这个,转而说道:“A区的第一间修炼馆已经修好了,我报了名。”   帝初被吸引了注意力,上下打量一下他,说道:“我建议你修炼之前先锻炼一下,把体能提上来。”   原耀文人到中年,体型偏胖,内脏脂肪比瘦的人要厚的多,血管心脏都被拖累,直接修炼肯定是不成的,十有八|九会失败。   “我知道,那边工作人员已经发了注意事项给我,还安排我去体检。”原耀文笑了,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谢谢你和孔先生的奉献。”   帝初举起茶回敬。   喝完茶后,两人结伴从谈事的茶馆里出来。   孔阙正守在店外,见到帝初出来,忙从悬浮车里下来,朝着帝初迎去。   帝初见到孔阙有点意外,朝原耀文点点头,也朝着孔阙迎去:“怎么过来了?”   “刚好不忙,来带你去吃饭。”孔阙握住他的手,转头朝原耀文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边跟帝初商量着晚餐菜色,边拉开车门护着帝初上了车。   悬浮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原耀文收回视线,看着身前热闹的街道,想起刚刚谈下的教材,突然就有点感慨。   真好啊。   他浅出口气。   这世道没乱起来,孩子们还能安安稳稳地学画画,真好。   ……   在强大的财力支持和政策扶持下,只短短半年时间,修炼馆就立进了华国的每个城市每个城镇。药剂已经成功实现了量产,每天都会有数量可观的药剂被运往各地的修炼馆,供古人类免费使用。   在第一批古人类成功修炼入门之后,孔阙终于闲了下来,恰好帝初的“国画入门”直播小课堂初步结课,两人难得的有了个合拍的假期。   “去外星球转转?”孔阙提议。   帝初现在对外星球没有任何好感,闻言直接否决:“不喜欢。”   孔阙琢磨了一下,又问道:“那去国外转转?”   帝初还是摇头:“不想去。”国外那些半妖奇形怪状的,看着生理不适。   孔阙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凑到他耳边:“那去变异区转转?”   帝初这次没有说不想去。   孔阙摸了摸他平坦结实的腹部,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我们可以去猎新鲜的变异兽吃,我还可以变回原形,带你飞到最高的位置去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好。”帝初这次应了,把他探入衣服里的手抽了出来,“我们去变异区转转。”   说走就走,两人当晚就收拾好了行李,先去了最近的B区变异区。   进入变异区后,帝初就像游鱼入了水,身上气息明显放松下来,转眼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孔阙微笑,漫步跟上。   没有工作,没有旁人,没有那些似乎总也烦恼不完的麻烦事,两人就像是两个单纯在山里长大的妖怪,漫无目的地游荡乱晃,饿了猎只变异兽做了吃,困了找个阳光好的地方睡一觉,时不时变回原形去天上飞一飞,日子过得简单又快活。   从B区到X区,他们几乎把整个华国转了一遍,最后来到了D区。   绿河镇还是那么平和悠闲,两人在镇上转了转,然后去了青山保护区。   内山还是老样子,里面虽然没有妖族居住,但依然很热闹,春末夏初的季节,动物们都处在活跃期,走两步就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两人回了帝初的家。   对比上一次,这一次回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通透和稳固,孔阙内心有点激动,觉得他这次随着帝初回家的意义是十分不一样的。   以前他的身份是追随者,是失去记忆的欺骗者,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恋爱关系中的另一方,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是帝初的伴侣,被帝初彻底接纳的,真正的伴侣!   帝初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突然激动起来的孔阙,直接来到爬架前,变回原形爬上去,在最高的地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晒太阳。   孔阙仰头看着他,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想伸手摸他垂下来的尾巴,摸不到,转而问道:“你不陪我转转吗?”   帝初甩了甩尾巴,不理他。   “好吧,我去帮你收拾东西,你歇一会。”孔阙一点不在意他的不搭理,带着一种隐隐亢奋的情绪,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帝初睁开眼睛瞄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抖了抖耳朵。   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把帝初以前惯用的一些贴身物品收到A区去,如果没意外,这里他们以后应该很难再回来了。   内山确实很好,但毕竟是古老妖族们最后消亡的坟墓,帝初和孔阙要去过新的生活,自然不能留在这里。   阳光正好,帝初看似在睡觉,其实神魂已经遍布了内山,顺着内山的大阵,回忆着这个山谷里曾经住所的妖怪。   天快暗下来时,他终于完成了告别,睁开了眼睛。   刚准备下去,想到什么,余光往斜上方一扫,果然发现那里有一块凸出在山壁外的石头,更惊悚的是,那石头上隐约蹲着一只一身红毛的小鸟。   “……”   他尾巴一甩,离开原地,变回人形出现在了石头上。   红鸟发现不对,刚想跑路,身体就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给捉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帝初跟捏着一只小皮球一样捏着圆溜溜胖乎乎的红鸟,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回味过去?”   孔阙确实是跑来回味了一下过去,但他直觉这话题不能聊,张嘴就想辩解。   帝初却直接捏住了他的尖尖嘴,目光深沉地打量了一下他这伪装出的小身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束缚咒打下去,把他揣进了口袋。   被控制住不能变回原形的孔阙:“?!!!”   “收拾东西辛苦了,剩下的我来,你歇会吧。”   他想说话,却发现只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啾啾声。   “老实一点。”帝初隔着口袋摸摸他,身形一闪,回到了屋子里,“一会捉虫子你吃。”   虫子?!   孔阙鸟躯一震,又是两声啾啾,啾到一半突兀停下,默默闭了嘴。   他懂了,帝初这是要……   “一会给你做个小窝。”帝初特别认真,一副要好好养他的家长模样,“你喜欢藤条做的窝,还是草做的?”   ……这是迟来的偷窥报复吗?   孔阙啾了一声,心虚地老实了下来。   帝初很满意他的老实,又摸了摸他。   离开之前,帝初悬空坐在内山之上,把这个曾经的家园画了下来。   变成小鸟的孔阙蹲在他肩膀上,看着他落笔。   