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成了阎王 作者:咩咩羊呀   文案:“你是什么鬼?”花田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我不是鬼,不过待会儿我要带你去见鬼。”   “啊?”   花田稀里糊涂的进了地府,做了阎王,认识了奇奇怪怪的人神鬼,见识了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破了几宗大案,谈了一个恋爱,交了几个挚友,喝了几坛老酒,活的好不潇洒。   潇洒?缘渊,你欠的债还没还,你受的罪还没完,想逃,哪里走?   “老子不做男主了,谁爱做谁做去吧!” 第一章 奇案   正赶上某个边陲小镇的集市,形形色色的过客将街道塞满,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本就拥挤的道路,因为一群人的围观,更加水泄不通。   围观的对象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佳人才子,是一匹老马和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马还能咬死人,真是前所未闻啊。”   “这人死的好冤,竟然会被马咬死。”   “可怜了他刚进了门的妻子。”   “还好她年纪还小,等守完三年丧,再找一户人家嫁了就好。”   “到时候谁会要她呀,才嫁过来几天就把丈夫克死。”   “像她这样的面貌,找个下家不难,城北的公子不是一直都觊觎……”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丝毫不避讳在尸体旁哭的梨花带雨的新寡秋雨,听到众人叹息时,秋雨挤出几滴眼泪,配合着这群人,更加惹来了路人的怜惜。   马的主人赵三从腰包掏出装钱财包裹,递给秋雨,好了却这件事,真是晦气,他本来是借马给李明的,没想到一向温顺的马,突然性情大转,咬死了人。   这不将所有家当都拿了出来,可是秋雨依然不依不饶,没有接包裹,反而哭的更厉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招来衙役,要将赵三关押,赵三不从,在街上吵了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一片喧哗中,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着粗布短衣,脚蹬破烂草鞋的青年来到尸体前,旁若无人的查看着尸体。   没人在意他,众人的看点已经转移到了衙役捆绑赵三的大戏中。   “这个人不是被马咬死的。”青年退回到人群,因为憋不住心里的话,跟一旁的路人窃窃私语道。   “什么!这个人不是被马咬死的?”偏偏那个路人是个大嗓门,突兀的喊了一句,将低调的青年推了出去,吵闹的街道顿时鸦雀无声,一齐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衙役被吸引过来:“马在这儿,尸体也在这儿,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说不是这马咬死的李明?”   青年不理会衙役,这帮庸人,只为完成任务,就不管三七认识一的抓人,跟他们说不明白。   来到秋雨前,青年问:“你能说一下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秋雨眉头紧锁,沙哑着嗓子,一边抽噎,一边说道:“我的丈夫是被这匹马摔下来咬死的,不信你看他手腕的伤口。”说完,她去撸李明的衣袖,将伤口展示给众人看,底下发出一片唏嘘。   “流了好多血,果然是被这匹马咬死的。”   “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就算咬不死,摔也得摔死了。”   质疑声中,青年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闪着几分讥讽:“此言差矣,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   走到尸体前,青年掀起遮盖尸体的草席,李明全然暴露在外,因为放的太久,脸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尸斑,还没瞑目的两只牛炮眼怒瞪着众人,仿佛生前受了什么怨气。   众人皆都捂面,咒骂着青年,秋雨上前阻止不及,反而对上了李明的眸子,吓得后退一步,狼狈扑倒地。   “要是被摔死的,尸体的五脏定会受损,面上会充血肿胀,大家看看,他的脸上并没有涨紫。”   胆大又好奇的一些人仔细观摩一番,果然,脸上除了尸斑外,没有其他变化。   “大家再看他被咬伤的手腕,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并没有伤到动脉,可见也不是被马咬死的。”   青年的一番分析,众人纷纷偏向了赵三那边,开始同情起他,赵三满是感激的看着青年,这次有救了。   “我就说马咬不死人,赵三好冤。”   “嘿,你这人,刚才怎么不早说……”   “不是被马咬死的,那李明是怎么死的?”   “我的命好苦呀,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众说纷纭中,秋雨突然嚎啕大哭,把嚼了好几遍的苦情重塞到口中。   衙役听的不耐烦了,牢房温的酒还等着他呢,他哪儿管的了这么多,反正人抓到了,案子就接了,何必节外生枝。   “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办案。”衙役将尸体盖起来,抬着李明,拷着赵三,牵着老马回了衙门,秋雨拿着赵三的银两不满意的回去了,众人看没了热闹,纷纷散去,街道又恢复了以往。   青年轻叹了一口气,又是这种结果,刚迈开步子就被一股力量牵引住,低头一看,一个垂髫小儿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叔叔,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青年摸了摸小儿的头,又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一脸欣慰,终于有人懂他了:“他是被蛇咬死,蛇印和伤口重合,所以不易被发现……”   青年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下去,却被一声粗暴的吼叫打断。   小儿的娘亲,举着还没吃完的碗筷,隔着一条街喊道:“花田,你别教坏了我家小孩,回你的铺子打铁去吧。”   顶不住这声吼,花田逃之夭夭了。   ……   花田最近一直没睡好,眼睛肿的跟个荞麦馒头似的,两眼呆傻的盯着手中的铁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眼前的废铁,就他这状态连生意都流失了好多。   害的他失眠的就是梦中自称是华盖帝君的怪人,只要他闭上眼睛,华盖帝君就笑得贱兮兮的来到他身边,重复着同样的开场白:“花公子,咱们走吧。”   “不去,我要睡觉。”花田一脸的不满,眼前看上去明明不满三十岁的人却说自己是天上的华盖帝君,怎么想都可疑,而且这个自称是华盖帝君的男子,竟然要让他下地府做阎王,还每夜都来扰他好梦,说要带他去地府熟悉熟悉环境……熟悉你大爷呀!老子要睡觉。   “花兄,这是最后一晚了,明天你就可以上任了。”华盖帝君一脸和煦,但在花田眼里却是阴谋脸。   “那你说说,当阎王会有很多俸禄吗?”花田顺着他的意思走,这几天真是被他折磨怕了,每天都带他下地狱看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称之为鬼。   “俸禄……”华盖帝君冥思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回答,“没有。”   “我回去睡觉了。”花田也是不想多理这个人一下,好歹骗得认真一点嘛。   “花兄,别别别走,那今晚我不带你下地狱了,跟你交代点儿事。”华盖帝君一边拉着花田,一边匆忙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玉笏,手忙脚乱的,一个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玉笏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重重的跌落到地上。   “哎呀,哎呀呀,可惜了这块玉,值不少银两吧。”花田捡着地上的碎玉片,心痛死了,这块死脑筋好不容易拿出了点好东西,现在就这么粉碎了。   “不值钱,就是从玉贩子哪儿买的二手货,字是我刻上去的。”华盖帝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淡定,“花兄,明儿我粘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花田欲哭无泪,眼前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当他是个傻子呢。   “好了,花兄,没什么事了,你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明天精神满满的去上任。”华盖帝君拍了拍花田的肩膀,很是欣慰。   “喂,别走啊,我明天怎么个上任法?”花田尽管对这件事半信半疑,但也得问个明白呀,伸手去抓华盖帝君,只抓了一手的白烟,华盖帝君早就没影了。   “信了你的邪。”花田嘟嚷着走出了梦境,脑子一沉,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   今日花田诸事不顺,隔壁肉店肥猪老板的刀差点崩到了他的脑袋上,楼上三十岁黄花大闺女的一盆水仙和他擦肩而过,打铁的锤头脱落锤柄,把他脚旁边砸出了深坑……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花田将铁块一扔,蹲在炉旁抽起了烟袋,这烟袋也是越抽越没味,因为没钱买烟叶,放进烟袋里的烟末也越来越少了。   花田的青梅竹马柳盈盈刚巧进屋,看到花田这副懒散的样子,嘟着小嘴,恨铁不成钢的气鼓鼓道:“花哥哥,你又偷懒。”   “今天累了,让我歇一天吧,反正也没怎么有生意。”门清冷落,更加剧了花田的糟心。   一事不顺,则诸事不顺啊。   “再待下去,你都要长草了,陪我去逛庙会吧。”柳盈盈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花田。   “你不做女红了?”花田侧头问,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听到这一句,刚还笑盈盈的,立马变了脸,柳盈盈不由花田多嘴,拉着他往外走:“别提扫兴的事。”   “你不会是逃出来的吧。”花田疑问。   “我难道还不能出来玩吗?”柳盈盈今日心情格外差,以前总是很乖顺的粘着花田,现在却怼的花田没话说。   “真拿你没办法。”花田无奈的叹了一句,任由柳盈盈拉着走,回去后他又要倒霉了,柳老爷子非拆了他的店不可。   像他这种穷小子,柳员外自然看不上,三代都是铁匠,也没个好家境,爷辈还能好点,为官家打了几年铁,到他这一代直接落了个叮当响,家徒四壁虽不至于,但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如今年过二十,连个媳妇都没有,独身一人。 第二章 下地府   庙会的人零零散散,庙外的土狗懒散的摇着尾巴,几个守庙门的童子眼睛却贼亮,专门盯着入庙的香客,“两名人头,二十文。”   “二十文!老子打一块废铁才十文。”花田抚摸着俩童子光溜溜的额头,狡黠的说,“小子,不想挨揍就放我们进去。”   “施主,佛门重地不可打诳语。”从庙内走出一壮年和尚,拿着布囊笑盈盈的走向花田,“你还是交了入庙钱吧。”   花田将这和尚打量了一番,脑满肥肠,嘴角还挂着黏腻的猪油,宽大的袈裟都挡不住他圆滚滚的肚皮,肯定吸了不少油水。   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嚯,一派华丽,这座庙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慈悲渡人,背地里指不定干着什么勾当。   看这和尚又有叫人的打算,花田扔进布囊里两吊钱:“好说,好说。”   看到钱,装和尚才让了路,俩童子躲在和尚身后,朝花田吐着舌头。   花田拉着柳盈盈赶紧进去,想着随便拜一拜就离开此地。   入了庙后一看,也不过就是一座三层高的寺,却装点的金碧辉煌,一座镀了几斤黄金重的大佛伫立在中央,花田不住地啧啧摇头。   “花哥哥,你怎么了?”柳盈盈问。   “我们这座镇也不大,怎么能容得下这尊大佛。”花田敲了敲佛像,清脆的声音回荡,嗯?是空心的。   “有佛拜就行,谁还管佛像的大小。”柳盈盈没有心思细究这尊大佛,她今日心不在焉的,眼神游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才话还挺多,一入寺庙就寡言起来,难道这座庙还有压人心魄的鬼东西,花田没再去研究这尊佛像,只想带着柳盈盈离开。   劝了几次,柳盈盈只当花田小气,不舍得花钱。   花田无奈,只能跟着进去。   “施主,入内寺,每人头十文。”   “施主,香火钱,每人头十文。”   寺门口一左一右的两个和尚将花田围住,分别打开了手中的布囊。   花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一家黑心寺庙。   又看柳盈盈有不如此庙誓不回头的决心,花田咬了咬牙,从口袋掏钱:“得得得,给你们吧。”   一摸口袋,窘迫了,只剩下一吊钱。   “那个,盈盈,我没带够钱,要不咱下次再拜。”花田激灵道,又省钱又能离开这儿,一石二鸟,很完美。   柳盈盈突然急了眼,嗔怪道:“我不信,你肯定带钱了。”   柳盈盈也是了解花田,摸到了他的钱袋,将仅有的一吊钱装进了和尚的布袋里,头也不回,负气的走进内寺。   “盈盈,我就在外面等你,快些出来。”花田隔着大门喊,久久没有回音,只有门前的和尚窃窃私语,捂嘴偷笑。   随意找了一处牲畜棚,花田躺在软绵绵的干草上,舒服的享受着阳光。   小憩中,头顶上响起了哼唧哼唧的声音,花田抬眼一瞧,一只蠢驴直勾勾的盯着他,两只鼓鼓的眼珠子瞪到了最大,鼻孔喘着粗气,鼻涕还不时的喷洒在他身上。   “驴兄,真对不起,打扰到你用膳了,我这就走。”花田想着快速撤离,可那蠢驴又听不懂人话,看着花田有了动作,以为是抢夺粮草的侵犯者,整个身子立了起来,不由分说的给了花田一蹄子,这一蹄子正中花田脑门,花田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真的是给驴踢了脑子!   花田痛的想捂住脑袋,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整个身子都麻木了。   忽而,有脚步声响起,花田紧张的屏住呼吸,尿意袭来。   “跟我走喽,保证你在地府吃香喝辣的。”走近花田的人用锁链套住了他的手,轻而易举的将他背了起来。   花田眯起眼睛,打探着眼前发生的事,首先入眼的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高帽的瘦弱男子,看不清是什么面容,因为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两颊上还有两坨胭脂红点,样子着实瘆人,但又因着此人一脸讨好的咧嘴长笑,又让人觉得可笑。   再瞅了一眼身后,花田这才真的被惊到:不远处躺着的是自己的尸体!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死了。”花田心凉了好几截,都说死了的人都是由活无常背回地府的,花田真真的体会了一番。   不过花田看的也开,不就是一死嘛,进了轮回道又是一世,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只是这活无常的肩膀又窄又瘦的,怪不舒服的,还硌得慌,看来地府的待遇不怎么好呀。   就在花田胡思乱想的的时候,耳边华盖帝君的声音响起:“花兄,上任的玉笏已经粘好了,就放在你袖间,在地府好好享受吧。”   “享受你个鬼呀!”花田一摸袖间,果然多出了一个硬鼓鼓的东西。   花田实在是不忍心再骑在这瘦骨嶙峋的背上了,不再装死,拍了拍活无常的肩膀,道:“无常兄,你可以放下我了。”   “呀呀呀,吓死我了。”活无常放下花田,竟然被吓得躺倒在地上,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透过袖缝偷窥着花田。   花田扯了扯嘴角,他有这么可怕吗?难道是做了阎王,面容发生了变化。花田又联想到印象中凶神恶煞的阎王模样,心一顿,他玉树临风的俊朗面容就这么没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想做阎王了。   花田将脸贴近黑无常,用力扯着他的袖子,想跟他确认一番。   “小爷,你饶了我吧,别来找我索命。”活无常战战兢兢的跪倒在花田脚下,额头贴着地面,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花田可受不了这种大礼,以同样的姿势跪了下去,拿出袖中的玉笏立在活无常面前:“看这个。”   活无常小心翼翼的微抬脑袋,用余光瞥了一眼玉笏,更是吓得不轻:“原来是阎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废话还真是多。”花田不耐烦的打断了活无常的话,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带我去地府。”   活无常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在前面,花田对他的反应很是无奈,更加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了凶神恶煞,吹胡子瞪眼的魔鬼。   “大人,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传唤一辆轿子来。”活无常还是不敢直视花田,身子更加低了些。   “去吧。”花田叹了一口气,他在阳间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所扮演的角色倒是和这个活无常挺像,低声下气,涎皮懒脸的活着,所以此刻花田很是理解活无常。   活无常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一个响哨,只见一辆黑色轿子腾空而来,甚是诡异,仔细一瞧,轿旁几个其貌不扬的侏儒小儿抵着轿扶手,面色阴沉,   花田看到后翻了一个白眼,怎么感觉像是抬死人棺材的轿夫,一脸晦气。   “阎王爷,我们等候你多时了。”小儿朝花田弯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顺便瞅了一眼一旁的活无常,活无常立即低下了头。   随时一个眼神的传递,花田可都看在眼里,他最看不惯这种以强凌弱的行为,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的欺凌下过来的,其中的滋味他最熟悉不过了。   “无常,你与我一起乘轿,我有事要请教你。”花田拉过一旁默默无闻的无常,不由他说,直接给塞进轿中。   “小的不敢跟大人同坐。”活无常很是惊慌,坐立不安,又跪倒在花田脚下。   花田平时极少露出严肃的表情,这次不得已才正色道:“不许跪,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下跪。”   活无常吃硬不吃软,受了花田的命令,瑟缩着站起身,惶恐不安的与花田并肩坐下。   花田又问了活无常一些事情,大概清楚了地府的组成:   两个判官……兰子君,手持生死簿,赏善惩恶,管人生死,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钟离,手持善恶簿,判定魂魄善恶,根据上一世的善恶决定下一世轮回的命运,大善者可晋升成神,大恶者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孟婆,掌管轮回道,为轮回的魂魄熬制孟婆汤,消除上一世所带的怨恋,以净魂进入下一世轮回。   ……牛头马面,镇府的劳力士,鬼役之首。   ……活无常,活人入阴,属于半死人,在人间的阳体尚存,魂魄进入地府做事,手拿铁链,勾走阳间命数已尽的魂魄。   两个聊个一路,准确的说,是花田问了一路,不知不觉过了很久,有因着侏儒小儿拉轿拉的快,很快就到了地府。   活无常为花田拉轿帘,花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怎么还有些紧张呢,不紧张才怪,一个人间草包竟然要做地府老大,好歹给他个过渡。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太上老君的一片心意,他也不好背了他“老人家”的意,可是,太上为什么要选他做阎王呢?   忖度之际,他已经走出轿门。   “恭迎阎王爷。”两排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死尸,正在笑盈盈的看向花田,皮笑肉不笑就是这种感觉了。   花田打了一个冷颤,极其排斥踏进地府的大门,双手遮面,迈着小碎步,面吞吞的前进。   “怎么还不进来?”正门探出一张俊雅的面孔,兰子君看到站在道路中央,像吃了狗屎似的花田,没好气的问道,“怎么,花大人对我安排的欢迎队伍不满意?”   之前在梦中,花田见过兰子君几次,此人看上去斯斯文,一派书生风范,实则性情冷淡,嘴巴尖酸刻薄,不太好相处。   “哪里的话,我很满意。”花田刚来地府,什么都不熟悉,不敢冒然反驳,便忍受着巨大的视觉冲击,踏入了地府。   应了一句话:一入地府深似海,从此清闲是路人。 第三章 改造地府   进了内府,花田才稍稍缓了一会儿,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这些鬼役虽然长相丑陋,但都不坏,生前也是做了很多善事,才会被牛头马面挑中留在地府,当然,还有些是自愿留下,原因不一,有的是厌烦人间琐事,有的是为了等着错过的孽缘……   兰子君领着花田来到大堂,几个阴司早就在堂内等着花田。   “大人,吾乃判官钟离。”因光线昏暗,花田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此人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黑,黑如煤炭,笑起来只感觉牙在空中飘。   “大人,老朽是孟婆。”一白发老婆婆语气温和,谦卑恭逊,弯腰作揖道。   花田一一点头回敬。   “我牛头。”   “我马面。”   映入眼前的,是两头会说话的牲畜面孔,花田好奇不已,双手矜持不住的捏了捏牛耳朵,摸了摸马鼻子:“呦,真软。”   另外,鬼役有个几百名,活无常也有个几百名,花田暗想:他也算个土皇帝了。   一席介绍完毕,花田开始四处走动,打量起地府布局,心越走越凉,眉头也越来越皱,他来的怕不是地府吧,贫民窟还差不多,乌烟瘴气,破乱不堪。   众群不明所以,跟在花田后面,浩浩汤汤的队伍就这样一齐观赏了一圈地府。   兰子君忍无可忍,最先发难:“你想要干嘛?”   柳暗花明又一村,花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问:“我现在是地府阎王,也就是说,我在这儿做什么都可以,是吧?”   兰子君被问得莫名其妙:“只要不拆了地府,怎么都可以。”   “好,我尽量不全拆地府。”   “?”   之后的几天,兰子君才真正体会到花田这句话的意思……   “你把这两个凶狮子搬走。”花田指了指地府门前左右两旁的石墩,吩咐鬼役道。   “大人,这对狮子是玉帝送的开府礼,不能搬。”一小鬼役说。   “搬搬搬,玉帝又没说非得放门前。”花田不耐烦的说,他还有好多事要办,没精力纠结这两对狮子。   门前狮子是权力的象征,他花田一个土皇帝,没必要这么张扬。   这地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没一点人气,虽说府里确实都是些没了人气的魂魄,但也不能怪上加怪呀。   他来到这儿的第一步就是改造地府环境,阎王爷也是个大官,这地府怎么也是占了几百里的面积,每天搬来搬去的忙的要死。   “这条臭水河是怎么回事?”花田已经很努力的捏住鼻子,可还是阻挡不住臭气的“熏染”。   “大人,这条河是上任大人为了惩罚地狱亡魂而修建的。”鬼役也臭的捂住鼻子。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惩治法子呀!   臭水河旁,方圆几里,寸草不生,河中绿藻蔓延成灾,腐烂的藻根发出股股恶臭,连带着周遭的泥土也染成了墨绿色,隐约的还能从河中看到支离破碎的死人骨头。   再看几眼,花田都要吐出来了,更可况还要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可描述的味道:“把这条臭水沟填平,再种上点花。”   “花?”鬼役不可思议的盯着花田。   “花!五颜六色的花,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花田很是郁闷,这鬼役不会是没见过花吧。   “大人,我生前是一名花匠,但自从我死后就再也没见过新鲜植物了,地府也从未种过花。”鬼役解释,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怀念。   看鬼役眼中闪烁起了泪光,花田动容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这地府的园艺就交给你了,我再派些人手给你。”   “大人……”鬼役的眼眶红了起来。   “走了,你好好干吧。”花田赶紧逃离,他可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男子在他面前哭泣。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我的卧房在哪儿?”整了一大圈,花田才想起来,还没看一眼自己的房间,便吩咐一鬼役带路。   “大人,这儿就是你的房间。”鬼役糊涂了,他们已经在卧房了。   “什么?你说这棺材铺是我的卧房。”花田瞪大了眼睛,他在人间住的房子已经很简陋了,但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宅了:黑黢黢的四壁,没有任何装饰,四角布满了蜘蛛网,细看网上落了几层灰尘,甚至连蜘蛛都弃了老家,最显眼的是,房子中央摆了一桩黑木棺材,据鬼役描述,这儿就是他每夜就寝的床。   “大人你真爱说笑。”鬼役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前几任阎王就生活的非常愉快。   花田没了细看的打算,迅速撤离到外面,这房子指定是不能住了。   站的远看的多,花田退出房门,看到了一旁连门槛都比他好几倍的卧房:雕刻精致的的格子门上涂着香味四溢的朱漆,槛窗上贴着精美的风景刺绣……   “这是谁的卧房?”花田问。   “我的。”兰子君打开窗户,幽幽的说了一句,他早就听到了花田的动静,只是不愿理他罢了。   “你的?”花田歪着脑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兰子君,最后在心中斗争了一番,相信了这精美豪华的卧房是他的,“真是你的。”   兰子君觉得没趣,不再搭理自言自语的花田,转身走进了内室。   “子君兄,别走啊,我有话跟你说。”花田眼巴巴的看着兰子君走了进去,怎么呼喊都不理会,所以在众目睽睽下,不顾地府阎王爷的形象,从窗户翻进了兰子君的卧房,“我今晚在你这儿睡,就这么决定了。”   趁着兰子君愣神中,花田呼喊外面的鬼役将自己的被褥搬进来。   鬼役手脚利索,很快将花田的破棉絮搬进了豪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兰子君还没缓过神来。   大功告成,花田这才厚颜无耻的从兰子君的卧房走了出去,还不忘嘱咐道:“子君兄,今晚给我留门啊。”   “你就按照子君兄的卧房给我改造。”花田留给鬼役一句话,心情极好的去到别处改造了。   “谁要给你留门啊!”许久,兰子君的卧房才传出愤怒的吼声。   ……   “大人,玉帝的信函来了。”一小鬼役急匆匆的找着花田的身影。   “哪个小子在喊我?”花田正撸着袖子刮鱼鳞,准备露一手厨艺。   “大人,快,快看玉帝的信函。”鬼役上气不接下气的将信函交到花田手中。   判官钟离问:“大人,玉帝有什么吩咐?”   “哦,说让我去天宫,没什么吩咐。”花田轻描谈写的的一带而过,将信函扔到一旁,继续收拾这条大鲤鱼。   兰子君听闻,从椅上跳起来:“你他娘的别管那只鱼了,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天宫。”   真是黄帝不急太监急!   “小子们,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做鱼,我不回来谁都不准碰这条……”花田话说到一半就被兰子君拖走了,急忙的给他穿上朝服,坐着黑乌鸦直奔天宫而去。   “这坐骑也太丑了。”路上,花田忍不住吐槽,地府黑也就罢了,连坐骑都标配成黑色,而且这叫声也太难听了,肯定挨了底下不少骂。   “呀!呀!”黑乌鸦不满的叫了两声,突然加快了速度飞行,花田和兰子君失去平衡,差点甩了出去。   “你闭嘴吧。”兰子君被塞了一嘴的乌鸦毛,恶狠狠的警告花田。   花田小声嘟嚷着:“长的丑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黑乌鸦丑是丑了点,不过飞行速度还是挺快的,花田还来不及吐槽别的,两个一兽就已经来到了南天门。   “恭贺阎王上任。”南天门的的守卫纷纷向前祝贺,将花田围了起来。   “多谢兄弟们,等会儿跟我回地府喝酒啊!”花田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扯着嗓子大喊。   兰子君扒拉开人群,将花田扯到天门内,道:“我们地府才多大,哪儿装的下这么多人,说话前能不能先动下脑子。”   “今天不行啊?”花田很是纠结,眉头微皱,思考了一下,便豁然开朗,道,“那就明天请客吧。”   “好!谢阎王请客。”众守卫齐声高喊。   兰子君气的差点吐血,地府积攒了几世的金钱都不够阎王大人败的,拉着花田急匆匆的走了,要是再让他聊下去,估计整个天宫都会被他请到地府。   凌霄宝殿,听着玉帝絮絮叨叨的交代,花田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鼻涕直流。   兰子君只是心惊胆战的看着花田的鼻涕喷到玉帝的金缕衣上,不敢作声提醒。   玉帝也没什么讲的,例行公事罢了,无非就是那些套话:好好干,我很信任你才选了你……   也就约摸几个时辰,玉帝才絮叨完,放花田和兰子君出去。   “玉帝讲的真无聊,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花田向兰子君抱怨。   兰子君提高声调,反驳了回去:“你还不是把鼻涕甩到他身上。”   花田吸了吸鼻子,他刚才有流鼻涕吗? 第四章 宴会   “花兄,花兄。”华盖帝君三步并两步的快速朝花田赶来,隔着老远喊他。   花田闻声回头:“是华盖。”   踏着飘忽忽地步伐,花田向华盖帝君的方向会合,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已经黑了脸的兰子君。   “华盖,你给我找的职位还挺好。”花田一把搂过身材颀长的华盖帝君,努力搭上他的肩。   华盖帝君为了迎合花田,弯下双膝,叉开双腿,才使整个画面显得和谐:“花兄,是你适合这个职位我才找你的。”   “哈哈,你这话我爱听。”花田放开华盖帝君,既然双方都不舒服,就不要为难彼此了,“明天地府开门请客,你记得来呀。”   即使没有偶遇华盖帝君,花田也是会亲自上门邀请他的,华盖帝君算是他的恩人。   华盖帝君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揖就急匆匆的走了。   嘿,看他来的架势,像是要跟花田聊个三天三夜,怎么走的这么莫名其妙。   “这慌慌张张是要干嘛去?”花田望着华盖帝君的背影念叨了一句。   兰子君对花田的话充耳不闻,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你先去南天门等我。”说完扭头就走,也是不想多理花田一下。   “肯定有事。”花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他又不是傻子,刚才华盖帝君与兰子君的眼神互动,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脚步很自觉的跟上了兰子君,花田尾随着他兜兜转转的来到一殿,抬头一望,匾额上写着三个金滚滚的大字“兜率宫”。   此殿是离恨天中华盖帝君的一处住所。   门外有童子守门,花田进不去,便趴在墙上偷听。   天宫内安全的很,三界大能个个都法力无边,所以没有必要守卫巡逻,大多兵力分布在南天门,这才使花田的窃听行为进行的合情合理,而且华盖帝君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的居所会被监视,心放的很宽,只派了两个垂髫小儿在门外迎客。   “子君,你先拿着这些。”   “……”   “定期服用……”   “……”   花田竖着耳朵努力听,也只能隐约的听到几个字,更加陷入迷惑的池沼:华盖帝君给了兰子君什么?   带着这种疑惑,花田回到了南天门,坐在黑乌鸦上思索:华盖帝君怎么会和地府判官很熟,要是兰子君好交际也就罢了,关键是兰子君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性子,怎么和华盖攀上的,而且两个好像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第三人知道……   也就一小会儿,兰子君回到了南天门,花田笑盈盈的靠上前,讨好的问:“肚子还痛吗?”   “关你什么事。”兰子君没好气的回了花田,似乎语气中还多了点愤怒。   得,花田本来还想从兰子君口中套出点话,现在一听这语气,吓得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花田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兰子君,撇开他的性格不说,从见面的那一刻他就感到兰子君的敌意,对其他人都还有笑模样,单单就对花田阴晴不定,晴时爱搭不理的回几句话,阴时犹如暴风雨前的黑骤天,气压低沉,闷的人喘不动气,不知从何发泄。   两人一路无语的回到了地府。   ……   花田回来后,大开了三天三夜的宴,真如兰子君所想,整个天宫基本被请了下来,应宴的人蜂拥而至,门庭若市,座无虚席,一向冷清的地府热闹起来。   寻了一圈,花田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到一个人喝闷酒的华该店,得意一笑,打算将前些时日想好的计谋付诸于是。   “去把我昨天带回来的烈酒换到普通罐子里。”花田嘱咐一鬼役,只要沾到酒,不信套不出华盖肚中的话,花田为了不憋死心中的好奇,也是忧深思远了一番。   那小鬼役也机灵,立马懂了花田的套路,装了两大罐拿给花田。   花田将华盖帝君拉到身旁,把装烈酒的一罐推到他面前,豪爽道:“华盖,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华盖帝君瞅着这一大灌酒,皱起了眉:“我酒量不好,花兄多担待。”   要的就是你酒量不好,花田心中暗喜,但嘴上还是客套道:“喝酒就是图个乐子,酒量好不好无所谓。”   花田拔开酒塞,直接举起酒坛豪爽的饮起来,华盖帝君则找了个小酒碗一口一口的喝,喝的极其认真,仿佛喝酒也成了他要处理的一项事务。   酒过三巡。   “华盖,你别晃了,晃的我眼痛。”花田抓着华盖帝君的肩膀,想要让他停下晃动,可是怎么也抓不到他的肩膀,扑了好几次空。   “花兄,我没晃,你是喝醉了吧。”华盖帝君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跟手指?”   “十根。”花田不假思索,一口而出,完了还握住华盖帝君的手,道,“嘿嘿,华盖,你果然不是凡胎,一只手上竟然有十根手指。”   华盖帝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唤了一旁的鬼役:“把你们大人带回卧房。”   鬼役为难:“帝君,兰大人说过,不让花大人喝醉酒进房间。”   “嗯?”华盖帝君终年无感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子君向来都爱干净,但没想到现在干净到这种程度,连别人的卧房都要管。”   鬼役直冒冷汗,差一点就说出去了,兰子君可是警告过他们,谁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自行去轮回道重生,连忙顺着华盖帝君的思路说下去:“是是,兰大人就是这么爱干净。”   “那花兄怎么办。”华盖帝君瞅着正在玩手指的花田,没了办法。   “这就不劳帝君费心了,兰大人早就嘱咐好了。”鬼役架起花田走出了华盖帝君的视线。   华盖帝君半信半疑,兰子君是一个周到的人,但跟花田好像还没到这种为他醉酒后善理的地步……算了,反正是在地府,能有多大的事。   兜兜转转的来到了牲畜棚,鬼役将花田放在干草上:“大人,这是兰大人吩咐的,你可别怪我。”   迷梦中,花田嗯唧一声,翻身睡了过去,鬼役权当他听懂了,回去喝酒了。   可怜的阎王大人呦,今夜要露宿草棚了。   要是他平时严肃点,鬼役可不敢这样随意对他,怪只怪他嬉皮笑脸惯了,树立不了威严,地府的鬼役大多都还听从兰子君的命令。不过花田也不在乎,有兰子君这么一个管着地府事务,他倒轻松不少。   ……   “蠢驴,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触景生“情”,花田在棚里说起了胡话,梦到了死前的那一幕,手脚并用,打算跟草驴来个你死我活的斗争,一个用力,手打到了一旁的木桩,痛的花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原来是梦。”睡眼迷离,花田环顾四周。咦?我不是在喝酒吗?怎么来到了草棚?   “你说,谁干的。”   “兰大人,我没事。”   “我问,是谁干的,你跟我说没事,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呵呵,驴唇没有,马嘴倒是在喝酒呢。”   “你呀,真是让我没话说。”   “……”   还迷糊的花田听到了这段对话,立马清醒过来,说话的其中一方是兰子君,另一个的声音也很熟悉,只是花田现在的浆糊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干了从前的勾当,花田悄悄逼近一幢草垛,再来一次偷听。   这次没了高垣阻挡,花田看的仔细:“活无常?”   这不是那日背他来地府的活无常吗?虽然每个活无常都化了遮面的妆,但花田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宽大的黑袍与瘦弱的身材格格不入,大了一圈的腰带根本捆不紧蜂腰,艰难的靠干瘪的肚皮撑着,最显眼的就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再浓的妆也遮挡不住其中的熠熠光辉,花田是不会认错的。   他们在干嘛?   兰子君抓着活无常的手腕,一滴滴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血的来源就在那宽大衣袖中隐藏。   对兰子君的有不怎么好的印象,花田以为他正在伤害了活无常,怒不可遏的从草垛后跳出来,维护道:“你,你放手。”   他看不惯以权压人,为所欲为的官,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他花田就是要管一下,更何况现在的他是地府老大,他说了算。   两人一脸懵的看着花田。   只见两个都不说话,花田有了进一步动作,指着兰子君的鼻子问:“你怎么可以滥用私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滥用私刑了?”兰子君将花田的手指移开,淡定的说。   花田不信,一脸正义的看向活无常:“无常,大胆的说出他的罪行,有我在你不用怕。”   “大人,兰大人没有对我用刑。”活无常不敢直视花田,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那你的手。”花田蹲下身去,抓住活无常流血的手查看,血液已经凝固成浆,血淋淋的一片。   因为流血过多,活无常额头已经冒了虚汗,意识逐渐模糊,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勉强才回了花田一句:“这,这是我不小心磕的。”   不小心磕的,花田还真是不信了,刀痕明显的摆在这儿,活无常这是睁眼说瞎话,肯定有事。   本想再继续问下去,活无常却撑不住了,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花田眼疾手快的伸腿挡在活无常身下,避免他脸着地。   “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猜测,起开。”兰子君将花田推到一边,打横抱起活无常,走出了牲畜棚。   花田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儿,很是委屈的跟在兰子君后面。 第五章 伽蓝凶杀   一向喜欢干净的兰子君也不顾污血沾染,将活无常带回卧房,。   脱下活无常衣袍的时候,着实惊到花田,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旧的伤还没结痂新的伤早已布满,任谁看了都会心陡几分。这一身沉重的衣袍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就这样的身体,还背过花田,就这样的身体,还能笑得如此明媚。   死寂的气氛弥散,只有偶尔发出的烛心爆裂声,还在坚持不懈的抗争。   花田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活无常的身体,眉头皱成一团,心揪成一团。   “惊讶吗?第一次看到这种下贱的身体吧。”兰子君语气平淡。   “你说什么?”花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下贱,何来的下贱,有的就只剩心疼。   兰子君话锋一转:“床脏了,我去别的屋睡。”   花田拦住兰子君,不仅想继续追问,更怕的是活无常流血而死:“你别走啊,他怎么办?”   “柜里有药,自己找。”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搬运工具,东西到了,工具就该离开了,兰子君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田可没有兰子君这么潇洒,一走了之,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着急忙慌的从橱柜中翻找到了许多瓶瓶罐罐后,花田更加迷茫,他对药一无所知。   根据瓶罐上的标签,总算是找到止血粉,面对如此多的伤痕,花田无处下手,折腾了好久才包扎完,累的他呼呼喘气。   见活无常有了平稳的呼吸,花田才松一口气,躺倒在他身旁睡了过去。   初日,天空像稀释了的墨水,灰蒙蒙中,一颗鲜艳的蛋黄冲出地平线,掀开了一天的序幕。   活无常的序幕不是因为这颗蛋黄的光芒,而是被身旁花田的呼噜声吵醒。   那呼噜声时而粗的如雷鸣,时而细的如针尖,要不是晕睡过去,活无常估计得半夜无眠了。   还未睁开眼睛,活无常最先感受到一股热气不断呼向自己的脖颈,瘙痒的很,再清醒点,又有了新的感受,一个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还不断的发出吧唧嘴的口水声。   这可吓坏了活无常,昨晚晕了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会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眯出一条缝儿偷看,最先入眼的是花田满是胡茬的脸和嘴角挂着的口水。   犹豫再三后,活无常伸出手来,决定帮花田擦去口水,还没触到肌肤,便迎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花田自小有起床气,因为还不到天亮就被阿爹叫起来打铁,每天总是睡不够,所以格外珍惜睡觉的时光,不睡到自然醒,心情就不好,睁开的眼睛满含抱怨,活无常也难免被这种目光所瞪。   身子半跪着,活无常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中,不知该怎么办。   初生的日光还不算太热,在这个初夏刚刚好,静谧的打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片。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好。”花田恢复常态,嬉皮笑脸起来。   “口水。”活无常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说。   “什么?”花田没听清,凑近了活无常问。   白日看的仔细,花田心中连连暗叹:这个妆是真的丑呀!   凑得太近,活无常慌乱起来,指手画脚的说了好长一会儿才描述清楚花田嘴角沾着口水的事。   “是口水呀。”花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擦嘴角,都已经干了,“幸亏没流到床上,要不然子君兄又要让我打地铺了。”   ……   “大人,案子来了,要你来接。”   门外响起重重的扣门声,判官钟离催促着花田出来接案,这次是华盖帝君帝君亲自送来,想着不会太轻松。   “案子!来了来了!”花田异常的兴奋,这可是他进府要办的第一次案。   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冲到了门前,丝毫没有阎王的形象,偏偏是这种不修边幅的大人还嫌弃地府破烂,重新翻修了一遍。   “哪儿,案子在哪儿?”   花田跟一匹饿狼似的,流着口水寻找猎物,钟离也是不敢耽误大人捕猎,指了指一侧的方向:“在大堂”还及时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花田迫不及待的小跑向大堂,钟离无奈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等等。”一个急刹车,花田猛然停住了脚步,钟离也跟着急刹了车,差点咬到舌头。   花田这是想着房内还有个病人呢,回去嘱咐几句,搞得钟离没头没脑的跟在后面。   不出所料,花田前脚刚离开房间,活无常就下了床起来,忙不迭的想要逃离。   “你伤还没好,想去哪儿。”折返的花田刚巧撞上了活无常,将他按回到床上,“我有案子要处理,你老实在这儿养伤,等我回来。”   花田发了话,活无常不好推脱,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才松了口气,花田安心的去办案了。   入了大堂,没看到华盖帝君的身影,兰子君和牛头马面几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花田向前挤到了中央,一面脸盆大小的铜镜出现在眼前:“你们看什么呢?”   “这次的案子。”钟离向旁边移了移,给花田让了位子。   这面铜镜是华盖帝君留下的,记录了案件的发展。   探头一看,镜面平滑光亮,其中的影像清晰可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花田不禁喊了出来:“盈盈?”   “?”众群一头雾水。   “她是案子的主犯柳盈盈,怎么,你认识她?”兰子君问。   “啊!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柳盈盈。”花田不敢相信,柳盈盈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犯案。   “哼,看来你身边没一个好人。”兰子君讥诮道。   “你骂我可以,但不要骂盈盈。”花田怒目瞪着兰子君,少有的生气,。   她和柳盈盈何止是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情感,双亲纷纷离去后,花田没了依靠,连吃饭都困难,是柳盈盈一直接济他,偷摸着塞给他私房钱,这才使他在尘世中苟活这么久,不至于混个饿殍的死法。若要谈清他们的关系,盈盈是花田的恩人,花田就算舍身也要护她到底。   瞧出了花田的异常,兰子君知趣的闭了嘴。   花田转而问向钟离:“钟离,你说,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她触犯了佛法,罪行极大,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判刑,还请大人定夺。”钟离向花田颔首作揖,天界之中,佛法最大,这又是华盖帝君亲自嘱咐的,钟离不敢独自判定。   “我不信,这个案子我要亲自去查。”花田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钟离留在地府,兰子君与花田来到人间查案。   花田头带蓑笠,身穿长袍,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问向兰子君:“你还能认出我吗?”   兰子君翻了一个白眼:“白痴,客栈所有人都看着你。”   穿着个丧服般的黑色袍子,还偏偏挑了客栈的最中间的位置,不扎眼才怪。   “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跟他们说我是诈尸吧。”   花田低头嘬了一口面条,头顶的蓑笠脱落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全客栈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灼灼的看着嘴上挂了一半面条的花田。   生怕吓着别人,花田将脸扣在桌子上,大声喊叫着:“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花田,不是花田。”   “神经病”   “这人脑子有泡吧,大晴天的带什么蓑笠。”   “娘亲,这个叔叔好奇怪。”   客栈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嗯?他们的反应不对呀。花田一头雾水,看向一旁淡定吃面的兰子君,“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脑子反应的真快。”兰子君瞟了一眼花田,他怎么可能让已死的鬼魂出来吓人,这是地府最忌讳的事。   “子君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当众出丑。”花田抱怨道。   “呵,你出的丑还少?”兰子君觉得花田说的话很搞笑。   “小二,结账。”花田被怼的没话说,怒气冲冲的将银钱拍在桌子上,朝银两撒气,他上一世一定是跟兰子君结下了什么梁子。   “花田,好久不见你,脾气大了不少。”店小二不着急收桌子上的钱,先调侃了花田一番。“是不是有了钱就不认兄弟了。”   花田经常来喝酒,与店小二熟识,他也是不明白了,他一身黑袍,再朴素不过了:“你从那只眼看出我有钱了?”   店小二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兰子君,示意花田。   兰子君穿的是江南上好的蚕丝袍,头发是用红锦缎扎起,一颗圆润饱满的血鸽子石发簪穿过更显高贵,脚上穿的更是平常人家少有的银丝靴,这一身行头堪比皇室子弟,一看就是华贵人家。   同样是在地府混,为什么差别这么大,花田心中默默的留着泪。   “我虽然没富裕,但我也不会忘了你,小时候饿得快要死掉,幸得你给我口饭吃,我的大恩人。”花田朝店小二挤眉弄眼道,把生死看的同吃饭睡觉那般轻。   店小二只哈哈几声,同是命贱的人,越是知道活着不易,越会互相搀扶。   兰子君听到后,表情有了一丝的松动,转而又恢复了无所谓的神情。 第六章 伽蓝凶杀   “不跟你扯这些了,盈盈怎么样了?”花田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兰子君也竖起耳朵细听起来。   听到柳盈盈的名字,店小二的脸色都变了:“老哥劝你一句,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花田听着很气,酒杯摔在地上,怒道:“我和盈盈青梅竹马,你为什么挑拨我们的关系?”   店小二叹了一口气:“她活不长了,我怕你再和她纠缠下去,日后会更伤心。”   花田急了,握着店小二的手:“活不长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呀?”   “柳盈盈杀了庙里的和尚,再过几天就要被处决了。”   花田感觉一阵迷乱,仿佛听说书先生讲了一段离奇的段子,柳盈盈杀了人,还是庙里的和尚。   “你别唬我了,盈盈怎么可能杀人。”花田只当是一个玩笑。   “证据确凿,和尚死的那天,有人看到柳盈盈和他发生争吵,那日下午和尚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命丧当场。”店小二将他所知如实说出。   “嗯,目前看柳盈盈的嫌疑很大。”听完后,兰子君客观的分析。   花田一拍桌子,朝花田吼道:“我不信,我要去找盈盈。”   因为柳员外他老人家的面子,柳盈盈没有被关押在牢狱,而是囚禁在柳府,等待着处决。   “臭小子,谁让你进了?”门役将花田拎了出去。   花田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贴了上来,眼含热泪,饱含深情的道:“大哥,让我进去吧,我和盈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门役有点动情,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柳小姐快要咽气了,谁来都没用。”   “什么!!”花田更加卖力的往里面冲,门役大哥就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这位大哥,劳烦你去通报一下柳员外,在下有要事跟他说。”兰子君略过苦苦挣扎的花田,将一锭银子塞进门役手中。   “这位公子,我这就去。”门役喜滋滋的进了内府。   花田快要惊掉下巴,他一个地府阎王活的还不如判官。   “子君兄,你这么忙,地府的钱还是交给我管吧。”花田跟兰子君讨钱。   “不行!”兰子君一改高冷常态,凶言凶语的吼着,“上次开的宴你忘了花了多少钱了,现在还有脸来跟我要钱。”   “铁公鸡。”花田拉拢着脑袋,小声嘟囔了一句,因为这件事兰子君好几天没理过他。   “公子,请。”管家在前为兰子君指引。   兰子君看一旁的花田,蔫了吧唧的,道:“还不走?”   “走走走。”花田的笑容又呈现在脸上,跟个小弟似的跟在兰子君后面,丝毫没有地府的老大的气势。   “这位公子,不知你来找我何事?”柳员外对兰子君客客气气的,并且完全忽视一旁的花田。   “在下受花兄所邀,特来破柳小姐一案。”兰子君一身正气凛然,让人不相信都难,花田一脸感激加崇拜的看着他。   柳员外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留下了浑浊的眼泪:“老夫敢肯定小女没有杀人,还请这位公子帮忙调查此案,还我盈儿一个清白。”   “柳员外,你放心,我不会让盈盈有事的。”花田探出脑袋道。   柳员外现在看花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是欣赏:“小田,盈盈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说朋友生分,我可是想过要做你的女婿呢。”   吓得老爷子闭上了嘴,带着两个来到关押柳盈盈的处所。   柳盈盈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双目无光,看到花田后,欣喜的爬起来迎接,还未开口说话,就已经哽咽起来。   花田抱着柳盈盈安慰,一阵心痛。   “盈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柳盈盈眼神瞟离,无力道:“就是和你去寺庙的那天,我拜完佛后打算出去找你,有个和尚拦下我,说要我再添一吊钱,我当时也没拿钱,就和他争吵起来,谁知他和我吵完后就这么死了,死了……”   听柳盈盈说完,花田眼神一沉,又跟她聊了一会儿出了柳府。   “怎么?看你有话要说的样子。”从出了柳府,花田就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花田道:“我觉得盈盈在撒谎。”   “呵,你不是相信你家盈盈没杀人吗?”兰子君日常讥讽花田。   “不,我不是说她杀了人,我是说她跟和尚吵架的原因说了谎。”花田继续解释:“盈盈是个大家闺秀,脸皮薄,断不会为了一吊钱与人吵起来,而且还当着第三人的面吵架更加不可能了,这是其一。其二,柳家在此地也是一个大户,有些名气,镇上都知道柳员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庙里的和尚也不会不知道,不至于为了一吊钱得罪柳家。”   兰子君频频点头,不得不佩服花田的分析能力:“那柳盈盈为什么会和和尚起了争执,又为什么要撒这个慌。”   “一定和那和尚有关,盈盈这里先不管,我们去寺庙看看。”柳盈盈既然撒了谎,肯定不会轻易说出真相,花田只好另寻突破口。   寺庙不似以往热闹,白灵布条,纸钱草人到处都是,一片荒凉,庙中不断发出和尚念咒的嘤嘤声,花田的心头像是被人隔着皮肤挠了几下,瘙痒的很但又触不到,只能隐忍着,兰子君也好不到哪儿去,面色铁青。   “头一次听到如此不堪入耳的大悲咒。”兰子君抱怨道。   “等会儿进去,还会不堪入目,子君兄可要做好准备。”花田提醒,他怕兰子君被那尊大佛亮瞎了眼。   兰子君反而好奇起来:“我倒要看看,有多么不堪入目。”   加快了步伐,两个来到寺门,左右开立的和尚拦下了他们:“没看见吗?我们在办丧事,外人止步。”   “第一次听说和尚圆寂不让看,不都是大开寺门等着人来上香,积攒功德,好飞升上神。”花田说的底气十足,让两个和尚哑口无言,只能进寺找人来应付。   兰子君听花田胡言乱语,低着头暗笑,还飞升上神呢,怎么不说入住西天,接替大雷音寺寺主的职位呢。   “呵,这些和尚果然都是假的,我随便编了几句他们就信。”花田与兰子君心照不宣,对视一笑。   笑完后,兰子君立即恢复了冷漠,他刚才跟了什么,高冷形象不保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出门迎客,面相慈悲,大有与如来佛争相媲比的势头。   “二位施主,小寺刚逝去一位小生同门,实在不方便接客,请二位等上几日再来上香。”和尚说的无缝可破。   “哦,小生,为何年纪轻轻就西去?”兰子君问。   “无妄之灾,前些时日,一位女施主前来上香没带香火钱,迦蓝与她说了几句,两人发生了争吵,女子气不过,便将他……唉。”和尚说的与市井相传的版本一模一样,简直是天衣无缝,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将锅甩的干干净净。   “放……屁。”花田撸起袖子,准备和和尚谈论一番,兰子君急忙捂住花田的嘴,暗自朝他摇了摇头,从兰子君的眼中,花田接收到警告的信号,安静下来。   “真是可惜了,那我们过些时候再来上香。”兰子君拉着花田就走,直到下了山才放开他。   花田不满意道:“怎么了,难道你一个地府判官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拿出生死簿,给他们画上一笔,不信降不了他们这帮假秃驴。”   兰子君摇了摇头:“阳间的人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妖。”   “妖?”花田惊奇,怎么又出来一个新物种,他的破案之路怎么这么复杂。   “我感到庙内有一股妖气,这才带你下了山。”   花田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他们有妖护寺,要不我们去找华盖帝君帮忙。”   提到华盖帝君,兰子君的脸又变臭了,语气生冷道:“我有说我打不过妖吗?”   兰子君精通道术,凭借一张咒符吃遍天下,地府判官不是吹出来的。   花田不顾兰子君的挤兑,眼前一亮:“真的?你能打妖,为什么刚才不端了他们的老窝。”   兰子君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对对对,打蛇要打七寸,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找到证据再行动。”花田还不忘恭维兰子君一句“子君兄真是智勇双全。”   “嘘。”兰子君突然不言语,用眼神跟花田示意。   花田静下心来,耳旁响起了咯哒~咯哒的清脆撞击声,在幽静的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声音愈来愈近,不断折磨着两个的耳朵和神经,花田的心随着踢踏声一上一下的跳动。   薄雾也着了魔,跟着鬼役的碰撞声弥散开来,视线逐渐模糊,花田和兰子君渐渐靠在一起,紧盯着脚步声的发源地。   模糊中,一个身形似人非人的东西走了过来,声音就是从他手中拿着的木棒和石道碰撞发出来的,此“人”的下半身和人无异,只是两条腿走的没那么利索,上半身着实吓人,脑袋被削去了一半,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液,不断渗出,左肩连带着胳膊被整个砍去,半残的倔强肩胛骨因为走路而一颤一颤的,从脑袋到胳膊,好像被人一刀切了下去,白骨森森,不忍直视。 第七章 伽蓝凶杀   “子君兄,我们地府的小役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鬼吧。”花田看气氛紧张,想缓和一下,也想听兰子君说句话,提下胆子。   “不是鬼,不是妖,是一个人。”兰子君拉着身子已经僵硬的花田上前查看,要是等着此人来找他们,天都要黑了。   “你是谁?”花田大喊了一句,壮壮胆。   此人沙哑着嗓子,气力不足道:“你是花田吗?”   花田迷惑,他认得自己?   好奇心驱使下,花田靠近此人,想瞧清他的面貌,凑近一看,吓得连连后退,蹲在地上干呕起来,此人只剩下一半的脸,面容尽毁,被削去的那部分血肉模糊,因为长时间没处理伤口,发出恶臭的腐烂味。   “花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此人想将花田扶起来,却怎么也蹲不下去,连连道歉。   花田见他艰难,站起身来,这次坚决不靠近,道:“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又怎会落得这副惨状?”   此人脑袋已经不灵光了,反应不过来花田问得问题,只将自己所知道的,道来:“我是寺中一个小僧,名叫般若,与迦蓝是同门师兄。”   “迦蓝?死的那个?”花田问。   般若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我常听迦蓝提起你,迦蓝说你和柳盈盈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迦蓝还经常因为你吃柳盈盈的醋,说等见了你,定要和你一决高下。”   “什么?”花田情绪激动起来,他似懂又非懂。   兰子君拍了拍花田的肩膀,摇头,道:“别打断他,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迦蓝和盈盈一见钟情,迦蓝说要为了盈盈还俗,就在他准备和主持说的那天,却和盈盈吵了架,赌气道再也不见她,一语成谶……”还没说完,般若像一个断了线的玩偶,突然倒地,生命戛然而止。   兰子君在生死簿上,用朱墨为般若添上了一笔。   花田目光呆滞的盯着般若的尸体,不知他生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坚持到现在,然后来到花田面前告诉花田被戴了绿帽子,大爷的呀,花田一直把柳盈盈的结婚对象,柳盈盈却早有了他人。   兰子君好像能窥探花田心里似的,幽幽的来了一句:“自作多情。”   花田敢怒不敢言,朝兰子君的背影挥拳头。   “柳盈盈与迦蓝的争吵是真事,绝不是凭空捏来,而且般若也证实了……”兰子君回头道。   花田表情严肃起来:“你说的没错,盈盈为什么事和迦蓝吵架,般若又是怎么死的,多了很多疑点,而且都对盈盈不利。”   花田和兰子君一壁着手给般若处理后事,一壁商量着案件。   培完最后一铲土,兰子君给了花田一个选择:“,实情一部分出在柳盈盈那儿,又有一部分在寺庙,你选一个吧。”   花田为难,去寺庙会面临着不可知的危险,去找柳盈盈吧,又开不了口。   “去寺庙吧,我们去看看迦蓝尸体。”花田选择了去寺庙,他还没从“失恋”中走出,缓一段时间再去看柳盈盈吧。   迷雾散去,天色暗沉下来,寺庙的悲咒声依旧延绵不绝,引得山中乌鸦不断啼叫。   今夜,注定平静不了。   兰子君画了一道符交于花田贴在身上,只见花田的身子从脚开始消失,逐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兰子君也做了一道符贴在身上,两个凭空消失在原地。   “子君兄,你这是什么奇门异术?”花田惊奇的晃了晃手臂,手臂随着外界环境变了颜色,又转了一个身,颜色再次发生变化,同隐形没有什么区别。   兰子君破口大骂道:“奇门异术都是些不上档次的散仙用的,我这是正宗的道术。”   花田不以为然,兰子君太讲究花花架子,整些没用的门派之分。   两个一路畅通的来到灵堂,棺椁立在中央,没有一人守灵,两尊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子君兄,你嗅到妖怪在哪儿了吗?”花田躲在兰子君身后,担心道。   兰子君围着棺椁走了几圈,又在灵堂前徘徊了几次:“奇怪,之前在寺外都能嗅到浓郁的妖气,今日来了寺里却没有了。”   “这座寺古怪,我们早早验了尸,赶紧走吧。”花田前去推棺盖。   棺材被钉了好几圈钉子,花田和兰子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棺盖推开,一个面容清秀,五官姣好的和尚出现,面色苍白,身上还穿着死前的血衣。   “这就是他们的圆寂?我看是直接将尸体扔进了棺材,做了个表面形式罢了。”花田忘记了迦蓝是情敌这个事,只可惜他这副年轻皮囊被草草封进了棺材。   将尸体翻转过来,伤口周边的血液已经干涸,刺入肌肤的刀已经被取出,刀痕小而深,从背后穿过胸膛骨。   花田找了个细长木棒从伤口探进去,只见抽出的木棒全部被染成了红色,还没有完全触到伤口的终点。   “发现了什么?”兰子君问。   花田伸手示意兰子君闭嘴,继续查看尸体,将迦蓝翻转过来,找到他心脏处,使劲一按,鲜红的血从背后伤口处喷破而出,溅了二人一身。   “你干嘛?”兰子君嫌弃的拿手帕擦去身上的污血,质问花田。   花田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笃定笑道:“迦蓝不是盈盈杀死的。”   兰子君看花田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啊。”花田将兰子君带到尸体旁,指着伤口道,“迦蓝的死因是心脏破裂,失血过多死亡,凶手从背后穿过肩胛骨直刺他的心脏。”   “嗯,死因明确了。”兰子君认同。   “盈盈自小身体患病,体质虚弱,常年靠汤药养着。”花田继续点拨,“子君兄,如果让你从背后穿过肩胛骨一招刺死一个人,会很容易吗?”   “你是说柳盈盈不具备杀人的能力。”兰子君懂了花田的意思,刀穿过肩胛骨,跟砍木头似的,没有较大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一招致命。   “对,凶手很聪明,想了一个很完美的杀人动机推给盈盈,然后将带着疑问的尸体封在棺材里,找个理由永不开棺,能这样做的,有谁?”   “将尸体封起来当然要经过寺庙主持的准许。”自己说出的答案惊愕到自己,“你是说主持杀了迦蓝。”   “还不止如此,整个寺庙恐怕就是土匪窝。”花田拉开遮盖供桌的白绫,酒坛鱼肉混杂,狼藉一片。   花田掏出一罐未启的酒坛,饮了一大口,“酒味可是逃不过我的鼻子,只是这酒太辛辣,饮多了必惹事上身。”   潇洒的将酒坛一扔,花田挨了揍。   “你他娘的还隐着身,别随意碰外界的东西。”兰子君在花田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让你装大爷。   “疼疼疼。”花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阵颤动,还不让人耍个帅嘛。   问题环环相扣,一个解决了,另一个又出现,兰子君问:“既然柳盈盈的杀人嫌疑被推翻,那这些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花田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还缺了点什么?”   绞尽脑汁都想不通的疑惑,必然还隐藏着点什么,只有找到这个点,才能使整个推断连贯起来。   “盈盈的杀人动机还没有完全推翻,她当时确实和迦蓝发生了争吵,而且他们还是这种关系……”这是花田想一辈子也不会想通的地方,但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凶手可能知道盈盈和迦蓝的关系。”   “凶手知道柳盈盈会因为这层关系,不会轻易说出吵架缘由,所以才将杀人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兰子君补充。   “这就对了,可是这群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花田又绕回这个圈子,蹲在地上,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先别想这些了,我们先去柳府问问柳盈盈和迦蓝的事吧。”兰子君提醒。   花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了,不得不面对柳盈盈了。   “走吧,先回去睡觉。”兰子君看花田蹲着不动,以为他还在纠结案子,将他拉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佛像前,花田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等。”   “又怎么了?”兰子君困得很,不耐烦地问。   花田挣脱了兰子君的手,来到佛前研究了一圈,兰子君双手抱胸道:“别想了,这些金子都是混了粘蜡镀上去的,你是抠不下来的。”   “子君兄,你来听。”花田不理会兰子君的嘲讽,将耳朵贴近佛像,轻轻敲了几下。   兰子君也凑了上来。   “当当……”花田加大了敲击的力度,一道空灵的响声划破长空,久久回荡在山涧。   “你故意的吧,想震聋我呀!”兰子君一壁掏着耳朵,一壁锤着花田的背,吼道。   花田连连躲闪,求饶道:“冤枉,我只是想让你听到清楚一点。”   “听清什……”兰子君刚想大骂,突然反应过来:“这座佛里面有东西。”   佛像是里铜外金,如果敲击佛像,声音会从敲击处传播到对头,遇到铜壁,声波折返,必然会发出两次声响,而兰子君只听到了一声。   花田做了一个嘘声手势:“回去再说。”   两个悄声下了山,神不知鬼不觉的窥探了一切,今夜收获颇丰。 第八章 伽蓝凶杀   柳府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花田和兰子君来的时候,整府的人都在忙碌,柳员外表情凝重的接待了他们。   花田喝了一口茶水,立即喷了出来,哪个粗心的小厮,竟然忘记放茶叶,有了花田的尝试,兰子君将刚端起来的茶杯默默放了回去。   再看柳老爷子,心不在焉,一杯凉白开已经下了肚,还没察觉到味道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吗?”花田问。   柳员外回过神来,又是一行眼泪落下:“盈盈快要不行了,怕是坚持不到行刑的那天。”   “什么!盈盈旧病复发了?”花田从椅子上跳起来,柳盈盈自小患病,心肺不及常人,这次又经历了这种事,怕是加重了病情。   “这样也好,盈儿就不比承受尸首分离的痛苦。”柳员外自我安慰道。   起身向花田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柳府落得这种地步,人人避而远之,只有二位不怕牵连,为盈盈伸冤,老夫在此感谢二位。”   花田极其难受,让柳员外骂他几句也比给他作揖好,逃得远远儿的道:“我可受不了你这大礼,别折煞了我的寿命。”   兰子君暗想:满嘴胡话,都是身死的魂了,哪儿还有寿命可言。   柳员外起身,继续道:“我一直都坚信盈盈没有做错事,但抵不过外面的流言蜚语,想着等盈盈去了后,举家搬离此地,再也不回来了。”   “呸,你这个老头越说离谱了,盈盈的活的好好的,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能咒自己的女儿呢。”花田碎了一口,赌气离开大堂,朝柳盈盈的卧房走去。   柳员外坐倒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兰子君跟上花田,也不言语,知道他心情不好,人家老爹都说女儿不行了,他花田肯定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楚柳盈盈的身体状况,但就是倔,比牛脾气还倔。   调整好心情,花田又恢复以往,推门而进,朝床上虚弱的柳盈盈唤了一句。   “花哥哥,你来了。”柳盈盈艰难的爬起身,扯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花田权当没看见柳盈盈的勉强,道:“盈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案子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我可以帮你洗脱罪名了,到时候等你解除了监禁,我们再一起……”   花田还有很多话要说下去,柳盈盈可没了心思听下去,突然的哭了起来,这哭突如其然但又在情理之中,花田没有惊讶,默默地帮柳盈盈抹着眼泪,等她开口。   “花哥哥,我知道你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也憋不住了,我怕再憋下去,就要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了。”   “呸,怎么跟你爹一样,满嘴胡话。”花田就是听不得一个死字,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一直想着死,还怎么有活下去的希望,“你有什么事全都给我如实道来,我好帮你洗脱罪名,以后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了。”   柳盈盈谈起了与迦蓝的事,露出了少有的笑模样:“我和迦蓝去年在庙会相遇,便一见钟情,我知道这是有违常理,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越不去想就越想,相思之情反而更加深切,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在一起了,不过我想还好,迦蓝是未入门的弟子,可以还俗娶我。”   说道这儿,柳盈盈停顿,面露哀恸,继续道:“本来挺好的一桩事,就差一步,我便可与迦蓝举案齐眉,共度良宵,谁知,谁知他却死了,留我一人在尘世受苦。”   柳盈盈扑倒在花田怀中,哭到昏厥,兰子君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罐,在柳盈盈鼻间一过,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柳盈盈精神一震,醒了过来。   兰子君朝花田挤眼,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花田心痛怀中的柳盈盈,想等一会儿再问,兰子君不让,亲自问出口:“柳小姐,我们真的很想帮你翻案,但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柳盈盈支撑起身体,迷茫的看向兰子君:“你想问什么?”   “你和迦蓝为什么吵架?你们的关系又有谁知道?”兰子君问。   “迦蓝已经和主持说过要还俗,主持也答应了,这算一个,般若也算一个,他是迦蓝是无话不谈的好友,除此二人,再无其他。”柳盈盈回道。   “是啊,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估计旁人就真的不知道了。”花田带些埋怨的语气说道。   兰子君踱着步子,分析道:“如果只有这两个人知道,那就说通了一切。”   花田接话:“如果主持是凶手,必然会除掉知道此事的般若,好让盈盈的杀人动机成立。”   “花哥哥,你在说什么?”柳盈盈听到了般若的名字,问了一句。   兰子君想开口解释,被花田拦下了,朝他摇了摇头,又对柳盈盈道:“我们去寺里查案,偶然碰上了一个叫般若的和尚,他与我们说了你和迦蓝的事。”   “好啊,这个般若,这样拆我的台,亏迦蓝还拿他当兄弟。”柳盈盈因为发怒,脸上添了了点红晕。   “多亏了他,我们才抓到这一条线索,你和迦蓝都应该好好谢他一番。”花田替般若辩护。   听花田这么说,柳盈盈愧疚起来:“那我今儿请他来府吃一回饭。”   “怕是请不到了。”兰子君在一旁冷言道。   “为什么?”柳盈盈不知般若已死,向花田问道。   花田想起般若的死状,身心一颤,还是不要与柳盈盈说的好,怕加重她的病情。   “他下山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花田谎言,又激励柳盈盈,“你可要养好身体,等他回来应你的宴。”   “身体由不得我,只盼我能有命等他回来的那天吧。”柳盈盈依旧很颓然,半句不离个死字。   花田被宴请般若的事忘了案子,兰子君这个局外人可记得清楚:“那你再说说为什么和迦蓝吵架?”   柳盈盈仿佛是泪水做的,一会儿功夫又泪流满面:“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那块晶石和迦蓝吵架,说不定那日迦蓝就还俗了,就会下山来娶我。”   “晶石?”兰子君抓住重点,“什么晶石?”   “一块绿色的晶石,迦蓝从主持门前捡的,我让他还回去,他说捡到的就是他的,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他还说晶石看着漂亮,要拿它来向我爹提亲,我爹定会答应这门婚事。”柳盈盈道来。   听完后,花田与兰子君默契的相视一笑。   “晶石现在在哪儿?”花田问。   “在迦蓝哪儿,我没要。”   花田安心道:“幸得你没要,果然捡来的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的好。”   兰子君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嗅不到那妖的气味,原来是这因为这块石头。”   柳盈盈不知二人说的什么,一阵迷惑。   “事情明了了,我们走吧。”兰子君催促花田。   花田将柳盈盈安放好,安慰道:“盈盈,我们马上就能还你一个清白,好好的在这儿等我。”   柳盈盈含着热泪,只道了一句:“花哥哥,记得将迦蓝带来。”   花田点了点头,唉,好人做到底吧,这顶绿帽子他戴定了。   路上,二人攀谈。   “子君兄,盈盈说的那块晶石是什么?”花田不解,这又是他推理不出来的事,按道理主持已经贪的腰才万贯,不至于为了一块晶石杀害门下小生。   “养灵石。”兰子君解释,“只要丹田练就灵力的众群,都可以用这块灵石来涵养体内灵力,丹田是储备灵力的地方,养灵石就是将灵力提升精炼的神器,这块石头是灵力者必争之器,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小寺庙里出现。”   “这么神唬,我到要去好好看看这块石头。”花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兰子君不知道花田哪儿来的自信,现在的情势是,他们两个人要对一寺的和尚,等会儿要是打起来,他可顾不得花田,更何况还有一只不确定的妖在寺内养着,不过,养灵石,他势在必得。   “我都是死的魂了,还怕他们再次杀了我不成。”花田想象中,自己是一个骁勇善战,永远打不死的小强。   兰子君冷冷的回了句:“哦,忘了告诉你,你借肉体还阳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痛疼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护体的本事,你会一直挨揍,而且还死不了。”   “什么?那我不去了,等你干掉他们,我再去收尸。”护体说不去就不去,转身欲逃。   兰子君一手将花田捞了回来:“花大人,那怎么行,你得跟那群和尚讲清案子的来龙去脉,好让他们死的明白点。”   “那你借我几件法宝,让我护体。”花田像兰子君讨要宝贝。   兰子君也不推脱,信手拈来几张符,用沾着朱砂墨的紫毫画上复杂精密的咒文,递给花田:“这是一个屏障符,可以帮你暂时阻挡外来的攻击,好生收好,到时候手一挥,咒符自燃,屏障就会出现。”   花田将咒符小心踹到怀中,连连感激兰子君。   其实兰子君只是担心花田会碍他的事才给他画的符,他到觉得看花田挨揍是一个不错的逸致。 第九章 伽蓝凶杀   来到寺中,早已乌压压的围着一群光头和尚,在寺前架了一个木堆,大算将迦蓝的尸体烧掉。   “第一次听说寺中小僧还要火化,主持,这不符合规矩吧。”花田和兰子君上前阻止,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主持,慈眉善目,一派与世无争的平和。   主持和颜悦色解释道:“我是看迦蓝死的可惜,才给了他这个规格。”   兰子君冷哼一声:“哼,怕是想销毁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主持歪头看向胖和尚,胖子站出来道:“你住嘴,不可诋毁主持。”   “呵,子君兄何时诋毁过主持,他只不过说销毁些东西,是你们做贼心虚吧。”花田仗着几道咒符,底气十足,咄咄逼人道。   “你……”胖和尚因说不出话,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的。   “二位施主,今日是迦蓝的头七,你们在此捣乱,是看我们寺中没人吗?”主持语气一转,提高声调,故意说给寺中小僧们听。   寺中的小僧虽然不知道花田和兰子君是谁,但听了主持这样说,顿感寺门被欺辱,个个义愤填庸,撸起袖子要干架。   胖和尚起了劲,挥着袖子高喊:“谁都不能侮辱寺门,都去拿武器,将侵犯者赶出去。”   主持是假主持,教的和尚也不咋地,格外张狂,完全违背佛道,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提了出来,对着花田和兰子君一阵乱砍,活像进了土匪窝。   花田一开始就顶不住,他依仗着咒符,两手空空就来了,也没准备个防身的家伙,被刀擦了几下,痛的嗷嗷直叫,赶紧拿出符,一挥,一道发亮的屏障将他包裹起来,任由外界的和尚怎么进攻都不破,固如金汤。   “哈哈,砍不到吧。”花田在圈内嘚瑟,朝圈外的和尚吐舌头,还不时的敲他们光滑的脑门,更加激怒了他们,发狠的砍下去。   兰子君安然自若的走向主持,百米之内,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他,甚至还会被他周围的无形光圈弹开。   愈来愈近的距离,让主持慌了神,向寺内逃去,兰子君步步紧逼,但就是不抓住主持,慢慢磨着他的性子。   兰子君能有时间磨主持的性子,还多亏了花田的张扬叫嚣,吸引了不少“兵力”。   “啪咔”屏障毫无预兆的破裂,花田正吐着舌头嘲笑,差点和面前的光亮额头来个亲密接吻。   两个面面相觑好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屏障怎么破了!”   花田最先反应过来,逃得比兔子还快,这才想到兰子君给他画了好几张符的意义,就不能来一张永久的嘛,让他再多嘚瑟一会儿。   伸进怀中,捻着符数了数,还有三张,可要省着点用。   用符还需画符人,又挥了一张符做屏障,四处寻找兰子君。   “说,养精石在哪儿?”主持被追的气喘吁吁,倚靠在门栏上暂作歇息,兰子君不急不慢的赶上来质问。   主持顾不得喘息,惊愕的看着兰子君:“你们是什么人?”   兰子君手中蓝火闪现,向外一推,故意偏离方向,打在主持一侧的花坛,鲜活的花瞬间染成了灰烬。   “让你死的人。”兰子君邪恶一笑,活脱地府的恶鬼。   “但只要……”走近主持,兰子君悄声道,“你将养精石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什么案子不案子的,养精石才是兰子君的目的,   主持已经被吓得脱力,从门上滑到地上,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但依旧死咬牙关:“我不知道什么养精石,要杀要剐随你便。”   兰子君起掌,眼看要拍下去,花田带着一群追杀者,吆喝着涌来:“子君兄,救命呀呀~”   怒上加怒,兰子君一挥手,连带着花田等一干前来的人全都倒下。   花田灵活的爬起来,来到兰子君身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归原位了。   “我还以为你能抵很长时间,高估你了。”兰子君失望道。   花田听后急了眼,原来兰子君拿他当挡箭牌呢:“你有没有良心,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司,下次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告诉我!”   终于找到一个好机会,花田硬气起来。   “难道告诉你,你就能抵挡得了他们。”兰子君冷言,转身去往庙内。   “喂,你你你……”花田追在后面,结巴了好久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   推倒的众僧站了起来,将花田和兰子君围成一圈,谁都不敢上前。   兰子君围着佛像走了几圈,再三敲打,确认里面的情况,在众群疑惑中,一道光劈了下来,佛像先是裂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小缝儿,伴随着一声轰鸣,四分五裂开来,其中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男子被不断移动的青藤缠绕,那青藤无根无源,不知从哪儿冒出,仔细一看,是从男子的发顶源源不断的长出,原来那浓密的长发是青藤的一部分,男子闭着眼睛,与这喧嚣的尘世隔绝一般。   众僧手中的屠刀纷纷落地,他们一直拜的佛像里竟然是个妖怪。   主持看事情败露,不再掩藏,走向男子,大笑道:“哼,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不是想要我的命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藤。”大喝一声,那男子听到召唤,睁开血红的眼睛,一入眼便是兰子君。   “青藤,快去杀了他们。”主持吩咐道。   青藤对主持视若无睹,收敛了周身的藤蔓,化成了能入目的人形,眉峰上挑,眼含秋波,邪魅十足。   “我这是看到了谁。”毫不掩饰浓厚的兴趣,青藤径直向兰子君走来。   兰子君冷面如霜,有意的提醒了一句:“我是地府的判官兰子君。”   “哈哈。”青藤知会,不断念道,“兰子君,兰子君……你消失后,大家都在猜测你去了哪儿,亏你能想出来,竟然去了地府。”   花田听的一头雾水,又打量了青藤几眼,这妖怪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他还以为能看到一只眼两张嘴的异类,果然说书的都是骗子,就像他们谈起面貌狰狞的阎王一样。   清了一声嗓子,花田拿出地府老大的语气道:“子君兄,原来你们认识呀,那咱们就别磨叽了,赶快将主持绳之以法,好去交差。”   花田开口,引起了青藤的注意,看了一眼便拔不出来,双眼明媚如冬日暖阳,一笑又似春日花香泛泛,花田属于耐看型,打眼平平无奇,但是细看后便再也别不开眼,青藤像发现宝贝一样,贪婪地盯着花田   看着青藤色眯眯的眼神,花田与兰子君耳语道:“我知道我长得帅,但他也不至于露出这种眼神,这厮是不是有花痴病。”   好在青藤只顾欣赏花田的盛世美颜,没听见花田说了什么。   兰子君不急着破案,他还惦记着一个东西呢,问向青藤:“养精石在你哪儿?”   青藤回过神来,指了指腹部:“在我这儿,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用不到。”   “少废话,赶快交出来。”确定了养精石,兰子君更加难掩急迫的渴望。   青藤脸色微变:“你已经受了点拨,给我们留点升仙的活路。”   “升仙,呵。”兰子君讥讽道:“你是什么野种,敢有这种奢望,也配与我同列。”   花田越听越不对,刚才那还好好的聊着天,怎么突然挑衅起来,知道兰子君这张嘴,怼起人来六亲不认,花田赶劝解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你管他干嘛,赶紧先破了案。”   这一句话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青藤早就炸了毛,是真的炸了毛,头顶上的青藤直立起来,不断抽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只马上要发起攻击的狮子。   兰子君眼神睥睨,丝毫不把青藤的挑衅放在眼里,这更加激怒青藤,一鞭甩了过来。   “子君兄,你自己约的架自己干吧,我就不陪你了。”花田躲闪的来到破损的后观战。   这正合了兰子君的意,省的担心花田碍事。   躲开青藤的攻击,兰子君掏出一张空符开始画咒。   青藤稍有停顿,问:“怎么不用你的本体?”   “你不配。”兰子君头也不抬的幽幽来了一句,专心画着手中的咒符。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青藤,一道道藤鞭密如雨丝般抽打直兰子君的方向,兰子君连连躲闪,好几次鞭尾快要扫到他,坚硬的泥土地面被打成了筛子。   看的花田直着急,兰子君要画符画到什么时候,再这样拖下去,指定要受伤。   “喂。”大喊一声,花田成功的引起了青藤的注意,杀气腾腾的看向花田方向,已经杀红眼的青藤也管不了这盛世美颜,分散出一藤,向花田抽去。   花田没有兰子君灵活,躲避不及,被抽了一鞭,伤口处先是麻木一阵,随即止不住的向外冒血,一条不明显的口子裂开。   平时受一点伤也要叫半天的花田,现在也不叫嚷了,专心迎接接下来的一鞭,只希望能帮兰子君争取一点画符的时间。   青藤看出了花田的心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条粗壮的藤鞭相饶,缠成巨大的藤干,合抱之树也不过如此吧。藤干升到半空中,遮挡了寺内大半的日光,预备着重重的砸下去,这一击,花田怕是要成肉泥了。   完了,花田心想,连逃的信念都没了。 第十章 伽蓝凶杀   兰子君看到了一切,但苦于手中的符还没画完,不能抽身,加快了下笔的速度,希望能来的及。   藤干迅速下落,目标直指花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巨大的推力将藤干推散,藤枝七零八散的砸到花田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花田睁眼,一道熟悉的身影背手立在眼前:“华盖!”   万份惊喜,他不用被砸成肉饼了。   几乎同时,兰子君的咒符画好,贴在青藤的分支,细小的枝蔓迅速膨胀,很快遍及全身,青藤看起来像是一只气鼓的蛤蟆,因为藤蔓延展的太多,整个院子被塞满,十分拥挤。   “砰”的一声,青藤承载不住,爆裂开来,绿色的液浆漫天而降,小小的寺庙下起了青藤雨,寺里的和尚反应不及,被淋了一身,光滑的脑门上散发着浓浓的草气,凹陷的眼窝没有沾染绿液,空白一圈更显滑稽。   “哈哈……”花田有种死后重生的快感,捧腹弯腰,尽情嘲笑着这帮和尚,他因为华盖帝君的遮挡,没染成绿色。   兰子君还不知道华盖帝君的到来,抱着一种侥幸的心态来看花田,只希望不要看到太惨的画面。   华盖帝君表情庄重的盯着前来的兰子君,远远的道了一句:“胡闹!”   这一句不似责怪的责怪,让兰子君住了脚,甩袖离开了寺庙。   “华盖,他怎么了?”花田只顾着嘲笑和尚,没注意两个发生的事,在他眼中只看到兰子君生气的离开,虽然平时兰子君经常冷漠不理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花田还是能分清兰子君是否是真的生气。   华盖帝君转身,恢复了温和的面容,道:“大概是觉得我抢了他的功,不太愿意了。”   花田面上点头相信,心里忖度:兰子君绝非是一个功力的人,这理由太牵强。   “华盖,这件案子我已经查明,凶手不是盈盈。”不想再继续停留在兰子君生气的话题,花田讨论起案子。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关注着这个案件。”要不,能第一时间跑下天宫来救你。   “有你这个大证人在最好不过了,那就劳烦你将那主持提取西天,跟如来解释清楚,还盈盈一个清白。”花田指了指已经以旁已经吓傻的,这场面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去西天见如来也是僧人一生的期盼,花田倒是帮了这老秃驴一把,只是不知道如来认不认这个假弟子。   “如来想让你亲自去一趟。”华盖帝君话锋一转,“但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他说。”   “去呀,为什么不去,多少人争着抢着都想去西天见一回如来。”花田抢断华盖帝君的话,他对传说中的西方那片净土,还是有很大兴趣的。   华盖点了点头,同意了。   “去西天前,我得先把这件好事告诉盈盈,华盖,你等我半天。”花田为了柳盈盈才接的案,其他事都是陪衬。   华盖帝君一清二楚,除了点头再无他选。   花田找了块碎布,将迦蓝的尸体往身上一绑,带着他下山了。   下山只有一条道路,花田知道兰子君先走了,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子君兄,等等我呀。”迦蓝的尸体一直在晃动,花田费了好大的劲才追上兰子君,远远儿的喊了一句。   兰子君充耳不闻,加快步子前行。   “兰子君,你给我站住!”花田一改往常语气,正色道,还真给兰子君吼住了,停下步伐,狐疑的看着前来的花田,以为被什么邪祟附身。   花田瞅准机会,终于和兰子君会上了面,恢复嬉笑:“子君兄,我们的案子还没结呢,别急着散伙。”   “你都有帝君亲自相救,我不敢与你同伙。”兰子君酸不拉几的来了一句。   花田捉捕到此话背后的意思,果然,兰子君在意的不是谁救了自己,而是华盖帝君救了自己。   “帝君是高高在上的神,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只不过偶尔来救我一把,而你是我的搭档,法术高明,关键时刻还得靠你。”花田即夸赞了华盖帝君,又往兰子君的脸上贴了金子,一石二鸟。   听闻,兰子君脸色缓和了一点,催促着:“赶紧将尸体送下去,结了这桩案子。”   花田托着后背冰凉的尸体,怅然了一路,不知道柳盈盈看到这般的迦蓝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三次来柳府,一片凄凉,柳员外基本把府中掏空,改运的都运走了,硕大的府邸只有几个老奴死气沉沉的扫着落叶,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柳盈盈归去了。   花田毫不遮掩身上背的尸体,径直的闯入柳府,吓得小厮们纷纷让路,捂眼不敢直视。   “你小子,这,这是闹哪出?怎么背了这么个东西来。”柳员外想要上前阻止,看到惨白附着尸斑的迦蓝后,连退几步,埋怨花田。   花田不语,无视柳员外,和兰子君来到柳盈盈卧房交差,柳员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无奈的甩袖离开,一切的事都无他无关了。   “盈盈,我将迦蓝带来了。”花田轻扣房门,不敢进去,怕吓着柳盈盈。   “进来吧。”房内传出的语气格外平静。   “我进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待会儿见了迦蓝,不要太伤心,保重自己的身子。”花田担心柳盈盈看到迦蓝的尸体后,支撑不住,受了刺激,一命呜呼过去。   “我答应你,你进来吧。”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花田背着迦蓝进了屋,兰子君紧随其后,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猜测着柳盈盈的反应。   将迦蓝的尸体在地上放平,花田尽力将他摆的好看一点,让柳盈盈看的舒服,一旁的兰子君揭露道:“多此一举。”   看到地上纹丝不动的迦蓝,柳盈盈没有哭闹,勉强的支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扑倒在迦蓝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这张冰冷的脸,一滴温热的泪水姗姗来迟,滑落到迦蓝额头,又毫不留恋的沁入地面。   一小会儿,柳盈盈从地上站起来,又重重的跪倒在花田脚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花田只当柳盈盈要感谢他,想好了应对的话,无非就是:你我自小要好,何必这样与我生分,这事过了以后,好好治病,调理身体……   忙去搀扶柳盈盈,却听她无厘头的谈起一桩梦:“花哥哥,我昨日做了一个梦,你听我说完。”   “起来再说。”   “说了再起。”   拗不过柳盈盈,花田与她一同跪在地上,听她道来:“昨日病情来的凶猛,病的我昏死过去,恍恍惚惚间梦到被身穿黑衣,头戴高帽的无常捆到了地府,一个面如黑炭的判官说要审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已至,我本该接受命运,但想到花哥哥还在为我操心,便与那判官申诉起来,望他能宽限我几天。”   “地府判官?”花田这个阎王自然熟悉不过,是钟离。   柳盈盈继续说道:“我与他说了一通,判官不依,说生死轮回自有天命,随意更改,岂不乱了规矩,就在我放弃争辩时,无意中提了你一句,那判官立即改了口,将我放回来。”   花田惊喜,钟离看上去憨乎乎的,没想到还挺会办事。   说到这儿,柳盈盈又向花田磕起了头。   “盈盈,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别这样。”花田阻止道,柳盈盈这哪儿是给他讲了一个梦,分明就是相信了这是一个事实。   “花哥哥,我不知道你是靠了什么本事让地府判官对你言听计从,但我只求你一件事。”柳盈盈一顿,积蓄已久的泪水崩然而下,“让我再见迦蓝一面。”   “好好,我答应你。”看柳盈盈哭的惨然,花田爽快答应,不就是从地府提一个死魂,他一个阎王还是能做到的。   兰子君在一旁泼冷水,道:“别答应的这么快,迦蓝的魂魄可不在地府。”   “不在地府?”   “迦蓝属于佛门弟子,死后的魂魄归如来掌管。”   “如来,那太巧了,刚好华盖要带我去西天见如来,到时候我向他求这一事就行。”花田自信满满。   兰子君轻哼一声,不言语。   “怎么,有什么问题,如来还能不答应。”花田不明兰子君的欲意。   “若是换了他人,如来可能答应,但是你吧,就不好说喽。”兰子君话里有话,但就是不说明白,无论花田如何死缠烂打都闭口不言。   “兰子君,你就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生蛆吧。”花田故意恶心兰子君。   “生了蛆也不告诉你,憋死你。”兰子君回怼,也不嫌弃那个乳白色软体生物了。   走之前,柳盈盈用饱含期盼的眼神目送花田,花田为让她安心,轻松的道了一句:“放心吧,一定带回。”   转身,郁闷的与兰子君私语:“我是不是很无私,不仅接受了这顶绿帽子,还一直在帮助他们。”   兰子君呸了一声:“破了这么久的案,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两情相悦,有你什么事。”   花田苦笑一声:“给自己找个理由嘛。”   “该!” 第十一章 伽蓝凶杀   西天,仙鹤骈飞,神龟盈海,光彩熠熠,整日白昼。   两个骑着黑乌鸦来到西天,华盖帝君早早等着他们,嘱咐花田道:“待会儿见到如来,你除了说‘是’以外,其他的都交给子君说。”   花田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为是华盖帝君怕他不谙世事的性子扰了如来佛祖的清净,才让他闭嘴的,更加拘谨起来,第一次见到西方圣主,不免有些紧张。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兰子君催促道。   “走走走,这就走。”花田躲在华盖帝君后面,唯唯诺诺,不像是去领赏,反倒像去受鞭笞之刑。   “童子已经进去通报了,你们待会儿就可以进去,记住,你不准说太多的话。”华盖帝君指着花田的鼻子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听到华盖帝君不跟他们一起进去,花田更加紧张,毕竟以前是跪拜如来的佛像,现在是见到真佛。   “他哪儿还有脸进去。”兰子君无由头的来了一句,让华盖帝君的羞红了脸,留了一句:我不去,你们自己进去吧。便匆匆走了。   没了华盖帝君这座大靠山,花田黏上了兰子君,步步跟随。   “参见如来佛祖。”二人跪拜在地,花田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无形中被大殿的氛围压迫着,如来位于正中央的蒲团处打坐,十八罗汉分列两侧,个个横眉怒目的盯着他,明明没有什么变化,花田却感觉世界在膨胀,而他自己在不断缩小。   “你抬起头来。”洪亮的声音冲破空气,向花田袭来。   “啊!我。”花田慌张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如来叫的是自己后,才敢抬眼与如来对视。   看到如来后,花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如来,没有圆滚的肚腩,没有额顶的吉祥痣,没有面条似的长耳垂,丝毫不似庙中佛像的老成持重,脸庞看起来如迦蓝般稚嫩,约摸着比花田还小,但就是这样一张脸上,没有丝毫微笑,表情肃穆,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却有着极深的城府,反差越大,让人越捉摸不透,越加要小心行事。   如来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仿佛仅凭这一眼就能窥探来者的内心,花田赶紧低下了头,被看就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哪儿还敢与如来对视。   “你怎么越来越没有意思了,胆子小了不少。”如来如同跟老友聊天般,语气略带不满。   “面见如来佛祖圣颜,弟子实在惶恐,不敢直视。”花田仍低着头,态度谦卑,但心里却犯着嘀咕:如来,在说啥呢?   “哈哈……惶恐。”如来笑得七倒八歪,连袈裟都抖落下肩,整个大殿充斥着他的笑声。   花田不知所以然,侧身看向跪在一旁的兰子君,挑眉向兰子君询问:有什么好笑的?   兰子君没理花田,等着如来笑完,不卑不亢的将案子说了一遍,花田好生佩服兰子君泰然自若的沉稳性格。   如来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突然笑起来:“没想到我的门下还会有假和尚。”   花田还以为如来通透一切,笑看此事,但接下来如来的命令却让花田大为震慑。   如来看向一侧的降龙罗汉,道:“你去人间,将那群顶着我名声为非作歹的和尚打入地狱。”   打入地府!将屠灭寺门说的这么含蓄。那主持罪大恶极,就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花田都不会有丝毫怜悯,但寺中的那帮僧人是被主持所迷惑才下的杀手,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这样被屠杀,着实无辜。   “如来,地府之事应由我这个阎王来办,就不劳降龙使者费心。”花田也不顾对如来的敬怕,为了几十条人命,他揽下这件事。   “对对对,阎王大人就在底下,我还找降龙干嘛。”看花田说话不再唯唯诺诺,展现出自己的性子,如来兴趣高涨起来,加重语气道:“花大人,你可要好好处理这件事。”   花田作揖,应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本来不该由兰子君提起这件事,但兰子君看花田为了寺里的几十人命而犯愁,忘记了问,便替他开口道:“佛祖,我们想从您这儿求一魂。”   花田这才想起,感激的望着兰子君,看的兰子君好不不自然。   “噢?”如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兰子君,这一眼仿佛要将兰子君看穿。   兰子君没有回避如来的目光,直迎上去,眼底一片淡然。   “哈哈哈……”如来突然笑了起来,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情。   笑够了将袈裟一挥,花田和兰子君只觉眼前一黑,眩晕了一阵,再次恢复意识,眼前不是富丽的大殿和咿咿呀呀的神灵,他们来到了一个壁室。   壁室内全是凹槽,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陶罐,陶罐薄的透明,里面隐隐约约闪烁着光亮,就像浩瀚宇宙中的星空一般,引人入胜。   “这些是佛龛,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弟子……”如来一顿,“……的魂魄,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哪一个。”   手握权杖,如来略过每一个陶罐,发出清脆的敲打声,罐里的魂魄收到感应,跳跃起来,小亮光在罐子中不安分的撞击,却怎么也冲破不了这道薄如蝉翼的壁垒。   “还请佛祖指点。”兰子君微微颔首。   如来找了个蒲团坐定,打起了坐,许久才幽幽回了一句:“给你们三次机会,三次之后还找不到,那就滚吧。”   花田双拳紧握,在这个狭窄的小室里没有了十八罗汉镇守,倒是大胆起来,做好架势要找如来理论。   迦蓝是假寺里的假和尚,若按照如来的惩处,迦蓝该属地府所管,花田只不过是要回属于地府的一魂,现在却被如来呼来喝去,搞得跟求着他似的,花田自然气不过。   兰子君按住了花田的肩膀,摇了摇头:“安下心来找,不要生事端。”   花田只好放弃,转身望向这些佛龛,壁室虽然不大,但佛龛不在少数,三面墙壁全被掏空,塞满了上百的陶罐。   而同时,佛龛中的魂魄跟约定好似的,一起念起了大悲咒,嘤嘤细语猛变成狂风暴雨排山倒海的逼迫而来。   只待了一小阵,兰子君便被声音扰的心烦意乱,别说集中思绪想办法了,能不转身离开就算好的,看一旁的花田静默不语,捂着脑袋做思索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给我变一只竹笛,必须是紫竹做的。”花田抬眼,笃定道。   兰子君愣了一下,不是被花田提出的要求而惊诧,而是他能准确无误的要出紫竹笛。   随即从手中变出一支竹笛,雕琢精美,巧夺天工,花田接到手中,很是顺手的吹了起来。   这是他小时候发现的一项技能,只要心性浮躁时,便偷摸找来阿娘留下的一只紫竹笛,吹奏一曲,心性则恢复平静,而且他还发现,当他吹笛的时候不仅会使自己恢复平静,还会影响一旁的人事,心浮的人安了性子,躁动的兽变得乖顺,就连植株也放下枝叶进入安眠。   但这次略有不同,拿到兰子君变出的紫竹笛后,不知名的熟悉感钻入脑海,来不及捉捕,那感觉一瞬而逝,任花田怎么回味都嚼不出滋味,只好放弃,静下心来吹笛。   没有高亢,没有低谷,一曲终了,兰子君的心如止水,再无波澜,上百的罐子不止何时安静下来,整个壁室陷入沉寂。   “仔细听。”花田提醒刚恢复平静的兰子君。   “听什么?”兰子君还沉浸在笛声中,神情有些恍惚,耳朵跟不上嘴巴的速度。   “哭声。”花田闭上眼睛,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方向。   兰子君追随花田,也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细听,喧嚣中果然有浅浅的呜咽声,像婴儿的啼哭。   “上面!在上面!”花田明确的指着最上面的方向,一个陶罐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兰子君知会,转身蹬跳,迈着轻盈的步伐窜到了壁室上部,一个搂手,佛龛进入怀中。   “给你。”兰子君将佛龛扔给花田,他可受不了罐中嘤嘤的哭泣声,心情再一次烦躁。   花田下意识的接过陶罐,也是受不了罐中魂魄的哭泣,摇了摇罐子,道:“大哥,求你别哭了,我待会儿就放你出来。”   陶罐的魂魄听懂了花田,安静下来。   抱着陶罐,花田得意的来到如来面前:“佛祖,迦蓝的魂魄我们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如来进入了佳境,没有睁开眼睛:“迦蓝的魂魄只借你们一天,明日完好的还回来。”   “谢如来。”兰子君强拉着不服气的花田道谢退下。   花田对准如来脑袋,隔着空气挥空拳,以此来解气。   如来脑门上仿佛长了一双眼睛,道:“花大人,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那帮假和尚一个都不能少。”   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来直戳花田痛处,花田果然老实了,垂头丧气的出了西天。 第十二章 伽蓝凶杀   “花兄,子君。”华盖帝君带着黑乌鸦从远处摇手,黑乌鸦也学着华盖帝君的样子挥动翅膀,一层黑羽毛飘悠悠的落满了华盖帝君全身,很是狼狈,天宫帝君竟然被羽毛困住,怎么抖动都摆脱不了羽毛的粘附。   “华盖,华盖。”花田挥动手臂热情的回应,兰子君则捂嘴掩笑。   等花田和兰子君来到眼前,华盖帝君不再摘毛,任由羽毛附着上身,看到花田怀中抱着陶罐,知道事情已成,贺道:“恭喜你,圆满完成了第一件案子。”   “华盖,还没结束呢,先别急着道贺。”花田拍了拍陶罐。   “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就行了,能有多大事,案子结束后别忘了请我喝酒。”华盖帝君倒是先讨要起酒来了。   花田想起上次宴会的窘事,不敢随意答应与华盖帝君喝酒,应付了一句:“等案子结束我们再说,再说。”   “喝酒就算了吧,我们地府可没有多余的银两办宴。”兰子君拒绝的干脆。   场面一阵尴尬,兰子君跳脱这个话题,向花田说道:“你先上去,我有事跟他说。”   花田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脚是迈了出去,头却不转动的盯着兰子君,龟速撤离,好像他再停留一会儿,兰子君就能留他似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兰子君瞪着花田,怎么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大黑,快走,别耽误人家说话。”等了这么久,换来兰子君一个瞪眼,花田拍了拍黑乌鸦,略带嘲讽道。   黑乌鸦比花田识趣,拖着花田的后衣领,走出大殿。   “他这是什么意思?”兰子君指着花田离去的方向,一脸懵。   华盖帝君装作不在乎花田刚才的眼神,淡然的向兰子君问道:“子君,你找我什么事?”   兰子君从怀中掏出紫竹笛,塞到华盖帝君手中:“这个,还给你。”   笛子拿到手里,华盖帝君在笛身摩挲了两下,又交还给兰子君:“这个就物归原主吧。”   “你舍得吗?”   “人都回来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华盖帝君潇洒的转身,大步向前走,突然停住,向呆在原地的兰子君道:“快到月圆之夜了,别忘了来找我。”   兰子君手握竹笛,沉闷的向华盖帝君相反的方向走去。   花田被黑乌鸦拖走后,非常不爽,在黑乌鸦肥嫩嫩的腹部打了几下软绵绵的拳,黑乌鸦也不是吃素是,一挥翅膀,将花田撂倒,花田滚落了几圈,躺在地上不起,念念有词道:“等回了地府,非把你剥了煮肉吃。”   黑乌鸦听懂了花田的话,一阵惊慌,在原地转了几圈想着怎么讨好花田,突然迈开两条笨重的腿,朝花田跳过来,一不留神,一只爪子踩到了另一只爪子上,整坨向花田砸来,讨好变成了蓄意谋杀,花田受到冲击,甩出几米远。   花田捂着受伤的胸腔,在地上恢复体力,恶狠狠的威胁黑乌鸦:“煮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呀!”黑乌鸦惨叫一声,小心翼翼的挪到花田身旁,不断用嘴轻触着花田。   花田全然不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那啥猫,侧过身子,开始思索兰子君与华盖帝君的关系。   依据花田的性子,不得出个结果,真的会憋死。   兰子君阴沉着脸来到花田面前,更加证实了花田的猜测,试探道“子君兄,我也是个通世里的人,你们的事我能理解,双方吵个架什么的很正常。”   兰子君又恢复了以往对花田的态度:“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的意思是:就算有事也不用你管。尽管被怼,花田也感到没心塞,反而因为猜对了几分而兴奋不已。   回去的路上,黑乌鸦飞行的极稳,花田坐的舒服,摸着黑乌鸦的脑袋道:“看你飞得这么稳,暂且饶你一回。”   黑乌鸦就这样被花田拿下,点头如捣蒜,忙回应。   兰子君心事重重,没心思体会黑乌鸦的飞行技术,袖中的紫竹笛握了很久,指节泛了白。   没有直接飞到柳府,他们找到一块空地,花田要亲自检验一下陶罐中的迦蓝。   “你怎么还不打开。”看花田迟迟不打开罐子,兰子君问。   “我害怕,万一里面冒出丑陋的鬼怪怎么办?”花田将陶罐推向兰子君,“你来打开吧。”   “你是白痴吗?你的地府里不全都是鬼怪吗?”兰子君有必要再次让花田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不一样,地府的鬼怪我常见,所以不会害怕,但这个罐子是第一次接触,里面万一藏了什么惊吓怎么办,我可受不了。”花田说的直白,让兰子君无力反驳,骂了他一句懦夫,一甩衣袖,打开陶罐。   发亮的小球飘了出来,然后迅速膨胀成人形,一个眉清目朗的和尚出现。   “多谢二位相救。”迦蓝俯身跪谢。   “我们可没说过要救你。”花田很是不爽的看着眼前的迦蓝,情敌相撞,分外眼红,“所以承受不起你的大礼。”   “你是花田吧,常听盈盈提起你。”迦蓝认出花田。   花田眼神睥睨,轻哼一声。   迦蓝也没在意花田的不满,着急问道:“公子,盈盈在哪儿?”   “你还敢提盈盈。”花田双拳紧握,愤怒道。   “我为什么不能提盈盈。”迦蓝感到莫名其妙,他和盈盈是自有相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难道忘了你的清规戒律了吗?你本是红尘外的和尚,却偏偏要踏进红尘祸害盈盈。”花田替柳盈盈愤愤不平。   “我已经还俗,可以和盈盈在一起,而且两个人两情相悦,又何来祸害一说,你怕是没谈过,所以不知道吧。”迦蓝牙尖嘴利回怼道,他也早就看花田不爽了。   “盈盈因为你,命在旦夕,你还在这儿谈什么情说什么爱。”花田抓起迦蓝的衣领,愤然道。   迦蓝整个人呆住几秒钟,他从来没有想过死后,柳盈盈是什么状态,自己一个人在罐中消沉,自暴自弃。   反应过来后,转身跑向柳府,无奈被佛龛束缚,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不断拍打着地面,泪流满面,气自己无能为力。   花田与兰子君看着倒地的迦蓝,没了话语,静默了一会儿,迦蓝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呜咽声又抑制不住的响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又哭了。”花田无奈的跟兰子君说。   “看你现在怎么办。”兰子君事不关己的说。   “喂,别说这件事跟你无关似的。”花田紧紧抱住兰子君的胳膊,捆绑模式开启。   兰子君一个回瞪,花田放开手,组织语言,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慰迦蓝。   “什么清规戒律!”呜咽声戛然而止,迦蓝从地上爬起来,面露苦涩,“我不过是凡胎一个,从不奢求入驻婆娑世界,为什么不让我和盈盈在一起。”   吼完这一段悲情言论,迦蓝疯癫了,不断击打着一旁的树木,震得树叶簌簌下落,丛林中的虫鸟四散。   “或许只有他能救柳盈盈。”兰子君劝道。   花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要让两人相见的,只不过想提前告知迦蓝一声,让他有个准备,怎么现在搞得跟他像拆人姻缘的恶人了。   “这些花花草草哪儿得罪你了,别在这儿装受害者了,赶快跟我去见盈盈吧。”花田没有给迦蓝准备时间,直接盖上罐子的盖子,迦蓝的魂魄被收了进去。   两个一罐来到柳府,柳家大门紧闭,门庭冷清,柳员外带着家眷已经离开。   “坏了,盈盈不会已经……”花田捶打门环,一阵懊悔,他不该这么墨迹的。   兰子君拿出生死簿,查看最近的名单,道:“还没死,不过也快了,簿上已经隐约出现她的赤字。”   “这个死老头,盈盈还没死呢,就抛弃她,啊呸,什么死不死的,盈盈不会死的。”花田想要破门而入,踹了几下门,只踹的脚痛,大门纹丝不动。   “子君兄,你来。”真是应了花田说的那句,关键时刻还得靠兰子君。   “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就算是如来也进不去柳府。”天地初始,三界便有了规定,任何懂得法力的人,不可以无由头的私闯民宅,为的是保护弱小的人类。   花田急的直跺脚,到了最后一刻了,怎么救不能遂了柳盈盈的愿,不行,都做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要将迦蓝送进去,即使盈盈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灵光一现,花田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兰子君来到柳府一侧。 第十三章 伽蓝凶杀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子君兄,为了办案,你就牺牲一下嘛。”花田央求道。   兰子君看着黑黢黢的狗洞,早就黑了脸,指着花田,气得说不出话:“你……”   “我知道这很难为你,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花田握紧兰子君指他的那根手指,一脸的期盼。   “你……”兰子君挣脱花田的束缚,再次指向狗洞。   “子君兄,盈盈胜似我的妹妹,我不能不管她,你就可怜可怜我家盈盈吧。”花田声音中带有哭腔,就差几滴眼泪没落下。   兰子君语气一转,道:“我想说可以,你先进去,我跟你后面。”   花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兰子君,非常感动的看着他。   兰子君给他看的不好意思,夺过花田手中的佛龛,给他推到了狗洞前:“你快去吧。”   花田感动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冲了进去。   挤到一半有些吃力,再进不得半分,花田急忙呼喊外面的兰子君:“子君兄,帮我一把。”   兰子君闻声赶来,对准花田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   “哎呦喂!”总算是挤进了柳府,花田忍不住哀嚎一下,在里面担心兰子君抱着罐子怎么进来,“子君兄,你先把罐子递给我。”   “子君兄,子君兄……”喊了半天,墙外没有回应。   不会是觉得进洞太难,就走了吧,花田在墙内急的转圈,让他现在出去吧,又得过一遍狗洞,要是这次卡住,不但见不了柳盈盈,自己说不定就折在这儿。   哎呦喂,兰子君,你到底在干嘛?   兰子君确实觉得进洞太难,但没有走,做了一道符贴在身上,念了一咒,从脚底开始冒烟,一小会儿,身子变成轻飘飘的烟雾,从墙上翻越过去,在花田不可思议的神态下恢复人形。   许久,花田才担忧的问:“子君兄,你怎么可以用法力,不怕遭天谴吗?”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兰子君又炸毛了。   “我又不是大黑,没有乌鸦嘴。”花田半开玩笑道。   “我只是变身烟雾,被风吹到了这儿,又没私闯民宅。”兰子君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不把我也变一下?”花田不满,他算是看明白了。兰子君大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爬狗洞。   兰子君早就不理会花田,抱着罐子走出了几米远。   柳盈盈要紧,花田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是这儿吗?”兰子君之所以不确定的问花田,是因为柳盈盈的卧房已经被黑布蒙起来,外面还用木条封死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贴满墙壁,活像一个殡仪屋。   “柳老头太可恶了,这不是直接锁死了盈盈的生命线吗?就算是壮健的人在这里也活不下去,更何况是盈盈。”花田愤怒的将咒符撕下来。   “别撕了,快进去看看吧。”兰子君催促花田。   一踹开门,看到柳盈盈气若游丝的挂在床的一侧,没了丝毫人气。   “盈盈,盈盈……”陶罐中的迦蓝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分起来,不断冲击着罐盖。   花田和兰子君忙来到床榻,柳盈盈的魂魄已经开始四散,肉体痛苦的抽搐起来。   “不好!她的魂魄在剥离肉体。”兰子君掏出一张咒符,拿起桌上的刀,在花田的手指上划了一下,挤出鲜血开始画符,完了,贴在柳盈盈的脑门上,这才镇住了将要离散的魂魄。   兰子君动作之快,让花田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叫嚷着:“子君兄,痛死了,你切我的手指也切的太顺手了吧。”   “怎么?这是你的老相好,难道还想放我的血。”兰子君还在料理着柳盈盈的身体,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嘘,别乱说。”花田瞅了瞅佛龛,又瞅了瞅柳盈盈,小声说道。   花大情种终于认清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位置,就是一个炮灰。   “这个符咒坚持不了多久,有什么话赶紧跟她说吧。”兰子君点了点柳盈盈的额头,嘴中念念有词“醒”,昏睡的柳盈盈睁开了双眼。   还没怎么开口,柳盈盈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已经落下,仿佛隔了一世,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花哥哥。”   就这一声花哥哥,让花田做什么都值了。   看着难受,花田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我把他带来了。”擦干眼泪,红肿着眼睛,花田将陶罐递给柳盈盈。   柳盈盈颤抖着双手打开佛龛,迦蓝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盈盈!”迦蓝伸出手想要搂抱柳盈盈,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迦蓝和柳盈盈一同看向花田。   花田又看向兰子君,兰子君解释道:“迦蓝是魂魄,柳盈盈是肉体,两个自然无法接触。”   “是不是只有等我死了,才可以。”柳盈盈问。   兰子君看了看花田,面露难色,不再言语。   “子君兄,有什么尽管说。”花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佛祖并没有给柳盈盈翻案,柳盈盈还是戴罪之身,死后会受到魂飞魄散的惩罚。”一字一句化成利剑,刺向花田。   折腾了这么久的案子,花田要的不过是让柳盈盈活下去,却只因为如来的一个念头,所有努力都白费:“我去找他算账。”   “来不及了。”兰子君看向柳盈盈,她的魂魄已经开始飞散。   就算花田真的去算账,兰子君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拦着他,花田不可以有事,这就是他的任务之一。   柳盈盈不知道什么如来,但听懂了魂飞魄散的下场,没有对尘世的留恋与不舍,释然一切,上前揽起花田的胳膊:“花哥哥,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真的。”   往往都是留在世间的人最痛苦,带着与故人的回忆,度过余生漫漫。花田攥紧柳盈盈的手不肯放,看着亲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想挽留却无能为力的虚脱感,让他懊恼。   不长的对视中,花田和柳盈盈仿佛已经将前半辈子的童年趣事聊了一遍,又仿佛幻想出了后半生,眼神互换中,道明了一切,花田松开了手,表情平淡了许多。   柳盈盈看向迦蓝,向他点头示意:“再等我一会儿。”   迦蓝浅笑回应。   紧紧的抱上了花田,要将一切的眷恋在此结束:“花哥哥,谢谢你。”   花田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样值得吗?”揉搓着柳盈盈的脑袋,真想就这样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打包带回地府。   “值的。”柳盈盈眼神中带着决然,明媚的笑了起来。   兰子君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好戏,他在等这部戏的结尾,柳盈盈魂飞魄散,迦蓝失魂落魄,花田怒火中烧。   但接下来,三个默契做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由兰子君反应,柳盈盈将咒符扯了下来,提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微弱的魂魄飘飘然的飞到了空中,在消散的前一刻,迦蓝终于抱上了柳盈盈。   在爱人的怀抱中,柳盈盈魂飞魄散开来,兰子君的生死簿上,柳盈盈的名字彻底消失,世上再无此人。   迦蓝触摸着柳盈盈仅存散魄,还有丝丝温度,笑了起来。   “拜托你了。”迦蓝向花田叩拜后,进入了佛龛中。   看花田举起了佛龛,在一旁的兰子君终于有了反应,上前抓住花田的手腕阻止,问道:“你要干嘛?”   “你说佛祖会犯错吗?”花田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眼神笃定的看着兰子君。   “什么?”此刻的花田,让兰子君既熟悉又陌生。   兰子君松开了手,他明白了三人的目的:让佛祖难堪,但他只猜对了一半,心爱的人泯灭在人世,另一半也不想苟活。   花田将佛龛举到头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罐中的亮光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消失在风中。   “好爽呀,好爽呀。”花田搓了搓眼睛,一滴泪珠还没干呢,想了想又放弃搓掉这滴眼泪,仿佛这滴泪的存在,才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事。   “走吧,我们去还债。”花田恢复以往。   这次换兰子君搞不懂花田了。   隔了没多久,两个又来到西天,这次花田有着全然不一样的心境,敬畏之心全无。   “佛祖,我昨天没吃饭,饿得手软,不小心将佛龛打破了。”花田装作惴惴不安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烂的罐子,道,“但不要紧,你看,我已经将它粘好了。”   佛祖也不恼怒,笑着从蒲团上走近花田,兰子君紧张的握紧拳头,准备随时干架。   花田跪在地上,虽是颔首低眉,但让人看到了其中的傲视。   “一个罐子而已,劳烦阎王大人亲自修补了。”如来捡起花田面前的佛龛,转身回到了蒲团。   兰子君松了一口气,就这样结束吧。   走之前,如来又忽然叫住两个,留了一句:“花大人,我们来日方长。”   不明其意,花田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终于结束了。”花田伸了个腰,扑倒在黑乌鸦的背上,“子君兄,我好累,我先睡一会儿。”   刚才还神采奕奕,一副傲人模样的花田松懈下来,一脸的疲惫,很快熟睡过去。   兰子君拎着花田,驾着黑乌鸦飞回到地府。 第十四章 回府   半路,兰子君夜观天象,云林叆叇,皎月隐于其中,有种朦胧的美。   今日是月圆之夜。   转了路线,黑乌鸦踩着月色来到天宫,头顶顿时程亮一片,脚下是无尽的黑夜,眼前是亮丽磅礴的宫殿,冲破黑白云翳的边界,便是两个世界。   将花田和黑乌鸦安放在南天门,兰子君独自来到兜率宫。   轻启阁门,却防不住木门陈旧,“吱嘎”一声扰了清净,手中半开的书惊然掉落,浅梦中即将回头的人猛然消失,华盖华盖帝君顿感怅然,迷离的看着前来的兰子君,道了句:“怎么才来。”   “刚去了趟西天,彻底结了案子。”兰子君捡起地上的书,翻了几页,觉得无趣,塞还给华盖华盖帝君。   听到西天,华盖华盖帝君微微皱眉,问:“如来在案子里动了手脚,花田知道吗?”   “知道,还说还要找如来算账。”兰子君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喝起来。   华盖华盖帝君可悠闲不起来,让花田去找如来,这不是去找死吗?   一壁匆忙套上外衣,一壁埋怨着兰子君:“怎么不拦着他,就他那点本事,还不到西天,恐怕……”   “你去哪儿?今晚月圆夜,不是要给我施针吗?”去哪儿?兰子君明知故问,又故意给华盖华盖帝君出了一个难题,留还是不留。   繁琐的衣服终于穿完,华盖帝君指了指一侧的木柜:“柜中有药,若是感到痛了,先吃着缓缓,等我回来。”   本以为是难题,到头来难为却是的自己。   “你快点给我施针吧,花田还在南天门等我回去。”兰子君背过身去,开始解外袍,并以此来掩盖脸上的窘迫。   华盖华盖帝君被耍了一通,指着兰子君的背影想抱怨几句,但看到兰子君后背的斑斑红点,住了口,去准备火盆和针灸了。   兰子君躺在软塌上,双手紧握扶手,还没施针,额头已经汗涔涔一片。   看着伤痕累累的后背,华盖帝君没忍住的抚上,只是轻柔的抚摸就让兰子君痛的颤抖。   “这次给我少扎几针吧。”带有恳求的语气。   “不行,一针也不能少。”华盖帝君态度坚决,随即又转了温柔的语气,“子君,你忍忍吧。”   “嗯。”卸下了平时冷峻的外壳,兰子君软软的回了一声。   华盖帝君将银针放在火盆中烤得通红,也不顾手被烫出红印子,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我要开始了。”   兰子君没有回应,已经进入了自我昏迷状态。   迅速的将银针扎向兰子君的后背,银针与皮肤接触,发出了“呲喇”一声,兰子君身体痉挛了一下,咬着牙,就是不发出一点声响。   快起快落,华盖帝君不停地往兰子君身上扎针,希望这样能多少减轻他的痛疼感。   兰子君每次进入昏迷时,又会被钻心的刺痛惊醒,嘴唇咬的泛白,这段时间好像被拉伸,变得格外漫长,直到华盖帝君掰开被咬出血的嘴唇,煎熬才结束。   “案子最后怎么解决的?”为了分散兰子君的注意力,华盖帝君跟他说起了话。   “就那么解决的。”兰子君痛的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样看来,让花田回来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针施完了,华盖帝君稍稍的松了口气。   兰子君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趴在软榻上调理最后的余痛,恢复了一点元气,兰子君又开启了怼人模式:“但愿不是。”   看兰子君虚弱脱力,但依旧嘴不饶人的倔强模样,华盖帝君笑道:“看来你是不怎么痛了。”   “多亏你手下留情。”兰子君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又活了过来。   “子君,我怎么还敢对你下狠手呢,你变成这样,本来就是我……”兰子君的一句玩笑话,华盖帝君认真了。   “不要再说了!”打断华盖帝君的话,兰子君拖着虚弱的身体,摔门而出,绕来绕去,话题总会回到原点。   华盖帝君叹了一口气,追了出去。   兰子君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华盖帝君的话,只顾闷着头向前走。   华盖帝君腿长有力,三步并两步的追上了兰子君,有力一拉,差点将虚弱的兰子君扯倒。   心惊的将双臂环成圈,形成坚固的壁垒,任兰子君倒进怀里。   灯火通明,宽敞的街道寂静无人,兰子君却仿佛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他,迅速从华盖帝君怀中挣脱,胡乱的整了整衣袍。   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兰子君,像是一个初次偷情怕被别人看到的情妇,竟然羞红了脸。   华盖帝君假装摸脸,以手掩盖,浅笑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调整好的兰子君转过身来,风轻云淡的问道。   华盖帝君收敛了笑容,从袖中掏出墨绿的养精石:“这个对你的身体调养有好处。”   兰子君一把夺过养精石,这本就属于他。   “别想让我谢你。”   “从不期望你谢我,只希望能治好……”   每每提到此事,兰子君都一个反应,佛然离去。   对于兰子君的回应,华盖帝君已经习惯,只是想起刚刚兰子君羞红脸的模样,又不免觉得好笑。   没了当事人,华盖帝君在空旷的街道中,放开大笑一番,好久没有如此开怀过。   睡了好大一觉,花田醒过来,迷迷糊糊问道:“几时了?”   黑乌鸦正在一旁酣睡着,嫌花田太吵,一个抖身,再次将他甩了出去。   被拋出去的花田彻底清醒了,他已经彻底腾空,脚下便是万尺长空,做着最后的挣扎,花田大骂一声:“丑鸟,我要把你逐出地府。”   黑乌鸦惊醒,急忙伸出长喙,将花田叼回来,地府差点又要换主子了!   打的黑乌鸦满头是包,花田靠在黑乌鸦的翅膀上歇息:“天都要亮了,子君兄这是去哪儿了?”   “啊~”黑乌鸦委屈的叫了一声。   受了黑乌鸦的启示,花田对着南天门大喊起来:“兰子君,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吵死了,别乱叫了。”兰子君的声音从黑乌鸦另一侧传出,花田闻声找到了他。   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微弱的气息不用把脉都能感受到。   “子君兄,你,看起来不太好。”法力高强,无时无刻都在备战状态的兰子君,现在却脆弱的无力站立,花田不相信,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依靠着黑乌鸦,兰子君才能坐稳一点儿,伸出手对花田道:“拉我一把,我们回地府。”   花田几乎用了全力,才将兰子君拉上黑乌鸦的后背,飞行中,全凭花田支撑。   “你怎么了?”花田一切都做的小心翼翼,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兰子君为什么要来天宫?又是谁伤的他?但都没敢问出来。   手向兰子君的肩膀拍去,想要关心一下他。   “别碰我。”兰子君打掉了花田的手,突然睁开的双眼满是愤恨,语气生硬道,“我的事你别多管。”   花田将手缩回去,不敢再惹兰子君生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在他眼中,看到冲向自己的怒气。   回府的路程一直不放心的看着兰子君,好在兰子君平安无事。   ……   “钟离,婆婆,我们回来了。”花田在府外呼喊着进门。   钟离和孟婆忙外出相迎。   走之前,花田还交给钟离一个任务……翻修地府,看着琉璃瓦顶,一派向荣的府宅,花田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这地府翻修的不错,我很满意。”花田不断的对着新修的地府啧啧点头,“虽称不上山清水秀吧,但至少不乌烟瘴气了。”   兰子君已经恢复大半体力,冷哼道“要求还真低。”   “跟你的卧房比,那简直就是狗窝了。”花田打心底佩服兰子君对他自己的奢华,“不知道我的卧房修好了没。”   “从现在开始,那是我的了。”兰子君走进了地府,回头瞪了花田一眼,“你还住在原来那间。”   花田也不嫌弃,之前的那间就挺好,反正他也住习惯了。   兰子君进去休息,没有与花田享受回府的喜悦。   “花大人,恭喜你顺利破得首案。”孟婆神采奕奕,拄着拐杖走向花田,花田看孟婆一大把年纪了,真的害怕她摔着了,忙上前搀扶。   “哈哈。”孟婆笑的爽朗,“大人,你是第一个怕我摔着的阎王爷。”   “老朽我身体硬朗的很。”说着,孟婆用手拍了拍花田的肩膀,一股强大的手力压在花田肩上,花田被拍的矮了一截,尴尬的调侃了一句:“婆婆身体真是健硕。”   “哈哈哈……”孟婆笑得跟铜铃般,清脆响亮。   钟离上前来,在花田的耳畔小声说:“大人,我们偷偷设了宴庆祝。”嘴巴上翘起来的胡子一动一动的,吹得花田耳朵痒痒的   “走走走。”花田搂着钟离的肩膀,急着喝酒,他早就馋这一口了。   “小点声,小点声。”钟离看向兰子君离开的方向。   “啊!我懂我懂。”花田压低嗓音,跟着钟离偷摸的去了大堂喝酒。   孟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阎王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喝个酒还要偷偷摸摸的。   打开门后,兰子君看到了和原先卧房一模一样的配备,心中的不爽消减了几分:“还不错。”   舒舒服服的躺进了被子中,很快进入了睡梦中。 第十五章 黑无常   “钟离,我跟你说。”被钟离和鬼役一左一右架着回卧房,花田手舞足蹈的说着胡话。   “我在这儿呢。”钟离强行将花田的头掰向自己,他错把鬼役看做钟离,已经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了。   鬼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隐忍不发,钟离看不下去,这才跟花田搭话。   花田捏着钟离的脸,凑近仔细瞧了瞧,确定是他后,又咧着嘴道:“钟离,我跟你说啊。”   “你说你说。”钟离敷衍。   “我,我难受,我的小青梅,‘砰’的一声就这么没了。”说到痛处,花田受不了这苦楚,将脸埋在钟离胸间,磨蹭着钟离衣襟,求安慰。   钟离看花田黏上了自己,又将他掰回到了鬼役身上,“你别把鼻涕甩到我的身上。”   鬼役一脸生无可恋的接受着花田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不是鼻涕。”花田抹了一下脸,将湿漉漉的手放到钟离面前展示,“这是圣洁的泪水。”   “是是是。”钟离搪塞着花田,想着尽快将他送回卧房。   回到卧房,花田还不老实,抱住一团被子,把它当成是兰子君,道:“子君兄,你跟他们说,我这是什么样的泪水。”   “……”没人回应,花田不依不饶,坐起身来,义正言辞道,“子君兄,你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看花田要跟这团被子说一晚的打算,钟离赶紧应付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是圣洁的泪水了,你快睡吧。”   听到钟离的认同,花田嘿嘿两声,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很快打起了呼。   “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钟离不禁抱怨一句,这已经是第二次狼狈的将花田送回房间了,心中暗自打算,以后坚决不让阎王大人碰酒了。   盖上被子,熄了烛火,掩了门,钟离回去继续喝酒,   夜深人静,喧嚣躁动退去,地府进入了睡眠模式。   “尿尿。”半夜三更花田突然惊醒,坐直身子,被尿意侵扰,迷迷糊糊的穿上鞋子,解决大事。   一泡尿后,花田清醒一些,抬头望月,今晚的月色皎洁,很像一个人的眼睛。   嗯?   “不对呀,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拍脑袋,花田想了起来,“房里的活无常呢?”   收敛醉态,忙不迭的回卧房找无常。   掀了被褥:“没有。”   找了床底:“没有。”   翻了衣柜:“没有。”   “能去哪儿?”花田坐了下来,仔细回想,“对了,牲畜棚。”   睡意全无,花田直奔牲畜棚。   稍微靠近一点牲畜棚,听见了无常的咳嗽声,这一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顿时让花田火大,冲着棚内吼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卧房吗?怎么又跑出……”   花田本想对黑无常强硬一点,好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卧房里,可是看到棚里的黑无常,花田脑子空掉了,话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黑无常的双手被麻绳捆了起来,整个人被吊在房梁上,宽大的上袍被扒了下来,露出满是伤痕的孱弱身子,涂了厚厚胭脂粉的脸上多了几道泪痕,脏兮兮一片,嘴角似有非有的笑容,与这场景格格不入。   对于无常来说,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是有不打笑脸人这个理,可是笑多了也不行,让人觉得好欺负,即使被打了还不生气,反而招惹更多打。   “别打脸,别打脸。”黑无常低着头,声音沙哑的求饶,他把花田当做施暴者。   看到这副场景,花田双目赤红,用割草的镰刀将绳子割断,活无常摔了下来。   花田张开双手,接住了活无常,抱在怀中更加觉得活无常轻的可怕,骨瘦嶙峋,一条条外显的肋骨硌得手痛。   黑无常下落的那一刻才看清来的人是花田,落入花田怀中时,一向不在乎脸面的活无常,竟然因为被花田撞见感到了窘迫,羞怯的用手捂着脸。   花田是唯一不嘲笑,不低看他的人,现在见了他这一副破落模样,怕是要失望了。   算了,都已经习惯了,每个刚来地府的人,都是先可怜他一番,然后被大众同化,或冷漠的视而不见,或觉得因为同情他而受到他人嘲笑,羞辱的更加厉害。   还不如让失望来的彻底点,活无常推开花田,蹲在地上,低声下气道:“妆花了,别污染了大人的眼睛,大人你快走吧。”   花田脱下外袍,披在黑无常光着的上身上,没有理他的反应,语气低沉,强压着怒火,问:“是谁干的?”   没有转身离开,反而事一件温暖的衣袍落在身上,活无常不敢抬头看花田,他这拙劣的演技骗不了谁。   “大人,没有谁,没有谁。”黑无常像一只无头苍蝇,低着头乱窜,好不容易找到花田的位置,将外袍递塞还给他,“把你的外袍弄脏了。”   还没等花田反应,活无常跑没了踪影。   “唉。”花田叹了一口气,明白黑无常的小心翼翼,花田没有去追他,拎着衣服去了钟离卧房。   钟离睡觉一向不锁门,这给了花田发泄怒气的机会,没有敲门,花田一脚踹开了钟离的房门。   钟离警备很高,在花田脚触到门的那一刻,还没有出响声,钟离已经醒了,快速起身,随手抄起一根木棒,连带着起床气,狠狠的砸向了花田。   用力用的很恰当,让对手无力反抗,但又不至于昏迷,钟离点上蜡烛,看清了在地上捂着脑袋抽搐的花田。   “大人,怎么是你?”钟离惊诧,连忙上前扶起花田。   “钟离,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想敲死我,再来代替我的位置。”花田晕晕乎乎的,身体摇晃不停,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对不准钟离的鼻子。   “哪儿敢,大人夸奖了,我可没有做阎王的脑子。”钟离将花田扶到椅上坐,半开玩笑道。   花田笑不出来,压根就没听清钟离说了什么,脑子嗡嗡叫,钟离绝对是练家子,下手快准狠,敲得花田脑中一阵空白。   钟离带着困意,打着哈欠,等着花田恢复过来,早知道是阎王大人直接敲晕就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啦。   真是一个好下属!   估摸着花田差不多了好了,钟离开口问:“大人,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脑海中闪现活无常被吊起来的场面,花田清醒过来。   以为是有什么重大案子要查,钟离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你等等,我去大堂找找灵册。”   灵册是记录阳间活人的名册。   “我找的不是阳间的人,而是阴间的鬼。”   钟离停下了迈出房门的步子,用一种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看着花田:“你就说是找地府的鬼役呗,绕这一大圈。”   花田瞪向钟离,刚才那一棒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是地府的老大,你想找谁,难道他还敢不来吗?干嘛让我找。”钟离还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   “你给我找就行了,哪儿这么多废话。”花田吼道,这黑炭真墨迹。   “行行行,我找。”钟离问倒要看看和找的是谁,“叫什么?”   花田摇了摇头:“名字不知道。”   “那我睡觉了。”钟离做要上床的假动作,地府少说有三千鬼役,连名字都不知道,如同大海捞针。   “他睡在牲畜棚里。”花田拦下钟离,说出关键。   “哦。”提到牲畜棚,钟离就明白了,“是兼坚。”   “兼坚……”知道这个名字后,花田反复念着,好像这两个字是一篇晦涩难懂的千古长诗,需要细细琢磨。   钟离跟在花田身后,看他神神叨叨,也不知在说什么,以为兼坚做错了什么事,便替兼坚开解道:“大人,他生性低贱,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花田反应出乎意料,突然指着钟离的鼻子,愤然道:“钟离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人哪有生来就低贱的。”   钟离也不跟花田急眼,他初衷虽是为了帮兼坚,但话中还是有几分原本的真实,平淡的说:“大人,被人打得半死,还能笑得没心没肺,好像要邀着别人来打似的,你说低不低贱。”   “你生前应该活的顺风顺水,怕是没低声下气过。”花田出了房门,不想再与钟离纠缠这个话题,不是生气,而是没有必要,没有共同经历的人,只会是各说各话,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   “你睡觉吧,明天把他给我找过来。”留了一句,花田离开了。   钟离被搞得睡意全无,世上怎么会有顺风顺水这个词,恐怕也只能从他人口中说出来,自己是用不了的。 第十六章 消失的魂魄   “这儿就是轮回道。”花田来到孟婆管辖的地方,不禁感叹这一片鲜红的曼陀罗花海和这一座气势恢宏的奈何桥。   “是是是,前世在此结束,今生在此重生。”孟婆走上前相迎。   走近桥身,听到声声悲痛的呜咽,这哭声让人心闷压抑,花田不禁跟着伤心起来,前生往事不断涌上心头,在这种地方给人灌汤简直是残忍呀!   赶紧逃离此处,花田可受不了,还好华盖帝君给他谋了阎王这个差使,若是让他接孟婆的班在这儿待一天,不用别人赶,他自愿进入轮回道重生一遍。   “婆婆,你天天在这儿,会不会压抑?”看着在这儿干了大半辈子的孟婆,还依旧面色红润,笑口常开,花田的佩服油然心生。   “我孟婆的心是石头做的,听不进这些哀嚎。”孟婆猛力的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花田仿佛真的听到几声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石头。”花田想到了一个词,笑道,“那你真是铁石心肠了。”   孟婆大笑起来:“谢大人夸奖。”   “……”花田嘴角抽动了几下,地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呀!!   又与孟婆聊了几句,看到不远处,钟离带着兼坚来了。   “大人,你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鬼,我给你找来了”钟离将兼坚推到花田面前,调侃道。   花田不怕调侃,摸着钟离的手,故意恶心道:“这事办的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我都可以满足你。”   钟离被摸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人,你把手放开就是最大的奖励。”   把手甩开,花田道了一句:“无趣。”   兼坚瑟缩着身子,脸上又恢复以往的浓妆,丑的花田不忍直视,这是谁规定的!活无常要化成这样!   据说是因为活无常完成了任务,回到人间肉体中,怕被索过命的人认出来,才画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花田回避着兼坚的妆容,问:“你叫兼坚?”   之前花田警告过兼坚,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下跪,兼坚一直记得,此时的他怕自己抖得倒下去,双腿紧紧夹着,还不如跪着安稳点,声音颤抖的回了句:“是。”   看兼坚紧张的样子,花田绞尽脑汁想缓解尴尬的气氛,由境伤情,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问:“兼坚,你为何来到地府?”   “大人,我做了一个梦就来这儿了。”   “你更惨,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花田调侃一番,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对话,却吓得兼坚又跪倒在地。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回答不上来花田的问题,兼坚格外自责。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花田蹲下身子,想要拦住不停磕头的兼坚。   任凭花田怎么阻止都不管用,兼坚像失了控的木偶。   凭着一个信念:磕头可以得到原谅,磕头可以不挨打。   兰子君不知从哪儿来的,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按住兼坚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别磕了,头已经破了。”   “兰大人……”兼坚看到兰子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眼神迷离,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花田手忙脚乱的接住兼坚,向兰子君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兰子君叹了一口气,将兼坚抱起来,回头对焦急的花田说:“华盖帝君在大堂等你。”   头也不回的带着兼坚离开。   去大堂的路上,花田走一段回头望一回,真是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兼坚怎么样了。   愁眉苦脸的来到大堂,看到华盖帝君也只是懒懒的打了声招呼。   “花兄,子君都告诉你了?”华盖帝君看花田这样,以为兰子君跟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让我来找你。”花田的脸色缓了一点,“你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华盖帝君放心说道,“你刚上任,可能不知道,往年来地府报道的鬼魂络绎不绝,奈何桥更是扩建了几倍。”   “你再看看现在。”华盖帝君拿出生死簿给花田看,零零散散的写了几页名单,“少之又少。”   花田反驳:“你以为是做生意啊,人越多越好,死的人少了鬼魂就少了呗,这还有什么疑惑的。”   “花兄,没这么简单。”要是这样,我干嘛来找你,华盖帝君心中暗暗地想着,没敢说出来。   “哦,难不成还有另一个地府替我收了魂魄。”花田随口一说。   华盖帝君肯定道:“你说的对,确实出现了这么个地府。”   “什么?竟然还有人想当阎王,让他来,我让位给他。”花田倒是挺愿意让位的。   “花兄,你别开玩笑了。”华盖帝君一脸的严肃,阎王掌管着人的生杀大权,可是一个人人争着抢着都想谋的位子,怎么能任由花田胡来。   “怎么?有人帮忙你还不乐意了?”花田搂向华盖帝君,挑逗一本正经的华盖帝君是人生一大乐事。   华盖帝君正经惯了,不懂花田的市井玩闹,认真道:“花兄,这违背了天道轮回,人死后的魂魄都是要到奈何桥做选择的,喝了孟婆汤的就忘掉前生,重新进入轮回道,不喝孟婆汤的就留在地府做鬼役,你不是读过地府召令了吗?”   召令华盖帝君在花田的梦中给他看过。   “我有读过吗?”花田当时困的要死,哪儿还能仔细的读,只不过扯了个谎,想搪塞过去。   华盖帝君很是相信花田的话,自言自语道:“没读过吗?难道是我忘记了?”   “应该是你忘记了。”花田跳过这一话题,脸皮再厚的人也骗不下去了,“说说另一个地府吧。”   华盖帝君很快跳脱出召令,解释起另一个‘地府’:“据我所知,魂魄都是在来地府的路上消失。”   “活无常拿链条索命,难道是他们搞的鬼?”一旁的钟离顺着华盖帝君的话,分析下去,从人间到地府,其间魂魄都是由活无常背回来的。   “怎么可能,活无常都是根据生死簿出去锁魂,根本不清楚哪儿会有人死,再说,他们锁回的魂都会在生死簿上做记录,不会傻到以身犯险。”花田反驳钟离。   钟离点头思索,花田汗颜,这有什么好想的,亏这个榆木脑袋在地府做了百年判官,连这个都分析不清楚,怪不得要找花田做地府阎王。   “是我没说明白,我说的是在人死的那一刻,魂魄被劫取,其间地府毫不知情。”华盖帝君解释。“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哦,你的意思是说,阳间的人干了我的勾当,收了来地府的魂魄。”这引起了花田很大的兴趣。   “对,有人干了你的勾当……”兰子君一顿,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花田渐渐回味过来:“所以,你来找我干嘛?”   有些慌张,看样子又有案子来了。   华盖帝君饶了一圈终于点明正题:“所以,你这个鬼头得去查明白,给地府一个交代,给玉帝一个交代。”   “就知道见到你没好事。”花田放开华盖帝君,将他向外推了一把。   华盖帝君很是委屈:“花兄,我也是受玉帝所托,没办法呀。”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今天就去。”花田朝华盖帝君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在其位司其职,花田也不能当个空头皇帝,再说,这件案子还挺有趣,他想去探一探。   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也兼坚不知道怎么样了,转身离开。   “于尧,魂魄消失的地方在于尧。”华盖帝君扯着嗓子,跟在花田身后喊道。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嘱咐呢,花田这小子也太自信了吧。   花田心里装着事,没停下脚步,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就走了。 第十七章 人间地府   兰子君将兼坚带到房间,兼坚身体仍没停止颤抖。   轻抚兼坚额头,兼坚抖得更厉害,兰子君皱眉:“不知道你在阳间又经历了什么,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过去了。”   从袖中掏出紫竹笛,兰子君吹奏出那日在壁室一样的曲,兼坚很快恢复了平静,沉睡过去。   闻声而来,花田在房外停留了一会儿,这曲子是他小时候随意吹奏而来,兰子君怎么会吹?   一曲终了,花田才姗姗进门。   来的突然,兰子君反应不及,匆忙将紫竹笛塞到袖中,神情有些许慌张,好像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花田看的一清二楚,兰子君藏的就是那日给他变得紫竹笛,一把笛子而已,兰子君太在意了。   不提此事,花田看向兼坚,问道:“子君兄,他怎么样了?”   兰子君背对着花田,假装在研究兼坚病情:“他没事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花田看兼坚越来越憔悴的脸和疯癫的状态,问道:“他到底患了什么病?”   “这个之后说,我们先说一说案子。”兰子君已经有了计划,“我已经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之前有活无常反应,他去往于尧锁魂,结果扑了空,所以我猜测案发地点就在于尧。”   “于尧……”花田进入了沉思,“你说的于尧是朝歌百里外的商业市镇。”   “对,此繁华市镇,人间只此一个。”   朝歌是人间徐王朝的国都,据此百里外的于尧,是人丰物阜的商业大市镇,声名鹊起,连花田这个在边陲小镇居住的市井小民都知道,每每提到此地,也会说上几句,还曾吹过牛,说不阅尽于尧繁华,誓不为人。   真应了他这个誓言,花田吹牛将自己吹死了。   “这种大市镇聚集了很多人,正是收取魂魄的好地方,想必案发地点就在此了,我们去看一看。”   想到于尧,花田突然兴奋起来,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见识于尧,死了却可以畅游此地。   摩拳擦掌,准备即刻动身。   “不急,等他们准备准备。”兰子君将花田按耐不住的心压了回去。   “他们?”还有谁?   “你,我,钟离,还有他。”兰子君指向躺在床上的兼坚。   花田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兼坚,以为兰子君在逗他:“子君兄说笑了,无常这孱弱的身子怎么去?而且他去了能干嘛?”   “你不是想帮他吗?他的本体就在于尧。”兰子君抛出花田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在拉上兼坚冒险和探知兼坚身世之间,花田做了艰难的抉择:“好,带上他。”   “那钟离就没必要去了,让他留下看地府吧。”花田看钟离老实本分,也不想把他扯进来。   兰子君坚决反对道:“钟离必须要去,以后你就知道他的作用了。”   神秘兮兮的,一个判官能有什么作用,花田不爽的不是钟离,而是兰子君的态度,这话说的让他问不下去,老是吊他的胃口。   四人同行还有一个好处,花田终于不用和兰子君大眼瞪小眼了,不禁开心道:“那太棒了,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出发。”   当夜,钟离来找兰子君,他的本体在地府,想要去阳间,还需兰子君燃一道还魂符,使魂体相合才能还阳。   兼坚是活人走阴,本就不是死人,可以在阳间活动。   第二日,花田早早来到大堂,碰到了一样起大早的钟离。   看着钟离身后背着囊鼓鼓的包裹,花田凑近围着他看了几圈,好奇道:“钟离,你身后背的是什么?”   花田的手触到包裹,钟离赶紧甩开花田,躲得远远儿的:“大人,你可别碰它。”   “怎么,我还碰不了了。”花田不依不饶,又绕到钟离后面,使劲捏了几把,感到里面是几个如铁般坚硬的不明物体。   钟离连连躲闪,却磨不过花田的纠缠,无奈的跟花田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兰子君带着兼坚来集合,刚巧看到花田缠着钟离,隔着老远来了句:“钟离,你让他碰,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又听兰子君警告了一遍,花田才收敛:“啊!那我不碰了。”   钟离给了兰子君一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乖乖的自行远离,花田来到兼坚身旁,这儿很安全。   看到兼坚依旧画着浓妆,花田吩咐他洗去,兼坚不从,又开启了磕头模式,说他一日为活无常,就不能卸妆。   花田无奈,差人找了块面纱将他的面部遮住,若是这样出去,扎眼的很,回头率极高。   准备好一切,四个上路,很快来到于尧。   “这儿怎么可能有‘地府’。”花田跟个乡巴佬似的,被于尧繁华的市集迷的眼花缭乱,东瞅瞅西瞅瞅,到处乱窜。   其他三个怕花田走丢,紧紧跟着他,跑了几个巷子,终于迷路了,陷入了人潮的迷茫中。   兰子君拽住依旧处在亢奋的花田,停住了大家的脚步,指着花田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别乱跑了,我们都迷路了。”   “子君兄,放心好了,我在市集混久了,迷不了路,等玩尽兴了,再管其他的。”花田朝身后的兼坚和钟离潇洒一笑,道,“你们想吃什么,子君兄请客呀!”   “我要吃枣花糕。”   “我要吃肉泥饼。”   “……”   三个以兰子君意想不到的速度分散到集市各处搜罗小吃,最后由花田死皮赖脸的去找兰子君要钱,直到兰子君脸色变得铁青,三个才住了嘴,打算找个茶馆歇脚。   “呦,爷,你长得真俊俏,我给你便宜点好不好。”   找到一个风雅的茶馆,却被隔壁的红楼煞了风景,几个红倌将花田几个拦住,费劲口舌想要将他们请进去。   兰子君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被花田拦下:“子君兄,别这么不解风情,聊会儿聊会儿。”   兰子君差点没甩花田一个大嘴巴子,甩开花田的手,气呼呼的进了茶馆,兼坚和钟离不知怎么面对这些红倌,跟着兰子君进去了。   花田在外聊得不亦乐乎,几个红倌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茶馆内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许久花田才来,一进门便听到钟离感慨。   “依山傍水必出阜盛,这于尧真是鼎盛繁华。”连见识过无数繁盛之地的钟离也感叹不已,时代变迁的太快,人类在慢慢的发展壮大,征服自然。   “再繁华也比不上天宫的一角。”花田开始给兼坚和钟离讲述他在天宫的所见所闻,两个却都被他栩栩如生的描述说吸引,全神贯注其中。   花田夸夸其词,兰子君则在一旁戳穿他的鬼话,最后听的钟离糊涂起来,花田与兰子君正为着玉帝喝的是桃花酿还是竹叶青急了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百闻不如一见,你他娘的就不能自己去看看。   钟离嘴拙的吵不过两个,默默的成为炮灰,结束了这场嘴战。   兼坚没有参与,忧心忡忡的盯着窗外看,没了在地府的欢脱。连装都不想装了。   “小兼坚,你在看什么?”安静下来的花田注意到兼坚的情绪。   兼坚扯出一个微笑:“笛声,外面的笛声好动听。”   由兼坚这么一说,几个也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果真,浓厚具有穿透力的笛声响起。   曲调婉转悠扬,引得几个会吹笛的人心中瘙痒难耐,遇到此等好音何不去会一会。   花田和兰子君默契对视一眼,双双提出要一探究竟,钟离无所谓,兼坚也无异议,几个辩着曲调来到岸边船坞,寻到了笛声的出处。   一身材颀长,身着黑衣的男子立于船头,在喧嚣的环境中,忘我的吹着笛子。   眉头紧锁,额间两道似刀刻上去的皱痕,年纪瞧着不过三十,但两鬓已经染上了风霜,与所吹出的忧伤曲调相配,让人浮想翩翩。   若是再靠近点,绝对会让听的人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懂得笛音的花田和兰子君皆都面露苦色,兼坚也深陷其中,钟离打着哈欠,吧唧着嘴,回味刚才吃的小笼包的味道。   “此曲高深莫测,能奏的人不多。”花田给了很高的评价。   “是一首好曲。”一向高傲的兰子君也不禁夸赞。   刚打完鱼的小哥很闲,花田几个看了男子多久,渔小哥就看了他们多久,听到他们评价这个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田不满的看向渔小哥,问:“你笑什么?”   “笑你们比疯子还疯。”渔小哥嘲讽道。   花田拎起渔小哥的衣领,打定主意要和他死磕到底,他看不得自己赏识的人被说成疯子:“你说谁是疯子。”   渔小哥看着花田这边人多,见势软了下来:“这位公子,你别不信我,他天天在这儿吹笛,整个于尧的人都知道他是疯子。”   “你倒是说说他是个怎么疯法?”花田不依不饶,语气生硬问。   “小爷,我怕了你了,放过我吧。”渔小哥趁着花田松手空隙,跳上了船,欲意要走。   “你当然要怕我,也不看看小爷是谁。”花田话还没说完,渔小哥划着浆逃离,花田沿着河岸追赶船只,“喂,你别走,把话说完。”   兰子君将花田拎了回来:“你别惹事了,老实待着吧,屁大点事都要管,你怎么不先管管案子。”   “放心,案子我已经有眉目了。”花田自信道。   兰子君半信半疑,花田则频频点头证明自己,带着疑惑的三个去找所谓的眉目。 第十八章 人间地府   渐入黄昏,于尧的热闹有增无减,店铺灯火通明,路上人来人往,不安躁动也随之而来。   花田带着三个绕了大半个于尧,被夜景深深吸引,流连忘返于桥上,皆都沉默不语,享受此刻。   被花田这么忽悠了大半天,兰子君才反应过来,质疑道:“这就是你说的眉目。”   花田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没正面回应兰子君,吵着想睡觉,先找个地方歇息,又带着三个找睡觉的地方。   “果然不能信你……”兰子君跟在花田后面啰嗦个不停,花田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走了一段,钟离和兼坚在后面讨论起来。   “兼坚,你觉不觉得这条路很熟悉。”钟离问。   “这好像是去茶馆的那条路。”兼坚回忆。   “茶馆?茶馆那儿也没有客栈呀,只有一个……”钟离没再说下去,他们已经到了。   白日只是调情,夜晚才是红楼的主场,络绎不绝的人出入烟花之地,红倌卖力的招引来往客,个个妆容艳丽,笑靥如花。   “兰大人,我们住在……”钟离看了看一旁黑脸的兰子君,一顿,疑惑问道,“这儿?”   “对,就住在这儿。”花田迫不及待的进入,被兰子君拉了回来。   “要住你自己住,我们不陪你。”扔下一句话,兰子君拉着兼坚和钟离同相反的方向去。   敢情陪他转了一天,只是为了这个,被耍的恼怒之火蹭然烧上心头。   “子君兄,你听我说,别急着走嘛。”花田上前拦住兰子君,与他耳语道,“我花田是那种淫乱的人吗?”   兰子君点了点头,钟离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兼坚则捂嘴偷笑。   好尴尬,不能再继续聊天了。   花田被噎的顿了好长一会儿,捂着胸口,痛批道:“原来我在你们心中是这种人,伤心了,我要辞职,不干了。”   转身佯装要走,钟离当真了,阎王再走,地府又没个主事的了,赶紧将花田拉回来,劝道:“大人,你别走,我相信你不是淫乱的人,你让我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花田面露为难的表情,实则内心洋洋得意。   估计也只有钟离这种老实人看不出来了,兼坚站在一旁偷笑,兰子君直接不耐烦的打断花田的演技:“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花田被训斥了,正经起来,反问道:“如果想找到消失的魂魄,第一步该干什么?”   “找到魂魄消失的地方。”钟离脱口而出。   花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说对了一半,我再问你,魂魄会在哪儿出现?”   钟离一头雾水:“我要是知道在哪儿出现,早就破案了,不用来于尧了。”   花田一脸嫌弃,这脑子是怎么做到地府判官位置的:“亏你还在地府待了百余年。”   钟离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在人死的时候出现。”兰子君替钟离解答。   “对对对,我怎么糊涂了,人死的时候魂魄才会脱离本体,出现在阳间。”钟离反应过来。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兰子君虽然明白了花田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还是不知道与红楼有什么联系。   “白日,我从几个红倌那儿打听到一件事。”花田并非好色之人,他有做事的原则与目的,“听她们说,于尧城内有收钱给人消灾的职业。”   钟离一个激灵,反应最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花田用一种你竟然还懂这个的眼神看着钟离,宽慰的点了点头,总算还有点用处。   “大人,难道你想找他杀人。”钟离神反转,花田瞪大眼睛,无言以对,这种下属不要也罢。   “先不说了这个了,等进去你们就知道了。”花田心累,不想多解释。   一通分析后,彻底让兰子君信服,克服心理洁癖后,跟着花田进了红楼。   楼外,一个搽脂涂粉的老女人,搔首能姿的强拉着过路的行人进店:“几位爷,快进来呀,快进来。”   花田将一锭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阔气道:“爷在这儿呢。”   “贵客贵客,爷,你快请进。”徐娘双眼放光,伸手去抓花田手中的银子,花田一收手,让她扑了一个空。   “想要银子,先伺候好几位爷。”花田大摇大摆的走进妓院,兰子君几个不自在的跟着他进去了。   “姑娘们,招呼好新来的几位爷。”徐娘一亮嗓,四周的姑娘纷纷围了过来,在四个身上乱摸。   兰子君长得温雅,姑娘们抢着伺候他,纷纷围了过来,以为能有一场书生多情妓女专情的佳话。   妾有情郎无意,兰子君冷着脸抛给徐娘一锭银子,道:“让她们都走开。”   姑娘们被兰子君的反差吓得不敢轻举妄动,都等待着徐娘的指示。   徐娘一拍脑袋,机智道:“哎呦,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些货色怎么能如得了公子的眼,你们都散了吧。”   姑娘们冷哼一声,纷纷散开。   “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找来。”徐娘向兰子君讨好道,冷落了最先进门的花田,某人偷偷将手里拿着的银子塞回到衣袖里,徐娘看的一清二楚。   “给我开两间天字房。”兰子君又抛给徐娘一锭银子,“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徐娘看了看进来的四个,三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和一个不知男女的蒙面人,只要了两间房,心中不免浮想翩翩。   徐娘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道:“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兰子君反而不懂了。   花田懂了徐娘的意思,站在一旁看戏,也不跟兰子君解释,期待他越描越黑,反正花田也不在意。   和他一同看戏的还有兼坚和钟离,都想看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兰大人如何收场。   花田这就疑惑了,兼坚和钟离怎么会明白?   徐娘笑而不答,继续问:“公子,你想和那位公子一同住?”   因为和钟离靠近,兰子君随手一指:“他。”   钟离身材强健,肤色因日光沐浴变成古铜色,有着十足的男人魅力,从他一进门,徐娘就瞥了他好几眼,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徐娘只是试探一下兰子君,没想到就被她猜中了,叹了一口气,失落道:“走吧。”   被“宠幸”的钟离笑容停留在脸上,尴尬了好大一阵,不能直视兰子君了。   “我和谁睡和她有什么关系?”兰子君在后面自言自语了一番,简直莫名其妙。   徐娘经历太多男女情爱,早就看透了一切,什么都没有钱给的安全感强,很快恢复了热情。   带着他们去了三楼的天字号,兰子君与钟离一屋,花田与兼坚一屋。   徐娘的疑问,花田也同样有,问兰子君:“子君兄,你为什么不开四间房?”   提到这个,兰子君激动起来:“开四间房不要银两啊!你以为你很有钱吗?”   兰子君的理由,让花田无话可说。   那你干嘛还浪费一锭银子让小倌们走开,活该被徐娘误解。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歇息一晚,明日再探案。”花田逛了一天,早就疲惫了。   进门之前,兰子君跟花田抱怨一句:“赶快查完这件案子,我一刻也不想待着这儿。”   “子君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像织布一样,一线一线的叠加,才能织好一块布。”花田宽慰兰子君。   “屁话。”兰子君双手抱胸,和钟离回了房间。   花田现在被兰子君骂,不再恼火了,反而很开心自己能轻易调动兰子君的情绪,大笑着扑倒在床上,跟兼坚道:“小兼坚,你刚才看没看到子君兄的脸,比茅厕还臭。”   “是是是。”兼坚随声附和。   从兼坚的语气中,花田听到了哭腔。   不想窥探兼坚的情绪,花田只想正面调和:“兼坚,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摘下面纱了。”   “大人,我还是戴着吧,别吓到你。”兼坚不脱。   “哎,我可是阎王,怎么会被你吓到,摘了吧,一会儿睡着不舒服。”花田句句在理,兼坚不好拒绝,背过身去,将面具摘下。   “大人,你睡吧,我在这儿给你看着。”背对着花田,兼坚身体不停的颤抖。   越接近一步兼坚,兼坚身子抖动的幅度越大,走了一半,花田放弃了,他看见了兼坚不断留下的眼泪。   今夜想“同床共枕”是不可能了,花田将被子抱到卧榻上铺好,对着兼坚的背影,道:“早些睡吧。”   兼坚点了点头,等花田上了床,他才吹灭蜡烛,摸着黑爬上了卧榻。   这一夜,花田睡得极差,半夜惊醒好几次,担心的看向兼坚,直到听到兼坚匀称的呼吸声,花田才安心下来。 第十九章 人间地府   休息了一天,花田找徐娘要了个包间,指名道姓,叫了个女子来。   那女子名唤青衣,抱着琵琶款款而来,不顾其他三个的目光,凑近花田,想要先亲热一番,花田将惊恐的将她向外推,窘迫道:“先弹一段,弹一段。”   兰子君冷哼一声,不知道花田在搞什么鬼。   青衣稍有不满,但不敢怠慢:“公子想听什么?”   “弹你拿手的就行。”花田也不挑,他的心思不在音律上。   青衣指腹轻佻,流畅的音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花田内心一阵舒坦,没想到红楼女子的曲竟这般动听。   一曲完毕,青衣用绣帕半遮住脸,半弯的双眼满是魅惑,娇滴滴的问着花田:“公子,奴家这一曲如何?”   要不是花田一直矜持着,她早就想攀上花田尽显魅惑之术。   “很好,我从来没听过如此动听的琵琶曲。”花田的夸赞让青衣喜上枝头,心花怒放。   紧接着,花田又来了一句:“把你相好的叫过来。”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青衣大惊失色,昨晚就听徐娘说,店里来了几个好龙阳的人,今儿就让她碰上了,还打她相好的主意。   “公子,你可真爱开玩笑,我一个青楼女子,哪儿来的相好。”青衣谎称。   “青衣,我既然能叫出你的名字,自然知道你相好是什么人,赶快将他叫出来,我有事找他。”花田道明来的目的。   青衣一改前貌,变得谨慎起来,没有了青楼女子的妩媚,沉稳老练:“公子是道上的人,我这就去唤我相公来”   蹬蹬磴踩着楼梯的脚步声下去,兰子君绷着的脸才放松,问道:“他的相好就是你打听的那个刽子手吧。”   “子君兄,你终于相信我了,我绝不是好色之徒。”花田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兰子君坐在一隅不再言语,给自己倒了杯茶,坐等花田破案,他的兴趣被吊起来。   花田凑过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子君兄,想办成这件事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兰子君有了耐心。   “钱。”   “多少?”   “三条金块……”   “什么!”兰子君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花田一脸无奈:“子君兄,要是没有钱我办事也难,只能事倍功半了。”   兰子君不言语,低着头做思考。   “子君兄,你再不给我,青衣就要回来了。”花田张开双手催促道。   兰子君咬了咬牙,从地府金库里抽出三块金条,变给花田,依依不舍的攥着,嘱咐道:“要是事情办得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花田一把夺过金条:“放心。”   兰子君再也不能淡定的喝茶了,在门口徘徊,等着青衣带人来。   青衣带着一个彪形大汉进门,满身横肉,一脸凶相,一条伤疤从额头劈到下巴,声音像沙粒在摩擦般沙哑,进门便问:“这位公子,想杀的人是谁?”   看了其貌不扬的林彪,钟离替青衣感到可惜,悄悄的跟兼坚说道:“好花插在牛粪上。”   兼坚不再状态,没有回应钟离,钟离也不在意,他就是为了抱怨一句。   花田默不做声,掏出一跟金条推到林彪跟前。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林彪倒是没急着收金条,先问明白,一般敢把金条拿出来的,任务都不会太轻松。   花田一笑,想缓解了紧张的氛围。   林彪看他年纪轻轻,又穿着得体,笑起来没心没肺,只当是公子哥的阔绰行为,放松下来。   瞧林彪放松警惕,花田提出条件:“我也不要你去杀人,把你前三年杀过的所有人的名单,还有你即将要杀的人的名单给我就行。”   从没有人提过这种要求,林彪思索了一会儿,道:“前三年的名单可以给你,不过这还没落成的生意可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万一走漏了风声,林彪的生意不仅黄了,还会面临着杀身之祸。   “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花田又将两根金条摞了上去,解释道,“我们是商人,初来到于尧,就是想弄清楚此地的利害关系,好打通门路。”   林彪半信半疑的打量着花田几个,看着挺像商队,少当家,管家,护卫,还有一位遮面的“少夫人”。   青衣看林彪犹豫,走上前来,耳语道:”看他们不像是探子,别跟钱过不去,这些银两够你接好几单生意了。”   林彪听了青衣的话后,爽快的答应了:“你等我一天,晚上给你送过来。”   送走林彪,兰子君眼神就没离开过花田。   花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被兰子君看的别扭,终于忍无可忍:“子君兄,你想说什么。”   就等着你问,兰子君道:“我觉得一根金条就可以打发了他。”   “子君兄,一根金条和三根金条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只给他一根,他的办事速度肯定慢,案件又得拖后几天,你又得在红楼多住几天。”花田讲的头头是道。   兰子君被戳中痛处,不再念叨花田。   看着兰子君吃瘪的样子,花田暗自叫爽。   “大人,你为什么花三块金条买一份名单?”钟离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心情好,花田就敲一敲钟离这块榆木脑袋。   花田提点道:“我要这份名单其实是一份亡灵簿。”   “亡灵簿?”钟离依旧不解。   “据我了解,于尧做这种买卖的只有他林彪一人”花田继续提点:“他这份名单,很大一部分决定了于尧的死亡人数。”   钟离恍然大悟:“你是想核对地府的生死簿,对比看看有没有出入。”   孺子可教也,花田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还要了即将之死人的名单,是想知道魂体分离的位置,追踪收纳魂魄的人。”钟离醍醐灌顶,受了神祗般,脑路大开。   “全对,钟离,你很有长进嘛。”花田夸赞道。   “跟大人相比,我简直是相形见绌了。”钟离由心底佩服花田的谋划,都到了最后一步,钟离才看清全局,而这个设局的人,步步为营,不费吹灰之力将凶手找出。   晚上,林彪将名单拿了过来,兰子君拿出生死簿做对照。   “果然,于尧的魂魄没有全进地府。”与之前猜的吻合。   “你们看。”经过对比,兰子君又发现一处疑惑,几个凑近观看,兰子君指着已死人的年龄,道,“没进地府的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男子。”   “这不是巧合。”花田道,“肯定有猫腻。”   “是不是巧合,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兰子君用毛笔圈出林彪的下一个杀人目标……居住在城郊的于清泉。   几个人对视一番,心照不宣。   “走,我们去守株待兔。”有了目标,花田迫不及待。   “不急,我先收拾收拾东西。”   现在是花田着急,兰子君磨蹭起来。   一会儿变出个罗盘,一会儿又变出一打咒符,一会儿又变出折扇,看的花田好不歆羡。   兰子君宝贝可真多!   “钟离,你也带上你的东西。”兰子君腾出功夫,提醒钟离。   钟离拍了拍他身侧的大背囊:“放心,我随时准备着。”   “这个给你。”准备之余,兰子君还不忘照顾兼坚,将一把小刀扔给他,“我已经贴了快移符,你用起来会更加灵活。”   兼坚感激的谢了三番。   花田凑了上去:“子君兄,你有没有什么防身的武器给我。”   “没有。”兰子君一口回绝。   “子君兄,我知道你宝物最多了,给我一个吧。”花田死皮赖脸,不依不饶的向兰子君索要。   “你又死不了。”兰子君一语中的,“再说了,就算给你,你会用吗?”   “你教教我,我不就会用了,别这么小气嘛,就当我借你一个,等破完案再还给你。”   听花田说他小气,兰子君心里不爽到极点,但面上不能显露。   装作很忙的样子,变出好多玩意儿捣鼓,没正眼瞧花田,道:“没有,我忙着呢,别来烦我。”   花田也不是吃素的,对兰子君的燃点能抓个几分,故意道:“你不给我不要紧,等我回去跟华盖要。”   果然,一点就炸,兰子君将几个屏障符甩给花田,吹鼻子瞪眼道:“拿着这些麻溜儿的滚。”   如果说兰子君是一个火药桶,华盖帝君就是引燃火药的信子,而花田则是手拿火把的引爆者。   不仅拿到护身咒符,还气到了兰子君,花田嘚瑟的搂过兼坚,道:“待会儿你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兼坚将刀收好,乖乖的跟在花田后面,这更加重了花田的得意劲儿,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第二十章 人间地府   于清泉的家在城郊外,四个夜行来到此地。   天高云厚,瘦削的月牙发着微弱的光,在云翳的遮拦下,打到地面上所剩无几。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花田不禁打了个冷战,要不是身旁还跟着几个,他一个人是不敢来这儿的。   其他三个皆面色沉重,绷着脸,相互无言。   硕大宽阔的田野中,一所破破烂烂的土胚房,孤零零的立在中央,如浩瀚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四周遍布半人高的杂草,随风摇曳,在微弱月光的投射下,暗影浮动。   借着杂乱的枯草,四个找了个较好的位置蹲点,小屋中的景象看到一清二楚。   “我想尿尿。”一片沉寂中,花田语出惊人。   “憋着。”兰子君忍耐。   “憋不住了,我去去就来。”花田转身欲走,被兰子君拉回来。   “不行,你会打草惊蛇的。”兰子君再忍耐。   “那我在这儿解决了。”花田开始解腰带。   兰子君忍无可忍:“你他娘的……”   “嘿嘿,嘿嘿。”兰子君还没骂完,花田的腰带还没解开,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嘘!”兼坚钟离同时嘘声提醒。   不再打闹,几个聚精会神,死盯着前来的人   头发花白的于清泉,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房门,屁股一沉,随意坐在地上,对着手中的铜钱傻笑,这是他乞讨来的钱,每夜入睡,都会拿出来数一遍。   他衣衫褴褛,里面的棉絮不安分的弹出来,头发蓬乱,油乎乎的分缕贴在脸上,就算隔的很远,也能看出此人生的其貌不扬,牙齿外翻,嘴巴像是永远都合不上。   “他是个乞丐吧。”钟离小声道。   “好像还是个傻子。”兼坚补充。   看了于清泉是这种状态,花田更加肯定:“谁会花钱暗杀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乞丐,要不就是此人脑子也有病,要不就是我们的猜测正确。”   “嘘,有人来了。”兰子君提醒着,几个闭上嘴,看的更加仔细。   来者的身影看着魁梧,像是林彪,四个都下意识的压低了脑袋。   林彪慢慢靠近于清泉,在暗处先观察一番,很容易看出坐在房前的是个傻子,林彪也是一脸惊讶。   先是无视坐在屋前的傻子,在房子中里里外外找了几圈后,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迫不得已走向傻子,问:“于清泉在哪儿?”   于清泉也没全傻,这个倒是听明白了,咧嘴一笑,泛黄的牙齿外露:“嘿嘿,我就是。”   林彪这才相信,毫不顾忌于清泉,在他面前拿出刀擦拭。   于清泉不知死活,上前拽了拽林彪的衣角,将装铜钱的碗伸到他面前,乞求道:“善人,可怜可怜我,一个两个不算少。”   刀擦好了,林彪看着一脸无知的于清泉,摇了摇头,从钱袋掏出几个铜板,扔到于清泉的碗里。   铜钱与碗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划破寂静的长空,一直传到花田耳朵里,花田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才意识到林彪接下来要做的事。   “兄弟,对不住了,这些钱你留着阴间花吧。”没有犹豫,林彪一刀下去。   血溅当场,于清泉脑袋与身体分离,由于林彪下刀太快,于清泉还没反应过来,收到钱的喜悦还挂在脸上。   不要!花田没有喊出,被兰子君用手堵住嘴巴:“生死有命,别多管闲事。”   花田不反抗也不反驳,人都死了,说再多话也于事无补。   挣脱兰子君的手,花田来到一旁的角落,不忍直视于清泉的惨貌。   “大人,别难过,等你再干几年,看轻生死就好了。”钟离不知怎么安慰花田,只能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花田摆了摆手,示意钟离自己没事。   只当花田没事,钟离回过头去。   郁闷之时,腰间一股微小的力量拉扯,轻的让花田以为是风的调皮挑逗,用手拂去,不曾想触上了温热柔软的另一只手。   如炎热的夏季突然得到一块稀少的冰块,花田格外珍惜,拉紧这只手,不想松开。   这只手乖顺的很,虽然手心沁出薄汗,但感受到花田的依赖,不敢动一下,握了好久,花田才看向手的主人,一张黑色的面纱映入眼前。   沉默了好久,花田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兼坚,谢谢你。”   没想到阎王大人会道谢,而且也没有道谢的理由,兼坚紧张起来,抽出手,在空气中连连摆着。   隔着面纱,透过厚厚的胭脂粉,花田已经想象出兼坚紧张的神态,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暗淡的心情突然好起来,调戏之心渐起。   敲了敲兼坚的脑袋,道:“这次怎么不下跪了。”   兼坚已经坐在地上,不方便变成跪姿,犯难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像一只小奶猫。”隔着面纱,花田刮了刮兼坚的鼻子。   一番玩闹,花田恢复精神,再次来到前方,与兰子君并肩探案。   刚才的对话,兰子君竖着耳朵听的仔细,等花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寻魂盘,对准于清泉死的方向。   此盘以龙头指针为首,龙头所指方向便是魂魄所在方位,世间寻魂盘千万,但只有兰子君手中拿的才是精品,是由上古神兽龙的鳞所制,吸收精华亿年,任何魂魄都逃不过此盘的搜寻。   盘上的指针微微跳动,很快稳定下来,兰子君道:“他的魂魄马上要跟身体分离了。”   “凶手很快要出现了。”花田紧盯于清泉死的位置,他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无辜的人报仇。   就在大家紧张等待的时刻,一个身影闪现,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尸体前。   因为隔的不远,花田看的再清楚不过了,一眼就认出了前来的人是谁。   他的样子,他的神态让人一眼便铭记于心。   “是那日在船上吹笛的男子。”兰子君也瞧出了是谁。   兼坚和钟离点头赞同,那日的笛声太动听,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今日,他依旧穿着黑衣,面无表情,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像是野外的一缕游魂。   看到于清泉的尸体,男子也不恐惧,面容很是平静,平静到僵硬,甚至从腰间掏出手帕,去拉扯滚落到尸体一旁的头颅。   于清泉的头发因为沾满了血,和脸粘在了一起,男子隔着手帕将散发拨到一边,等确认是于清泉的脸后,男子又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   “是寻魂盘!”兰子君一眼就认出了男子掏出的东西,和他手上拿的这只非常相似,唯一不同处是这盘以凤翎为首。   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少,制造神器的匠人遵循喜欢阴阳之道,在制出龙盘后,又寻得凤羽,做了个凤盘,龙凤呈祥,相得益彰。   兰子君简短解释一番,四个皆屏住了呼吸,认识到此人的不凡,警觉起来。   和兰子君一样的探索,确认魂魄所在后,男子又从袖中掏出许多做法用的器具,在尸体旁一字排开,用朱砂笔墨在符上专注画着咒文。   咒符画写完毕,男子用极其熟练的手法为尸体做了法。   在空气中用力一甩,写满诡异法文的咒符在惨白的月光下燃起幽幽的蓝光,男子口齿微动,快速的念着咒文,蓝光将他的脸照亮,毫无表情都脸上,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咒符燃尽,男子启动的双唇突然停下翻动,定定的看着脚下的尸体。   “啊……”猝不及防,恐怖的叫声划破天空,像是受到沉重一击的猛兽发出最后的哀鸣,于清泉的魂魄在空中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但又好像被什么固定住,只能在原地发狂,胡乱的拍打着周围。   因为是魂魄,于清泉拍不到实物,痛苦的只能拍打自己,显得格外无助。   在一阵吼叫后,于清泉的魂魄渐渐的归于平静。   被吼声震的接近麻木了,直到耳旁吹起风声,四个才把手从耳朵上拿开。   “魂魄没了。”兰子君看着手中的寻魂盘,几个人围了过来,指针果然停止不动。   “我这就去办了他。”钟离的手捺着一旁的大包裹,认定男子是凶手,急着去缉拿。   看着钟离自信的样子,花田很惊喜,男子绝非善辈,钟离能毫不犹豫的想要出动缉拿,看来肚子里还藏了点料。   “不急。”花田阻止了钟离,事情还没清楚,怕打草惊蛇。   钟离听从,退了回去。   刚才被魂魄吼得心烦,四个不觉烦躁起来,然而男子的心绪没受一丝影响,淡定的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像完成一件琐碎的小事般从容。   四个在草丛后看他收拾完器具,目送他离开。 第二十一章 人间地府   看着男子离去,钟离忍耐不住,从草丛中跳出来,指着男子离去的方向,道:“就这样让他走,不追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花田不急着追黑衣男子,上前检查于清泉的尸体,早已经凉透。   连带着装钱的碗,花田与钟离合力将于清泉的尸体埋掉。   花田一壁刨坑,一壁对着于清泉的尸体碎碎念道:“安息吧,等回了地府我给你找个好胎投。”   “大人,你真善良。”钟离在一旁道。   花田还没来得及得意,被兰子君截了话:“他这不叫善良,叫拖泥带水。”   “是呀,我做事拖泥带水,哪儿有子君兄果决。”花田变着法的讥讽道。   兰子君生气,走到一旁不理花田。   钟离见气氛尴尬,出口调解:“我们先回红楼,再做下一步打算。”   深夜,凉风习习,云翳被风吹散,月光程亮的打在几个回归人的身上,暗影幢幢,游走在荒野间,几个又一路无言的回到红楼。   花田早就做好打算:“明日我们去船坞拜访一下黑衣男子。”   “大人,他不在怎么办?”钟离担忧,今夜男子刚犯了事,明日恐怕不会再有心情去船上吹笛。   花田读懂了钟离的担忧,摇了摇头道:“看他昨夜那般淡定,想必作案多起,早就习以为常。”   钟离被花田这么一说,同意的点了点头。   花田继续说道:“那个船小哥说过,黑衣男子天天在船上吹笛,想必于尧城有不少人认得他,就算他不来也没事,费点口舌,多找几个人问问。”   钟离被彻底说服,脑中已经在思考明日怎么向路人问话。   看兰子君还在生着气,花田虽然心有不爽,但还是先松了口,有意缓和,向他问道:“子君兄,你觉得呢?”   知道花田有意缓和,钟离和兼坚一齐看向兰子君,等着他的态度。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兰子君有气也不好意思撒,但还是不想理花田,没接他的话茬,另寻了一个道:“刚刚男子画的是摄魂咒。”   只要兰子君开口,花田心中的大石头就算放下了,没管他理没理自己,问道:“摄魂咒是什么?”   见花田这般大度,兰子君也不好再计较,解释道:“摄魂咒与锁魂囊是连用的宝物,黑衣男子先用摄魂咒将魂魄压制住,再用袖中的锁魂囊将魂魄收入。”   不懂魂术的人看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兰子君是此法中的佼佼者,看的自然比常人多一步。   “懂得魂术,看来这人就是凶手了,明天我就去抓了他来。”钟离摩拳擦掌,盘算着明日怎么个打斗法。   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让他放松战斗状态:“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说他是凶手。”   钟离不服:“都这么明显了,他怎么可能不是凶手。”   看钟离噘着嘴,瞪着眼争论的样子,花田起了玩弄之心,激道:“他要不是凶手怎么办。”   激将法果然好用,钟离脱口而出:“他要不是凶手,我就去吃屎。”   激钟离起了如此难为情的誓,花田心情大爽,拉着兼坚做见证人:“兼坚,你可听清楚了,我们的大判官说,若男子不是凶手,他要吃屎。”   兼坚点头配合着花田。   “我也来做个见证。”兰子君也来凑上一脚,反正又不是他吃,何不乐一回。   见兰子君都来凑热闹,钟离心中打起了鼓,不过话已出口再收回多没面子,嘴硬道:“好,明天我就去问问,一定将男子找出来。”   “明天靠你了。”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大笑着带着兼坚回了卧房,心情好到了极点。   钟离被花田一笑,心里没了底,向兰子君问道:“兰大人,你觉得呢?凶手是不是吹笛的那个黑衣男子。”   兰子君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也回了卧房。   钟离哭丧着脸,跟在兰子君后面回了卧房,好在心里装不了事,蒙过被子,大睡过去,又是一夜好觉。   第二日来到船坞,熟悉的笛声不绝于缕,伴着笛声的,是即将出海的船夫,黝黑的皮肤诉说了他们对汪洋大海的热爱与不屈。   “你快去。”兰子君催促着花田。   “大人,你去吧。”钟离表示很同情也很无奈。   花田看向兼坚,兼坚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钟离,你不是想知道凶手是谁吗?跟我一起去问问。”花田拉扯着钟离的衣角,窜动着他一起。   钟离向兰子君投出求救的目光。   兰子君会意,解救钟离道:“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快去。”   “唉。”花田叹了口气,放开钟离,跟要赶赴刑场一样,慢悠悠的走向正在收拾渔网准备出海的船小哥。   嘴冲的毛病,花田老是改不掉这个,今日要为此负责喽。   调整好表情,花田笑嘻嘻,贱嗖嗖的来到船小哥身旁,轻悄悄的戳了戳他的脊梁。   船小哥回头,认出是那日发生口角的“大爷”,以为回头又来找事,急忙解开纤绳,着急出海远离祸害。   “小哥,别急着走啊。”死死按住船小哥的手,不让他走,花田笑得比哭还难看。   看这一笑,船小哥更想出海了,连连求饶道:“你是爷,你是爷,我走还不成吗?”   “小哥,你别走,我有事请你帮忙。”花田神情真挚,语气诚恳道。   船小哥打量着花田,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其用意,静默了一会儿。   花田以为船小哥被他感化,放松下来。   趁花田松手,船小哥一个箭步冲上小舟,对着身后的花田大喊:“信了你的邪。”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   花田找急忙慌的来到渡口,伸手已经触不到船小哥,眼看着他要走,花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隔水喊道:“你要是帮了我的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心在流血,这是他的私房钱呀。   果然,钱是最容易获得交流的工具,比花田难得真挚的表情还好用。   船小哥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划着船,喜笑颜开的向花田游来。   犹豫不决的收了钱,船小哥主动开口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   哼,连问都不问直接收钱,杀人放火你敢帮吗?花田在心里哼哼了一句。   给了钱,花田硬气起来,指着在船上吹笛的男子,连环问道:“就那个人,是什么来历?怎么疯的?”   和遇见男子的那日无异,他依旧面色平静的吹笛,好像脱离尘世的散仙,淡然的让花田以为昨日认错了人。   拿了钱,船小哥不着急出海,拉着花田在渡头的木桩坐下,犯了难,自言自语道:“从哪儿开始说呢?”   “你随意。”花田有些着急,看小哥的样子,好像有场大戏要讲。   船小哥不急,思索了会儿,捋顺清了思路,才慢慢道来:“那就从徐百里来到于尧时说吧。”   “徐百里?”船小哥讲的没头没尾,花田不免疑问。   “徐百里是一个穷秀才。”船小哥突然又想起来,好像遗漏了重要的事要介绍,“哦!船上的人叫做于子亦,徐百里是他的同窗益友。”   “于子亦的爹是于尧有名的大商贾,家财万贯,坐拥百万家产,十年前的于府在整个徐王朝都可以说是赫赫有名,就这样一个显赫的大家族,因为十年前的一件事,发生了惊天变化。”船小哥一顿,不禁感叹了一句,“十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啊!”   “发生了什么事?”船小哥吊起了花田的胃口。   “这个不急,我们还是先从徐百里说起。”船小哥故意吊着花田。   “十年前,我在于府谋事,给于家老爷太太赶车,刚巧赶上了于子亦与徐百里的相遇。”   花田暗喜,真是惹对人了,这都能让他碰上。   “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那日终于晴天,艳阳高照,在府中憋了三天的于子亦带着一众出门逛街。   像他这种清闲的人少,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说来也是缘分,怕被雪水濡湿鞋底的少爷,那日却偏要下轿踩雪,这一踩,将霉运带进了于府。   熙熙攘攘的街道,于少爷一眼便瞧见了躺倒在台阶上,晒太阳的徐百里。   当时徐百里衣衫褴褛,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饿了好几   天,比乞丐好不到那儿去,但这个少年却有着一脸的孤傲,双目紧闭,透露出不凡的面相。   于子亦就跟找了魔似的,怔怔的走向徐百里。”   花田听的入神,比说书还精彩,但心中还是有疑问生出,打断船小哥,问道:“既然你说徐百里有不凡的面相,为何还称他是于家厄运?”   “你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听我说完。”船小哥自己也被自己说的带入其中,埋怨起花田打断他的思路。 第二十二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平时也不是乐善好施的人,那天差我去买了两个馒头,用草纸包着,暖呼呼的亲自给徐百里送去。”   “吃吧。”于子亦将馒头递给徐百里。   众侍从皆都在低头窃窃私语,讨论着一向孤僻不爱理人的少爷,竟然会给一个小叫花子买馒头   徐百里不客气的接过馒头,看来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起来,几口下去馒头就没了。   于子亦和一众侍从站在冰天雪地里,看徐百里啃完两个馒头。   一抹嘴,徐百里抬起头来,终于看了眼“恩人”,   朝于子亦笑问道:“有水吗?”   于子亦被问蒙了,吃了他的馒头,还嫌噎得慌,向他讨水喝,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而且还是一个叫花子,着实有趣。   歪着脑袋,于子亦迷惑不解的盯着徐百里研究。   徐百里看于子亦无动于衷,心里想:不会是个傻子吧。   又问了一句:“有水吗?”   “有,府里有。”于子亦话一出,众侍从全都沉默,吃惊的看着自家少爷。   这小叫花子这般无礼,少爷不仅忍了,还要将他带回府里。   “那走吧,去你府上。”徐百里也不客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径直走向马车,丝毫没有因为穿着简陋而感到羞怯。   一个跃步跳了上去,还不忘回头跟于子亦说:“你怎么还不上来。”   船小哥谈到此事,笑了一笑,那日于子亦确实好笑,一直被徐百里压制,完全没了大少爷的脾气。   “不知道徐百里什么来历,怕带回府里惹了事,我便劝了一句,没想到反而挨了骂。   于子亦骂完我,便跟着徐百里上了车。”   “徐百里进了于府,然后呢?”花田问。   船小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于府依仗着财力雄厚,广收才子,所以门下聚集了不少贤士,于府出钱培养秀才进京赶考,考取功名,作为回报,凡是受于府恩惠,入仕为官的才贤,在官场上皆都关照于府,这也是于府长久繁荣的原因。   徐百里进府后,渐渐展露才学,于老爷看他年少才高,前途无限,便礼贤下士,给他以最高礼遇相待。   就这样,徐百里顺理成章的安居在于府,因才华出众,很快在众门客中站稳了脚,在于尧也崭露头角,成为无人不知的天才少年。   在于尧,能与徐百里齐名的只有于子亦,一把风霜剑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那时在于尧有一句广为人知的俗言:文不及徐百里,武不过于子亦。   若是二人参加科举,必中文武状元,他俩是于老爷的希望,也是整个于尧的骄傲。”船小哥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   “可惜什么?”   “进府一段时间,一日,徐百里外出,突然带回一个面容丑陋狰狞的男子来。”船小哥想起男子的脸依旧心有余悸。   花田看船小哥面露惧色,便好奇问道:“那男子是有多丑陋,竟把你厌恶成这样。”   船小哥知道自己表情失常,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都是往事,何必认真,向花田轻松笑道:“这人叫马越,其实他长得也不算是丑陋,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从额头长至下巴的刀痕,故而看上去凶残。”   “哦,这人和徐百里是什么关系?”花田突然又想起一事,刚才听的太入神,竟然忘记问了,“徐百里又是何方人士?没有家属吗?”   “这是我正要说的。”船小哥道,“徐百里刚进府时,时常有人问起他的身世,他只惨淡回一句:家住百里之外的山野中,因为发洪水躲不及,全村人都死了,只留了他一个出来逃难。   听他这样的悲惨身世,众人也没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觉得可怜,更加惜才。”   “山野荒僻。”花田打断船小哥,道了句:“他的满腹经纶和心高气傲来的真不易。”   船小哥没听出花田的话里有话,继续道:“刚才讲到的马越,据徐百里说,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来于尧投奔他,希望于老爷给他口饭吃。   于老爷看马越除了面相骇人点,身体倒是很强健,可以留他在府上谋事,便和我一样做了马车夫。   一开始还以为马越是个安分的人。”   “哦?为什么说是一开始?”花田问。   “我和他一起谋事,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挺长的,本以为能摸透他的性子,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马越在于府待了一年,一切都相安无事,刚巧那一年中,我因契约到限,离了于府,另谋他事,幸得这样,保住了一条命。   其他是事我都没有参与,都是听途说而来。   在于子亦进京赶考的前天,马越本性外露,伙同郊外的贼匪杀进于家,屠杀了于府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卷走了万贯家产,就这样,于府一夜之间衰落,而马越至今还没有抓到。”   船小哥七七八八的回忆完了,看向花田,此时花田用手搓着下巴,双眼出神,进入了放空状态。   船小哥在花田面前摆了摆手,道:“说完了,我走了哈。”   “慢。”花田突然回过神来,抓住船小哥的胳膊不放,疑惑问道:“既然你说马越屠杀了于府上下,那为什么于子亦还活着?你还没有告诉我于子亦是怎么疯的?”   船小哥一拍脑袋:“对了,刚才说的太多了,我都忘记了。   那夜于子亦出去喝酒应酬,没在家,躲过了一劫,因为受不了全家被杀的事,受了刺激疯掉了。   三十多岁的人,什么事也不干,天天在船上吹笛。”   “几个疑点。”花田拽着船小哥分析起来,“第一,你怎么确认于子亦疯了?他在船上吹笛,说不定只是为了排解忧愁。”   船小哥一摊手,理所当然道:“一吹就是三年,再大的忧愁也会吹吐了吧,家人惨死,家都中落,很明显是受了刺激疯了嘛。”   “好,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花田不反驳,继续说道:“第二个疑点,杀人总得有理由吧,马越和于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屠杀于家满门。”   “还有一点,徐百里还活着吗?马越与徐百里是亲戚,总不会连他也杀了吧。”   花田连连发问,船小哥被问得张口说不出话,结巴了半天,恼火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喝酒了。”船小哥撇下在认真思索的花田,气哄哄的走出码头。   兰子君几个看船小哥怒气冲冲的离开,以为事情黄了,上前来嘲讽道:“让你嘴臭,是不是又和船小哥吵起来了。”   花田陷入思索中,没理会兰子君的冷嘲热讽,从钱袋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抛给兰子君。   “没吵起来,他全告诉我了。”   接到银子的兰子君立马明白花田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船小哥开口,埋怨道:“又花钱,又花钱。”   “有舍才有得嘛。”钟离赶紧上前替花田说话,调节紧张气氛,“大人,你问出什么,跟我们说说。”   花田将船小哥讲的原封不动的说给几个听。   听完后,几个陷入沉默,许久钟离才开口道:“于子亦也太惨了吧。”   感慨了一句,钟离心中不免对于子亦产生了同情。   “哎,子君兄,是谁说,如果黑衣男子不是凶手就去吃米田共来着。”花田和兰子君合作,故意调戏钟离。   兰子君也不计较钱的事,和花田配合道:“不应该说是黑衣男子,应该说是于子亦。”   “对对对,如果于子亦不是凶手,钟离你要干嘛来着?”花田直接问向钟离。   钟离懊悔,早知道花田和兰子君这样不仗义,刚才就不该上前劝架,让他们吵下去。   被花田激的,钟离依旧强硬道:“我又没说要反悔,案子还没结束,凶手还没确认呢。”   “好,那我们就去确认一下凶手。”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走出渡口。   兰子君看了一眼在船上吹笛的于子亦,也走出渡口。   钟离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怎么都走了?   眼神迷惑的看向打算走的兼坚。   “大人说,要去确认凶手。”兼坚重复了一遍花田的话。   钟离依旧不明白,问:“去哪儿确认?”   “你个榆木脑子,今晚我们夜探于府。”花田看兼坚还没出来,知道定是钟离缠着他不让走,怕钟离这榆木脑袋难为了兼坚,便折返回来接兼坚。   “哦,我知道了。”钟离反应过来时,花田已经带着兼坚离开了渡口。   一切行动,只等天黑。 第二十三章 人间地府   又是一夜,月明星稀,借着明亮的月光,四个在路上热烈的分析起案情。   “有一个猜想,会不会徐百里没死,与马越勾结,一同杀了于府上下,然后逃走了。”从花田的讲述中,钟离瞧出了一点端倪。   花田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昨晚见到的是不是于子亦?”   “于子亦到底疯没疯?”   “于子亦收魂干嘛?”   有了花田的肯定,钟离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看向花田,等着解答。   被钟离问得,花田只觉得头大,有点理解船小哥为什么嫌自己烦了。   “看我干嘛,我又不知道,我只是推测而已,想要知道答案,待会儿找于子亦问问。”花田朝于府的方向努了努嘴。   “船小哥说他武艺高强,而且还精通魂术,我怕一会儿招架不住。”这才是花田最担心的问题。   选择夜晚行动也是这个原因,怕跟于子亦正面起了冲突,不好对付。   “花大人,有我在,你放心好了。”钟离很是自信,拍了怕身后的背囊,这些天他一直随身携带。   “你这到底是什么宝贝?”花田伸出手想摸一摸背囊,突然想起兰子君的警告,又缩了回去。   钟离故作悬疑,就是不跟花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花田冷哼一声,远离了钟离和他身后的背囊。   “一切线索都在于子亦身上,怕也得去。”兰子君暗里嘲讽花田。   “我不怕,我是怕你们危险。”花田继续解释道,“我是地府老大,带你们出来办案,自然要负责起你们的安全……”   怕了花田的啰嗦,兰子君只好提前点头赞同,这才让花田住了嘴。   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于府。   于府已经破烂不堪,正门因为日久曝晒,红漆剥落,四周杂草丛生,参差不齐的随风摇曳,整个于府就像是一直长久没清理毛发而得了皮癣的老狗。   硕大的府邸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丝生气,连带着四周的屋舍都搬离,方圆几里没有人烟,显得比地府未翻修前还阴森。   四个躲在暗处观察,伺机进府。   这时脚步声响起,于子亦从不远处归来,明亮的月光为其渲染了一层光环,借着这层光环打破了死寂的黑暗。   “蹬蹬”的脚步声异常沉重,也不知道是四周太安静的原因。   兰子君仔细嗅了嗅从于子亦方向传来的气流,小声道:“有血腥味。”   “子君兄,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为了缓解紧张,花田调侃道。   “滚!”   沉重的“吱嘎”声响起,于子亦推门而进。   “怎么进?”花田犯了难,这翻墙的事他可不擅长,不过钻洞应该可以,“看于府这么破旧,侧墙肯定有破洞,我们寻一个钻进去。”   说干就干,花田真的去找破洞。   兰子君将花田拽回来,好歹是个阎王,竟然要钻洞破案,说不出丢脸呀!   花田就等着兰子君拉他呢,上次见兰子君用了一个法术,化成风进了柳家,这次故意激他,怎么也得让他再用一回。   兰子君画了四道符,贴在几个身上,很快,花田觉得身体变轻,飘飘然脱离地面,凭风飞了起来,这种自己起飞的感觉和坐在黑乌鸦上起飞不一样,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只潇洒了一会儿,几个跨过墙垣,降落到地面。   进了于府更觉得破烂,黄土地面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凹凸不平,绿色苔藓疯狂的长满一片,吞噬了地上散乱着的杂物,连下脚都嫌脏了鞋子。   夜幕四合,只有于子亦所在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烛火摇曳,带动着于子亦的影子跳起了舞。   借着天黑,凭着光亮,四个大胆的来到于子亦所在的卧房,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应该是于子亦将笛子扔在桌子上而发出的声音。   “他吹的是安魂曲。”兰子君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什么?”花田和钟离同时小声问道。   “你们仔细想想,刚刚听到了什么声音?”兰子君反问起来。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到桌子上。”钟离回忆。   “再仔细想想,是什么声音。”兰子君不断启发。   “铃铛声,是铃铛声。”花田听到了,是一声微弱的铃铛发出的玲玲声,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没想到呢!”兰子君懊悔一番,解释道,“要是只有铃铛,我就不会怀疑了,可是和曲子搭配就可以肯定了。”   “肯定什么?”花田问道,猜想一定是和于子亦吹的曲子有关。   “铃铛是安魂铜铃,若只有此一物,毫无用处,但和安魂曲同时奏响,可以起到安魂的作用。”兰子君解释。   “你是说他在船上吹的是安魂曲。”花田听的稀奇,和兰子君学到了不少魂术之法。   “对。”熟悉魂术的术士对声音格外敏感,兰子君只懊恼没早一点听出来:“每一个术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安魂曲,我应该早猜出来的。”   “这不怪你,都是那个船小哥误导了我们,还以为于子亦真疯了。”花田将锅推给船小哥。   每个术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安魂曲,兰子君也是术士,那日他给兼坚吹奏的曲子,是不是他的安魂曲?花田心存疑惑。   “这么说来,于子亦没有疯。”听了一顿,钟离只听懂了这一句。   “不仅没疯,还聪明的很。”花田道。   “我就说吧,于子亦……”钟离有些激动的向后撤步,没想到兼坚就在身后,一不小心挂到了兼坚。   倒地之时,花田伸手去拉兼坚,只顾着兼坚,没看到一旁的花盆,扬手打翻在地。   寂静的深夜里,花盆破碎的声音格外清楚。   与此同时,屋内的光亮熄灭,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怎么办?”花田急得想跺脚。   “鱼死网破吧。”兰子君出其不意,大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四个晃眼的将门口堵住。   手按到花田的背上,兰子君将花田推了进去,让他做了个先锋。   进了屋内,眼前一片漆黑,花田不敢移动,因为他感到脖子上一阵凉意,心里大呼:不好!   兰子君点燃了蜡烛。   光明来临,更是吓得吓得腿软了。   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花田的脖子上,他没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们是谁?”于子亦眼神狠厉,手中的剑更加逼近了花田的脖颈,一道鲜血留了下来,花田感到一阵刺痛,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会离剑锋更近一步。   兰子君没有理会于子亦,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桌前,拿起笛子研究。   果不其然,一串极小的铃铛隐藏在笛空中。   “你吹的安魂曲不错,我都没有听出来。”兰子君向于子亦举起笛子,好似在夸赞他,实则是将他贬低了一番。   看着自己的魂术被识破,于子亦起了杀心,一言不合就开辟,风霜剑对准花田的脖颈,准确无误的砍下去。   一剑封喉,于子亦的武状元不是吹出来的。   血浆喷薄而出,花田捂着脖子倒地,瞳孔放大,脸色惨白,嘴巴哆哆嗦嗦的念叨着:“哎呀呀,痛死我了。”   杀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花田今日是深刻的体会到了,手捂着脖子处的疤痕,清楚的感觉到脑袋与身体的断裂,滚烫的鲜血还不断冲击着花田的触感。   最可气的是,花田还死不了,只能忍受着这份痛疼,等伤疤自动愈合,他多希望这一刻自己是真死了,这样就不会持续感到痛了。   “你……”风霜剑从手中脱落,于子亦吃惊的看着还在言语的花田。   “你为什么没死?”跪在花田身旁,于子亦有些情绪失控的摇晃着痛苦不堪的花田。   滚你大爷的,放手呀!   花田只想吼于子亦一句,被他摇的,鲜血又多流出一升,恢复起来又得多些时间。   “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快告诉我。”于子亦以为回头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锲而不舍的摇晃着他,真跟疯了似的。   花田现在正翻着白眼,半死中,只能心里暗骂:来个人把他拖走。   兰子君知道花田死不了,看着好戏,钟离没反应过来,眼睛死直的盯着正在喷血的花田。   躲在钟离后面的兼坚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韧劲儿,上前将于子亦推开。   “大人,你没事吧!”兼坚抚摸着花田的头,想要减轻他的痛苦。   花田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全身心的依靠在兼坚身旁,身体蜷曲,像是在母体里寻找到了安全感。   砍头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   “兼坚!”看兼坚冲了出去,钟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护在兼坚和花田前面。 第二十四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有些癫狂,捡起风霜剑向他们劈去。   钟离打开背囊,快速抽出一把黑色玄铁刀,挡住了于子亦的进攻。   刀剑相碰时刻,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亮掩盖了微弱烛火,兼坚被晃得闭上了眼睛。   也就一眨眼的瞬间,于子亦被弹飞出去,风霜剑砸到地面,像是发出不满抗议,玲玲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息。   半跪在地上的钟离纹丝未动,手握刀的姿势还没有收回,睥睨的看着倒在一旁的于子亦,眼神中满是不屑与狠厉。   兼坚抱着花田的脑袋,不敢动作,此时的钟离与他认识的大相径庭。   钟离的周身仿佛散发出着一股邪气,手里拿着的刀在暗光中隐隐发亮,从明亮的刀面中,刚好可以看到钟离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眼睛乱飘,兼坚看到背囊中露出的其他两把刀柄,一把赤红,一把靛青。   兼坚搓了搓眼睛,确认他没有看错,两把刀在背囊中不安分的抖动,好像急迫着外出作战的勇士,等待着钟离点兵。   见钟离出了手,兰子君面色一沉,不再看戏,轻念一声:“捆。”   一条锁仙链从空而降,将倒在一旁的于子亦捆绑起来。   做完一切,兰子君上前来拍了拍钟离。   钟离恢复常态,憨笑道:“放心,我没事。”   收了刀,钟离不忘花田还受着伤,回头照望。   兼坚迅速收起恐惧的眼神,低下头抚摸花田的伤口,回避钟离的眼神。   兼坚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钟离的眼睛,钟离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向了于子亦。   一个痛苦,一个恐惧,一个警惕,一切都拜兰子君推花田的那一下所赐。   “把他抬到那边去。”兰子君指着花田道。   兼坚怕伤着加剧花田的痛疼,抱着他的腰向一旁拖,无奈力气太小,拖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咬着牙,憋红了脸,也没有将花田放下,龟速前进。   拖了一段,兼坚来到于子亦一旁,此时钟离正在检查昏厥的于子亦,   钟离其实早就检查完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兼坚,若有其事的翻动着于子亦的手臂,脉搏都没找到的给他把脉。   “钟离,帮帮我。”靠近钟离,兼坚向他求助。   忽而听到兼坚唤自己的名字,钟离一惊,身子一抖,出了洋相,呆看着兼坚。   “我快坚持不住了,帮帮我呀。”兼坚的手一松,险些让花田落地。   钟离赶紧上前接过花田,单手将他拎起,站在原地,胳膊只是移动了半尺,便将花田移到了一旁的空地。   兼坚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继续守候着花田。   钟离看着兼坚的身影,想说句什么,却被兰子君唤了去:“把于子亦押过来。”   钟离又急匆匆的将于子亦带到兰子君面前,和兰子君一起等待着于子亦恢复精神。   天色渐亮,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腹般的白昼,烛火跳动着微弱的光。   烛火反光向暗,越是黑暗蜡火越亮,直至天大明,蜡火会全然熄灭。   花田眼睛开了一条缝儿,许久没见光亮,被刺的视线模糊,映入眼前的是兼坚蒙在脸上的黑纱。   全身痛疼不已,缓了好长一会儿,才能微动胳膊,花田抬起手来摘掉兼坚的黑纱,胭脂粉都掩盖不住脸上的黑眼圈,指腹轻轻刮擦兼坚的眼袋,薄翼般的长睫毛不断闭合张开,一夜未睡,眼中氤氲了水汽,像早晨集满甘露的桃花蕊。   “大人,你醒了。”兼坚扶着花田的背,想帮助他起身。   “顾盼生辉。”花田不起,躺在兼坚怀中不动,道了一句,只不过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出来。   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兼坚羞红了脸,蒙上黑纱,将情绪藏了起来:“大人,他们在等你审案。”   花田这才想起自己肩负重担,抻了抻腰,坐了起来。   “我们的情圣醒来了?”兰子君调侃道。   屋子就这么大,花田对兼坚说的话,兰子君听的清楚。   钟离在一旁捂嘴偷笑,跟花田挤眉弄眼。   花田有些不好意思,痛疼之后太过舒适,又看到了美好的人,竟忘记了是在于府破案。   花田将大家的焦点转移到于子亦身上,问道:“他怎么样?”   花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于子亦,显得比他还痛苦,便暗自怨恨:昨晚被砍脑袋的是我,你躺的倒舒服。   “你来。”兰子君向花田勾了勾手。   花田以为兰子君发现了什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要我帮什么忙?”   兰子君一把扯过花田的衣领,将他按到于子亦面前,手法和昨夜无异。   花田吓了一跳,于子亦的脸放大在眼前,想到昨日被他封了喉,心中打怵,挣扎着想要起来。   躺的平稳的于子亦立即有了反应,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差点和花田撞到一起。   “你终于肯睁眼了。”兰子君好心的将花田拉了回来。   于子亦在装晕,一直在暗自观察着花田,兰子君和钟离早就瞧出,等着花田醒来,看于子亦能有什么目的。   “是不是马越派你们来的?”于子亦问得问题,让四个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提到马越?马越不是消失三年了吗?   “不是。”兰子君回答的直接。   兰子君不吃亏,跟于子亦讨价还价道:“公平起见,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换我问你了。”   “公平起见,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放开我。”于子亦扭动了一下身子,示意兰子君。   评估了风险后,兰子君念了一诀:“收。”   锁魂链从于子亦身上松开,轻飘飘的飞出门外,消失在空中。   换到兰子君问,兰子君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收押于尧的魂魄?”   兰子君问的问题出乎于子亦意料,于子亦狐疑的盯着兰子君看,又转眼看了看其他三个,兰子君懂得魂术,花田能起死回生,钟离的刀法一流,兼坚带着面纱,很是神秘……   这几个人绝对不简单!   没有回答兰子君的问题,于子亦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有机会问你想问的。”兰子君语气坚决,要是于子亦不回答,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说出口。   于子亦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的来了句:“我没有收押魂魄。”   “放屁,前夜在城郊,那个乞丐的魂魄是谁收的?”花田忍不住反驳。   “你们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于子亦放弃与兰子君交涉,兴趣转向花田,问,“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会能起死回生?”   “我没有起死回生。”花田回答了同样没有价值的答案。   “要是这样问,我们到天黑也问不玩。”兰子君决定换种问法,“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真真实实的回答我,这之后,随便你问什么,他都给你解答。”   兰子君指向了花田,他觉得于子亦一直在求起死回生之法,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便以花田为诱饵。   “凭什么……”   兰子君踩了花田一脚,让他生生憋回还未说完的话。   花田吃痛,嗷嚎一声,席地而坐,捂着脚丫子揉搓,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糊弄于子亦。   “好,你问。”于子亦果然答应了。   花田这一脚丫子不能白挨,忙抢着问:“讲讲你入京赶考的前天发生的事?”   花田不急着问收魂的事,有因才有果,一切起因皆由那夜而起,那引起的果或许就是于子亦收魂,这两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提到那夜,于子亦面露杀意,刚平静的心情又陡然升起下落,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后才徐徐回忆道:   “赶考前夜,我和百里吵了架,一个人生闷气,便去酒馆喝酒,一直喝到了半夜。   谁知就在这几个时辰的空隙里,马越伙同舍绕山的散匪,来到于府,屠杀了我的家人,掳走了百里。”   短短几句话,于子亦说的异常艰难,这件事已经在脑海中追忆多遍,道出来的也只剩干巴巴的几句言语。   徐百里没死!花田从于子亦的话中抓住了这一点,这也解了船小哥描述中的一个漏洞,只是一个疑点刚消,另一个疑点又起。   于子亦说的与船小哥基本无异,这正是道听途说的版本,不过有一点不同,花田问:“为什么要用掳这个字?马越与徐百里有什么关系?他又和你们于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以至于屠杀了上下百口人。” 第二十五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像是在释放什么,有问必答:“马越是百里的亲戚,曾经在于府做过帮工,他自然不会对百里动手,只是百里受恩于我爹,不肯跟他走,这才动了粗。”   “曾经?”花田抓住字眼,“看来这其中又发生了不少曲折。”   于子亦继续说道:“马越生性暴戾,在府内经常与别人打斗,因为是百里的亲戚,我爹一直容忍着他。   直到他偷了我爹收藏的字画,去黑市转卖,我爹忍无可忍将他赶出于府,其间发生了争执,他扬言要杀光我们全家。   出了于府后,他去了舍饶山,与那儿的散匪勾结在一起,在山上等待时机,在我外出之时,杀进于府。”   好嘛!杀人动机现在有了,还算合情合理,看来又一个疑点破解了。   “真是禽兽不如!”钟离咬牙切齿,愤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报官?或者直接解决了他。”   “我想过这样,可是马越在舍饶山设了迷迭阵,任何进山的人都会被困死。”于子亦眼圈红肿,血丝爆满,只恨不能立即杀进舍饶山。   “迷迭阵!”兰子君不禁惊讶的喊出来。   “怎么?子君兄,迷迭阵是什么?”花田问,这又超出他预想的范围。   “迷迭阵阵法复杂,大阵中包含无数小阵,此阵做起来简单,但破起来不易……”兰子君欲言又止。   “你能破解吗?”   “……”   花田一语中的,兰子君摇了摇头,道:“难。”   “这没王法,没天理了,被害的人在这儿无可奈何,杀人的土匪却安居在山上,我要去劈了他。”钟离义愤填膺,背囊里的刀配合着他的怒气抖了几抖。   “咳,钟离,你忘了米田共之约了吗?”花田轻咳了一声,在一旁提醒。   钟离果然老实,闭了嘴,退到花田身后,默默安抚背囊中的刀。   “这么说,这个马越也不简单,呵,于尧竟出大神啊。”花田有意提醒兰子君,第一个疑点,也是最重要的疑点还没揭破。   兰子君这才想起来,最初要问的事,都怪花田,非要先问入京赶考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接过花田的话头,兰子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收魂魄?”   兜兜转转,终于转回来了。   “我没有收押魂魄。”于子亦比刚才冷静多了,像是在陈述两件不相干的两件事。   花田坐到兼坚一旁,像无事人似的,全权交个兰子君审案,沉下心来,一壁听于子亦解释,一壁分析刚才得到的消息。   “于兄,你快说说吧。”一旁的钟离忍不住了,又多嘴一句,他替于子亦着急,想赶快帮于子亦脱离嫌疑。   听完于子亦的悲惨遭遇,钟离对于子亦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开始怜悯起于子亦,心想着,就算他收押魂魄也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完了还不忘表一下自己的决心:“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贼匪马越抓到的。”   “我真的没有收押魂魄,我只是用锁魂囊暂时收纳魂魄。”处于术士间的默契,于子亦看向兰子君,“锁魂囊不可能长期储存魂魄。”   收押与收纳一字之差,却千差万别。   兰子君看向花田,想跟他点头确定于子亦说的不假,此时的花田,眼睛一眨不眨的玩转着手中的茶杯,像和尚入了定的状态。   已经习惯了和花田一同分析案情,这次没了花田的肯定,兰子君还真有点不适用,转过头来,不由的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魂魄终归是入了你的手,你怎么解释?”   “我没有收取魂魄。”于子亦掏出一个小瓶罐,扔给兰子君,道,“魂魄都飘向了舍饶山,我只不过是在中途做了手脚。”   兰子君接住瓶罐,打开塞子,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花田被臭味熏得回了神,警觉的用手捂住兼坚和自己的鼻子。   钟离也后知后觉的的捂住鼻子。   “是尸液,没有毒。”于子亦解释。   兰子君塞上塞子,嫌弃的扔还给于子亦,这都是些旁门左道,兰子君一向不屑。   “这什么液是干嘛的?”花田依旧捂着鼻子,问向兰子君,臭味久久萦绕在鼻尖,消散不去。   “尸液是为了控制魂魄。”兰子君回答,他也只是看过这种魂术,从来没有实验过,“将尸液注入魂魄内,再吹奏安魂曲就可以远程控制魂魄。”   花田恢复了常态,眼睛中闪烁着光亮,转向于子亦的方向,问他,“你没有收押魂魄,你只是在中途拦下前往舍饶山的魂魄,在他们体内注入尸液,然后放他们去马越所在的舍饶山。”   “对。”于子亦点头。   “哦,从你的话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马越收押了这些魂魄。”花田道。   “就是他收押了这些魂魄。”于子亦非常肯定。   “那他为什么要收押魂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收押了魂魄,还有,你为什么要控制这些魂魄?”花田连出疑问。   于子亦被问的不耐烦了,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收押魂魄,我精通魂术,自然清楚魂魄的来去,而控制魂魄是为了破迷迭阵,杀了马越,找到百里。”   提到徐百里,于子亦的神情温柔了好多:“不过这几年,我控制的魂魄都相继失去了消息。”   于子亦的回答没有纰漏,花田没有了疑问,终于安静了。   花田刚安静下来,换兰子君上场,两个轮流发问,不断压迫于子亦。   这也是审案的一个手段,连续不间断的问问题,打乱嫌疑犯的思路,使其错漏百出,前言不搭后语,最终确定凶手。   这种手段也非常考验审案人的强大记忆力和分析反应能力,不仅要记得嫌疑人说过什么话,还要暗地观察嫌疑人的神态动作表情,再结合所有信息分析案情。   “你多少能知道点儿舍饶山内部的情况吧,跟我们说说。”兰子君开始发问。   于子亦更加疑惑:“你们知道这个干什么?”   “你只管答就好,待会儿才换你问。”兰子君没给于子亦回问的机会,审案最忌讳的就是反客为主。   于子亦对花田的起死回生之术抱有很大的兴趣,被轮番攻击了这么久,还能平静下来回答:“他好像在试炼某种魂术。”   看花田不满这个回答,于子亦继续补充道:“这种魂术我从来没见过,三年间,马越收押了好几拨魂魄,好像没有炼制成功,都飞散了,所以他才一直不断的搜集魂魄。”   兰子君陷入了沉思,本来以为接近真想了,没想到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嫌犯好像成了受害者。   只要查明收押魂魄的原因,案件就可以接近尾声,只是这个过程一波三折,不过好在,他们在渐渐逼近真相。   几个陷入了沉默,该问的好像都问完了。   一旁的兼坚上前拉了拉花田的衣角,示意他低下身,有话跟他说。   花田侧身弯腰贴近兼坚,兼坚道:“于子亦为什么非要找到徐百里?”   马越是由徐百里引进于府,徐百里也可算的上这场灭门惨案的帮凶,于子亦即使不恨徐百里,也不该多次提到要找回他。   “小兼坚,你比某人有前途。”花田摸了摸兼坚的脑袋,故意说这话酸钟离。   只可惜,钟离没有听出花田的话里有话,笑道:“兼坚,看来花大人要栽培你,你好好跟着花大人学,以后在地府做大官。”   兼坚不语,与花田相视一笑。   花田转述兼坚的话,问向于子亦:“你为什么要找到徐百里?”   兰子君懂了花田的意思,也看向于子亦。   “这是私事,无可奉告。”于子亦决然拒绝回答,“这与收押魂魄无关,我可以不回答。”   经过几轮问答,于子亦也找到了花田几个的目的,跟消失在于尧的魂魄有关。   “你们还有问的吗?没有就换我了。”于子亦看向花田几个人。   已是中午,太阳升至头顶,阳光明媚,青苔绿油油一片,显出了生机,杂乱的院子别有一番风味,与傍晚的府宅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你问吧。”花田几个累了,坐下休息。   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反客为主的找来些干果,围坐在一起喝茶水。   看几个悠闲下来,于子亦顺势而行,找了个闲置的位置坐下,几个像极了在茶馆闲聊的散客好友。   昨夜的刀剑相交全然抛于脑后,房内刮擦的痕迹还在,没有人去注意。   好了伤疤忘了疼,花田脖子不再痛疼,心情格外舒适,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坛酒酿,也不管味道如何,和钟离痛快的饮起来,好久没沾过酒,甚是思念。   兰子君也不管,反正不是花地府钱买的酒。   兼坚被花田逼迫诱导着喝了口酒,吐了吐舌头,默默的剥了花生压酒味,觉得这个方法压酒效果很好,又剥了一大把塞到花田手中…… 第二十六章 人间地府   喝了会儿茶,于子亦道:“我只有两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起死回生之术?”   因为于子亦打破了美好的氛围,钟离搂过于子亦的肩膀,将一碗酒举到他的嘴边,道:“于兄,时间还早,我们先庆祝……”   钟离嘴笨,找不出劝酒的理由,卡住了。   “庆祝这位花兄失而复得的脑袋。”兰子君接上。   气得花田半死,又不好发作,只好顺着兰子君的话来。   不等于子亦表示,跟他碰了一杯,无言一口闷掉。   逼得于子亦不能推脱,接过酒碗,也豪爽的一口饮完,接着一声闷响,倒在了桌子上。   花田将一瓶药甩给兰子君,这是刚刚在桌底兰子君给他的迷魂药,物尽所用,现在物归原主。   “于兄,对不住了。”花田饮完最后一口酒,和钟离一齐将于子亦抬到床上。   这种做法虽然是下下之策,不过也是逼不得已,花田几个的身份不能暴露。   回到红楼,几个大睡了一番。   花田忖度着找个时间去舍饶山看看,想去找兰子君来商议。   还未出门,兼坚出现了异常,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把花田吓坏了,抱起兼坚直冲兰子君的房间去。   “子君兄,你快看看兼坚在怎么了?”将兼坚放在床上,花田焦急万分。   兰子君上前来看。   “你别一直站着看啊,赶快给他把把脉,看看他到底患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晕倒。”花田看兰子君不行动,更加着急。   “不用看了,待会儿天黑一点,我们去找兼坚的本体。”兰子君好像早就预测到了兼坚的状况,很是淡定。   兰子君用铜镜跟钟离联系:“怎么样了?”   “嗯,我已经燃了还魂符。”铜镜中的钟离身在几摞草垛中,看起来像是牲畜棚。   知道兰子君有计划,花田冷静下来,问:“是不是该跟我说一声,从地府到现在,你只字不言,让我干着急。”   “一年前的今日,兼坚抽魂入阴,我想他在阳间的本体必然会有反应,便差了钟离去寻,找到了一个地方,想今夜找到兼坚的本体,让他还阳。”兰子君终于松口。   “抽魂入阴!之前在藏书阁看过,活无常想要入阴,有两种方式,一是找道士做法进入地府,二是用刀将自己的脉搏挑断一半,使自己进入半死状态,再使魂魄与本体剥离。”   花田继续道:“用第一种方法入阴者,是为了保存在阳间的寿命,让自己的生命终止一段时间,而第二种方法入阴的人,则是为了摆脱某种痛苦,才选了这个不得已的法子。”   “对,兼坚属于第二种。”兰子君道。   有什么苦比挑断筋络还痛,花田看着兼坚的魂魄,心痛起来。   “我要去找兼坚的本体。”花田对兰子君道。   “不急,一会儿兼坚的魂魄会带我们去找的。”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兼坚的魂魄有了反应,跟幽魂似的站了起来,轻飘飘的飞出来房门。   “跟上。”兰子君吹了一声口哨,黑乌鸦从天而降,载着花田和兰子君一路跟着兼坚。   点点星辰,一缕魂魄游荡在浩瀚长空中,瘦小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行了一路,兼坚在一排草屋前落下。   这簇草屋分布在山涧隐蔽处,看其规模称不上村庄,但也算是个小部落。   兼坚的魂魄在原地打转,寻找着本体。   “这村长也太破烂了吧,都没有人打扫下。”兰子君极其嫌弃,走近了看,此地格外脏乱不堪,臭烘烘的一片。   “这恐怕不是村庄。”   借着微弱的月光,花田走到一个柱子前,拿起栓在上面的铁链,在兰子君面前摇了摇,道:“子君兄,你觉得这个和我们地狱里的刑具相不相似?”   兰子君走近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绑人的十字木架嘛。   两个不免警惕起来,越往前走,发现的治人刑具越多,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刑场。   屋舍灯火通明,声音杂乱,一片聒噪的吵闹,酒臭味从屋内飘出来,熏得花田想吐。   兼坚的魂魄小心翼翼绕过屋舍,来到了后庭,花田和兰子君跟上。   到了后舍,没了喧嚣,死寂的沉静。   偶有几声谨慎的咳嗽声响起,引得花田趴到窗户前,隔窗观望。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一阵深浅不一的喘息声,通过呼吸声的判断,花田猜测几十平的小屋内装了不少人。   再仔细一听,大多是妇女摆动头饰的清脆响声,还有孩子发出的梦呓。   “兼坚快走了,你在干嘛?”兰子君上前将花田拉回。   “子君兄,我觉得这儿有些奇怪。”瞟了瞟后舍,花田示意兰子君。   看兰子君无动于衷,花田继续道:“看到外面这么多刑具,我还以为是刑场或者监狱,但来到后舍发现,这儿的孩子和妇女比男人还多,这不应该呀。”   花田越来越觉得奇怪,想要从窗户翻进屋内证明自己的猜测。   兰子君拉住花田的腰带,将他拖回来,指了指兼坚道:“别管闲事了,先找到兼坚的本体吧。”   想着兼坚,花田只好放弃,跟上兼坚的步伐,但依旧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后舍,总觉得很奇怪。   拐了一道弯儿,兼坚来到马厩,便停下了脚步,在厩前徘徊起来。   马厩中的马匹发出低沉的嘶嘶,还伴有不少鸡鸭鹅的争斗声,一股新鲜的粪味飘出。   “大人,你们来了。”钟离早就在这儿接应,等着兼坚的魂魄到来。   “你找到兼坚的本体了吗?”花田问。   “我也是看到兼坚的魂魄才找来的,估计本体就在这儿附近。”钟离环顾四下,这片区域狭小,除了前舍和后舍能住人,再就是马厩了。   “应该在这儿了,兼坚在地府也是常住在牲畜棚中。”钟离再次肯定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兰子君为花田让出道,示意他先进。   花田早就着急,推门而进。   打开门的时候,兼坚的魂魄感知到了本体的存在,飘进了马厩。   “天呐。”这声惊叹是跟在后面的钟离发出来的。   意识到兼坚还在一旁,钟离赶紧捂住嘴巴。   看到里面的场景,花田的眉头快要拧成麻花,兰子君的脸也比以往更加冷些。   兼坚的本体静静的躺在马厩的一角,几头马已经习惯了兼坚的存在,给他让出了一隅,趴在一旁咀嚼着草料。   粮草凌乱的散在兼坚身上,半个人给压在稻草下面,不仔细看,察觉不到这具孱弱的身子。   露出来的脸,被马粪和血迹糊了厚厚一层,全然看不出人样,死一般的躺在地上,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禁锢着兼坚的脖颈。   兼坚的魂魄毫无情绪,被本体吸引,急迫着想要进入这具不似人样肉体。   花田上前拉住兼坚的本体,将他交给钟离看管,不想让他就这样进去。   上前去,拨开积累成丘的草堆,草的腐烂味和血液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顶撞着花田的鼻翼。   花田没有停手,继续拔着已经固结成岩的草块,终于将兼坚挖了出来。   被隐藏的身体重见天日,衣服已经被腐蚀的破烂不堪,白嫩的肌肤在黑色泥土的映衬下白的不像话。   花田脱下外袍,半跪在兼坚本体一侧,细心的为他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污迹。   困住脖颈的锁链因为一年的风吹雨打,锈成了渣,一拽便断裂开,兼坚的脖颈多了一圈难以消去的红色锈迹。   手腕因为抽魂入阴,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血迹早就凝固,断开的筋络暴露在皮肤外,手因为骨头的连接,勉强的挂在手臂上。   花田不忍直视,将擦拭转移到了脸上。   渐渐地,兼坚的外貌露了出来,额头方正,眉峰平顺,鼻梁高挺,嘴唇饱满,面色白净,五官秀丽,要不是眉宇间的一点英气,差点让花田错以为是女子。   再添上一双桃花眼,简直就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容貌,天上的仙子恐怕也比不上。   兼坚紧紧的闭着双眼,好像进入梦乡,在做着甜美的梦。   花田真想让这双眼睛张开,好让瞧瞧活动着的美人胚子。   钟离看了花田露出来的面貌,也被惊艳了一番,他活了百年多,还未见过这等容貌,更何况还是出在一个男子身上。   恐怕沈长流见了兼坚的面貌,又得嫉妒的几天不吃饭了,钟离暗想着沈长流生气的样子,面上不禁露出笑容。   兰子君的惊讶不比钟离少,这张面孔太过独特,看过一眼,便让人终生难忘,兰子君是不会记错的…… 第二十七章 人间地府   “进去吧。”花田将擦干净的本体抱了起来,推到兼坚面前。   兼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浮夸的妆容在此刻也不那么惹人嫌,大家都清楚,这张面具下面是什么样的容貌。   走近本体,兼坚指尖刚触碰到,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了进去,魂魄与本体在一番较量后融合在一起。   “我不会再让你过这种生活了。”花田俯在兼坚的耳边,轻轻呢喃。   兼坚梦呓般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终于看到了全容,花田将兼坚抱得更紧,不想让他人偷窥。   “走吧,这儿快臭死了。”兰子君大步走出马厩,心情又差到了极点。   钟离与花田对视一笑,早就习惯了兰子君的脾气。   “是个好小子。”钟离上前掐了掐兼坚的脸颊,因为长久没见阳光的缘故,嫩的出水,像刚生的婴儿般。   钟离的动作让花田难受,抱着兼坚躲开钟离的“魔爪”,心情也变差。   “发生了什么,火气一个比一个大。”钟离一头雾水,走出了马厩。   “呀!”黑乌鸦早就候在一旁,等着将几个运走,于尧的案子正处在关键时刻,离开一日都可能发生变化。   兰子君在黑乌鸦背上等三个,花田心中有事,便将兼坚交到钟离手中,道:“你们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喂,你去哪儿?”任由兰子君怎么急切的喊,花田都不理,头也不回的向后舍的方向走去。   “这个傻子!”兰子君愤然的跳下来黑乌鸦,跑向了花田去的方向。   “喂!”钟离喊时,早就跑没影儿了。   还得照顾兼坚,钟离不便行动,留在了黑乌鸦这儿。   “喂,别多管闲事。”兰子君追上花田,张开双臂拦住了前路。   “嘿嘿,我就去看看,不干什么。”花田上前来拉住兰子君的衣袖,百般讨好   兰子君叹了口气,他清楚的知道,花田他是拦不住的。   “我和你一起去,就看一眼,看完立即走。”兰子君发下胳膊,走在前面,向小屋正门走去。   旷远的山野起了习习山风,乌云被吹的残渣不剩,月光没了遮掩,格外的明亮,屋舍不时发出窸窣声响,使夜难以安寂。   沉重的木门发出尖锐的“吱嘎”声,嘈杂的人声骤起,猝不及防的围攻花田。   “不要杀我。”   “我还有三岁小儿要养,不要选我。”   “呜呜呜……”   烛光猛然亮起,屋舍内的景象毫不保留的显现。   屋舍里皆是妇孺,衣服破烂不堪,怀中抱着的婴儿也不过五岁大,泪眼惺忪,死死的扎住母亲的衣摆,仇恨的盯着前来的花田和兰子君。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年轻少妇,见来的两人衣着不凡,相貌出众,大胆问了一句。   “我们是……”被这一问,花田反而哑了声,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回答,才不会引起恐慌。   “我们是官府的人。”一旁的兰子君接了话。   少妇没了疑虑,面露苦色,几滴眼泪没有预备的倾泻而出:“青天大老爷,你们救救我们。”   经少妇指点,屋舍的妇女带着孩童齐齐的跪在花田两个面前,磕着头,哭喊着诉苦,场面一度混乱。   “都不要哭了,你来说。”花田指着刚才的少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都是些良家妇女,有丈夫有家室,却被这些人贩子掳来骗来,关押在此,受尽凌辱,还要将我们卖到关塞去,做军中娼妇,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卖到妓院做……”少妇几度哽咽,“我们的命好苦,还好遇到了青天大老爷,上天开眼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花田将少妇扶起来,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置恶人的。”   花田将手伸到兰子君眼前,大喝一句:“兰子君,给钱!”   兰子君本来双手抱胸看戏来着,这个阎王又将算盘打到他的头上,兰子君瞪了一会儿眼,乖乖从怀里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银两尽数倒在桌上:“就带了这些。”   “你倒出来干嘛?还得麻烦我装回去。”   “……”你大爷的!   花田连兰子君的钱袋也没放过,圈了钱塞到少妇手中:“你们拿着这些钱离开这儿。”   “可是……”少妇心存疑虑,这样大喇喇的走出去,定会被抓起来,再受一番凌辱。   “你们放心的走,剩下的交给我们,一定会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花田攥了攥拳头,发出咯咯的骨节响声。   “是绳之于法,不是屁滚尿流。”兰子君在一旁纠正,跟个土匪似的,好歹冒充的像一点。   一屋子人乌压压的离开了,花田松了一口气,嘚瑟的跟兰子君道:“子君兄,你得感谢我帮你积了个大功德,有没有感觉周身一股光圈显现,把你多年阴郁都给冲淡了。”   “滚……”   两个护送妇孺离开,中途静悄悄的,没有遇到一个人,两个纳闷时,在后舍找到了答案。   炽黄的火光将后舍的马棚照的通亮,叫喊声噪耳。   人贩子将坐在黑乌鸦上的兼坚和钟离围了起来,手中的木棒不断试探着向前撸,钟离护着兼坚,无暇顾及这么多,圈子渐渐缩小,只剩一臂的距离。   黑乌鸦将脖子缩进丰裕的羽毛中,鸟喙瑟缩,更加助长了这群人的火焰。   “你们快走,我不想伤害你们。”钟离手按包裹,,在出鞘的边缘抉择,为了这些人类开鞘,太不值得。   这话激起千重浪,人贩子被彻底激怒,举起的棒子眼看要拍向钟离,钟离的刀也即将出鞘。   “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竟敢碰爷爷的人。”不远处,花田阴郁的走来,周身泛着一股子戾气,神情狠厉,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离怀里的兼坚。   “是你吗?”手中变出一把笛子,戳着最前头人贩子的心窝,那人贩子竟忘了反抗,任由花田动作,被眼神唬住,手中的木棒脱手,滚落在地。   “你他娘的滚开。”后面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单手领着前人的脖颈扔到了一旁。   这体型是花田的两倍,庞大肥壮的身躯将光亮挡住,光影将花田覆盖,大汉低头直勾勾的看着花田:“小子,别他娘的嚣张,老子把你打成肉饼。” 第二十八章 人间地府   “我不喜欢肉饼,还是吃烤猪吧。”花田低头抬眼,邪魅的朝大汉一笑。   大汉被唬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结巴道:“你,你找死!”   大腿粗的棍棒抡了过来的同时,兼坚恢复了些意识,恰巧看到这一幕,用尽全力大喊一声:“花田,小心!”   这句喊出了兰子君和钟离的心声,阎王大人行不行呀?别一会儿被砸成了肉饼,恢复起来可慢了。   头一次从兼坚嘴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花田咧嘴一笑,心情大好,敏捷的躲开大汉的攻击,地面被锤出一个大洞,大汉不依不饶,继续抡棒,花田灵活躲开,丝毫不费力。   “你已经抡了两棒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花田对气喘吁吁的大汉道。   众人好奇间,花田掏出一支笛子,手指飞速点动,流畅欢快的音律响起,四下安静下来,大汉跟着了魔似的,双眼迷离,在原地转起了圈,其他人也随音律的节奏转动起来,连兰子君和钟离都不例外,整个后舍上演了滑稽的一幕。   尾音绵长刺耳,待到最后一声结束时,除了吹笛的花田,在场的全部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打滚。   在一众痛苦的喊叫声中,花田淡然的踩着还未死透的尸体,走向兼坚:“你再喊我一声听听。”   “花田,谢谢你。”声如蚊蝇,可花田听的真切。   “走喽,打道回府。”花田拍了拍黑乌鸦瑟缩的脑袋,格外开心。   “子君兄,钟离,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两个趴在地上,恶狠狠的埋怨花田:“你是猪吗?敌友不分。”   “嘿嘿,我是故意的,锻炼一下你们接受死亡的应变能力。”   “……滚”   回了客栈,几个皆都喊累,明日再做商议。   一大清早儿,兼坚就醒了,瞅了瞅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身体,再看了看身侧的花田,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手不自觉的想要去摸花田的脸。   “我又流口水了?”花田睁开沉重的眼皮,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兼坚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赶紧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小兼坚,你还在怕我吗?”花田想要拉下兼坚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沉默了一会儿,兼坚从被子里露出圆滚滚是大眼睛盯着花田,使劲的的摇了摇脑袋:“不怕,以后再也不怕了。”   花田手却抚上兼坚露出被子的半边脸蛋,轻轻掐了一下,“你洗洗脸,待会儿带你下去吃早饭。”   两个下楼,店家早就摆好了饭,兰子君和钟离已经等了一会儿,于子亦也坐在一旁。   “这位公子是谁呀,怎么长的这么清秀。”钟离打趣兼坚。   从楼梯下来的兼坚脸立即红了起来,羞赧的笑了笑。   花田挡在兼坚前面,趾高气昂的道:“不准对着呆子笑,会变傻的。”   钟离:“……”   “于兄,一同吃饭。”花田跟于子亦勾肩搭背,对他也是愧疚。   “我已经吃了,这次来是找你们商量点事。”于子亦没有追问昨日的事,不再癫狂,心平气和下来,不乏君子气。   “这位公子是?”于子亦的目光落到兼坚身上。   “嗯?这和要商量的事有关吗?”花田护食般的中断于子亦看兼坚的目光。   “这倒没有关系,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样貌出众,不觉的多问了一句。”见花田这般紧张兼坚,于子亦若有所思的别开目光。   “有什么话快说,别扯别的话聊,我们很熟吗?”花田凶了起来。   “你们要去舍饶山?”于子亦回归正题,问道。   “去。”花田也不掩盖,直白道。   “舍饶山的迷叠阵可不好破,我找了几个云游道士,可以试试。”于子亦双手抱胸,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花田看向兰子君,兰子君点头道:“可以一试。”   一行人再次来到舍饶山,身边还多了几个身披道服的江湖术士。   “开始吧。”于子亦下令。   几个道士各显神通,舍饶山下俨然成了术士比法之地,咒符燃烧后的灰末满天飞,咒声比吵闹的集市还嘈杂。   “咳咳……于兄,你的方法行得通吗?”花田被浓烟抢得捂住鼻子。   于子亦也用手帕捂着嘴鼻,面色暗沉,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花田说的话,还是故意没理他。   过了不久,一道士倒地,翻着白眼吐着白沫,不停的念着:“太凶煞了,太凶煞了。”   于子亦的脸色更加难看,花田没敢再跟他搭话,默默的远离了这个“斗法大会”。   仅一天的时间,请来的道士都被抬了回去,还有的不甘心的说道:“我明天再来,一定……”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日过晌午,四个坐在石案上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我们把帝君找来吧。”兰子君打破沉默。   “找华盖!就是嘛,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不靠谱,我们早就想别的法子了,白飞废了大半天。”花田抱怨,几个纷纷把目光投向于子亦,他还在锲而不舍的守在前方指挥。   “走,我们回去唤华盖。”花田领着一众要走。   “于子亦呢?”   “先不管他,让他自己在这儿作吧,我可不奉陪了。”   四个溜回了红楼,花田闭上眼睛,神游过去,将讯号给了千百里之外的华盖帝君。   帝君接到讯号,一小会儿,便出现在回春楼门口。   “这位爷,快来。”看着华盖帝君衣着华丽,徐娘又搔首能姿的贴了上去。   华盖帝君一个劲儿的往外推她,在门口犹豫不决到底该进还是不该进。   “这位大妈,请问这儿有位叫花田的公子吗?他长的白净,说话风趣,身高到我的鼻梁,手心有颗痣,不过不大……”华盖帝君啰嗦了一堆话,徐娘却只听到第一句。   “叫谁大妈呢,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这儿可不是找人的地方。”徐娘转身走进回春楼,这样的客人她也是不想搭理。   徐娘进去后,华盖帝君更没了办法,直直的站在楼前,不知该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 人间地府   “华盖,你怎么不进来?”感应到华盖帝君来了,却迟迟不见人影,四个等的都不耐烦了,花田这才出来寻他。   “我……”华盖帝君看了看回春楼的招牌,又看了看里面的姑娘,花田这就懂了。   “第一次来都是这种反应,习惯几次就好了。”花田上前将华盖帝君扯进来。   上楼的整个过程,华盖帝君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耳朵潮红,脸颊发烫,花田一副慈母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才来?”兰子君故意问,他早就猜到华盖帝君的反应了,就算猜不到,看他充血的脸也就明白了。   华盖帝君没听见兰子君说的话,从一进门就一直盯着兼坚看,眼中多了几分震惊,和当时兰子君见到兼坚时的反应无异,兼坚感受到华盖帝君的目光,不自在的低着头,眼睛胡乱瞟。   “华盖,你在楼下都不好意思看姑娘一眼,怎么上了楼就这么放肆自己。”花田的话又让华盖帝君的脸红了几分。   回过神来的华盖帝君,这才想起回兰子君的话:“早来了,只是没好意思上来。”   华盖帝君今日不似以往躲避兰子君的眼睛,反而迎了上去,还带着些许诘责。   兰子君也不躲避,瞪了回去,来回的交流早就落在花田眼中,一切皆在看到兼坚时不太一样了。   “带我去看阵吧。”华盖帝君分分钟想离开这儿,甩了袖子离开,有些许的不高兴。   “子君兄,你怎么惹华盖了,他怎么不高兴了。”花田悄咪咪的问兰子君。   “他为什么生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兰子君瞪了花田一眼,也出去了。   这可委屈了花田:“我有什么数,我他娘的什么也没干?”   “破阵要紧。”兼坚上前拉着花田,安抚道。   花田宽慰了不少,一同去了舍饶山。   “华盖,就是这座山。”   出现在华盖帝君眼前的是一座草木茂盛,尽显勃勃生机的山,这在凡间已经不算是低矮的山了,远远就能听见上百种动物的叫声,表面看上去与普通的山没什么区别。   “上午,我们放了一匹马进山,到现在也没有音讯。”花田早就到这儿看过阵,也想过办法,迫不得已才叫来华盖帝君。   钟离将于子亦带过来,华盖帝君与他颔首示意。   于子亦回礼,眼神中多了份疑惑。   “这种雕虫小技没什么难破的。”华盖帝君看了一眼,就找出了破绽。   他随手变出一把拂尘,在空中甩动了几下,拂尘轻飘飘的将他托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和山齐高,山下的众群只能看到点一般大的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找到山的脊脉,对准七寸打了下去,口中喊着:“小小蛇脉装什么龙脉,还不速速退去。”   只见山脉摇晃,大地抖动,整片绿匆匆的山林变成枯木,刚刚还热闹着的山林死寂一般的沉默。   五个在山下能看到山体的全貌,整个破阵过程也是看的一清二楚,这就像是变了一个巨大的戏法。   “我走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华盖帝君没有下山,带着一丝怒气,急匆匆的回了天宫。   半晌,五个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面前还有一个巨大的罩子挡住去路,任人怎么敲打都不破碎。   “钟离,准备好。”兰子君最先理解华盖帝君的意思,瞥了一眼钟离背后的背囊,提醒他。   钟离明白,打开背囊,花田躲在兰子君的背后偷偷看着里面的东西,兼坚躲在花田的背后偷偷看着,于子亦也好奇的往这儿瞥,这一伙儿人不时的给他惊喜。   钟离将三把锈迹斑斑的刀拿了出来,彻底看清了刀的面貌,花田有些失望道:“这是什么?古董?”   于子亦也是习武之人,虽然用的是剑,但对刀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几把难道是鬼手钟离的佩刀三雪?”于子亦问钟离,“你是钟离?不可能,钟离早在百年前就自刎了。”   钟离看到刀后,两眼闪烁着光芒,仔细的抚摸着刀柄,手指触到锈迹后,一股不明的情感冲上心头,有愤怒,有欢乐,有不舍,更多的是希望。   “钟离,开刃吧。”兰子君给了钟离鼓励。   百年来,再也没人看到雪赤,雪墨,雪青的影子,更别说一睹鬼手挥刀,当年赫赫有名的鬼手钟离叱咤江湖多年,正至鼎盛时期,却自刎于历山,让人唏嘘不已。   钟离轻拉刀柄,先是雪赤刀,血色般的刀刃给人一种刚刚杀戮过血迹未干的假象,也可能是杀人过多,鲜血渗透进了刀刃的真相。再是雪墨刀,刀刃如墨,幽幽的黑光让人却步不前。最后是雪青刀,一层诡异的绿光从中映射出。   “钟大侠。”花田朝着钟离作揖,不说他的刀法和名声,就是看到这三把刀也让花田敬佩不已,原来身边高手如云啊。   “大人,受不起。”钟离赶紧上前阻止花田。   “小心你的刀。”花田躲得老远。   “放心吧,大人,他们很听话的。”钟离摸了摸刀,刀身灵动的抖了几下,像是受到爱抚的猫咪,格外听话。   花田心里只道:你又不是刀,你怎么知道刀会不会伤到我。   “有了你我就放心了。”花田嘴上这样说,身体默默远离了钟离,鬼手在旁,不免胆战心惊呀。   钟离起刀,轻微一劈,阻挡在前面的巨大罩子四分五裂开来。   众人惊呼躲闪,于子亦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不避头顶的罩子碎片,最先冲进舍饶山。   山内一片狼藉,溪流枯涸,杂草漫无目的的沿河爬行,希冀寻找最后一点水源,水中生物尸体腐烂成群,臭烘烘的味道弥散开来,几声无力的兽类低吼着,饥肠辘辘的等待着猎物送上门,因为压抑的氛围,几个一路沉默无言。   “前面有声音。”走了几个时辰后,花田最先打破沉默。 第三十章 人间地府   “钟离,你打头阵。”兰子君提醒于子亦后退,钟离现在虽是肉体,但却死不了,再则他的功力在于子亦之上,让他在前面兰子君放心。   钟离接到指令后,将于子亦扯到后面,笑着说:“于公子,莫要心急。”   于子亦这才想到身后还有几位大能,就退了下来。   “大哥们,准备了。”钟离攥紧三把刀,时刻准备着出刃。   一股脑的冲到林子空地,本想着面前是群舍林立的大寨子,几百人浩浩荡荡的排在寨前巡逻,钟离都脑补了自己以一敌百的场面,连兰子君都做好死几次的准备了,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茅草屋。   这儿的环境与整座山体格格不入,郁郁葱葱的麦苗簇拥着茅草屋,不知名的小野花规律的分布在小路的两侧,一条幽径蜿蜒曲折的通向山井,连接了井,屋和麦田,茅草屋规模不大,但简单适宜,足够一口之家居住。   肥沃的麦田引来了大大小小的动物,白日里蝈蝈的叫声也是不停,鸟儿放肆的偷吃着麦穗,这是主人家不驱赶的结果。整座山的美好都浓缩在这片土地上,这便是无人打扰,静谧安详的世外桃源吧。   因为太美好,紧张感不自觉的消失,花田胆子也大了起来,走在了五人队伍的前面,若是没进地府,没做阎王,花田也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   走到屋门前,花田下意识的想要扣门,兰子君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要干嘛,这可不是闹着玩。”   花田这才想起屋内可能有要他性命的土匪恶霸,退到了门的一侧。   花田退下,钟离打算来个破门而入,先发制人,谁知于子亦急不可耐的先钟离一步,一剑劈开了脆弱的草屋门。   四个跟随于子亦冲了进去,屋内和屋外一样的安静,显然他们多此一举,煞了风景。   “难道找错地方了?”钟离问向于子亦。   “我们私闯了民宅,而且还劈坏了他们的门。”花田在意的点果然与众不同。   “不可能,不可能。”于子亦笃定,开始疯狂的搜索起来。   “疯了,又疯了。”花田心痛屋子里被于子亦劈坏的家居。   花田四个已经放弃,本打算再次用锁仙链锁住发疯的于子亦,兰子君都将赔偿的银两放在桌上,准备念咒唤来锁仙链。   “百里,徐百里。”内屋响起了于子亦撕心裂肺的喊叫。   四个怕于子亦想不开自杀,连忙跑进内舍。   窗户半敞,微风轻抚少年惨白的脸庞,徐百里静卧床榻,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梦吃到糖果的孩子。   于子亦跪在徐百里身旁,身体停不住的抖动,像是一头受伤后的狮子,喘着粗气。   “徐百里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很久了。”兰子君凭借多年检验尸体的经验判断出。   “是怎么死的?”花田问兰子君,这一切都太出乎意料。   “我怎么能看出来,等我亲手检验一番才能断定。”兰子君迫不及待的上前,他见到尸体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还能怎么死的,当然是被马越杀死的。”于子亦向兰子君咆哮,“谁都不准碰他,谁都不准!”   于子亦抱起徐百里,向门外走去。   “于子亦!”说话的男子身着粗布衣裳,短袍的下摆全然塞进裤腰里,一双高靴满是雨后泥巴,一只半大的破旧竹篓背在身后,里面满是新鲜采摘的药材,年龄三十来岁,面貌普通。他看到于子亦后很是惊异。   “马越!”于子亦也喊出了来者的名字,这更让其他四个迷惑了,他是马越??大魔头??   “徐公子说过,不想再看到你。”马越放下背篓,丝毫不胆怯于子亦的眼神。   于子亦将徐百里轻轻放在青石板上,从身后取出风霜剑,不由分说的直取马越首级。   花田本以为是一场大战,正准备好找个坐着的地方,慢慢观战,谁知几个回合,马越就被打的半死。   直到风霜剑穿过毛衣的肩胛骨,四个才确定,这个马越武术真的不咋地。   “于子亦,住手。”兰子君率先上前阻止,这情况的走势出乎他的意料。   “于兄,得饶人处且饶人。”钟离也上去帮兰子君压制住杀红眼的于子亦。   花田带着兼坚在一旁看戏。   就在这个空隙,马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跑进深林。   “花田,你还不快去追。”兰子君被于子亦纠缠,分身乏力,难以去追马越,又看着花田白白让马越逃走,更是怒火攻心,一个不留神被于子亦的风霜伤到。   正要去追马越的花田看到兰子君从空中坠落,赶紧掉头向兰子君的方向跑去。   “谁让你来的。”兰子君被花田接到,避免了受到第二次伤害,但他心里多么希望花田不要管他,先分个轻重缓急去追马越。   花田看到兰子君伤口处,丝丝绿液涌出。   “子君兄,你……”   兰子君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愤然离开了花田的怀抱,一挥衣袖,手上的血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要了你的命。”兰子君背对花田,恶狠狠的威胁他。   “我不说,我不说。”花田好像还没缓过来,越说越小声。   “捆。”兰子君再次召来锁仙链,将于子亦捆绑起来,这才终止了打斗。   “他是真的疯了吗?”钟离气喘吁吁的,他是徒手跟于子亦打斗,没敢轻易用三雪,因为三雪出刃必定见血,钟离可不想伤到于子亦。   “马越受了伤,我们现在去追也不晚。”花田安顿好于子亦后,准备向深林走去。   “于子亦用了多年都没追到马越,马越自然有过人之处,武力不及还有阵术撑腰。”兰子君拦下了花田。   “他又用阵。”花田束手无策,只好拜托华盖帝君了,“子君兄,你再去叫一遍华盖。”   “你以为帝君是随随便便能叫到!”其实兰子君不是不能叫,只是刚才刚气氛尴尬,不想再面对华盖帝君。   “我们先回去吧。”兰子君看着青石板上一死一昏的两个人,没了办法,他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花田看着马越离去的背影,从袖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纸鹤,念了一咒,纸鹤的双翼缓缓启动,径自在空中飞了起来,朝马越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一章 人间地府   四个拖着两个人回到了红楼。   “把徐百里抬进去,我要验尸。”兰子君捆好了手带,跃跃欲试。   一番查验,兰子君的眉头越来越皱:“怎么能这样呢?”   “怎样?”花田探着脑袋问。   兰子君不理,兼坚上前来问了一句,兰子君才开口道:“脖子上有很深的淤青,另外胸前,后背和四肢都有咬痕和深浅不一的淤青,初步坚定是用双手掐死的。”   兰子君津津有味的分析着徐百里的尸体。   “那兰大人在疑惑什么?”兼坚问出了花田的心声。   “我疑惑的是,他已经死了三年多了。”   “三年多,不可能!”花田还是忍不住的搭话。   兰子君又又沉默了,你大爷的!   “兰大人徐百里的尸体看上去像刚死了一样……”兼坚继续打破尴尬。   “要是三年前死了的话,早成了白骨了。”花田屡教不改,被钟离捂住嘴巴,拖到一旁。   “花大人,我们先闭上嘴哈,听兰大人分析。”   奶奶个腿的,造反了!谁是地府老大呀!这帮不听话的下属,我要辞退。   “从器官的衰坏程度看,确定无疑是三年前死的,不过世间有一种药液可以浸泡尸体,使之经久不腐不烂,某些草包估计就不知道了。”兰子君故意酸花田。   “你别指桑……”花田又又被钟离死死捂住嘴巴,困住手脚,动弹不得,心中叫苦连连。   “我曾在书上看过这种药剂,据说是难得,得采集世上七七四十九种珍草,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制。”兼坚的话引得一众不再打闹,专心分析起案情。   “马越练得这药不算稀奇,也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难事,只是他在山上蜗居了三年,就是为了炼药救徐百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花田百思不得其解,蹲在地上,脑袋插在双腿间,进入了冥想。   “马越杀了徐百里,然后有熬药保存他的尸体,难道他有特殊癖好?”钟离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语点燃了花田。   花田的思索彻底被打破,站起身,戳着钟离的脑袋,道:“你块榆木脑袋里装着什么?”   “嘿嘿,大人,你别笑话我了,是我想多了。”钟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那只眼看我笑话你了,我的怒火还不够明显……吗?”   钟离背囊里的三雪集体抖动了一下,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花田大跳一步躲在兼坚身后,嗫嚅道:“你,你背囊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刀突然跳出来砍了我。”   兰子君睥睨道:“很有可能,三雪是很护主子的,上一次这样戳钟离脑袋的人已经被剁成肉酱。”   “什么!钟大侠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下屠刀……”花田语无伦次的花式求饶。   钟离拍了拍背囊,后面立即停止了抖动:“大人你放心,三雪虽然很有灵性,但要是少了我的驾驭,也不过就是三块废铁。”   “那我就放心了,钟离呀,以后好好看管你的刀,别让他乱动,再吓着别人可就不好了。”花田这才勇敢的走到钟离身旁。   “下一步怎么办?”兰子君也没了法子,马越逃跑,线索中断了。   “先等于子亦醒来,问问他吧。”   于子亦许久不醒,花田灌了口茶水,来了个天女散花,尽数喷到于子亦脸上。   于子亦呛了一下,咳着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眼睛,第一句话便是:“我怎么有被锁了。”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差点砍了兰子君。   “于兄,你昨日又发狂了,难道你没感受吗?”兰子君问。   “这个呀,我感受到了,可能是昨天看到百里死亡,太过愤恨,才下了狠手,对不住了。”于子亦又恢复以往。   “那你们现在能给我解开吗?捆的难受。”   “你能保证不会砍我们?”花田担忧,于子亦屡屡发狂,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控制的范围。   “我保证。”   “放开他吧。”   兰子君念了一咒,锁仙绳消失,于子亦起身活动,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徐百里。   “百里!”于子亦扑了上去,眼珠赤红,血管暴涨,表情微变。   “不好!他娘的又要发狂了。”花田惧怕于子亦阴晴不定的脾气,怕自己的脑袋再次分家,“子君兄,赶紧的再捆起来。”   “不要捆我,我能控制住。”于子亦揉搓了一下眼睛,缓和了好多。   只有钟离敢上前靠近于子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于兄啊,你可得好好控制自己呀,别动不动就发狂。”   花田仗着钟离在前头,躲在老远喊了句:“他这是病,得治。”   于子亦瞪了一眼花田,花田回瞪回去,谁怕谁,反正有钟离。   “你跟我瞪眼也没用,我说的是实话。”花田剥了个橘子,悠闲的嚼着,“就你所知道,说说吧,徐百里是怎么死的?马越为什么要封存徐百里的尸体?”   花田笃定的看向于子亦,果然,还有隐情,于子亦这才道出。   “当年在街上无意看到百里时,我就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天寒地彻的风雪天,他衣袍破烂,面色蜡黄,落魄不堪,可是他的嘴角却挂着笑容,一脸的傲然。”   “当我递给他包子,与他交谈时,更是对他高傲的神情倾心不已,他衣着破烂,但丝毫不觉得低人一等,反而颐指气使的命令我的属下,举手投足间透出了自信。”   “带他进府,又被他渊博的学识所惊,这样跳爱动的性子竟然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出口能成章。”   “相处多日,我天天与他同榻而卧,相拥而睡,感情日益浓厚,我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一日夜里,我再也忍不住,将心中的情愫倾泻而出,百里没有反抗,我们便同一般男女,缘定良缘。”   “和百里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好,要是没有马越的出现。百里有日出门,从外面带回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说是亲戚,想留宿几日,我没多想,便答应了他,之后马越也因勤快能干,被父亲收留在府。” 第三十三章 人间地府   夜过三更,云翳浮动,使得月夜忽明忽暗,斑驳的窗影映在兼坚丝毫没有睡意的脸上,目光出尘,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不睡?”花田转过身来,撞上了兼坚明澈的眼睛,平过身子和他对视,喷撒的温热气息,不断呼到兼坚脸上。   兼坚双手捂住微红的脸颊,转移花田紧追的目光:“你不是也还没睡,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花田兜转了一下,继而问道:“兼坚你说,如果徐百里答应了上京赶考,那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会,于子亦会娶徐百里,然后在他们在京城过上了美满的生活。”在月光的反衬下,兼坚笃定的神情让花田真有种错觉,于子亦与徐百里已经过上这样的生活。   “呵呵,小兼坚,于子亦不可能娶徐百里的。”两个男子结婚,也是闻所未闻的。   “为什么不会?于子亦喜欢徐百里,徐百里喜欢于子亦,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在一起?”兼坚自小在人贩子哪儿长大,对世间的情爱知之甚少。   花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眼珠咕噜一圈,手不老实的向兼坚的裤裆摸去:“因为他们都有这个。”   本以为兼坚会反抗,没想到他反而更加老实的不动了,既然这样,花田就好好的摸了几把,还真是小。   “这样你喜欢吗?”兼坚突然问花田。   “喜欢什么?”