帝初的画风确实变了,过去的他满纸都是潇洒高远,虽大气震撼,却太高太淡,遥不可及。如今的他画中多了些温情的味道,就像是他曾经永远与人世隔了一层的心,终于从孤独的高空落了下来,妥帖地收入了另一个人的掌心。   孔阙看得心生动摇,心里因为帝初的这点改变而持续发热,大概是身体影响了自制力,他突然想说点什么。   “啾。”好看。   他想着帝初听不懂鸟语,于是十分放肆。   “啾啾。”你最好看。   “啾啾啾。”我喜欢你,很喜欢。   “啾啾。”帝初大人。   “啾。”小初。   他不停说着,声音连成了片,像在唱一首婉转悠扬的情歌,而这情歌唯一的听众,却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就重新把视线挪回了画上。   果然听不懂。   小鸟的眼里染上笑意,唱得越发起劲。   画笔落下最后一笔墨迹,帝初放下笔,看着画怔怔出神。   小鸟见他如此,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尾巴还翘了翘。   “啾啾啾。”不难过,我们有新的家了。   “啾啾啾啾。”帝初大人,我带你回家。   “啾啾啾。”我真的太开心了。   “啾。”小初。   “啾啾啾啾啾……”和我结婚吧,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来做你的家人和爱人,一直陪着你。   帝初的眼睛有了焦距,仔细地收起画,应道:“好。”   “……啾叽?”婉转的歌声突兀拉高劈叉,孔阙身体一歪,差点掉下去。   帝初一点不温柔地捉住他的身体,把他塞到口袋里,起身回屋,提起收拾好的行李,朝着山外走去。   直到出了山,孔阙才终于回神,扑扇着翅膀从口袋里飞出来,在帝初面前飞上飞下,磕磕巴巴地啾啾了一阵。   “对,我听得懂。”帝初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伸手精准地把他乱飞的小身体抓住,“我下的是束缚咒,可以读取被束缚人的思想。别乱飞,小心撞到树枝。”   读取思想,也就是说他刚刚唱了那么久的……   “都听到了。”帝初把他捉到眼前,看着他的豆豆眼,突然笑了,“昨晚我梦到老师了。”   孔阙愣愣看着他的笑。   “他说我终于长大了。”帝初用手指摸摸他的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神幽远了一瞬,又笑了,“长大了,就可以成家了。”   “孔阙,我们成亲吧。”   呼。   火焰燃起,束缚咒失效,姿态优雅的大鸟出现在林中,他挡在帝初面前,尾羽展开,脖颈温柔低下。   “小初。”   不再是稚嫩的啾啾声,而是男人低沉动听的声音。   “你可愿永世与我为伴?”   帝初仰头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冠,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身体,嗯了一声。   华丽的尾巴唰一下炸开,悠长喜悦的鸟鸣响彻青山,百鸟齐飞,红霞漫天,孔阙在霞光中升空,带着他心上的人朝着家的方向快速飞去。 第100章   婚礼正式提上日程。   孔阙一股脑推了所有工作, 专心为婚礼忙碌。   在商量婚礼方案时, 孔阙提出了一个要求——尽全力往大了办!能多大就多大!最好大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帝初结婚了,知道帝初是他伴侣了!   孔蓝默默关上记录本,看着孔阙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双眼,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好一会才说道:“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孔阙表情怀疑, 觉得他肯定没明白自己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   孔蓝很想让他冷静一下,但也知道不太可能, 于是顺着说道:“真的明白……你的婚礼, 我会申请全球直播, 并在婚礼前后三天关闭猎人APP的任务区和猎人竞技场,另开一个庆祝活动, 让所有猎人为你和帝初送上祝福。”   孔阙勉强满意,但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只前后三天?”   “……一个星期。”   孔阙还是不满意:“只一个星期?”   孔蓝默默把双手交叉放到桌上,压下暴打主人兼弟弟的冲动, 语重心长:“小阙,建修炼馆很烧钱,而关闭任务区和竞技场将极大减少公会的收入,一个星期是极限了。”所以别玩了, 再玩公会要被玩死了,少赚钱都是小事, 关那么久, 猎人们不吃饭的吗, 会暴动的!   孔阙觉得不可思议:“修炼馆是政府工程,为什么要公会花钱?”   孔蓝默背清心咒:“修炼馆是公会和政府合开的项目,这一点在商议时是有告知你的,你也同意了。”   “……”   孔阙被结婚烧得发昏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皱眉想了想,正要再讨价还价一下,书房门突然被推开。   在家里,能这么随便打扰孔家兄弟俩谈话的人,只有帝初一个。   孔阙几乎是立刻就扭头看了过去,正要说话,就被帝初一个束缚咒拍得闭了嘴,被迫变小鸟。   帝初上前把傻在椅子上的小鸟捉起来塞进口袋,看向孔蓝说道:“不用关闭任务区和竞技场,公会一切照常。”   孔蓝勉强回神,看一眼帝初手下那鼓来鼓去的口袋,很识时务地应下了帝初的话。   孔阙在口袋里疯狂挣扎,啾啾狂叫。   帝初手指一曲,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脑袋,低声说道:“闭嘴。”   世界安静了。   ……   孔阙很忧伤,忧伤得毛色都黯淡了,但帝初的话他是不敢不听也不忍心不听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偷偷找上孔蓝,要求延长庆祝活动的时间。   “延长多久?”   孔阙想了想,勉为其难:“三个月吧。”   “……”   孔蓝拨了帝初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帝初上门把孔阙捉了回去。   开屏孔雀的毅力和热情没人能扛得住,在各种斗智斗勇和作死镇压之中,婚礼的日期和各项安排终于商量妥当。   婚礼定在了来年春天。   对于妖族来说,春天的意义是非常不一样的,春天代表着新生,代表着希望,代表着……   啪。   黄桃把一大摞资料堆到书桌上,擦了把汗后一份一份地说明道:“先生,这是黄老设计师发来的礼服资料,您和帝初先生有空的时候挑挑,那边等着要反馈然后着手开始做,这是N城花卉培育中心发来的花草单子,您看看婚礼会场要用什么样的,这是装修公司出的几个装修方案,您的花园太大了,重新布置是个大工程,耗时也久,还必须请专业人士来转移花草,所以必须尽早确定方案,这是……”   一份又一份,孔阙膨胀的心情,啪叽一下碎裂了。   “这么多?”他觉得这样不行,“我一会要去接帝初下班,还要陪他去买画具。”   黄桃数资料的动作一停,默默看着他:“先生,这些都是必须的,是您说想亲自布置婚礼会场的。”   “那家里的花园……”   “也是您说必须要重新布置的,说是为了给帝初先生最好的一切。”   给帝初最好的一切。   孔阙挺直了脊背,看一眼时间,伸手拿起了一份资料。   为了帝初……忙点就忙点吧。   