花田还沉浸在尺寸的对比中。   “这样。”兼坚将花田撤回的手再次放到原位。   花田:“……”   “我娘说,这样就能讨男人的欢心。”兼坚盯着花田的眼睛,笑的格外妩媚,世上就有这种尤物,一颦一笑间就能勾的人失了魂。   花田捂住兼坚的眼睛,这暧昧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干柴烈火,更别说身旁还有一位让人把持不住的尤物。   花田吓得赶紧收回手,义正言辞道:“这是我的疏忽,不该对你这样,还有,以后别再对别的人这样。”   “你不喜欢?你嫌弃我了。”眼泪蓄满兼坚的眼眶,比一汪清泉还要沁人心脾,花田又一次比迷惑,好在兼坚背过身去,偷偷抹起了眼泪。   花田最看不得别人哭了,他的心现在软成了棉花团。   在想着怎么跟兼坚解释才不会伤害他,而且让他不受别的男子的伤害时,一个奇异的想法飘过。   花田将兼坚的身子强行掰过来,极为严肃道:“小兼坚,你这种方式只能对你最喜欢的人做,对别的人可不行。”   “最喜欢的人?”兼坚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花田好大一会儿,开口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听花田这般喜欢自己,花田暗自偷笑了一下,道:“这就对了,你以后只能跟我这样做,跟别的人可不行。”   兼坚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没有跟别人做过,花田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我只跟你做。”   这话搔的花田脸都红了,也不知是他想法太龌龊,还是兼坚太单纯,要是两个人都这般纯洁,哪儿还有想入非非这件事,花田这个老江湖在兼坚面前完败。   “这种事不能常做,你得先经过我的批准。”花田暗想,这种事还是慢慢来教,不急于一时,至于怎么教,又得费一番功夫了。   启蒙懵懂纯情青年,任务艰巨呀!   兼坚乖顺的点了点头,花田捏上他的脸颊,道:“什么时候你能对我摇一摇头,说不行呢?”   “我知道花田都是为了我好,我没有理由摇头。”   “小马屁精,嘴真甜,早点睡觉吧。”   “嗯嗯”   ……   强光透过窗子打在花田身上,早就被这光烦扰的醒了觉,却迟迟不肯起身,有美人在身旁的清早,怎么舍得浪费,在温热的被窝里再滚上几圈。   怪不得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虽然留下的是千古骂名,但就这一刻的温存,也都值了。   可美人不是这么想的,在一旁猛戳花田的腰脊。   “怎么了?”花田伸了一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眼睛,入眼的不是佳人。   钟离胡子拉碴的把脸凑到花田眼前,表情跟吃了屎一样,瞬间好的心情给破坏,花田也跟吃了屎一样,起床气姗姗来迟。   床榻旁卧着的是什么人,真的很影响心情。   “你他娘的干什么!”花田推开钟离,险些就和这刺头撞上了。   “大人,有事找你。”钟离委屈巴巴道。   “有什么屁快放!”花田将气一股脑儿的撒在钟离头上,这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反差大的让人受不了。   花田又指着钟离的胡子,训斥道:“去把胡子刮了,给我刮得干干净净的,别让我再看到这张脸。”   “大人,不能刮。”   “为什么?”   “刮了就不帅了。”   “……”   “于子亦带着徐百里的尸体走了。”兰子君瞧不下去,向花田说明情况,一个个的心真大。   “啊!那你们还不快去追?”花田急忙从床上跳起来,闯进于子亦的房间,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三个跟着花田进房,兰子君挑眉道:“追?为什么要追?”   “案子还没破。”花田认为他问的理所当然。   “只要抓到马越,找到收押的魂魄就好了。”兰子君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有凉透的茶,悠哉的呷了一口。   “昨天不是说了吗?马越可能不是杀害徐百里的人。”昨天白说了那么多。   “可魂魄一定是他收押的,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好抵赖的。”兰子君抬眼看向花田,“我们破的是失魂案,没有精力管凡间衙门该管的事,不要多此一举。”   “现在,我们只要破了马越的阵,找回离府的魂魄就行。”兰子君补充。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抓马越?”钟离插嘴道了一句,案件该结束了,他和兰子君一向都以地府案件为重,在下面待久了,不喜欢干预凡间的事。   “好像有人说过,如果于子亦不是凶手的话,就要食米田共。”这回可热闹,兼坚也插了一句。   一语点破某人的寒窘,钟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花田沉默不语,径自回了房间,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东西。 第三十二章 人间地府   “没想到马越却是人面兽心,偷盗了父亲的字画出去变卖,被父亲发现,因愤恨被父亲抓到打了几鞭,上山与土匪勾结,扬言要屠杀了我们全家。”   “其间相安无事,本以为马越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在我上京赶考前夕,发生了这样的事。”   “考取状元一直是父亲对我的要求,也就是那夜,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故。”   “赶考前夕,我本以为百里已经做好与我一同赴京的打算,考个文武状元,在京做一对逍遥侣,谁知百里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我,还说让我自己去京城做大官,娶千金,之后对我的态度更是冷漠,问他原因也不说,就是不理人,几番下来,我生了闷气,出去喝酒,这才躲过一劫。”   “马越带着土匪屠杀了我全家,还带走了百里,我回家时,只有一片狼藉和尸骨藉藉。”于子亦将他与徐百里的暗情道出。   “可惜了。”花田不禁摇头,继而又问道:“徐百里和你之间是私事,我们姑且不谈,这和马越有什么关系?”   “马越在舍饶山收押魂魄的目的是为了拿他们练手,找到炼起死回生的方法,复活百里。”   “你的意思是,他先杀了徐百里,然后再复活他,那我再多问一句。”花田极其认真的看向于子亦,问道。   “你问。”   “马越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只想得到一个重生后的徐百里,一个听话的徐百里。”于子亦不管花田的讥讽,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   “怎么个意思?听话的徐百里是什么样子?不听话的徐百里又是什么样子?”花田问。   “还不明显吗?马越想对百里行不轨之事。”于子亦吞吐着说出来。   “不轨之事?于兄,你能说的再明白点吗?”钟离蓦地插上一句话,直白问道,“你是说马越想上徐百里?”   花田的橘子吃到一半全呛了出来,拍着桌子大笑:“钟离呀钟离,你怎么说话这么随意,那叫龙阳之好。”   钟离窘迫的笑了一声:“对,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于子亦见在坐的几个听完后面不改色,看来都是性情之人,也不藏着掖着,说了起来:“马越未来之前,百里已经与我交好。”   “你上了他?”钟离又忍不住的冒了一句。   “钟离,粗鲁。”花田嘴上这么说,脸上可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兼坚,你过来,不准听。”闲暇之余,花田瞅到了一旁的兼坚,正津津有味的捂嘴偷笑,眼睛一瞬不瞬,听的可认真了,花田的脸黑了下来。   兼坚缓过神来,羞赧的走向花田。   见兼坚耳朵赤红,花田起了玩闹心,双手插在兼坚纤细的腰身上,略一使力,兼坚腾空而起,倏地坐在花田的腿上。   “你听的这么认真干嘛?叫了你几声都不回应。”花田双手禁锢着兼坚的身子,兼坚在花田腿上坐立不安,不断扭动腰身。   “小兼坚,你再动下去怕是要擦出火了。”花田没怎么逗兼坚,反而惹了一身火。   “你放我下来,隔得难受。”兼坚趁花田松懈,一溜烟儿的跳了下去,跑去前面,继续听戏。   花田提了提腰带,暗自冷静了一会儿。   “我和百里非常的要好,都是因为马越的到来,离间了我们的感情。”于子亦抚上了徐百里惨白的面容,这张脸许久未见过了。   “马越对百里暗生情愫,奈何百里与我情投意合,早已经定下良缘,马越心有不甘,屠杀了我全家后,掳走了百里。”于子亦神情暗淡,满是悲愤,“三年前,马越开始收集魂魄时,我就知道百里已经遇害,这些年才一直锲而不舍的中途拦魂,想监视马越。”   “老天终于开眼,让我遇见了你们,这才得以让马越的阴谋密计不得程。”于子亦继续道:“这可惜让他逃了,不然我一定活剥了他,替百里报仇。”   “于兄,你难道不想复活徐百里吗?”远处的花田走近于子亦身旁,低头俯视道。   “你怀疑我?”于子亦解释道,“舍饶山阴气旺盛,是收存魂魄的最佳场所,再加之马越精通阵术,可以将大量的魂魄隐藏在阵中,不信你可以问子君兄。”   “别紧张,于兄,就算你说你想,那也是人之常情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谁都会动这个念头。”花田宽松一笑,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   谁知于子亦不想,面色凝重,咄咄逼人道:那之前花兄答应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可以回答一下了吧。   “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没想到于子亦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让花田哑口无言。   “我……”   花田绞尽脑汁想了多个回应,都太扯了,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说服别人。   被某人称为粗鲁的钟离帮了花田一个大忙,抡起手臂,朝于子亦脑后敲去,于子亦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   “大人,快夸我。”钟离拍了拍手,一脸得意。   “呵呵,你真棒。”花田敷衍了钟离一句。   钟离撇了撇嘴,将于子亦拖到一旁,于兄啊,真对不起了。   “徐百里不像是马越杀的。”花田回到了案情,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么说?依据是什么?”兰子君一向讲求拿证据说事。   花田分析道:“马越一定是非常想让徐百里复生,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轻易杀死徐百里吗?”   三个点头,同意花田的分析。   花田继续道:“可这具尸体证明,马越根本没有办法让徐百里复生,他只是想保存尸体。”   花田分析完后,几个人陷入了沉默,他们也是亲眼所见舍饶山上美妙的风景,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造出来的,一定是等了很久,等到动物在这儿栖息,等到草地踩出小路,等到麦田结了一波又一波。 第三十四章 人间地府   “你是不是找这个?”兼坚从袖中掏出一只纸鹤,在花田面前晃了晃。   “对,就是这个,兼坚你怎么知道。”花田接过纸鹤,这个是他从兰子君哪儿偷来的,偷得过程不议,反正是很艰难。   “之前看你在马越的身后放过纸鹤,我猜你日后定会再用到它,怕你弄丢,便替你保存起来。”   “兼坚,你真是我的贤内……好帮手。”花田差点将脑中对某人的定义说出来,赶紧掰扯回来。   “趁于子亦还没走远,赶紧追上吧。”兼坚提醒。   花田展开手中的纸鹤,念了一咒,纸鹤飘飘然的飞出窗外,朝某个方向飞去。   做完这些,花田才放下心来,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答应去舍饶山“抓”马越。   天色渐晚,远边的天空蒙上了鱼鳞般的光亮,四个来到舍饶山,看着巍峨高耸的山峰,皆都陷入了山顶美好的回忆,实在与这座枯山不相称。   钟离提刀,这种刚结的小阵,费不了太大的劲,一刀便可以破阵。   “不劳烦这位大侠挥刀了。”就在钟离要落刀的时候,不远处草丛微动,马越毫无征兆的出现。   马越先前受的伤还没有好,手上裹着纱布,周身弥漫着血腥味,摊开双手,朝一众走来。   夜色被蒙上了一层灰纱,眼睛被框在这黑纱中,视力减弱了大半。“谁?马越吗?”兰子君问,他没想到马越会自投罗网,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是吧。”钟离也有点迷茫,眯着两只眼睛,仔细的看,还问向一旁兼坚,“你眼睛大,快看看是不是马越。”   “……”这跟眼睛大小有关系吗?   “好像是。”兼坚瞪大眼睛仔细看远处来的人。   “就是他。”花田看到了马越身旁飞舞的纸鹤,非常的肯定道,旋即迈开大步,朝马越的方向会合。   “花大人,你不怕被砍脑袋了?”钟离虽调侃花田,但很快冲到花田身前,挡在了前面。   花田给了他一个白眼,钟离最喜欢做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还乐在其中。   “你还敢下山!”打前阵的钟离高喊一声,今儿他要骂醒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吗?”马越淡定从容道。   “兰大人,快用锁仙链把他捆起来。”钟离催促兰子君。   “你们别用对付于子亦的方法来对付我,我又没疯。”马越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很是坦然的和钟离交谈,钟离嘴拙,几句就给怼的没话说。   花田将钟离拉到后面,这块木头尽丢人。   “把魂魄交出来,再把这个喝掉,你就可以走了。”兰子君凭空变出一个小罐,抛给马越。   “这是什么?”马越没问出口,反而是花田在半空拦截下罐子,研究起来。   “抹掉人的记忆,让他忘记如何使用魂术。”兰子君看向马越。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不惜一切的消除凡间懂得魂术的术士。   兰子君为的是凡间安宁,花田没有理由阻止,将罐子抛给马越,一切由他定夺。   接过罐子,马越从容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伤神道:“虽然我三十多年来的记忆是不怎么令人满意,但我并不想抹掉它。”   “那我只好采取别的办法了。”兰子君语气强硬。   马越没有答话,自顾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他将手上缠的布条摘下,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显露出来,丑陋是给人的第一感觉,随后就会让人觉得恐怖,整只手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有的还是新鲜的疤痕,因为少了布条的止血,献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马越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手,半跪在地上用手上的鲜血涂涂画画。   “他在干嘛?”花田问。   “在画阵符。”钟离从前看见过用鲜血画符的术法,因为场面很血腥,所以他对此记忆深刻。   “不好,他要设阵,快去阻止。”兰子君跟钟离说。   钟离这才反应过来,提着刀朝马越走去。   马越用手势阻止了钟离,随后道:“我在破舍绕山的阵,你们别过来。”   钟离看向兰子君,用眼神询问。   兰子君摇了摇头,将钟离召回。   “子君兄,凶手就在眼前,怎么不直接抓了他?”花田见兰子君迟疑,讥讽道,“你相信他的话?万一马越是在结新的阵,我们一行可要遭殃了。”   兰子君不言语,脸色不太好看。   “你也觉得马越没那么坏,对吧。”   兰子君的心思被花田猜中,脸上有些挂不住。   花田懂了他的意思,没再多说下去,闭上了嘴巴。   “破!”这边的马越画完了阵,大喝一声。   四个静等阵后反应,已经做好了再次看到舍饶山变化的准备。   “钟离,变了吗?”花田环顾四周,似乎除了夜间的山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没感觉,要不我们再等等。”钟离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等戏的样子。   “不用等了,出来吧。”马越召唤了一声,林间冷风四起,夜幕四合,一队敲着锣打着鼓的乐者从林间飘出来,热热闹闹的出了场。   “集会要开始了。”马越跟上了乐队的步伐,很是惬意的散着步。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小贩”都出了摊,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的,卖面具的,卖纸灯的,卖糖人的,卖枣糕的,卖蒸包的,卖馅饼的……应有尽有。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前拥后簇。   成群结队的孩童追逐打闹着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小摊,直到用光了布袋里的铜钱才老老实实的回到父母身边,新婚燕尔的夫妇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女子挽着男子的胳膊,没有一刻不露出幸福的笑容,就连拄着拐杖的爷爷奶奶也闲不住的出来闲聊。   花田四个虽是诧异,但深陷这种环境中,也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下来,马越给他们的惊喜越来越多,竟不自觉的跟在马越身后闲逛,也不管是人是鬼,不管眼前的集市是怎么变出来的,他们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热闹的时光了。   “他快来了。”马越兴致很高,还有些许的紧张。   “谁?”钟离问。   “喏。”其他三个同时看向一个方向,钟离跟随三个的目光,看到了徐百里的魂魄。 第三十五章 人间地府   他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的逛着,饶有兴趣的询问着“摊主”摊前新奇的玩意儿,有时遇到几个不耐烦的卖主嫌他只问不买,几句话草草的将他打发走,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兴致勃勃的只问不买。   马越转过身去,走到四个身边,问道:“我的衣衫还整洁吗?”   “除了你手上沾血的布条外,其他都很好。”花田打量了马越一番,面容普通,脸上的伤疤甚至有些骇人,但好在他身材魁梧,剑眉朗目,直鼻方腮,放在一般人家,绝对是争着抢的好夫婿。   马越笑了笑,将手塞进袖子里,便向徐百里走去。   “公子。”马越等到徐百里被摊主赶走后才上前打招呼。   “马越,你怎么才来。”徐百里上前挽起马越的手,可以看出两人很熟悉。   “你快看这个。”徐百里指着一坛酒道,“摊主说这酒是用琼花酿制而成,我闻了闻,果然是琼花的味道。”   “公子,出来前,娘娘嘱咐过,不让你喝酒。”马越面露为难。   徐百里不吵也不闹,低下头,手指抓着衣角打着转,盯着酒酿叹了好几口气,看的人不忍心。   马越掏出几块铜板交于摊主:“给我来半碗。”   徐百里的眸子立即亮了起来,眼中跳动着欢喜,雀跃的围着马越转圈。   “半碗不卖!”摊主态度决绝。   亮着眸子倏地暗了下来。   “那给我来一碗。”马越手拿酒碗,仰头豪气的干了大半碗,将剩下的塞进徐百里手中,道:“小口慢慢的喝,可别贪杯一口饮了,容易醉。”   徐百里接过酒碗,小心翼翼的捧着,呷了一口,甘甜润喉,口齿间醇香四溢。   两人说说笑笑的结伴游了大半条街,十分亲昵。   “我感觉。”兰子君说了一半,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子君兄有什么话,说来与我们听听。”花田怂恿兰子君继续说下去。   “我感觉徐百里很依赖马越,马越更像是徐百里的……”兰子君找不到形容什么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随从,贴身随从。”钟离替兰子君找到了好词。   花田浅笑,搂过钟离的肩膀道:“看来钟大侠感同身受。”   “走吧,我们也去尝尝这琼花酿。”花田拥着兼坚寻得摊位,兰子君与钟离也跟了上去,都是爱酒之人,在凡间小摊尝一碗酒酿,实惠的很。   这群“好酒之徒”被琼花酿勾出了酒虫,找的马越与徐百里,几个寻得一家酒馆,组了个局,胡吃海喝起来,好不热闹。   这一刻,谁也没提案子,也不管什么身份,只是尽情的饮酒欢乐。   时过三更,集市散去,酒馆将要打烊,花田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兰子君也一改常态,和花田聊起地府的琐事。   花田趁马越不注意,灌了徐百里几大碗酒,徐百里不敌酒意,昏昏的睡了过去。   马越起身抱起了他,将他带出了酒馆。   “去哪儿?”花田问马越,他们现在可是待在马越的阵里,一不留神就会被封锁在里面。   “等日出,把公……”马越顿了一下,继续说,“百里送回去。”   天蒙蒙亮,白昼与黑夜交汇出奶灰色,从这暗沉的颜色中挣脱出一道光束,太阳跳出了地平线。   徐百里枕在马越腿上,依然昏昏大睡着,马越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格外的轻松,满怀好心情的欣赏着日出,当然,还有膝上的人。   直到太阳完全升空,徐百里的魂魄才慢慢消失。   这样的时日,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一遍,仿佛,徐百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缕残魂是马越唯一的寄托。   “魂魄你们收走吧,但是我的记忆不可以抹掉。”马越头也不回的跟兰子君说,他知道花田四个一直在观察着他们。   “你保证不再收押魂魄。”兰子君道,他最担忧的依旧是地府,不过好在,马越收押魂魄并不是干什么危害人间的勾当,魂魄再次也没有变成烈鬼。   “百里兄的魂魄都被你们收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收押魂魄。”徐百里说的也在理,兰子君不再追问。   “徐百里是不是你杀的?”花田脱口而出,马越诧异的回过头,愤然道,“我怎么可能碰百里?”   “呵,这是于子亦跟你们说的吧。”马越旋即轻笑道,“他越来越疯了。”   “于子亦真的疯了?”花田和于子亦打交道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他时而暴躁,时而沉默,性情变化很大。   “于子亦上京赶考之前,我一直在于府做门客,他所说的我性格爆裂与于老爷发生争执,以及去舍饶山做了土匪并屠杀于府几十口人都是他自己幻想。”马越提到被杀害的于家人顿了一下。   “幻想!这都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花田问。   “对,都是假的,都是于子亦捏造的,并且他自己深陷其中,一直以为是我杀的,还要跟我报仇。”马越冷笑,继续道:“我随百里入住于府,实属无奈之举,要是知道会有今日,当初说什么也要带他走。可惜已经晚了,百里已经和于子亦交好。”   说到这儿,马越捶胸顿足,痛恨不已。   “那于家的人……”花田早有了猜测,只是说不出口。   “是他自己杀的,包括他口口声声说爱着的百里,也是他杀的。”沉淀了三年,马越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脱口而出。   “那日我受于老爷嘱托,去了外地亲送书信才逃脱了这场杀戮。等我回来时,看到了于子亦在焚烧尸体,本想着去衙门报案,可是我看到了百里的尸体,百里死了,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替百里报仇,无奈功力比不上于子亦,被他打败,急匆匆的带着百里上了舍饶山,在这儿一待就是三年。”马越讲完后,久久难以从中平复。   “山上的茅草屋就是你建的吧。”花田念念不忘山上的美景。   “嗯,百里二十多年的人生并不美好,我只想为他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马越将小罐抛给兰子君,继续说,“所以你不能抹掉我的记忆,不能毁了我仅有的美好。”   兰子君接到小罐后,没再说什么。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过?”花田望着马越孤独的背影,格外凄凉。   “继续和百里兄住在山上。”马越突然想起徐百里的尸体,向花田问道,“百里被你们带哪儿去了,是在客栈吗?我去接他。” 第三十六章 人间地府   花田也猛然想起:“徐百里被于子亦带走了!”   “什么!”马越这才有了起伏较大的反应。   “前夜,他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徐百里的尸体,我们……”   “你们为什么不看管好百里,于子亦带着百里的尸体去哪儿,他已经夺走了百里的性命,难道连他的尸体也要毁掉吗?”马越有些失控,他悉心照料的徐百里就这样被带走了。   “你放心,我有办法找到他。”花田道。   “什么办法?”兰子君倒是好奇了。   “这个。”花田拿出之前追踪马越的纸鹤,纸鹤煽动着轻盈的翅膀,在花田周身绕了一圈,很有灵性。   “寻踪纸鹤!”兰子君捏过纸鹤,研究一番,纸鹤扑棱棱的失了灵性,软趴趴的躺在兰子君手中。   “马越,你放心,我已经在于子亦身旁布置了这个,等我念一咒,就能寻得于子亦的方位。”花田快慰伤神的马越。   “这个纸鹤怎么这么熟悉,你从哪儿弄来的?”兰子君捏着纸鹤,追问花田,花田平时也不懂术法,不能不叫兰子君怀疑。   花田神情微变,心道:不好,暴露了。   兰子君见花田脸色不对,支支吾吾的道不清楚原委,便念了一咒,变出一个藏宝背囊,查看一番,果然……   “什么时候的事,给我如实道来。”兰子君指着花田的鼻子逼问。   “子君兄,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花田想好了,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承认,反正又没有证据。   “那我换一个问法。”兰子君见花田嘴硬,问道,“你手中的纸鹤是哪儿来的?”   “你管我哪儿来的,只要能派上用场就行了。”花田指了指马越,继续道,“你看,这不就用在了关键时刻了嘛。”   花田拿马越说事,暗意是,你兰子君就算拿着纸鹤也没用,我虽是偷来的,但用到了关键时刻。   这般狡辩,即没有将自己偷纸鹤一事摆在明面上,又暗地里讥讽了兰子君,一箭双雕,让兰子君想破口大骂都没有理由,指着背囊,指桑骂槐道:“哪个混账要是再偷我东西,一定剁了他的手。”   花田不惧怕兰子君的威胁,剁了再长出来呗,脑袋都掉过了,害怕这个,便和兰子君一齐,指着背囊大骂:“哪个小兔崽子要是再偷子君兄的东西,我和子君兄一起剁了他的手。”   神态真诚,语气狠厉,戏做的很足,更是气得兰子君无话可说,默默收起了背囊。   一番表演,花田很是得意,不吐不快,但又不敢表现的太张扬,朝着“帮凶”兼坚吐了吐舌头,兼坚歪头一笑,回应了他。   消化完受过的气,兰子君掏出生死簿,开始收纳被马越劫来的魂魄。一支紫毫轻轻拍打了生死簿几下,蓦地,上百条魂魄如惊弓之鸟一般,扑簌簌是从林子中冲向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魂魄跟中了邪似的,乖顺的在空中围成了一圈,逐个向兰子君走来,兰子君手持紫毫,为魂魄在生死簿上勾上一笔,钟离和兼坚也不停歇,钟离拿着善恶簿,与兰子君一齐记录,兼坚则手拿锁链,去寻还没出空的幽魂。   马越先是一嚇,能见到这种场面的人不多,随即恢复了常态,跟闲在一旁的阎王大人攀谈:“你们果然不是一般人。”   花田看向马越,比刚才马越的神情还吃惊,道:“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什么?”马越一头雾水。   旋即,一棍撸了下来,眼前一片漆黑,天地转了个圈,马越倒在地上。   “大人,这是我的失职,忘记排除外人。”钟离放下手中的棍子,与花田作揖。   “下不为例哈,要不这样天天撸棍,有损地府的名声。”花田摆了摆手,让钟离继续去忙。   几个忙着,花田在一旁小酣,做阎王挺舒服的,不用受累,还可以指挥别人,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光影逐渐显露,上下其手,魂魄很快收完。   兰子君面色沉重的来到花田面前,踹了一脚,道:“别睡了,起来看案。”   花田眼睛睁开一条缝,散漫道:“急什么,反正魂魄也收了,只要抓到于子亦就好了嘛。”   “你自己看!”兰子君将生死簿甩到花田身上。   “看什……”花田拿着生死簿一瞅,“什么!怎么会这样?”   生死簿添了几页新魂,但名单依旧稀稀拉拉的空缺了好多。   “魂魄还是没有收齐,这中间还有问题。”兰子君面色严肃道。   花田飞速的翻着生死簿,一页一页将纸翻得刷刷响,手指比对着名单,一行一行的往下划。   “大人,你在找什么?”钟离好奇问道,看花田认真的样子,想帮他一起。   “于清泉,于清泉的魂魄在不在这儿。”一语点醒梦中人,兰子君拿过生死簿,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摇了摇头,道,“没有。”   兼坚和钟离也翻了一遍,一样的结果。   “事情不对,钟离,带上马越,我们回红楼。”   花田一行从舍饶山回了红楼,将马越安置好。   “我们去找林彪,他跟真正收魂的人又接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这次一定要从林彪口中撬出些东西。   几个下了楼找到徐娘。   “几位公子有什么事?”徐娘问得小心翼翼,这几位公子来红楼大半个月了,除了青衣外,一个姑娘也没找,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徐娘日夜警惕,相安无事许久,这次突然下楼询问,徐娘不免提防。   “也没什么事,这位公子寂寞难耐,想找青衣姑娘叙叙旧。”花田冷不丁的将兰子君推向前,做了前锋。   兰子君扭头,瞪了花田一眼,随即又恢复笑模样,佯装道:“好久没见青衣姑娘了,很是想念,劳烦你传唤一下她,我在屋里等她。”   说毕,将一锭银子塞进徐娘手里。   徐娘攥着银子,很是为难道:“公子,非青衣姑娘不可吗?我们这儿还有更好的。”   “非她不可。”兰子君转了脸色,态度坚定。   徐娘叹了口气,不舍的将银子塞还给兰子君,道:“公子,怕是要扫你的兴了,青衣姑娘以后不接客了。” 第三十七章 人间地府   “为何不接客?”兰子君问。   徐娘摇头道:“看公子真性情,我跟你说句实话吧,青衣前些时日毁了容,面目全非,作为靠脸吃饭的红倌,这辈子算是废了。”   “毁容?好端端的怎么会毁容?”花田问。   “青衣什么都不说,整日躲在房里不出门,我们也没有办法。”徐娘一一回应。   花田将银子重给了徐娘,道:“徐娘,这钱你拿着,我们只上去看一眼青衣姑娘,还望你允准。”   徐娘收到钱,自然欢喜,引着几个找到青衣的住所,道:“反正青衣已经废了,没人再找她了,公子几个要是不嫌弃她,尽管进屋。”   徐娘将几个带至门口,退了下去,钟离看着破落的屋舍,只叹:“容颜尽失,芳华不在,对于红倌来说,就是死路一条,活着如蝼蚁一般。”   “蝼蚁尚可溃堤千里,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你一样,一代鬼手,刀法天下无人能敌,难道就没有个蝼蚁击溃你吗?”花田反问。   钟离哑口无言,花田将他的悲伤尽数收至眼底,看来他对部下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呀。   几个进了屋,房内破败不堪,床榻岌岌可危,一阵风就能吹到,一抹桌子碰了一手的灰。   房内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青衣姑娘,你在吗?”花田悄声问。   “……”   “咣当”一声,从衣柜里发出一声声响,几个的目光看向衣柜,柜门脱落一半,隐隐绰绰的挡住里面,一个娇小的背影瑟缩着身子,带动着整个衣柜都颤动。   花田走近,小心翼翼道:“青衣姑娘,我们是之前来找你,和林彪要名单的人,你还记得吗?”   “……”   “我们有事想再问你,能否出来聊一聊。”   “……”   “青衣……”花田耐着性子想将青衣哄出来,钟离脾气急躁,耐不住哄姑娘家的性子,直接将柜门拆下,看着在里面抱着双腿,缩成一团的青衣道,“青衣姑娘,我们有事问你,你出来一下。”   “粗鲁,对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花田埋怨。   “大人,难道这不是最有效的方法吗?”钟离颇为得意,他的法子虽简单粗暴,也算是看到了青衣,能直接对话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青衣冲出衣柜,拿起桌上的剪刀对准四个,充满敌意。   青衣的脸上一圈一圈的缠着血迹斑斑的纱布,因着动作幅度太大,不少鲜血渗出,顺着脖子沾湿了衣袍,脏乱不堪。   头发蓬乱,衣着不整,活脱脱的一个疯子。   “青衣,你不记得他了吗?”花田将兰子君一把搂过来,继续当靶子推到青衣面前。   兰子君面容姣好,穿着雅淡,看上去是正人君子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当时青衣也是多看了兰子君几眼,花田都尽收眼底。   兰子君被推到前面,不得不是使杀手锏,凡间的套路他还是清楚的,莞尔一笑,让人春心荡漾,温润道:“青衣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声极其柔和,花田抱紧双臂,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兼坚和钟离在一旁也憋着笑,兰子君朝他们瞪了一眼,入赘寒冰,立即收敛笑意。   “人面君子。”花田可不怕兰子君,悄没声的在他后面道了一句。   兰子君抬脚,狠狠的踩到花田脚上,“啊呜”一声,花田痛的叫了出来,这一声也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青衣,手中的剪刀咣当一声落地,青衣坐倒在地,将脸埋在腿间,呜咽起来。   花田继续将兰子君往前推,兰子君犹豫再三,来至青衣身旁,抚上她的肩膀,宽慰道:“青衣,不要难过,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一下”   青衣抬眼,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松散的纱布抖落,剑痕累累的脸全然暴露在空气中,长久不处理的伤口散发着腐臭味。   兰子君被冲的站了起来,想着远离这惨不忍睹的画面,但被花田生生的按了下去,在耳旁提醒道:“问林彪在哪儿。”   兰子君忍着臭味,还要装作同情的问:“青衣姑娘,你的丈夫去哪儿了?”   青衣刚平静的情绪再次波动:“不要杀我!”   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上兰子君洁白的衣襟,平整的衣袍抓出几道褶皱,兰子君攥紧青衣的手,想将她甩开,又又被花田制止住。   花田蹲下身来,安抚青衣:“青衣姑娘,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兰公子和我们都会帮你的。”   “是吧,兰公子。”花田朝兰子君浅笑。   兰子君现在只想打爆这张脸:“是啊,青衣姑娘,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青衣惊恐的双眼平静下来,转瞬蓄满了泪水,握着兰子君的手道:“公子,你要为我夫君报仇呀。”   “你的夫君怎么了?”花田面色一沉,顿时感到凶手心思的缜密。   “我的夫君被人杀死了,死无全尸呀!”青衣嚎啕大哭,惊恐始终未从脸上抹去。   “是被谁杀的,你起来慢慢说。”兰子君将青衣扶到床上。   青衣回忆道:“几天前,我的夫君凑足了银两,来替我赎了身,我们商议南下去江淮开家小店过活,刚走至城外的荒野处,一个黑衣人将我们拦下,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将,就将……”   青衣双目圆睁,惊恐的连哭都忘记了。   “将什么?”花田问。   “就将我的夫君削成肉酱,就在我的面前,用剑一下一下……”青衣大哭起来,“然后用那把剑,在我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划。”   听后,花田的眉头皱了起来,钟离和兰子君的脸色也不太好,兼坚最为难受,早上吃的饭在胃里搅动。   “那你看清那人的容貌了吗?”等青衣缓和一会儿,花田才问道。   “没有,当时他蒙着面,再说我也不想看清那张脸,一定是凶神恶煞,比恶鬼还可怕。”青衣咬牙切齿道。   “你觉得恶鬼可怕吗?”花田问,   青衣点头。   “那你觉得我可怕吗?”花田再问。   青衣被问得一头雾水,犹豫的摇了摇头。   “哈哈,我不可怕就好。”花田笑声爽快,带动着青衣也缓和了好多,虽然仍不明所以。   “我们可以帮你找到这个人,并帮你报仇。”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先提出对方所满意的,花田抛出了诱饵。   “怎么找。”果然,青衣感兴趣。   “但需要你的配合。”花田提出条件。   “只要能找到这个人,什么我都答应你。”青衣一口答应,毫不迟疑,并且还非常的急迫。   花田浅笑,没有劝服不了的案子。 第三十八章 人间地府   “我想知道,近一个月,在生意上,是谁和你丈夫接触的最多。”   青衣面露为难,决然的脸上露出了犹豫。   “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脱口而出的事吗?”钟离急了,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个名字,怎么又沉默了你呢。   兼坚将钟离拉远一些,怕影响花田办案。   “青衣姑娘,你不觉得这个杀你夫君的人,很有可能是为了杀人灭口?”花田继续引诱。   “不,不太可能。”青衣坚决的摇头。   “哦,看你这态度,好像对这个人很熟悉,又好像他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花田直戳青衣的内心。   “这个人在于尧生活许久,是大家所共识的人,对不对?”见青衣没有回应,花田一点点的揭破。   青衣看着花田深邃的眼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花田靠近青衣,继续问道:“他是一个和兰公子一样的正人君子,对不对?”   说道正人君子时,花田加重语调,同时看向兰子君。   兰子君怒目圆瞪的回了花田一眼,恶狠狠道:“看我干吗!”   “他就是于子亦!”花田突然回头,喝了一句。   青衣被这一喝,本能的回道:“是!”而后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巴。   花田来至青衣面前,道:“青衣姑娘,一个雇凶杀人的人,怎么可能称得上君子,是吧兰公子。”   “花田,你大爷的!”活了几百年,兰子君第一次爆粗口,抄起身边的茶杯,朝花田瞥了过去,“你聊天就罢了,老带上我干嘛!”   “这不是觉得兰公子是君子中的表率,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吗?”花田躲过茶杯,坏笑着躲在兼坚身后。   兰子君没了法子,气哄哄的出来门。   “花大人,我们怎么办?”钟离指了指门,又指了指青衣。   “还能怎么办,走呀,案子还没破,凶手还没抓呢,要不,你留下安慰安慰青衣姑娘。”花田调侃钟离。   钟离被花田说的面红耳赤,跟着兰子君出了门。   花田挽起兼坚的手,大步走了出去,踏出门栏前,花田突然停住脚步,不知是面相兼坚,还是面对后面的青衣,大声道了句:“有时候,这人心比恶鬼还可怕。”   青衣蓦地抬头,门框处已经没了身影,再看桌上,两锭银子齐整的摆着,青衣上前握紧银两,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   几个回到客栈,等马越清醒过来,打算和他一起寻于子亦。   “这都一天了,他怎么还没醒?”花田瞧着二郎腿,有些不耐烦。   “钟离,是不是你下手太重,给敲的昏迷不醒了。”花田唬钟离。   钟离上前试了试马越的鼻息,坚定道:“大人,我怎么可能不知轻重,我鬼手钟离可不是随意叫出来的。”   “对对对,你是大侠,那你说说,他什么时候醒过来?”花田怼道。   “我要是有那本事,能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那我就直接飞升做帝君了,还在这儿等他醒来干嘛!”钟离这话引起的反响很大,明摆着让人怼。   花田还没来得及嘲讽钟离,在一旁喝茶的兰子君先做了反应,厉声责怪道:“不得放肆,帝君是你随意谈论的吗?”   兰子君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钟离不语,花田看不惯,替钟离辩道:“我看帝君挺好说话的,他老人家怎么会在乎这些,你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责怪钟离。”   兰子君森然冷淡道:“帝君是尊上至尊,对你来说挺好说话,可对别人可不一样。”   “难道华盖不是一视同仁?”花田觉得理所当然。   兰子君抬眼,看向花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又是这句,每次到了呼之欲出的关头,兰子君总是用这句话搪塞,花田已经憋了很久,他到底清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马越醒了。”尴尬时刻,马越醒了过来。   “于子亦呢,我要去杀了他。”刚醒过来,马越就炒热了气氛,拿着剑颤悠悠的出门要砍于子亦。   “喂喂喂,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花田几个上前搀扶马越。   “你快说说,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救百里。”马越抓紧花田不松手。   “徐百里反正已经死了,也不差这会儿了。”花田艰难的从马越手中拽出自己的袖子,远离了这个固执的人。   “你放心,于子亦不会对徐百里做什么的。”花田宽慰马越道,“反而,他会给你带来惊喜,只不过这惊喜是要折损上千条魂魄才能换来。”   马越冷静下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力量,必须得依靠眼前的几个人,经过几次接触,对花田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花田闭上眼睛,念了一咒,很快感知了于子亦的方向。   几个夜行,去寻于子亦。   暗夜涌动,又是一个皎洁的晴空,高挂的月静咪咪的看着底下赶路的人,光仿佛为一行人开路,照的更加亮。   “大人,我们为什么每次都在晚上行动?”钟离步伐飞速,嘴也不能闲着。   “因为。”花田一顿,思索了一会儿,道,“神秘。”   钟离:“……”   “别扯了,钟离我跟你说哈。”兼坚也加入了讨论。   钟离伸长脖子,洗耳恭听。   兼坚郑重其事道:“赶巧了。”   钟离:“……”这话没毛病。   “等等,是不是找错路了?”马越停下了脚步,叫住了四个。   “怎么?有问题?”花田回头探问。   马越指了指前方的高山,四个抬头望,咦?怎么这么熟悉。   “这是舍饶山呀!”马越在此待了三年,就算是山倒过来,他也能认出。   “大人,是不是认错路了?”钟离也怀疑起来。   “不可能,纸鹤是不会认错路的。”兰子君肯定道。   花田摆了钟离一眼,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于子亦为什么不能在舍饶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不懂吗?要不要我解释一遍?”花田打消了一众的怀疑,继续加快步伐前进。 第三十九章 人间地府   寻觅至舍饶山下,花田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附近了。”   “你们听!”兼坚提醒道,几个安静下来,悉心听。   “是叫声,和于清泉一样的魂叫声。”花田道。   那声音实在难听,不似撕心裂肺的高喊,是一种被压制的低沉吼叫,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搔的人耳膜难受。   声音越来越响,钟离捂着耳朵愤然大喊:“我想让他们闭嘴呀!”   “那你就快去。”花田也受不了这声音,怂恿着钟离打前阵。   得到允许,钟离提着刀赶往声源地,定要让着魔音停下来,几个在钟离身后跟随。   到了一处黑魆魆的洞穴,聒噪声从内传出,兰子君阻止了一众前进的脚步,取出生死簿,敲了敲紫毫,没有丝毫反响。   “魂魄被定住了,召唤不出来。”兰子君放弃这个法子。   “那我们只有一条路走了。”花田指了指乌漆嘛黑的洞口,大喊一声,“崽子们,冲啊!”   兰子君极其嫌弃的拿开花田挡住洞口的手,兀自进了山洞。   钟离戳了戳花田的腰,问道:“大人,还冲吗?”   花田翻了个白眼,带着兼坚进洞,马越看了呆在洞口外的钟离,绕过他身旁进了洞。   “啊,你们一个个的不是要冲嘛!”钟离委屈巴巴的殿后。   山洞是一条路下来,没有曲折蜿蜒,几个很顺利的前进,洞壁四周有一圈晶莹的岩体,发着微微的光亮,没有火把也看的清亮。   行过不远的路程,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被掏空的硕大岩洞展露在眼前。   磨耳的吼叫声在几个进洞后戛然而止,最先映入眼前的是在中央石床上躺着的徐百里,岩壁内冷冽刺骨,徐百里的尸体被一层青白的雪霜紧裹,双手交叉握在胸前,面容安静,浅谈的笑容已经挂在嘴角。   抬眼看,石壁上数不清的魂魄被定住,冷峻的低温将魂魄冻住,人形体凝固成透明状,参差不齐的分布在壁上,蔚为大观,如同巧夺天工的雕刻品。   等过了眼瘾,几个才觉出冷冽,没人会想到在洞窟里还要这般景象与气候,衣着单薄,避之不及。   兼坚瑟缩着靠近花田,本就瘦削的身子更是抵挡不住低温的侵袭,无奈换那个地方御寒,严寒总是能穿透衣襟,冰冷血骨,怕是再待下去,很快会变得跟徐百里一般了。   兼坚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不能因为一人耽误了破案,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兼坚拦进怀里。   “你怎么这么凉,快钻进来。”花田支起衣袍,示意兼坚进来。   衣袍间的热气扑面而来,兼坚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受不住诱惑,钻了进去,花田手臂加紧身下的兼坚,衣袍裹得密不透风。   衣袍的遮挡,再加上花田的体热,兼坚很快回暖,露出两只眼睛观望着外面的冰雪世界。   钟离检查了周遭一切,没有发现暗含的机关,这才放马越去中央的石床找徐百里。   还未接近,一道力量将马越弹开,马越腾空而起,狠狠的摔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大意了,是阵法。”马越捏诀,推演阵法。   “你来了。”于子亦从一旁的石壁中走出,“恭候你多时。”   此时的于子亦一改前貌,潇潇而立的公子已经不复存在,于子亦披头散发,冰霜凝结在发丝上,雪白了一片,依旧是端庄肃穆的黑袍,却是邪气的很。   “把百里还给我。”马越没心思破阵,在阵外与于子亦斡旋。   “百里说他要回家。”于子亦在石床坐下,抚摸着徐百里的散发,又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   “他死了!”马越突然吼道,不敢说出的事实终于道出,今日就让这虚假的梦一齐醒来。   “你记性真差,你不是用还魂术复生了他吗?”于子亦不相信马越,抚上了徐百里僵硬的脸颊,全然陷入幻想,“呀!百里,你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于子亦兀自的抱紧徐百里,这具身体却是越暖越凉,冰彻心底。   “他死了!他死了!他是被你活活掐死的,以后再也没有徐百里了。”马越发泄出来,这些年他也是靠阵中的幻境欺骗自己,要是徐百里没死,要是他没死该多好,三年来他无数次错觉的以为徐百里复生了,哪怕是错觉也好,让他守着徐百里的尸体在山上过一生也好。   “不要再开玩笑了,一点儿都不好笑。”于子亦将徐百里的尸体抱得更紧了,身体微微的颤抖,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不配得到百里兄,把他还给我。”马越拍打着脆弱的阵法,很快裂开一道缺口,阵法经不住拍打,四分五裂开来。   马越俯视着床前的于子亦,狠厉道:“把百里还给我。”   于子亦蓦地大哭起来,双手抱住脑袋,躲闪道:“爹,你别打我,我以后一定听话。”   马越不明所以,眼中只有躺在石床上的徐百里,动手抢夺起来。   “百里,百里你不要走。”于子亦将徐百里抱在怀里,死死不肯撒开,“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于子亦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任凭马越如何拉扯,于子亦愣是纹丝不动,怕伤了徐百里,马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放手,在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马越举起手中的剑,对准徐百里的脊梁准备刺下去。   “等等!”衣袍里的兼坚突然大喊,马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众看向了兼坚。   兼坚离开花田温暖的臂湾,兀自向石床走去。   花田拉住兼坚,用眼神询问,兼坚坚定的点了点头,花田犹豫了一会儿,放开兼坚的手臂,旋即扣住兼坚的手指:“我和你一起去。”   暖流通过十指传递,兼坚笑颜展开,同花田一齐来至石床。   “越兄,打打杀杀的不好,你起开点,给我们让点地方。”花田歪头示意。   马越虽心有不甘,但又不能不听花田的话,愤恨的用剑劈碎一旁的石块,推到一边。 第四十章 人间地府   兼坚来至于子亦身旁,双手握上于子亦和徐百里的手,强大的吸力将兼坚的意志拉了进去,与此同时,花田将兼坚环进怀中,意志跟随着兼坚一同进了回忆轮。   “爹,不要打娘。”于子亦跪在于铭天脚下哀求。   于铭天一脚踹了了于子亦:“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阻止老子,今天老子非打死她。”   “娘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打她?”于子亦哭喊着挡在黄奕身前,抱住于铭天的腿不让他起脚。   “老子的女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醉醺醺的于铭天一脚揣在于子亦腹上,年幼的于子亦吐了一口鲜血,几乎昏厥过去。   满脸淤青的黄奕上前抱起于子亦,抚摸着他的额头痛喊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本来和我夫君过的幸福美满,你这个土匪屠杀了我夫家五口人,将我掳走圈禁在此,日日拳脚相加,甚至连你的亲儿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骂够了吗?”于铭天面露狠厉,拽着黄奕的头发甩了两个耳光,将她拖至一旁,单手抓起地上的于子亦。   “你别以为你给我生了这个儿子,就可以放肆,老子今天就杀了他。”于铭天摇晃着从桌上拿起刀,对准于子亦稚嫩的脖颈。   “不要!要杀你就杀了我!”黄奕冲到刀前,锋利的刀刃抹过她纤细的脖颈,滚烫的鲜血涌出,飞溅了于铭天一脸。   于铭天被鲜血泼醒,放下于子亦上床酣睡起来。   被放下的于子亦睁开眼睛,其中丝毫不见惊恐,仇恨之火将要溢出眼眶,连刀柄都握不住的孩童,拖着长刀朝自己的亲生父亲走去。   “儿子,不要。”黄奕抓住于子亦的脚腕,阻止住他,于子亦跪倒在黄奕面前,泪水崩塌,倾泻而出。   “娘,我要杀了他。”小小孩童将心中的愤恨脱口而出,眸子里满是怒火。   黄奕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于子亦的脸颊,他还这么小,却要承受这么多,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黄奕气若游丝,吐出最后的遗言:“儿啊,好好活下去。”   说毕,黄奕没了气息,于子亦蜷缩在娘亲身旁,直到尸体凉透。   花田与兼坚站在回忆轮的外侧,皆不做声,只是两具身子靠的更紧。   回忆轮一转,换了一处场景,没了在屋内的沉闷与血腥。   雪花飞扬,梅开正旺,少年意气风发,手中挥舞的剑遒劲有力,有一番剑指天涯的豪气。   一把风霜剑斩尽满园风雪,于子亦挥舞着手中的剑,时而极速,时而舒展,时而跳跃,时而静止,像一首曲子,撩拨人心。   “子亦,是我。”正当于子亦练至高潮,徐百里不知死活的出现在于子亦身后,于子亦一剑劈了下去,要不是他剑法好,徐百里早就一命呜呼了。   吓得徐百里瑟缩一下,要知道他的秀手可是从来没握过任何武器。   “百里,你又不听我的话。”于子亦拽过低矮梅枝上的衣袍,披在了身上,枝干上的梅花簌簌扑落到地上。   徐百里心痛被摧残的梅树,蹲下身来拣着梅花,抱怨道:“你真是一介莽夫,一点也不知道垂怜二字。”   于子亦也不生气,呵呵的笑了起来:“难不成你是为了训诫我才来的?”   “我来了半个多时辰了,看你这么冷的天还敢不穿外袍,专门过来取笑你的。”其实是专门过来提醒你的,看你练得入迷,又没想打扰你,直到自己都冻的僵硬才硬着头皮在剑下乱窜的。   于子亦收起了难道一见的笑容,向前抓起徐百里的手,果然冷的要命。   “你的手比我还热,看来是没法取笑你了。”徐百里自我调侃,也给于子亦找了个台阶下。   “进屋吧。”于子亦愣是没有表情的将徐百里拖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生气了,我都说了不取笑你了,别生气了。”徐百里在于府待了几年,再加之与于子亦要好,天天待在一起,早就熟知了于子亦的品性,能从他冰山脸上判断出喜怒哀乐。   “没有。”于子亦是有些生气,不过是气徐百里冻的通红的手,“以后我练剑不脱外袍了。”   “那是最好。”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百里?”于子亦转了话题。   “我们部落,对,是部落有一个巫师,她告诉我,我的生命中会有一次关乎性命的大劫,命将不久矣,想要延长命数就要向西行百里,于是我离开家乡,改了姓名,到了于尧。”徐百里笑盈盈的继续说完,“遇到了你。”   于子亦抚摸着风霜剑,满怀欣喜的与徐百里对视,四目相对中,情愫暗暗涌动。   “百里,明日我们赴京赶考,一定能中文武状元,到时我们远离于尧,远离于府,在京城安居,做一对逍遥伴侣。”于子亦紧握徐百里的手,他盼这一日已经多时,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   “不去。”徐百里一改前貌,面色寡淡,脱离了于子亦的手,毅然决然的离开。   于子亦面色一沉,眼中怒火闪现,与刚才舞剑的意气少年判若两人:“你不可以走,你哪儿都不可以去。”   于子亦拉住转身的徐百里,双手掐上了他的脖颈:“我只有你了,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子亦,我不走……你放,放开我。”徐百里面部充血,胀得面色发青,瞳孔血丝爆裂,双手不断挣扎着。   一滴泪水滚落在于子亦的手上,于子亦恢复正常,放开了徐百里。   “百里,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任由于子亦怎么摇晃,徐百里都没了声响,面色惨白,嘴唇发紫,阖上了眼睛。   “百里,是不是我爹杀了你。”于子亦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对,一定是他杀了你,我要替你报仇。”   于子亦提起手中的剑,合上了于家的大门,开始了屠杀。   “不要看。”花田挡住了兼坚的脸,道“我们回去吧。”   兼坚抹了抹眼角的泪,跟着花田走出了回忆轮。   再次睁开眼睛,两个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深陷在于子亦的回忆中,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这种表情?”兰子君上前探问。   “兼坚,你去跟他们说说。”花田将兼坚推到一旁,兰子君和钟离跟随兼坚,马越也好奇,跟着来到一旁。   “哎哎哎,你别走,过来我们说说吧。”花田叫住马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马越虽是疑惑,但还是乖乖的坐下,等花田下一步指示。 第四十一章 人间地府   “于兄。”花田又喊了声于子亦,于子亦抬眼,委屈道,“百里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带走他。”   花田挠了挠头,这个疯子他还真是没碰到过,不知道讲理他能不能听懂:“于兄,这些魂魄是不是你收的?”   “不是我收的。”于子亦回答干脆。   “那你说是谁收的?”   “花田收的,他会起死回生之术,他是妖怪,都是他收的。”于子亦将花田也拉进了他的幻想。   “花兄,你别跟他啰嗦了,他已经疯的很彻底了。”马越在一旁急了,徐百里还在他手里呢。   “我有什么办法,上头有规定不能伤害凡人。”花田指了指天。   “你们不是有那个锁人的链子吗?将于子亦锁起来不就行了。”马越记性倒好,被锁仙链捆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把他捆起来可以,但马越兄好像也要和他一同走一遭。”花田不怀好意道。   “为什么抓我呀?”马越不明。   “你忘了,你也收魂了。”花田提醒。   “我这不收的都是自然死亡的魂魄嘛,没干伤天害理的事。”马越委屈。   “我的任务是抓收魂的人,不管过程,只论结果。”花田威胁道。   “花兄,你究竟想说什么?”兜了一圈,马越总算是明白花田的意思。   “我可以不抓你,只要你不再抢夺徐百里的尸体。”花田说出了条件。   “那你让百里去哪儿?”马越愤然道,“难道您想将他给于子亦!”   花田搂过马越的肩膀,小声道:“马越兄,于子亦疯了,要留住徐百里的尸体,难道你和他一样,也疯了不成。”   马越更加愤怒:“你果真是想将百里的尸体给他。”   “你听我说完。”花田压低声音,“肉体只是魂魄的寄体,只是一副驱壳而已,没有多大意义,于子亦触犯天法,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自会处置他,至于徐百里的尸体,我会将他带回去,封存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要将百里的尸体运到哪儿去?”   “你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呢!”花田抓狂,这一个疯子,一个固执,没法交流了。   花田气冲冲的来到兼坚身旁,兰子君和钟离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纷纷摇头叹息。   “你们别叹气了,快想想怎么解决这个?”花田指着石床上的三个人,马越好于子亦大眼瞪小眼的较量着。   “于子亦疯了,而且还犯了重罪,本就该抓起来,至于马越,他爱干嘛干嘛去。”兰子君和花田想到了一起。   “徐百里呢?怎么安置他的尸体?”花田探问。   “一具尸体而已,我们见得还少,哪儿有那么珍重,一切事全有这具尸体而来,就把他烧了,结束一切吧。”兰子君想的比花田还决绝。   “不要碰百里!”马越突然抢夺徐百里的尸体,于子亦起身,用剑直指马越的喉咙。   “住手。”花田喊时已经晚了,于子亦挑剑,一剑封了马越的喉,血喷洒了于子亦一脸,此刻的于子亦像极了他那个弑杀妻儿的爹。   “哈哈哈……”马越用仅存的力气疯魔的大笑起来,“你可知道在阵中,百里兄说过最多的一句是什么?”   “什么?”于子亦怒目圆瞪的问道。   “他时常和我说:子亦怎么还不来?”说毕,马越干呕了几声,阖上眼睛。   他要让于子亦在悔恨中苟延残喘下去。   于子亦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两只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住还在地上喷血的马越,一直狰狞的表情很快被痛苦替代,一滴眼泪姗姗落下,滚落在冰凉的地面上,杀戮过至亲至爱的风霜剑终究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挥手便释然了一切。   事情发生的太快,花田几个上前阻止时已经全部结束。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兰子君道。   “子君兄,收了他们的魂魄吧。”看着地上的尸体,花田总感觉还没有结束一样。   “术士永世不得超生,他们俩恰好都是术士。”兰子君早就想好这个结局,如果他想阻止的话,没有谁能阻挡。参与这件事的两个术士都死了,对人间对天宫都有一个交代,当然,他不能跟花田说。   花田果然心塞了,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看着徐百里的尸体,问道:“那他怎么办?”   “埋了呀,不是都说过了吗?”兰子君道。   “两个人抢了这么久的尸体就这么埋了。”花田觉得怪不舍的,争夺尸体的两个人都魂飞魄散了,这具尸体也没有争夺的意义了。   “看他长得也挺好看的,要不你带回地府做个标本?”兰子君故意酸花田。   “说的对,我这就扛回去。”花田竟然真的上前将徐百里的尸体扛了起来。   “大人,你扛回去他也是一具尸体。”钟离赶紧上来劝阻,还没听说过有哪个鬼将凡间尸体带进地府的,更别提还是阎王大人抬尸体进地府。   “我们不应该随意将他人珍惜的东西埋掉。”花田是坚决不放徐百里的尸体。   “钟离,你去把地府的大轿唤出来,抬着他有点累。”花田气喘吁吁道。   钟离慢悠悠的拿出哨子,他在等兰子君指示。   “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反正案子已经解决了,他想怎么就怎样吧。”兰子君松了一口气。   钟离唤来一辆大轿,四个再加一具尸体挤了进去,回了地府。   回府时,四个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先是花田身上扛的一具尸体,再是花田身后的大活人兼坚,这已经打破地府开辟以来的所有规则。   一群小鬼役目瞪口呆的目送阎王大人进了府。   “大人,你这是闹哪儿出?”孟婆闻讯赶来看热闹,看到了徐百里的尸体还有兼坚的阳体,责怪钟离道,“钟离,大人来的时日少,对府中的事还不太了解,你都来了百年了,怎么也这么不懂事,怎么能把人间的阳体带回来。”   钟离跟在花田后面耸了耸肩,表示他也很无奈,这个阎王爷管都管不住。   “婆婆,是我执意要带回来的。”花田将尸体放下,把兼坚推到孟婆前面,得意道,“婆婆,你快仔细瞧瞧这是谁?”   “呦,长的真俊。”孟婆第一反应脱口而出,旋即改口道,“大人,再俊也是阳体,不能带回地府,会被……”   “兼坚,你随我来。”兰子君打断了谈话,欲将兼坚带走。 第四十二章 地下停尸间   兼坚迈开步子,随兰子君一起,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花田拉了回来,问道:“去哪儿?”   “去哪儿还要告诉你一声?”兰子君不答,带着兼坚离开。   “我也去。”花田不放心,将徐百里的尸体扔给了钟离跟了上去。   钟离摇了摇头,拎起尸体走在后面。   拐了几个弯儿,几个走到了一处阴冷的地下室,花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地府还有这种地方。   “进去吧。”兰子君将兼坚推进一间屋子,花田防备的跟着进了屋子。   一间不大的空屋子,中央突兀的摆放着一副黑木棺材,屋子的四角燃烧着四盏蜡烛,烛光在气流的冲击下不断的在跳动,三个的影子在光的映射下也不断的抖动,像是在跳舞的小丑,沉重的棺材已经腐迹斑斑,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霉味。   花田又打了一个冷颤,他一个掌管万灵的地府主人,竟然因看到棺材而吓得发抖。   兰子君对兼坚点了点头,兼坚默契的向着棺材走去。   “等等,你们这是要干嘛?”花田拦在了兼坚与棺材之间,他用他不太准确的预感猜测着兼坚即将要干的事,他害怕兰子君让兼坚从肮脏的牲畜棚转移到冰冷的棺材去。   “别挡路。”兰子君不耐烦道。   兼坚看兰子君没打算跟花田费口舌,赶紧上前解释道:“我现在还是肉身,受不了地府的阴气,会被反噬,兰大人这是要帮我封存肉体。”   “就像钟离一样,想去人间了,再将肉体拿出来,与魂魄相接”兼坚怕自己解释的不清楚,拿钟离做了例子。   花田伸手捏了捏兼坚脸,感觉到他无比的凉,身体像是要冰冻了一般:“不早说,害我担心。”   “为什么要跟你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兼坚。”兰子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陡升了地下室的冷意。   花田上前搂过兰子君的肩膀,笑嘻嘻道:“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们呢,我就是好奇,跟过来看看。”   兰子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兼坚躺进了棺材,兰子君上前略念一咒,他的肉身与魂魄剥离开来,一个轻飘飘的魂魄爬了出来,兼坚又变回了脂粉浓厚,妆容夸张的活无常,这样一个魂从棺材里爬出来,场面实在嚇人。   “小兼坚,你快去把这个吓人的妆容洗掉。”花田遮着脸,原来以前的兼坚如此不堪入目,他当时是怎么被这副皮囊中迷住的。   兼坚一溜儿小跑出了地下室,自己也看不惯了。   花田知道地下室的真相后,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在这儿闲逛,打开每一件屋子的门,欣赏着一具具面色苍白的尸体。   刚打开一扇门,被坐在棺材里的钟离吓得跳脚。   “你想吓死个谁?”花田埋怨道。   “大人,我来安放肉体,是你自己打开的门。”钟离熟练的钻进了棺材中,“哎呀呀,地府阴气太重了,我这把老骨头快受不了了。”   花田围着钟离的棺材绕了几圈,将手搭在棺材上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这地下室的环境太差了,肉体放这儿发霉了怎么办?”   就在钟离以为,花田想将他的肉体运到上面而感激涕零时,花田道:“兼坚的肉体那么瘦弱,放在这儿很快就损坏了,得把他运到宽敞干燥的地方去。”   钟离眼巴巴的看着花田返回放置兼坚肉体的屋子,将兼坚抱了上去。   “兰大人,我的肉体放这儿几十年了也没人管。”钟离向兰子君抱怨。   “谁让你不是花大人的‘心头肉’。”兰子君耸了耸肩,打击道。   “对了。”花田抱着兼坚的肉体,又来到钟离的房间,还有话没说完。   钟离洗耳更听,花大人终于看到我了。   “徐百里的肉体也不要拿下来了,他一个孱弱书生肯定也受不了地下室的湿气。”说完,花田扬长而去,丝毫没注意钟离的情绪。   末了还来了句:“钟离,你怎么还不进去,别被阴气损坏了脑子,本来就不好使。”   “我……”钟离还没来的及说句话,花田已经踩着“噔噔噔”的步子上去了。   “钟离,要不你在上面给自己找了安置的地方。”兰子君安慰道。   “不用了,我皮糙肉厚的。”钟离躺了下去,他也没太在意,他一个地府元老也没必要吃新人的醋,再说他的肉体在这儿待着已经算是豪华待遇了,生前的风餐露宿和这儿没法比。   ……   奈何桥处,往来的魂魄络绎不绝。   “婆婆,怎么样,以后就不无聊了吧。”花田看着奈何桥上往来的魂魄,很是欣慰。   “是,有我老婆子忙的了。”孟婆非常高兴,井然有序的指挥着鬼役。   花田掏出装有徐百里魂魄的锁魂囊,打开了一个小口,徐百里迫不及待的窜了出来。   “难受死了。”徐百里抱怨了一句,伸了一下腰,又活动活动了四肢,这才舒展开。   落入地面的徐百里丝毫不胆怯不陌生,背着手在桥上乱转,抓着路上的“人”问这儿问哪儿。   转了一圈,将注意打在孟婆身上。   “婆婆,你这汤可以喝吗?我好渴。”话说多了的徐百里,上前去端孟婆刚盛出来的汤要喝。   “这位公子,这汤可不能乱喝,我还没问你愿不愿意重……”孟婆还没说完,便被花田拉到了一旁。   花田耳语道:“婆婆,你也别问他轮不轮回了,我看他脑子灵活,想着留他在地府做事,你就直接给他喝了吧。”   “那可不行,我孟婆是有原则的,喝了汤就得上路。”孟婆在地府干了一百多年了,头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要求。   “婆婆,我这是为了他好,前世与他有关联的人都魂飞魄散了,如果让他进了轮回道,注定生生世世都要受到孤独的煎熬。”   花田听钟离这样说的,说是人在世时的几个最亲密的人都是固定不变的,不管经历几世,他们总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继续扮演着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徐百里的身旁的人都魂飞魄散了,再一世,他注定孤独一生。   花田又跟孟婆说了案子的过程,以及徐百里悲催的一生,孟婆坚决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也罢,老朽我就破例一下。” 第四十三章 生日宴   孟婆端着汤走到徐百里跟前。   徐百里四周的魂魄都被他问烦了,离得他远远儿的,以徐百里为中心形成了无魂区。   “公子,给你。”孟婆将碗举到徐百里眼前。   徐百里接过汤准备要喝,眼看着汤到了唇边,孟婆与花田都死死的盯着他开启的唇齿,他却停了下来。   “公子,怎么不喝?”孟婆有点心虚的问。   徐百里看了看汤,又看了看孟婆,此时的孟婆被他看很不自然,眼神逃离般的看向花田。   花田没心没肺的跟过往的魂魄聊着天,没往孟婆这边看。   “这个死小子!”孟婆暗骂了花田一声。   “婆婆,我出门忘带钱袋了,但我又是真的很渴,你看能不能让我先喝,待会儿再取钱给你。”徐百里咽了口唾沫,看来他是真的渴了。   虚惊一场,孟婆放下心来,道:“喝吧,喝吧,我孟婆的汤从来都不要钱。”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孟婆赶紧捂住嘴巴,希望徐百里没有听到。   徐百里一心想着解渴,没听见孟婆自报的名讳,大口大口的饮起了汤。   花田在一旁一直观察这边的情况,见徐百里喝了汤才靠过来。   喝完汤后,徐百里闭上眼睛,静止不动,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婆婆,他怎么了?”花田问。   孟婆摆了花田一眼,没好气道:“一会儿就好。”   花田贱兮兮的逗了孟婆几回,孟婆绷不住笑了出来:“我老婆子在地府干了这么久,头一次碰到你这样的阎王。”   “我花田头一次当阎王,就碰上孟婆这样好的人,不知道我前世积了多少善。”花田这个马屁精。   “你这张嘴呀……”孟婆指了指花田,没再言语,心情大好。   一小会儿后,徐百里睁开眼睛,很是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事物,他此刻就是初生的婴儿,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开启了崭新的魂生。   “你们是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徐百里抓着花田问了一串问题,花田很是乐意跟他解释,他早就编好一套说辞了。   “我是花田,她是孟婆,你是徐百里,这儿是我的地盘,你是我的小弟,以后你都要听从我的命令。”花田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与自己,与地府有关的身份。   徐百里环视了四周,将信将疑的喊了花田一声“大哥”。   没想到徐百里会来这么一句,花田心里乐开了花,高兴的答应了。   孟婆很是鄙夷花田的做法,想着以后徐百里这么单纯的魂会被花田“摧残”,便对徐百里说:“我这里最忙,你就留在这儿帮我登记过往魂魄的名单吧。”   徐百里顾忌花田,用眼睛瞄了他几眼。   “你就留在这儿吧。”花田爽快的答应了,甩了甩衣袖,离开了奈何桥。   花田在经历了一系列蒙圈后,决心要熟知地府的所有事,认真的做好阎王的职责,天天缠着钟离问这儿问哪儿的,钟离被花田问烦了,躲着不见他。   问兼坚吧,兼坚来地府的时日也不长,知道的甚少。   问兰子君,只冷言回了句:自己去藏书阁找。   从不翻阅书籍的花田破天荒地来到藏书阁啃书,一啃就是一天。   就在他昏昏欲睡拿着木棒撑着眼皮时,消失许久的钟离终于忍不住,从书柜后出来:“大人,你想睡就睡吧。”   花田微微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埋怨道:“好啊钟离,原来你躲在这儿。”   “大人冤枉,我例行在这儿研习古书,增长学识,没有要躲着你的意思。”钟离举起手中的书,证明自己。   花田看着钟离手中手臂般厚的书籍,头立马痛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喜欢钻研的。”   花田一直以为钟离是个粗野莽夫,大字不识一个,没想到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我以前从不读书,但有一次,偶然读了一本,受益匪浅呢。”钟离继续道,“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不明白,读了书之后,竟领悟了一丝,也看开了许多,豁达了心态。”   “那你为什么要抹杀了我的求知欲?”花田睡意全无,捧起书继续啃。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钟离又找了几本厚书,堆放在花田面前。   花田认真了没多久,心情又烦躁起来,不是内在因素,纯属因为钟离紧盯着自己看了将近半个时辰。   “没事你可以离开了。”花田被盯的难受,向外赶钟离,看书对于花田来说够无聊了,还有人无聊到盯着别人看书。   “我有事。”钟离也是很忙的,要不是有事,他才没这么无聊呢。   “有屁快放,如果接下来你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花田觉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不钟离早就忍不住说了,还用等他半个时辰,他已经做好把钟离扔出去的准备了。   “今天是兼坚的生辰,我们要不要开个酒宴助助兴。”钟离纠结不下,才问花田。   “你不早说!”花田急了,这都已经浪费半天时间了。   “我这不是怕抹杀你的求知欲……”钟离还没说完,花田撂下手中的书,早就跑没影了。   钟离心里苦,这差别对待也太大了。   趁兼坚出去捞魂,花田带领一众鬼役忙活起来,墙上张灯结彩,桌上佳肴美馔,不喜热闹的兰子君也被请了出来,大堂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万事俱备,只等兼坚了。”钟离看着自己的布置的大堂,很是满意。   “时间太仓促了,都没好好筹划。”花田看着钟离布置的大堂,有些许的失望,到处都是大红灯笼,大红绸缎的,又不是拜堂成亲。   钟离并没有因为花田的嫌弃而不高兴,依然沉浸其中。   兼坚回府,本该驻守府外的鬼役一个没有,穿门而过,一路的冷清,整个地府都陷入了沉默。   兼坚紧张起来,双手紧握衣角,准备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小心翼翼的走进大堂。   “呀,喜迎我们的大寿星。”钟离站在门后,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等候兼坚,吓得兼坚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兼坚捂着脸,不敢抬眼瞧。   “小兼坚,你仔细看看,我是谁?”钟离摘下面具。   兼坚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敢睁眼:“钟离大哥,你吓死我了。”   “送给你的礼物。”钟离将面具塞给兼坚。   兼坚拿着仔细研究了一番,开心道:“这是人间的黑无常。”   “对,人间很是崇敬会抓鬼魂的黑无常,每到除夕,小贩会贩卖黑无常的面具,来帮人祛除邪魅鬼祟。”钟离解释道。   “真的!”兼坚非常激动,抱着面具爱不释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光彩的存在,卑微的低人一等。   “是真的。”花田上前搀扶起兼坚,兼坚这才注意到大堂的场景。 第四十四章 又上天宫   一众鬼役顶着惨白的面容,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一齐看向兼坚,空洞的眼中饱含祝福。   不知是感动的原因,还是成为众群关注的焦点而羞赧的原因,兼坚的脸颊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准备的有些仓促,本来可以更好的,都怪钟离不早告诉我,还盯了我这么久,浪费了……”花田自顾自的说起来,没注意到兼坚的变化。   “已经很好了。”兼坚低头,掩盖忍不住落下的眼泪,带着哭腔道,“我从来没有过生辰,这是第一次。”   花田抚上兼坚的脸,帮他擦去泪水:“我想给你更好的。”   兼坚抬眼,四目相对,情愫涌动。   “该表白的也都表白完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兰子君打破僵局,一句话拉到了现实。   钟离一副好戏被扰的表情,撇了撇嘴,兴致寥寥。   “我们先敬一杯今日的寿星,然后开饭。”花田最先举杯,一饮而尽,众鬼役跟随花田道贺。   酒宴开启,推杯换盏不断,喧嚣此起彼伏,无比的热闹。   “兼坚,这个给你。”兰子君掏出一块通透的蓝玉给了兼坚。   “呀,我看看。”钟离先经手了蓝玉,仔细研究起来,“这可是长白山天池凝结的蓝冰玉,千年才出一小块。”   钟离见多识广,曾在长白山下淘到一块,只因给某人还债,转手就卖了,连仔细看看的机会都没有,今日如愿以偿。   “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兼坚连忙摇手。   花田心里酸的冒泡,时间太匆忙,连个礼物都没准备,都怪钟离,自己早早的备下了礼物,却这么晚才跟他说。   花田夺过钟离手中的蓝冰玉,塞到兼坚手里。“你就拿着吧,子君兄不差钱。”   兼坚勉为其难的收下玉石,道谢道:“兰大人,谢谢你。”   “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兰子君呷了一口酒,声音低沉,佯作伤心的样子。   兼坚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给了兰子君,冷若冰霜的兰子君淡淡一笑,回应了兼坚,一来二往间穿过坐在中间的花田,花田很是难受,闷头喝起了酒。   钟离坐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   饮酒正酣,花田怂恿兼坚喝酒,眼看着兼坚犹豫不决的拿起了酒杯,马上就要举到嘴边了,后面一只手幽幽的搭在了花田肩上。   “钟离,你别压着我。”花田回头瞪了一眼钟离。   “谁压你了。”钟离喝的醉醺醺,咧着嘴抱怨,无辜的伸出双手,在花田面前晃了晃。   花田的上半身变得僵硬,汗毛竖了起来,缓缓回头,看着搭在肩上修长的手:“鬼啊……”   下意识的跳到了兰子君身边。   “你自己就是鬼,竟然还害怕鬼。”兰子君将身后的花田拎出来,推到华盖帝君面前。   “花兄。”华盖帝君笑盈盈的跟花田作揖。   花田抬眼看着一脸春风和睦的华盖帝君,他现在真的想打人。   “华盖,你以后能走正门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强行入室,违反天规了。”花田很是不爽,会法术了不起呀,你是天尊就可以随意吓唬人呀。   “花兄,我就是从正门进的,我看府中没人给我通报,我就自己进来了。”地府所有的鬼役都积聚在大堂喝酒,华盖帝君却是没有办法才自行进来了。   “早说嘛,来来来,喝酒。”明明知道矮了华盖帝君一截,花田依然强行搂过他的肩膀,将他掰到身旁,倒了一大碗酒推到华盖帝君面前,今日一定要灌醉他。   “他这样不累吗?”钟离看着都累,花田强行圈住华盖帝君,华盖帝君矮了大半截来配合他。   “可能习惯了吧。”兰子君语气冷漠道。   “……”钟离云里雾里的。   “花兄,我不是来喝酒的,玉帝派我来接你上天宫。”华盖帝君拒绝了花田倒的酒。   “我这才破了案,玉帝就知道了,是不是要嘉奖我。”花田问道。   “那倒不是。”华盖帝君有点窘迫,要不是花田提起案子,他都忘了还有那么一回事。   “玉帝有任务要给你。”华盖帝君又给了花田一击。   “不去,我这儿刚回地府,酒还没喝够呢。”花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喝起来。   “花兄,别喝了,走吧,玉帝该等急了。”华盖帝君拽着花田,强行带走。   花田死皮赖脸的抓着桌子,死活也不放手。   华盖帝君突然松了手,花田一闪,脑袋直直的朝桌子撞去,华盖帝君眼疾手快的用手护着花田的头,然后以大家想不到的速度与力气,打横将花田抱起。   “子君,跟上。”华盖帝君抱着花田经过兰子君身边时丢下一句。   兰子君黑着脸跟了上去。   从地府走出一段路,又上了坐骑,花田才反应过来:“华盖,你可以放下我了。”   华盖帝君充耳不闻,面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抱着花田,花田被固定住动弹不得,直到兰子君跳上了坐骑,华盖帝君才放了手。   “华盖,你说什么我都听,只是以后别这样了。”花田这下老实了,完全是被华盖帝君吓得。   “花兄,我也是迫不得已。”华盖帝君还在这儿装可怜。   花田背过身去,避开华盖帝君的眼神,他总感觉抱完自己的华盖帝君不太正常,眼神中透露着饥渴。   花田摇了摇头,宽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想多了。   飘忽的眼神刚好与兰子君对视,一股寒意朝花田袭来,花田这才注意到兰子君的心情降到了极点,虽然迷惑不解,但又没敢问,又转了个身,背离了这两个人,默默的看起了风景。   一路的沉默无语。   到了天宫,花田已经轻车熟路,不由童子引路便来到了大殿。   “花兄,进去吧。”华盖帝君催促犹豫的花田,花田一脸的生无可恋,看来又要接受玉帝飞沫的洗礼了。   依依不舍的离开两人,实则是举步维艰的走进了大殿。   目送着花田进了大殿,华盖帝君上前拽住兰子君的手腕,想要给他把脉。   兰子君赌气般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去你府上吧。”   转身便离开,华盖帝君快步跟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 危机涌动   大殿   “参见玉帝。”花田上前作揖。   “你来了。”玉帝卧躺在床榻上,神情疲惫,有气无力的说道。   “玉帝,找我有事?”花田看到玉帝病了,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高兴,终于不用再听他废话了。   “我在凡间的一魂受到了困制,你快下凡助这魂魄一力,让他重回轮回道。”玉帝说到这儿坐起了身,准备长篇大论一番。   花田赶紧上前将玉帝又重按在床上,道:“玉帝,你病了,就别起身了,躺着休息会儿吧。”   玉帝喘着粗气,看来真的很严重,像一匹老态龙钟但仍不服气的老马,怒目圆睁道:“我没病,等我魂魄归位就好了,你赶紧下凡去。”   “可是我去哪儿找你的魂魄?”花田问。   “你这个阎王是怎么当的?连我的魂魄都不知道在哪儿,我是天主,在凡间的魂魄当然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这个你还要问我吗?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玉帝病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跟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着,骂骂咧咧起来,花田头偏向一侧,忍受着玉帝的责骂,还不如啰里啰嗦呢。   离恨天的兜率宫内   “子君,你的病情加重了。”华盖帝君看着兰子君溢出皮肤的鲜血,颜色越来越谈。   兰子君不知是痛的原因,还是不想理华盖帝君,一句话也没说。   “你回来吧,我再帮你调理几年。”华盖帝君帮兰子君擦拭身子,血液将布条染绿。   “我不回。”你让我去我就去,你让我回就回,你把我当什么?兰子君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依旧顺着华盖帝君,道,“我回了天宫,地府怎么办?”   “也是。”华盖帝君小声念叨,其实他也在犹豫该不该让兰子君回来,刚才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多少有些后悔。   声音虽小,兰子君听的仔细,表情微变,带着些许失望。   “不回也好,我给你炼几个药丸,你先吃着。”华盖帝君走进内室,督促两个药童加大火力。   兰子君光着膀子赤裸上身的走向铜镜,看到镜中因痛疼而变形的脸,再加之伤痕累累的身体,跟个怪物一般。   积压许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兰子君愤怒的将铜镜摔倒,铜片在兰子君的脚底四分五裂来开,拿起一旁的衣服,兰子君磕磕绊绊的逃了出去。   华盖帝君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猜测到了兰子君的反应,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却淡定的安慰着两个受惊的童子。   ……   花田被玉帝骂完后,心情极差,也没看路,随意找了个路口拐了进去,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迷了路。   天已大黑,花田拦了几个仙人问路,全都冷漠的回避了他,这更让花田恼火,心中暗想着,以后华盖帝君再怎么缠他,他都不再来天宫了。   就在迷茫之际,前面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朝花田走来,身子摇晃的厉害,要不是扶着一旁的墙壁,怕是走不了这么远。   花田以为是哪个仙子喝醉了酒,怕戳破仙人的醉态,花田路过此仙时躲得极远。   擦肩而过时,却被仙人叫住,花田听这声音熟悉,定睛一瞧,这不是子君兄吗?   “子君兄,玉帝找我帮忙办事,他不感激我就罢了还骂了我一个多时辰,你说过不过分,以后我再也不来天宫了。”花田好不容易遇到熟人,赶紧将一肚子的火发泄出来,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花田没有注意到兰子君暗沉的面色,更没有注意到他袖中藏有的短刃,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的话。   兰子君耐着性子听花田絮叨,心下犹豫不绝,向来果决的兰子君,何时做事这么纠结。   “子君兄,你去哪儿了,是不是找华盖偷喝酒去了。”花田靠近兰子君嗅了嗅,没有酒味,反而有一股草腥味。   后知后觉的花田这才注意到兰子君脸色不对,比以往要惨白很多,眉头紧皱,眼底显露杀气,花田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问道:“你怎么了?”   兰子君不语,依旧以充斥这杀伐的眼神盯着花田,月光下,花田看的格外清楚,兰子君的怨气由心生,非常的浓郁,快要冲破天际。   “子君兄,你为什么每次来天宫后,都不太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田第一次正颜厉色的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袖中的短刃即将挥出,花田一头雾水,他真的不清楚,这次一定要刨根问底。   “花兄,来我府里喝茶。”出刃的刹那,华盖帝君从不远处赶来,站到了兰子君身后,在他握着的匕首上轻轻一划,匕首碎成了齑粉。   见了华盖帝君,花田的火窜了上来。   “华盖,我刚好要找你算账呢。”花田气冲冲的找华盖帝君抱怨,终于找到发泄口了。   “走,去我府上说说。”这次换华盖帝君一把搂住花田的肩膀,推搡着他向前走,旋即回头,给了兰子君一眼警告。   “我跟子君兄还有话没说完。”花田想要停住脚步,无奈被华盖帝君推着不断向前走。   “有什么话你们回去说,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先叙叙旧。”华盖一席话,让花田没了拒绝的理由,而且他还有一肚子火想要跟华盖帝君发泄。   “子君兄,你先回地府,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花田朝兰子君摆了摆手。   兰子君甩袖转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兜率宫   “以后你再拖我来天庭,我一定死给你看。”花田威胁华盖帝君。   “你死不了。”华盖帝君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一句话气的花田半死,怒目圆瞪的看着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看着花田气炸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扬,服软道:“我以后再也不强迫你了。”   “你说的。”花田缓和了一点。   “我说的,一定。”华盖帝君心情很好,他非常享受与花田在一起聊天的时光。   “还有一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破案还有生命危险啊!”花田想起被于子亦劈的那一下,脑仁又隐隐作痛起来,劫后重生的心有余悸。   “你又死不了。”华盖帝君用的同一个理由,竟都让花田无力反驳,这死不了看来是一大好处,可花田并不觉得拥有这个很荣幸。   “可我会痛,被砍脑袋的那种痛,你是没感受过吧。”被劈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你要是告诉我一声,我就会防备点了。”   “不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全力以赴的破案。”华盖帝君解释道。   这话无力反驳,听起来还有那么一丝丝伟大,但花田的目的不是这个。 第四十六章 宝物   “我不管,都是你的错,你要补偿我。”花田饶了一圈,终于说出了口。   “哦,补偿,你想要什么?”华盖帝君对花田也是没有办法,要什么就给什么吧。   “那得看你有什么,我先去你的宝库看看。”花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准备将华盖帝君的宝库翻个底朝天,他觉得华盖帝君定是有一个大型的宝库,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   见花田双眼放光,虎视眈眈的期盼着自己的宝库,华盖帝君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喝完最后一口茶,华盖帝君带着花田去了“宝库”。   花田跟着华盖帝君在兜率宫转了几回,绕道一处偏僻隐蔽的屋舍,花田欣喜,藏得这么深,看来是很重要的宝贝。   在一处屋舍,华盖帝君停住了脚步,指了指门内:“我的宝物可全都在这儿了。”   “就知道华盖你最仗义,不会对我藏着掖着,你放心,我就挑一件,不会太贪心的。”花田迫不及待的推门而进。   舍内的“宝物”着实惊呆花田。   “这都是什!么!”   硕大的屋内,几个零星的物件随意摆放着,看上去还都是半旧的陈品,地上桌上杂乱一片,花田抹了一把桌子,沾了一手的灰尘。   “华盖,我本来以为你是实诚的人,没想到你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不想给就直说,也不用敷衍的这么明显吧。”花田被呛得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灰尘飞扬,头顶扑簌簌的细尘落下。   花田与华盖半咳着逃离现场。   “花兄,咳咳,你可别,别小看这几件宝物,用处可大了。”