忙碌使人头秃,为了避免自己在忙碌中损耗了容颜,引来帝初的嫌弃,孔阙找到了一个特别有效的补充能量的方法——发微博秀恩爱。   孔阙:婚礼日期定了,明年的4月14,宝宝生日的前一天,这样宝宝以后就可以连着过两个节日了。   直到这时才知道孔阙和帝初要结婚的孔阙粉丝们:???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条微博代表着什么意思的帝初粉丝们:!!!   评论暴涨,粉丝们群魔乱舞,懵逼、嫉妒、抓狂、发疯……各种情绪充斥评论区,孔阙微笑欣赏,然后心满意足地关掉微博。   当晚,帝初的“国画进阶”小课堂被激动的粉丝们炸掉了。   他看着显示断开连接的直播后台,放下笔,侧头看向不远处沙发上正认真用光脑翻着什么的孔阙。   “孔阙。”他唤道。   孔阙立刻侧头看过来,应道:“怎么了宝宝?”   帝初被他无意识唤出的称呼弄得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语气缓了下来:“不是说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公布婚讯吗,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孔阙卡住,心虚地移开视线,回道:“我只是想早点告诉大家,让大家也开心一下……对你造成困扰了吗?”   “没有。”帝初只是随口问问。   “小初。”孔阙把视线定在他脸上。   帝初又看向他。   “我很开心。”孔阙抬手撑住下巴,笑吟吟地,眼中满是醉人的温柔,“我们要结婚了,我很开心。”   帝初被他看着,嘴角也翘了起来,说道:“我请假了。”   “什么?”孔阙疑惑。   “总司长的工作没多少,赛文可以暂代我一下。”帝初洗了洗画笔,暖色的灯光下,表情隐隐温柔,“婚礼是两个人的事,要一起准备。”   孔阙坐直身,定定看他几秒,突然站起身靠过去,抱住他就要亲。   帝初正想接受,余光一扫,发现断掉的直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连接,僵了一下,反手就把孔阙推了开来,低咳一声拿起笔,说道:“我们继续上课。”   粉丝们悲伤咬手帕。   ——我酸了。   ——我枯了。   ——我吃柠檬!   ——为什么不亲!为什么不亲!亲啊!亲!   ——先生真的好爱帝初,语气好宠溺,连说了两次“我好开心”,呜哇哇哇,我真的失恋了,祝你们幸福,你们一定要继续这么幸福下去啊呜呜呜。   孔阙不知何时又回了帝初身边,看到这条弹幕,笑着揽住帝初的肩膀,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朝着镜头笑道:“我们会的,谢谢祝福。”   这次没人再骂他了,粉丝们看着直播画面里并排站立的孔阙和帝初,纷纷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平时骂归骂闹归闹,但那都是自家人的玩闹,如今这两人终于要在一起了,他们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直播间的气氛变得温馨,孔阙说完话也没走,留下来帮帝初打下手,无形秀恩爱。   这天过后,两人的婚讯正式传了出去,网上热闹了好一阵子,帝初和孔阙出门时,时不时就能收到陌生人的祝福,把孔阙乐得不行。   冬去春来。   四月初,猎人APP上更新了一个名为“初·阙”的祝福活动,活动持续十天,奖励很丰厚,几乎是参与便有奖。其中活动积分榜前五百名可获得的婚礼邀请函奖励,直接将全民的热情引爆了。   孔阙也凑热闹去参加了一下这个活动,没想到手气很好,积分一路直冲到了榜首,粉丝们看到气死了,纷纷投诉,举报他恶意抢占名额。   接到消息的孔蓝黑着脸封了孔阙的账号,并给帝初打了个电话。   于是在婚礼开始前,孔阙获得了一个为期一个星期的束缚咒套餐,只能以小鸟的形态等待婚礼开始。   孔阙心里恨,他觉得孔蓝这个大哥当得太不称职,该好好教训。   “你才该被好好教训。”帝初把他从桌上抓起来,皱眉戳了戳他的脑门,“大哥很忙,别闹他。”   孔阙瞬间乖巧起来,啾了一声,看着帝初刚刚洗完澡的诱惑模样,脑中忍不住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帝初抓着他的手一僵,然后起身开窗,把他放到窗外的树枝上,又砰一声关上了窗户。   后知后觉回过神的孔阙:“……”糟了,忘了束缚咒可以读取思想了!   婚礼前三天,孔阙得以恢复人形,他恢复人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帝初压到了床上。   帝初陪他压了压,然后逼他变回原形一顿拔毛。   孔阙彻底老实了,尾巴毛秃了一根,不敢再乱开屏。   转眼婚礼当天到来,孔阙把婚礼仪式的举办地点定在了猎人塔旧址,两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兴那些迎亲送亲的,清晨在家里换好礼服后,就随着婚车车队一起朝着猎人区行去。   车队一路走一路放投影烟花,沿路所有有猎人公会参与投资的产业也跟着一路放着各种庆祝礼物,好多居民开着悬浮车出来,自发跟在了车队后面。   帝初看着窗外堪称全城狂欢的热闹景象,握住了孔阙的手。   兴奋了几个月,真到了婚礼这天,孔阙反而变得沉稳了起来。他回握住帝初的手,问道:“喜欢吗?”   “喜欢。”帝初与他十指相扣,“谢谢你。”   孔阙微笑,倾身亲吻他的唇角。   车队后跟着的民众越来越多,等到了猎人区时,已经连成了乌压压的一片。   有幸拿到婚礼邀请函的宾客们坐在布置一新的环形广场上,看到这么一大片悬浮车一起开过来,愣了一下之后,全都笑了。   “孔先生这国民度,真没人比得上。”   “帝初先生的人气也不低,我那个江边大楼外的广告墙天天都有人来问,想包下来给帝初先生送祝福。”   “那你包出去了吗?”   “没,这种好事,我当然得留给自己。”   车队出现后,广场上的直播设备全部开启,彩带烟花齐舞,婚礼直播正式开启。   所有无法赶来A区只能蹲守在直播间的粉丝们终于等到直播开始,就看到直播画面中,碧蓝天空下,一大片由悬浮车组成的云彩飘了过来。   “……”   突然嫉妒。   他们也想跟车队啊啊啊啊!   在车队快接近广场时,猎人司成员一起出动,把车队后面的尾巴们拦了下来。金紫配色的定制悬浮车甩掉尾巴,迎着阳光到达环形广场,在环形大楼上的顶层停车坪落下。   又是一轮烟花效果爆开,广场上掌声雷动。   孔阙先一步下车,之后牵着帝初下来,两人并排站立。   几个植物系司员出现,为他们搭好了下去的阶梯。   孔阙牵着帝初踩上缠满花朵的藤蔓楼梯,朝着广场上的宾客行去。   “没有你搭的楼梯好。”孔阙还有空吹一吹帝初。   帝初看一眼不远处空荡荡的猎人塔旧址,问道:“真的要在今天公开?”   “当然。”孔阙握紧他的手,笑得幸福,“我要给你最好的。”   两人下到广场上后,由藤蔓组成的阶梯化为光点消失,掌声再一次响起,孔蓝上前一步,站在新人身侧。   就在宾客们以为婚礼仪式这就要开始时,孔蓝微笑说道:“还请大家移步婚礼主会场。”   移步婚礼主会场?   这儿不就是婚礼主会场吗?这广场一眼能望到头,如果这儿不是主会场,那难道主会场在大楼里?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孔阙突然上前一步,身上火焰燃起,一声悠长鸟啼后,华丽优雅的红色大鸟浴火而出,朝着猎人塔旧址疾飞而去。   全世界惊呆。   沐浴着火焰的大鸟围着猎人塔旧址盘旋,随着他的飞舞,无数红色光点出现,然后渐渐汇聚,连成火海,最后形成火柱,朝着天空直冲而去。   