华盖帝君调息了许久,才敢重新迈进屋子,小心翼翼的防备灰尘再起,拿起桌上的一块灰布,呼唤花田进屋观看。   花田后怕,站在屋外探着脖子看了几眼,失望道:“华盖,你要不说他是宝物,我还以为是块抹布呢。”   华盖帝君不管花田的讥讽,将灰布抛到空中,念了一咒,“抹布”逐渐变大,因着房子的束缚,“抹布”有了灵性般,兀自飘出屋子,在花田头顶上空继续延展,直至完全遮住花田上方的光亮。   “落。”华盖帝君大喊一声。   那块“抹布”以花田为中心开始收缩,须臾功夫将花田裹成了粽子。   黑暗中的花田:“……”   “哈哈哈……”外面的华盖帝君捧腹笑个不停。   “华盖,这不好玩。”花田从内部扯了扯灰布,纹丝不动,手中又没有个利器,根本摆脱不了,姑且就当做是这块“抹布”的用处吧,可是花田要它有何用?   “哈哈,开。”华盖帝君一声令下,黑布乍然间变回“抹布”的样子。   放出花田后,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华盖帝君笑得更厉害了,丝毫不见天界至尊的模样。   “华盖,你能不能正经点。”一向不正经的花田竟然嫌弃华盖帝君,少见。   “好久没这样笑过了,记得以前没做帝君时,时常和……”华盖帝君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神情飘忽,不再言语。   花田一头雾水,刚刚还笑的这么欢,怎么眨眼功夫就变了个模样,难道是进入了冥想?   华盖帝君身为天尊,按道理讲已经修满德善,不需要再入定了,花田疑惑,伸手在华盖帝君的眼前晃了几下。   华盖帝君收敛神色,蓦地抓住眼前的手,十指相触间,花田的脑海涌上了熟悉的画面,不知在哪儿,不知是谁,两个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仙子十指相扣,跪在……这是哪儿?   花田头痛欲裂,眼前的画面逐渐被浓厚的玄墨遮掩,景象中的两个仙子随着玄墨消失。   “花兄,你怎么了?”华盖帝君放开了花田的手,花田只感觉一阵舒爽沁入心神,痛疼消散而去。   “没事。”花田抬头,一脸的憔悴,仿佛经历了劫难重生般,“可能是太困了,出现了些幻觉。”   “要不我给你点安神的药丸?”华盖帝君道。   “不用,就是太困了,想睡觉而已。”花田推脱,他平日倒头就睡,不存在安神一说。   “天色也不早了,你快随便挑一件,回地府休息吧,反正这儿的宝物都能用。”华盖帝君用拂尘扫了扫凳子上的灰尘,坐下慢慢等花田挑。   花田犯了难,这些宝物都不入眼,根本拿不出手,华盖帝君是怎么好意思让花田挑选的。   但不挑又觉得可惜,宝物虽旧,好歹也能用。   寻寻觅觅找了好久,没一件称心如意的,就在他忍不住要走人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两条蓝色飘带。   “华盖,这两件怎么用?”花田拿着飘带走到快要睡着的华盖帝君面前。   华盖帝君接过两条丝带,想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由于年代久远,他都快忘记了:“这个是……”   花田一脸怀疑的看着华盖帝君,果真没点诚意。   “哦,想起来了,这是通灵绳。”华盖帝君及时想了起来。   “通灵绳,听起来还不错,这个怎么用?”花田对此产生了兴趣,寻宝实属不易呀。   “顾名思义,两个人分别拿着这两根绳,不论什么时间,不论什么地方,都能感应到对方的的灵动。”华盖帝君解释。   “灵动?”花田还是不太明白。   “灵动就是一个魂魄的的高兴,痛苦,伤心等等的心绪波动,用它来定位也可以,即使天涯海角,只要握着绳子的两个人,终能寻到对方。”华盖帝君继续解释道,“简单来讲,一条绸缎将两个魂魄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个绳我太喜欢了,就要这个了。”花田不仅找到了宝物,而且还非常满意。   “哦?你想和谁通灵?”华盖帝君疑问。   “兼坚呀,他这么弱,还总是被人欺负,而且被欺负了还不跟我说,有了这个,我就可以随时了解他的行踪和心情。”花田毫不掩饰对兼坚的保护。   “那你的情绪和踪迹也会暴露。”华盖帝君提醒。   “那更好,我和兼坚就每时每刻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不用多费口舌解释。”花田拿着通灵绳欢喜的不得了,恨不得立马交到兼坚手中。   “这样啊。”华盖帝君面色一沉,眼底一丝失望波动。   “呀!”花田突然大叫,在一旁思索的华盖帝君下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   花田出门看了看天:“快到子时了,我要赶紧回地府送给兼坚。”   “华盖,谢谢你的宝物,今日我有急事,不跟你聊了,改天去地府约。”花田摆了摆手,火急火燎的下了天宫。 第四十七章 忘川美景   一路狂奔,回到地府。   花田回府时,酒宴已经结束,大堂里众鬼役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花田在鬼役上头跳来跳去,艰难的穿过大堂。   就在离开大堂的拐角处,突然被一双手死死抱住大腿,花田心急如焚,心想是那个不开眼的敢来拦截他,回头瞪了一眼,便看到钟离正流着口水,往他腿上抹,嘴中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   “长流,长流……”   “谁?”花田俯身趴在钟离嘴边,仔细听着他喊的名字,依旧听不清楚。   “沈长流!”钟离好死不死的大声咆哮出来,花田猝不及防,被真的耳朵痛。   “疯子。”花田掏了掏耳朵,大骂一声,真是好奇害死猫。   用另一只脚踢开钟离,好在钟离抓到一根柱子,与柱子纠缠去了,没在拦花田。   找了一圈,依旧没见到兼坚的身影,奇了怪了,平时跟个小尾巴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怎么关键时候找不到人了。   兜兜转转,花田来到了忘川河盼。   河水清明澄澈,月光打在水面上,使得这一片水域波光粼粼,让人身临仙境的错觉,两岸火红的彼岸花开的正旺盛,与黑色的夜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一波波涟漪以兼坚为中心散开。   河水浅显又清明,兼坚娇瘦纤细的腰身暴露在空气中,水下若隐若现的双腿修长白皙,像未经采摘的嫩鲜白藕,不安分的水滴从兼坚墨发一路下滑,经过脖颈到脊梁间的凹槽再到凸起的双臀缝隙,不舍的离开这具滑嫩的身子,汇入河水。   花田用他极好的眼神,将兼坚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破坏了这静谧的时刻。   兼坚被钟离灌了不少酒的缘故,脸颊微红,平白无故增添了一份妩媚,双手揉搓着身前的肌肤,滑过身下的某物时,抓了上去,也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做这种事最平常不过。   只是苦了某个躲在角落里偷窥的人,看着兼坚美好的身体别不开眼,时刻煎熬着冲击着,身下叫嚣着硬了起来。   …………   等到兼坚穿上了亵衣,花田也松了一口气,擦拭干净手上的浊物,从一旁出现,喊了声:“兼坚。”   “花大人。”兼坚手忙脚乱的穿外衣,脸颊红透,心虚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手上穿衣动作不断,只是因为心绪不定,衣服越穿越乱。   “你上岸时我才来的,河水这么凉,怎么跑到这儿洗澡。”花田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看兼坚穿衣困难,上前帮他整理衣物,手指不小心碰到兼坚光滑冰凉的肌肤,神情恍惚起来,脑海中又闪现刚才的美景,再次乱了心神,什么时候这么贪欢了。   兼坚不明所以,打着酒嗝,任由花田摆弄。   整理完毕,花田才想起正事,拿出通灵绳绾在兼坚头顶,一个精致适宜的发髻盘了起来,兼坚看起来比以往利索很多,整张脸展露出来,美貌尽显无余。   “这是什么?”兼坚跪在河畔,凭着水中的倒影查看,双手抚弄着顺滑简洁的天蓝绸缎。   花田将通灵绳的用处给兼坚讲了一遍。   兼坚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一声不吭,就在花田给他整理衣袍的间隙,呼呼的睡了过去。   “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看着兼坚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花田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脑中全是他洗浴时的画面,这样下去不行,摸一下硬一次,非得精尽而亡。   打横将兼坚抱回到了卧房,花田搂着美人进入了纯纯的梦。   天宫   花田走后,华盖帝君收敛了笑意,捏诀掐指一算,兀然睁开眼睛,拿起装药丸的小罐,消失在兜率宫。   兰子君离开天宫,一路向西,来至西天,避开守门僧,悄声摸进了一处荒凉的偏殿,说是荒凉,并不是杂草丛生,破烂不堪那般,终日无人看管,废弃在此。   此处偏殿是佛祖所在雷音主殿的一侧,名为缘渊阁,其占地面积可比雷音殿,阁中布置也是极其奢华,奇珍异宝随处可见,说它荒凉,就是这些条件所致,硕大的宫殿没有一丝人气,佛祖下了禁令,三界生灵不可跃进一步,使这儿纤尘不染的同时,又让这些稀奇宝贝孤芳自赏。   兰子君依照模糊的记忆,寻到阁中的一处小宅院,院中的兰花开的旺盛,收灵气滋养,朵朵饱满圆润,簇成一束挺立茎头。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兰子君将篱中的兰花尽数摧毁,愤然的推门,却被一股力量冲出,兰子君腾空飞起,狠狠的摔在地上。   “谁?”未见其人,空中先飘来一声低沉短促的询问。   一道金光闪现,兰子君被光刺的眯起眼睛,等待着来者,   “地府小官怎敢前来放肆!”金光过后,如来佛祖显身,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兰子君,睥睨质问道。   看到如来佛祖,兰子君捧起地上的残花,嗤笑一声,道:“兰花开在冬春两季,这炎炎夏日怎么可能开花,都是假的,假的!”   如来佛祖面色一沉,问:“你是谁?”   “你是高高在上的佛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兰子君站起身,先前的伤还没好,如今又添了新伤,体力不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颤巍巍的欲倒下。   “子君!”又一道光闪现,华盖帝君现身,接住了兰子君。   “你来了。”兰子君全身心的躺倒在华盖帝君怀中,阖上了眼睛。   “你把他怎么了!”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华盖帝君,此刻面露怨恨,朝如来佛祖咆哮而去。   如来佛祖被吼的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缘浅啊缘浅,好久没见你发火了,这次竟是为了一个无名小辈,你的要求越来越低了。”   华盖帝君咬牙愤恨道:“不要叫我缘浅,我现在是华盖帝君。”   说毕,抱着兰子君出了西天。   看着地上的残花,如来佛祖一挥衣袖,使得小院又恢复了原样,自语道:“破坏了别人的花园,还这般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懂礼数,看来这些年,是我对你太放松了。” 第四十八章 朝歌行   回到兜率宫,华盖帝君又是施针又是喂药,折腾了大半夜才将兰子君唤醒。   兰子君睁开惺忪的眼睛,最先入眼的的华盖帝君半趴在床头,蹙着眉,神情疲惫。   伸出手去抚平皱起的眉头,将轻睡的华盖帝君碰醒。   “你醒了。”华盖帝君抚上兰子君的手腕,把了下脉,脉搏虚弱的跳动恢复了正常,华盖帝君也松了一口气。   兰子君终于肯低下头,道:“今日都是我不好,擅自闯了西天,害的你和佛祖反目。”   华盖帝君摆手:“反目倒不至于,只是以后得谨言慎行点,以免被如来抓了把柄,再治我个滔天大罪。”   “你身子不好,在我这儿调理些时候吧。”华盖帝君挽留兰子君。   兰子君摇头,起身穿鞋:“地府不是又来了案子吗?身为判官,我要司好职。”   “你做事一向有原则,我不留你,这个药你拿去,伤口痛的话吃一粒。”华盖帝君将小罐交给兰子君。   兰子君接下,下凡回了地府。   ……   花田昨日睡得舒服,一大清早便起了床,来至大堂,将鬼役挨个的喊了起来。   喝酒归喝酒,闹腾归闹腾,该干的活不能拉下,得干好。   叫了一圈,花田突然响起在拐角处还有一尊大神,昨日差点坏他好事的钟离。   来至拐角,钟离正抱着柱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柱子上,双腿死命夹住柱子,单靠腿力,在柱子上挂了一晚。   “喂,起来了。”花田抬脚踹了钟离一脚,强健的大腿依旧没有松开,钟离身子一抖,猛然睁开眼睛,吓了花田一跳。   “有活干了,快起来。”花田催促着。   钟离心里有数,脑子虽然不怎么清醒,但身体已经行动起来,快步跟着花田来到大堂。   花田,兼坚,钟离聚齐,还差一个。   “花大人,兰大人没和你一起回来吗?”钟离记得昨夜花田好兰子君一齐上了天宫。   花田想起昨夜不太正常的兰子君,心中有些担忧,郁结道:“再等等。”   心中有了第二套行动,兰子君不来,就不破案,带着一众鬼役去天宫讨人。   好在兰子君又活蹦乱跳的回来。   “你们都在啊,是在讨论案子吗?”兰子君心情大好,主动搭起了话。   钟离不知昨晚的事,与以往一般跟兰子君攀谈起来:“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见兰子君没事,又心情极佳的回来,花田松了口气,昨日的隔阂烟消云散,上前佯作正色道:“玉帝说过,此案紧急,片刻不能耽误,你还有心思玩。”   兰子君先是例常冷哼一声,花田听毕这表达意义清楚,不拖泥带水的鄙夷声后,舒坦许多,说明兰子君又恢复了正常,跟兰子君待久了,养成了一种你不鄙夷我我就不舒坦的贱病。   继而,兰子君戳穿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玉帝的吩咐,不怕他的唾沫星子了?”   提到玉帝,花田打怵,不再言语,被兰子君治的服服帖帖的。   “说说案子吧。”小吵小闹过后,案子才是正事。   花田正经起来,跟一众说起了案子:“玉帝在凡间的一魂受阻,不能重回轮回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破除阻力,还玉帝一个万寿无疆的好身体。”   “感觉好伟大,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次破了案,一定要让玉帝好好答谢我们。”花田先想起了赏赐,定要好好敲诈玉帝一番。   “玉帝在凡间的一魂,那不就是人间的天子嘛。”兰子君道。   “对,我们这次的任务可以这么说:帮人间皇帝归西。”花田越来越觉得做阎王有趣,有朝一日,他一个打铁匠竟然手握大权,掌控别人的生死,甚至连皇帝老子的命都捏在手中。   商议一番,几个回屋收拾行囊,即刻启程。   “兼坚,你去过朝歌吗?”花田兴奋不已的问道。   兼坚摇头,他连那处屋舍都没出去过,更是在马厩待了大半岁月,生活的暗无天日,梦里都不从出现过朝歌。   “我也没去过,生前常听别人提起,说朝歌如何如何的繁华,今日,终于可以一见。”花田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亮。   看着花田期盼的眸子,兼坚也多了几分盼望。   收拾完毕,几个乘着黑乌鸦离开地府,前往朝歌。   来至朝歌,花田大失所望,街上只见寥寥无几的行人,个个面色匆匆埋头赶路,路边连摆摊的小贩都没有,偶尔路过几个商铺,皆紧闭大门,将顾客拒之门外,这一座城死气沉沉,与花田心中的朝歌大相径庭,甚至连边陲小镇的热闹都及不上。   “是不是大黑飞错方向了?”这是花田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大黑虽然是兽魂,但还是很靠谱的。”钟离可以证明,黑乌鸦从来没有飞错过方向,这儿虽然人少冷清,但从整座城池的布置与装点,不难看出,这是一座大城。   “这儿是朝歌。”兰子君的话让大家放了心。   失望归失望,案子还是要破的,花田上前拦下一个人,欲向他打听消息:“这位小哥。”   小哥充耳不闻,绕过花田,步伐匆匆的离去。   “这位姑娘。”花田又拦下一个小姑娘。   姑娘也没理花田,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看都不看一眼。   “别走啊!”花田站在街道中央,身旁过往的行人跟幽魂般,行色匆匆的游离。   “怎么回事?”花田很是郁闷,难道他忘记带真身入世,凡人都见不到他?   “大人,不是你的问题。”钟离也怀疑是自身出了问题,伸手去捏住一个小孩的脸,水嫩嫩的,能掐出水。   孩子被钟离魁梧的身材吓懵,旋即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的娘亲闻声赶来,指着钟离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这样,平白无故掐我孩子的脸。”   “大娘,我看你孩子可爱,没忍住捏了一下,没用力。”钟离解释。   “你才大娘呢,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嘛。”孩子娘亲摆了钟离一眼,带着孩子离开。   “钟离,你真好意思的,都是一百多岁的鬼了,还喊人家小姑娘叫大娘,一点儿眼力都没有。”花田抱怨钟离。   “我这不是为了破案嘛。”钟离委屈道。   “你怎么不去捏大老爷们的脸,偏偏去欺负一个小孩子。”   “大老爷们的脸扎手”   花田:“……” 第四十九章 朝歌行   “好了,别白话了,我们先找个落脚点,再慢慢做打算。”兰子君中断了花田对钟离的打击。   街上的客栈倒是不少,没一家开门,花田厚着脸皮去敲门,皆都以满客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   夜幕四合,屋舍上空飘起炊烟,家家户户的烛光逐渐亮起来,朝歌总算添了些人气。   然而,四个花了一天功夫,走遍了大半个朝歌,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客栈。   “这已经是最后一家客栈了,不管满没满人,我们都要住进去。”兰子君道。   三个郑重的点了点头,有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花田已将作好周密的打算,开始布置各自的任务:“子君兄,待会儿你上前敲门,分散店家的注意力,钟离,你用身体隔挡住门,防止店家关门,兼坚,你趁机钻进去,来个反客为主。”   三个没有异议,虽然有点粗鲁,但这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行动!”四个潇洒又坚定的向最后一家客栈走去。   兰子君敲门,店小二开了一条门缝,打探了几眼,还没等兰子君问,便不耐烦道:“客满了,你们走吧。”   “小二,我们愿加两倍的价格住店。”钟离兰子君从门缝儿里跟店小二商量。   “没房了,就算加十倍也没有了。”店小二语气生硬。   “柴房,马厩什么的也行,让我们歇歇脚。”兰子君怎么可能睡柴房,只是说说而已。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别废话了。”店小二欲关门,钟离冲上前去,双手掰着门,将一条缝彻底打开。   店小二的小身板没法跟钟离比,被钟离连门带人的推到一边。   兼坚趁机钻了进去。   “来人啊,打人了。”店小二见拦不住,又惧怕钟离,放弃守门,向里屋去喊人来。   没了店小二阻挡,花田几个轻易的进了客栈,管他喊什么人,先进来再说。   几个壮汉提着菜刀赶了出来,在最前面的人大吼一声:“谁!”   店小二从壮汉身后走出,有了壮汉的壮胆,顿时腰板挺直起来,叉着腰指着花田几个道:“就是他们几个。”   壮汉瞧了几人一眼,除了钟离外,其他几个看上去瘦弱无比,不足为惧,壮汉冷笑一声:“哼,你们。”   “就我们,怎么了!”花田叫嚣道。   “你们都退后,我一个人就行了。”最前面的大汉很是自信的跟后面的人说。   其他人都退了几米远,在客栈内部形成了无形擂台。   花田还没等钟离指示,很是自觉的带着兼坚远离战场,兰子君早就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喝起起来。   “呀啊啊……”壮汉大喝一声,举起菜刀朝钟离砍过去。   钟离静立不动,手指不停的点着未出刃的雪墨,雪墨摆脱钟离的手,凭空与壮汉对决,钟离很是悠闲的样子,甚至连看都没看朝他扑过来的大汉。   “钟离太能装了。”花田不知从那个桌上搞了碟花生,三个一壁吃着一壁看着钟离对弈,花田是不是的啧嘴,吐槽钟离。   钟离不抬眼作战,其实是为了隐藏眼底的杀气与暴戾,他已经很好的控制自己不被三雪支配,但眼神是唯一改不了的地方。   大汉看钟离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耍起了狠,用了全身的力量朝钟离劈过去,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   眼看菜刀离钟离的额头只有一指的距离,花田没有下意识的将兼坚抱紧,给了兼坚安全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极大的安心。   见花田与兼坚如此亲昵,在一旁的兰子君微微皱起眉头。   千钧一发时刻,钟离终于有了反应,雪墨以闪电般的速度出了鞘,壮汉连刀刃都没看清楚,手中的菜刀被劈成了两半,钟离收鞘,亮光晃眼的功夫,便败下阵来。   让大汉更受惊的,不是手中断裂的菜刀,而是钟离看他的眼神,只是一眼,就让他后悔惹到这个男人。   “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都给我滚。”一众懵逼之余,一声浑厚铿锵的从屏风后传出,壮汉听毕,收敛神色,退到一旁。   一个须眉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慢但有力的上前作揖道:“几个小子不懂事,还请这位公子原谅。”   老者轻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离手中的三雪。   见老者出场平事,钟离赶紧摆了摆手,憨笑道:“没什么要紧的。”   钟离老实憨厚,花田可不好对付,都打了一架了,当家人才出来阻止,眼睛还一直盯着钟离手中的三雪,定是有别的目的。   “老头,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吧。”花田凑了上来,毫不客气道。   “是是是。”客栈老板没责怪花田的无理,反而大笑了几下。   “你们客栈明明没有人,为什么不让我们住。”外面的打斗声这么大,客栈里的客人没一个出来观看,要不是这朝歌的人都见过世面,不为这点好奇所动,要不就是客栈根本没有人。   花田直言点破,老板又将目光转移到花田身上,不断打量着。   花田瞪了一眼:“你看什么!”   老板收起打量的眼神,作揖抱歉道:“这位公子对不住,见多了四方客,我这喜欢打探的毛病改不过来。”   花田撇了下嘴,道,“你倒是说说,你们为什么不接客。”   说到这儿,客栈老板面露无奈,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皇榜昭示写着,商铺不得开张,客栈不得接客,违者受重罚。”   “这是什么规定!”花田怒道,怪不得朝歌没一点儿生气。   “为什么要这样规定?”兰子君问,客栈老板又将目光放到兰子君和坐在兰子君一旁的兼坚身上,又又打量起来。   兰子君忍耐着目光,兼坚低下了头。   “喂,老头,问你话呢,还不快答。”花田挡在兼坚前面,有完没完,一直看。   客栈老板从兼坚脸上回过神来,靠近四个,耳语道:“都是因为几年前,皇上得了个怪病,萎靡不振,跟失了魂似的,天天昏睡,不理朝政,就在群臣一筹莫展时,贵妃娘娘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法师,说是要医治皇上的病。”   客栈老板一顿,大胆的说了起来:“在我看来,这哪儿是治病,分明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五十章 朝歌行   “‘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什么这么说?”花田问。   “自从法师来了以后,皇上直接荒废朝政,全权交给法师处理,这个法师呀,现在是大权在握,权倾朝野了。”客栈老板越来越不避讳,大胆道,“我看呀,这个徐朝快要灭喽。”   “老头,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他花田爷爷来破案了,徐朝暂时亡不了。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道:“看公子不是一般人,老夫先收下你这句话,我在这儿看着徐朝的未来。”   “你可别提前西去了。”花田担心老板的身子,看着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老夫身子硬朗的很,再活个二十年都不是问题。”这话说的中气十足,花田信了。   “好了,给你们找四间房,你们住下吧。”客栈老板用手势示意店小二,店小二机灵的拿了四个房牌递给四个。   “老板,这样不好吧,收留我们会害了你的。”钟离没接房牌,担忧道。   “哈,老夫都一把老骨头了,早不怕上黄泉路,你们就安心的住下吧。”客栈老板很是仗义。   “老板,你放心,我会在地府给你留位置的。”花田很是感动,脱口而出。   “嗯?”客栈老板迷惑不解。   钟离赶紧上前堵住花田的嘴,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像老板这么好的人,在地府肯定会有好位置等着你的。”   “哈哈,借你吉言。”客栈老板似懂非懂。   “老板,我和兼坚一间房,这个你收回去吧。”花田将一个房牌换了回去。   客栈老板打量一番,兼坚美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挎着花田的胳膊,潇潇站在一旁,花田眉目俊朗,英气十足,两个又是年盛气锐的年纪……   “哈哈哈,我懂,我懂,人活大半辈子了,什么事都看开了。”客栈老板表示理解花田,将房牌收了回去。   花田一头雾水的看向兼坚,兼坚也摇了摇头,这老头真奇怪。   四个上了楼先安顿下,在商议进宫的准备。   “这位少侠留步,老夫有话想跟你说。”老板叫住了钟离。   钟离看向花田,花田点了点头,钟离就跟随老板去了后堂。   “老板,找我什么事?”钟离时刻保持着警惕。   “钟少侠,能否给我看一下你的佩刀。”客栈老板开门见山的道。   钟离握紧刀柄,加强了防备,世间识得三雪的人早已进了棺材,烂成了白骨。   拒绝道:“老板,不是我不给你看,只是这三把刀很有灵性,只认我一人,若是经过他人之手,说不定会伤及性命。”   客栈老板感到气氛紧张,也听懂了钟离的意思,友善笑道:“钟少侠,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钟离依旧警惕,知道三雪的人,必定了解他鬼手的名讳,能处变不惊跟他对话的人,少有。   见钟离不表态,客栈老板接着道:“我小的时候曾经被这把刀伤过,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老板从衣袖中伸出满是老斑的手,一条丑陋的伤疤贯穿手掌。   钟离惊异的看着客栈老板,他拿到三雪的时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这些年来,几经周转,寻遍三界才将三雪凑齐,这其间伤到了谁,他就不清楚了。   “说来那已经是快百年的事了。”客栈老板徐徐道来,“我爹从黑市淘了一把刀,据说是魔头钟离的三雪之一,他曾经用三把刀统领了江湖,血洗了江家,败北了江陵。   “我爹深知雪赤的危害,将他封锁在地下冰潭,我和大哥好奇不已,便寻到了地下室的钥匙,想偷玩一下雪赤,就在大哥碰触雪赤时,一股黑气侵袭了他的身体。”客栈老板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恐惧之色,看来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很大,即使过了百年,依然让他色变。   “我当时真真切切的看到一股黑气萦绕在大哥身边,大哥跟发了疯似的朝我劈来,我拿手去挡,剑穿过我的手掌,大哥那时还有些理智,放过了我,我才得以侥幸逃脱,不过我的族人就没有这么幸运,等我再次回到家时,族人全被杀死,大哥也七窍流血躺倒在地上,而我寻遍全族的每个角落,也没见到雪赤。”已过百年的客栈老板,在回忆此事时,依旧留下了浑浊的泪水。   钟离震惊的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受雪赤迫害的老者,更让他愧疚的是,曾经用三雪伤害过好多无辜的人,对他们的伤害远远超出对他们本身的伤害。   “钟少侠,老身跟你说这件事是想提醒你,千万别染了这把刀的魔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客栈老板很快缓和了情绪,毕竟活了一百多年,有些事早就看开。   “老板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再染上这魔气,我一定毁了它们。”钟离握紧刀柄,三雪感受到主人的狠厉,轻微摇晃一下,被钟离按住,老实许多。   “要不就控制住它,要不就毁了它,别无他法。”客栈老板点了点头道。   “钟少侠,你的同伴还在等你,你上去吧。”客栈老板一脸疲惫。   钟离做了一个沉重的揖,踏上了楼梯。   还未进门,钟离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这件事你必须做!”兰子君提高声调。   “我绝对不会同意的。”花田怒言。   “这又是怎么了?”钟离进门,便看到花田与兰子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兼坚躲在花田背后,满腹委屈。   没人理会钟离,争吵还在继续。   “我不行,我不行。”兼坚缩在花田身后,对兰子君摆手。   “兼坚,你来地府这么久了,也该独自做事了。”兰子君想要从花田身后将兼坚拉出来。   花田拦着兰子君,道:“做这件事很有风险,就算兼坚愿意去,我也得考虑要不要他去。”   “你是他的谁,还要问你同不同意。”兰子君推开花田,抓住兼坚的肩膀道,“兼坚,这件事是这次案子的重点,你必须得去,你放心,我会在你左右保护你的。”   兼坚眼里蓄泪,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兰子君。   花田再次将兼坚拉到身边,朝兰子君吼道:“你这是在逼他。”   钟离本想观察会儿再开口,可一看气氛不对,花田跟兰子君都急眼了,他赶紧打断:“这是怎么了,我刚离开一会儿就成这样了。”   几人不语,钟离将兼坚拉到一旁,他看明白了,一定是兰子君碰了阎王大人欢喜的宝贝,这才吵了起来。   兼坚才是他们争论的点。 第五十一章 朝歌行   “兰子君想让兼坚去送死。”花田情绪依然激动。   兰子君刚坐下喝了口茶渡气,听到花田说了这么一句,差点忍不住将茶杯扔出去:“你别毁我清白!”   “啊!到底怎么回事?”钟离看向兰子君,兰子君没理他,继续喝茶,钟离又看向花田,花田也没理他。   “小兼坚,你说。”两位大佬惹不起,钟离将目光锁定在兼坚身上。   “都是我不好,我怪害怕我懦弱。”兼坚说着哭了起来。   得,又惹哭一个,钟离干脆坐下来,等着大家恢复情绪。   “钟离,我跟你说吧。”花田忍不住上前跟钟离絮叨,“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才能进皇宫,兰子君…子君兄提了一个方法。”   花田总算是平静下来。   钟离这就清楚了花田生气的原因,兰子君提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方法,而且还涉及兼坚的性命。   花田继续道:“几个月前,皇帝下诏,招徕西域王子进朝歌。”   钟离:“然后呢?”   花田:“你别急,我先跟你说一下这个什么罗王子。”   “曼陀罗王子。”兰子君补充,他花田连什么王子都不知道,还在这儿否定他的方案。   “对,就是曼陀罗王子,听说十八年前,西域国王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婀娜女子对着西方翩翩起舞,醒来后,国王坚信此女子存在世上,便派了大量人马往西方寻找此女子,无果,国王闷闷不乐,便开始懈怠朝政。”   花田一顿,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巧,就在国王漫游西宫时,一声啼哭响起,这只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奴隶生的孩子,却引起了国王的注意,国王寻着啼哭找到了这个孩子,打眼一瞧,孩子的模样与梦中女子不差分毫,于是,国王收养了这个孩子。”   “这孩子真幸运。”钟离被离奇的故事吸引。   “幸运?”花田嗤笑一声,继续道,“国王给了他高贵身份的同时,还给了他一张面具,命令这个孩子整日佩戴,不得以面示人,还命令这这孩子不准跟任何人说话,所以从来没有谁看到过他的样子,也从来没有谁听过他说话。”   “还有这等事,我要是那孩子,宁愿要自由,也不要这强加的尊贵。”钟离评判起来,旋即想起此最初的问题,问:“所以呢?这和兼坚有什么关系?”   花田没好气的道:“我还没说完呢,你话怎么这么多。”   钟离无奈的笑了笑,是他的错。   花田走到兼坚身旁,将焦点引到兼坚矮小的身躯上,继续道:“曼陀罗王子身材娇小。”   花田期待的看着钟离,想象着他能脱口而出,钟离一脸迷茫。   “还带着面具。”花田提醒。   “?”钟离持续懵逼。   “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没人听过他说话。”花田指了指兼坚。   “哦。”钟离恍然大悟,“你们是想让兼坚代替那啥王子入宫。”   “终于说出来了,你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花田说着反话调侃钟离。   “那是挺危险的。”钟离想了想,看向兰子君说道。   “危险!处理哪件案子会不危险,再说我又不是要兼坚单独行动,我们会在他身边保护他,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兰子君有充分的理由来支撑他的观点。   “说的也对。”钟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是平时,花田也会被兰子君的理由说服,但这次不一样,虽说不是让兼坚单独行动,但将他放在这么瞩目且危险的位置,花田总感到不安。   被忽视在一旁的兼坚开了口,道:“你们不要吵了,我去,我愿意去,并且我相信我能做到。”   兼坚怕花田不放心,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   “好小子,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钟离拍了一下兼坚的脑袋。   花田回头瞪了钟离一眼,钟离讪讪的收回了手。   “兼坚自己都这么说了,别的人也不会反对了吧。”兰子君说的就是花田。   花田不理睬兰子君的指桑骂槐,抓住兼坚的肩膀,严肃道:“你转换身份后,不能离开我一步,听到没有。”   兼坚浅笑:“即使你让我走,我也不舍得离开你。”   听毕,花田总算放下心来,刮了刮兼坚的鼻子,道:“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乖”   经钟离打探,西域队伍来至朝歌十里外的客栈驻足修整,等待皇帝的诏令入宫。   四个商量好计划,趁夜行动。   天高云稀,正值上旬,月缺失的几乎看不见边缘。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路上,花田幽幽道了一句。   “闭嘴!”兰子君呵斥。   “花大人,我们只是去调换王子,不杀人。”钟离插了一句。   “差不多那么个意思,这么较真干嘛。”花田嘟囔,把怨气撒在钟离身上。   钟离:以后再也不多说话了。   “聒噪!”兰子君的呵斥,让花田安分起来。   来至客栈,双层小屋灯火通明,没有一丝声响。   几个娴熟的翻过后院,来到王子的房下,“虎视眈眈”盯着。   兰子君开始分配商议好的行动计划:“等到那间房子熄了灯,我们再偷偷从后院的窗户溜进去。”   “院子里可真安静,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花田巡视四周,静悄悄的。   “小点声,别吵醒了他们。”兰子君提醒花田。   “我看根本就没有人会被我吵醒。”花田愈来愈放肆的说话。   “不要再白话了。”兰子君道,继续分配任务,“你负责进内室敲晕曼陀罗王子,保证不让他发出一点声响。”   花田点头应允。   兰子君将目光又投向钟离:“钟离,在花田敲晕王子的同时,你和我把门外的侍卫搞定。”   钟离应下。   “兼坚,等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你再进来房间。”   “好。”   兰子君带着花田,身轻如燕的跃步来到后窗,钟离带着兼坚紧随其后。   “子君兄,你轻功真是了得。”花田夸赞兰子君。   “你说话能小点声嘛!”兰子君抓狂。   花田涎皮赖脸一笑,推窗进了内室。   室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让花田很不适应,忍着不适,在黑夜中摸索着来到曼陀罗王子西媚的床边。 第五十二章 朝歌行   床上侧躺着一个人,背对着花田,黑暗中,花田什么都看不清,举起棍子给他来了一下。   兰子君与钟离一路上楼,畅通无阻,客栈内一个人都没有。   “兰大人,事情不对啊,怎么没有人?”钟离问道。   兰子君常年冰块脸也皱起了眉头:“上去看看。”   谨慎的上了楼,走廊里依旧没有一人,连王子的屋外都没有人守候。   两个贴近门框,听里面的动静,依旧没有声响。   “事有蹊跷,我们冲进去。”兰子君的计划全被打乱。   “花田……”进了屋子,兰子君不顾一切的大喊。   “花大人。”钟离也反应过来,大喊起来。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   “点灯。”兰子君喊钟离。   “啪”整个客栈亮了起来,突然的光亮,晃的钟离和兰子君的眼睛痛,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走进来。   “呵,好玩,今晚来了这么多人。”一个清喉娇转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一般。   兰子君和钟离适应了一会儿烛光,渐渐看清了来者。   男子身着宽袖长袍,一袭红衣瞩目,面戴刻有曼陀罗花纹的面具,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两肩,若不是声音暴露了他的,兰子君和钟离还以为来的是一个女子。   “花大人!”钟离在床上看到了晕倒的花田,任由钟离怎么叫,他都不醒。   面对眼前两个陌生男子,西媚丝毫没有惧意,跳到桌上,拍着手数道:“三,二……”   兰子君与钟离对视,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刚刚进屋的时候,就闻到了浓郁的曼陀罗花香,他们在地府早就熟知曼陀罗的花香能使人陷入迷幻,兰子君已经在地府闻了三百多年,钟离也闻了一百多年了,习惯了花香,以毒攻毒了。   许久,不见两人倒下,西媚停下了拍掌,因戴着面具,兰子君不能窥探他的心情。   “让你失望了。”兰子君笑道。   “呵呵,今夜还很长,不急,我们慢慢玩。”西媚有着与声音不相符的沉稳冷静,极像小孩子早熟,模仿大人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笑,但此刻兰子君与钟离笑不出来,他们对西媚有了防御之心。   僵持之下,西媚伸手拉下门后的一条锁链,一个巨大铁笼从天而降。   “不好,兰大人快跑!”钟离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铁笼迅速下降,将两人罩住。   “劈开它。”兰子君对钟离道。   钟离摸着笼子研究了一番,摇头道:“是玄铁做的笼子,连三雪都打不开。”   “兰大人,怎么办?”钟离问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他们就是板上的那块鱼肉,任人宰割,钟离多少有些慌张。   “既来之则安之。”兰子君非常淡定,倚在笼子上,双手抱胸阖上眼睛。   钟离学着兰子君,也阖上了眼睛。   见两人从容不迫,没有跪地求饶,西媚没了兴致,开始盘问起来。   “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西媚围着笼子转着几圈,虽说是戴着面具,但依然难掩深邃的目光,继续道,“说的好,兴许我会放了你们,要是说的不中听,我就让蝇蛆虫钻进你们的皮肤里,然后这些虫子会在你们的身体里繁殖出上百条幼虫,让你们瘙痒无比,生不如死。”   钟离听完这番话后,头皮发麻,他堂堂大魔头,也被这种恶毒又恶心的刑法给吓住了。   “开始你们的故事吧,只有一次机会,好好说哦。”西媚坐回到桌上,正对着兰子君与钟离,他倒像是一个地府阎王在审判案犯。   “兰大人,说不说?”钟离极其恶心蝇蛆虫,对这种刑法一万个不愿意。   就在兰子君犹豫不决时,在外面等久的兼坚忍不住冲了进来。   “啊!”被门槛绊了一下,兼坚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直直的摔了进来。   几个的目光全都看向兼坚摔倒的方向。   “兼坚,你怎么进来了?”钟离焦急的问,得,又多了一个笼中之鸟。   “我看你们许久没有叫我,刚刚又听到一声巨响,实在忍不住就进来了。”兼坚站起身来,在原地不动,他感觉到西媚身上危险的气息。   西媚盯着兼坚,眼中满是震惊。   在西媚震惊之时,躺倒在床上的花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盯着西媚,慵懒道:“小朋友,玩够了没有?”   “你不是被……”西媚又看了眼笼中完好无事的两个,愤然甩袖,大意了,既然是一伙人,自然对曼陀罗花香无感。   “你玩够了,现在该换我玩了”花田疏松一下筋骨,朝西媚走去。   西媚无视花田的威胁,问向一旁的兼坚:“你叫兼坚?”   花田警备的将兼坚推到身后,对西媚道:“他叫什么不管你的事。”   “你是他的谁?”西媚见花田这般护着兼坚,眼底多了几分暗淡。   “我是他的谁也不管你的事。”花田冷漠回应。   “你对他真好。”西媚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将花田的思路打断,这个王子说话跳脱,性子乖张,不太好对付。   “他对我好,我自然对他好。”花田回答的谨慎。   “胡说,你胡说!”西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跺着脚,愤然反驳花田,“要是我也对你好,你会像对他一样对我吗?”   兼坚紧攥着花田的衣角,这问题是个坑,不过兼坚想好了,不论花田回答的事什么,他都不会伤心,只要待在花田身边,就已经很知足了。   花田看向兼坚,挠了挠他紧攥的双手,兼坚受痒,打开满是冷汗的手心,花田趁机拉起了兼坚的手,对西媚道:“世上只有一个兼坚,对他的好也是独一无二的。”   听毕,西媚愣住,没想到花田这般赤裸裸的示好。   笼中的两个也是头一次听见,钟离吹了一声口哨,不怀好意的对着花田笑,兰子君先是一愣,面露阴郁,旋即眉头舒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天命难违,缘浅,你又输了。”   这声笑引起了西媚的注意,西媚转身来到笼前,跟兰子君道:“我和你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第五十三章 朝歌行   兰子君这才抬起头,抬眼与西媚对视,问道:“哦,什么交易?”   “拿你们的目的换我的目的。”西媚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们的目的是你能交换起的。”兰子君问。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西媚有些慌乱,兰子君开始主导话语权。   “我们要你曼陀罗王子的身份。”兰子君道。   “就这个呀……”西媚又恢复了平静,一脸无所谓道:“给你们吧。”   “你可想好了。”见西媚如此风轻云淡,兰子君提醒道,“这个身份给了我们,你想回去就困难了。”   兰子君要帮这位曼陀罗王子好好分析一下面具的重要性,世人从未见过曼陀罗王子的真面目。   一众所熟悉的曼陀罗王子,仅仅是脸上戴的这张面具,兰子君想要的,也只不过是这张面具而已,谁有了面具,谁就是曼陀罗王子。   “这个恶心的面具,你们想要,赶紧拿走。”西媚不耐烦道,从脸上扯下面具,扔到了桌子上。   “你……”花田看到西媚后,惊讶的说不出话。   他和兼坚长的一模一样!   摘下面具后,西媚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一众震惊于西媚的面目,兼坚从花田身后出来,趁花田不注意,来到西媚身边,用袖子给他擦起了眼泪。   西媚委屈的环抱住兼坚,找到了依靠,哭的更是放肆起来。   两个面貌相似的人相合在一起,花田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将兼坚拉回来,道:“兼坚,你回来,有危险。”   花田这句无心之言,却被西媚听了去,愤怒道:“我是魔鬼吗?能有什么危险?”   “你不是魔鬼,你是小鬼,兼坚心思单纯,你别带坏了他。”花田毫不避讳,直言道。   兼坚擦去泪水,脸上又恢复了狡谲,冷笑道:“要是哪日,我与兼坚对换了身份,你会不会被迷惑?”   花田从未想过这个,经西媚一说,心嚇了一下,旋即坚定道:“你是你,兼坚是兼坚。”   “你可记住这句话,好好看住身边的人,千万别被掉了包。”看似好言提醒,但在花田想来,句句似箭,戳向了他。   “不会的!”一旁的兼坚神情笃定,攥紧拳头对西媚喊道,“不会的,我是不会离开花田的,即使离开,我也会不惜一切回到花田身边。”   “要是你死了呢?”   “有我在,他不会死的。”花田大手一捞,将兼坚拽回到身边,笃定道。   西媚见花田和兼坚一副坚定的神态,欲言又止。   “你的目的是什么?”兰子君总是破坏氛围的那一个。   西媚将脑袋从兼坚身上拿开,对看向兰子君,说道:“我的目的就是能找到一个代替我的人戴上这个面具。”   说到这儿,西媚抬手想要摸一摸兼坚的脸,花田上前将兼坚拉了回来,对西媚说:“别动手动脚的。”   转身瞪了一眼兼坚:再让你乱跑。   兼坚无奈的笑了笑。   “这样最完美了,我们想要的恰好是你所缺的。”兰子君说。   “太好了,本来挺简单是一个事,被搞得这么复杂,还把玄铁笼,蝇蛆虫搬出来。”钟离一想到蝇蛆虫就不寒而栗。   西媚又拉动了一下链条,玄铁笼升了上去。   “客栈的人呢?”钟离问西媚。   “都被我放倒了,明早他们就会醒过来,天快亮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了。”西媚从屏风后拿出一个大包裹,看来他早有打算。   “你为什么要来朝歌?”兰子君问忙碌的西媚。   “那个老东西接到朝歌黄帝的邀请函,就让我过来了,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西媚低头忙着点钞票。   “那你就过来,也不问问。”花田抱怨道。   “我的计划是进朝歌之前逃离这儿,所以进朝歌要干嘛不管我的事。”西媚一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给你。”西媚将面具抛给兼坚。   兼坚手忙脚乱的接住面具。   “记住,不要说话,像一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西媚笑着对兼坚说,但兼坚面目沉重起来,他内心在纠结,曾经的他也是一直都认天命,任人摆布。   花田看兼坚皱着眉头,敲了敲他的脑袋说:“别听他胡说,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摆布你的。”   西媚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背着身喊了一句:“后会有期。”   “谁要再跟你见面,讨厌的小鬼。”花田嘟囔了一声,西媚好像听到了,身子一顿,又好像没听到,继续走出了客栈。   兰子君寻摸着来到几个侍卫的房间,喂它们吃了几粒嗜睡丹,然后又将他们的肉体收到囊中,找了几件西域长袍交给花田他们换上。   夜间,花田守着兼坚,为他装扮,还不时的抱怨道:“这些是什么怪衣服,怎么穿?”   兼坚拿过花田一筹莫展的流苏,别在了耳朵上。花田放弃了对兼坚的装扮,爬上了床半眯着眼睛看兼坚忙来忙去的收拾自己。   兼坚抬手给自己编着小辫儿,没注意到宽松的红袍不听话的散开来,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兼坚面前。   兼坚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眼睛瞪大了盯着兼坚的身体,丝毫没有要提醒他穿好衣服的意思。   兼坚身体白皙,有腰有屁股的,在灯光的映衬下,添了一丝暧昧气息,花田顺着兼坚的下身目不转睛的往上看,直到看到兼坚的肩膀一高一低,不太对称,这才从遐想中出来。   花田抚上兼坚的肩膀,说道:“肩膀怎么回事?受过伤?”   兼坚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拉上掉落的衣服,脸颊微红,避开花田的眼神,低着头回答:“嗯,以前在马棚受的伤。”   “怎么会伤成这样,都不对称了,是摔着了吗?”花田给兼坚捏了捏肩。   “不是摔得,是被那些人打的,他们要把我卖给红楼,我不从。”兼坚的声音越来越小,继续说,“他们便拿棍子打了一顿,这只肩膀就被打脱落了。”   “什么!这群狠毒的人!”花田很是生气的继续说,“等我回去,给她好好的改改轮回道,让她下辈子投胎做猪。”   兼坚咯咯的笑了起来。   “以后不要再随意靠近西媚,你今天的举动很危险。”花田说的是兼坚不考虑后果,径直走到西媚身前,为他擦眼泪。   “我只是觉得他和我很像,都戴着面具生活,看他哭的那么伤心,我忍不住上前安慰。”兼坚解释道。   “你和他不一样,他戴着高贵的面具,但有着一副丑陋的嘴脸,你无常的妆容虽说是丑了点,但本心善良。”花田认真的回答。   兼坚带着哽咽的语调说道:“还好遇到了你。”   花田将兼坚圈到自己怀中说:“你已经成年了,不要再动不动就抹眼泪。”   兼坚点了点头,收好情绪,投入到繁琐的西域服饰中去。   “我会一直都在。”兼坚仿佛听到花田说了一句,但回过头看他时,已近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朝歌行   已过三日,客栈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不存在的。   “皇帝怎么不召我们进宫?”花田在房中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他已经忘了西域王子来朝?”   “我们要不要再想个别的法子?”   “大人,稍安勿躁。”钟离劝道,看花田这样子,真怕他急火攻心,还没办案,先死一回。   “你快些坐下吧,晃得我眼睛痛。”兰子君揉了揉眉骨,这些天一直看着花田在眼前晃,头都大了。   “花田,帮我整理下衣袍。”还是兼坚的话管用,花田安静安分下来,耐着性子给兼坚编头发。   想它的时候不来,不想它的时候偏来。   客栈不远处,雄马嘶嘶,人声鼎沸,浩浩汤汤的队伍来迎接来朝访客。   “来了来了,准备一下。”钟离跳脚观望,催促道。   兼坚忐忑的戴上面具,花田抚肩宽慰,立于一侧,兰子君立于另一侧。   轻快的脚步声踏踏的上了楼梯,兼坚正襟危坐等待着接受诏令。   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捧着一本奏折踏进门来,巧笑倩兮道:“王子,这是我们黄帝送来的请帖,今晚请你入驻皇宫。”   花田打量女子,年岁不大,却担此传诏重任,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成为心腹。   好奇不已,花田上前试探。   “姑娘长得这般美,定是宫中妃嫔,那有劳娘娘了。”花田谦逊作揖。   女子摇头,笑道:“我怎敢与宫中的娘娘相比。”   “那你是徐皇心腹?”   女子摇头,道:“都不是。”   花田一改温良恭俭貌,面色一沉,呵斥道:“徐皇派了个宫女来接我家王子,这礼节真是厚重啊。”   花田突来的一喝,没有将女子吓到,反而沉稳的跪倒在地,言语冷静道:“奴婢兮月,虽没有什么富贵的身份,也没有位列朝臣,但常年伴在皇帝左右,最清楚的是如何照顾好主子。”   兮月低眉顺眼,继续道:“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能伺候好王子。”   这一席话密不透风,花田没理由再刁难,退了回来。   “我们会准时到,你先回去吧。”兰子君接过奏折,跟兮月道,又偷瞄了一眼花田,嘴角上扬哂笑一番。   兮月没有下楼,也没有回兰子君的话,绕过他,兀自来到屏风前,忽的一下跪了下去,眼中蓄泪,看着屏后若隐若现的兼坚,乞求道:“皇上让我侍奉你启程,如今我一人回去,恐怕只有以死谢罪的后路了。”   “王子,让我留下吧。”   兰子君面色一沉,这小宫女不善啊。   花田对着兰子君嗤笑了一声,彼此彼此嘛。   “留下可以,但王子不需要你侍奉,去外面待着吧。”兰子君冷漠道。   兮月依旧不起,泪眼婆娑的看着兼坚。   “王子只需要我们侍奉,你最好识相点。”兰子君冷言厉色道。   兮月抬眼看向兰子君,被他的冰冷的眸子嚇住,仿佛裹了一层寒霜,冷到心底。   “是。”兮月识趣的退了出去。   兮月走后,兰子君恢复常貌,道:“这个女子不简单,以后提防着点。”   花田偷笑:“她连子君兄的千年冰块脸都不怕,可得小心提防。”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正言道:“最好准备,今晚入宫。”   几个收拾了一番,花田瞥了一眼钟离:“钟离,你的刀……”一直在抖动。   钟离皱起了眉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昨晚开始它们一直在抖动。”   旋即,钟离轻松一笑:“不过你放心,我会用内力压制住它们,不会妨碍入宫的。”   钟离屏住一口气,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体内发出,轻轻的抚上三雪,三雪恢复了平静。   “可能是他来了吧。”钟离自言自语道。   “什么?”花田一头雾水。   “记住这次的任务,不要分心。”兰子君提醒钟离。   “不会的,我已经跟你保证过了,都等了一百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年。”钟离故作轻松道。   花田看向兼坚,用眼神询问,兼坚朝他摇了摇头。   有趣,要探寻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跟着队伍来到皇宫,花田又开眼了一番,这才是真正的地府,硕大的宫殿,死寂般的沉默。   宫人们皆低头弯腰,见到花田几个,一脸的惊恐,一股莫名的衰气笼罩着皇宫。   “比我们地府还可怕。”花田不禁抱怨一句,本来想着来皇宫开开眼,这次算是打水漂了。   一行人穿过幽深的宫门,走了一段沉寂的宫道,心情极为沉重的来至殿前。   映入眼前的大殿,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窗户外侧用木条封了起来,内侧则是裹了厚重的黑布帘子,里面的景物被遮的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清殿内的情况。   花田几个被拦在殿外,同时被拦在殿外的还有一群人。   “父皇,儿臣都在这儿跪了三天了,你就出来瞧瞧儿臣吧。”大皇子徐锦荣有气无力的喊道,身旁有两个太监架着,不远处还有一太医拿着药箱等候。   门内:“……”   “父皇,父皇……”徐锦荣体力不支,眼冒金星,晕了过去。   “快去传太医,大皇子晕了,大皇子晕了过去。”站在殿外的小太监扯着嗓子朝殿内大喊。   太医赶忙从墙角里出来,上前给徐锦荣把脉,各种吃食也都准备着,第一时间送到了徐锦荣的嘴里。   花田几个跟看了一出戏似的,被这场面搞得应接不暇,脑袋跟着忙来忙去的宫人转了好几回,总算看了点新奇的东西。   “这皇子演技不错。”花田嘲讽道。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见,我们怕是也难睹徐皇一面了。”兰子君担忧道。   “不急,我们从长计议。”花田抱着看戏的心境。   杂乱中,大殿的正门“吱嘎”一声,毫无预兆的打开了,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齐看向出来的人。   “贵客来朝,招待不周。”法师明明德上前跟兼坚颔首作揖。   花田打量一番,明明德一身极为朴素的玄衣长袍,身子颀长,瘦骨嶙峋,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花田在打量明明德的时候,明明德也瞟了花田几眼,脸上竟多出了一丝惊讶,旋即转瞬即逝。 第五十五章 朝歌行   花田捕捉到明明德的神情,心生疑惑,半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未从有过交集,明明德怎么一副见过自己的样子。   虽是疑惑,花田不忘正事。   “贵客?大徐王朝真给我们西域面子,还没进殿,就让我们看了一出好戏。”花田朝徐锦荣晕倒的方向看去。   明明德早就看到了在一旁装晕的徐锦荣,只是不愿理会,经花田一说,不得不与他纠葛了。   “哎呦呦,这不是大皇子嘛,你别在这儿躺着了,皇上都说了不见任何人,就算你跪到死,皇上也不会见你的。”明明德笑容和善,但话里却有话。   “我不信父皇不想见我,是你,都是你干的,是你不让父皇见我。”徐锦荣情绪有些激动,试图冲进大殿。   与侍卫拉扯之间,殿内发出杯子摔地的清脆声响。   徐锦荣吓得腿一哆嗦,跪了下去,一众人也都跪了下去,明明德没有跪下,站在一旁,玩弄着手中的拂尘。   “滚!”殿内响起了一声怒吼。   徐锦荣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他的一干人马,撤的干干净净,连句屁都不敢放一下。   “王子,让你见笑了。”明明德上前作揖,本来就瘦,笑得脸上起了褶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帷帐后的兼坚。   兼坚坐在椅子上不语,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   他手上带着手套,脖子围着纱巾,连一块肌肤都看不到,任凭明明德有火眼金睛,也看不穿兼坚。   “你们皇帝到底要不要见我们王子?”花田语气强硬的问明明德。   明明德没有回话,又仔细的端详了花田一番。   看到花田要怒了,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患了病,所以暂时不能接见王子,刚才你也看到了,就算是亲儿子也没能见到。”   明明德又道:“皇上命我先安置好王子,等病好点,再隆重为王子开宴。”   “那就有劳了。”兰子君将怒气冲冲的花田拉到一旁,接了明明德的话。   明明德打量了兰子君后,对队伍最后的兮月道:“兮月,你去安排王子的住处,一定要伺候好贵客们。”   “是。”兮月跪身领旨。   花田几个跟着兮月饶了几个弯儿才来到自己的住处。   这儿景观雅致,安静又远僻,甚得花田欢心。   “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安排别的事情。”兰子君瞥了兮月一眼。   兮月很懂分寸,把度掌控的很好,乖乖的退了出去。   兰子君挥了一下衣袖,门自动关上了,一道暗符贴在上面,将房间隔绝在时空外。   “那个‘老乌鸦’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花田坐下,倒了一杯水,推到刚摘下面具的兼坚面前,攀谈起来。   兼坚接水,喝了几口。   “你认识他?”兰子君问花田,“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我也正纳闷,但我怎么可能认识他。”花田嫌弃道。   兰子君进入了沉思,没再问什么,几个陷入了沉默。   休息片刻,钟离忍不住枯燥,提刀出了门:“我先出去探一探。”   “鲁莽啊鲁莽,子君兄,你也不拦一下。”花田对着钟离出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我困了,要睡觉。”兰子君脱掉了鞋子,坐上了床,继而补充道,“我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张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花田与兼坚面面相觑,这儿他娘的只有一张床。   “兼坚,你困吗?”花田问。   兼坚摇了摇头。   “我们也出去探探。”花田看了看身上繁琐瞩目的大红袍,跟兼坚道:“把衣服脱了,我去找两件宫衣换上,今晚夜探紫荆殿。”   说毕,花田抄起一根木棍,准备出去劫两件衣服。   兼坚怀疑的看着花田,迟迟不行动。   “你放心,不会出人命的,我下手不会太重。”花田摸了摸兼坚的头,他好像理解错了兼坚的眼神,兼坚担心的是会不会被守夜的侍卫擒住。   “花……”兼坚还没说完,花田就提着木棍出去了。   兼坚无奈的开始脱衣服。   钟离出门后,身着西域大红袍,肆无忌惮的在路上逛,三雪毫不避讳的挂在腰间,擦肩而过的宫人全都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钟离很是郁闷,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关注的焦点,他有一身本领,现在也施展不了。   烦恼之际,一队侍卫朝钟离走来。   钟离心一沉,暗想:坏了,是不是暴露了。   “你是西域来的客人吗?”带头的年轻侍卫卫雉,语气还算温和的问。   钟离眼珠一转,看来没别发现,连忙谎称道:“是啊,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没想到徐王朝这么大,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带你回去吧。”卫雉对钟离道,扭头对身后的侍卫们说,“你们继续巡察。”   “是。”众侍卫带队离开。   一路尴尬,钟离绞尽脑汁找了点话说:“你们做皇宫侍卫挺累吧,这都三更了,还不能休息。”   “还好,这儿拿的俸禄多。”卫雉回了寥寥几个字。   两人有过短暂的对话后,陷入了更加尴尬的沉默中。   钟离不禁小声嘟囔:这路真他妈的远。   其实钟离是真的迷路了,卫雉将他带往了相反的方向,他也全然不知。   走至一处僻静无人的拐角,卫雉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打量起钟离。   发现事态不对,钟离握紧三雪,进入防备,不自然的笑问道:“这儿好像不是我住的地方,卫侍卫,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   卫雉逼近钟离,打探道:“你是魔头钟离?”   卫雉的一句话,让整个氛围紧张起来。   “卫侍卫,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魔头钟离呢,他不是一百多年前就死了吗?”钟离睁眼说瞎话,跟花田待久了,说谎都不会脸红。   “哦,我想也不可能。”卫雉自顾自的笑了一笑,继续问道:“听说西域有一种可以让人迷幻的花,叫什么罗来着?”   “曼陀罗。”钟离回答卫雉,心里忖度,这小子还在套我话呢。不过这也难不倒钟离,曼陀罗在地府有的是,他最熟悉不过了。 第五十六章 朝歌行   钟离不仅知道,还非常熟知,跟卫雉聊了起来:“这曼陀罗极其妖艳,花味独特,而且不能独活,必须得是成堆的开,不懂此花的外地人常常被这种花迷惑,走进了曼陀罗的领域嗅其香味,就进入了幻境。”   “哦,那人迷幻了会怎样?”卫雉反而真的对此花产生了兴趣,忍不住多问一句。   “中毒轻的,做几天恶梦,中毒重的,会陷入记忆的迷汤里,将往前美好的回忆全部磨去,留下最为痛苦,最为不堪的回忆,不断的折磨着此人。”   钟离邪魅一笑,对着正在回味的卫雉继续说道:“卫侍卫,看你对这花这么感兴趣,等我回西域,找人给你捎来几簇。”   卫雉连忙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对曼陀罗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被钟离一番忽悠,卫雉再也没敢问什么,钟离反而轻松了许多。   钟离哼着小歌欢快的走着,卫雉也跟着放松下来,没那么拘束了,二人没先前尴尬了。   卫雉真心实意想将钟离送回去,走了一路,钟离不经意间扭头,突然看到了白日的大殿,此刻的他此地的他正走在大殿的正前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哎呦,卫侍卫,我肚子好痛,茅房在哪儿?”钟离捂着肚子,佯作痛苦的样子。   见钟离如此痛苦,卫雉跟着慌张起来,指着大殿的右侧,连忙道:“大殿的右侧有一间内侍宫,你去哪儿……”   醉翁之意不在酒,钟离之意不在茅厕,还没等卫雉说完,钟离迫不及待的向大殿跑去:“我去了。”   卫雉突然想起一事,跟在钟离后面大喊:“茅房没纸,我去给你找两张。”   仗义的卫雉帮钟离找纸去了。   “多谢卫兄。”钟离早就跑出了卫雉的视线范围,空中只飘来这一句话。   钟离怕卫雉怀疑,跑来厕所的一处草丛盯梢,刚好离正门不远。   ……   小院   “小兼坚,你看。”花田回来时,果然拿来两件宫服给兼坚,手中的木棍却不见了。   “给我一件吧。”兼坚无奈的摇了摇头,问花田要了一件宫服换上。   两个换完衣服,刚好是三更锣鼓声响起,云翳蔽月,天色进入大黑。   欲出门,花田见兰子君在床上睡熟,悄声喊了句:“子君兄,我们走了。”   喊完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倒回来补充道:“我可跟你说了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兼坚,你也喊一句。”花田怂恿着兼坚。   兼坚无奈,跟着喊了一句:“兰大人,我们走了。”   花田这才放心,带着兼坚向大殿走去。   待二人走后,兰子君睁开眼睛,低骂了一句:“滚的真慢,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这夜对于几个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兰子君坐直身子,阖上眼睛,进入冥想。   很快,在梦中见到了华盖帝君。   “子君,找我有什么事?”兰子君少有的进入冥想与华盖帝君相见,这大半夜突然喊他,难道,“是不是花田……”   华盖帝君紧张的双手抓紧兰子君。   兰子君甩开华盖帝君的手,神色黯淡道:“花田没事,我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听到花田没事,华盖帝君松了一口气。   “查谁?”华盖帝君又不免感到疑惑,兰子君是地府监官,看遍世人轮回,什么人他没见过,还需要找找他?   要查的此人定不是凡胎。   兰子君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展开给华盖帝君看,映入华盖帝君眼前的是一张骨瘦如柴的老脸,高高的颧骨耸立起来,目光锐利,总是带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自信感,脖颈细长,一身灰色道袍,像是一只灰山鸡。   此人正是明明德。   “人间法师,明明德。”兰子君道。   华盖帝君接过画像,仔细端详起来,兰子君让他查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如果兰子君能在地府查到,也绝不会向华盖帝君开口查。   “我回去查查仙班。”华盖帝君继续说,“但也不一定有结果,魔界和妖界我没办法入手查。”   “明明德好像认得花田。”兰子君戳中了华盖帝君的心窝。   华盖帝君神色一暗,带着一丝狠唳对兰子君说道:“那你就想办法让他闭嘴,要是你办不到,那就我来。”   兰子君聪颖过人,不会听不出这是激将法,但他就是受不了华盖帝君的低看,猛然转过身去说道:“你做好你的事,不要插手我们的案子。”   “我一定查出此人,在此期间,他要是有任何不妥行为,务必要斩草除根。”华盖帝君以命令口吻对兰子君说道。   “没有证据,随意伤害凡人,是要处罚天规的。”兰子君不肯。   “你尽管做,有什么事我担着。”华盖帝君眼眸中闪着决绝。   “到时候,你可别背弃我。”兰子君玩笑。   这句话仿佛戳中华盖帝君的燃点,华盖帝君猛然抓紧兰子君的肩膀,将他推到墙壁,低头狠厉道:“我什么时候背弃过你。”   兰子君头一次见华盖帝君这般收敛不住脾性,怔愣的摇了摇头。   华盖帝君放开了兰子君,甩袖离去,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许久,兰子君才缓过神,整理了被华盖帝君扯乱的衣袍,飞身跳上了屋顶,也朝大殿的方向奔去。   花田和兼坚出了小院,和钟离一样,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中迷失了道路。   “兼坚,我们往北走,我记得兮月带着我们回院时,一直往南走的。”花田拉起兼坚的手欲走。   兼坚停下步子,指了指往返的方向,对花田道:“这边是北。”   花田抓耳挠腮:“这宫里的路乱七八糟,我们回去吧。”   兼坚耸了耸肩:“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好巧,我也忘记了。”花田苦笑。   两人一筹莫展时,后方来了一队宫人列队走了过来,花田带着兼坚溜进队伍后面,谨慎的走在路上,模仿着宫人的样子,低头小步快速的移动着,眼看快要走到大殿的侧门。   “你们俩,干嘛呢?”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唤声。   兼坚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刀,身体紧张的甚至不敢转身,僵在了那儿,手心的冷汗直冒。 第五十七章 朝歌行   花田悄悄的寻进兼坚宽大的衣袖,找到了他的手,轻捏一下,兼坚这才敢做出抬头的动作,与花田对视。   花田微微一笑,口语道:“放心,死不了。”   兼坚点了点头,他们却是真的死不了,不过有了花田这一句话,兼坚不那么害怕了。   再转身对向不远处的一队内侍时,花田笑得极其谄媚,将领头太监拉到一旁,掏出一袋银两塞给了他,斜肩谄媚道:“大人,我们俩刚才太困了,就去打了个盹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领头太监颠了颠手中的银两,眼珠转了几下,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眼睛斜视着花田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调到冷宫,让你们去伺候鹂妃。”   花田听的一头雾水,鹂妃是谁?   不过言外之意还是听懂了,这次就绕了他们,花田赶紧作揖道谢:“谢大人。”   “快去守着吧,仔细点瞧着,别让不该进的东西进去喽。”领头太监揣好钱袋,扭着肥大的腰身走远了。   花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兼坚,兼坚呆愣着,没缓过神儿。   “小兼坚,别傻站着了,我们准备进殿。”花田拽着兼坚就要进大殿。   “花大人,你看。”兼坚给花田指了指大殿周围,老远就看到大殿被侍卫围的严严实实,想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花田说的跟要进自己家门似的。   花田一拍脑门,幡然醒悟:“敲错人了,我应该找两件侍卫的衣服。”   花田的脑回路也是清奇,继续道:“兼坚,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劫两件衣袍。”   花田开始四下找可以可以袭击的武器。   “他们可是带刀御前侍卫,你能打的过他们吗?”兼坚非常担忧,花田说要去劫宫服时,他就很不放心,现在他更不会让花田去了,劝阻道,“我们先回去找兰大人商量一下再行动吧。”   “不用,我生前可是打铁的,一打一个准。”花田已经挑好顺手的武器……路边的小木棍,跃跃欲试。   花田寻摸了一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兼坚安置:“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不,我和你一起。”兼坚拽着花田的衣角,死活也不放手,非要跟着去,花田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待会儿我动手的时候,你躲远一点。”花田暗含命令。   花田抬眼盯着花田,倔强道:“你要是没有危险,我自然不妨碍你。”你要是有危险,我断然不会让你受伤。   花田着急劫衣,没听去体会兼坚的话外之意带着花田来至一处隐蔽且侍卫经常来的地方……茅厕。   花田与兼坚藏在茅房后的草丛里隐身,准备挑个落单的侍卫,一发即中。   挑了一圈,花田多次想出手,都被兼坚拦下:“这些侍卫都太魁梧了,不好下手,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   “不行,来都来了,我们必须成功。”花田坚定,继而补充道,“再说,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兼坚:“……”   又挑了一番,终于来了一个瘦小的。   “这个怎么样?”花田用木棍指着前来给钟离送纸的卫雉。   “这个还可以吧。”兼坚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但万一他深藏不露呢。”   花田根本没听兼坚说的什么,开始用布条遮住脸:“你留在这儿,别出来。”   嘱咐了一句,花田开始行动了。   茅厕外   “李忠兄,你在里面吗?”卫雉站在外面呼喊。   “……”   “李忠兄,我来给你送纸了。”   “……”   喊了几声,茅厕里没有回应。   “难道西域人拉完屎不用纸?”卫雉自言自语道,但还是决定进去茅房看一下,尽完最后的“地主之谊”。   仗义的卫雉一心顾着拉完屎没有厕纸的钟离,丝毫没防备身后。   花田手中挥起木棒,悄悄的逼近卫雉,就等最后一击了。   千钧一发时刻,卫雉突然转身,花田没反应过来,手中木棒举到卫雉的头顶,尴尬的保持着这个动作。   作为大内侍卫的卫雉,反应极其迅速,抽出腰间的刀,指向花田,大喝一声:“说,你是什么人?”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花田攥紧木棒,大喊道:“我是你爷爷。”   挑衅之后,木棒迅速的敲向卫雉,花田想以速度制胜,没想到的是卫雉速度更快,一刀劈下去,花田的木棍断成两节。   花田一个扑空,脸着了地,卫雉举刀架在花田的脖子上,问:“说,你到底是谁。”   花田幽幽的转过身去,半侧着,直视着卫雉,嬉皮笑脸道:“不是都说了吗?我是你爷爷。”   “你!”卫雉将刀举到空中,想吓唬吓唬花田,突然他感到身下一沉,什么时候这儿挂了一个人。   “不要杀他。”兼坚死死的抱住卫雉。   “你又是谁?”卫雉拎着兼坚的衣领,本以为凭自己的力气,将他拉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兼坚如此顽固,任凭卫雉怎么扯都不动,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   “我拦着他,你快跑。”兼坚朝花田喊。   “螳臂当车。”卫雉迈腿,连带着把兼坚一起拖拽到花田身边,用刀抵住了花田的脖子,防止他逃跑。   兼坚以为卫雉要砍花田,发疯似的朝他的胳膊咬去,卫雉被咬的猝不及防,一个用力挥臂,兼坚甩出去几米远。   “兼坚!”花田想用手去推开卫雉的刀,可是卫雉是大内侍卫,武功高强,架在敌人脖子上的武器怎么可能被轻易推开,最终受伤的只有花田罢了,手被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不要反抗了,快快交代,你们是谁?”卫雉没再砍下去,刀停在半空。   花田回身,愤然瞪向卫雉,道:“谁让你伤他的!”   卫雉惊诧,花田已经是他的刀下鱼肉,还敢露出这般放肆狠厉的神情,又见花田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更是吃惊。   “我没事。”兼坚摇晃着站起身来,故作轻松的朝花田笑。   这般模样对着花田,同时也被卫雉看了去,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被连续不断的异事惊嚇住,卫雉放松了警惕,身后来至一人,举起手中的石头将他拍晕。   卫雉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朝歌行   “卫兄,对不住了。”钟离扔下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钟离!”花田没有比此刻更喜欢钟离了。   “大人,来的及时吧。”快夸夸我。   钟离准备好接受花田的大肆夸赞与感激涕零,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花田,人呢?   “兼坚,你没事吧。”花田早就移步到兼坚身旁,问这儿问那儿的,全身各种检查。   兼坚任由花田检查,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兼坚的手止血。   “没事,很快就愈合了。”花田宽慰兼坚。   钟离在一旁看着两个卿卿我我,双手抱胸,脚趾点地,佯作不耐单的样子。   “钟离,把他扒了。”花田突然招呼钟离。   钟离姗姗反应过来,靠上前,看花田指着卫雉。   “大人,卫雉刚才不想伤害你,他只是想吓你罢了。”钟离替卫雉辩解,这个侍卫相处起来还不错,没必要这样羞辱他。   “你说什么!”花田捕捉到钟离话中含义,既然知道卫雉想吓自己,定是在一旁观察了好久,气道,“好啊钟离,原来你早就来了,是不是在一旁看了许久,心里还催促着这小子,怎么还不动手。”   “冤枉啊大人,你没见他之前,我与他已经认识,他来茅厕是为了给我送厕纸。”钟离喊冤。   花田一看卫雉手中,果然有几张已经褶皱的草纸,这才信了钟离。   “别废话了,快把他扒了。”花田催促道。   “大人,你就放过他吧,他本质不坏。”钟离依然以为花田要跟卫雉算账。   “我没说不放过他,只是想要他的官服,伪装成侍卫溜进大殿。”花田解释。   “这样呀,我还以为……。”钟离长了记性,赶紧捂住嘴巴,咽下了还未说出的话。   三个埋伏在草丛中,不一会儿,钟离就劫得三件官服,没有去扒卫雉的衣服,好歹卫雉也是领头,给他留点面子。   三个换好衣袍,钟离指着一侧门道:“我观察过了,只有这个位置可以进人。”   花田看向一侧,有重兵把守。   “你确定?”花田怀疑道。   “防卫最重的地方,往往是最脆弱可攻的地方。”钟离故作高深道。   “说人话。”花田鄙夷,他还不了解钟离。   “我刚刚看到,不时有人抬了木桶进去。”钟离老实交代。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劫一个一模一样的桶混进去。”花田领会,钟离点头。   几个运木桶的侍卫从大殿出来,推着车走远。   “跟上。”花田几个跟随出来的侍卫找木桶。   兜兜转转来到他们住处附近的一座后山上,山中幽深僻静,几只豢养的秃鹰盘桓在上空,明亮尖锐的眸子寻找着猎物。   “他们来这儿干嘛。”花田也不知道在问谁,兼坚和钟离都摇了摇头。   山口有重兵把守,其阵势不比大殿小。   “这座山里有什么?竟然有这么多官兵把守。”钟离也觉察到不对劲。   花田眸子变得深邃,紧盯着出山口。   三个没跟的太紧,在出山口处停下了,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蹲着,打算在半路劫桶。   时过三更,山中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还不出来,爷爷我都想回去睡觉了。”花田侧躺在草丛里,等的时间太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免抱怨着。   兼坚在前头半跪着,紧俏的盯着山口,花田将兼坚拉到后面,掰着兼坚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肩上,关切道:“兼坚,躺我肩上睡会儿,前头有钟离看守,你不用担心。”   钟离幽幽回头,抱怨道:“大人,我也困了,我需要你的肩膀依靠。”   花田踹了钟离一脚:“好好把守,别分心。”   钟离憋屈的蹲在前面,内心滴血:同样是鬼,差别对待有点大吧。   兼坚确实也困了,闭上眼睛小酣起来。   “来了。”花田与兼坚已经小睡了一会儿,就,钟离小声喊了一句。   兼坚睁开了眼,花田也做好准备,三个进入了备战状态。   运桶的侍卫倚着在皇宫里面,没做太多防备,几个打打闹闹,没太在意身后的桶。   花田几个悄没声的跟在后面,渐渐逼近。   “给你爹一棍。”花田对准一个侍卫的后脑勺挥了下去,运桶的侍卫翻了白眼,晕了过去同时,钟离将另外两个也放到了。   花田盯着晕倒的侍卫道:“也太简单了吧,爷爷我还没怎么活动筋骨呢。”   钟离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有我,下次我晚点动手,让你好好活动下筋骨。”   “钟离大哥,你说让谁好好活动筋骨。”兼坚站在钟离一旁,刚好听到他的话,坏笑着问道。   “小兼坚你……”变坏了。   花田摆了钟离一眼,钟离住了嘴,兼坚在花田身旁捂嘴偷笑。   收拾完晕倒是侍卫,花田几个将目光移到木桶上,围着木桶转了几圈,研究了一番,就是一个普通的桶。   “这里面是什么?”花田非常的好奇,有什么还非得去后山取不可。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钟离挑唆花田打开。   “去吧。”花田两手抱胸,踢了踢钟离的小腿,他是地府老大,他说了算,再说这桶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要贸易行动,还是交给钟离最合适。   钟离无奈,自己捡的石头砸着自己的脚了,又围着桶转了几圈,上前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   “据我估计,里面装的是液体。”钟离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   “这还用你说,我们听都听出来了,你他娘的再磨叽天都要亮了。”花田不满钟离,骂骂咧咧道。   钟离撇嘴,双手环抱木桶盖子,脚底蹬地,一个转身,盖子大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呕……”兼坚最先没忍住吐了出来。   花田闻到味道后,脸色也极其难看,钟离更是好不到哪儿去,他的脸刚才差点伸进桶里。   “你快关上盖子,这味道真恶心。”花田催促钟离。   钟离离得近,早已熏的晕头转向了,连花田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花田等不及钟离反应,先他一步,上前将盖子合上,浓厚的腥臭味久久不能消失,花田感觉鼻翼甚至脑子里都充斥了这个味道。   带着虚弱的兼坚和熏懵的钟离逃离“案发现场”。 第五十九章 朝歌行   恢复了好长一会儿,味道逐渐散去,三个皆跟打了一架似的,虚脱了大半。   “世界上还有如此难闻的东西。”钟离瞅了瞅几十米之外的木桶,还心有余悸。   “你不是博物洽闻吗?说说这是什么东西?”花田问钟离。   钟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种味道闻一次就记忆尤深,是不会忘记的,这种液体我确实没有接触过。”   “皇帝老儿将这种东西运到大殿干嘛?难道是药?”花田推测。   “药!怎么可能,闻着都会吐,要是再喝……”钟离想想都恶心,下半段也说不出口了。   “药不一定要喝,可以泡。”兼坚道。   “对呀,这么大桶,得喝到猴年马月。”经兼坚提醒,钟离醒悟。   花田给了钟离一个眼神:知道你不得宠的原因了吧。   “越来越有趣了,看来这个大殿必须得去一趟了。”花田来了兴致。   “说不定大殿里全是这种东西。”钟离泼了花田一盆冷水。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将木桶推进大殿,天快亮了。”花田催促着钟离,自己不动,一手还摁着兼坚,让他也不动。   得,钟离一看这形式,自觉的走到车前,吆喝一声,将装满秽物的车拉动起来,十分轻松。   花田很是欣赏的看着钟离,暗想:老子没白养你。   赶去大殿时,东方已经破晓,天色渐亮。   三个脚步匆匆的赶来,走在最前面的钟离放慢了脚步,问道:“我们一会儿怎么进去?”   花田:“还能怎么进去,走进去呗。”   钟离“……”我问的事怎么跟侍卫交涉。   花田看钟离不知所措,摆了他一眼走到了最前面,嫌弃的对钟离道:“后面呆着去。”   钟离最开心不过了,拉着车乐颠乐颠的跑到了最后面。   “停。”殿外的侍卫将他们拦下,例行检查。   花田摆出一副无关己事的样子,任他们“下手”,还不忘提醒一句:“你们打开盖子检查吧。”   几个侍卫一听打开盖子,脸色立即难看了几分,仿佛一股味道从桶中飘了出来。   “快走快走。”侍卫不耐烦的催促道。   花田趾高气昂的回头对兼坚和钟离说道:“跟上来。”   兼坚捂着嘴偷笑,钟离也把脸侧向一方,忍不住笑了。   从侧门进了大殿,面前只有一条幽深的通道,没有窗户,透不进一丝光亮。   “这怎么办?”花田愁眉苦脸,在此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更别说其他活动。   “往前走走看看。”从钟离的声音中,花田听出了一丝担忧,心里也跟着没底。   走了一段,依旧黑黢黢的一片,前方好像是到不了的尽头。   “哎呦喂。”花田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块硬物,差点一头栽下去,坐在地上,捂着脚脖子乱哼哧。   兼坚看不见花田,只能乱摸索着来到花田身旁,费了些功夫找到他的脚给他搓揉。   钟离没有管花田,第一反映是低头寻找绊倒花田的硬物,先前还走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绊倒。   甬道太黑,钟离只能用手摸,很快摸到绊倒花田的硬物,圆滑的凸起,顺着这块凸起,钟离又摸到了地上窄的几乎试不出的凹陷。   凭借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心中已经估摸出几分这是什么,对花田道:“绊倒你的是一个滑轮,滑轮一旁还有轨道,底部的关卡与运木桶的车辙刚好吻合。”   “你是说用滑轮运木桶。”花田领会钟离的意思。   “对,如果没错的话,我想还有一个开关,只要把桶放在上面,开动开关,桶会自然到达它能到达的地方。”钟离一壁跟花田兼坚说,一壁在墙壁上摸索开关。   花田停止了哼哧,尽管还是很痛,顺着墙壁和钟离一起摸开关,兼坚也参与其中。   “我摸到了。”就在滑轮的不远处,钟离摸到了开关。   “太好了,这省了我们不少力气。”黑暗中,花田对着钟离所在的方向喊道,“钟离,快把桶放上去,我们跟着桶走,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受得了这桶‘圣水’。”   小心翼翼的来到木桶前,钟离张开双臂抱住木桶,双手紧紧的固定在两侧,一声“吆喝”,木桶在空中划了大大的一个圈,稳稳的落在滑轮上。   听到木桶落地的声响,花田不禁夸了一句:“好样的。”   头一次得到嘉奖,钟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羞涩起来,要是这表情被花田看到,又得狠狠的嘲笑一番。   见钟离不语,花田以为他洋洋得意起来,心想,以后不能再夸钟离了,会上天的。   钟离开启开关,轰隆一声,木桶果真顺着轨道向前移动,在空荡的大殿中响起了刺耳的机械声。   听着这声,花田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之意,不再言语,三个就这样闷头跟着木桶走。   木桶移动的速度不快,三个跟着走了好长一会儿,道路由宽变窄,先前三个还可以并排着走,现在列成队走都嫌挤。   幽幽黑暗中,尤其是走在两头的,特没安全感,耳朵都被滑轮的摩擦声振麻木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赶。   花田走在最前面,心里也是最没底的,因为机械的行走,困意很快涌了上来,几乎是闭着眼走完的大半路程。   隐约中,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还做着梦呢,以为是钟离喊他起床,不免生气的回应道:“叫魂呢,老子刚睡着。”   脑子跟不上嘴巴,喊完后花田才缓缓的回过身去,不舍的睁开眼睛,看到钟离和兼坚离自己几米远,火上加火,喊道:“干嘛呢你们,还不跟上。”   钟离一脸冤枉的耸了耸肩,兼坚则无奈的指了指头顶。   花田抬眼一看,甬道上方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咒符,咒符还往外冒着蓝火,滚烫的气流从上扑面而来。   吓得花田赶紧低头,差点毁了这张俊脸。   “这……?”花田看向钟离。   钟离摇头道:“别问我,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俩是进不去。”   为了证明给花田看,钟离将一根手指戳向里面,幽幽蓝火像被吵醒的狮子,迅速膨胀成火球朝钟离扑去。   钟离将兼坚护在身下,用披风挡住袭来的火焰。 第六十章 朝歌行   花田皱眉,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退出去太可惜了,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步入大殿,再说自己平安无事的进来了,还有机会。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在这儿等我。”花田朝外面的两个摆手,硬着头皮,转身跟上木桶。   “花田!”兼坚泪眼婆娑的喊了声。   花田就知道兼坚会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摆手喊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   “打探完毕,赶紧出来。”兼坚打断花田的话,坚定的喊道。   花田用力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咒符中。   兼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田远去的方向,恨不得焚成灰也要跟上那背影。   “小兼坚,放心好了,花大人死不了,就算是烧成灰也能恢复过来。”钟离本想宽慰兼坚,看来又搞砸了。   兼坚面色郁结,坐在地上难受起来。   花田的耳朵,被齿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折磨着,身体被头顶的蓝火烘烤着,腿脚因走了不知多远的路而变得疲乏劳累,最主要的是无聊到想睡觉但又不能睡。   反正都进来了,退路是没有了,花田干脆爬上了木桶,也不嫌桶里装的是什么臭东西,盘腿坐了上去,挺直身子睡了过去。   睡得正酣,迷迷糊糊中,花田感觉有人在拧自己的耳朵。   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直接掀翻在地。   “谁他奶奶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花田站起身来大吼一声。   迷离中,看到木桶上坐了一个人,青衣长袍,坐姿端正,一脸的冷漠。   “子君兄!”花田揉搓了刚睡醒的眼睛,确实没有看错。   “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花田跳上木桶,和兰子君肩并肩坐在一起。   “我要是还在睡觉,你估计就不会这般自在了。”兰子君身子不动,阖着眼睛,勉为其难的张了张嘴。   花田是熟悉兰子君,知道他现在正在做法,但不明做法的原因。   “怎么说?我现在倒是很自在。”花田知道兰子君没法动弹,故意气道,“我看你倒不是很自在。”   “我不自在是因为头顶上面的鬼东西。”蓝火的照耀下,兰子君面色有些许的苍白。   花田想起兼坚和钟离的遭遇,不免好奇的问道:“这些是什么咒符,好像能喷出火焰灼烧人。”   “这符叫做戮魂符,专门为地府的阴鬼而设。”兰子君说道这儿,将头一偏,睁开眼睛看向满不在乎的花田,继续道,“被此符烧死的鬼魂再无生还的可能。”   听毕,花田立即将身子压低,脑袋缩进衣服里,远离这些鬼符,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向兰子君问道:“为什么我可以进入符阵,钟离和兼坚却被阻拦在外。”   “戮魂符的作用不是绝对的,也出现过例外。”兰子君回道。   例外?花田越听越迷糊。   “什么例外?”花田继续问。   你就是例外。   兰子君闭上了眼睛,没再理会花田。   花田穷追不舍,趁今日只有两人,把话都问明白,以后也少受点气。   转移话题继续聊道:“子君兄和华盖认识好久了吧,每次都觉得你看华盖的眼神很……友好。”   兰子君不语,花田抬眼看兰子君,表情略显怒意,花田赶紧转移话题,差点又引火烧身,问道:“子君兄果然不一般,连你的血都和我不一样。”   花田再看兰子君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块脸,不过在花田眼中,这就是有戏的表现,继续聊。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一种生物的血是绿色的。”花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惊讶道,“难不成子君兄是癞……蛤蟆转世?”   “怪不得你不让我提这件事,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花田很是仗义的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   阖着的眸子猛然睁开,兰子君冷静的可怕,收了功势,开始内部疗伤,对花田道了句:“你自生自灭吧”。   “嗯?”花田不明所以。   在兰子君收势后,一股无名火窜上了花田的心尖,撩的他想剖腹亲手灭掉这团火。   花田没向兰子君嚷,双手抱膝冷静下来,垂下头独自感受着这份磨人的痛疼。   须臾功夫,花田就痛晕过去,恍惚间,脑海中出现了影像。   雪山之巅,朔风凛冽,四根玄铁通天柱盘绕着几圈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是一个身覆寒霜的男子,眉发苍白,面容枯槁,刺骨的风霜不断侵袭着他的身子。   一切都陷入寒冰之中,唯独男子睁开的眼眸,一片火热,与这天凝地闭的鬼地方抗争着。   寒风吹的更加猛烈,惩罚似的略过男子眼眸。   亦梦亦幻,花田入驻了这具身体,仿佛此刻就是在山顶受刑之人。   终究是受不过这严寒的逼迫,男子和花田濒临崩溃,自我了断之之际,一道羸弱的身影出现出现在眼前。   身着的衣袍被寒刀般的冰霜割破,隐约可见,衣袍掩盖下的身体伤痕累累,来至男子面前,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一路笑着,踉踉跄跄的来到男子跟前,青紫的双手掏出短刃,朝自己的心窝扎去……   “不要!”花田猛然睁开双眼,握在一起的双手被生生的勒紫,心中那一份无能为力久久不能散去,茫然的看着在打坐的兰子君。   兰子君不知花田进入了冥想,拿刚才的事威胁道:“你再敢提癞蛤蟆这事,我就让这无名火烧死你。”   花田还没从冥想中缓过来,怔愣的点了点头。   这回换兰子君不解,平时说一句反十句的花阎王,这会儿竟然如此听话,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怕没法和华盖帝君交代,兰子君多嘴问了一句:“刚才梦到什么了?”   花田没回话,睁大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兰子君。   兰子君在做法,没法阻挡花田的紧盯,但被这么看着不太舒服,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你是不是又想体验一下焚心的感觉。”   花田表情凝重,神秘兮兮的来至兰子君耳旁,道:“我呀,刚才梦见……”   “梦见什么,你倒是说啊。”兰子君被吊起了胃口,能让不正经的花田心惊胆战的梦,会是什么样子?   “我梦见一直超大的癞蛤蟆追着我跑,哈哈哈……”花田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   兰子君扯了扯嘴角,一口老血生生的憋了回去。   兰子君心里暗骂:你给我等着,这事完了再跟你算账。   花田又问了很多,兰子君坚决不开口说话,整个甬道都充斥着花田的声音,头顶的蓝火逐渐变暗。 第六十一章 朝歌行   “子君兄,这儿没有符了。”花田提醒。   兰子君做法不易,花田嘴上调侃,但心里还是很愧疚,一路强忍着没睡,终于熬到头了,只是这一路聒噪了兰子君的耳朵。   兰子君一个收势,放松下来,一层薄汗从额头渗出来。   花田忙凑上前去,将袖子撸下来给兰子君头上擦汗:“子君兄,这儿冷,你别冻着了。”   兰子君嫌弃的用手臂一挡,从怀中掏出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额头的薄汗。   “先下去吧,快到了。”兰子君将手帕收起来,对花田道。   花田一个跃步,轻松着陆。   兰子君反而有点窘迫,因为盘腿时间太久了,两条腿都麻了,动一下都痒得很,非常难受,身体左摇右晃,不知怎么从木桶上下来。   花田预想到兰子君会腿麻,麻利的下去后,立马转身向兰子君伸出双手,道:“我在下面接着你,你跳下来。”   兰子君停顿了几秒钟,思忖片刻,移开步子,朝花田的方向跳下去。   花田一个闪身,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兰子君已经跳在空中,防备不急,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花田!”愤怒的吼叫响彻整个甬道。   “子君兄,你闻,又一股味道。”笑够了的花田对气哄哄的兰子君道。   “别想转移话题,今天我非要收拾你不可。”兰子君从怀中掏符,打算惩治一下花田。   “子君兄,我没骗你,你闻。”花田朝四周嗅了嗅。   兰子君停下脚步,也仔细嗅了起来,果真有一股味道。   花田走近木桶嗅了嗅,大嚷了一声:“是这里面的味道。”   这味道只要闻一下就会终身难忘,花田一下就回想起来。   “不是桶里的味道,是前面的味道。”兰子君向前走了几米远闻到了一股臭味,确实是不一般的臭。   “快走,我们快到了尽头。”兰子君加快了步伐。   “等等。”花田叫住了兰子君,兰子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到花田在扯衣服。   又整什么幺蛾子?   兰子君不理会,抬脚要走,一块碎步晃在眼前。   “用这个堵住鼻子,要不一会儿要被这味道熏死了。”花田见兰子君没反应,硬塞给他,换了一种方式劝道,“就你那块手帕,薄的跟纸似的,堵不着味道,让你撕自己的衣服吧,你又不愿意破坏形象,所以就勉强一下吧。”   兰子君嫌弃抖了抖碎布,没听花田的话,将布条塞进袖子里。   小样,一会儿看你围不围。   花田没再管兰子君,自顾自的围了起来,将鼻子塞得严严实实,他可是深知这味道的独特。   果然,走了没多远,兰子君的脸被熏绿,这才勉为其难的从袖中掏出布条围上。   花田在一旁窃喜。   两个跟着木桶艰难的走了一段,就在花田要发飙的时候,木桶停下了。   “到了?”花田问。   “好像是,你听是什么声音?”兰子君提醒花田,身旁响起了铁器摩擦石壁的声音。   “不好,快闪!”   一个铁锤从空而降,直直的砸向兰子君,花田将兰子君扑倒,躲过一难。   铁锤略过头顶,砸向木桶,一时间,不可描述的味道弥漫开来。   “快走走走。”花田急得脸颊潮红,要是和这些秽物待久了,怕是终生都难摆脱这味道。   “流走了。”兰子君不走,盯着破碎的木桶处查看,叫回了花田。   花田极不情愿的返回查看,果然,臭水倒地后,顺着口径极小的甬道流到了下面。   “他奶奶的,我们走了一路,原来找错了地方,下面才是尽头。”花田愤然将木桶踢了个稀巴烂。   “有声音。”兰子君再次让花田集中精力听,花田也不嫌弃臭水,俯下身子,和兰子君一齐仔细听了起来。   “你还吊着西域王子干嘛呀,还不赶快行动。”娇嗔嗔的女声响起。   西域王子?不就是兼坚吗?只听了一句,花田就满脑子疑惑。   “不急,都等了三年了,也不差这几天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明德苍哑的声音响起。   最重要的事什么?花田和兰子君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嗯……哈啊……”一声声淫叫回荡在大殿。   花田和兰子君尴尬的抬起头来,迅速远离石壁。   等到喘息声停止,花田蹲在甬道里,寻着小孔往下看,什么也没看到,有些着急道:“我们下去探探。”   兰子君想到了华盖帝君的嘱托,阻拦道:“就你这几斤几两,就别下去挨刀了。”   花田憋屈:“我不甘心,折腾了大半夜就为了听几声淫叫。”   兰子君给了花田一个白眼,道:“还不是因为你选错了路,带着他们直往泔水沟钻。”   “这是钟离选的,他非说要跟着滑轮走。”花田把屎盆子全扣在钟离脑袋上了。   “明明德还是有两下子的,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下去,还是把握一探究竟的,现在嘛……”兰子君用眼睛打量了花田两下。   “子君兄,你什么意思??”花田撸起袖子要干架的姿势,气势汹汹的朝兰子君走去。   “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兰子君轻松躲过花田的阻挡,原路返回,破布遮挡下的嘴角不经意间扯了扯。   花田还指望着兰子君这个“护身符”折返,吃瘪的乖乖跟了上去。   咒符阵外   钟离在咒符阵外不停探望,焦急的来回踱步,兼坚蹲在一角时刻注意阵中,只要一有响声,立即上前查看,皆无果。   “兼坚,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钟离支吾道。   “什么事?”兼坚正趴在咒符阵交接的石壁处试探着观望。   “你要先答应我,听完后不要冲动。”钟离正色道。   兼坚回头看钟离,见他认真了,也严肃起来,焦急的问道:“我答应你,你快说吧。”   钟离伸出刚才探进去试验的手指,焦黑了一片,鲜血外流。   “你的手……”   钟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被这火烧完后,伤口不能愈合。”   兼坚的眼泪快于反应,先流了下来,怔愣的看着咒符阵。   “兼坚,你别哭了,花大人既然能平安无事的进去,定不会受符火的影响。”钟离手足无措的安慰兼坚。   兼坚泪崩时刻,眼前出现了两道身影。 第六十二章 朝歌行   “你们的大人回来了!”花田张开双臂,箭步冲出咒符阵,将站在外面等他的兼坚拦腰抱起,转了几圈。   兼坚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落入花田的脖颈。   “你怎么了?”感受到了泪珠,花田放下兼坚,看到他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花田心疼的问道。   兼坚哭的哽咽起来,说不完整一句话。   一旁的钟离想逃之夭夭,被花田逮了个正着:“钟离,你说,怎么回事?”   钟离嗫嚅道:“我吧,是这样的,就是……”   “我以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忍不住哭了起来。”调整好的兼坚替钟离挡了一下。   花田将兼坚抱入怀中,摸着他的脑袋道:“不是说了我没事嘛,以后不要再随意哭了,眼睛快哭瞎了。”   兼坚用脑袋蹭了蹭花田。   钟离朝兼坚投来感谢的神情,兼坚回他一个浅笑。   兰子君站在一旁,冷言道:“我们先回去,有事问你们。”   花田朝兼坚和钟离投去默契的目光,又要听兰子君念叨了。   出了大殿,天色已经大白,耀眼的日光晃得眼睛痛。   四个一路无言的走回小院,兰子君黑着脸,谁也不敢说话。   “兼坚,你给我讲讲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奇妙的事。”兰子君坐下来,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向兼坚。   兼坚低着头,搓着花田的衣角下摆。   “你别难为他,主意都是我出的,兼坚也是我硬拉着去的。”花田也坐下来,和兰子君平视。   花田怎么说也是阎王大爷,地府老大,兰子君也不好驳他的面子,话锋一转:“钟离,你以后别再冲动了,尽量不要一个人行动。”   钟离喝的一口茶差点吐回去,刚想为自己反驳一下,但看着三双眼睛都瞪着自己,愣是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几个把昨夜所见之事串了起来,有了不少的疑点。   “首先是后山。”花田分析,“后山与大殿有密切的关联。”   “其二,是西域王子,皇帝为何要招来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子。最后一点最为重要,大殿里究竟藏了什么?”   “还有一点。”兰子君补充,“明明德是何方神圣。”   “要探查的事还真不少。”花田叹了一句。   在几个商量案件时,门外起了一阵骚乱。   “什么!你不让我进,你知道我是谁吗!”门外,徐锦荣的声音响起。   “不好,皇上的大傻儿子来了。”钟离跑到屋门前,开了个小缝,看到大皇子徐锦荣想要硬闯进来,正在和门前侍卫对质。   “怎么办?”钟离问,他们皆都穿着侍卫的衣袍,根本来不及换。   “子君兄,你去把兼坚面具拿来。”花田想好对策,布置任务,“兼坚,子君兄,你们把外衣都脱了。”   花田一壁说,一壁脱自己的衣袍。   兼坚毫不怀疑的脱下外衣,兰子君半信半疑的脱了衣袍。   钟离将面具拿来大堂,也被花田命令脱了外衣。   将脱下的外袍藏了起来,花田在三个的注视下,继续脱内穿的亵衣。   “大人,别脱了,再脱就没有了。”钟离提醒花田。   花田不理会钟离,将自己扒的只剩一条短裤衩,张开双臂召唤兼坚:“兼坚,你来。”   兼坚不明所以,但依旧听话的飞身跃进花田怀里,花田给兼坚戴上了面具。   做完一切,徐锦荣闯了进来。   “这天下将来都是我的,谁还敢……”徐锦荣推门而进,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被眼前“香艳”的画面惊呆了。   王子依偎在一个赤身裸体的护卫怀中,护卫下颚抵着王子的额头,十分亲昵,其他几个也皆衣衫不整的站立一旁。   这大清早的……不知道昨夜是什么情况。   兰子君和钟离明白了花田的对策,脸绿了下来,不过很快管理好表情,冷漠的看着进门的徐锦荣。   “你们在干嘛?”徐锦荣大步不敢迈一下,直勾勾的盯着相缠的两个人。   “你是谁?”花田将兼坚放下,赤裸着来到徐锦荣面前。   徐锦荣瞅着花田挺拔的身姿,咽了口唾沫,对于龙阳之癖,他还是清楚一些,镇定下来道:“我是当今储君,未来的天子。”   “我管你什么天子,什么储君,凡是破坏小爷我兴致的都不能放过。”花田朝钟离使眼神。   钟离领会,一个健步冲到了徐锦荣面前,拿着未开鞘的雪墨将他拍飞到门外。   “真是没用,我只用了一成功力。”钟离双手抱胸,看着躺在地上的徐锦荣,嘲讽道。   徐锦荣身旁的近侍也懵了,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有人敢打太子。   “都愣着干嘛!”徐锦荣捂着胸口吼道。   侍卫们拔出刀,将钟离围了起来,看着身材矫健的钟离,没一个敢提前动刀,气氛很是紧张。   钟离转了一下脖子,侍卫们紧张的激灵了一下,奶奶的,差点就劈刀了。   “不要紧张,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钟离又慢蹭蹭的扭了几下腰,扭了几下屁股。   在一众不备时候,钟离突然一拳打在了身旁一侍卫的脸上,又一个出其不意的扫堂腿,剩下的几个侍卫纷纷倒下去,抱住自己的大腿,惨叫不已,怕是被生生踢断了。   “没意思。”钟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内屋,花田朝他颔首微笑。   钟离嘚瑟的欢脱着跳进了屋。   徐锦荣躺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走近的花田,声音颤抖道:“你,你想干嘛,我可是皇帝的儿子,未来的天子。”   “你破坏了小爷的兴致,我现在很不爽。”花田拽开徐锦荣的腰带,将他扒光。   徐锦荣毫不反抗,任由花田动作。   扒完徐锦荣,花田拍了拍手,对钟离道:“把他扔出去。”   “乐意之极。”钟离拎起地上已经吓懵的徐锦荣,朝门口走去。   “圣旨到。”兮月带着一众太监进了院子。   不大的院子挤挤攘攘的塞满了人,再加之还没被扔出去的徐锦荣的侍卫,场面很是混乱。   “呦,这不是大皇子吗?”领头太监眼尖的看到钟离拎着的的徐锦荣。   徐锦荣挣脱钟离,来至魏公公面前,佯作虚弱道:“魏公公,是我。”   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六十三章 朝歌行   魏公公连忙弯腰去扶徐锦荣,徐锦荣把手伸出来准备给他接了,魏公公突然站直了身子,颠了颠手中的圣旨说道:“大皇子,奴才还有要事没完。”   徐锦荣收回尴尬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跪了下去,被钟离踢断腿的侍卫们也都咬着牙跪了下去。   “西域王子接旨。”魏公公尖着嗓子高喊   “……”花田忙着穿衣服,兼坚帮花田穿衣服,兰子君坐下喝起了早茶,钟离擦着三雪。   “西域王子接旨。”魏公公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   “行了行了,我们听着呢,有什么事说吧。”花田实在受不了魏公公杀鸡般的嗓音,跑了出来,依靠着门前的柱子听他宣读圣旨。   魏公公瞅了花田几眼,面露不悦,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庆西域王子来朝,朕今夜特设国宴,与王子同庆,钦此。”   宣读完毕,魏公公亲在来到花田面前嘱托道:“这位公子,别忘了告诉你家王子一声,让老奴好有个交代。”   “我会转告的。”花田回应。   魏公公又向屋内瞅了几眼,看到了王子,便放下心来。   魏公公转身来到徐锦荣身前说道:“大皇子,你们聊,我先走了。”   “哎……别走。”徐锦荣还没叫住魏公公,魏公公早就带着一众出了门,丝毫没有要管徐锦荣的样子。   院子里又陷入了尴尬。   “今天的事没完,你们休想走出这儿一步。”徐锦荣挡在门口,死守在这儿。   花田想上前将徐锦荣扔出去,兮月早他一步来到徐锦荣面前,道:“大皇子,西域来的都是大徐王朝的贵客,请大皇子放尊重点。”   徐锦荣嗤笑一声。   “看看这是谁,这不是父皇身边的洗脚婢吗?”徐锦荣在兮月身旁打转,说着刺耳的话,“怎么,我父皇不用你洗脚了。”   “皇上用不用奴婢是皇上的事,不需要大皇子揣摩。”兮月毫不退却的怼了回去,直视着徐锦荣,继续说道,“太子人选还未定,大皇子一口一个未来的天子,是不是说的有点早。”   “你……”徐锦荣被怼的没话说,扬手给了兮月一巴掌,五个手掌印包裹了她半张秀脸。   兮月没有闪躲也没有退缩,嘴角含着血道:“大皇子还是低调点好,你今日说的话,指不定那天会传到皇上耳边。”   徐锦荣还是很忌讳兮月,毕竟兮月是皇上身边的人。   “你给我等着。”恶狠狠的指着兮月的鼻子威胁了一句,扭头出了院子,几个侍卫一瘸一拐的跟着出去了。   花田看着兮月红肿的半边脸,于心不忍的脱下刚穿上的亵衣,递到她面前说道:“姑娘家的怎么能沾血,你不嫌弃的话,用我的衣服先擦擦嘴角,你放心,我衣服是昨儿个刚换的。”   兮月接过衣服,笑着对花田道:“怎么会嫌弃呢。”   肿得跟沙包似的脸,因为笑容的扯动变得很是滑稽,花田更加不忍心看,将兮月推出门外说道:“你快去太医院敷点药,我可不想被人嘲笑说,管事的丫鬟脸不对称。”   兮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推出去,花田还不忘往她手里塞一块银子。   兮月双手捂着银两,不顾脸颊的痛疼,浅笑起来。   花田回院,兰子君与钟离抱胸盯着花田看个不停。   “你衣服又哪儿去了?”兰子君问。   “是给了那个小宫女了吧。”钟离不怀好意的说,他可是瞧得明明白白。   花田先环顾了四周,看到兼坚不在,放松了一口气,仰头骂起了钟离:“滚滚滚,有你什么事。”   钟离满不在乎的乐呵着:“我要去告诉兼坚,估计他又要哭成小白兔了。”   “你敢说,我就把你踢到轮回道,让你下世投胎成……”   “猪。”钟离抢话,他可不怕,反正已经和地府签了协定,不等到那人出现,就不走,花田拿他没有办法。   “你他娘的!”花田踢了一脚,钟离快速闪躲,扑了一个空。   钟离笑着回了后院。   “困了,回屋休息吧。”兰子君忍不住打了哈欠,抻了抻腰也回自己屋了。   花田心里还想着兼坚,睡不着,赶紧回去瞧瞧。   推开门,便看到兼坚躺在一堆衣服中睡着了,脑袋下面还压着面具。   “你睡的还真是安心,不怕有人闯进来?”花田走进兼坚身旁,朝他的耳朵小声呼气道。   兼坚摸了下耳朵,翻了个身,花田赶紧的用手护好他的脑袋,微微一抬将面具撤出来,放了个枕头进去,兼坚很是舒服的动了两下。   “哈啊”打了个哈欠,花田困意猛然来临,很娴熟的上床,将兼坚搂紧怀里睡了过去。   花田四个在屋内睡的正香,宫中却炸了锅,徐锦荣有气没处撒,就找了几个嘴碎的八婆,到处“宣传”花田几个的龙阳之好。   仅一盏茶的时间,宫中从文武百官到太监婢女没一个不知道的,以前宫中都死气沉沉的,人与人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下,现在可好,找准个机会就凑一堆说笑,内容就那么几个:   “你说西域王子最宠爱那个?”   “那个最讨人喜欢,话里带着蜜,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公子。”   “不对,我猜王子喜欢那个面若冰霜,声音低沉的。”   “都不对,王子肯定喜欢那个身材健壮的,一脸忠厚的中年大叔。”   “去,是你自己喜欢吧。”   “你不也是。”   “……”   兮月刚从太医院回来,在路上就被堵了起来,宫女太监纷纷围上来,问道:“听说你们院的里的王子和护卫……”   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遭,兮月晕头晕脑的听了一圈,总算是明白了宫女们说的什么,火急火燎的回了小院,来至兼坚房前。   “王子,王子。”兮月在花田房外扣门。   兼坚最先醒来,又不能发声,使劲摇了摇睡得四仰八叉的花田。   “怎么了?”花田带着睡音睁开眼睛问道。   兼坚指了指门外,花田反应过来,在门上开了条小缝,揉了揉还没睁开的眼睛问道:“什么事?” 第六十四章 朝歌行   兮月听到宫中都在议论花田几个,本来还是半信半疑的,现在看到花田赤裸着上身,头发蓬乱的从王子房中走出,顿时又信了几分,神情暗淡下来。   “我是来伺候王子准备晚宴的。”兮月手里端着热水,身上搭着毛巾,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王子我来伺候就行,你去把钟离和兰子君叫起来吧。”花田拿过毛巾,端过铜盆,用脚把门关上。   “等等。”兮月阻挡了即将关上的门。   “还有什么事?”花田探出脑袋问。   兮月犹豫不绝,吞吐着道了句:“公子,宫中最近传言,有食人的妖怪出现,你们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哦?”花田被兮月的话吸引,问了句:“何出此言?”   “夜行的宫人经常消失……”话说到一半,兮月住了嘴,嗫嚅道,“反正你们晚上别出门就好。”   花田见兮月不愿谈的样子,也没在逼问她,道了句谢关了门,心想,怪不得夜间看不见宫人,原来还有这种事发生。   被隔绝在外的兮月攥紧了双手,眼中透着无名的怒火。   兼坚睡意全无,眼睛惺忪的看着花田。   花田将盆端到兼坚面前,单膝跪地,轻抚上他的手,道:“主子,我来伺候你洗脸。”   兼坚极速将手从花田手中抽离出,将盆端到盆架上,自己洗了脸,掩盖住已经红透的脸。   洗完后,花田又废了很大的劲儿帮兼坚穿衣服。   兼坚要穿的衣服太繁多复杂,折腾了半天,总算是穿好了,花田喘着气躺在了床上,小声念叨着:“以后再也不随意让你脱衣服了。”   这话说的暧昧,兼坚的脸又红了起来。   穿好衣袍,又打闹了一会儿,花田和兼坚才去的大堂。   两个去大堂的时候,兰子君已经喝了三盏茶,钟离不耐烦的踱起了步,兮月站立在一旁,毫无不悦之色。   “咳咳”花田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干咳了几声。   “总算是出来了,我的王子。”钟离酸不溜秋的对花田说,以为是花田故意磨蹭。   花田回瞪了一眼,叫苦道:“衣袍这么难穿,你以为我愿意呀。”   “要是我给兼坚穿,一定比你快。”钟离直言过后,又挨了花田一记白眼。   钟离躲开了花田的眼神,低头假装玩弄着三雪。   “王子已经收拾好了,那我们出发吧。”兮月催促道,这天儿可要黑了。   月明星稀,微风吹不动涟漪,今日是赏月的最佳时日。   兼坚坐着步撵来到聚贤阁,一路上被指指点点的,花田几个纳闷,问道兮月:“这群人在谈论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一些宫中琐碎吧了。”兮月脸色极差,宫人们谈论的内容她最清楚不过。   花田迟疑的点了点头,怎么感觉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   聚贤阁周遭点起了灯火,四下里人来人往窜动,少有的热闹。   “西域王子到。”一声声传至内阁,最后由魏公公站在台上高喊一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前。   与此同时,花田几个也在观察殿内的情况,他们最关心的天子被一扇屏风挡的严严实实,分居屏风两侧的是一身黑衣的明明德和衣着华丽的妃子,再往下一阶是一脸吃了屎似的徐锦荣和空席,再往下是幼儿皇子和大臣。   “王子请入座。”屏风后响起了浑厚低沉的男声,声如洪钟,穿透大殿。   几个宫女将兼坚引到徐锦荣对面的空席坐,徐锦荣的脸更加臭了。   落座时,花田习惯了和兼坚坐在一起,竟忘了规矩,这次也和兼坚一同坐在席上,然后不管众人的眼光,自顾自的品尝起茶点。   钟离在后面多次提醒花田,又因为旁边有人不敢大声说话。   花田真的饿了,忘我的吃了起来,完全没听到钟离在叫自己,钟离真的很想从后面给花田一脚。   “随他去吧。”兰子君看到明明德一直盯着他们,钟离便闭上了嘴巴。   “这块糕点不错,你尝尝。”花田递到兼坚眼前,兼坚也没觉得不合规矩,掀起面纱吃了起来。   众宫人一脸的“真相大白”,原来王子最宠爱的是他。   “哈哈哈,王子对待下人还真是好。”明明德拍了一句马屁。   花田正吃的开心,本想晚一点发话,没想到明明德先忍不住了。   正眼看都没看明明德,花田站起身来走至屏前,明明德伸出拂尘阻止花田。   “这儿不是西域,你最好识点规矩。”明明德低声冷言道。   花田识趣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诸位在坐的人道:“我西域王子千里迢迢来至朝歌,徐皇就是这般待客吗?”   花田指着屏风,面露不满。   台下的大臣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也许久没见过黄帝的面了,再经花田一挑唆,心中不满情绪达到了高涨。   几个主事大臣对了对眼,一起出列高喊:“请皇上面议朝政!请皇上面议朝政!”   忠言声声入耳,响彻大殿,连襁褓皇儿和后宫佳丽都纷纷的跪了下去。   徐锦荣最先跪下,他巴不得早点见到徐皇,花田站在众人跪拜的中央,邪魅一笑,心想:看你出不出来。   明明德扬了扬拂尘,走下几节台阶,对一众发话,道:“皇上身染重病,不能见人,你们都给我小点声,别扰了……”   “你这个佞臣,就是你蛊惑君心,霍乱朝纲。”武将卫浴愤懑不已,握剑起身,刺向了明明德。   明明德眉头一皱,用拂尘与卫浴纠缠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年事已高的卫老将气喘吁吁,步伐明显跟不上。   “爹!”卫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举着刀劈了上去。   卫浴是三世功臣,明明德本就不想伤害卫浴,一看来了个替死鬼,便转移了战场,拂尘快如闪电,向卫雉刺去。   卫雉哪儿是明明德的对手,明明德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刀路,一拂尘就将他掀翻在地,等卫雉再想转身扬刀时,拂尘变成了一把利剑,朝卫雉的咽喉割去。   卫雉举在头顶的刀掉落在地,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下意识的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第六十五章 朝歌行   见儿子马上要成为刀下魂,卫浴红了眼睛,朝明明德扑去,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明明德弹飞,扬起的拂尘甩出去几米远。   卫雉等了好久都没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吻上脖颈,迟钝的睁开眼睛,看到钟离挡在面前,雪赤刀出鞘三分,隐隐能看到雪赤四周萦绕着魔气。   “小侍卫,刀还没练好就不要轻易出鞘。”钟离收了刀,双手抱胸劝说道。   明明德被弹飞,一个转身双脚落地,不怒反乐道:“不愧是鬼手钟离,今日也算是让我见识了一番。”   听明明德说毕,最先有反应的是卫雉,直愣愣的盯着钟离看,忘了要起身,刚想开口,却被卫浴阻止,摇了摇头,将卫雉拉远。   钟离见身份被戳穿,退到一旁,尽量避开一众的目光。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兰子君对明明德更加怀疑,能一下子认出钟离的人,至少也得有了一百多岁,而且明明德知道钟离的身份,却没有惧怕,受了雪赤阻挡还能安稳落地,看来此人不简单。   混乱之际,一个香炉从屏风上扔了出来,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摔烂的香炉。   “都给朕退下。”一声带有怒意又沙哑的声音从屏后传来。   一众惊慌下跪,台下匍匐了一片。   “这怎么办?”钟离站在一众见,不知该如何行动。   花田的目的是破案,今日,不解开徐皇的面目不会甘心:“好不容易等他老人家发话,可不能浪费了这机会。”   花田准备好说辞,欲上前斡旋一番。   “啊!”席下突然穿来尖叫声,众人的目光很快转移,看向尖叫声的发出地。   花田一众也转移了目光。   尖叫声来自徐锦荣一席,侍奉的宫女一脸惊恐的看着趴在桌上的徐锦荣。   徐锦荣的脑袋破了一个洞,脑浆与鲜血一齐迸出,将一桌佳肴染成红色,两只眼睛还没来的及闭上,放大瞳孔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屏风的位置。   一众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嚇住。   兰子君火速的来到徐锦荣的身旁,检查着他的呼吸。   “已经死了,尸体还没凉,凶手应该还在附近。”兰子君看向花田,同时也说给台上的人听。   “梁上有人!”卫雉喊了一声,带着一队侍卫追了上去。   “钟离,你保护王子回去,我和子君兄去追。”花田下完令后,与兰子君不约而同的追了上去。   花田知道,他命令不了兰子君,兰子君定会不顾一切的追查凶手,只好给自己找面子了。   明明德抛下黄帝也跟了上来,神情有些慌张。   凶手速度极快,但卫雉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一直紧追着不放,到了一个岔路口,不见了凶手的踪影。   一众停了下来。   抉择之际,左侧的道路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凶手往佘山方向去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匆匆的跟了上去。   明明德与花田两个后追到岔路口,面临选择,明明德想都没想,直接向左侧道路追去。   花田欲跟上他,被兰子君拦下,花田着急道:“子君兄,快跟不上了,别拦着我呀。”   “你去右岔路口,凶手在右边。”兰子君指了指右侧黑黢黢的道路。   花田看了看右侧道路,杂草都长到齐脚踝这么长了,还不时有乌鸦声传来,一看就是被荒废好久的地方,被整个皇宫遗忘的角落。   花田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怎么知道……”   “回去再说。”兰子君也是急着追赶明明德他们,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看着黑漆漆的道路,花田一咬牙扎进了右侧的岔路口。   果然如兰子君所说,右侧真的有跑步声响起。   跑步声非常的紊乱,并且逐渐放缓,花田跟随着脚步声也逐渐放缓脚步。   慢下来才真正体会到这儿的环境有多么的凄凉冷清,跟冷宫似的,连夏日温热的气息都绕开这儿,让人不寒而栗。   花田被环境带入的太深了,连脚步声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等到反应过来时,硕大的过道只剩下乌鸦沙哑的叫着。   “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回去。”花田暗自想着,他是鬼阎王,难道还怕鬼怪不成。   越想胆子越大,也不猫着腰走路了,大步流星的前进,去前方一探究竟。   幽暗的光亮出现在不远处,借助亮光,花田模模糊糊看到一座破旧的大殿,在漆黑一片的荒芜中,显得格外孤独。   鬼殿?花田脑海中又出现了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很快被自己给否定了,他住的地方才叫鬼殿,他还怕什么。   壮着胆子安慰自己向前探看,走至门前,花田抬眼一瞧,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冷宫。   真他娘的来到冷宫了!   左侧道路,一众人紧追着凶手的脚步声。   “奇怪?”卫雉一壁追赶,一壁与兰子君攀谈。   “有什么奇怪的?”兰子君问。   “感觉脚步声很接近,但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卫雉将心中疑惑吐露。   兰子君轻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子的意思是……”   见明明德侧耳偷听,兰子君做嘘声状,卫雉闭上了嘴,安心追凶手,他倒要看看,这醉翁的意图在哪儿。   兰子君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观察着明明德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追了一段,一众停了下来,不仅是因为脚步声消失了,更主要的是前面的山挡住了去路。   “法师,凶手进佘山了。”一侍卫向明明德禀报,他们不敢私自进佘山。   “我去追。”卫雉急着追凶手,忘了规矩。   “你是不知道宫规吗?”明明德挡住出口,对卫雉露出了不曾有过的凶恶表情。   卫雉停了下来,在山口焦急眺望。   “我可不知道什么宫规!”兰子君不知从哪儿变出紫竹笛,突然向前攻击明明德,打算试试他的身手。   明明德用拂尘应战,电石火花之间,拂尘不敌紫竹笛,断成了两节。   “你怎么会有这把笛子,不是应该……”明明德知道自己多了嘴,及时收住想问的话。   兰子君瞪眼,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把笛子?” 第六十六章 朝歌行   “哈哈……”明明德大笑起来,道,“三界还有人不知道这把笛子吗?你这般招摇很危险。”   兰子君嗤笑一声:“我一般不会拿出这把笛子,只有在试探的时候,才会露一手。”   “你……”中了兰子君的计,明明德无力还口,又见卫雉怀疑的看着自己,转移话题道,“兰公子,这儿可不是西域,你还是守一下徐朝宫规才好。”   明明德见兰子君袖口沾了灰尘,想他一向整洁干净,便讨好道:“兰公子,你的衣袍脏了,赶明儿我差人给你做几件新的送过去。”   “不用了,我嫌脏。”兰子君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刚刚被拂尘扫过的地方,退到了一侧。   被拒绝的明明德,阴着一张脸对侍卫下令道:“今日起封锁佘山,由御林军日夜看管,务必将凶手困死在山上,但任何人不得进入佘山半步,违令者斩。”   “这王徐朝是没人了吗?还需要法师下令。”兰子君嘲讽道。   听的御林总军头一阵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行动,毕竟没有皇上圣旨。   “法师,还是等皇上召令下了,我们再封山吧。”总军头小心翼翼的问向明明德。   明明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怒目圆瞪道:“我这儿就去请令。”   “但你记着了,不得让任何人踏入半步,这是皇上原先的命令。”明明德瞅了兰子君一眼,说的就是你。   “好困,回去睡觉了。”兰子君今晚根本就没打算进佘山,只是想试探明明德罢了。   任务完成了,回去睡觉。   兰子君在明明德冒着火星的眼中离去,看来,明明德今晚是睡不好了。   冷宫   花田爬上三米高的城墙,站在高空俯视下方,底下的草木仿佛动了起来,花田眼睛一花,天旋地旋间一头栽下去。   “哎呦喂!”花田摸着墙壁,抚着腰身,艰难的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没被吓死,先被摔死。”   调息了一阵,花田打量起冷宫内部。   冷宫内倒还干净,不似外部那般凄凉,有些烟火气,还有晾着的衣物和带有味道的夜壶,看来有人居住。   不过奇怪的是,前殿点着蜡烛,火光明亮,后殿漆黑一片。   殿内静悄悄的一片,一个人影都有见着,花田自我安慰道:大半夜的谁会起来,应该都睡了吧。   花田偷摸着进殿,不好在明亮处行动,便挨着墙角来到后殿,越是不得光的暗处,隐藏的秘密越深。   花田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却忘了暗处的危险也越大。   来到后殿,门没锁,花田轻易的进入,眼前黑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花田停住脚步,一股檀香扑面而来,花田有了一个猜测,或许这儿是一个佛堂,所以晚上才没有人。   想到佛堂,花田想起了西天的那位,心情不太好,嘴里絮叨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壁念着,一壁小心翼翼的往前赶,伸出手四处摸索,脚底探出,试探前方。   “哎呦喂!”再怎么谨慎,花田对黑暗还是无能为力,脚下被一个硬物绊倒,花田直愣愣的扑了上去。   摸索了硬物的四壁,根据其形状,再加之在地府工作的经验,他推断,此时正趴在一口棺材上面。   “我的亲娘呀!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进棺材的命了。”花田从棺材上跳下来,打算撤离。   刚跑出去没几步,又折返回来,自语道:“我是来查案的,不能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好奇心的驱使下,花田想来个开棺验尸。   “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查案,就看一眼就一眼。”花田对着棺椁拜了三拜,开始推动棺盖,好在棺材没被钉死,花田没用多大力气就推开一个小口,将手伸了进去。   摸了几番,感觉不对:“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尸体呢?”   没有摸明白,花田干脆将棺盖全部推开。   光线太暗,将脸埋了进去。   “别找了,我在这儿。”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花田背后响起,花田只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发冷,后背的寒毛竖了起来。   微弱的光亮将花田和背后“鬼”的影子投影在墙上,样子像极了花田后背背着一个小孩子。   一只手搭在了花田肩上,花田头皮一麻,慢慢的扭头回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手,有力的捏住自己的肩膀。   再来个大转身,一张布满老斑的脸“慈祥”的朝着自己微笑,此“鬼”披头散发,举着蜡烛,微弱的烛光下,“老鬼”参差不齐的牙齿焗着黄色的污垢,口水略过牙齿,快要滴到花田身上。   “啊!啊!啊!有鬼呀!”花田连滚带爬的往门口冲去,慌乱之下又被绊倒了,借助“老鬼”举着的烛火,花田看清自己又是被一口棺材绊倒的,周围隐隐约约还有十几口棺材。   原来这儿不是佛堂,是一个义庄。   花田艰难的站起身,磕磕绊绊的朝门口的光亮走去,还好“老鬼”追的不是太急。   即将走出这片棺材地,门口突然跳出另一只举蜡烛的“女鬼”。   “贱人,休想欺瞒哀家。”“女鬼”指着花田的鼻子,没来由的开骂。   “女鬼”不似刚才的“老鬼”,穿戴华丽,虽说脸上布满皱纹,但还是难掩雍容华贵。   难道是死了的老太妃显灵了?   花田也顾不得想太多,从腰间掏出兰子君给他的镇鬼符,贴在她的脑门上,念着咒:“急急如侓令,定。”   “女鬼”非但没有定住,疯了似的撕下符咒,朝花田扑来,大吼道:“贱人,敢碰哀家。”   “难道咒语不对?”花田躲开“女鬼”的袭击,忍着痛疼,撒丫子跑了起来。   两个“鬼”很快被他甩在后面。   “太,太邪门了。”花田累的气喘吁吁,扶在柱子上休息。   这一会儿做出的动静,把大殿的人吵了起来。   花田低头休息,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包围起来,头顶上空传来一身强硬的口吻,问道:“你是谁?”   花田抬眼一瞧,亲娘呀,几个彪悍的宫女正拿着木棍对准自己,问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子。   女子衣着朴素庄谨,眉峰上挑,嘴唇薄冷,眼神中有着让人屈服的倔强。 第六十七章 朝歌行   花田没心思再打量下去,随手抱向身旁的一个宫女,哭唧唧道:“我终于看到人了。”   宫女嫌弃的将花田推回柱子上,举起木棍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贱人,哀家找到你了。”“女鬼”来到火光处,中气十足的推开人群,掐住了花田的脖子。   披头散发的“老鬼”也赶了上来,俩儿一齐上手。   “有鬼!”花田吓得抱着柱子,蹿到了顶上,死死的抱着不下来,两个“鬼”伸手拽他的衣摆。   宫女们皆放下木棍,捂着嘴儿在一旁偷笑。   “你们还在笑什么,快把这个贱人拿下。”“女鬼”抓不到花田,将注意力转移到宫女身上。   宫女们闭上嘴巴,俨然一副做好要将花田拽下来的准备。   花田在柱子上高喊着:“救命啊……”   “太妃,这不是榆妃派来的间隙,这是新来的公公。”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熙妃林熙上前谎劝太妃。   “是吗?”太妃一个犀利的眼神看向爬在柱子上的花田。   原来不是鬼,是一个疯了的老太妃,花田在柱子上暗自想,他不知怎么对付鬼,但演戏糊弄人他还是很在行的。   花田从柱子上跳下来,来至太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学着魏公公的样子,尖着嗓子委屈道:“太妃,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是皇上派来伺候你的,你可别一口一个贱人叫我了。”   “熙妃,是哀家错怪他了?”太妃很是无助的看向林熙。   “这不是太妃的错,是我没有提前告知你,夜深了,你早点回屋休息吧。”林熙攥紧太妃的手,仿佛可以传送力量给她,回身对刚才的“老鬼”道,“袁姑,带太妃回去。”   披头散发的女人将太妃扶了回去,太妃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林熙。   林熙摆了摆手,太妃才不舍的离去。   花田放松了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还没放松一会儿,又一轮逼问开始,林熙举起木棍架在花田脖子上,问道:“你到底是谁?”。   棍子夹杂着一股风将花田的头发吹起,花田咽了一口唾沫,回了句:“有水吗?”   花田灌了三杯茶水后,神清气爽的用袖子抹了抹嘴,瘫坐在太师椅上。   这一夜的惊魂虚脱了大半的力气。   林熙坐在一旁饮茶,几个宫女在边上,盯着花田窃窃私语。   “都没事做了吗?”林熙斜眼一瞥,宫女们连忙闭上嘴,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花田。   花田连连推让:“够了够了,我喝饱了,不用倒了。”   花田夺过茶壶给林熙倒了一杯。   林熙看到花田虽是不修边幅,做事散漫,但也懂得礼数,语气缓和了问:这位公子为何来此?”   花田眼珠乱转,刚才喝茶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   “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好让你们早点歇息。”花田坐直身子,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我家王子去赴宴的路上,看到一只毛发雪白的猫,那只猫呀,长的可是秀美,一双大眼睛溜圆,叫起来让人心颤。”花田一顿,暗自观察林熙的表情,见她听的认真,继续胡诌。   “我家王子就喜欢这种软团,吵着闹着非要我去捉来,这是主子的命令就算是掉脑袋的事我也去,更何况这件小事,你说是吧。”花田又停顿一下,确认自己编的是否能蒙混过关。   “你是西域来的?”林熙把重点放在花田意想不到的点上。   花田没想到林熙这样问,蓦地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啊!是。”   “你继续讲。”林熙呷了一口茶,准备继续听花田讲。   花田提着的心放下了,继续开编:“这只猫非常灵活,飞檐走壁,轻功了得,小奴不才,不知该怎么对付它,只好盲目的追赶,跟着它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冷……”花田没再说下去,住了嘴。   林熙突然没由头的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是为了找一只白猫,你可知那白猫是我的宠物?”   林熙说毕,花田反而懵了,竟然真给蒙到点上了。   “你我今夜也算是奇遇,我就将这白猫送给你家王子,让你少些为难。”林熙很是大方的将猫送给花田,对身后的宫女说,“去,把白莲抱过来。”   宫女去后殿抱来一团软绵绵的肉团。   “谢,谢娘娘。”花田接过眼睛溜圆,通体雪白的猫,不敢相信的向林熙道谢,这猫真的和自己描述的一模一样。   花田拽了拽白莲的粉嫩的耳朵,又撸了一把白莲肉滚滚的身子,好不舒服,摸上了瘾,花田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肉球。   “喵……”白莲艰难的翻滚了肥硕的身子,将白花花的肚皮露出来,任花田摸。   花田挠了几下,白莲瘙痒,用小短腿去挠痒痒,试了几下,挠不到点上,生气的将身子转过来。   花田不依,摁着白莲的小爪子不让他动,白莲只好“喵喵”的求饶,叫的花田心都软了下来,放开白莲,任它活动。   花田和白莲玩的不亦乐乎,林熙困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道:行了,你回去交差吧。”示意花田可以走了。   花田作揖,识趣的离开了冷宫。   今夜真是奇遇,花田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冷宫,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带着一只猫,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   花田回院的时候,又迷路了,站在三岔路口处,迷茫的看着前方,此刻正是深夜,空旷的徐朝没有一个人。   “小白莲,看来今晚我们要露宿街头了。”花田找了处亭子,已经做好在此睡觉的打算。   凉风吹过,半躺着的花田突然想起兮月的警告:有食人的妖怪出行,夜间最好不要出门。   花田吸了吸鼻水,心想:食人的妖怪会不会食鬼?   白莲“喵”的一声,挣脱了花田的怀抱,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出亭子,一步三回头的望向花田。   “你是想带我回去吗?”花田问白莲,问完又觉得好笑,一只猫能听懂什么。   “喵…”白莲回身,蹭了蹭花田的裤腿,又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你真的要带我回去!”花田大喜,这只猫非常的有灵性。   慢步跟着白莲,花田走到了熟悉的路口,穿过路口,看到了居住的小院。   “白莲你太有灵性了!”花田抱起白莲,愉快的转了几个圈。   白莲惊慌的乱摆他的小爪子,眩晕的蜷缩在花田怀中,老实下来。 第六十八章 朝歌行   好不容易走了回去,花田推开门时,钟离歪着头抱着剑,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兰子君也在座位上闭着眼,不过姿势比钟离好多了,更像是在打坐。   兼坚嫌戴头套麻烦,没摘,将头纱撩了上去,脑袋放在桌子上,嘴巴吸吮着茶杯里的水,努力睁着眼睛等花田。   “喵…”花田不想吵醒几个,蹑手蹑脚的要进门,怀中的白莲却兴奋起来,“喵喵”的叫个不停,想要挣脱花田的怀抱。   “嘘”花田阻止也来不及,听到声响后,兼坚瞬间清醒:“花田,你回来了。”   兼坚兴奋的朝门外的花田小跑来。   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又费劲的回了小院后,看到有这样一个人,强忍着睡意侵袭,一直等到自己回来,将最牵挂的怀抱送上来。   花田张开双臂,将兼坚搂紧怀中,柔声道:“怎么还不睡?”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兼坚头埋在花田胸前,双眼迷离,说话迟钝。   还说睡不着,我看倒头就能睡着。   花田揉了揉兼坚的肩膀,拎着白莲的后脖颈扔给兼坚:“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   “猫!”瞪着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到眼前的猫,兼坚睡意全无,接过花田手中的白莲,小心翼翼的无摸着它的后背。   “喵”白莲舒适的叫了一声,在花田手里受了“折磨”,现在换了一个温柔的人,白莲欢喜不已,伸出小肉舌舔了舔兼坚的脸。   “哎哎,别动手动脚的,动舌头更不行。”花田将白莲拎到眼前,教训道。   白莲拉拢下脑袋,小尾巴蜷缩起来。   “它又听不懂你说什么。”兼坚将白莲重新接回,心疼的安慰道。   “它可有灵性了,刚才就是它带我回来的。”花田又小声酸道,“早知道它是一只色猫,我就不带它回来了。”   “喵”白莲小声抗议。   “喵喵也没用,你这个小色猫,以后不准乱吐舌头。”花田再次警告。   “喵…”   和白莲玩了一会儿,花田打算进屋找兰子君算今晚的帐,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高声呼喊起睡着的两个:“子君兄,你坑的我可真是好苦。”   兼坚抱着白莲一齐进了屋,“砰”的一声,白莲被弹出去几米远,门上的阻绝符隐隐发着暗光。   可怜的小白莲惨叫一声,趴在地上舔着爪子。   “你带了什么东西进来?”兰子君兀地睁开眼睛,谨慎问道   “一只猫而已,这还多亏了你。”花田走进屋子,朝兰子君怨声载气道。   今晚的收获之一。   兼坚心疼的跑出去抚摸安慰白莲,白莲跳进兼坚怀中,叫个不停。   花田走近钟离,顺道叫醒了他,拍了拍他的脸:“别装睡了,起来议事。”   钟离伸了个腰,不愿的睁开眼睛,在花田进院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太困,懒得睁眼。   “我就闭目养养神。”   “把你嘴角的口水擦干净。”花田指了指钟离的脸。   “哪儿有?”钟离信以为真,擦了下脸。   逗完钟离,花田心情大好,满是欢喜的坐到兰子君隔壁的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幽幽道:“今日收获颇丰,一起来聊聊。”   兰子君知会花田的意思,朝门外的兼坚喊道:“兼坚回屋。”   兼坚抱着白莲走近房门,没有进去,愁眉苦脸的问道:“小白怎么办?”   小白!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花田撇了撇嘴。   “放外面,不准让它进来。”兰子君很是反感小动物,尤其是长了肉爪,毫无反抗力,叫起来苏死人,让人控制不住捏一把的小动物。   兼坚不情愿,抱着白莲站在外面犹豫。   钟离看不过去,来至将军身旁,宽慰道:“我们待会儿要议事,小白在屋子里很不方便,你先将它放外面。”   钟离又小声道:“等兰大人睡了,再拿进来。”   兼坚欢快的点了点头,将白莲放下,摸着它的额头道:“你先在外面待会儿,不要走,我一会儿出来接你。”   白莲拿小脑袋蹭了蹭兼坚的小腿,喵喵的叫了两声,在门口趴下了。   “你还真能听懂兼坚说的话,真有很灵性。”连钟离也忍不住伸手摸了几把。   钟离身材魁梧,似的庞然大物笼罩在白莲上空,白莲惊恐的往一旁挪了几步。   钟离无奈收手,带着兼坚回了屋。   兰子君关上了门,这个屋子与外隔绝,从外部看,屋子里全然熄了烛光,漆黑一片,内部实则烛火摇曳。   花田四个围坐在一起,个个都表情沉重,今夜得到的信息太多。   花田最先看向兼坚和钟离,好奇问道:“说说皇上是怎么退场的?”   钟离回忆道:“你们都走后,场面一度控制不住,大臣们议论纷纷,又向徐皇央求了一遍,重掌朝政,祛除佞臣,徐皇听后再次恼怒,从屏风后扔出一把剑,当时我们都面面相觑,榆妃……”   钟离还没道完便被花田打断了。   “榆妃?”   “榆妃就是徐皇身侧,坐着明明德对面的那个妃子。”钟离认真解释一番,其实花田注意的点根本就不是这个。   最先听到榆妃是从冷宫得知,当时在冷宫,虽是混乱,但花田还是留心了,从太妃口中听到了这个人,这才下意识的问出来。   “你继续说。”花田不再打断钟离。   钟离继续耐心的说下去:“榆妃从地上捡起剑,便宣旨道:皇上有令,要将凶手追查到底,而后必将其斩立决。”   “榆妃还真是与徐皇心意相通。”花田嗤笑道,皇帝还没说几句话,妃子倒是领会的快。   “我在冷宫里听人提起过这个女人,看来不是什么善茬。”花田又补充道。   “冷宫?”换钟离疑惑了,看来阎王爷今晚玩的很开心。   提到冷宫,花田便黑了脸,不悦道:“等会儿再说我的事,你先说完。”   “徐皇没再说什么?”兰子君接着问。   “没有,整个过程徐皇都没有说话,底下的大臣把脑袋都磕破了,徐皇也没吱声,早早的退下了。”兼坚接话。   “果然,明明德走后,徐皇也就变成了哑巴”兰子君早就猜测到。   “怎么说?”见兰子君信心满满的样子,花田好奇问。 第六十九章 朝歌行   “徐皇说话的时候,一众都被他的声音吸引,都会下意识的盯着屏风看。”兰子君启发其他三个,“然而,没有一个人观察旁人的表现。”   旁人?   “你是说明明德?”花田受到那么一丁点启发。   “但是呢,在一众愚昧中,有那么一个人,认真的观察了周遭的一举一动。”兰子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矜道:“那个人,就是我。”   “子君兄,你有话说话,别飘起来。”花田嫌弃,赶紧将兰子君拉下来,再吹就上天了。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继续道:“我观察到,当徐皇声音响起时,明明德的喉咙和肚子在动。”   兰子君依然不点到点儿上。   “是腹语,明明德在用腹语代替徐皇说话。”钟离走南闯北,这种小把戏自然知道。   “也就是说,屏风后面坐着的人根本不是徐皇,怪不得明明德走后,他就不说话了。”兼坚小结一番。   兰子君很是满意几个的默契配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明明德冒着事情败露的风险也要追查凶手,到底是为什么,你们追到凶手了吗?”花田问向兰子君。   “凶手进了佘山,但明明德百般阻扰不让进,再加上徐皇颁布过不准任何人进佘山的召令,所以我就回来睡觉了。”兰子君一脸困意,将头一撇,用手轻轻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花田看到兰子君这样无所事事,又想到自己今晚的经历,刚才被遗忘的怒火又烧了起来,对着兰子君喊道:“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知道我今晚遭遇什么了吗?”   兰子君从上到下打量了花田两眼,瘸着的腿,脸上沾着的泥土,身旁飘扬的猫毛,看来经历不凡。   兰子君憋笑问道:“看你这样,是遭遇了不太寻常的事,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你,说来听听。”   花田慷慨激昂,抑扬顿挫,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他在冷宫的“奇遇”。   完了,口渴的灌了一大杯茶,气哄哄的做下来休息。   “哈哈哈……”听毕,钟离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兼坚在一旁憋着笑,兰子君也开怀大笑了一番。   “你是阎王,恶鬼的终结者,竟然害怕鬼。”兰子君一壁笑,一壁拍着花田的肩膀,身体抖动个不停。   钟离听完兰子君的话后,笑得更加猖狂,兼坚也忍不住笑出声,要不是有阻绝符挡着,估计整个院子的人都会被吵醒。   “笑笑笑,让你们笑。”花田很是窘迫,将碟中的花生弹向他们三个,三个连连闪躲。   “好了好了,我们谈正事,不要再嘲笑我们花大人了。”兰子君坐回到太师椅上,还不忘损一句花田。   “你为何骗我去冷宫?”花田正色的问向兰子君。   “我没骗你,而且我也不知道右侧道路通向冷宫。”兰子君不再嬉笑,恢复以往,又解释道,“凶手会分身术,你去追的那个是真身。   兰子君最怕的就是这些奇门异术,防不胜防。   “什么!”花田突然提高声调,将兰子君拉回现实,“你让我去追真身,子君兄,你觉得我有那么厉害吗?”   花田自损一番。   “你别太高估自己,分身术很伤元神,你去追凶手时,他最多也就剩个三成功力,以你的三脚猫功夫还是能对付的了的。”兰子君一盆冷水泼向了花田。   “再说,你觉得你能对付的了明明德吗?”兰子君又泼了一盆冷水。   花田哑口无言,刚才错怪兰子君了,以为他真的在骗自己,换谁遇到他今晚的经历都会有所怀疑的。   “明明德知道凶手去了冷宫。”兰子君一直观察着明明德。   “他舍弃了要追查凶手,不对呀,他当初抛下徐皇就是为了追查凶手。”花田给自己饶了进去。   “也许这两件事都只有一个目的。”兰子君看向花田。   花田猜到了兰子君的想法:“为了阻止他人进佘山,或许佘山有他更想隐瞒的东西。”   花田转念一想,又冷笑一声,道:“那凶手的目的也清楚了。”   “为了引人进佘山。”兼坚一口道出。   “真聪明。”花田笑嘻嘻的掐了掐兼坚的脸。   兼坚摸了摸脸,故作很痛,不满的努了努嘴,花田将他拉到怀里揉搓了一番。   “这么说来,重点就在佘山。”钟离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下脸色,面露不快,道,“不会是为了那桶臭水吧。”   提到上次运送的臭水桶,同样闻过味道的花田和兼坚也露出排斥的表情。   “是不是,进去看看就清楚了。”花田虽然不想再闻到恶心到吐的臭味,但他更想早日破案。   “不急着进佘山,经过今晚的事,明明德会加强佘山的防备,我们想进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兰子君反对道。   明明德这般紧张这座山,定会拼命保住其中秘密,最好不好涉险窥探,省的伤了某人,让华盖帝君怪罪。   花田不再说话,认同了兰子君的说法。   “看来,这宫中的明争暗斗还不少啊。”分析完毕,花田不禁感慨一句。   “目前看来,宫中有两派,一派是明明德,我们已经明确,明日我再去探探他们的老底。”兰子君在心底筹划好了一切。   “还有一派……”兰子君看向花田。   被兰子君看的发毛,花田吼道:“看我干嘛!”   兰子君不怀好意,笑道:“你明天带着回礼,夜访冷宫。”   “夜访,冷宫!就我一个?”花田对冷宫充满了各种阴影。   “夜里不容易被人察觉,你觉得你穿着西域大红袍去拜访冷宫,不会引起怀疑吗?”兰子君拽了拽花田的大红衣领,继续道,“我们都还有别的事做,没时间陪你。”   花田委屈的看了看兼坚和钟离。   “兼坚,钟离,你们两个明天出门转转,打听一下宫中的情况。”兰子君将任务都安排上,花田没了可以投靠了人。   算了,自己就自己!   “你们去的目的是为了追查凶手,具体该紧着谁查,自己看着办,不要两手空空的回来。”兰子君尤其朝花田投射了一道锋利的眼神。   花田将脸埋在两只手中,使劲揉搓着,故作为难的样子。 第七十章 朝歌行   “兼坚,你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而且明明德对你的目的还不明确,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兰子君叮嘱兼坚。   兼坚重重的点了点头。   “钟离,兼坚就交给你保护了。”兰子君将兼坚交给钟离。   “放心的把西域小王子交给我吧。”钟离摸了摸兼坚的头。   兼坚摇了摇头,想将钟离的手摇下去。   钟离是谁,怎么会轻易放手,加大手上的力道,兼坚连脖子都动不了了,钟离一脸坏笑的看着兼坚。   花田抬头瞪了钟离一眼,钟离悻悻的把手撤了回去。   “哈啊。”分配完任务,兰子君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了,钟离也困了,回了屋子。   几个又忙碌了一夜。   钟离走之前,打趣兼坚道:“兼坚,你跟我睡吧,我保护你。”   兼坚偷瞄了一眼花田,花田推搡了一下钟离,说道:“你的呼噜声震天,谁敢跟你睡,自己睡去吧。”   钟离撅了撅嘴回房睡了。   “走吧,我们也睡他个昏天暗地。”花田往房间走了几步,没听到兼坚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望,兼坚巴巴的盯着门外。   “你去把小白抱进来,我在房里等你。”花田扔下一句话,兼坚立马奔出屋外,抱着白莲一顿亲热。   花田看着兼坚开心的样子,心情也好起来。   昨夜折腾了一夜,四个乏力的很,睡到了大晌午还不起。   兮月催了几遍都没动静,无奈又进不去房间,在屋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想:难道西域人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喵喵”白莲早早就醒了,跳上了兼坚的床,正踩着花田的脸,舔舐兼坚的脸。   花田被白莲踩着鼻子,喘不上气,眼睛都没睁开,伸手一捞将白莲扔给兼坚。   兼坚其实在听到白莲叫的第一声时就醒了,只是太困了,懒得睁眼。   感受到怀中软软的小肉球后,兼坚将白莲举了起来,一阵揉搓,白莲“喵喵”的发出享受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将肚皮送到兼坚手下让他挠痒。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花田看不下去,拎着白莲的后脖颈将他举到面前,嚣张道,“小兼坚是我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白莲听懂了花田的话,就算听不懂也会感受到威胁,“哇”的一声,一个猫猫拳打在花田脸上。   花田脸上留下一道浅显的伤痕,怒目圆瞪的看着白莲。   白莲悻悻的低下了头。   兼坚赶紧将白莲抱回来,捂着嘴偷笑,花田依然怨气的盯着白莲,睡意都没了。   玩闹了一阵,兼坚看向外屋,日头已经升到头顶。   “我要出去了。”兼坚跳下床,急匆匆的穿鞋,“我和钟离去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你收拾吧,我去把钟离叫起来。”花田穿着亵衣,蓬头垢面的去做叫醒服务。   兮月一直站在兼坚房外,焦急的等着,看到房门打开,便着急的想着进去,一下扑到刚要出门的花田怀里。   “你……”见花田衣衫不整的样子,兮月不和普通女子一般羞涩的逃走,直楞的站在那儿。   果然,又是衣衫不整的从王子房中出来。   缓和了许久,兮月才平静道:“兮月来伺候王子更衣。”   兮月这般盯着自己,花田不太好意思,跟自己没穿衣服似的,光溜溜的被人看光,尴尬道:“一向都是我伺候王子,以后你不用来了。”   听毕,兮月跪下身去,蹙眉道:“是兮月伺候的不好吗?请公子指出来,兮月愿意改。”   花田可没受过如此大的礼,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巧兰子君前去大堂喝茶,花田跳到兰子君身旁,指着他道:“你以后就跟在他身旁好了,这位兰公子最需要人伺候。”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去前堂喝茶了,花田给兮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   兮月跟了上去,面上瞧不出是喜是忧。   兰子君也没让兮月倒茶,他喝茶极其挑剔,别人做不来,兮月就站在一旁帮不上忙,完全是个摆设。   花田将兮月推给兰子君也不无道理,兰子君性子孤僻冷然又谨慎小心,定不会与兮月交涉,这是最好不过了。   忙活了好久,兰子君从纷杂的器具中煮出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呷了一口茶,放松下来。   “听说西域从不喝徐茶,看兰公子对茶颇有研究,想必曾经接触过徐文化吧。”兮月踩着边缘套兰子君的话。   可是她试探错人了,兰子君可不是善茬。   “西域不是不喝徐茶,而是只有皇室才能喝的上,就像西域的香料在徐朝一样,只有嫔妃才有资格用,低贱的奴婢是不能用的。”兰子君指桑骂槐,暗指兮月的身份低贱。   一种翩翩君子风范,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兮月不羞也不恼的回道:“也对,王子极其宠爱公子,公子想喝茶自然很容易。”   兰子君的脸部一抽,宠爱?这是用在成年男子身上的吗?   “付出与回报是对等的,我只是得到我应得的。”兰子君嘴上回的挺淡定,但心中早就暗骂起花田:花田,你大爷的,故意的吧,把这么强硬的女子推给我。   ……   花田去叫钟离的时候,钟离早就收拾好,在庭院练刀,花田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啧啧,这肌肉不是白长的。   钟离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肤涔满汗液,薄汗顺着肌肉轮廓濡湿裤腰。   钟离虽长相平平,但要是露出这一身腱子肉,绝对是个抢手的,再加之性子好,憨厚可亲,也算是人中龙凤。   花田正想入非非,一股刀风劈了过来,将花田一侧的草木砍了个粉碎,扬起的碎渣扑簌簌的落满花田全身。   “钟离,你没长眼啊,我这么大个人蹲在这儿。”花田起身,找钟离算账。   钟离佯作无辜的指了指三雪,道:“刀剑无眼,我也没有办法。”   “你放……好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和兼坚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花田收住了暴戾的脾气,兰子君说过,让他少动怒。 第七十一章 朝歌行   “我早就收拾好了,都等了好长一会儿了,要是兼坚和我睡,绝对不会……”   “滚!”花田脱下靴子扔了过去。   钟离一个躲闪,吐着舌头离开了。   “我终于知道地府为什么换了这么阎王了,看来都是被气死的。”花田捡起地上的鞋,带着一身草木渣滓来了大堂。   兮月上前为花田整理衣袍,被花田避开了。   兰子君全看在眼里,叹了声:“这春时已经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桃花。”   花田瞪了兰子君一眼。   兰子君直道:“不要动怒,不要动怒。”   “有你们这帮人,我不动怒都难。”花田哭丧着脸,兰子君窃笑。   兼坚与钟离出门打探,宫人们皆都避开他们,转了一圈无所收获,两个找了一处凉亭歇息。   “钟离,要不我们直接找明明德谈谈好不好?”兼坚提议   “嘘……”钟离突然嘘声。   兼坚不再言语,竖起耳朵,和钟离一齐听了起来。   亭下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极其伤心,还带有些许话语,声音太小,听的不清楚。   “看,这是什么?”兼坚拍了拍钟离的肩膀,示意他抬头看。   钟离抬头看,燃烧着的黄纸飘在空中,周遭还伴有细微的灰烬,逐渐熄灭的火焰使得黄纸很快降落。   兼坚伸手接住了黄纸,灰烬沾满掌心。   “这是冥币,给死人烧的。”钟离拿起来查看一番。   “下去看看。”兼坚道,钟离也有此意。   两个顺着哭声,寻到了一处隐匿的石壁,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暗中观察。   一位宫女正跪在地上,不断往火盆里蓄冥币,嘴里不断念道:“小媛,你死的好惨,连尸首都找不到,让我怎么给你伸冤,呜……”   兼坚与钟离对视一眼,继续听。   “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凑钱找了个捉妖的大师,他一定会捉到那个凶残的妖怪,你的仇就可以报了。”   “妖?”兼坚脱口而出。   “我记得兮月嘱咐过,说宫中传闻有妖怪出没,难道真的有妖?”钟离回想道。   “怕是有人在玩借尸还魂的把戏。”兼坚道。   “你是说借妖来杀人。”钟离领会。   “上前去问问。”兼坚和钟离来到宫女身后。   钟离轻咳一声,这才使哭的昏天暗地的宫女察觉,看到兼坚,转过身来朝他连连磕头,求饶道:“求西域王子不要告发奴婢,奴婢这就走。”   兼坚没法回话,站立一旁,全靠钟离。   “我们家王子没有要告发你,只是对你口中的妖怪好奇不已,可否说与我们王子听听。”钟离问。   宫女打探了兼坚几眼,想着高高在上的王子,确实没有闲情为这点小事来告发自己,看来只是无聊,才询问一声。   也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宫女便道了出来:“从三年前开始,宫中就不断有宫人消失,先是每月失踪一个,后来越来越多……宫中便渐渐传出,说是有食人的妖怪,抓来宫人食用。”   “食人的妖怪。”钟离念叨,又问起,“你祭拜的这个……”   “她是今早在房内消失的,本来以为妖怪只在晚上行动,现在都延伸至白日,房中都不安全,我们没有法子,凑钱请了个捉妖法师来。”宫女害怕的身体瑟缩,说不定那一日就轮到自己了。   兼坚同情宫女,掏出几锭银子塞到她手中。   钟离替兼坚道:“这些银子你拿着,不要再找什么捉妖法师了,好好生活,这些离奇的失踪很快就会解决。”   宫女拿着银子,怔愣的看着兼坚。   钟离带着兼坚回到了院子。   天色渐暗,兰子君准备动身,花田倚在门框上,眼巴巴的等着兼坚回来。   “都出去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花田自言自语道。   “半天。”兰子君反驳,还睡了一上午呢,觉得不准确,兰子君又严谨道,“准确的说是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我怎么感觉都过了一天了。”花田抱着白莲,苦苦的等着某人回家。   门外脚步声响起,花田箭步冲了出去,迎接兼坚。   “怎么才回来?”花田问。   兼坚进屋喝了一口水,将今日所闻说与几个听。   “有妖?”提到妖,花田还是有些许的相信,毕竟之前碰到过。   “我没有闻到妖的气息,应该不是妖所为。”兰子君道。   “不是妖,那就是人喽。”   要是人那就好说了,起码花田不用愁怪力乱神的扰乱。   “那可不一定,我只能嗅到妖的气味,其他的我可判断不出。”兰子君泼了一盆冷水。   “除了妖除了人,那还有……”仙!   花田不敢相信这个猜测,瞪眼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不语,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   “管他是不是,我们还怕他不成,反正有华盖撑腰。”花田好歹也是位列仙位的神,只是不待在天宫罢了。   不过看明明德的样子,不像是天上的神仙。   提到华盖帝君,兰子君想起了什么,这么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探没探出明明德的老底。   兼坚主动提道:“今晚我们约明明德探一探。”   知道花田会立即反对,兼坚说出自己的理由:“一是因为兰大人要夜探紫荆殿,有明明德在不好下手,二是套他的话,搞清楚他邀西域王子的真正目的。”   “太危险了。”花田嗫嚅道,他也犹豫不决。   “我假扮西域王子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也没有太危险,钟离在我旁边保护我,还怕什么”兼坚宽慰花田。   “或许还有第三个目的。”兰子君突然插话,他早就肯定了焦急的提议。   “什么?”花田问。   “你们等我一会儿。”兰子君离开大堂,进了屋子,刚才议事的时候,华盖帝君一直在冥想里传唤他。   兰子君闭眼,进入了与华盖帝君的冥想界。   “查到了吗?”兰子君焦急的问。   华盖帝君摇了摇头:“没有。”   “连你都查不到,他难道真的是妖?”兰子君道。   华盖帝君又摇头。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话呀。”兰子君有些着急。 第七十二章 朝歌行   华盖帝君看了兰子君一眼,小心翼翼道:“我估计他是天宫落榜的半神,但是那一个我就不清楚了。”   果然如华盖帝君所想,兰子君听到半神二字,脸拉拢下来,心情很是不悦。   华盖帝君感受到兰子君心情的变化,立马转移话题,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道:“这是散神粉,只要是沾点仙气的生灵,喝下这个,额头都会显出神火,仙位越高,神火越旺,你可以用这个试探下他。”   兰子君接过散神粉,朝华盖帝君摆了摆手,驱赶小兽般,道:“你走吧。”   华盖帝君磨蹭着不走,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大堆: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别做太危险的事,花田第一次做阎王你多担待着点,钟离的刀不能轻易出刃……   兰子君忍无可忍,一个茶杯甩了过去,华盖帝君的魂魄散开。   粗鲁的对待华盖帝君后,兰子君又有些后悔,伸手去抓那屡散魂,抓到手中的只有缥缈的白烟。   兰子君嘴中念道:走的真快。   回到大堂,兰子君将散神粉的一半给了兼坚,一半自己收起来,又讲了其功能。   花田听毕,好奇不已,掏了点粉末要吞咽下去,被兰子君截住:“你要干嘛?”   花田甩了甩手,无为道:“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仙位。”   兰子君拍掉了花田手中的散神粉,又嘱托兼坚收好。   “真小气。”花田嘟囔了一句。   兰子君回头,正颜厉色道:“我怕你会引火上身,还是不要轻易试探为妙。”   花田听完这话,眉开眼笑道:“子君兄,不要这么夸我,我刚来天宫,仙位还达不到那种高度。”   兰子君给了花田一个白眼。   钟离给明明德送去请帖,明明德收到请帖后,惊讶之余带着一点期盼之色,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出发之前,花田对钟离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兼坚,钟离被念得头大,向兼坚求救。   兼坚说了许多保证,花田才稍许放心的离开。   看着花田离去的背影,钟离道:“兼坚,你一定不要离开花大人,要是你走了,我一定会被他念死的。”   “为了你,我不会离开花田的。”兼坚玩笑道。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钟离半蹲,佯作行礼,两个呵呵笑了一会儿,等到步撵来接人才住了嘴。   大殿   以兰子君的本领,再加上没有花田这个拖油瓶在,不动声色的来到殿内简直是轻而易举。   兰子君一个跃步来至房顶,化作一缕烟飘进了大殿。   进殿虽说容易,可殿里因为蒙上了黑布,黑漆漆的一片,兰子君只能靠手摸索。   在殿中找了一圈,兰子君没有任何发现,本想着进来就是一股臭味,兰子君将全身裹了个密不透风,全副武装好了,憋了半天才发现没有一点异味。   不太对呀,甬道里的秽液不是应该都流到下面了吗?   兰子君甚至都怀疑自己进错殿了。   苦恼中,兰子君灵光一闪,在排水沟见了大量符咒,可见明明德是会用咒符的人,像大殿这种要地,不能不用咒符。   兰子君是符咒老祖,在用符方面还没遇到过对手,雕虫小技差点骗过他。   从怀中掏出一张画满咒语的符,红朱砂密密麻麻,可见一般。   冥火燃起,发出幽蓝的火光,将咒符点燃。   此符为符中之王,一经点燃,可让方圆百里的黄符全部显现。   大殿中央轰然响起了一阵爆裂声,一道巨大的咒符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苗可蹿到房顶。   符纸很快烧成灰烬,显现在兰子君眼前的,是十几尺高的的青铜罩子。   “这般壮观的景象,怪不得我想象不到。”兰子君被浩大的咒符手惊叹,这般大的咒符得画个几天几夜,这般大的青铜器更是少见。   兰子君摸着罩子转了一圈,想要寻找入口,却毫无所获。   这下真的没辙了,青铜罩子重达一吨,凭他一个的力量远远不够,就算是掀翻了罩子,里面的人非惊动不可。   不可强行攻入,可是就这样放弃着实可惜。   兰子君没了办法,坐地进入了冥想,看来不得不把华盖帝君传唤过来。   “子君!”刚召唤完毕,华盖帝君焦急的声音就出现在大殿。   兰子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召唤华盖帝君,更不会一日见他两次,华盖帝君以为兰子君出了事,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来的太急,没顾得看周边环境,一头撞到青铜罩子上,沉重的响声回荡在大殿。   “华盖!”情急之下,兰子君忘记了华盖帝君的不伤不痛不死之身,寻着响声摸上了华盖帝君的额头,轻力的给他揉搓起来。   华盖帝君将兰子君的手攥在手心里,拿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道:“你忘了,我没有痛觉的。”   兰子君甩开了华盖帝君的手,黑暗下,兰子君的脸红了起来。   背过身去,兰子君指着青铜罩子道:“你快看看怎么破这个罩子吧。”   华盖帝君也同兰子君一样,围着罩子摸了一圈边缘。   “别摸了,什么也没有。”兰子君劝阻华盖帝君别浪费时间,他已经试探过了。   华盖帝君停下摸索,他相信兰子君,他说没有就真的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华盖帝君摸着下巴新长出的胡茬,思索起来。   “怎么样?”兰子君有些着急的问。   “这个罩子被施了阵法。”华盖帝君看向兰子君。   “阵法!”兰子君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阵法,如此大的铜罩,施阵的人得画多复杂的阵符。   “符中阵,此人不简单。”华盖帝君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烬,判断出兰子君对青铜罩子解过咒法。   兰子君必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要不然不会叫他。   符中阵,怪不得兰子君破解不了,面对阵法,兰子君还真是头大。   “你闪开一点,我要破阵。”华盖帝君变出八卦镜,开始推演阵法。   兰子君躲得远远的,等待着铜罩破裂的一刻,明明德对这青铜罩子做了这么多障眼法,兰子君对内部更加好奇。 第七十三章 朝歌行   不一会儿的功夫,华盖帝君收起八卦镜,寻找兰子君。   哎,人呢?   “子君,你在哪?”华盖帝君呼唤兰子君。   躲在十几米远的兰子君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   没有听闻声响,兰子君问道:“你也破不了吗?”   “怎么可能,我已经破阵了。”华盖帝君上前拉着兰子君的手,将他拖到铜罩前,说,“进去吧。”   “怎能进?”兰子君看着毫无破损的铜镜,问,“生穿?”   “对喽。”华盖帝君拉着兰子君,生生的穿了过去。   兰子君双手抱头,怕脑袋开花。   “你可以睁开眼了。”   兰子君睁眼,咦?不太对,身前怎么软软的,还是漆黑一片。   “没有感到不适吧。”   头顶上空怎么响起了声音,兰子君抬眼,与华盖帝君四目相对。   从穿过青铜罩子时,华盖帝君见兰子君怀疑,害怕的不敢睁眼,便将兰子君护在怀中,环抱着他进了罩子。   兰子君挣脱华盖帝君的怀抱,脸潮红了一片。   “没想到子君这么爱脸红。”华盖帝君调侃,刚才在外面,已经见他脸红过一次。   兰子君还未来得及辩解,脸色便绿了起来。   这!是!什!么!味!道!   秽液的味道侵袭而来,浓郁而强烈。   兰子君有经历,对这股味道有防备,华盖帝君从未接触过这个味道,被熏的脸色发白。   兰子君一壁围上面罩,一壁将华盖帝君往外推:“这儿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吧。”   华盖帝君握紧兰子君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道:“这儿的危险不可预知,我不会让你自己去的。”   兰子君将手抽出来,扯了衣袍上的一块布料扔给了华盖帝君,说道:“可别半路被熏跑。”   华盖帝君忍着臭味,咧嘴朝兰子君笑了笑。   进入罩中,别有洞天,巨大的罩子所包囊的空间也是极大,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兜兜转转找了几个房间,都不见人的踪影。   房子里是一些简单的陈设,还有几件黑袍,估计是明明德留下,或者他一直在这儿居住。   “这儿没有。”走到罩子的尽头,兰子君朝华盖帝君摇了摇头。   华盖帝君停下忖度:“味道一直在,说明我们没来错地方。”   “对了。”提起秽液,兰子君想起前些时日运送木桶的经历,“我们当时从大殿进去,穿过甬道,木桶被击碎,秽液流入地下……”   “地下!”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同时喊出。   “这个明明德真是狡猾。”兰子君不禁感叹一句。   两个在壁室里寻摸进入地下的入口,来至一处摆满草木兰花的温室,华盖帝君驻足。   “怎么?有发现吗?”兰子君跟了上来询问。   华盖帝君进屋,抱了一盆兰花仔细研究起来,兰子君也凑上前来,跟华盖帝君一起。   研究半天,华盖帝君的眉头终于松开,兰子君以为他有了苗头,问:“难道下去的入口与这盆花有关?”   华盖帝君摇头,将花盆递到兰子君眼前,一簇橘黄色的花束推到兰子君脸上,花香弥散在鼻翼。   “我发现兰花在这儿长得真好,是不是因为有臭味的原因,下次我也在兰花温室里摆些臭物。”华盖帝君很是认真道。   兰子君怒火中烧,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兰花喜好干净,这花看着新鲜,应该是才摆上的,在这种环境下,过不了今日,定会全败。”兰子君解释。   华盖帝君起了怜悯:“这么些兰花全败了有些可惜,不如添到我的花室里养着。”   一扬袖,成群的兰花凭空消失。   “看下面!”兰花消失后,一块巨大的木板显现,没了兰花香气的掩盖,这块木板下臭味烘天。   “怪不得要摆这么多兰花,原来是为了遮盖臭味。”隔着面罩,都阻挡不了这股味道,兰子君更加厌恶。   “下去瞧瞧。”华盖帝君揭开木板,一条幽深的阶梯直通地底,下面火光微微闪动。   华盖帝君念咒,化成一缕清风,兰子君跟随华盖帝君,也化成一阵风下到了地下。   转了个弯,狭小的甬道豁然开朗起来,巨大的池子展现在眼前。   看到这副场景,着实让兰子君难忘:四方的水池中盛满了粘稠的淡黄色乳液,腥臭味扑面而来,害的兰子君差点呕吐出来,华盖帝君手臂化成小旋风,吹散了一部分臭气,两个这才能在地下待住。   骨瘦如柴的徐皇坐在水池中央,紧闭双眼,一条大腿般粗的蟒蛇将他盘绕起来,蛇头直立,口中吐着信子,发出怪异的声音。   兰子君指了指密室的出口,示意华盖帝君出去。   华盖帝君接收到信息,两个快速逃离了现场。   上去地面,瞬间觉得也没有那么臭了,相比地下,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缓和了半天,兰子君将外袍脱下,燃了一道符,将衣袍烧成了灰烬,他可受不了被臭味沾染的衣袍。   一壁烧着衣服,一壁道:“回去吧,今日先了解情况,不要打草惊蛇。”   “你爱干净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华盖帝君突然将兰子君搂紧在怀里,狠狠地蹭了几下。里面的亵衣重新沾染了味道。   兰子君无奈身高的限制,挣脱不开,被华盖帝君“蹂躏”了一番,只能咆哮道:“滚你大爷的!”   “那我滚了,你善后。”华盖帝君嬉笑着离开。   兰子君也不拖延,又制了一道黄符,将铜罩遮掩住,急忙赶回去支援兼坚。   ……   冷宫   花田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冷宫,这次没有翻墙进去,带着回礼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   好像知道花田要来,正门大敞,几个丫鬟站在门前张望。   花田上前作揖:“两位姑娘,劳烦通报一声。”   “跟我们走吧,娘娘正在等你。”两个丫鬟在前面引路,带花田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丫鬟将花田引进大堂,花田瞬间被吸引。   渐入夜的冷宫并没有传说中的凄清惨淡,展现在花田眼前的是灯火通明,其乐融融的场景。   没有主子与奴婢之分,众人围坐在一起,吃些茶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太妃坐在中央,一众宫人围在她身旁扮演角色,惹得太妃一阵欢笑。 第七十四章 朝歌行   花田经过时,众人齐齐微笑着向他点头问好,花田不自禁的放松下来,颔首回应,之前的印象全都消失,花田真想坐下来,同她们一起欢谈。   两个丫鬟继续引路,花田不舍的穿过大堂,来至后殿。   “公子,到了,你进去吧。”两个丫鬟将花田送到门前便退了下去。   花田左瞅右瞅,这儿怎么这么像昨天惊魂的灵堂。   在花田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房门开启,花田与林熙对上了眼。   “进来吧。”林熙将房门大敞,侧身让道,邀请花田进屋。   今夜灵堂点燃了蜡烛,没有昨日那般恐怖,不过看到大大小小几十口棺材,花田心中还是升起了异样感。   怪不得昨夜老是被棺材绊倒。   有了昨晚的阴影,花田在门口犹豫,始终不愿进门。   林熙看到花田疑惑,解释道:“这都是给冷宫的人准备的棺材,只要有人进了这儿,都会抬进一口棺材预备着。”   花田咋舌道:“这不是咒你们死吗?”   此话一出口,花田深知不太对,紧紧的闭上嘴巴。   林熙不在意花田好话,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进了冷宫,我们就是死人了,没人管我们。”   想到大堂欢闹的宫人,花田心塞的说不出话。   “现在可以进了吧。”林熙自顾自的跪到蒲团上念起了经。   花田跟了进来。   环顾四周,花田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所惊诧。   画中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由于长的好看,花田一眼就认出此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林熙见花田一直盯着画像,便解释道。“这是我去世的皇儿。”   “皇儿?”花田仔细端详了林熙的面貌,和画中人确实挺像的,但花田还是不太确定,继续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花田戳中了林熙的痛处,林熙攥紧了手中的念珠,抬头盯着画像中的人,不甘与懊悔的泪水在眼中打转,说道:“这要追溯到三年前的那场政变……”   “政变?”   “政变前,一切都还归于平静,皇上虽说身体欠佳,但还是会日日上朝。   后宫中,只有我和榆妃生下皇子,偶尔会为了博宠产生一些小摩擦,但不会对立两级。   百姓安居乐业,朝堂广开言路,商铺林林总总,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本以为政变会是我儿锦帛与徐锦荣的皇位之争,没想到明明德出现了,一切都变了。   六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皇上狩猎归来,带回一个身穿黑布袍的道士,名为明明德,给予他法师称号,自此整个徐王朝的冬天来临。   皇上开始不理朝政,将自己关在紫荆殿中,三年来没人再见过他,他又将整个王朝全权交给明明德。   将臣不服,多次上书反对,明明德不知施了什么咒发,凡是上过书的将臣全都生了重病,全身长满脓包,溃烂而死,渐渐的无人再敢议朝堂事,朝政荒废,徐朝千疮百孔。   做为贵妃,我自然看不下去,明着暗着想进去紫荆殿,告知皇上这一切,但都被明明德阻止。   实在没法子,我联合了将臣,打算强行进入紫荆殿,取了明明德首级,谁知明明德与榆妃串通一气,诬陷我想逼宫,想弑君夺位。   群臣听信了明明德的说法,临阵倒戈,我亲手铸造的剑最终刺向了自己。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想要保全自身,但我儿锦帛还小,当时还没到及冠之年,我偷偷的将他运送出去,结果还是没逃出那帮恶人的屠杀。   帛儿的尸体运回来时,已经面无全非,他们见我没了依靠,便将我送入了冷宫,想让我在此孤独而死。”   提到死,林熙擦干眼泪,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但我如他们的愿,我不会就这么死去。”   听毕,花田对林熙的佩服之意油然而生,一个女人如此大义,敢于做哪些懦弱将臣不敢做的事,即使儿子惨死,也没有绝望到痛不欲生。   不过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徐锦帛真的死了吗?   从林熙的话中,花田听出了一些端倪,问道:“娘娘,当时徐皇子的尸体运回时,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据运尸的宫人说,我儿是摔落悬崖而死,当时见他时,已经面目全非,全身骨裂。”林熙想到徐锦帛的死貌,极为痛苦。   “既然摔得面目全非,你怎么肯定他就是你的皇儿。”花田道。   “他的衣着……”林熙从花田的话中恍然大悟,“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心中疑惑说出。”花田不再探讨这件事,说来话长,他无法跟林熙解释。   听完故事,花田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一想:不对呀,我是来打探凶手的,怎么被牵着鼻子走了。   想起正事,花田将话题掰回正轨,问道:“娘娘,昨日看你的几个丫鬟挥舞棍棒,应该学过武术吧。”   “学过又怎样。”林熙的态度突然转变,气氛严肃起来,警告花田道,“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有何目的,限你们三天之内离开徐朝,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会伤及谁。”   听林熙的语气,好像有事情要发生。   “你要做什么?”花田问。   林熙没再回话,将花田推出门去。   花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格外的沉重,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   ……   钟离给明明德送完请帖,回去的路上一直觉得背后有人跟踪。   钟离还断定此人功力不强,脚步声大的连普通人都能听见,还不时踩着干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最可恶的是后面的跟踪者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石头尴尬的滚落到钟离脚边。   钟离忍无可忍,好歹跟踪的认真一点,当他聋嘛,大喝一声:“出来!”   卫雉也不隐藏,从一棵歪脖子树后面出来,那树根本挡不住卫雉的身躯,而且卫雉还穿了白色的衣袍,还真是当钟离傻呢。   钟离一看是卫雉,心想到前些日子,这小子还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怪不得跟踪的这么理直气壮。   