又是一声长啼,火鸟返回广场,暖风托起帝初的身体,将他送到火鸟背上,之后火鸟折返,飞向火柱,绕着火柱朝着天空飞去。   火鸟所过之处,火焰渐消,露出后面的正红色塔体。   “猎、猎人塔?!是猎人塔!”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如梦初醒。   然而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一直安静仰望孔阙飞走的孔蓝突然笑着收回视线,声音扩散整个广场:“请所有宾客拿出请柬,随我一起移步主会场。”   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清风拂过广场,吹散了孔阙力量带来的霸道燥热。孔蓝的身影如烟般散去,一只体态修长的白鹤出现,轻轻振翅,追着孔阙的身影直上塔顶。   下一秒,各类鸟啼声齐鸣,所有鸟科猎人司成员恢复原形,追着孔蓝的身影而去。有不知名鸟类被他们的叫声召唤而来,之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它们齐聚猎人塔,身姿各异,漂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铺展,美得耀目,绕着猎人塔塔身朝着塔顶飞去。   宾客们被这百鸟齐飞的盛景惊住,突然,他们手中的邀请函化为一股炙热的力量,变成一只半透明的火红鸟类,托着他们朝着塔顶飞去。   尖叫声和惊呼声响彻广场。   直播间的观众们愣愣看着这一幕,也跟着惊呼和尖叫出声。   这、这……这TM是什么神仙婚礼!   直播镜头随着百鸟齐飞的盛景朝着猎人塔塔顶拔高,很快穿过厚厚的云层再次固定。   只见白云浮动,改造成露天样式的猎人塔顶层仿佛一个浮在半空中的仙人岛国,上面花团锦簇,美如梦幻。孔阙和帝初牵手站立其中,等待宾客的到来。   突然,安稳呆在帝初丹田里的神木枝颤动了一下,一株白色嫩芽穿透树皮长出。   帝初的身体僵住了。   “怎么了?”孔阙关心询问。   帝初感应了一下丹田,微笑起来:“最重要的客人来了。”   孔阙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很开心。”帝初侧过身,主动亲吻他的嘴唇,“谢谢你。”   宾客正在陆续到位,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亲热的时机。   但管他呢。   孔阙抱住帝初,加深了这个吻。   今天是他和帝初的婚礼,他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春风透过温暖的力量阻挡拂过塔顶,花香弥漫,穿着同色系礼服的恋人在花中拥抱亲吻,白鸟环绕四周,发出祝福的高鸣。   直播镜头诚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刻,无数观众激动地晕厥在直播间前。   一吻毕,帝初靠在孔阙怀里,手中紫光闪烁,在孔阙心口打下了同生印记。   孔阙愣住,然后激动地抱紧他。   同生印记,同生同死,永不可更改。   “帝初……”   “要好好在一起。”帝初拍拍他的背。   孔阙深吸一口气,也抖着手在他胸口打下印记,然后再次抱紧他,哑声应道:“好。”   宾客全部到位,高空之上,白鸟盘旋,久久不散。   钟声在塔顶回荡,婚礼,开始了。 第101章 番外一   婚礼结束后, 猎人塔消失, 孔阙嚣张地变回原形,托着帝初从猎人区飞回中央区,美滋滋地洞房花烛去了。   孔蓝站在环形大楼楼顶目送他飞远,笑了一下,转身唤来鸦什。   孔阙可以去享受婚礼,他们却还有得忙。   猎人塔重建又消失, 孔阙当众变鸟,再加上这场世纪婚礼本身的热度, 光网到现在还没瘫痪, 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奇迹。在光网撑不住之前, 他们得想办法尽快平息舆论,给民众一个解释。   ……   半个月后, 舆论逐渐平息,民众终于接受了孔阙已经被猎人塔改造了身体,从古人类变成了新人类这一事实。   孔阙关掉微博, 给一直催他去上班的郑院长发了条信息,然后放轻脚步来到客厅窗边,仰头看爬架最顶端安稳睡着的小兽。   小兽似有所感,动了动耳朵, 睁开眼低头看他。   “吵醒你了?”孔阙询问。   小兽站起身,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朝着他跳去。   孔阙张开手臂接住他, 摸了摸他的脑袋, 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肉。”帝初回答简短,顿了顿,又补充道,“加一杯蔬菜汁。”   孔阙明了,问道:“前辈情况怎么样?”   帝初摇头。   婚礼结束后,帝初把神木枝上的变化告诉给了孔阙,两人取出神木枝研究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老师的血脉在神木枝上重新凝实,长出了实体,相当于是再次重生了。   坏消息是,老师的血脉曾经被吞噬过,神魂可能受到了影响,如果只靠帝初丹田内的力量慢慢滋养,那可能要千百年才能真正长成,生出意识。   “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孔阙安抚地摸摸他,“哪怕耗费上千百年也不要紧,我们有的是时间。”   帝初应了一声,到达厨房后从他怀里跳出来,变回了人形。   孔阙放下手,看着他挽起袖子走到放食材的保鲜柜前,一样样地从里往外拿食材,视线从他露出来的手臂,滑过脖颈,沿着肩线和蝴蝶谷一路滚过后腰,在臀部略停一停,又扫过两条大长腿,最后又挪回了臀部。   其实按照大众说法,两人现在可还在蜜月期……他艰难地把视线从帝初臀部挪开,上前拿走帝初手中的食材,说道:“我来做吧。”   帝初也不和他抢,点点头,自然地侧头亲了一下他。   孔阙喉结一滚,突然把食材一丢,侧身抱住帝初,将他压在了保鲜柜上。   “是你先邀请我的。”   帝初:“?”   “那我就不客气了。”孔阙厚颜无耻说完,低头就吻了下去,手也顺着帝初的衣摆摸了进去。   两人早晨起床时刚亲热过,帝初的身体还很敏感,被摸得一抖,想到什么,轻轻咬了孔阙嘴唇一口,唰一下变回了原形。   心上人变心上兽,孔阙低头和怀里的小兽对视,深深深呼吸。   “帝初……”   帝初一爪子拍他嘴上,有点不好意思:“节制一点……天亮了,老师说不定正醒着。”   孔阙心里一哽,争取:“没有醒,前辈现在还没有意识……”   “那也不行。”帝初用尾巴拉开他的手,蹦下地,“不可白日宣淫,老师会说的。”   孔阙可怜巴巴:“宝宝……”   “不行。”帝初超级有原则。   孔阙……孔阙心里苦。   ……   蜜月没过完,孔阙就回研究院上班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欲求不满的气息。   单纯的郑院长等人以为他是和帝初分开舍不得了,笑呵呵地打趣他。孔阙听着大家的话,心里哗啦啦下着雨。   大家都以为他是蜜月过得太快活,不想来上班,只有他自己知道,帝初婚后变得比婚前更有原则更节制,三天一次不能更多,理由是不能唐突冒犯了老师,他在家能看不能吃,快饿死了。   天知道他们夫夫俩做点和谐的事,怎么就唐突冒犯前辈了,前辈现在根本就没意识,也不存在白天会醒这种事!   他今天第无数次叹气,百无聊赖地翻着郑院长送来的几个研究课题,完全没有心思工作。   他之前说错了,什么耗费上千百年也不要紧,很要紧!欲求不满的日子过上千百年,真是想想都让人绝望。   得想个办法把前辈从帝初的丹田里解脱出来……他突然盖上面前的课题,大步朝着研究院图书馆走去。   ……   帝初最近有点烦恼,孔阙好像和他闹脾气了。   他问过郑院长,知道孔阙结束假期后并没有立刻选择一个新课题开始研究,而是选择继续休息一阵,每天只需要处理一点日常工作就行了,工作量并不大。但孔阙这一个月来却每天早出晚归,日日泡在研究院里闷头翻书,偶尔还直接睡在院里。   帝初开始反省。   他努力思考孔阙闹脾气的原因,从婚礼前总是逼孔阙变成小鸟给他玩,反省到婚礼后强制结束蜜月催促孔阙去上班,一桩桩一件件,全部仔细回忆思考反省了一遍,最后终于反省出了一个结果。   孔阙闹脾气,可能、大概、也许……是吃老师的醋了?   婚礼过后他的关心重点一直在老师身上,无形中就冷落了孔阙。这确实不对,那时候两人可还在蜜月期呢,虽然老师重生这件事很重要,但他也不该把心思全部扑在老师身上。   反省完毕,他立刻行动,提前下班去了研究院,准备找孔阙道歉和好。   到研究院后他没让黄桃去通知孔阙,直接推门进了孔阙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堆着大堆资料,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孔阙坐在书桌后,面前开着好几面光屏,手边有个记录本,桌面上全是书,正边翻资料边疯狂记着什么。   帝初见状也不打扰他,自己安安静静找个地方坐下,随手拿起旁边散落的一份资料看了看。   《植物系新人类完全变异之后》。   帝初猜测这是孔阙要新开的课题,也没多想,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说的东西带着很多术语,看不太懂,于是放弃,转而打开自己的光脑,开始整理下次上课要用到的资料。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电子板的声音。   夜渐渐深了,一直埋头记录着什么的孔阙突然坐直身,丢开笔看了看时间,之后急匆匆起身想往外走,走到一半注意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又忙往內间的休息室走去。   帝初注意到他的动静,关掉光脑走过去。   休息室里的浴室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水声。   帝初扫过门口散落的衣服,想了想,直接推门进去了。   “谁!”   一股炙热的力量冲了出来,带着水汽。   帝初挥手打散,跨步进入浴室,看到孔阙正眉眼凌厉地看着这边,头上还带着没冲干净的泡泡,身上却已经穿上了浴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是我。”他关上了浴室门。   见到帝初,孔阙懵了一下,然后忙用毛巾擦掉头上的泡泡,理了理自己的模样,问道:“怎么过来了?对不起,我又晚了。”   帝初问道:“你在这洗澡,是准备今晚又睡在这?”   孔阙连忙解释:“不是,我是……唔。”   帝初上前吻住他,手指勾住他的浴袍腰带解开,一手摸向花洒重新打开,一手摸向他结实的腰腹,在热水兜头罩下来时退开一点,低声说道:“那我今晚也陪你睡在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孔阙被摸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脑子一热,反手抱住帝初把他压在浴室墙上,深深吻了下去。   ……   孔阙最近很懵逼。   连续三天了,帝初每天晚上都过来找他,和他一起吃晚饭,给他整理资料。如果他忙完时间已经太晚,就陪他一起睡在研究院,如果忙完时间还早,就一起回家。   他不知道帝初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觉得这样很好,非常好!因为这三天晚上,他都过得很性福。   开心之余,他也开始反省。   帝初突然粘人,应该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只顾着在院里翻资料,冷落帝初了,帝初脸皮薄,想他了也不好意思说,所以就天天过来找他。   虽然被帝初这么粘着的感觉很好,但好的伴侣不该让另一半觉得被冷落,这会滋生不安,影响两人的感情。把前辈解脱出丹田的方法还是要找的,但不能这么急,可以慢慢来。   想通之后,孔阙立刻决定今天提前下班,先一步去公会总部接帝初下班。   结果快下班时,郑院长突然找他做点事,他推不掉,只能先去做了。忙完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心里着急,忙朝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帝初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了。   “抱歉,院长突然找我。”他愧疚得不行,靠过去弯腰吻了吻帝初的侧脸,保证道,“以后都不这样了。”   帝初用一本杂志盖上刚刚翻看的几页草稿纸,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突然伸臂把他抱住:“对不起。”   孔阙愣住,眉头皱起,回抱住他安抚地拍了拍,说道:“怎么了?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我最近太像话了。”   帝初摇头:“不是你。”真正不像话的是他才对。   如果不是恰巧看到黄桃收漏掉的几张笔记本草稿,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孔阙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这个人总是这样,哪怕被冷落了,受了委屈了,也从来不说不抱怨,只自个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永远不给他造成压力。   他也该更疼一下这个人才是。   “回家吧。”他蹭了蹭孔阙的脖颈,亲了下他的耳后。   孔阙被亲得耳朵一麻,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软,但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再次保证道:“好,回家,我们以后每天都回家,不在研究院休息了。”   这一天过后,孔阙果然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尽量多陪帝初。   然后孔阙发现,帝初突然忙了起来,虽然忙得不是很明显,但确实变忙了。他问了问,帝初回答是在帮国画院整理“国画进阶”的视频教材。这点上孔阙帮不上忙,就转而接管了家里的全部家务,好让帝初更轻松一些。   转眼一个月过去,帝初在一个周末,拉着孔阙去了猎人塔旧址。   一段时间没来,孔阙发现猎人塔旧址上多了个超级大的聚元阵,本来光秃秃的地面种上了草坪,草坪边缘处开着无数花朵,微风拂过,绿草如茵,鲜花似锦,很是漂亮。   他疑惑:“这是……”   “这是我给老师准备的生长地。”帝初回答,在他惊愣的眼神下走到草坪中央,手中紫光震颤,神木枝出现。   孔阙意识到什么,心跳慢慢加快。   帝初弯腰把神木枝插入土壤,之后退开一步,用本源力量催灌神木枝。   