怕身份再次戳破,钟离急着逃离,便匆忙道别:“卫侍卫,你好好巡逻,我先回了。”   “站住!”卫雉吼了一声。   钟离吓得不敢动,心想:难道暴露身份了? 第七十五章 朝歌行   卫雉不要意思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李大侠,我吼人吼习惯了。”   你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钟离这才挪动了下身子,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有什么事?”   卫雉跪下身,匍匐着给钟离磕了一个响头,道:“感谢李大侠的救命之恩,我卫雉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就一条命还算值钱,若……”   钟离赶紧打断卫雉的话,将他拎了起来。   本来身上就背负多条人命,要是再加一条,怕是要折下辈子的寿喽。   “你快起来吧,我是出于道义才救的你,你不用这般视死如归,如若真要还,就多做些道义之事吧。”钟离可不想与卫雉再继续纠缠下去,急着脱身。   卫雉不肯起身,倔强道:“道义之事我自然不会少做,但你的恩情我也定要还。”   “他们都说我死脑筋,今天总算是找到一个比我还死的。”钟离哭笑不得。   “让我跟在你身边,这样我可以随时报恩。”卫雉道。   钟离瞪大眼睛看着卫雉,这还有强行报恩的。   看钟离没反应,卫雉又“威胁”了一句:“你不答应我,我就跪着不起。”   钟离头大,他本来就是一个直爽的人,要是让他提刀决斗,他最愿意不过,但遇到这种难缠的事就没有办法应付。   嫌麻烦,钟离只好答应:“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但你可要跟住了。”   钟离也没把卫雉当回事,反正案子结束他要回地府了,难不成卫雉还要跟着他。   其实钟离不知道,卫雉跟在他身边的是有目的的,这是卫雉老爹卫浴给出的注意,老爹看自己儿子的武功太烂,就找了个理由让卫雉跟着钟离学几招。   钟离答应后,不用钟离扶,卫雉屁颠屁颠的站起身,差点脱嘴喊声师傅。   趁着这股热乎劲儿,卫雉打算对钟离来个刨根问底。   卫雉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泥人,举到钟离眼前让他看。   由于太近,钟离反而看不到,干脆拿到自己手中端详起来,这个泥人捏的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看这身衣服颇有江湖风范,定是个举世大豪侠,看这佩刀颇为锋利,定做过许多豪情仗义之事,看这张脸颇有……咦?这张脸怎么和自己这么像,拿近仔细一瞧,这不就是钟离本人嘛。   “这人长的真像我。”钟离开始装傻充楞,将泥人赶忙仍还给卫雉。   卫雉拿着泥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我爷爷是皇家泥塑匠人,他捏的泥人和本人差不了太大。”卫雉突然顿了一下,看向钟离,脱口而出:“钟大侠,我爷爷是不会捏错人的。”   钟离身子一震,看来身份是保不住了,佯装凶狠的样子,威胁道:“你不怕我杀人灭口?”   卫雉轻笑,丝毫不惧怕江湖鬼手,而且还是一个活了百年的老刀客,从容道:“我爷爷跟我说,当时人人都说你是恶霸,是魔鬼,但只有极少数人明白你,你不过是不懂得如何表达,只会用恶语相向来掩饰自己的柔情。”   钟离被柔情二字堵的哑口无言,他曾经好歹也是叱咤江湖的人,却在百年后被一个小鬼看透。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判官钟离活的很舒服,很惬意,没有腥风血雨,没有江湖恩怨,一切都被涤荡殆尽,现在想想,柔情二字也还适应。   “你爷爷是?”钟离可得好好回忆一百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么久,此人不禁捏了自己的面貌,连后人都“死皮赖脸”的贴上来,看来是友不是敌。   卫雉从小听爷爷将这个故事长大的,对于钟离早就熟记于心,便将百年前的事徐徐道来:   “爷爷年轻时,手艺超群,被皇上授予皇匠称谓,召来朝歌做事,他从老家赶往朝歌的途中遇到匪人。   惊恐之际,你从天而降,爷爷看你面貌凶恶,本以为你是一伙的头目,笃定自己要死在这儿,没想到你杀光了匪人,救下了爷爷的队伍,之后,你便无声离开。   太过仓皇,爷爷没有留住你,更不知你的称谓,找了许久都无果,便捏了你的泥人,嘱咐家族后人,代代用香火供着,就这样,你的泥人在我家祠堂收了三世香火。”   钟离暗喜,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善举,便被记了三世,像他这种人人喊打的恶人,还有香火可受。   卫雉小心翼翼的拿着泥人,生怕损坏了,道:“这泥人还是我怕从祠堂偷出来的,一会儿得还回去。”   赶紧还回去,香火不能停!   卫雉偷摸着瞄了钟离几眼,抱着泥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都过了一百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活着,而且还如此年轻。”   卫雉仔细瞅了瞅钟离的脸,虽说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但相比一百多年还真是年轻不少。   “难道真如世人传闻,你……”卫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钟离两鬓的汗水流了下来:难道在地府做判官的秘密,又被这小子发现了?   “你不举!靠养精来调养身子!”卫雉口无遮拦。   钟离嘴角一抽,安慰自己:太年轻,口无遮拦,不要和他动火,不要有想砍掉他脑袋一类的想法……   钟离自我安慰一番,冷着脸道:“无可奉告。”   钟离要将卫雉的好奇心彻底戳破。   卫雉太年轻,瞧不见钟离脸色不好,继续戳他的心窝窝。   “那沈长流在哪儿,没和你一起吗?江湖传言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卫雉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与钟离同行的人,气质都与沈长流“沈大美人”不符。   传说沈长流长的比仙子还美,曲唱的比戏子还好,舞跳的比伎子还媚。   提到沈长流三个字,钟离的眼睛就发出不一样的光亮,是一种想到喜爱之人而自然流露出的表情。   但对于沈长流,钟离绝口不提。   “恕不奉陪。”钟离转身离开。   再迟钝的人,都瞧出钟离不悦,卫雉不再追问,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钟离身旁。   这可是鬼手钟离,不黏白不黏。   钟离将卫雉带回小院,兼坚正抱着白莲,嗑着瓜子,没戴面具,见到卫雉后愣住了。   钟离没想到暴露了兼坚,赶紧将卫雉推出门。 第七十六章 朝歌行   卫雉死活不动,从钟离的胳膊下灵活的蹿了出来,来到兼坚面前。   兼坚手里拿着瓜子皮,僵在了哪儿,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哪儿来的仙子?”卫雉一瞬不瞬的盯着兼坚,色眯眯的问道。   钟离心想:坏了,要是被花田知道有人这么盯着他的大宝贝,非拆了自己不可。   “这是我家王子,不得无礼。”钟离上前阻挡了卫雉不怀好意的视线。   卫雉听毕,连忙跪下身来:“不知是王子殿下,还请饶命。”   传说世间无人见得西域王子,卫雉能见得一面,是至上的荣幸,更可况王子的面貌如天仙,但他也知道,这是祸不是福,世间难得的东西,其背后往往有一场腥风血雨。   见卫雉温顺谨慎的样子,钟离起了玩心,按了按手指,关节作响,问兼坚道:“王子,你说,想让他怎么死?”   卫雉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学到本领,却要把命搭进去。   “请王子饶命,我本无心……”卫雉跪的更加拘谨。   兼坚从钟离背后耳语道:“都是你的错,别赖人家了。”   钟离求饶:“你别告诉花大人,否则我要被赶出地府了。”   “你把他带过来干嘛?”兼坚看向跪在地上的卫雉问。   钟离心里苦:你以为我愿意呀,甩都甩不掉。   “放心,卫雉不会误事的,他是局外人,让他看见你的面貌也没事。”钟离解释。   综合卫雉的表现,确实没有威胁性,兼坚便放下心来。   卫雉跪在地上,见两个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要死要活倒是给句话呀。   “王子心善,不愿见得杀戮之事。”钟离终于宣判了卫雉,警告道:“但你要记住,不可以泄露王子的……”   “我知道,谢王子。”卫雉打死也不敢向外多说一句。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钟离向外赶卫雉。   卫雉赖着不走,噗通一声跪倒在钟离身旁,死死抱着他的大腿,耍赖道:“我不走,我爹肯定发现我偷了祠堂里的泥人,回去定是将我暴打一顿,师傅,我做一切都是为了报恩,你可不能抛下我。”   钟离嘴角一抽:怎么还叫上师傅了。   这一席话让钟离为难起来。   兼坚在一旁早就看透卫雉,这哪儿是来报恩的,分明是来拜师的,知道他留意已决,定是赶不走了,便对钟离点头,同意了携带这个拖油瓶。   卫雉欢喜,虽然不知道大半夜的要去哪儿,还是欢脱的跟着。   到了一处凉亭,四周无人,瓜果早就摆好,看来是来赴宴。   兼坚找了个石凳坐下,钟离和卫雉守在两旁。   果盘里的瓜子已经嗑了一大半,明明德还没来,一旁的卫雉竟站着睡着了,嘴巴吧唧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真的没关系吗?”兼坚朝卫雉努了努嘴,又担心起来,一会儿要测验明明德,万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征兆,怕吓着卫雉。   “没事,遇到避讳的事,我会将他打晕的。”钟离早就打算好了。   兼坚同情的看向一旁的卫雉,可怜的娃,跟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师傅。   见睡着的卫雉,左右摇晃,快要倒下了,兼坚将瓜子皮扔到卫雉脸上,卫雉突然惊醒,挠了挠脸,继续睡过去了,在他又快倒下时,兼坚继续扔瓜子皮,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兼坚快把卫雉扔醒时,一阵笑声从院外传来,兼坚收敛了笑容,钟离防备了起来。   卫雉醒来,听闻这笑声,惊讶起来。   “王子,我来晚了,你见谅。”明明德独自一人来的,凑上前来朝兼坚弯腰作揖。   兼坚指了指凳子,示意明明德坐下。   明明德饶有兴趣的盯着兼坚,即使坐下时,眼睛也没离开过兼坚,仿佛要看穿兼坚的血肉一般,兼坚被看的难受,扭头避开明明德的眼神,假装拿着扇子扇风。   看到兼坚身旁只有钟离在,便问道:“另外两位大人没在吗?”   看来明明德感兴趣的还不止是对兼坚。   “他们犯了点错,正在受罚。”钟离替兼坚回道。   明明德点了点头,没再往下问,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不知王子找我来何事?”   “我家王子千里迢迢来应邀,你们皇上却一直不露面,是没把我们西域放在眼里吗?”钟离语气强硬道。   明明德嬉笑:“哪里的话,皇上得了重病,一直不能见人,王子多想了。”   这个理由用了千万遍,早就听烦了,钟离用更加强硬的语气问道:“见不到徐皇就罢了,现在把我们晾在这儿是什么意思?徐皇找我家王子又有何事?今夜若不说清楚,我们明天就启程回西域。”   听毕,明明德大笑起来,不理会钟离,将目光锁定在兼坚身上,目光深邃如幽潭,对兼坚道:“难道王子真的想回去?你不觉得在这儿要比在你父皇身边好得多。”   兼坚被明明德盯得汗毛直立,觉得他话中有话,无奈又不能说话,降头一撇,躲避开明明德的目光。   “我们家王子想不想回去不管你的事,你要是不把我刚才问得说清楚,我们现在就回西域。”钟离即使化解,让兼坚放松了一口气。   卫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明明德大人,你这样晾着人家王子不好,还是赶紧说出来吧。”   明明德瞪了卫雉一眼,卫雉看向四周,若无其事的吹起了口哨。   这招果然管用,明明德一听王子要走,做了决定,急忙道:“三天,三天后,皇上会再次宴请王子,到时候一定说清楚。”   兼坚不语,也不让钟离回话,装作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故意磨着明明德的性子,好灌他喝下装有散神粉的酒。   见兼坚许久不答,明明德有些慌乱了手脚。   “王子,千里迢迢都来了,也不差这三天,你好生在宫中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明明德谄媚道。   兼坚依然不语,明明德有些着急,他是知道兼坚身旁都是些厉害的人物,就算想强行留下他们,凭一己之力也不太可能,只有兼坚点头答应,才不会离开。 第七十七章 朝歌行   等了一会儿后,兼坚才提起眼前的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钟离。   钟离念出其中的内容:“就如国师所说,三日后,我去赴宴,希望国师喝下这杯酒,我们之间立下君子之约。”   卫雉受钟离吩咐,将准备好的酒端上来,还不忘瞅明明德一眼。   明明德见王子愿意留下来,高兴的想都没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嗓间的酒还没有全部咽下去,明明德的额头出现了一团火苗,火苗不强,肉眼隐隐能看到,在眉间闪闪跳动着。   兼坚与钟离对视,心照不宣,卫雉则一脸惊讶,不过也没声张。   “好酒,好酒,那王子我们就说定了,你可千万别走啊。”明明德完全不知道自己出现的异常,还因着约定而欢喜。   兼坚向明明德颔首,没有多留,钟离带着兼坚回了院子。   “他额头上的是什么?”半路,卫雉悄悄问钟离。   “不该问的别问。”钟离当然不能告诉卫雉,呵斥了一横=声,好打消他的念头。   卫雉这次倒很听话,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三个回了屋,卫雉看到花田与兰子君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又被吓了一跳,这也不像是在受罚的样子,而且还是大半夜的集体坐在这儿。   单纯的卫雉不懂地府深夜出行的习惯。   卫雉在打探花田的同时,花田也一直盯着进门的卫雉,用眼神与钟离交流:什么情况?   钟离指着卫雉,耸了耸肩,无奈道:“这小子非要跟着我,向我报恩。”   “我们要议事,闲杂人赶快离开。”兰子君才不管其他闲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案子。   “闲杂人是谁?”卫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一圈,花田四个好像都在盯着自己看,卫雉指着自己,问道,“是在说我吗?”   花田几个直勾勾的看着卫雉:不是你是谁?   “走吧,走吧,回去睡觉吧,这儿没你待的地方。”钟离看不下去,将卫雉推出门外。   卫雉站在门外,望了几眼屋内,看真的有事要商议的样子,再加之今晚见到明明德头上的火苗,便觉得几个不凡,识趣的离开,走之前朝钟离喊道:“师傅,那我明儿早再来。”   刚要关门的钟离听到卫雉的呼喊后,差点被门夹着手。   谁他娘的是你师傅!   将钟离赶走,几个将今晚不平常的遭遇说了个遍。   一向沉稳的兰子君最先忍不住诉说今夜的冲击:“我在紫荆殿见到徐皇了……”   兰子君将整个过程诉说完,其他三个露出惊讶加恶心的表情,光是听到填满污秽的臭水池,心就颤了几下,仿佛能闻到那股味道,再加上兰子君说书般的口才,刺激的画面在几个的脑中已经出来。   听毕,花田上前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宽慰道:“子君兄,你受累了。”   同情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小窃喜,幸好没跟兰子君一起去。   “下次我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兰子君猜出了花田的小心思,甩肩抖落了花田的手。   “那算了吧。”花田急忙推脱,远离了兰子君。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兰子君反问花田。   一想到冷宫所见所闻,花田就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去拜访的时间不长,但得知的消息很多。”   “哦?”兰子君好奇:“没想到小小的冷宫让我们的花大人皱起了眉头,快说来听听。”   “第一点是三年前的政变……”花田将林熙的话复数给几个听,听毕,三个对徐朝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得了,小儿子死了,现在大儿子也死了,这百年徐朝是要断子绝孙了。”钟离感慨一番,还没入地府前,见证了徐朝的建立,现在难道要见证它的灭亡吗?   “子嗣,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不过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花田故作玄虚。   兰子君翻了一个大白眼,嫌弃道:“你说出来,看我们信不信。”   花田继续道:“我在冷宫的灵堂里,看到了徐百里的画像,我猜测徐百里就是徐锦帛,徐王朝的二皇子。”   “很可能啊,都姓徐。”钟离说道。   “徐百里当年不入京赶考,也是这个原因吧。”兼坚猜测。   “徐百里名为百里,而于尧据朝歌也刚好百里,说的通。”兰子君推测。   “你们好歹给点惊讶反应。”花田虽脸上表现着不满,不过心里很是欣慰,几个的默契一路走来,由不熟悉道熟悉,现在可以同时分析一场案子。   “这可能是你口中的熙娘娘的一种聪明做法,找了一个替死鬼代替徐锦帛,让榆妃以为徐锦帛死了,不仅保住了儿子的性命,自己的命也得以保全,一石二鸟。”兰子君分析。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没跟林熙提徐百里的事。”花田道。   提到徐百里,花田突然想到一件事,惊叹道:“可是徐百里现在死了啊!”   “他的魂魄还在地府,事情还有转机。”兰子君道,好在他们是管人生死的地府官,还真是方便不少。   “那就好。”花田松了一口气,林熙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花田不想看到林熙筹划的一切泡汤,更不想看到一个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   调整了情绪,花田继续说道:“第三点是,林熙已经知道我们不是西域来的,我们被人监视了。”   监视!三个都很惊讶,他们一向是昼伏夜出,非常低调,除非是很亲近的人,要不然不会……   “难道时兮月?”兰子君看向花田,猜测道。   “不可能,兮月从来没进过房间,而且我们都对她有所防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底显着。”花田知道兮月一直都想尽办法想靠近兼坚,但也确实没有一次机会。   除了兮月,还有谁?   “那会是什么人?”兰子君也陷入了困惑,绞尽脑汁的思索起来。   “或许不是人。”钟离打破沉默。   “不是人?”花田被钟离唬住,不会又出现了什么难对付的东西吧。 第七十八章 朝歌行   “是妖。”就在钟离说出口的时候,兰子君也想到了。   “又是妖?”花田头开始隐隐做痛。   “不过这妖的类型也分很多种,花妖,树妖,兽妖……”钟离罗列了一堆,花田更加头痛了。   “说了这么多,你倒说说妖在哪儿?”花田打断钟离。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说明一点,妖的类型太多,可能是我们身边很平常的一个物件,很难辨别。”钟离道。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呗。”花田直言戳穿钟离。   钟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坐到了一旁。   “子君兄,你不是能闻到妖的味道吗?你快闻闻。”花田不指望钟离,还是兰子君靠谱点。   “还未完全进化成人形的妖,我闻不到,它们身上没有人气。”兰子君也没有办法。   看来想用简单的法子找到妖,是不太可能看,花田从头分析起来:“这个妖知道我们不是西域来的,首先排除这件房子的物件,贴着符,小妖进不来……”   “小妖进不来!”花田抓住重点。   “你是说……”兰子君懂了花田的意思,兼坚也明白,摇着头不敢相信。   “你们在说什么?”钟离一头雾水。   花田指着钟离的脑袋,讥讽道:“你脑子一定比我们的好用。”   钟离听出了花田的讽刺之意,但又想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脑子没怎么用过,是全新的。”花田讥诮完钟离,指点道:“是白莲呀,当时它被门弹开了。”   钟离恍然大悟,又不敢相信道,“你们别搞错了,它看起来可是弱不禁风的一条小生灵。”   “是不是妖,试试就知道了。”兰子君拿出一面铜镜交给兼坚,道,“你用这面镜子照它,只要是正在修为的妖,都会在镜子中显出还未幻化的人形。”   兼坚艰难去接过铜镜,刚有了几天感情,却要给他一个打击。   花田知道兼坚难受,故意抢过铜镜把玩。   “你可别给我摔坏了。”兰子君心疼自己的宝贝。   花田不听,又在空中抛了两下,兰子君的心颤了几下,冷言道:“玩够了赶紧把最后的话说完。”   花田收敛起玩心,继续道:“最后一点,三天后,有一场政变要来临。”   “这么巧。”钟离脱口而道。   花田疑惑:“哪里巧?”   “今天下午,我和兼坚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是吧,兼坚。”钟离看兼坚萎靡不振的样子,想让他重擞精神,拿手肘戳了一下他。   “嗯,宫中传言道,卫浴将军从边境向朝歌调动了大批军马,还召集朝中多数将臣来卫府议事,都说徐朝的天马上要变了。”兼坚恢复精神说道。   “卫浴是主力军,太好了,他儿子不正是你的徒弟吗?”花田记得倒清楚,拍着钟离的胸脯说道,“你可以向他打听一下。”   “刚才还凶卫雉呢,现在知道他的好处了吧。”钟离故意酸花田。   “哎,这师傅还没当多久呢,就开始偏袒徒弟了。”花田不怕酸,狠狠的拍了钟离两下。   一身腱子肉就是结实,钟离根本就没感到痛,反而是花田的手真麻了。   “明明德呢?”兰子君问。   “果然如你所想,明明德喝了散神粉后,额头冒出了火星。”钟离继续道“他还跟我们约定,三天后再次设宴,讲清楚为何邀请西域王子来朝。”   “又是三天后!”花田脱口而出,“怕是我们还没赴宴,徐王朝就被大军碾平了。”   兰子君突然想到什么,掐指一算,道:“三日后,牛郎星与北斗星之间紫气显,是大吉之兆。”   “怪不得都在三日后行动,大吉之日,必会事有所成。”花田在地府的藏书阁看过星宿的书,所以了解一点。   “不能让兼坚去赴宴,明明德肯定没按好心。”花田第一想到的是兼坚的生命安全。   “也不能让大军压境,要是人间没有皇上,玉帝的一魂找不到肉身安置,我们的案子就永远不会解决。”兰子君道。   各有各的担忧。   “谁说人间没有黄帝,地府不是还有一人吗?我这就回去把徐百里带回来。”花田急匆匆的要回地府。   “让一个死人活过来没那么容易,我和你一起回去。”兰子君在地府待了几百年,法子总归比花田多。   走之前,花田对钟离又是一顿叮嘱:“保护好兼坚,三日内我们肯定回来。”   兰子君也叮嘱一番:“白莲是普通的小妖,没有多大的本领,放心去做就好。”   “伤着兼坚怎么办?钟离你去就好了,别带着兼坚。”   “兼坚和白莲最亲,得由他出马。”   “不行……”   花田和兰子君两个吵着消失在院中,兼坚与钟离无奈的对视一下。   地府   花田与兰子君急匆匆的赶回来,孟婆出来迎接。   “大人,案子办完了?”孟婆以为花田办完了案子,道贺道,“恭喜大人又破了一桩案子。”   “婆婆,别急着道贺,还没有破案呢。”花田绕过孟婆,急着去奈何桥找徐百里。   “这是怎么了?”孟婆见花田精神恍惚,问兰子君。   兰子君也无心回答孟婆,随口问道:“徐百里呢?”   提到徐百里,孟婆皱起了眉头,道:“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   “什么事?”找了一圈没见到徐百里,花田凑了上来,这句他倒听的清楚。   “徐百里的魂魄被佛祖带走了。”孟婆道。   “什么!”花田与兰子君同时惊诧喊出。   “佛家弟子归他管也就罢了,徐百里的魂魄他要去干嘛!”花田愤然,越是紧急时刻,越不让人省心。   又想起上次西天遭遇,花田更加不开心了,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去西天。   “走吧,不愿意也得去。”兰子君瞧出了花田的心思,宽慰道。   “婆婆,你怎么不看好徐百里呀。”花田又埋怨起孟婆。   孟婆怒目圆瞪道:“地府活这么多,你们一个个的都出去了,没人帮我,你以为我不想留下那小子呀,来要人的可是如来佛祖,我能不给吗?”   被孟婆一番教训后,花田蔫了吧唧的随兰子君去了西天。 第七十九章 朝歌行   “如来为什么收走徐百里的魂魄?”黑乌鸦上,花田百思不得其解。   “醉翁之意不在酒。”兰子君道。   “你是说,如来是想用徐百里将我们引到西天?”第一次上西天,花田就察觉了如来对自己的兴趣,心中隐隐不安,这也是他不愿与西天接触的原因。   兰子君点头。   “可是他引我们去西天干嘛?”花田又问。   兰子君摇头,如来阴晴不定的性子,常人很难猜出。   “管他想干嘛,只要别耽误老子破案就行。”花田抓狂道,气鼓鼓的躺在黑乌鸦身上。   来至西天,四下静寂,一个守门小童子将兰子君拦下,将花田单独引到屋中。   花田示意兰子君在外面等他。   兰子君进入冥想,将华盖帝君传唤过来。   “如来又叫了你们来?”华盖帝君急匆匆的赶来,还没等兰子君睁眼,便急忙问道。   “准确的说,是叫了花田来。”兰子君向门内撇嘴。   “他又想干嘛?”跟了如来佛祖这么多年,华盖帝君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外面两个替花田急着,花田却谈定从容,他是来要人的,不仅要理直气壮,还要怒气冲冲。   送至佛堂,童子退下,花田蹑手蹑脚的进了佛堂,先前的神态全然消失。   如来背对着门,正盘坐在蒲团上,认真的擦拭一把剑。   花田大气不敢喘一下,静候在一旁。   “呦,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如来扭头,被站在身后的花田吓得一机灵,抱怨了一句。   “看你老在忙,没敢打扰。”花田毕恭毕敬道。   “我有那么可怕吗?”如来藐视了花田一眼。   可怕!   “见到如来,弟子惶恐。”花田颔首,如来越是不喜欢他温顺,他越是要温顺。   如来觉得无趣,将手中的剑递到花田面前,道:“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花田接剑,仔细观察一番:此剑二尺一寸长,剑身布满暗纹,仔细一瞧,刻的是九龙之一的睚眦,此兽最好杀戮,幽幽青光释放着危险的信号,剑柄盘着一条黑龙,吐着火团,仿佛要从剑中咆哮而来。   “好剑,好剑。”花田违心的夸着,其实心里早就琢磨道:看这把剑凶煞的很,不知杀过多少人。   “你知道这把剑的主人是谁吗?”佛祖没管花田的敷衍,继续说着剑的事。   “不知道。”花田心里又嘀咕:肯定是个大魔头。   佛祖轻轻抚上剑身,痴迷的望着剑,好像能从中望出什么似的,对花田道:“这把剑的主人,是我的弟子缘渊。”   “缘渊!”花田倒有耳闻,传说缘渊是如来的座下大弟子,功德深厚,在即将破寂之时,因为触犯了……说这把剑的主人是个大魔头也不为过。   “你会用剑吗?”如来突然转移了话题,花田跟不上他的思绪,不敢确定的摇了摇头。   “连剑都不会用,你这副皮囊差到了极致。”如来突如其来的怒气让花田感到懵圈,进而不爽起来,老子哪里差了??   “我们地府挑选的是优质的魂魄,皮囊这类东西,不强求,只有凡间低俗的人才会盯着不放。”花田怼了回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了。   “哈哈哈,说的对,皮囊再怎么换,里面的魂儿可是不会变得。”如来看到花田的反应后,不怒反乐起来,让花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把剑送给你防身用。”如来很是大方的将剑送给花田。   “我不会用剑,你还是送给别人吧。”花田连忙拒绝,他可不认为这是一把好剑。   “送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如来还补充道,“不准弄丢了,更不准卖了。”   花田无奈,他是这样的人吗?   见如来送剑的态度决绝,花田只好作揖道谢。   得,前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又莫名其妙的收了如来一把剑,这让花田怎么好意思开口。   不管了,死就死吧。   花田一咬牙,提出前来的目的,“佛祖,我们地府有一魂,是不是被你……”   花田即使住了嘴。   “哦。”如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花田。   花田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任由如来切割,只是拿刀的还没找到切割的方法,就一直盯着手中的鱼。   “让徐锦帛过来。”就算做了砧板上的鱼,花田也要做死前的跃动。   “人死不能复生。”如来没有对花田的话感到惊讶,很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但天下没有绝对的事,只是有没有复活的价值而已。   “是这个道理,但今日不同以往,凡间皇位空置许久。”花田一顿,继续道:“凡间要是没了掌控者,马上就会大兴战事,到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就算是我,也会在地府坐立不安,更客况身为救世圣主的你。”   花田以天下百姓为盾,同时又抬高如来,逼得如来不得不答应。。   看如来还在犹豫,花田继续说道:“凡间能接纳玉帝魂魄的人少之又少,能辨明天子更是难上加难,我得到可靠的消息,三日后,宫中会发生大变,当务之急,就是复活徐锦帛,让他继承皇位,稳住天下。”   “你随我来。”如来听了花田的劝,不再犹豫,带着花田后殿一处满是咒符的墙壁。   如来念了一咒,一道符从墙上飘飘然的落在他的手中。   “这是超度徐锦帛的咒符,你拿回去在他的胸前燃烧,咒符成灰,徐锦帛便会活过来。”佛祖又嘱咐道,“一定要在胸前燃尽。”   花田捧着咒符,很是感激道:“多谢佛祖心系天下苍生。”   花田再次作揖,佛祖终归是佛祖,永远以普天子民为重,他一人处在这西天的巅峰之上,想必也是孤独寂寞吧。   想到这儿,花田竟然对如来产生了一丝怜悯。   “快回去吧,要是阻止不了战争,我唯你是问。”如来指着花田的脑门威胁道。   “是是是,要是阻止不了战争,我自己提着脑袋来问罪。”花田暗想:反正我也死不了,不就是再掉一次脑袋嘛。   出了佛堂,便看到两个身影在焦急的踱步。 第八十章 朝歌行   “子君兄,华盖。”花田喊了一声。   两个探头,华盖帝君见花田还完整,心情也不错,便松了一口气,旋即看到花田手中的剑,华盖帝君大惊。   兰子君随着华盖帝君的目光,也看到了剑,不觉皱起眉头。   难道这就是如来的目的?   “佛祖同意我们复活徐锦帛,这是他给的咒符。”花田显摆。   华盖帝君的心思不在咒符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剑看。   见华盖帝君对剑感兴趣,花田将剑推到他面前道:“这是如来送我的剑,你要是喜欢,送你好了。”   花田巴不得赶紧将剑送出去。   华盖帝君伸手接剑,手却停在了半空。   花田递到华盖帝君手中,华盖帝君连连摆手:“我不能要。”   “这是一把好剑。”花田以为华盖帝君不稀得要,解释道。   “我知道,这是一把绝顶的好剑,但我不配拿它。”华盖帝君推脱。   “连你都不配拿它,我就更不配了。”花田将剑拿在手中把玩。   “你好生收好。”华盖帝君见花田不把剑当一回事,提醒道。   “我又不懂剑,要它干嘛。”花田极其嫌弃,就像给了书生一把屠刀,让他杀猪一般。   “你不懂就最好了,把它收起来,最好永远都用不到。”华盖帝君紧张的握上花田的手。   花田突然神色黯淡,拔剑刺向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心下一沉,扬起脖颈,在等待着什么。   兰子君上前挡在华盖帝君面前,狠厉的对花田道:“你难道想重蹈覆辙吗?”   “你说什么?”花田恢复嬉笑,刚才只不过看华盖帝君紧张,想吓他一下,没想到引出这么多消息。   “子君,花田跟我开玩笑呢。”华盖帝君将兰子君推到一边,从容道。   花田观察仔细,刚才华盖帝君明明有舍命的打算,若是剑再下去,定会要他性命,即使华盖帝君有不死之身,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华盖帝君和兰子君之间好像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但,花田又能做些什么,问些什么呢?   “子君兄,你太开不起玩笑了。”花田搂过兰子君,和他嬉闹。   经花田逗乐一番,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徐锦帛的魂魄收到了,赶紧下地府复活他吧,别让凡间的人类受苦。”华盖帝君提醒。   花田和兰子君下了西天。   两个走后,华盖帝君嬉笑的神情变得冷然,怒气冲冲的进佛堂找佛祖。   “子君兄。”回去的路上,花田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兰子君。   “有事就说。”兰子君用一贯冷漠的语气说道,看到兰子君这般说话的模样,花田就放下心来,跟兰子君待在一起久了,养成了自贱的性格,不被兰子君怼一下还不舒服。   知道兰子君见识广,花田便问道这把剑的来路:“子君兄,这把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怎么见你看到这把剑时,露出不太好的神情。”   兰子君指着剑,躲远一些,幽幽说道:“这是一把魔剑,如果能毁了它,就赶快毁了它。”   “不能毁,这是如来送的剑,他还嘱咐我不能丢了。”花田见兰子君躲到边缘,靠上前来,拍他掉落下去拉住他。   兰子君甩开花田的手,躲得更远,花田感受到兰子君对这把剑的恐惧。   “那你就带着这把剑离我远点。”兰子君趴在黑乌鸦身上,脸色有些苍白。   见兰子君如此惧怕这把剑,花田更加坚定:“我回去就收起来。”   偷瞟了一眼剑,隐约看到一股黑气侵入,花田擦了擦眼睛,黑气消失不见。   花田心里犯了嘀咕: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西天   “如来,那把剑你不是毁了吗?”刚进门,华盖帝君便愤然的问如来。   “看看这是谁,位高权重,法力无边的华盖帝君嘛,怎么来我这儿了。”如来嘲讽道。   “你为什么将剑给花田?”华盖帝君逼近如来,咄咄逼人道。   如来面色一沉,突然厉声呵斥道:“这些年你是长本事了吗?怎么连个尊卑都没有了。”   华盖帝君这才察觉到有失体统,跪下身去给如来请罪道:“弟子知道错了。”   如来坐下,悠闲的呷了一口茶,道:“我做的事,你还没有资格追问。”   “如来,花田什么都不知,你让他重返轮回道如何?”华盖帝君向如来乞求。   如来手中握着的杯子碎成了渣,俯下身对华盖帝君说道:“游戏是你开始的,别着急停下来。”   华盖帝君抬眼愕然的看着如来,不敢相信道:“游戏,这怎么会是游戏,五百年前的天变你忘了吗?全因这把魔剑……”   “五百年前的天变是那个孽徒造成的。”如来因华盖帝君的话生起了气,咬牙切齿道。   打断了华盖帝君的话,继续道:“是他没控制好自己的魔性,赖不得别物。”   谁也不愿提起他来,提到缘渊,华盖帝君沉默起来,五百年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个名字。   “位居此位,你就做好本职,要不多辜负当年的抉择。”如来的一句话,揭了华盖帝君的伤疤,让他彻底没了底气,。   华盖帝君只能无奈道:“但愿不会重演当年的事,要不然愧对三界。”   这话暗含警告之意,如来听毕愤然甩袖而走。   华盖帝君悻悻的离开西天,这就是他多年来不愿踏入西天,见到如来的原因。   花田与兰子君回到地府,准备好复活徐锦帛。   面对徐锦帛的肉身,花田一壁给他扒着衣服,一壁絮叨着:   “你真是好命,害怕你孤独一人,不能存活在世间,本想着把你留在地府,没想到是一个皇帝的命。”   “当了黄帝后千万别忘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回去后给我建做大庙,让更多世人给我烧点香火。”   “……”   “别啰嗦了,赶紧的。”兰子君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早已经准备好蓝火,马上就要燃符了。   花田不再说话,将徐锦帛扒了个溜光。   兰子君将一股冥火放在徐锦帛赤裸的胸前燃烧,绵绵不断的蓝火灼烧着他的皮肤,直到胸前灼烧出一块圆形冒血的伤口,咒符才彻底烧尽。   看到徐锦帛胸前的伤口,花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块差不多大的伤疤,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第八十一章 朝歌行   “怎么还不醒?”兰子君问花田,将他拉回现实,问道,“是不是方法不对?”   “不可能,这就是如来教的方法。”花田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遍。   “你确定?”兰子君质疑的问道。   “就这么几个步骤,我还能忘。”   “谁知道你,这么不靠谱。”   “谁不靠谱!”   “……”   花田和兰子君正吵得正激烈,徐锦帛缓缓睁开眼睛,从棺材中爬了出来,弱弱的问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朝歌   “你确定要自己进去吗?”钟离依靠着门,举着铜镜。   “嗯。”兼坚接过钟离手中的铜镜,向房内走去。   “有危险你喊我!”钟离在外头不放心的嘱咐。   “嗯。”兼坚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喊我啊!”钟离还是不太放心。   “知道了。”兼坚没回头的摆了摆手。   钟离还想继续喊,声音被兼坚关在了门外。   兼坚进屋时,白莲正在床上舔自己的蛋蛋,见到兼坚后,迅速站起身来,喵喵的叫了两声,踩着步子来到兼坚跟前,一贯的用脑袋蹭着兼坚的裤腿。   兼坚拎着白莲的后脖颈将他拎到眼前,被抓住脖颈的白莲一动不动,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兼坚,空气静止了一番,直到白莲软软的叫了几声后,兼坚叹了一口气,才将它放下。   刚放下的白莲依然很黏兼坚,用它锋利的小爪子勾住兼坚的衣服,熟练的向上爬,几步就窜到了兼坚的怀中,兼坚将它拎起来放到地上,白莲再次爬上来,兼坚又拎下去,如此反复几次,兼坚和白莲就跟赌气一般,一个不肯妥协,另一个不肯放弃。   “不要再过来了。”兼坚从袖中拿出了铜镜,用背面对着白莲。   白莲在看到铜镜后,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兼坚。   “你自己现原形吧,我不想用这个。”兼坚将铜镜放到桌子上。   白莲知道瞒不住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便不再隐瞒。   整个身子蜷缩成一个肉团,尾巴最先消失,白色的软毛逐渐退去,赤裸的肌肤显露出来,人形慢慢出现。   兼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过程,虽然之前在脑海中预想过这个画面,但亲眼所见时,还是非常吃惊。   不一小会儿,一个赤裸全身的少年出现,白莲摇摇晃晃的来到兼坚面前,两只猫耳朵还没退去,毛茸茸的立在头顶。   白莲用手挡住下身,红着脸说道:“我的样子没吓到你吧。”   兼坚脱下外袍给白莲遮住身子,说道:“没有被吓到,就是有点吃惊。”   白莲突然抓住兼坚的手,泪眼汪汪的说道:“熙娘亲派我来只是为了打探你们的情况,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你相信我,相信我。”   说毕,白莲小声呜咽起来,双手捂脸,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愧疚的不敢看兼坚。   兼坚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白莲的脑袋,白莲感到兼坚的抚摸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整个人挂在了兼坚身上。   白莲不似猫体那般轻巧,此刻挂在将军身上的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兼坚本来就不高,力气也不怎么大,被白莲挂的很是吃力,吃力道:“我相信你,你能先下来了吗?”   白莲跳了下来,趴在桌上继续抽噎,兼坚安抚了好长一会儿,白莲才终止哭声。   这怎么还成了兼坚安慰白莲了。   钟离在外踱了好几圈的步子,心里琢磨道:坏了,小兼坚不会被限制住不能说话了吧。   想到这儿,钟离再也等不了了,他身兼重任,不应该听兼坚的话,放他一人进去。   一脚踹开房门,钟离冲了进去。   刚哄好的白莲看到钟离后,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直往兼坚怀里钻。   钟离看了看白莲,又看了看兼坚,问道:“什么情况?”   “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又被你吓哭了,得,你来哄吧。”兼坚起身想把位置让给钟离。   白莲紧攥着兼坚不放,突然停止了哭声,哑着嗓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就是想吓吓他。”   看白莲恢复玩心,兼坚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谁?”钟离不知情况,问兼坚。   “吓鬼。”兼坚胡诌一番。   钟离上前打量起白莲,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未化成人形的小妖,好奇不已。   白莲被盯的不爽,露出獠牙,对向钟离。   “嘿,这小东西,牙口不错。”钟离调侃,顺手揪了揪白莲的小耳朵。   白莲委屈的蹭了蹭兼坚。   说开了一切,兼坚开始问白莲重要的事情:“白莲,你告诉我们,林熙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白莲可以将这边的情况泄露给林熙,为什么不可以将林熙的秘密也说出来呢!   白莲咬着嘴唇,什么也不说,瞪着大眼睛看着兼坚。   “那我这样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兼坚换了一个问法:“三日后,是不是有一场政变?”   白莲看了一会儿兼坚,又看来一会儿再聊,轻微的点了点头。   “果然,花大人猜对了。”钟离忧心忡忡的说道。   兼坚也担忧起来,心里有了想法,小心翼翼的问钟离的意见:“钟离,我想去冷宫和熙娘娘谈一谈。”   钟离摇了摇头。   “花大人嘱咐过我要保护好你,我觉得咱们最好待在房里,等他们回来再行动。”钟离委婉的拒绝了兼坚的提议。   “他们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先去打探一下,再说有你在我身边,保证没问题。”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胸膛道。   见兼坚态度坚决,钟离也不好再阻止,便勉为其难答应道:“你可不能离开我一步。”   钟离同意,兼坚欢喜的不得了,扭头对白莲道::“小白,你快变回原形,我们送你回去。”   白莲喵的一声,变回猫咪,兼坚抱起它,二人一猫前往冷宫。   “就是这儿吗?”兼坚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黑漆漆的宫殿,问道白莲。   白莲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有点奇怪?花大人说这里很热闹,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钟离警惕起来,兼坚隐隐担忧。   但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   “有人吗?”兼坚上前使劲的拍了拍门,没人回应。 第八十二章 朝歌行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兼坚问道钟离:“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钟离趴在门缝里向屋内瞅,瞧见了一点光亮,跟兼坚说道:“里面好像有人。”   “进去看看。”兼坚道。   钟离抬头看了看一丈高的城墙,对兼坚道:“你留在这儿,我自己进去看看。”   兼坚很想进去,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   钟离环顾四周,嘱咐道:“你在这儿别动,我进去看看,一会儿就出来。”   兼坚找了处角落,抱着白莲蹲下,等待钟离。   钟离纵身一跃,跳过屋檐,进到了内屋。   一盏幽幽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烛光被风吹得跳动起来,烛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四周安静,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钟离的耳朵格外灵敏,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人声,所以不敢轻易行动,拔出雪墨,慢慢逼近有亮光的屋子。   来至房门中央,钟离举刀,向屋内的烛火劈了一刀,一道黑光在殿内快速闪过,蜡烛被削成两截,房门没有一点儿事,仔细看应该会有一道细缝。   烛光熄灭,惨白的月光打在钟离身上,微风吹拂,一股腥臭味传来,这味道钟离再熟悉不过了,闻一次便终生难忘。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钟离心下疑惑。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借着月光,钟离看清了来者。   一群被敲了脑壳的尸体大军向钟离扑来,脑壳还没脱离身体,一半拉拢在后背上,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血水和脑浆残留了一地,钟离被这一群残尸给包围了。   不好,是圈套!   钟离心中叫骂着,不该粗心大意的。   钟离挥了一刀,里圈的尸体倒了下去,但更多的尸体围了上来。   “他奶奶的,这臭味真难闻。”钟离撕了一块衣料围住鼻子,稍微挡了一点味道。   他总算知道他们上次运送的臭水是什么了,想到这儿,胃内一阵痉挛,差点吐出来。   “老子要开杀了。”比臭水熏得烦躁,钟离大吼一声,陷入了杀戮中。   雪墨好像有了感应,剑身变的黝黑发亮,闪着死亡的气息,钟离眼睛的血丝爆出,整张脸被溅的鲜血淋漓,血肉横飞,一时间,整座大殿充满了血腥味。   钟离的刀锋越砍越快,但尸体却越砍越多,钟离僵持在尸战中。   殿内被施了阵法,殿外的兼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抱着白莲悠闲的赏着月色。   忽而,远处闪现一个人影。   白莲的眼神极好使,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像林熙的青衣女人,喵的一声冲过去。   “小白,回来!”兼坚无意识的去追白莲,忘了钟离的嘱咐。   白莲越跑越快,兼坚跟的有些吃力,好在在一个拐角处,白莲停下了脚步。   兼坚哧喘着去抱白莲,抬眼看到了一个穿青衣的女子背对着他。   此女子在冷宫附近,又引得白莲去追,兼坚便问道:“你是林熙娘娘吗?”   青衣女子大笑起来,声音空灵清脆,穿过漫漫黑夜。   兼坚听着声音耳熟,旋即想起,惊愕道:“你是兮月!”   兮月转身逼近兼坚,伸手去摘他的面具,兼坚不从,却怎么也反抗不了,被兮月抓紧的手臂动弹不得。   “喵”白莲扑了上来,用爪子挠兮月。   兮月面露凶狠,将白莲甩在地上。   “小白!”兼坚呼喊白莲,倒在地上的白莲摇晃着站起身来,艰难的准备第二次攻击。   兮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踢在了白莲的腹部,白莲眼球一白,晕了过去。   “你有什么怨恨都发泄在我身上,别碰小白!”兼坚心疼白莲,将兮月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兮月冷笑道:“怨恨当然要发泄到你身上,这只猫只是给你个警告。”   兮月抬手摘掉了兼坚的面具。   “果然是一张媚世的脸,怪不得西域国王不肯让你见人,你定是用这张脸蛊惑了他。”兮月捏着兼坚的脸,讥讽道。   兼坚不是西媚,但经兮月这么一说,对他有了深深的同情,怪不得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逃离。   一切都身不由己,长得美也是一种错吗?   “你快放了我,要不然花田不会放过你的。”兼坚威胁道。   提到花田,兮月愤怒起来,拎着兼坚的衣领,怒目圆睁道:“就你这双破鞋,也敢去魅惑别人,定是你胁迫花田的。”   见兮月这反应,兼坚有些明白过来,她的情绪为何而来。   “即使没有我,花田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何况,我出现在他身边。”兼坚吃起了醋,也不顾命在兮月手中,怼起了她。   兮月果然被激怒,袖中扬起一把短刃,朝兼坚的脸划去。   “住手!”明明德用拂尘甩掉了兮月手中的刀。   “不得胡闹,退下!”明明德呵斥兮月。   兮月不甘的退到一旁。   “王子你受苦了。”明明德上前,谄媚道。   兼坚不理会明明德,抱起地上的白莲开跑,兮月是明明德派来的,谁跟谁一伙早就心知肚明。   “王子,我好心问你,你怎么不领情呢。”明明德突然转移到兼坚前面,挡住了去路。   兼坚警惕的后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兼坚闻到了一股香味后,晕倒过去。   ……   冷宫   钟离解决完最后一个死尸,累的只能用雪墨支撑身子,半跪在尸山中,摸了一把脸上的血骂道:“好久没动刀,生疏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钟离出殿寻找兼坚。   到了约定的老地方,没见兼坚的身影,钟离又把冷宫里三圈外三圈的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兼坚。   “坏了,兼坚丢了!”   钟离抱着脑袋埋怨起来自己,他应该早就想到这是调虎离山计,不该大意。   冷静了一会儿,钟离知道在凭一己之力解决不了,便进入冥想,联系上了兰子君。   “我们马上就回朝了。”坐在黑乌鸦上的兰子君跟钟离说,以为钟离担心他们。   钟离自责道:“兰大人,我把兼坚弄丢了。”   “什么!兼坚丢了!”兰子君大喊出来。 第八十三章 朝歌行   “兼坚丢了?!”在冥想外的花田听到兰子君喊的,着急起来,“让我进入冥想。”   兰子君拉着花田的手,花田进入了兰子君的冥想,见到了钟离。   钟离将事情的原尾说给花田和兰子君听。   花田火冒三丈,呵斥道:“这么明显的把你调开,你都没有察觉吗?果然不能留你一人保护兼坚。”走之前嘱咐的全都给忘了。   “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找明明德,把兼坚找出来。”钟离更加愧疚,提到明明德,变得凶狠起来。   “你先别擅自行动,等我们回去再商议。”兰子君叫住钟离,钟离一去,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端。   “我们不知道明明德抓兼坚的目的是什么,先不要轻举妄动,我想兼坚暂时还没有危险。”兰子君补充,想宽慰钟离,同时也说给花田听,让花田冷静下来。   花田心里有数,急也没用,但就是冷静不下来,一想到兼坚陷在危险中,花田一刻也不能忍。   离开了兰子君的冥想,花田摸着黑乌鸦的脑袋道:“你飞快一点,回去我给你升职。”   黑乌鸦听到后,开心的咕咕叫,嗷嚎了一声冲出了天际。   “原来这黑东西可以飞这么快。”徐锦帛努力压低身子,耳旁的风呼呼的刮。   “还不够快。”花田自言自语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想要把黑夜穿透,来到兼坚身旁。   兰子君看到花田着急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天命如此吧。   风风火火的回来朝歌,花田直接奔向小院,拍着桌子,气急败坏道:“明明德为什么要找西媚?他到底想干嘛?”   “你冷静点,我们虽然不知道明明德的目的,但可以确定兼坚是安全的。”兰子君先前给花田分析紫气显现,就是害怕有这一天,还好留了一手。   “你怎么知道兼坚不会像那群尸鬼一样,被开了脑壳。”花田一想到兼坚不在身边就很不安,极其暴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怼。   “那也等我们先冷静下来,制定好完备的计划再行动,明明德是半神,他的功力可能在我之上。”兰子君指出事实。   花田坐倒在太师椅上,捂着脸猛搓,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做计划,好在还有兰子君坐镇。   外出的钟离将卫雉带了过来。   “师傅,你找我什么事?这么急。”卫雉紧贴着钟离的步子,急匆匆的小跑着。   “你进去就知道了。”钟离将卫雉带到房内。   卫雉推门而进,惊诧道:“二皇子!”   吃惊之余,卫雉跪下身去。   “起身吧。”徐锦帛扶起卫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卫侍卫,你跟我说实话,卫将军是不是要发动政变。”   刚起身的卫雉听到政变后,又跪下去,匍匐在地上,说道:“二皇子你误会了,家父一生尽心竭力于徐朝,从未有过叛乱之心。”   “那前往朝歌的百万大军是……”在飞回朝歌时,徐锦帛从高空看到了赶往朝歌的大军。   “是熙娘娘找到家父,想要联合朝廷实力,歼灭明明德及其党羽,家父见国势衰弱,朝政荒废,这才答应了从边境调转百万大军来朝。”卫雉解释道。   “我娘亲?”徐锦帛听到林熙后,眼睛一亮,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对,林熙娘娘现在在卫府,而且她一直在找你。”卫雉说。   “快带我去见他。”徐锦帛激动的抓着卫雉的手,他早就盼望着有这么一天。   卫雉带着徐锦帛出院,兰子君高声提醒道:“徐锦帛,记住你要做的事,阻止战争。”   徐锦帛返了回来,给兰子君行了一个大礼,又走到花田面前给他行了一个大礼,道:“感谢二位恩人的相助,这份恩情我终生难忘。”   兰子君点了点头,花田沉浸在兼坚丢失的悲伤中,没什么心情,随意的摆了摆手。   徐锦帛跟着卫雉离开了。   “宫外的事暂且解决了。”兰子君疏了一口气,坐在花田对面歇息。   他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以这种状态根本对付不了明明德,又不免担忧起来。   天灰蒙蒙亮,三个沉默不语,但毫无睡意,整理着思绪,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   “最重要的是找到兼坚。”许久的许久,花田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有什么办法?”兰子君问,他们根本不知道兼坚在哪儿。   “兼坚在紫荆殿的铜钟里。”花田笃定道。   “为什么不是在佘山?佘山才是尸鬼聚集的地方。”兰子君怀疑道。   “这个。”花田拿出了通灵绳。   钟离摸着通灵绳,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感受到兼坚所在的位置和此时的心情,害怕但有着期待。   “果然,兼坚在大殿。”钟离和花田一样肯定。   “那,我们怎么进去救兼坚?”若是从前,兰子君还能深入紫荆殿,但现在他功力大减,再加上明明德有了防备,想进去不容易。   钟离想了一个法子:“我用刀劈开紫荆殿。”   “没用,明明德用的是符中阵,平常武器是没用的。”兰子君见识过明明德的咒法与阵法,可谓是出神入化。   “你能解吗?符中阵。”花田问兰子君。   “咒法我可以,如果阵法没变,我或许可以一试。”兰子君上次见过华盖帝君破阵,他学的八九不离十了。   “好,到了后天,我们三个配合,钟离劈开紫荆殿,子君兄破阵,我进去解救兼坚。”花田分配好任务。   “你自己进去?怎么对付明明德?”兰子君问花田,他可不能让花田出事。   “你忘了,我是不死之身,大不了痛几下,再说明明德咒法和阵法虽好,但武力方面不一定能打的过我,我可以放手一搏。”花田早就打算好了。   “不行,你不可以单独行动。”兰子君抓住花田的肩膀,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怎么跟华盖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花田抬眼看着兰子君,眼中充满疑问。   “你可以等我破完阵,我们一起进去。”兰子君就是不让,万一出了事,让他怎么面对华盖帝君。   “等你破完阵,明明德就察觉了,到时兼坚的生命会受到更大的威胁。”花田不听从兰子君的劝。   兰子君依旧不愿,还想继续劝,花田打断了他的话。 第八十四章 朝歌行   “你放心,我还有这把剑。”花田从身体一侧抽出魔剑,为了不让兰子君看到,他藏的极其隐晦。   花田总感觉拿到这把剑后,就有了力量,跟上瘾似的,不愿放下。   兰子君看到剑后,退后了几步,不再言语,默认了花田的行动。   钟离很是喜爱武器,好奇的上前摸了一把,道:“这把剑的魔气比三雪还重,花大人,剑也只有灵性的,要是控制的好就会为我所用,要是控制不好就会迷失心智,你可得小心使用啊。”   “放心,我只当防身用,不会催发剑气的。”花田只是想拿剑装装腔,吓唬吓唬明明德。   “我看此剑很悬,你谨慎点。”钟离再次嘱咐。   花田摆了摆手,拖着困倦的身子回了房屋。   时间对花田来说非常难熬,好不容易睡着了,因为通灵绳的一点小波动就突然惊醒,一股思念钻入花田脑中,然后在他的身体里无限扩大。   “想我了吗?”花田对着通灵绳说道,通灵绳没有任何反应。   硕大的屋子里寂静的很。   兰子君也没睡好,一直在藏书阁研究阵法,累了就眯一会儿,眯着眯着到了深夜。   醒来时,身上盖了一件外袍,手旁多了一本难寻的阵法古书,兰子君握着衣袍,浅笑一番。   能在兰子君身旁神不知鬼不觉做这些事的,世间没有几个。   兰子君瞬间有了动力,揉了揉眼睛,继续研究阵法。   钟离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从卫府祠堂偷来的泥人,用指腹轻轻摩擦着,看到当时自己年轻不可一世的狂傲模样,一祯祯回忆涌上心头。   嘴中含糊的念着“长流,沈长流”,钟离进入了梦乡。   ……   两天后的黎明,花田三个准备好一切,带着武器来到紫荆殿前。   “师傅。”卫雉带着一小队人马前来。   “你怎么来了?”钟离看着一身铠甲,正准备战斗的卫雉,不禁埋怨起来。   这种危险时刻,卫雉这种小菜鸟还来凑什么热闹。   “我爹让我来的。”卫雉下马,笑着对钟离说,因为头盔挤着脸,笑起来脸颊鼓鼓的,跟个包子似的。   “我爹说,明明德在宫内的羽党很多,怕你们应付不过来,就让我带了一对人马过来。”卫雉拍了拍身上的盔甲,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爹的贴身铠甲,我爹穿着它战斗过上千次,今儿个他借我穿一次,让我也威风威风。”   “你别瞎得瑟,赶紧去前面开路。”钟离催促着卫雉,虽然嘴上不在意,但心中偷偷夸了一句:这小子,这样穿还挺像个样子的。   卫雉朝钟离“嘿嘿”了两声,蹬腿上马,大喊一声:“前进。”   身后的士兵叫喊着冲了上去,守着紫荆殿的侍卫早有了防备,跟卫雉带的一队厮杀起来,宫内陷入混乱。   趁着混乱,花田三个靠近了紫荆殿。   “钟离,外面交给你了。”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和兰子君进入殿内。   “放心去吧。”钟离在后面喊了一句。   钟离拔出雪墨和雪赤,闭上眼睛,开始运用剑气,一股旋风般的强大力量将他围绕,身旁向他劈刀的侍卫纷纷被弹开。   雪墨与雪赤不断抖动着,钟离看似平静不动,其实身子在暗暗用劲儿,努力控制着二雪,这是人灵与剑灵的较量。   哪个输了,哪个就会被控制,每一次开刀,都是一场赌博。   “呀哈!”钟离睁开血红的眼睛,靠用剑气,向紫荆殿的上空飞去,二雪被他控制住了。   两刀用力的劈下去,紫荆殿的屋顶裂了道大口子,横梁断裂了几根,瓦片木屑簌簌下落。   沉在浸战斗中的士兵忘记了挥刀,战马忘了嘶叫,纷纷看向钟离的方向。   “师傅,你真他娘的厉害。”卫雉隔着老远大吼一声,很快又陷入厮杀中。   控制好了二雪,钟离运刀更加顺手,劈碎紫荆殿只是时间的问题。   花田和兰子君来到内殿。   “就是这儿了。”兰子君停下脚步。   花田瞧见的一块硕大的空地,进去踩了踩,并没有硬物阻挡他。   “别站在里面,我要燃符了。”兰子君将花田拉了出来。   兰子君开始燃符王,如那天一般,巨大的青铜钟逐渐出现。   听兰子君描述了一回,花田只是觉得稀奇,亲眼所见时,才是真的震撼,花田目瞪口呆,抬头望着铜钟。   “别着急露这种表情,进去后还有更不可思议的画面。”兰子君拿出八卦镜,开始推演阵法。   花田收起表情,眉头紧锁,早有了准备,用碎布塞住了通气孔。   兰子君跟复杂的阵法纠缠了一会儿,对花田道:“我只能坚持半个时辰,自己把握好时间。”   兰子君又进入复杂的阵法中,铜钟开了一道裂缝,花田挤了进去。   按照兰子君说的,花田找到了兰花所在地,打开了通往地下的甬道,下了阶梯,花田看到了盛着黄色液体的池塘。   自从知道了这液浆是什么后,花田更加恶心了。   如兰子君描述的一样,徐皇和巨蟒还在,只是都沉睡了般,保持着一个姿势。   跟着通灵绳的感觉,花田来到一面墙壁前,没了路口穿行。   花田敲了敲墙壁,覆上耳朵听了一番,空洞的声音传来,果然如花田所想,墙壁是空的,里面还有一个暗室。   明明德再三防备,还是瞒不过花田。   花田也没心思找开关在哪儿,拔出魔剑,直接劈开了墙壁。   明明德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手中盛满血水的碗一抖,鲜血洒了一大半,看向花田。   “你还真是烦,这儿都能找到。”明明德心疼的放下刚从兼坚身上取完血的碗,眼睛发着绿光,眼窝深邃,像一匹正在觅食的狼被打扰后警告的看着来者。   当然,来着也不是善茬。   花田看向躺在床上的兼坚,怒意陡然升至心头。   兼坚昏迷不醒的躺着,衣袖上撸,雪白的手腕处,一道显眼的伤口不断滴着血,脸色苍白,像死了一般。 第八十五章 朝歌行   花田呼哧喘着粗气,感到体内又一股力量不断涌入,进入速度之快,让花田难以忍受。   手中的魔剑不断晃动,一股股黑气侵入。   停下,停下!   花田在心中呼唤着,仿佛内心深处有一个灵会听到似的,但花田控制不住它。   想要放下的剑,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花田被剑控制了。   “守灵剑!”明明德看清花田手中的剑后,从取血的兴奋中恢复了平静面露惊恐,“你,你果然是……”   未等明明德说完,魔剑带着花田刺向了他。   速度极快,晃眼功夫,明明德被剑刺伤了肩胛骨。   “你快走,你快走。”花田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喊着。   明明德不顾池中的一切,狼狈的向外逃去,眼看就要从兰子君开的裂缝钻出去,光亮突然消失。   兰子君坚持不住阵法的冲击,吐了一口鲜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阵法又恢复原样。   兰子君在外拍着铜钟,喊道:“花田,阵法有变,我坚持不住了,里面情况怎么样?”   “快救我,快救我。”明明德拍着铜壁,央求着兰子君。   “你是谁?”兰子君一听声音,不对呀!   “我是明明德,这个人发疯了,你快救我出去。”明明德听到了花田渐近的脚步声,无助的喊着。   花田的眼睛变成深黑色,看不见白眼球,一股魔气从里面渗出,他出现在拐角处,像死神一般的盯着明明德。   “我没想杀西域王子,只是想取点血。”明明德贴着墙壁,无路可退,求饶道。   花田毫无意识,一个劲儿的逼近明明德。   “花田,花田,不要被剑控制了。”兰子君在钟外喊,他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只能干着急,这种时候也没心情破阵了。   花田扬起手中的剑,黑气随着魔剑移动,连明明德身上的黑气也被吸了出来。   下劈时刻,身后一股力量牵制了花田的手腕。   花田回头,一条沾满秽液的蛇信子不断吞吐,头顶一股腥臭的气息袭来,巨大的蛇头立在花田身后,黄褐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猎物。   蛇的半截来到岸上,还有半截在不可见的池中,池中的液体已经下降一半,可见蛇的体型有多大,整个池子几乎塞满。   “呵,呵呵……”明明德看到了救星,逃窜着来到蟒蛇身旁,仗着蟒蛇护身,向花田挑衅道,“不就是取点血嘛,再逼急了我,连人一起扔到池子里。”   花田尚有一半意识,听清了明明德的话,心中刚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魔剑配合着花田的怒火,抖动的更加厉害,黑气更加猛烈的吸收。   一股黑气袭上花田的额头,无名之火燃燃烧了起来。   “不要逼我……”花田双手捂着剑,努力控制自己。   明明德咽了口唾沫,守灵剑的威力他是清楚的,可这只千年蟒蛇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今日就赌一把。   明明德吹响口哨,蛇跟着哨声游动起来,庞然大物一晃动,带动着整个壁室摇晃起来,碎渣子扑簌簌的落得满地都是。   一声尖锐的哨声戛然而止,蟒蛇开始攻击。   石柱般粗的尾巴朝花田甩了过来,尾巴带着飓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将一路的石壁甩出一条裂缝。   花田岿然不动,举起守灵剑挡在身前,巨尾与剑刃相撞的一刻,轰鸣的响声穿破天际。   地面颤抖,战士停下了作战,一齐看向声源地。   明明德捂住耳朵,生怕震聋。   灰尘散去,只见一条被斩断的尾巴,在花田一侧痉挛不断,花田举剑立在尾巴和蟒蛇之间,没有移动丝毫。   明明德看傻了眼,想过蟒蛇会不抵守灵剑,没想过实力悬殊这么大,悄悄的来到铜钟壁旁,开始破解自己画下的阵仗。   简直是悔不当初。   蟒蛇被花田激怒,不断摇动身体,发出尖鸣,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对准花田砸了下去。   花田稍稍挪动步子,举剑而起,朝蟒蛇坚硬的三角头劈去。   蟒蛇还未来得及发力,身子停在了半空,瞪大的眼珠分离开来,整个脑袋被劈开。   蛇脑分出两半挂在身上,鲜血姗姗来迟,从裂口处喷出,血量之大,整个房顶被染成红色。   明明德吓得一机灵,手中的阵法画错,又得重新来过,不过明明德已经没有心思再画了,他感觉背后一股凉意袭来。   花田拖着守灵剑逼近明明德,剑身撞击地面,发出“玲玲”的刺耳响声,摩擦着明明德的耳朵。   明明德已经吓懵,贴紧钟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逼近的花田,大颗的汗珠从脑袋滑落至衣襟,后背已经濡湿了一片。   “好玩吗?”经过一次屠杀,花田完全失去意识,最深之处的恶渊大开,邪魅笑着,来到明明德眼前。   巨响之后,硕大的铜钟抖动了一下,兰子君连带着从地面上弹起来。   “花田!花田!”任由兰子君怎么叫,里面除了打斗声再无其他回应,这更让兰子君担心。   眼看时态超出预料,兰子君一个人应付不了,便进入了冥想,把华盖帝君传唤过来。   “怎么了?”华盖帝君进冥问道。   “他被剑控制了,你快来。”兰子君一刻也等不了,干脆直接将华盖帝君从冥想中拉到殿内。   华盖帝君被拽到殿里,看到了一片狼藉,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还是没能逃过这个命运。   “他在钟里,你快破阵。”一切事由全在铜钟里,兰子君恨不得立即打破它。   华盖帝君赶紧拿出八卦镜,开始推演阵法。   ……   钟离猛力一挥刀,已经千疮百孔的紫荆殿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尘土飞扬,呛得人咳个不停,待到尘埃消散,殿内的场景暴露在外,交战的士兵看到铜钟后,停下了作战。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一切都是明明德的阴谋,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破坏朝纲,乱施法令,使得我大徐王朝日益衰弱,难道你们还想帮着他篡位吗?”卫雉骑马立与中央,其声音孔强有力,响彻大殿。   士兵们渐渐的放下手中的兵器,匍匐在地,向卫雉跪下去,一齐喊道:“请卫大人饶我们一命。”   “你们是受明明德蛊惑,皇上自有判断,都先退下吧。”卫雉将士兵撤离,看了一圈伤亡情况,叹息了一声,还不到半个时辰,殿前已经铺满死尸。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八十六章 朝歌行   搞定殿外,钟离与卫雉还不清楚殿内的情况,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华盖帝君盘坐在地,手指快速的划动着,兰子君则静默的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不是不让动用仙力吗?帝君怎么来了?”钟离问兰子君。   “花田被剑控制了。”兰子君无力的解释道。   “被剑控制了!”钟离突然笑道,“我经常被三雪控制,让我跟花大人说说破解的方法。”   说毕,钟离向铜钟走去。   兰子君拉住钟离,摇了摇头,道:“他和你不一样,三雪的魔气来自刀灵,用你的灵力方可与之抗衡,但守灵剑本身没有魔气,它是吸收天地的魔气控制了花田,除非花田的力量能压制三界的一切,否则……”   “这剑这么邪乎。”钟离替花田担忧起来,凭一己之力压制三界魔气,谈何容易。   “这剑在你我之手,不过是几两废铁,可是现在握在花田手中……”兰子君欲言又止,连连叹息。   钟离疑惑的看着兰子君,兰子君不再言语,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华盖帝君。   他刚才破阵的时候,打乱了阵法,这才使华盖帝君如此费劲。   铜钟内,花田已经举起剑,魔气不断的向守灵剑内注入,剑是引子,花田才是魔气的最终到达的地方,达到了最高点,花田朝明明德挥剑,一股半圆弧的剑气携着强大的力量袭来。   明明德还没来得及闭眼,身体被劈成两半,鲜血喷涌而出,狰狞的表情尚存。   身后的铜钟被剑劈出了一道裂缝,紧接着,整个大钟以摧古拉朽之势碎成了千万片。   符中阵被花田生生的劈开,阵外的兰子君一干皆受到了冲击,弹飞了出去。   华盖帝君最靠前,被阵所伤,伏在地上,不断吐着鲜血。   尘土飞扬中,花田握着守灵剑出现,完全变了一个人,眉宇间全是杀戮之气。   刚消耗的魔气再次迅速积聚,等待着下一次的挥剑。   “怎么办?”体会到花田的威力,卫雉惧怕起来,即使身旁有这么多大能,还是感到了无力,无助的问道。   “我去砍断他握剑的手。”钟离从地上爬起来,朝花田的方向跑去。   “钟离,别轻举妄动!”兰子君伸手想拦住钟离,却抓空了他的衣服,噪声太大,钟离根本没听到兰子君说了什么,一股脑的朝花田冲去。   “你快去拦下他。”一番折腾,兰子君已经脱力,虚弱的对卫雉说。   兰子君在破阵时消耗了大量功力,已经精疲力竭,追不上钟离了,他最为称赞的脑力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拖着身体找华盖帝君商量。   钟离一个健步,来到了花田面前,道:“花大人,对不住了。”   拔出雪青向花田的右手砍去。   花田没有闪躲,任由刀劈过来。   “怎么会这样!”手中的雪青劈到一半,被一股力量挡住了,钟离再怎么施力都无效。   花田一挥手,钟离被弹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花田睥睨的看着钟离,手中的剑直直的刺向他。   钟离闭上眼睛,接受着痛疼的到来,肉身损了,大不了再找另一具安置魂魄,只不过,某个人怕是要不认账了。   要死的一瞬间,钟离回忆起死的感觉,当时太意气用事,用雪青抹了自己的脖子,毁了自己的一生,让某人潇洒的在世间活了一百多年,如果再次回到死的那天,即使千万人喊着“杀了他”,他也不会再……   嗯……好吧,钟离做不到,应该还会心软,抹了自己的脖子。   想了好多好多,这剑怎么还没落下。   钟离睁开眼睛看,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卫雉的身子被守灵剑生生刺穿,温热的鲜血汩汩而出,流满钟离一身。   花田拔出剑,掉头回去,继续吸着收魔气,卫雉倒在了钟离怀中。   “你这个笨蛋,谁让你替我挡剑的,我又死不了,挨一剑没事的。”钟离又气又不忍的吼道。   “师傅,你不早说。”卫雉露出微笑,想让死亡看起来没那么悲伤。   钟离的眼眶红了起来,当年的鬼手竟也学会了用眼泪来释放伤心。   “师傅,你别哭,因为你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丑。”卫雉依然用轻佻的口吻说道,想缓解钟离的悲伤和愧疚。   “我活这么长,还没为谁红过眼,你小子别不知福。”钟离擦了擦眼睛,湿了的眼眶却怎么也擦不干。   “嘿嘿……”卫雉气若游丝,露出不能再傻的微笑,艰难的说道,“师傅,你替我……跟我爹说一声对不起,把他,他的盔甲弄脏了。”   钟离点了点头。   卫雉闭上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辈子,我活的挺满意了。”   “小子,你别想就这么死去,到了地府,我们再好好聊。”钟离擦干了眼泪,明明知道在地府还能见到卫雉,可是看他死去为何还会悲伤。   这大概就是生离死别的常态吧。   恐惧死亡,只是因为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亲情,爱情,金钱……不过到死的那一刻通透,皆是过眼云烟罢了。   ……   兰子君找到华盖帝君时,华盖帝君已经拿出桃木剑,准备与花田作战。   “你是想去送死吗?”兰子君前来阻止华盖帝君。   “没办法了,只有放手一搏了。”华盖帝君道。   “你大可以找如来。”兰子君看华盖帝君受了伤,根本不是花田的对手,即使没受伤,也……还不如找如来,彻底解决问题。   “找如来!”华盖帝君用埋怨的眼神看向兰子君,“再重蹈覆辙吗?”   兰子君心中一万点不爽,但还是会理智的说给华盖帝君听:“你根本打不过花田,你只不过是在延长他再次被毁灭的时间罢了,如果不早日制服他,他会背负更多的债。”   “这是我欠他的。”华盖帝君执意要去阻止花田,推开挡在身前的兰子君。   兰子君紧握拳头,朝华盖帝君吼道:“那他欠我的,谁来还!”掏出紫竹笛,兰子君再次挡在华盖帝君面前。   华盖帝君看到紫竹笛犯了难,喊道:“子君,你让开!”   “你想死,先过我这关。”兰子君以笛为武器,朝华盖帝君进攻,华盖帝君狼狈躲闪,不肯出剑。 第八十七章 朝歌行   几个回合下来,兰子君体力不支,软趴趴的一挥笛子,身体朝前倾倒,华盖帝君趁势一握,将兰子君反身控制在怀中,柔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兰子君面无表情,眼中满是绝望,冷言道:“我有什么资格拦你,要去你就去吧。”   兰子君与华盖帝君打斗中,守灵剑的魔气再次涨满。   花田抬头望了望天空,戾气爆满,向后弯腰,扬起手准备再挥一剑。   “坏了,他要向天宫挥剑。”华盖帝君顾不得兰子君,三步并两步的朝花田跑去,这一剑要是劈到天宫,花田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华盖帝君用剑挑破花田设的结界,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想要夺过他手中的剑。   刚贴上花田,华盖帝君感到身体又一股强烈的刺痛感,魔气正在吞噬着他的仙气,仙气剥离身体,华盖帝君逐渐脱力。   当一方比另一方强时,就会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守灵剑贪婪的吸收着华盖帝君的仙气,华盖帝君怎么也挣脱不了,无奈身体越来越虚弱,再这样下去,会被完全反噬。   一阵笛音从空中传来,周遭的一切喧嚣归去平静,   华盖帝君静下心来细听,他对这乐声再熟悉不过了。   兰子君吹着紫竹笛,慢慢靠近花田,花田挥剑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华盖帝君。   一抖身,将华盖帝君抖离身体,魔气停止了吞噬。   华盖帝君剥离花田的身体,更加感到无力,全身被抽空一般,躺在地上恢复。   就在华盖帝君觉得有希望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魔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守灵剑中。   花田再次陷入暴戾中,捂着脑子做挣扎,任凭兰子君怎么吹,都不能减少花田的痛苦。   在尝试了被吞噬的痛疼后,华盖帝君没再上前阻止花田,退回到兰子君跟前。   “这次真的没法子了。”兰子君放下笛子,无奈道。   华盖帝君看到花田再次朝天空杨起剑时,坐在了地上,打算传唤如来。   花田闯的祸越大,罪行越重,若再次劈了天宫,真的翻不了身了。   若是再将如来传唤来,又要重蹈覆辙,华盖帝君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如来所希望的。   传唤停止,华盖帝君呆坐在地上。   “还不快如来叫来,花田快劈剑了。”老子在一旁焦急催促。   华盖帝君摇了摇头,大笑起来:“我不会遂了如来的愿,要是再重蹈覆辙,我宁愿他从此消失。”   兰子君不敢相信的看着华盖帝君,大声呵斥道:“三界生灵涂炭,在你的眼中不过是一场与如来的赌局吗?”   华盖帝君看向兰子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大义凛然,无私忘我的华盖帝君,三界至尊,是这样的自私,恐怕天下人都看错了你。”兰子君指着华盖帝君,狠厉的骂道。   “你……”华盖帝君竟反驳不出一句来。   兰子君不再管华盖帝君,摇晃着虚弱的身子向花田身旁靠近,一切皆有他起,一切也该由他结束。   迷离间,一道身影冲向了花田所在的魔圈,毫不费力的穿透屏障,轻巧的抱住花田。   “咣当”一声,花田紧握的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是?”华盖帝君问。   “兼坚!”兰子君仔细一瞧,是兼坚没错了。   “花田,你醒醒。”兼坚和花田一起跪在地上。   花田捂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看清来者后,微微一笑,用手轻轻的摸上了兼坚的脸颊,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花田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暖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花的清香侵袭鼻翼,如春日般,万物复苏却又催人慵懒。   花田懒得睁开眼睛,抻胳膊想伸个懒腰,腰间却被一股力量束缚。   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睡在一侧的兼坚,两只手紧紧禁锢着自己的腰身,脸埋在脖颈处,呼出的的气息瘙痒着难受,花田便埋怨道:“还不起?”   “起不来,身子麻了。”其实兼坚早就醒了,只是花田不知道,他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兼坚就以这种姿势跟他同床共枕了三天。   “哪里麻了,是这儿吗?”花田跟兼坚玩笑,挠着他腰间的痒痒肉。   兼坚身子动一下就奇痒无比,被花田几番折腾,又哭又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不麻了,不麻了。”兼坚求饶,转过身,背对着花田,累的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花田从身后抱住兼坚,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似睡非睡道:“小兼坚,每次抱你,我都觉得很安心。”   “我也是。”兼坚害羞的小声说道。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花田将兼坚掰正,欺身压了上去。   兼坚耳朵根又红了,不敢直视花田,双手捂着脸不说话。   花田的手不老实的摸上了兼坚的大腿根,兼坚一个激灵,用手阻止住花田,不让他的手再往上游。   手一撤,兼坚害羞的小模样暴露在花田眼中,蹙着眉,咬着唇,双颊潮红,呼出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氤氲着。   这在花田眼中就是欲拒还迎。   看到花田眼中的戏谑,兼坚将脸撇向一边,闭上眼睛。   花田只能看到一只涨红的耳朵,像红玉翡翠一般,精灵剔透,花田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上去,如果刚才只是为了调戏一下兼坚,那接下来的动作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舔舐变成了撕咬,花田用牙尖轻轻磨着兼坚的耳垂,温热的气息不断的喷向兼坚的脸颊,辗转了一会儿,绵密的吻落在兼坚的脖颈处,留下一丛丛火红的花印,花田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花田……”兼坚也迷乱起来,盯着花田的眼中满是欲望。   “叫我花郎。”花田吻上了兼坚的嘴唇,用舌头不断挑逗着他,绕上了他的舌,没有缠绵很久就放开,多次反复,直逼的兼坚用舌头回应他。   “花……郎。”兼坚在缠绕中,从牙缝里呼唤花田。   脑中还有一丝空缺,兼坚品味起这个新称呼,叫起来这么像花匠。   花田的手探进兼坚腰间,用力一扯,腰带散开,衣襟松垮的遮掩兼坚白皙的胸膛,花田忍不住吻了上去。 第八十八章 尾牙一   火热之中,不和谐的敲门声响起,钟离拍打着门框,在外面大声喊道:“兼坚,花大人还没醒吗?”   “唔……”兼坚没有办法回答,嗯哼了一声。   “别管他。”花田语气中带了一些怒意。   见没人回应,钟离敲得更加响,高喊道:“小兼坚,你都在里面陪了三天了,出来吃点东西吧。”   钟离的一席话,让花田从缠绵的吻中抽离出来:“你陪了我三天!”   花田这才知道,兼坚的身子是真的麻到不能动。   “对呀,饿得都脱力了。”兼坚软趴趴的倒在花田怀里。   “噔噔”不和谐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花田暴走,“砰”的一声打开房门,钟离还没落下的拳头差点打在花田的脸上。   “我醒了,别再敲了。”花田没好气的跟钟离说。   “大人,你没事了吧?”钟离仔细瞧了瞧花田的状态,三天前,他可是要用剑劈天宫的啊!   “还有点问题。”花田皱起眉头。   “什么问题?”钟离紧张起来,见识了花田失控入魔,钟离时刻关心花田的状态。   花田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赶紧端饭来。”   “好嘞。”钟离见花田彻底没事了,欢快起来,就算是伺候人,也变得格外勤快。   奈何桥   “这是什么汤?”卫雉端着一碗汤,俯视着眼前的老婆婆,问道。   “你管什么汤,让你喝你就喝。”头一次有人上奈何桥,还问孟婆是什么汤的。   孟婆跟卫雉也解释不清楚,心道:这个魂魄怎么这么轴!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喝的。”卫雉态度坚决道,将碗一掷,扔到了桌上。   孟婆气得怒目圆瞪,指着卫雉的鼻子问:“你喝不喝?”   卫雉一扭头,干脆不理孟婆。   孟婆的暴脾气上来了,唤了两个鬼役,打算将卫雉控制住,给他直接灌下去。   没有孟婆治不了的魂魄。   卫雉奋力抵抗,抡起拳头打在鬼役身上,但手从鬼役的身体直直的穿了过去,一番拳打脚踢,对鬼役都无用,反而是卫雉脱力,被鬼役架到孟婆眼前。   孟婆踮着脚,捏住卫雉的下巴,打算给他强行灌下去。   卫雉被迫张开了嘴巴。   “小子,认命吧。”孟婆将桌上的汤端起来,往卫雉嘴里塞。   “啊……嗯。”卫雉嚷嚷着,还想抵抗。   奈何再怎么反抗,身子已经动弹不得,任由孟婆灌汤。   “住手!”钟离及时赶到,大喝一声,阻止了孟婆。   孟婆被钟离一下,手一抖,碗摔在地上,汤洒落一地。   卫雉看到钟离后,差点哭出来,委屈的喊道:“师傅……”   “师傅?”孟婆看了看卫雉,又看了看钟离。   还有这层关系,地府什么时候也有后门了?   “婆婆,这是我在凡间收的徒弟,你看,能不能放了他。”钟离嬉笑着跟孟婆说道。   孟婆冷着脸,不悦道:“跟你一个样,死倔的脾性。”   嘴上不满,手里没停下动作,孟婆一挥手,束缚卫雉的两个鬼役凭空消失。   “谢谢婆婆。”钟离作揖,将卫雉推到孟婆前道,“快谢谢孟婆。”   卫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整懵,孟婆!难道是地府里熬孟婆汤的孟婆,刚才那碗岂不是……   卫雉一脸敬畏的跟孟婆做了个揖,点头哈腰道:“谢谢婆婆。”   “小子,算你懂事。”孟婆拍了拍卫雉的肩膀,诧异道,“是块练武的好料,跟钟离不分上下。”   卫雉被突如其来的夸赞羞红了脸,谦虚道:“我怎么能跟师傅比呢。”   “我看你不比他差,超过他只是时间问题。”孟婆不吝啬的夸赞道。   “婆婆,当年我来的时候,你可没少夸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快。”钟离抱怨的嘟囔了一声。   “不快喽,这百年都过去了……”孟婆留下一句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时光荏苒,百年时光也不过是眨眼的须臾间,孟婆的话仿佛只是昨日听到。   “师傅。”卫雉见钟离呆滞的盯着孟婆离去的身影,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钟离看了眼身旁的卫雉,有种被时光突然拉回现实的感觉,什么时候,他也有了弟子,辗转着在地府活了百年……   “师傅,我是死了吗?”见钟离回过神,卫雉有点丧的问道。   “对,你是死了。”钟离拍了拍卫雉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做一个鬼吧。”   “我可以再到凡间看看吗?”卫雉央求着。   “不可以,死人进地府做鬼役的三个月内是不能反阳的。”钟离继续说道,“这是做鬼的原则,一旦有鬼反阳看到了在阳间亲人,为自己的死而悲伤欲绝的样子,魂魄就会失去做鬼的动力,一蹶不振。”   “而且,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去窥探凡间着亲人,轮回道上见一回就够了,下一世指不定谁是谁呢。”钟离简单粗暴的安慰着卫雉。   做久了判官,这些早就看开了,即使看不开也得看开,给自己少找点罪受。   卫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是要留在地府做鬼役吗?”   “不,你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徒弟,我会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你。”钟离对卫雉的死很是愧疚,再加之没几年他就要走了,该有个人代替他了。   卫雉听毕,即欢心又紧张,面露正色,在钟离面前跪下身,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傅,请受徒儿三拜。”   受完卫雉的三拜,钟离将他扶起来,嘱咐道:“你要记住,教你功夫是为了保卫地府,一切要以地府为重。”   “徒儿知道。”卫雉这才真正成为了钟离的徒弟,心中也有了一份希翼,也有了一份责任担当。   晚间,花田亲自炒了一桌菜,钟离摆上酒,几个围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不惬意。   “子君兄,你说说明明德是怎么回事?”案子是破了,花田还有许多疑问。   花田一壁问兰子君,一壁往兼坚碗里夹了一块肉   钟离将碗伸到花田跟前,眼巴巴的等着花田给他夹肉,花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钟离。 第八十九章 尾牙二   钟离撇嘴,最后是卫雉将一大块红烧肉夹给钟离,钟离这才将碗端走。   卫雉小声跟钟离说道:“师傅,以后我给你夹菜,别打扰花大人和兼坚了。”   钟离憨笑一声:“你也看出了,我就是试探一下。”   “我什么也没看出。”卫雉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往钟离碗里狂夹菜。   钟离摸了摸卫雉的头,道:“小子,还没谈过情吧。”   卫雉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钟离笑的更加大声。   “钟离,闭嘴!”兰子君忍不住吼了一声,他几度想说话,都被钟离爽朗聒噪的笑声打断。   钟离把嘴闭的紧巴巴的,等兰子君说话。   兰子君调整表情,拿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道:“五百年前,明明德是华盖星君座下的一名待飞升的弟子,因为偷学禁术,失去了飞升资格,在仙列榜上除了名。”   “禁术?什么禁术?”花田好奇问。   “巫蛊术。”兰子君继续解释道,“是一种违背天规人道的法术,打个比方,他可以通过非常手段获得长生不老。”   “怪不得能在人间活了这么多年。”钟离感叹道。   “那,非常手段又是什么?”花田又问。   兰子君,你就不能一次说清楚,非要故作玄虚。   “用脑浆浸泡肉身,使之常年不腐烂,魂魄得以永存。”兰子君轻描淡写的解释道,继续夹着菜吃。   花田一众听毕,胃可是不太舒服了,想到那股味道就一阵痉挛,放下了筷子。   “师傅,你怎么不吃了?”卫雉一脸关切的问。   “小子,闭上嘴吃饭吧。”钟离可不想解释,即使解释,卫雉也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卫雉埋头吃起了饭,还满足的吧唧了几下嘴,看的钟离一阵恶心。   “他在打徐皇什么主意?”兼坚问道。   想起那日在地下看到徐皇整个浸泡在池子里,真替他感到……恶心。   “想当黄帝呗,野心大心思歪,却没想到碰上了个大魔头,死无全尸了。”兰子君暗讽花田。   花田听明白了,大魔头说的不就是自己嘛,抱怨道:“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如来,非得送我把魔剑,这不存心让我入魔嘛。”   兰子君伸手,示意花田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盯着他。   花田被看的毛骨悚然,用手挡着兰子君的视线,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兰子君拿开花田的手,正色道:“嘴上可以不说,但心中不能不想。”   “?”花田一脸疑惑的盯着兰子君,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不想再纠葛这个话题,兰子君转移道:“明明德取了一池脑浆浸泡徐皇,为的是交换灵魂,将自己的灵魂安置在徐皇的肉体中,从而控制天下,世世代代的不死之身,这皇位可真让他坐穿了。”   花田又一次被兰子君带跑,得意的说道:“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没想到遇到了我。”   “除了差点劈天宫外,你还是挺有用的。”兰子君讥讽道。   “我为什么要劈天宫?”花田摇了摇头,否定自己,又道:“守灵剑为什么要劈天宫?”   “剑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控制人的意识。”兰子君点到为止,端起酒杯喝酒,不再言语。   花田领会,低下头案子思索起来。   兼坚拦上花田的胳膊,宽慰他。   看到兼坚,花田又多出一个疑问:“可他绑兼坚干嘛?哦,不对,他找西域王子干嘛?”   