紫光朦胧扩散,很快,神木枝长出了根系,扎入土壤,长出新枝,迅速拔高变粗,从树枝变树苗,从树苗变小树,又从小树变大树,直到枝叶遮天蔽日,枝干直入云霄。   滋润舒缓的鸿蒙清气徐徐扩散,随着帝初温和醇厚的力量一起,搅动了这一块的元气,带动大阵,吸收四周浮动的元气,朝着神木枝聚拢而去。   “老师能重生,那证明他肯定已经适应了元气。”帝初不知何时退到了孔阙身边,牵住他的手,侧头看他,“比起把老师放在内丹里滋养,放在这里应该更好一些,植物还是要长在阳光下才健康。”   孔阙心潮澎湃,言语不能。   “一起上去看看老师?”帝初询问。   孔阙猛地抓紧他的手,带着他直入云霄,来到了神木顶端,找到了藏在枝丫中的一株白色嫩芽。   那嫩芽沐浴着阳光,接受着元气滋养,身形舒展,看着比在丹田里时要精神许多。   “看,老师也喜欢这里。”帝初捏捏他的手。   孔阙伸臂抱住他,边把自己的本源力量送入他的体内,边低头吻了吻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哑声说道:“都怪我,催生神木枝太耗力量了,如果我不是火属……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点别的方法……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没有,你很好。”帝初回抱住他,在他怀里闭上眼,虽然因为要催生神木枝而损耗了大半本源力量,但心情却是轻松的,“接下来只用等老师醒来就好了……我有点困,带我回家吧。”   孔阙感应到他身上比以往微弱了许多的气息,眼眶有些发红,又送了一些本源力量到他体内,然后挥手在神木四周下了一层力量禁阵,挡住被这边动静引来的猎人们,恢复原形,带着帝初朝着中央区飞去。   神木脚下,孔蓝收回视线,感应着徐徐朝外扩散着的鸿蒙清气气息,看向源源不断朝着这边涌来的猎人,把手插入了口袋,勾了勾唇。   新的猎人公会象征已经出现,猎人塔终于能彻底地成为历史了,还有这鸿蒙清气,应该对新人类的完全变异有正面影响作用。   这个结果倒是不错。   他迈步离开。   在他身后,阳光铺洒,神木矗立,白色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似在对人低语。 第102章 番外二   婚后第N年, 孔阙突然返祖。   他返祖得很安静, 很不引人注意。   那是个很普通的周末早晨,帝初很普通地起床,很普通地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然后很普通地去换衣洗漱,很普通地下楼准备吃爱人做的爱心早餐,结果却不普通地发现厨房里没有爱人, 桌上也没有早餐。   他疑惑了,第一反应是孔阙又去花园里折腾那些花草了。   这些年孔阙没事就爱折腾花园, 说是担心他每天在固定位置晒太阳, 看到的都是固定的景色, 会腻。   于是他顺手把早餐做了,然后去花园找人, 结果找了一圈,一根鸟毛都没找到。   他皱了眉,又回房子转了一圈, 依然没找到人,拐出去看了看,悬浮车也没少,证明孔阙没有开车出门。   他开始担心了, 自在一起后,孔阙哪怕是去超市买点东西都会跟他报备, 这样突然消失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拿出光脑给孔阙拨电话, 熟悉的铃声却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他眉头皱得更紧, 连忙上楼,掀开被子,找到了孔阙闪烁不停的光脑,也看到了旁边熟悉的睡衣,和睡衣里一个小小的鼓包。   这画面其实是有点惊悚的,但帝初不是一般人,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把睡衣扯了开来。   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的蛋横躺在床上,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   帝初:“……”   接到消息的孔蓝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床上的蛋,沉默。   “返祖了。”帝初开口,语气还算冷静。   “嗯。”孔蓝点头,语气也挺平静。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孔蓝抬手用手指抵了下鼻下,问道:“可……可为什么是个蛋?”赛文的种属也是卵生,他返祖时只是原形有点变化而已,也没变回蛋啊。   帝初回忆了一下昨晚,隐约记得睡梦中曾有一会觉得很热,像是被火烤着,回道:“孔阙血脉特殊,血脉浓缩后变成蛋重生一次是正常的。”   孔蓝想起老祖宗留下来的关于凤凰的传说,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帝初皱着眉,有点为难,有点犹豫,“是不是该孵蛋了?”   孔蓝卡了一下,又点头:“应该是要孵……”   “怎么孵?”帝初问。   孔蓝回答不出,他只是个生在末日后的新生小妖怪,这些末日前大妖的事,他真的不了解。   帝初也发现自己问错人了,皱眉想了想,上前把蛋轻轻抱到怀里,找了个小毯子包着,说道:“我来吧。”   孔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相比起别人,孔阙肯定更喜欢呆在帝初身边。   ……   为了方便孵蛋,帝初请了假,暂停了直播,还搬去了靠近神木的环形大楼里住着,让蛋接受鸿蒙清气的滋养。如此半个月后,蛋有了反应,它开始晃了。   帝初觉得很新奇,试着跟蛋说话,唤道:“孔阙?”   蛋晃了晃。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蛋还是晃。   “你什么时候能出壳,一个月内晃一下,一年内晃两下。”   蛋继续晃,乱晃,然后帝初懂了,蛋里的孔阙并没有意识,晃动只是本能反应。   他垂眼,摸了摸蛋壳。   一般来说,凤凰涅槃之后只会记得来自传承的记忆,以前的记忆都会被遗忘,孔阙情况特殊,也不知道返祖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他。   如果不记得了……   他按着蛋的手不自觉用力,手下的蛋又晃了晃,他回神,安抚地摸了摸它,收拾好情绪。   先不管会不会记得,孔阙的平安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又过了半个月,在某个普通的午后,正抱着蛋坐在神木枝上晒太阳的帝初,发现怀里的蛋开始剧烈晃动,然后咔擦一声,蛋壳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一愣,然后唰一下坐正了身子,紧紧盯着怀里的蛋。   蛋还在晃,上面的裂纹越来越大,之后里面突然安静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帝初忍不住想从外面把蛋壳揭开时,一个脑袋顶破蛋壳,从蛋里探了出来。   帝初看着探出来的头毛稀疏的鸟头:“……”好丑。   凤凰都是很好看的,但孔阙怎么又秃又丑……这不会是返祖失败,变成鸡了吧……   刚破壳的小鸟愣愣看他一会,突然开心地扑扇一下翅膀,满眼孺慕地:“啾~”   帝初伸手按住鸟头,想静静。   ……   破壳后的小鸟长得飞快,一天就从秃鸟变成了橙黄色的小绒球,两天就能跑能跳,三天体型就大了一圈……越发像鸡了。   帝初观察了几天,很快确定,孔阙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像只真正刚出生的小鸟,每天傻乎乎的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并且十分粘他,像一个孩子粘着妈妈。   帝初抿了抿唇,看着扑扇着小翅膀迎过来的小鸟,弯腰把他抱到怀里,摸摸他的小脑袋。   孔蓝也发现了不对,犹豫一下说道:“我来带他吧,等他大了,你再……”   “我来。”帝初毫不犹豫拒绝,虽然眼神黯淡,但态度坚持,“他现在只认我,我来带他。”   “可是……”   帝初知道他在可是什么,这样下去,孔阙如果一直不恢复记忆,以后绝对会把他当爸爸看待……或者妈妈。   但帝初舍不得孔阙。   “我相信他。”他摸了摸小鸟暖呼呼的小身体,眼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他会记起来的。”   小鸟被摸得很舒服,困了起来,将睡未睡之际,突然尾巴一痛。他唰一下清醒,抬眼看向正抱着自己的这世上最好最好的“麻麻”,对上了对方幽深暗沉的眼神,本能地一抖。   奇、奇怪,怎么觉得“麻麻”有点生气。   他稀少的脑容量想不出“麻麻”生气的原因,只本能地歪头用力蹭“麻麻”的手,想让他开心。   帝初眼神暖了下来,又轻轻摸了摸他,哄道:“睡吧,多睡才长得快。”   ……   等孔阙稍大一些之后,帝初带他回了中央区,闭门谢客,专心养鸟。   春去秋来,幼鸟褪去一身绒毛,换上橙红色的硬羽,终于有了些属于凤凰的神采。变漂亮后孔阙第一时间找到了“麻麻”,把自己长出来的第一根漂亮尾羽毫不怜惜地拔下,送到了帝初手上。   “给我?”帝初关上书,转了转手里光华流转的漂亮羽毛。   “啾!”小凤凰开心地叫了一声,歪头往他怀里拱,用头冠蹭他。   帝初翘起嘴角,摸摸他的头,突然说道:“其实我以前很讨厌鸟。”   小凤凰动作一僵。   “觉得鸟很丑,很吵,还有股臭味。”   小凤凰彻底傻了。   “但你不一样。”帝初把他的脑袋推开,温柔地摸摸他,“我很喜欢你,快点长大,嗯?”   小凤凰愣愣看着他,刚刚长出没多久的漂亮尾羽突然唰一下展开,如扇子一般铺在地上,渐变的红色羽毛被阳光晕染,像初升朝阳染出的霞光。   帝初扫一眼他的尾巴,笑了,又摸摸他:“很漂亮。”   小凤凰突然回神,火烧屁股一样地转身飞走了。   帝初目送他飞远藏起来,满意地重新拿起了书:“会飞了,不错。”   秋去冬天,然后春回大地。   小凤凰以极快的速度长大,很快长成了一只漂亮的成年大鸟,但他还是爱拱进帝初怀里,像孩子一样蹭他。   倒春寒过去后,黄桃在帝初的授意下,把养在研究院的那两只翠鸟送了过来。它们吃过帝初的力量,对帝初很亲近,而且已经初步开智,智商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十分活泼可爱。   到家第一天,帝初把它们介绍给孔阙,说它们是他的孩子。   孔阙惊呆了,发出一声悲伤的低鸣。   原来他不是帝初唯一的孩子?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帝初看着他认真说道:“你当然不是我的孩子,孔阙,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我的孩子,你和它们不一样,你比他们更重要。”   孔阙又叫了一声。   哪里不一样?   帝初不回答,只开始教他化形的方法,并不再允许他挨挨蹭蹭地撒娇,像对待一个平等的老友那样对待他。   孔阙很不适应,他每天看着帝初细心照顾那两只翠鸟,又难过又迷茫。为什么会这样?他能感觉到帝初对他仍是很好的,但、但就是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件大胆的事情,他半夜偷偷摸进帝初的卧室,爬上了帝初的床。   帝初很快醒了,把他捉起来放到门外,弯腰与他平视,说道:“孔阙,在你没化成人形前,我不会摸你,不会亲吻你,更不会让你和我睡在一起。”   孔阙低叫了一声,难过地问他为什么。   “孔阙,你看,我们连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你不能让我永远去猜你在说什么。”帝初又摸了摸他,很温柔的力道,“你想和我说话吗?你想唤我的名字吗?”   唤帝初的名字?   孔阙抬起头,看着帝初始终温柔包容的眼神,突然高声啼叫了一声,转身展翅飞走了。   帝初直起身目送他消失在夜色里,脸上的温柔包容一点点消失,绷着脸抿着唇,抬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回了房间。   孔阙离家出走了,帝初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问,每天照常生活,甚至还回了猎人司上班。   春天过去,夏天到来,然后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谁都看得出来,帝初瘦了。   在又一次降温后,帝初在某天早晨起床下楼时,久违地闻到了早餐的香味。   他愣愣看着从厨房里转出来的高大男人,视线定在他熟悉的眉眼上,嘴巴张了张,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他侧头浅浅吸了口气,又转回来,想说些什么,视线接触到对方怂兮兮的忐忑眼神,又突然清醒了。   “孔阙?”   男人快速眨眼掩饰不安,扯扯嘴角笑了笑:“初、初初,我、我回来了。”   帝初忍下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低头擦掉,扯动嘴角,说道:“回来就好,这段时间跑去哪里了,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抱歉,我离开一下。”   他转身回到卧室,直奔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帝初。”   他一顿,用毛巾擦了把脸,侧头看向追来洗手间门口的男人。   孔阙上前一步,伸手想摸他微红的眼眶,却被躲开了。   “去吃早餐吧。”帝初放下毛巾,先一步出了洗手间。   孔阙看着他消瘦的背影,眉头深深皱起,之后挫败地低下了头。他知道他笨,这么久才化形,帝初肯定生气了。   帝初把主卧旁边的客卧收拾出来,让孔阙住了进去。   孔阙低头垂眼:“你说过我化形之后就可以和你一起睡的。”   “但我没想到你化形后会这么大。”帝初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我的爱人快回来了,我要和他一起睡。”   爱人?   孔阙愣住,本能地冷了脸,说道:“不可以!”   “别闹脾气。”帝初摸小孩似的揉揉他的脑袋,“我爱人离开了很久,我很想他,等你见了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孔阙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本能不停告诉他帝初是他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看着帝初提起爱人时温柔起来的眼神,指尖力量溢出,又很快被他握紧。   “去吃晚饭吧。”帝初朝他笑笑,先一步转身。   晚饭过后,两人去阁楼看了会书,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没过多久,刚刚洗完澡,只穿着一件浴袍的帝初来到孔阙房间,给他加了一层被子,说道:“又要降温了,晚上别踢被子,会着凉。”   浴袍没系紧,帝初弯腰时胸口的大片皮肤露了出来。   孔阙呼吸一窒,眼神变深。   “睡吧,晚安。”帝初摸了摸他的头,顿了顿,又弯腰吻了一下他的眉心,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头顶,走了。   孔阙僵坐在床上很久,突然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夜半,一只不过女生拳头大小的胖鸟出现在帝初窗外,它蹲在窗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床上睡着的人,豆豆眼中一片热烈滚动的暗红。   帝初翻了个身。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偷窥狂鸟。   偷窥这种东西是有瘾的,那晚过后,孔阙时不时就会去偷看帝初,而且胆子越来越大,从偶尔看看,变成了每天都看,甚至在发现帝初压根对他不设防后,还偷偷跟着帝初去上班。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某天夜里,从不起夜的帝初半夜醒了,去浴室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出来时他身上的睡衣被打湿了一块,他皱了皱眉,干脆全部脱了。   窗外的小胖鸟僵硬如石,看着青年修长匀称的身体,鼻子一热,慌张地扑扇翅膀飞走了。   帝初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塞,在心里骂了句色鸟。   这一晚孔阙做了个混乱的梦,梦境内容很真实,真实得好像真的发生过,醒来后裤子上留下的罪证让他懵了很久很久。   没过两天,飞叶受帝初邀请来做客。帝初待飞叶很亲近,亲手给飞叶做了饭,饭后两人还单独去阁楼看电影,很晚都没下来。   孔阙变成麻雀躲在外面暗中观察,在看到帝初居然变回原形躺到飞叶身上睡觉之后,身上的毛一下子全部炸开,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这个飞叶这么晚还不走,难道他、他就是帝初的爱人?   飞叶余光看到窗外炸成毛团的孔阙,嘴角抽了抽,无语说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你不懂。”帝初甩了甩尾巴,没睁眼。   至今依然单身的飞叶确实不懂,他劝道:“他明显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就把你们的关系告诉他,然后好好在一起不就行了?以前的那些记忆不能强求,珍惜当下啊小初。”   “我知道。”帝初语气低了一些。   他只是想再试试,孔阙血脉特殊,也许再试试,孔阙就能记起来。   他有时候也会想,孔阙以前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不好的,或许忘了会更好一些,但每次对上孔阙隐隐带着孺慕的眼神,他就又动摇了。   不能这么将就下去,那样即使在一起了,孔阙也会始终无法用平等的心态对待他,会不自觉地把他摆在更高的位置,以前两人吃够了这方面的苦,他不想重蹈复撤。   飞叶叹气,伸手摸了摸他:“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一点……别再瘦了。”   帝初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应了一声。   窗外的孔阙死死瞪着飞叶放在帝初身上的手,越来越气,越来越烦躁,烦到某个节点后只觉得脑子轰一下炸了,直接变回原形撞入阁楼,叼起躺在飞叶腿上的帝初放到自己背上,然后给了飞叶一翅膀,转身呼一下飞远了。   无辜被打的飞叶:“……”   孔阙并没有飞多远,他来的中央区的另一处住宅,把帝初叼到主卧,然后将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的帝初压在了爪下。   帝初很平静,侧头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是哪?”   “我们的家。”孔阙的脑子还是炸的,里面乱七八糟地冒出很多东西,“我为你准备的家。”雄鸟要追求伴侣,当然要先准备好舒适的巢穴。   帝初敏锐发现了他身上力量的不稳,皱眉想要起身:“你……”   “别动。”孔阙用力闭了闭眼忍住脑中的疼痛,看着躺在自己爪下的帝初,突然变回人形,用力量锁住他的四肢,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你是我的。”   帝初听着他混乱的语气,眉心一跳,唤道:“孔阙。”   “你只能是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他又甩了甩头,语无伦次,“答应过我……同生同死……帝初……”   帝初顿住,直直躺了几秒,突然挣脱他的力量,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头疼到炸裂,孔阙本能地抱紧他,把他死死压在身下,用力回吻过去。   ……   ……   孔阙从一场长梦中苏醒,愣愣看着怀中满身暧昧痕迹的帝初,大脑刺刺地疼,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记忆冒了出来。   几分钟,他终于缕清楚发生了什么,打开光脑看了看,确定真的已经快两年过去,大脑空白一瞬,又重新看向怀中哪怕在睡梦中也皱着眉的帝初,摸了摸他瘦了许多的身体,心口又胀又痛,恨不得打死自己。   帝初被他摸得皱眉,略带不安地唤道:“孔阙……”   “我在。”孔阙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低头珍惜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哑声说道,“我在,没事了……睡吧,我回来了。”   帝初还是被吵醒了,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恍惚一瞬,唤道:“孔阙?”   孔阙摸他后背:“我在。”   帝初唰一下坐起身,低头看他:“孔阙?”   孔阙跟着坐起身,抬手摩挲一下他单薄了许多的肩膀,喉结滚动一下压下酸涩,伸臂抱他:“嗯,我都记起来了,对不起,这两年辛苦你了。”   熟悉的语气和熟悉的拥抱力度,帝初眼眶一下子红了,突然变回原形把自己团成一团。   孔阙去碰他挡住脸的尾巴,眼眶也有些发红,低头拢住他,亲亲他的耳朵:“对不起……帝初,我很想你。”   帝初转头冲进他的怀里,身体小幅度颤抖着,好久才停。   孔阙用力抱紧他,不停抚摸和亲吻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帝初终于松开了尾巴,低头踩了踩他的胳膊,低声道:“我饿了。”   “我去做饭。”孔阙连忙抱着他起身。   “孔阙。”   孔阙停住:“嗯?”   “欢迎回来。”   孔阙用力眨了下眼:“嗯。”   “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   帝初抬眼看他一眼,安心地趴了下来,歪头蹭他的心口:“我……你。”   孔阙再次停下,低头,轻轻在他头顶落下一吻,回道:“我也是。”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