兰子君摇了摇头道:“或许他要找的就是兼坚。”   “怎么可能,他根本不认识兼坚。”花田其实内心已经相信兰子君说的话,只是不愿承认。   “你入魔那日,兼坚……”兰子君将两件事结合,或许能说的通。   “老子也不知道吗?”花田打断兰子君的话,他不想听到有关他会伤害到兼坚的一切事。   “他没接触过巫蛊术,这些话也是听其他仙友说的,具体的原因他也不清楚。”兰子君也问过老子这个问题,可总感觉他闪烁其词,避而不答。   花田陷入了沉思。   兰子君提醒道:“你可别去碰禁术,那可是违背天规的。”   花田机械的点了点头,回应兰子君。   兼坚给花田夹了一筷子菜,花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着兼坚夹来的菜,大口吃起了饭。   这些全看在兰子君眼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些微醺的看向花田,问道:“你相信天命吗?”   花田被问的一愣,见兰子君问得极其认真,不知他脑子里又想了些什么。   “我相信呀,从我做了阎王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冥冥中有一条线牵扯着我。”花田也认真了。   “你不怕被这条线束缚死吗?”兰子君用手支撑着脑袋,不让自己睡过去,努力打起精神,听到最后的答案。   可是怎么也管不住下拉的眼皮,眼前模糊起来,最后陷入一片漆黑中。   花田摇了摇头,指着醉酒的兰子君道:“白瞎,才喝了这点酒,就醉倒了。”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花田倒了一大碗,豪饮起来。   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几个还意犹未尽的谈论着此次朝歌之行。   ……   朝歌   徐皇病逝,新皇登基,普天同乐,天下大安。   徐锦帛一身黄袍,端坐在龙椅之上,向普天昭告:开仓放粮,大赦天下。   百姓敲锣打鼓,欢庆着新朝代的到来。   瞭望台上,徐锦帛站在至高的顶楼,望着广阔的皇土,心中陡升无限的感慨。   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成长了很多。   “魏公公。”徐锦帛传唤一声。   魏公公依旧一脸谄媚的样子,上前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传我口谕,派卫将军前往于尧的舍饶山建一座庙宇,以供祭祀所用。”徐锦帛又补充道,“山上的花草和屋舍就不要破坏了,另寻一片空地建。”   “皇上,那庙宇的供奉物是?”魏公公问。   “大将军马越的神像。”徐锦帛道。   马越受林熙所托,和他一起来至于尧,结果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徐锦帛愧疚不已。   “还有一座府邸,在于尧中央,叫做于府,着人重新翻修,但记住不要改变原貌,供朕过路休息所用。”   魏公公领旨退下,徐锦帛又遣散了一众宫人,独自立于顶楼。   微风四起,和煦的暖风轻轻的抚摸着徐锦帛的脸颊,那风像是一双有温度的手,久久不舍放下。   徐锦帛浅笑一声,手指划过空气,道了声:“你来了……”   传说,没了肉体没了灵魂的人会化作世间的自然之态,风,雨,水,火……他们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泪,没有笑,他们会不远万里,长途跋涉的寻找心念之人之物。   就这一个执念,生生世世,乐此不疲。 第九十章 钟离都回忆一   “师傅,我坚持不住了!”卫雉扎着马步的两腿发抖,胳膊上绑着的两块石头快要触到地面。   钟离用小竹条抽了卫雉的屁股一下,卫雉身子一个激灵,将石头往上抬了抬。   “像你我这样的刀者,既不是神仙,拥有无边的法术,也不是道士,可以画符做阵,靠的是一双手和一把刀,只有把基础功练好了才是正道。”   别扎钟离平时笑嘻嘻的,教起卫雉来可是很严格了,只要卫雉稍一下蹲,钟离的小竹条就抽到他的屁股上,这一天抽下来,卫雉的屁股都紫了。   卫雉也不抱怨,揉了揉屁股,第二天继续挨抽,他还数着挨抽的次数,只要这天比昨天少挨一下,就无比的开心。   私下里,卫雉对钟离也是毕恭毕敬的,吃饭前先给钟离盛一碗饭,睡觉前先给钟离铺好床褥,上课作一次揖,下课作一次揖,看的花田好不羡慕。   “钟离,什么时候让你的傻徒弟也伺候伺候我呗,不用给我暖被窝,给我端个茶倒个水就行。”花田跟钟离开玩笑道,臊的钟离脸都红了。   “你别瞎说,他没给我暖被窝。”钟离扔下一句话,气冲冲的走了,他要去跟卫雉说清楚,他钟离就是一耍刀的粗人,不用被捧的这么高。   刚见到卫雉,还未来得及念上一番,卫雉就迫不及待的给钟离演示新学的招式:“师傅,你看我学会了你教我的那招,凌云展翅。”   卫雉握刀,双臂张开,在空中用力一挥。   “这都是什么!”钟离看了卫雉的刀法,软趴趴的,又变成了严师,教导道,“你只记住了招式,却忘了精髓,要用上力,砍中敌人要害,争取一击毙命。”   钟离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教上了几个时辰,将要说的事全忘了。   得,今晚又跟个大爷似的,被伺候了。   闲下来休息时,卫雉会借机问这儿问哪儿的,各种打探钟离的身世,钟离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的跟卫雉说起来:   “师傅,你的刀法出自何派?我们的祖师爷是谁?”卫雉练刀练的久了,从中得到很多体会。   力对刀的掌控,差一分一毫都不行,这么精准的刀法,他学起来都困难,更何况是刀法的创始者,所以崇拜之际又不禁疑惑。   “无门无派,是一个卖海鲜的老头教我的。”钟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卫雉的崇拜碎了一地。   “他一定长的仙风道骨。”卫雉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   “不,老头瘦骨嶙峋的,跟块猪排骨似的,常年在海上打鱼,皮肤晒得黝黑……”钟离对自己的师傅进行了很真实的描述。   “那他一定深藏绝学。”卫雉期盼的看向钟离。   “呵……”钟离嫌弃道,“他一辈子只会收网撒网,但打鱼技术不怎么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师傅,我不问了,你直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练成绝学的吧。”卫雉不想再问下去了,还是给自己留一点幻想吧。   “……”关于童年往事,钟离打开话匣子,谈起了他初入江湖的一段经历。   少年时期的钟离,每天跟着渔翁在沙滩上晒晒太阳,吹吹海风,过的好不惬意。   “师傅,我饿了。”晒了一天的钟离,肚子早就“咕咕”的叫了,向一旁的渔翁讨饭吃。   渔翁拽了身旁的小鱼网扔给钟离,眼睛都懒着睁开的说:“我也饿了,你去打鱼去。”   “就不该对你有期盼。”钟离拿起渔网,气呼呼的解开纤绳,出海打鱼,嘴中还骂着,“老东西,就知道使唤我。”   驾着小船和饥饿,钟离出了海。   湛蓝的天空染上了黄晕,即将离开地平线的太阳,在海中拉开一道光影,延绵不绝,直到与钟离的小船相接。   这日风平浪静,钟离载着船游到了深海,海水泛着让人心怡的绿色,船下五彩斑斓的鱼往来嬉戏着,随便撒一张网就能捕捞到晚饭,所以钟离不着急,一壁欣赏着少有的火烧云,一壁慢悠悠的拆着网兜。   说来也奇怪,钟离弯腰撒网的功夫,天色突然大变,一片黑压压并且带着闪电的雷云袭来,很快没过钟离头顶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与乌云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场磅礴的交战。   “坏了,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钟离看天不好,匆匆收了网,调转船头想要返航,在海边生活的他早就摸透了一条规律,大海变脸便无情。   他还懂得了另一条规律,不要试图和海反抗,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算淡定,有条不紊的控制着船。   晚饭没有着落了,不过家里还有几条小鱼干,回去煮了给老头吃吧。   轰鸣的雷声在钟离头顶响个不停,但就是不见雨点,连个微风都没有,闷热的很。   钟离满头大汗的快速划着船,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一会儿定是一场暴雨。   划了一会儿船,钟离有了一种错觉,船好像一直在原地,没移动过。   可他明明划了很久,就算是有逆潮,他也会有感觉的,但现在的海面,静的慎人。   抬头看看天空,一只海鸟的踪影都不见,再低头往往海,深邃的像一只浑浊的眼睛。   钟离从来没有如此惧怕过海洋,他也只是一个少年。   无助之际,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血色般的不明液体向小船的四周散开,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很快到了钟离看不到的边际,小船陷入了血色海洋中,钟离感觉自己就像是屠杀过后的唯一幸存者。   钟离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自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害怕的趴在船上,不敢面对,像是一场梦,睡够了,醒来就好。   可这不是梦,很快他就不再自欺欺人了。   明明没有风吹动,海面却掀起了一股浪,小船跟着浪却摇晃起来,越来越抖,钟离跟着船摇晃起来,他双手死命的抓住船沿,一旦掉在血海中,后果不堪设想。   大海仿佛能感知钟离一样,摇晃的更加猛烈,钟离尚能支撑的住,只是船受不了浪花的翻滚,连带着钟离一齐掀翻到海中。   这次真的完了,钟离脑海中只想到了这个。 第九十一章 钟离的回忆二   落入海中,血的腥味充斥着口腔,钟离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下沉,光亮越变越小,钟离就像一只落入井中的鱼,失去了触摸天空的机会。   鱼……身边的鱼游的好自在,钟离跟着鱼的去向游了起来,无拘无束,惬意安谧。   梦中的一切太真实了,钟离伸手,都能触摸到鱼身的光滑。   “咦?”钟离瞪了一下腿,真的在海里游了起来。   手中抓着的鱼受到惊吓,蹿出几米远。   钟离又游了几圈,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海里畅快呼吸,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有了这项能力,钟离这才大胆起来,在海中各种玩乐,穿梭在成千生万的鱼群中,自己仿佛化身一条鱼。   五彩斑斓的珊瑚,奇形怪状的礁石,深不见底的海沟……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又是那么的熟悉,钟离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的偏离方向,在海中迷了路。   鱼群散去,钟离才发现到了一处陌生的海域。   按照原路返回,兜兜转转一圈,错入了一个岩洞。   眼前陷入了黑暗,洞室狭窄,钟离在洞里无法转身,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游。   不过还好,游了没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光亮。   朝着光亮猛游过去,很快冲出了光亮,钟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钟离看到了一座破损的宫殿,虽是破旧,但依然难掩曾经的辉煌,琉璃瓦堆砌而成的大殿,在深海的黑暗中闪闪发着光亮,要不是外面的岩石挡住,这光亮可延伸很远。   钟离曾听渔翁谈起过,天上有一座神仙居住的凌霄宝殿,金碧辉煌,熠熠生辉,钟离看着辉煌的宫殿,想着,这大概就是海上的凌霄宝殿吧。   钟离心中还暗想道:海底果真有龙王,不过看这样子,龙王应该搬走了。   心里念着龙王,钟离连想都没想,是其中是否有危险,便游了过去,想寻找龙王的遗迹。   初入宫殿,钟离便察觉到,这宫殿毁的很厉害,有人为拆毁的痕迹,不过好像拆到了一半便放弃了,殿外的岩石应该是为了掩盖这个暴行,想让这座宫殿彻底消失。   找了一圈后,除了贵重的宝物外,钟离再毫无收获,可是这些宝物对钟离来说如同废铁破布,毫无兴趣。   失望的转身,钟离想要离开时,眼前幽幽的飘过一副残缺的画像,画像在水中飘浮着,钟离看不清画的是什么,游近细看。   画像在水的冲击下,并不十分清晰,更可况还破损不堪。   但只此一眼,钟离的心跳好像停了一般。   眉如弯月,鼻似鹰钩,唇红齿白,面带桃花,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妩媚动人,生生的将钟离的魂儿勾走。   画像中的“少女”披散着墨黑般的头发,柔荑般的秀指举起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微醺之态更添妖娆。   在钟离失神时,又有一件衣物飘了过来,钟离将画像折好,藏在内衫中,寻着衣物飘过的方向游去。   寻了一路,钟离又遇到了好多从同一方向飘来的物件,瓷盘,铜炉,烛台……顺着这些物件飘出的方向,钟离来到了宫殿的地下室,钟离游了进去,想再找点这样的“宝贝”。   找了一圈,全是些金银珠宝,钟离不稀罕,转身欲走,却被海草缠了脚,踢了几下没踢开,钟离只好蜷着身子用手拔。   用力一使劲儿,将海草拔了出来,由于用力过大,钟离整个人翻出地下室,跟他一起翻出去的还有三把刀。   海中浮力大,钟离这一翻,直接翻出了宫殿,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殿外,同时看到了脚下与他相缠的刀。   他拿起来摸了摸,材质还不错,但他也不会使刀啊,算了,都到了殿外了,也不想再回地下室放回去,带回去熔了它们,给老头做一把砍木头的斧子   殿中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钟离带着刀离开了。   走之前,朝大殿拜了三拜,钟离嘟囔道:“龙王大人,这三把刀我就拿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回去后,我一定天天给你上香做善功。”   就这样,钟离带着三把刀在海里游了一天一夜,这才找到了浅海。   恰巧碰到要出海打鱼的渔翁,钟离激动的上前抱住渔翁,在渔翁怀中偷偷抹着眼泪。   渔翁看了钟离从海里出来也没太惊讶,摸了钟离的脑袋,以作安慰,反而一直盯着他身后的剑,问道:“你是不是见了龙王,被封了大官?”   “龙王没见到,龙殿倒是逛了一圈。”钟离拉拢着脑袋,无奈的说。   这天,渔翁没有出海,听钟离讲完了他在海底的经历,吃惊的说不出话,突然一拍脑门,道:“呀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事?”钟离一头雾水。   渔翁没有回答钟离,急急忙忙的回到草屋,开始翻找起来,钟离不明所以的站在一旁。   整个房子被翻乱,最后,渔翁从桌底抽出一本泛着黄渍翻书,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呛得钟离直咳。   钟离看着渔翁认真的样子,调侃道:“师傅,没想到你还识字。”   渔翁摆了钟离一眼,诚实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你还看书,这是不是你藏的春宫图?”钟离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看着渔翁。   渔翁狠狠的拍了钟离脑袋一下,呵斥道:“你小子还知道个春宫图,是不是偷偷看过?”   “没有,是去卖鱼的时候,听市井上的人谈论的。”钟离抱着头连连闪躲。   “以后不许再去市井瞎混!”渔翁正颜厉色道。   “知道了。”钟离委屈的摸了摸脑袋。   “这不是我的书,这是你的书。”渔翁将书塞到钟离手中。   钟离也不识字,只觉得书上的内容跟鬼画符似的,根本看不懂:“师傅,什么你的我的?”   钟离也不明白渔翁的意思。   “你别管了,从今天起,就送你到私塾念书识字,识了字后,照着这本书,用这三把刀练功。”渔翁又将三把刀塞给钟离。 第九十二章 请帖   三把刀对于少年钟离来说,显得格格不入,钟离甚至连握都握不住它们,他实在不明白渔翁的意思。   不过钟离还是听从了渔翁的安排,白天念书,晚上练刀,一开始钟离没认几个字,就是拿着刀瞎练,后来认得字渐渐的多了,钟离才从刀谱中找到乐趣,并且深陷其中。   当时一把刀跟钟离差不多高,钟离每次只能练一把刀,眼瞅着就要看到三把刀同时使用的一章回,怎奈身高有限,阻止了进程。   钟离愁眉苦脸的找渔翁,渔翁二话不说,去集市买了几斤猪肉,给钟离炖了一锅,吃的钟离美滋滋的。   以后的每顿饭,钟离碗里都有大块猪肉,渔翁舍不得吃,全给了钟离,自己则嚼着窝窝头和咸鱼干。   不到三年时间里,钟离被喂养的魁梧起来,再加之他每天不间断的练刀,这三把刀在钟离手中运用自如,刀谱也被他翻的破破烂烂,内容早就熟记于心。   渔翁也老了很多,腰背更加弯曲,头发全部花白,腿脚不利索了,早就不出海打鱼了,不过依旧在海滩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   日子依旧平静,只不过少年长大了,渔翁变老了……   说到这儿,钟离停下了话语,一段童年的结束。   回忆起渔翁,钟离眼眶有些红润,搓了搓眼睛,道:“我师傅是一个普通的渔民,一生甚至连刀都没摸过。”   “不,他很明理,没有让你走他的路,为你选择了更好的前程。”卫雉宽慰钟离。   “可我却让他失望了,没有做一个好人。”钟离哭笑。   好人?   卫雉对钟离的身世深有耳闻,若不是钟离救了自己的爷爷,卫雉也会被这些谣言所迷惑。   “师傅,我不相信江湖对你传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卫雉坚定道。   “没有什么误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钟离坦然的承认。   “不可能,我跟在你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对你也算了解,你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人。”卫雉倔强道。   “怎么不会,你才认识我几天,别以为很了解我。”钟离冷言。   “那你倒是说说,练成刀法,出世之后的事。”卫雉锲而不舍的问,他想了解钟离更多。   “没什么事,都是世间传闻的那样。”钟离怕卫雉再问下去,凶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先把自己管好再说。”   卫雉被怼的没话说,愤然的跑开了。   晚间吃饭有个不成俗的约定,一定要等人齐了才能开饭。   花田迟迟不肯动筷子,一众等着卫雉。   “我饿了,卫雉那小子怎么还不来吃饭。”花田抱怨道,一桌子菜摆这儿就等着他。   “他不吃饭了,咱们吃吧,别等他了。”钟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为什么不吃饭?”花田凑到钟离跟前问道,“吵架了?”   “没有,他就是生病了,没胃口。”钟离撒谎道。   看钟离一股别扭劲儿,花田猜了个七八分,卫雉可不是那种生了病就不吃饭的鬼,一定是吵架了。   “钟大侠,你当我傻吗?他是个死鬼,不会生病的。”花田翻了一个白眼,好歹动动脑子再骗人吧。   钟离不语,埋头吃饭。   花田不依不饶,在钟离耳畔念叨:“你跟我说实话吧,做为阎王,地府当家,我有权知道你们的冲突。”   花田用上级的身份威胁钟离。   “他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我没告诉他。”钟离咽了一口饭,又接着吃了一口,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提起钟离未入府之前的事,花田来了兴趣。   “别说卫雉了,就算是我也不清楚你以前的事,你说说呗。”花田好奇的问。   “不想说。”钟离高冷起来,火速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离开了餐桌,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一个馒头。   “你站住,做为地府当家,我有权……”花田还没说完,钟离就不见了身影。   “说说能死嘛,气死老子了。”花田对着钟离离开的方向,一阵拳打脚踢。   “别多管闲事。”兰子君抬眼瞪了花田一下,花田激动的口中的饭都要喷出来了。   “子君兄,你清楚钟离的身世吗?”花田转移对象问道。   兰子君摇了摇头。   “连你都不知道!”花田有些惊讶,兰子君这种地府老鬼都不知道,钟离又死咬着嘴巴不肯说,看来是一段不可告人的阴暗史。   兰子君道:“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因为杀气太重,被阻绝在轮回道,直至在地府服役一百年,才可以重回人间。”   “杀气太重?他真的杀过很多人吗”花田跟卫雉一个反应,他不相信。   钟离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憨厚的长者,花田虽然经常怼钟离,但十分信任他。   “你不信可以去查一查他的善恶簿。”兰子君继续吃饭,没再搭理花田。   “我才不查呢。”花田撇了撇嘴,闷头吃起了饭。   查了善恶簿就等于怀疑钟离,花田本来就是好奇问了几句,对钟离是从未怀疑过。   吃饭席间,鬼役进门来报:“大人,外面来了个天官。”   “天官?”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喊他进来。”花田匆匆扒了几口饭,去前堂待客。   兰子君用手帕擦了擦嘴,后脚跟上了花田。   来至大堂,天官笑脸盈盈的上前来作揖:“花大人,兰大人。”   花田和兰子君颔首回礼。   “不知这位大人为何事而来?”花田给天官斟了一杯茶。   天官从怀中掏出了四张金光闪闪的请帖,递了过来,道:“我是来替玉帝送请帖的。”   花田捧着十足金的请帖,爱不释手,心里只打算着,卖了这个换几坛酒喝。   要是玉帝老儿知道花田这等心思,非得气死不可。   兰子君将请帖随意往桌子上一放,问道:“这是第几年了?”   “是玉帝第一千二百一十四岁大寿。”天官回话。   兰子君已经参加三百多年的寿宴了,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他不喜欢闹,甚至有些厌烦。   花田可不一样,这种宴会他最感兴趣了,可以敞开喝美酒。 第九十三章 又又上天宫   “怎么有四张请帖?”兰子君一一打开请帖看,钟离和兼坚的名字也出现在请帖上,往年是不会有的。   “玉帝魂魄归了位,欢喜得很,是想借这次寿宴嘉奖众位。”天官道。   “哦。”兰子君点了点头,心想,要是玉帝知道花田是怎么结束这事的,非撤了他不可,得跟其他三个统一一下口径,到时候别漏了馅。   兰子君一心想着这事,便着急的赶天官走,问道,“大人还有别的事?”   天官手里端着的茶还没有凉,喝都没喝一口,尴尬道:“没事,没事了。”   “没事就赶快回天宫吧,玉帝大寿一定很忙。”兰子君开始往外赶天官。   天官本想来地府偷下懒,得,被赶回去了。   “人家的茶还没喝一口呢,这么着急赶他干嘛。”花田摸着金请帖,替天官抱怨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兰子君撂下一句话,到后堂叫钟离和兼坚来。   花田撇了撇嘴,将请帖珍藏在腰间。   钟离和兼坚拿到请帖后都很欢喜,只有兰子君愁眉苦脸道:“明天玉帝要是问起来案子的实情,你们就说是钟离杀死的明明德,听到了没有。”   “放心吧,玉帝是不会问的,他在乎的只是结果而已。”花田没心没肺的说道。   “不管怎样,先统一一下,万一明天玉帝一问,答案不一样,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兰子君吓唬花田。   “子君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花田搂过兰子君的肩膀,邪笑道。   “我觉得再换一任阎王,又得重新教规矩,嫌麻烦。”兰子君拿开花田的手,没好气的说。   “兰大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钟离在一旁插嘴,和花田一齐逗弄兰子君,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兰子君瞥了钟离一眼,有些气鼓鼓的离开大堂,回了房间。   花田几个偷笑,兰子君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早就摸透了。   “兼坚,走,我去给你挑明天要穿的衣服。”花田搂着兼坚也回了后堂。   钟离则去了卫雉的房门,谁让他还欠人家一条命呢,道个歉就得了呗。   ……   第二日,花田穿的人模狗样的上天宫。   平时披散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用通灵绳扎了个朝天揪,再插上一个从兰子君那儿借的翡翠簪子,看起来神清气爽。   一袭黑衣轻纱,张扬又不失沉稳,竟显出几分大神之范,没了头发的阻挡,剑眉任意飞扬,一双神奇的眼睛,笑时百花怒放,不笑时冰封三尺,让人想着亲近但有不敢深交。   兼坚则挑了一身绣着黄纹的白长袍,一条软玉云带将纤细的腰身捆束,乌黑亮丽的长发半扎着披撒下来,鼻翼间呼出的气流,吹得长睫毛在空中飞舞,睫毛下藏着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睛,温柔的如四月的春风,脸颊泛着桃红色,肌肤吹弹可破。   兰子君最爱青衣,冷淡寡欢,看破一切的深邃眼眸,像一潭冷泉般凛冽,嘴唇削薄,不启则已,一启伤人。   钟离灰衣灰靴,显不出一点特色,但配上腰间的刀和挺拔的身姿,让人眼前一亮,不禁多看几眼,面部不是英俊的一种,但干净利索。   四个坐着黑乌鸦到了天宫,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花田的腰挺的更直了,大摇大摆的穿梭在仙群中。   仙乐奏起,群仙聚集,欢闹一堂。   “花大人。”玉帝看到花田后,拨开众仙,挤出人群,叫了他一声,心情无比的激动,身体也硬朗了很多。   花田四个来至玉帝面前,齐齐朝玉帝作揖,玉帝命身后的仙役,将四个盒子交给他们,在大堂大声宣道:“这次花大人一众破案有功,这是我挑了很久,特意赏给你们的宝物。”   花田四个作揖感谢。   众神向花田四个道贺,底下不禁议论纷纷,这次寿宴地府出尽风头。   花田风光满面,好不得意。   从前来天宫,那些仙人自恃清高,拿鼻孔看人,花田问个路也都不理不睬,今日终扳回一成,也算出了口气,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花大人,这次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你随意提一个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玉帝凑近花田小声说,这些话他不想让别人听到。   “我暂时想不出来,留到以后用吧。”花田也小声对玉帝说道,还不忘添一句,“你可别赖账。”   这么好的机会,花田怎么可能错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帝做了保证。   花田将手掌伸到玉帝面前,玉帝郑重的点了点头,与花田击掌三次,以示诚意,花田这才放下心。   这一场小骚动还没结束,又一场大骚动来了。   “如,如来佛祖应宴。”外面通报的仙役看到如来后,不敢相信的向里通报了一声。   众仙转移了目光,齐齐看向门外,十分惊诧。   如来竟然参加了玉帝的寿宴,这是一千多年来都没有过的事,连玉帝也懵了,这是唱哪儿出?   不解归不解,但来了就要招呼,更何况来的还是三界独尊的神。   玉帝笑盈盈的前去招呼如来,将花田他们晾在一边儿,众神也都转移方向,向如来问候。   花田看到如来后,火气立即窜升了头顶。   兰子君一个没看住,花田也随着众神一齐来到如来面前。   拨开众仙,花田直接开门见山的对如来说道:“感谢佛祖抬爱,将守灵剑赐予我,但我能力不足,控制不住这把‘宝剑’,还请佛祖收回。”   众神一听到守灵剑,皆大惊失色起来,又开始议论起来。   玉帝也皱起了眉头,仔细端详起花田,心下疑惑,如来怎么会把魔剑轻易转给他?   不怪玉帝怀疑,花田做阎王没几个月,除了破了几宗案子,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免让人怀疑如来的意图,也不免怀疑起花田。   一众紧张起来,如来则轻笑道:“我已经将守灵剑加了封印,不会有大碍的,给你了你就拿着吧。”   众神听如来说加了封印后,纷纷点头,面上又露了喜色。   玉帝的眉头也稍稍松懈了些,如来的话还是可信的。 第九十四章 争吵   花田可没一众仙人这般放松。   封印个鬼,要是加了封印,他那日还会入魔,差点砍了天宫?差点办不成寿宴?   花田刚想反驳,却被兰子君从后面捂住嘴,兼坚也帮着兰子君将他往后拖。   钟离来到佛祖面前,道:“既然是这样,那花大人就可以放心的使用了。”   如来慈善的点了点头。   兰子君的手心却冒了汗,好险,差点就全说出来了。   在远处观望的华盖帝君也摸了一把汗,还好将兰子君放在花田身边,要是没了兰子君,花田不知死多少回。   花田不爽的甩开兰子君的手,负气的来到南天门消气。   兼坚一直跟着花田,直到看他在地上画起了圈圈,消了气,这才走近他。   “是你呀,兼坚。”花田抬头看了一眼兼坚,双臂张开,环抱住他,全身心的依靠在兼坚身上,像极了委屈后的孩童。   兼坚任由花田压,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花田不说话,他也不言语。   “兼坚,你说这件事我应不应该和如来说清楚。”花田还是很气,问道兼坚。   “应该。”兼坚顺着花田回话。   “你也觉得是吧,如果当着众神的面不说清,那我以后再入魔,犯了大罪,屎盆子可就扣我一人头上。”花田越说越气愤,在空气中比划了个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你以后不会再入魔,你还有我。”兼坚紧紧的抱住花田,一种熟悉的舒适感侵入花田血液。   怪不得花田总觉得离不开兼坚,原来是上瘾了。   花田道:“兼坚,你和我的血是不是可以相互融合,就跟饺子和醋一样,是绝配。”   兼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才是饺子呢。”   花田也觉得不太恰当,被自己说的话激笑。   兼坚挂在花田身上不想下来,花田也舒服的很,抱着兼坚躺了下来,两个躺在地上,惬意的看着云雾飘过。   花田退出宴席后,事态平息下来,兰子君被华盖帝君叫了去,只留下钟离一人。   反正钟离只是来喝酒的,有酒就欢,很快和一众仙人打成一片,干倒了好多仙役。   喝的正酣,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钟离静默下来,自从来到地府,这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钟离以为是因为他死了,声音才消失的,今日为何会再次响起?   这声音有一种穿透力,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钟离怎么也破解不了,问向旁人,皆说没听到任何声音,钟离这才知道,此声音只在自己耳边出现,而且真真切切的存在,不是幻听。   “钟判官,怎么不喝酒了。”醉醺醺的仙役给钟离斟满了一大碗酒,推到他面前。   钟离回过神来,接过酒碗,豪爽的饮完。   几碗下肚,钟离醉了过去,耳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恍惚中,眼前出现了幻觉。   一群鲸鱼在海中徜徉穿梭,从海平面跳跃而出,水花四溅,庞然大物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钟离身体跃动着,跟随鱼群一齐飞向天空。   忽而,水面掀起了更大的浪,像一堵墙挡住了鱼群的去路,鱼群被打乱阵型,在浪花的翻滚下逃窜。   一条金鳞长龙从海中跃出,飞腾在空中,朝鱼群……   “钟离兄,醒醒……”眼前出现了仙役模糊的脸,钟离回到了现实世界,嘿嘿笑了两声,彻底醉晕过去,没了意识。   ……   兜率宫的花室   兰子君静坐在花室中,额边的青筋暴起,面色痛苦,下身插入地面,贪婪的吸收着养分,以他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寸草不生。   “子君,你和花田配合的越来越好了。”华盖帝君在花室外面,翻弄着刚开的兰花。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兰子君在受苦中,心情不太好。   每次治疗,兰子君总会想到这些伤的原始由来,对华盖帝君的态度不是那么的好。   “我怎么可能调配你们的关系,你只是顺遂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华盖帝君解释,他也确实没有掺和。   “要是顺遂自己内心的想法,花田早就死一千次了。”兰子君埋怨道,“既然知道我恨他,为何还让我留在他身边。”   “我并没有安排什么,你们都留在地府只是巧合而已。”华盖帝君回应,手中的铲子一使力,斩断了兰花的根部,几片残花簌簌的落下。   巧合?你不就是想让我在地府护花田周全,为了这个目的,竟让我在暗无天日的地府呆了三百多年。   兰子君没有说出口,有些事说出来或许会痛快一时,但会后悔一辈子。   “我尽量不碰他。”兰子君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万一那天忍不住动手了,华盖帝君会少怪他几分。   这话说出来也只是兰子君和华盖帝君赌气而已,要真动手,兰子君还未必下得去手。   但一旦动手,死的最惨的绝对是兰子君,兰子君心中还是清楚的。看似人人都盼望着他死,真到他死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费尽心思的再见他。   好好活着,不好吗?   华盖帝君退出了花室,将兰子君的话当真,心里忖度着:看来还是得防着点兰子君。   凭空变出一张符,华盖帝君将他燃在地下,随着养分,一同被兰子君吸收了去。   ……   花田和兼坚回到大殿时,众神已经归位,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花田心情大好,刚坐下就开始胡吃海喝起来,兼坚将眼前的菜推向花田,只要不再闯祸,怎么吃都行。   钟离被几个仙役架着送还给花田,嘴里嘟囔着:“我是一条鱼,一条清蒸草鱼,糖醋鲤鱼……”   花田抚摸着钟离的头,给他洗脑道:“你是一条大笨鱼,好了,大笨鱼现在困了,睡觉吧。”   钟离傻笑了几声:“对,大笨鱼要睡觉了,我要睡觉了……”   旋即钟离“咣当”一声,头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逗钟离玩是我人生乐趣之一。”花田被钟离逗得欢喜,之前的不开心全部烟消云散。   兰子君和华盖帝君一同来至宴前,花田一眼瞧见了他们,高声呼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顺着花田的喊声,全部集聚在华盖帝君身上,纷纷起来打招呼。   华盖帝君草草应付了几句,和兰子君到花田身旁应宴。 第九十五章 兰子君的去留   “你,上前来。”遥坐在席上的如来,突然指着兰子君道,声音洪亮,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兰子君。   花田攥拳,欲起身,被兼坚拦了下来,耳语道:“先不要冲动。”   兰子君不卑不亢的看着如来,缓缓走向上席。   一旁的华盖帝君突然抓上兰子君的衣袖,兰子君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华盖帝君。   “我和你一起拜见如来。”华盖帝君牵引着兰子君来到上席。   华盖帝君给如来作揖。   如来讥诮道:“破天荒的一次啊,华盖帝君竟然主动给我请安了。”   “如来不也是破天荒的来天宫拜寿。”没有因哪有果,华盖帝君怼了回去。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大堂。   “佛祖找我何事?”兰子君打破尴尬,问向如来。   如来一改严肃貌,握上兰子君的手,浅笑道:“见你几次,觉得你修性很好,不如来做我的门下弟子。”   此话一出,坐下沸腾。   “如来已经几百年没收过徒弟了。”   “还记得他曾收过的那两个徒弟吗?一个入了魔,一个成了尊。”   “被如来收为座下徒弟,定能功力攀升,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老一辈的仙人,津津有味的回忆如来先前收弟子的往事,新一辈的仙人则对兰子君倾羡不已。   “子君……”华盖帝君看向兰子君。   “你不要说话,让他自己决定。”如来粗暴的打断了华盖帝君。   席下,花田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兼坚道:“若是别的事,我还能插上几句嘴,这关乎子君兄前程,我不敢参合。”   花田非常极其不想让兰子君离开地府,可是如来给的条件太诱人,花田不想毁了兰子君的前途。   兰子君偏头,看向席下的花田,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不做表情的看向他。   一众仙人替兰子君着急,在地下议论纷纷。   兰子君忽的一笑,花田心下“咯噔”一声,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兰子君,突然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这是几个意思?   花田理解不透。   兰子君俯身跪在如来面前,道:“感谢佛祖抬爱,小仙仙缘尚浅,怕去西天修行不成气候,反败坏佛祖名声,不过小仙一向喜欢断案,还是留在地府最合适。”   兰子君拒绝了做如来的弟子,台下一片哗然。   “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如来有些气恼道。   “小仙不会后悔。”兰子君坚定道。   如来有些伤神,身体靠向一侧的桌子,朝兰子君摆了摆手,华盖帝君与他一同下去。   走过众仙时,纷纷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兰子君。   花田上前来迎接兰子君,欢喜的不得了:“子君兄,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来那种阴晴不定的性子,做他的徒弟怪累的,还是在地府轻松,该吃吃该喝喝。”   席上的如来朝花田瞥了一眼,花田赶紧闭上了嘴巴。   兰子君身心俱疲,敷衍的点了点头,在钟离身旁趴下,休息起来。   华盖帝君在花田一旁坐下,和他饮起了酒。   闲聊之余,华盖帝君一直用眼神打量着坐在花田身后的兼坚,兼坚感受到灼灼目光,躲在花田身后回避。   花田也感受到华盖帝君投射来的目光,推搡了他一下,道:“华盖,收回你色眯眯的眼神。”   华盖帝君悻悻的移开了目光,自言自语道:“你么的关系真好,连看一眼都不行。”   花田酸了起来:“不行。”   兼坚听毕,在花田身后轻轻拧了一下他的后腰。   花田将手背到身后,握紧兼坚的手,牵制住他,兼坚反抗,花田干脆直接转过身来,挠上兼坚的痒痒肉,两个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   华盖帝君一阵惆怅,喝完杯中的酒,悄然离开。   酒兴之际,悲怆的呜咽声从殿外传来:“玉帝,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几个虾兵蟹将,将卧躺在步撵上的龙王抬了进来,龙王面色憔悴,伤心欲绝的盯着玉帝。   嘈杂的酒宴安静下来,玉帝不情愿的放下酒杯,问道:“鳌大人,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主啊?”   被玉帝一问,龙王老泪纵横,嗷嗷的哭了起来:“是我的犬儿鳌璟,他昨日被人抽了龙筋,没熬过今日就闭上了眼睛,我活了七百多年了,就这么一个孩子,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群仙同情的上前安慰龙王,龙王哭的更加厉害。   “还请玉帝派人查清此事,还我一个真相。”鳌湛向席上的龙王哀求。   大寿日子,让玉帝犯了愁,这个事不算小,该派谁去查呢。   用眼睛往席上寻了一圈,个个都回避玉帝,低下了头,刚刚还在前安慰龙王的,都退了回去。   “花大人屡破奇案,想必有了些经验,不如就派他去吧。”如来将烫手山芋推给了花田,再瞟花田一眼,果然抬起头,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   如来露出阴谋得逞后得意的笑。   坐在底下的花田要气炸了,人死了他要查,玉帝的魂魄他要查,怎么连海底龙王的事他也要查。   兰子君也愁眉苦脸的,倒不是因为查案,而是他不喜欢海,不喜欢脱离陆地,脱离泥土。   钟离与他两个形成鲜明对比,一脸期待的盯着鳌湛,今日他总算是见到龙王了,不止如此,他还要下龙宫破案,想想都兴奋。   兼坚满不在意,反正花田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花大人,这事就交给你了。”玉帝顺水推舟,自然开心。   花田来到台前,看了看坐在步撵上的龙王,又瞪了几眼台上的如来,不情愿的领了令。   “花大人,龙王作福凡间多年,可谓功德无量,你可要好好查此案。”如来提醒他,全身心的躺在座椅上,兴致很高。   看花田吃瘪的样子,花田又来了新的乐趣。   “既然接了案子,我自然会好好查。”花田暗下的意思是:不劳你费心,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好,接了案子,你这就跟龙王回去查案吧。”玉帝可不想再被龙王扫兴,赶紧将他赶下去。   连累着花田四个还没歇息够,又要开始工作了。 第九十六章 接案回府   出了大殿,龙王吹了一声口哨,中气十足。   地面震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花田几个被震得一颤一颤的。   一只兽从云翳中渐渐浮现出来,看的几个目瞪口呆。   那兽身高九尺,身长五尺,头顶两只尖利锐角,两只眼睛鼓的溜圆,像是一直气胀的蛤蟆,一张嘴巴咧到了脑后,露出森森的獠牙。   身上布满似鱼似龙的鳞,鳞光在头顶夜明珠的照射下,发出亮丽的彩辉,满是倒刺的健壮长尾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惹人难受的摩擦声,四只孔武有力的爪子慢慢的在地上徘徊,不时发出一声闷吼。   龙王再吹口哨,那坐骑鳌兽朝花田的方向吼了一声,花田四个跟经历了一场龙卷风一样,衣服头发被吹得凌乱。   花田没来得及整理衣服,先咽了口唾沫,道:“龙王,我们先回地府准备准备,明日再去东海找你。”   龙王从步撵上站起来,花田的视线由低转向高,这龙王和华盖帝君差不多高,但他比华盖帝君健壮,跟个巨人一般,怪不得能养出如此凶猛的兽,花田在他面前显得跟孩童似的。   龙王撸了一把胡须,不说话,又撸了一把,就是不说话,花田大气不敢喘的等着龙王发言。   “按说你答应了玉帝跟我下海,就不该拖延,但事态出的突然,不准备万全恐怕是不能尽心,那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明天辰时我在东海等你。”龙王声如洪钟,跟堂中泪崩的老头一点都不像。   你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去东海还用得着你管,你不求着我跟你破案就罢了,还这种傲慢的态度。   花田内心一万个抓狂,没理鳌湛,转身对御兽小童说:“去把黑乌鸦牵来。”   “奇怪,早就去牵了,怎么还不来。”小童挠了挠头,疑惑道。   “来帮下忙……”远处传来御兽小童艰难的呼唤声,另外还伴有黑乌鸦尖细的惨叫声。   黑乌鸦两只爪子紧紧的扣住地面,面露惊恐的用眼睛飘着鳌兽,死活也不往前走一步,御兽小童弓起大腿,站稳脚跟,使劲拽着兽绳,一神一兽就这样僵持着。   花田被臊的脸红,嚷道:“不用牵过来了,待会儿我们过去。”   御兽小童听懂了花田的话,放开了绳子,黑乌鸦可是听不懂花田在说什么,低着脑袋,还在暗暗使劲,小童一撒手,黑乌鸦弹飞出去,在空中扑棱棱了几下,羽毛满天乱飞。   鳌湛看到这种情况,嫌弃的一甩袖子,骑上了鳌兽,绝尘而去。   这架势绝对不像是刚才躺在步撵上病怏怏的老头,更像是身经百战的武将。   花田快步走到黑乌鸦前,抬手在它身上拍了一巴掌,黑乌鸦的肉软乎乎的,这一巴掌根本没什么感觉,张着嘴巴,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庆幸着鳌兽的离开。   “回去吧。”兰子君实在看不下去了。   兼坚爬上黑乌鸦,摸着它的脑袋安慰他,别说是黑乌鸦了,就算是人看到这般凶狠的庞然大物,也会胆怯。   四个启程,返回地府。   从花田几个走时,卫雉就坐在门槛上等,从天亮等到了天黑,还未见几个的身影。   牛头马面唤了几次都不回,就去孟婆哪儿告状。   “你以后可要独当一面,这么依赖你师傅可不行?”孟婆出门相劝,这么大坨鬼挡在门口,魂魄吓得都不敢进,耽误轮回。   “婆婆,我就是出来看看,现在就回去练功。”卫雉被孟婆点醒,要懂得承受寂寞,才能享受寂寞。   孟婆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比钟离乖顺多了。   就在卫雉提到准备回去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师傅!”看到钟离,卫雉高兴的上前迎接,转眼就忘了练刀的事。   “你眼里就只有你师傅吗?我们是什么,空气吗?”花田抱怨道,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回来还被忽视,花田更加不爽,将气撒到卫雉身上。   卫雉撅了撅嘴,没敢回嘴,谁让他辈分最小。   钟离出来缓和,征求道:“花大人,这次行动我想带着卫雉。”   钟离想锻炼一下卫雉,就算练会了刀谱上的学识,不去应用到实际,遇到大事,怕空有一身本领,也不知怎么施展。   花田看了卫雉几眼,嫌弃道:“就他这样,不给我们惹麻烦就最好了。”   “兼坚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卫雉急了眼,脱口而出。   “咳”钟离在一旁狂咳起来,这小子说话不长脑子,这次怕是要凉凉了。   果然,花田被这话惹毛了,指着卫雉的鼻子,炸毛道:“兼坚是我们的调和剂,你能帮上什么忙?代替钟离吗?你觉得你可以吗?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有蛮力的人。”   话外之意: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鬼。   说毕,花田气冲冲的进了地府,这一天给他气的。   钟离瞅了卫雉一眼跟上了花田。   兰子君拍了拍卫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继续努力,把花田气死的时候,你就好过了。”   卫雉站在府前羞愧难当,不知所措。   “花田就是这样的脾气,口无遮拦,爱憎分明,不用把他的话当真。”兼坚上前安慰卫雉。   “刚才,对不起……”兼坚的安慰,让卫雉舒服大半,卫雉也终于明白,兼坚在这个队伍里的重要性。   “没关系,你的话还不至于让我想打你。”兼坚玩笑道。   卫雉笑了出来,刚才的寒窘烟消云散:“随时恭候你来打。”   “以后有机会。”兼坚进了府,卫雉笑着跟了上去。   半路,钟离一直缠着花田:“花大人,你等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同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先不谈让卫雉来保护我们,单单是保护自己就很困难。”花田停下脚步,跟钟离谈起来。   “我知道他现在能力不足,但我是想锻练锻炼他,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他可以代替我来保护大家。”钟离说道。   花田皱起了眉头,不是在纠结要不要让卫雉去的事,而是因为钟离一直在暗示自己,他可能会离开地府。 第九十七章 乱了的心   “让他去吧,多一个人虽说多一份危险,但也多了一份力量,像我这样的跟着,不也照样破了几宗大案吗?”兼坚看花田皱着眉头,犹豫不决,便劝道。   “我们破的案子,多亏有了你,我能安心破案,也是因为你,但卫雉……”花田还是犹豫。   “我保证,我会看好他的。”钟离跟上一句,生怕花田不答应。   花田依然沉默,钟离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应,兼坚将手伸进花田的衣袖里,偷偷的拉了一下花田的手。   花田紧攥着兼坚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去就去吧,到时候丢了魂儿,可别来我这儿哭爹喊娘的。”   “谢花大人,我这就跟卫雉说去。”钟离比破了一件案还开心,兴奋的跑开了。   待到钟离消失无影后,花田紧紧抱住兼坚,问道:“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兼坚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在花田胸前蹭了一番,坚定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花田捧起兼坚的脸,神情的看向他,兼坚坚定的小模样再配上迷人的面容,让花田欲罢不能,没能忍住,在府中肆无忌惮的吻上了兼坚的唇。   舌尖轻启贝齿,不断吮吸着兼坚的舌根,兼坚也努力的回应着,一丝甘液从兼坚的嘴角流出,花田双手抚摸着兼坚的脸颊,加深了亲吻的深度。   两个吻得难舍难分,殊不知有人一直在窥探他们。   楼上,本要回房的兰子君看到了这一幕,腿脚竟然不听使唤,倔强的站在哪儿,眼睛也不听话,直勾勾的看着相缠的两个人。   一股不知名的思绪在脑中炸开,乱了兰子君的心。   一吻结束,花田与兼坚欢喜的回了房间,兰子君却不怎么好过,心底被一股不知名的东西挠痒着,兰子君紧握衣口,痒意愈发难受。   神情落寞的回了房间,眼底在盼望着些什么。   晚饭前,钟离告诉了卫雉去海底的消息,卫雉欢呼的不知所以,高兴没一会儿,钟离又为今日卫雉说的话,呵斥了他一番,千叮万嘱,一定要跟兼坚道歉,卫雉也有此意。   饭前空档,卫雉端了一杯茶,给兼坚施了个大礼,求兼坚原谅道:“兼坚,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今日说的糊涂话,就当是我放了一个屁。”   本来卫雉是想跟花田叩头大拜的,但钟离跟他说没用,嘱咐他,这些话得跟兼坚,一是因为兼坚容易心软,二是因为只要兼坚舒适了,花田自然不会再为难他。   果然,兼坚被卫雉逗的咯咯大笑,连忙将卫雉扶起来,道:“我根本就没在意你今天说的话,这杯茶我喝了,但你千万别再给我跪了。”   兼坚受不了这种大礼,更何况早就看透本意,心里清楚的很,这是卫雉做给花田看呢。   看到兼坚开心了,花田对卫雉的态度也有了好转,跟他说说笑笑起来,本来花田就不爱斤斤计较,心大的能装下整个三界,但只要跟兼坚有关的事,他就变得不饶人了。   这顿饭兰子君没来吃,早早就睡下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想的全是今日偷窥的画面,就连兼坚嘴角流下的甘液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想着想着,不问红尘的兰大圣人,身下竟起了反应。   “该死!”兰子君低骂一声,难以忍受欲望带来的自然反应,做起了动作。   兰子君夹紧双腿,通过布料摩挲下身带来快感,慢慢的感到不满足,解开衣带,衣袍滑落下来。   半敞的亵衣,露出半个肩膀,在月光的照应下显得格外白皙,长发垂落。   左手紧紧捂着嘴巴,怕自己叫出来,脸上泛着潮红,一脸的享受与释放。   千年不联系兰子君的华盖帝君,今夜破天荒的来找兰子君,极其幸运的赶上了这一幕。   华盖帝君来到时,看兰子君身体颤栗,以为他身子不适,刚想上前询问,便听到兰子君释放的叫了一声,同身为男人的华盖帝君自然知道兰子君在干嘛。   不过,他没有要走开的意思,看兰子君发一此情是何其的稀少,自然要好好珍惜,大饱眼福一番。   一开始华盖帝君只是抱着好奇加玩弄的心态留下,等兰子君敞开衣襟,半露身体后,华盖帝君不怎么淡定了。   薄而透的亵衣下,兰子君若隐若现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看不到更私密处,只是想象动作,就让华盖帝君难耐。   “嗯……”实在忍不住的兰子君,放开手轻声哼了一下,颤抖的音调苏的华盖帝君一个激灵,差点撞倒一旁的花瓶。   “兰子君啊兰子君,你太不正经了。”华盖帝君盘地而坐,收敛了心性,运功止住体内的躁动,但就是不走,也不堵住耳朵,非得一壁忍受着折磨,一壁消耗着功力。   不过,心情却莫名舒爽起来。   释放完后,兰子君用衣带松松垮垮的捆住了衣袍,半露着胸膛,来到窗前坐下喝茶。   睡意阑珊,今夜怕是难睡着了。   华盖帝君从打坐中显身,睁开眼睛,看到兰子君一袭乌黑亮丽的长发及腰,凌乱慵懒,半遮的胸膛欲拒还迎般撩拨着,眼中的欲火还未全部褪去,有些迷茫的赏着月。   “咳”华盖帝君咳了一声,兰子君回头观望,将带有情欲的眼神传递道华盖帝君身上。   华盖帝君回避了兰子君的眼神,怕自己眼中也染上情欲之色,刚刚借助功力,可以肆无忌惮的偷窥,若只是凭借一具肉身,定会被情欲所控。   看到华盖帝君,兰子君猛然清醒过来,向上扯了扯衣袍,盖住裸露的胸膛,好不自然的正襟危坐。   手不知该往哪儿放,眼睛也在乱瞄,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儿被发现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兰子君有些寒窘的问。   “刚刚。”华盖帝君又掩饰了一句,“大晚上的喝茶,怎么,睡不着?”   兰子君摇头,情绪一直很低迷,抱怨道:“以后来的时候提前通会我一声。”   “以前不也是这么来的吗?你今日怎么了,和以往不太一样。”华盖帝君故意挑逗兰子君。   今日怎样,他还不是心知肚明。 第九十八章 来至东海   兰子君有些气恼,呵道:“这是我的卧房,我想让你进你才可以进,不想让你进,你在外面乖乖待着。”   看到兰子君少有的气恼,华盖帝君觉得好挺好玩的,引逗之欲望更加强烈。   华盖帝君来至兰子君的背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有意无意的触碰亵衣下的身体,在兰子君耳旁吹起道:“那我现在是待在这儿呢?还是出去等你召唤呢?”   语气极其暧昧,不像是天上的仙人,倒像是市井里放荡的公子哥,夜出来幽会情人。   华盖帝君要报兰子君引诱的仇。   温热的气息吹到脖颈,兰子君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偏巧与华盖帝君的脸相撞。   华盖帝君的脸埋在兰子君脖颈处,双唇竟忍不住启开,舌尖轻轻舔舐兰子君的肌肤。   仅仅一下,华盖帝君很快收了回来,轻的让兰子君以为是错觉。华盖帝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   兰子君摸了摸脖子,疑惑的看着华盖帝君,看他一个劲儿的对着自己笑,兰子君便打消了心底的疑惑,华盖帝君怎么可能对他做这种事。   没好气的问:“你找我何事?”   华盖帝君在兰子君对面坐下,耳不赤面不红的强装镇定,呷了一口茶,冷静一下,刚才在擦枪走火的边缘试探了一下,心有余悸。,   喝了会儿茶,华盖帝君从袖中掏出四块发着蓝光的石子,嘱托道:“你们去东海查案必定要下海进龙宫,在海中行动是一件难事,虽说鳌湛会给你们下海的方法,但他会限制你们在海中的活动,一些法术和功力可能无法施展。”   华盖帝君将蓝宝石仍在桌上,继续说道:“这是海龙子,有了它,你们可以克服海水浮力,在海中任意施展拳脚。”   兰子君收起桌上的石子,佯装困意来袭,道:“我困了,你回去吧。”   华盖帝君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呷了一口茶,道:“好久没听你吹笛了,用紫竹吹一曲吧。”   兰子君其实也不想睡,刚好漫漫长夜,不知怎么度过。   一转手腕,紫竹笛出现在手中。   兰子君一曲吹起,乱了节奏,同时也乱了华盖帝君的心。   一大清早,钟离就满府跑着喊人起床。   “花大人,兼坚,快醒醒,快到辰时了,我们要晚了……”   “兰大人,再不起来就没时间喝早茶了。”   “卫雉,你小子快起来!”   花田的房门最先打开,钟离见势想进屋,被扔出来的枕头砸了回去,从屋里头传来花田的怒吼:“别吵老子睡觉!”   钟离憋屈的去敲兰子君的门。   兰子君从一侧的窗户探出头来,眼睛赤红,一脸困意,劝道:“钟离,你回去再睡一觉吧。”   “可……”答应了龙王的辰时的约。   “还不了解我们阎王大人的脾性吗?”兰子君打了个哈欠,关上了窗子,困得很,无力与钟离纠缠。   昨日龙王那种态度,花田怎么能忍受得了,定要晾他一天,兰子君早就猜透,不急不慢的睡着大觉。   卫雉从卧房里出来,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一壁打着哈欠,一壁问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起这么早干嘛?回去睡觉!”钟离呵斥了卫雉一句,回去了自己的卧房。   卫雉被骂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拖着困意的步伐,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几个睡到了大晌午,才磨叽着来到大堂吃午饭。   “大人,真的没事吗?”钟离依旧担心的问道。   “不会有事,不过可能有惊喜。”花田的话让钟离一头雾水。   “什么惊喜?”   兼坚和兰子君也感兴趣的竖起耳朵听起来。   “晾他们一天,我们可能在海边捡到龙干。”花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龙干?”钟离信以为真,问,“什么是龙干?”   “咸鱼干你吃过吧,其实龙干和咸鱼干的味道差不多。”花田说毕,笑趴在桌子上,兼坚和兰子君也肆无忌惮拿的笑着钟离。   钟离一脸吃瘪,道:“大人,你又唬我。”   看钟离这副怨妇表情,花田笑的更加开怀,拍着桌子,眼泪直流。   吃毕午饭,兰子君将海龙子拿出,说明了其中缘由。   花田分配石子。   华盖帝君想着花田四个去东海,所以只给了四块石子,没有卫雉的那一块。   花田分完海龙子,遗憾道:“这次你注定是去不了了,下次破案再带你吧。”   卫雉有些失望,拉拢着脑袋不说话。   “把我的给他吧。”钟离将自己的海龙石塞给了卫雉。   “给了他,你怎么办,别忘了你才是主力。”花田对钟离道。   “放心吧,就算不用这个,我在海中也可以自由活动。”钟离嬉笑,语态轻松,不像是开玩笑。   花田一脸质疑的看着钟离,道:“你不会是为了让这小子去,跟我们撒的慌吧。”   钟离一撒谎,眼睛定会出卖他,花田深知这一点,钟离也深知这一点,极其严肃认真的看向花田。   花田打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撒谎。”   “大人,你就放心好了。”钟离又恢复轻松语态。   “在海底有无数的变数,一旦发生什么事,不要强撑,赶紧上岸。”花田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他对海的认知几乎为零,只是听镇上老人说起,海可以掀翻十几丈高的帆船,深不可测的海底更是隐藏了无数危险。   钟离一笑,宽慰花田道:“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对海了解甚多,你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你能不能保护好我。”花田翻了个白眼,佯作无所谓道。   “大人,我一定保护好你……”钟离知道花田口是心非,被自己猜中心思,有些不爽,逗弄他道,“的兼坚。”   “这还差不多。”花田满意的点了点头。   兼坚被点名,一脸疑惑的看向钟离。   钟离只是笑笑,不说话。   四个来至东海时,老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虾兵蟹将,鳌湛在最前头,焦急的踱着步子。   “大人,怎么办?看龙王很生气的样子。”钟离担忧道。   “放心,一会儿看我的。”花田拍着钟离的胸脯,宽慰道。 第九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花田向来有奇招,钟离对花田很放心,既然阎王大人说可以,那就可以。   花田下了黑乌鸦,甩开几个,急忙的跑上前来,死死握紧龙王的道:“龙王啊,实在抱歉,昨日我们喝了点酒有点上头,竟搞错了约定的时辰。”   龙王吹胡子瞪眼,刚想发作,被花田拦了下来,花田的嘴跟个小炮似的,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转过身,将刚过来的钟离拉到身前,埋怨道:“卫雉,我说不是酉时吧,你还非跟我犟。”   卫雉不可思议的朝花田瞪眼: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刚想反驳,兰子君在身后戳了卫雉一下,耳语提醒道:“与其让所有人难堪,还不如你一个先受下,之后再说。”   卫雉心下忖度兰子君的话,不无道理,又抬眼看龙王,正等着答复呢。   “龙王,是我记错时间了,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在此跟你道个歉。”卫雉上前跟鳌湛作揖。   鳌湛摆了卫雉一眼,他龙王能怎么办?跟一个下属斤斤计较吗?   “花大人,你的属下看来不太行,我介意你换一个试试。”鳌湛根本不理会钟离,跟花田说道。   “可以考虑考虑。”花田一脸坏笑。   钟离将卫雉拉了回来,对他深表同情,安慰道:“这是花大人对你的考验。”   卫雉委屈的点了点头,信了你的邪,这样考验人,骗傻子呢!   “花大人,这是能让你们在水中呼吸的海龙子。”鳌湛从袖中掏出几粒蓝石子,递给花田。   花田一看这几块海龙子的色泽,暗自啧啧了两声,这与老子给的那四块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蓝光弱的几乎看不见。   若带着这几块下去,恐怕也只能在海底呼吸了,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谢龙王慷慨相赠的‘宝物’。”花田故意将宝物二字加重,讽刺不死他。   “没说要给你们,办完案子记得归还。”鳌湛道。   他是东海之王,不会随意让异族下海的。   花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谁稀罕似的。   “别磨蹭了,下海吧。”鳌湛传唤了两架马车,说是马车,但不是真正的马,拉车的是两只跟人一般高的海马,肚子一张一缩,用尾巴在陆地滑行,鱼腮闭合,嘴巴不断吐着白沫。   看到海马,花田感到新奇,乐呵呵的上了马车,把鳌湛屎一样的恶劣态度抛在脑后。   海马用尾巴再地面上快速移动,碰到水后,快速的冲到了深海。   入海后,海马以平稳的速度前行,花田几个坐在里面,没感到丝毫不适。   敞开窗帘,花田几个悠然的观赏着海底龙宫的风景,顿时被绚丽的色彩迷的眼花缭乱,心中不禁连连赞叹。   最先让花田惊奇的是,龙宫顶上一块硕大的五彩石,石头位于整个东海中央,高高悬着,绿红黄白黑五色分别向东南中西北五个方向照射,斑驳陆离,绚丽多彩。   彩石下是一座水晶宫,晶莹剔透,在黄光的照射下,显得金碧辉煌,稍走近一点才看出来,原来宫殿不是由水晶建造,而是外壁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盐粒,坚固的盐层宣告了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宫殿。   海马在龙宫停下,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进了宫殿。   宫殿内,两根巨大的擎海柱被海草密密缠绕,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珊瑚大大小小的分布成片,如同花海,花田仿佛进入了四季如春的桃源仙境。   “同样是神府,为什么差别这么大?”花田暗自抱怨道,想起刚来地府,看到府宅时,花田顿时心灰意冷,心里只念,不想做什么狗屁阎王了。   “我们地府挺好呀,很有特色。”钟离很满意,很认真的说道。   “是挺有特色的,跟个棺材铺似的。”花田哭笑道,钟离一定是被地府的瘴气蒙蔽了双眼,看不到龙宫的富丽堂皇。   “子君兄,我们能不能翻修地府?”花田不得不征询兰子君,钱可都攥在他手里。   “我也觉得地府挺好的。”兰子君违心的说道,只要不动他钱袋里的钱,住草棚都可以。   花田听毕,彻底抓狂,看来翻修地府的大工程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早晚有一天,我要拆了那口棺材。”花田不岔的念叨。   看花田张牙舞爪的样子,兼坚在后面捂嘴偷笑着,垮上了花田的胳膊,才让他安静下来。   富丽的景观逐渐变成秀美含蓄的园林,他们来至后殿居住的地方。   “璟儿,璟儿……”   突然,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从珊瑚岩后跑出来,趁一众不备,抱住了兼坚,口中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兼坚没怎么吓到,反而是花田冷了脸。   兼坚就在自己旁边,还被人扑上,危险感涌上心头。   “放开他。”花田少有的正色。   女人被花田的眼神所威慑住,呆滞的立在一旁,兼坚趁机挣脱女人的环抱,来到花田身旁,安慰着:“我没事,你放心。”   兰子君看花田神情不对,也上前提醒道:“兼坚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了。”   花田这才恢复以往,有些乏力的拉起兼坚的手,抱歉的看向他。   “蚌珠,他不是璟儿。”鳌湛上前将女人拉回,将她环抱在怀中安慰道。   蚌珠拽着鳌湛的衣领,迷茫的问道:“他不是璟儿,那璟儿在哪儿?”   “璟儿领了神职,去天宫做官了。”鳌湛撒谎道。   “对,璟儿做官了,做大官了。”蚌珠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围着花田几个转起了圈。   鳌湛示意一旁的海役,将蚌珠带了下去。   几个一头雾水的目送蚌珠离开。   “这是我的妻子,璟儿的娘亲。”鳌湛跟花田几个解释,眼神中流露出悲伤。   儿子死了,妻子疯了,确实不好过,花田的同情心泛滥成灾了。   “不知龙太子是怎么死的?龙王可得与我们一说,好让我们破案。”花田问道。   鳌湛将花田几个带入大堂,开始讲述鳌璟死的过程。   那日,鳌湛满了一百岁,按照龙族的规矩,应该去凡间历练。   蚌珠不让,说鳌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不历练以后也会是龙王,人间险恶,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鳌湛其实也犹豫过,可受不住南海龙王的嘲笑,这次态度坚决的要让鳌璟历练。   鳌璟就这样不情愿的被赶到了凡间。 第一百章 躁动的海洋   可鳌湛还是不放心,在鳌璟身上施了一咒,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鳌璟来到凡间,也不游历,找了一个富庶的城镇安顿下来,每天无所事事,吃吃喝喝,依然过着龙太子的逍遥日子。   鳌湛看到鳌璟这般,虽然生气,但也没办法,好歹鳌璟也去了凡间,这样待着挺好,没什么危险,也不用他操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富贵生活过得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了,鳌璟便开拓了新领域,找到了新乐趣。   和凡间几个富家子弟天天去妓院花天酒地,不找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偏偏找男倌云雨。   鳌湛知道后,在龙宫气的牙疼,但又不能将鳌璟提前召回,要不南海那老东西又得嘲笑自己了,便纵容了鳌璟的行为。   可谁知道,这事就坏在这儿。   和平常一样,鳌璟在妓院喝的烂醉如泥,拖着一个小倌进房做云雨之事,这一做,从天黑到天亮再由天亮到天黑。   就这一天一夜,鳌湛与鳌璟失去了联系,怎么做法都没用。   鳌湛有了不好预感,但碍于面子和心存侥幸,没有去人间找鳌璟回来。   几个同行的人也觉得事情不对,推开了房门查看,看到了显出龙形的鳌璟,几个吓得屁滚尿流。   这事很快在人间引起大乱,消息满天飞,鳌湛从凡人口中听说鳌璟的遭遇,大怒,将鳌璟接回龙宫。   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鳌湛怒火中烧,施令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   暴雨引发了洪水,死伤无数,也就是三日后,鳌璟因抽掉龙筋,失血过多而亡。   讲毕,鳌湛垂下脑袋,暗自伤神。   花田听毕,怒火涌上心头,跟兼坚小声嘟囔:“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鳌璟就是该死。”   鳌璟的伤因还没搞清楚,鳌湛就施怒于他人,鳌璟的死就是为老爹来偿命的。   “咳”兰子君咳了一声提醒花田闭嘴,悄悄话说的都传到他耳朵里了保不齐会被龙王听到。   花田撇了撇嘴,闭上了嘴巴。   “这么说,鳌璟被抽龙筋就在那一天一夜里。”兰子君推测道   鳌湛点头,当时找到鳌湛时,已经发现被抽了龙筋。   “你儿子不是隔了三天才死的吗?他没跟你说什么?”花田点出破绽。   鳌湛摇了摇头,叹道:“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璟儿那三天里一直像处在醉酒中一样,心跳还在,但怎么叫都叫不醒。”   “醉酒状态,为何这样说?”花田疑问。   “璟儿身上一直有一股浓郁的酒味,两颊绯红,跟喝醉酒一模一样。”鳌湛回忆道,这事不会搞错。   “哦,是这种情况。”在一旁沉默的钟离,突然发言。   “怎么?你清楚?”鳌湛问道。   “可否让我看看鳌璟的尸体?”钟离道。   鳌湛带着几个来到冷藏室,鳌璟惨白的尸体躺在冰床上,看他的体型和兼坚差不多,怪不得蚌珠会认错人,不过兼坚比他好看百倍。   钟离凑近尸体,在鳌璟的脸前闻了一下,又从袖间暗格中拿出银针,扎进鳌璟的肌肤。   银针抽出时变成了绿色,钟离拿给在场的一众看,肯定道:“是醉凝草,吃了这种植物,一般人会睡上三天三夜,就算天塌下来也叫不醒。”   “行啊,钟离,深藏不露,没想到你还懂医术。”花田搭在钟离的肩上,夸赞道。   “只不过是从前也中过这个的毒,所以对此有印象。”钟离谦虚。   “哦?你也中过这种毒。”鳌湛问道,“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毒?   鳌湛怀疑,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和抽鳌璟龙筋的是一个人。   “一百年前的事,早就忘了。”谁给钟离下的毒,钟离心里跟明镜似的。   “也是,一百多年了,该死的早就死了。”听毕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鳌湛很是失望,自言自语了一番。   钟离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鳌璟的尸体,没什么发现,只是觉得这抽龙筋的人颇狠,生生的把鳌璟的背部划开,将龙筋挑了出来。   天色已晚,见没了什么发现,鳌湛便带着几个入宴。   再次看见鳌璟的尸体,鳌湛颇为伤心,吃饭间魂不守舍的,也不喝酒,筷子动一下放一下,吃的好不压抑。   花田几个被带动的,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吃饭,饭局陷入了沉默。   突然,兼坚想到一件事,向鳌湛问道:“当时和鳌璟在一起的少年去哪儿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鳌湛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一回事,懊恼道:“我当时气了个半死,根本没注意。”   “我这就去将那小倌抓来。”鳌湛扔下筷子,起身欲走。   花田赶紧拦下鳌湛,照他这种性子,怕是还没问清楚,就先把人给逼死了。   “龙王,破案是我们的事,更可况一切都是未知,先不急着下结论。”花田劝道。   龙王不甘愿的坐下,此时的他坐立难安,道:“你们可一定要问清楚喽,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花田扯了扯嘴角,真想打他一顿,草菅人命的暴君。   “那家妓院还在吗?你没给淹了吧?”花田问道,要是被鳌湛冲走了,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谁来破案都没用了。   “应该还在吧。”鳌湛不确定的说。   当时鳌湛降了三天三夜的大雨,也不知道淹了什么地方。   花田无奈的瞟了一眼鳌湛,不想再问他了,继续喝自己的大补汤。   “你和他人有过过节吗?”兰子君接上花田,继续问。   鳌湛心中估计了一会儿,掰着指头数了多遍。   花田的大补汤都喝完了,讥讽道:“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鳌湛被激怒,干脆不想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让你们来查案的,怎么问这么多。”   说毕,鳌湛便甩袖离开。   花田对着鳌湛离开的身影一顿拳打脚踢,骂道:“你大爷的,老子破案是看在玉帝的面子上,你算哪根葱!”   “别为了他气坏自己。”兼坚又给花田添了一碗汤。   花田冷静下来,低头喝汤。   不过鳌湛走后,花田几个吃的更自在,开了几坛酒,饱饮一番。 第一百零一章 躁动的海洋   几个吃饱了喝足了,聚到房间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那家妓院是案发现场,我们明天去一趟。”兰子君道。   “不过,五个陌生人去妓院太显眼了,明天我们三个去,你和兼坚留下,继续打探鳌湛的情况”花田对钟离道。   “好。”钟离答应的很痛快,他也不是很想去妓院。   “我要去妓院。”兼坚叫嚷道,期盼的看着花田。   花田认真的盯着兼坚看了一番,他不想让兼坚去的原因是因为兼坚长的太出众,比妓院的小倌还好看,他去了就是砸妓院的场子,身旁有这么一个美人,谁还愿意去妓院找小倌。   花田清楚兼坚知道为什么不让他去,又不好说出口,只好用眼神跟他交流。   兼坚也盯着花田,态度坚决,两个出现了一场小小的僵持。   “让兼坚去吧,反正也没多大的事。”兰子君打破僵局,他困了,不想再磨叽下去。   “好吧,卫雉留下,兼坚和我们去。”最后以花田败北结束,同意了兼坚一同去。   兼坚朝花田开心的咧嘴笑,花田则撅了撅嘴。   晚间,几个回到了卧房,花田被房内的布置惊喜到了,全然与凡间不同,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中央一处巨大的开张蚌壳,据海役介绍,这就是他们要入睡的床。   花田拉着兼坚跳入蚌壳内,没有黏腻不适,干燥柔软,比木床舒服百倍。   床一旁的珊瑚发着盈盈光亮,照亮整个庭室,蚌壳上挂着海藻,夜间用来遮挡光亮。   花田将海藻床帘放下,依旧遮不住外面的五彩珊瑚,花田抱着兼坚,同看星星般,数着头顶的珊瑚。   “好舒服,等我回地府了,定要将我们的房间装饰成这般。”花田倾羡不已。   兼坚笑道:“我看陆上是没有珊瑚了,走之前,你得跟龙王求几块了。”   “让我求那个老东西,还不如偷几块呢,反正这么多,少几块他也不知道。”花田真的下定决定,不得到珊瑚石绝不甘心。   “小心点为妙,别做危险的事。”兼坚劝道。   “不会的,我帮他破了案,给我几块珊瑚又怎样。”花田看个玩笑,他脸皮这么厚,怎么能要不出口。   花田和兼坚闲聊过后,两个都有点困,快要进入梦乡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花大人,你睡了吗?花大人……”钟离在外一直喊花田,声音不大,但很频繁。   花田猛地坐了起来,听到了第一声,本来想不理来着,可是嗡嗡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吵得他心烦意乱。   “快出去看看吧,别再有什么事。”兼坚也醒来,催促花田。   花田咬牙切齿道:“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非将钟离赶出地府。”   “哈哈,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对钟离都没效力了。”兼坚努力睁眼跟花田对话,“你快去看看吧。”   “你先睡着,我去去就来。”花田在兼坚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离开了蚌壳。   兼坚翻了个身,耳朵侧向外面,花田不来,他睡不着,可实在又困得很,半睡半醒的撑着。   花田披散着外袍打开门,没好气的问道:“有什么事?非得三更半夜的说。”   钟离墨迹了一会儿,嗫嚅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你大爷的!”花田开口骂了一句,意识到声音过大,赶紧捂住嘴巴,伸脚提了钟离的小腿肚子。   钟离根本没感觉到痛,面色抑郁,欲言又止。   “钟离,你大晚上的玩我呢,赶紧回去睡觉!”花田关上门,将钟离阻隔在外。   钟离伸手卡在了门缝里,任由花田怎么使力,都阖不上。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好不好,我还要睡觉呢。”花田无奈,放弃了挣扎。   “我睡不着。”钟离极其认真道。   “我靠,你睡不着还不想让我睡了,难不成你想来找我谈心,谈人生,谈爱情吗?”花田抓狂,这什么狗屁事。   “大人,我睡不着是因为一种声音。”钟离面色郁结,双眉紧皱。   看钟离这副模样,花田知道事态不简单,问道:“什么声音?”   “你听……”钟离示意花田。   花田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一向耳力好,可今夜确实没听到一点儿声音。   “没有声音。”花田怀疑的看着钟离,又看钟离确实是被声音折磨的样子,心下惊恐一番。   “好多人也这样跟我说过,看来只有我能听到这种声音。”钟离面色沉重道。   “钟离,你会不会是……”花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出现了幻听。”   花田甚至以为钟离出现了精神失常,混乱了意识,难道是没有海龙子的原因,海压逼迫大脑,出现了幻觉。   “大人,不会的,我听的千真万确。”钟离笃定。   “他不会听错的……”兰子君从卧房里出来,替钟离辩解道。   兰子君早就醒来,在一侧听了一会儿。   “哦?子君兄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吗?难道是我不正常了?”花田怀疑自己起来,这感觉真他娘的恐怖。   “我也没听到声音。”兼坚及时出来,拯救了花田的大脑。   “这怎么说?”花田疑惑的看向兰子君。   兰子君从袖间掏出一个小罗盘,解释道“我听不不到这种声音,但我能探测到。”   兰子君将罗盘放于中央,几个伸头探看,只见罗盘的指针不停的乱动,迅速之快,快要挣破罗盘。   花田看的一头雾水。   兰子君解释道:“这是声波罗盘,下海的时候,我留心探测了一番,发现海底有大波声源。”   “声源,那为什么我们听不到?”花田问。   “这种声源只存在某种生物族群中,一般人是……”兰子君看向钟离。   钟离更生疑惑,本来声音已经是一个烦扰,现在又多出什么族群来,脑子不够用,快要炸了   花田听毕,嗤笑出来,对钟离道:“钟离,难道你是什么动物化成的人?”   “不可能,要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钟离极力否定。   “也不是不可能,你能在海底呼吸,就已经显了这个特征。”兰子君猜测。”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胖头鱼,看起来比较傻的那种,哈哈……”花田笑的更加猖狂起来。   钟离撇嘴,道:“大人,你别取笑我了。”   “你听到的声音在哪个方向?”兰子君瞅了花田一眼,严肃的问道钟离。   花田闭上了嘴巴,眼睛咕噜的看着钟离。   钟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迈开步子,朝一处走去,花田几个跟上了他。 第一百零二章 躁动的海洋   夜半的海暗无天日,离开了龙宫,离开了光亮,周遭一片死寂,在幽暗的光线中,一座巨大的宫殿若隐若现,黑夜中只见轮廓,像是一座死城。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瘆人。”花田拍了拍胳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兼坚紧紧的抓着花田的衣袖,几个处处提防四周的危险,艰难的来到殿下。   走近一瞧,还真像一座死城。   说是一座殿,不如说是一座死牢。   殿外因常年不清理,长满了黑藻,密密麻麻的爬满大殿,死死的裹着,像是一道封令。   大殿周围无一条生物,巨大的撞击声从里面传来,一声一声,在深海暗夜中格外沉闷,撞击着花田几个的心头。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听声音,就足够让人害怕,花田断定,殿里定是有个庞然大物。   “钟离,你再感受一下。”兰子君对在钟离道。   “不用感受了,就是这儿了。”钟离极其肯定,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引导着他,让他来到这儿。   “子君兄,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花田问。   兰子君摇头。   “我们还进去吗?”这才是花田想问的,不清楚里面的生物,如果贸然进去,恐怕会有很大的危险。   兰子君也在犹豫,殿里的生物实在太大,风险无可估量。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钟离有一种幻觉,里面的东西在呼唤他,他也急切的想要进去。   “不要贸然行动。”花田阻止。   怎奈钟离不停,加快步子走向大殿。   花田在后面死命的追,体力不及钟离,在海水的浮力下,跑几步便累的喘不动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离进殿。   “子君兄……”花田像兰子君求助,看他病恹恹的样子,花田放弃了,再看兼坚,这么孱弱,唉……   钟离轻松来到殿前,打开雪墨,朝大殿劈了一刀,常年生长的黑藻裂开。   随着海水的冲击,大片破碎的黑藻漂到花田几个身边,黏在几个身上。   花田一壁跟黑藻抗争,一壁骂道钟离:“他想直接劈开大殿吗?要是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我靠!”   花田不敢再往下想,钟离一定是疯了。   黑藻散开,一道大门纹丝不动的出现在钟离眼前,钟离摸了摸门,皱起眉头,自语道:“是玄铁门。”   将雪墨收了起来,钟离不再动作。   花田几个气喘吁吁的来到钟离身后,花田扬手朝钟离的脑袋劈了一下,骂道:“你疯了吧!”   钟离捂着脑袋,憨笑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那你看到了什么?”花田做好了心里准备,探头看进去。   “咣当”一声,撞到了玄铁门上,花田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痛的眼泪流出来。   兼坚蹲下,给花田揉了揉。   “是玄铁门!”兰子君上前研究起来。   “对,是玄铁门。”钟离有些失落。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还需要玄铁门禁制。”兰子君越发好奇起来。   “兰大人,你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吗?”钟离问道,他真的很想进去。   兰子君不言,办法是有,但是代价太大。   “没有。”忖度许久,兰子君摇了摇头。   花田站起来,怨恨的看向钟离,呵斥道:“以后再敢贸然行动,把你赶出地府。”   钟离勉强一笑,道:“大人,咱下次能换个惩罚吗?”   “那就罚你在地府再待个一百年。”花田似真不真道。   钟离连忙求饶:“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钟离的态度,花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好像急着要走似的。   兼坚伸进花田衣袖中,悄悄拉起了他的手,花田紧握住兼坚的手,像是抓住了永远都离不开的救命稻草般。   一番冒险,几个回到了龙宫,看到光亮,花田差点哭出来,总算是安全了。   回到蚌壳中,花田更加的感到了幸福。   约定了去妓院,几个起了个大早。   “师傅,你们怎么这么困?”卫雉啃着包子,疑惑的看着其他几个无精打采的样子。   花田和钟离同时拍了卫雉的脑袋。   卫雉委屈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自己反省。”花田没好气道。   卫雉向兼坚求助,兼坚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卫雉瞪大眼睛,惊诧道:“我怎么完全没有察觉你们离开。”   “长点心吧。”钟离恨铁不成钢道。   卫雉点了点头,闭上嘴巴,啃起了包子。   吃完早饭,花田三个去往凡间,因为有着华盖帝君给的海龙子护体,一路畅通。   行至中海,花田几个停下了游动,花田大声跟兼坚喊道:“兼坚,早餐没吃饱,待会儿我们吃个烤鱼怎么样?”   说毕,瞥了一眼在他们后面跟踪着的鱼役。   “剑鱼的肉有毒素,不适合做食物,不过他的上颌做武器倒是蛮适合的。”兰子君朝追踪者的方向邪魅一笑。   那头鱼役听后,捂住自己尖长的上颌,惊慌的游走了。   “哈哈……子君兄,你坏起来,没人敢称第二。”花田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兼坚在一旁偷笑。   “这鳌湛也太小瞧我们了。”花田抱怨道,“起码派一个能力强一点的鱼役跟踪吧。”   将花田的手拿开,摆了他一眼,一蹬脚,游出去几十米远。   花田与兼坚跟上兰子君,很快出了海,三个根据鳌湛给的位置,找到了鳌璟死的小镇。   小镇没有留下被大水冲过的痕迹,反而一片繁荣景象,街上小贩叫嚷不绝,人群接踵而至。   龙太子丧命的那家妓院开的最为红火,红漆椒房格外瞩目的伫立在一片青瓦中,几个搔首弄姿的红倌不断向院内拉人。   花田三个出现出现在妓院门口,几个姑娘停下了动作,上下打量着。   兼坚长的眉清目秀,一双灵动的眼睛含着娇媚羞涩,比几个姑娘还勾人,兰子君一脸的禁欲寡欢,拒人于千里之外,花田嘛,纨绔子弟,一看就是经常逛妓院的,思量再三,姑娘们纷纷拥上了花田。   花田推开几个涌上来的红倌,搂上了兼坚的肩膀,几个红倌自知不如兼坚美,不甘的退到了一旁。   花田带着兼坚大摇大摆的进了楼,一锭金子在手中颠来颠去,管事的妈妈眼睛都看直了,赶紧上前来招呼。 第一百零三章 躁动的海洋   “这位公子,你几位?”徐娘迈着婀娜的步伐来到花田身前,一张老脸上浓妆艳抹,看的花田好不舒服。   “三位,给我们找个雅间儿。”花田大方的将金子抛给徐娘,实则内心在流着血,这可是他跟兰子君预知了半年的花销,以后没有酒钱花喽。   徐娘拿着金子,格外欢喜,不顾其他客人,专心伺候花田几个。   “好嘞。”徐娘美滋滋的带着花田三个去了楼上,最幽静最豪华的雅间。   坐毕,徐娘亲自给你花田几个倒了上好的普洱茶,问道:“公子几个,还有什么需要?”来了妓院总不能只喝茶吧。   “找一个小倌来,必须得比他漂亮的。”花田指着兼坚道,想要打趣一下兼坚。   自兼坚进门来,徐娘就注意到他,容貌非常的惊艳,不是常人所能媲美。   徐娘为难道:“公子,这你可是难为死我了,这位公子是人中龙凤,堪比仙子下凡,我们小院实在难找到比他漂亮的小倌。”   兼坚在桌下寻摸着花田的大腿,轻轻的拍了一下,头撇向一侧,羞赧起来。   花田听着徐娘如此夸兼坚,比听到夸自己还高兴,道:“你真有眼光,去找个差不多的就行。”   徐娘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惴惴不安,身旁有这么一个标准在,眼光难免会抬高,看来得拿出镇楼之宝了。   走的时候,徐娘还不忘多看兼坚几眼,兼坚的美像瘾一样,让人看了便念念不忘。   “小兼坚,就连阅尽人貌的徐娘都找不出比你美的,你还真是独一无二。”花田捏着兼坚脸,任意揉搓,心中暗想: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善,这才让我遇到这么精致的人。   兼坚反抗,害羞的将脸藏在折扇下面,花田就是想看兼坚脸红的样子,抓着兼坚握扇的手腕,将折扇推开,脸贴近兼坚,感受因为红了脸而散发的热温。   两个打情骂俏中,一旁的兰子君看的好不自在,手旁的酒杯一会儿见了底,心里暗自咒骂着,早知道不让兼坚跟来了。   玩闹中,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身穿秀金花紫衣,怀抱乌木黑琴,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露出纤细的手腕,白嫩细滑,宛如一块刚出水的白藕,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虽是小倌,但举止娴雅,不拘束,不俗气。   “在下梅雨,梅花的梅,雨霁的雨。”梅雨开口,声音玉润珠圆,不卑不亢。   “坐吧。”受梅雨的影响,花田说话的语调都变得轻柔起来。   梅雨打量了三个,兰子君一个劲儿的喝闷酒,没抬眼看他一眼,花田则一直打量着他,再往左看,看到了兼坚,梅雨眼睛亮起来。   来至兼坚身旁,坐到了兼坚与花田中央,花田一头雾水的被推到了一旁。   梅雨握上兼坚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听妈妈说屋里有个天仙,我还不信,她又没看过天仙长什么样子,又怎么敢拿天仙对比,现在这一看,天仙就是你这模样,没错了。”   兼坚友好的回应道:“你的嘴巴真甜,是抹了蜂蜜了吗?”   “抹没抹蜂蜜,你尝了就知道了。”兼坚不明所以,猝不及防的被梅雨亲了一口。   小倌还是小倌,就算举止再优雅,骨子里还是些讨好人的料。   兼坚被这蜻蜓点水的一下给吓懵了,何止是他懵了,花田和兰子君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慢了半拍的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哈哈……公子,你这是什么反应?”梅雨勾上了花田的脖子,彻底放开来,整个人软趴趴的依偎在花田怀中,手不老实的向花田的身下探去。   花田对梅雨的印象完全变坏,抓住梅雨的手,将他推了出去,怒道:“手不要乱摸。”   起身来到兼坚身旁,花田掏出手帕,用茶水给兼坚擦嘴。   被推走的梅雨也不恼,这是他的工作,尽一切努力取悦来客。   看到花田这般细致的伺候兼坚,竟有些嫉妒,贴近了花田,道:“原来公子是带着傍家儿来的,梅雨我不知道,冒犯了。”   兼坚听到梅雨说傍家儿,身子不禁一抖,他以前就是准备给别人做傍家儿的,死活不从,才被关进马棚。   花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理所当然道:“他不是傍家儿,他是我的原配。”   兼坚瞪大眼睛看着花田,没想到他能当着兰子君的面说出来,花田朝兼坚耸肩:难道不是吗?   兰子君听到花田说这话后,假装不在意,表面风平浪静,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则内心早已暴风骤雨,波涛击石了,一万句你大爷在脑中飘过。   梅雨听懂了花田的话,但又自作聪明的误解了花田的意思,既然你们凑一对了,那今日伺候的对象就是那块大冰山了。   目标转向了兰子君,冷是冷了点,好在长得好看。   梅雨巧笑倩盈的朝兰子君挪动。   兰子君浑然不知梅雨对他的心思,心中烦闷,想接着来一杯酒,去抓酒壶的时候,却抚在了一双软绵绵的手上。   梅雨握着酒壶,本想给兰子君倒酒来着,结果兰子君主动的抓上他的手。   梅雨暗喜:这个人看起来挺正经的,没想到这么风骚。   兰子君赶紧收回手,脸由冰块变成了墨块。   “公子,我喂你喝酒。”梅雨娇羞的往兰子君嘴中灌酒。   可惜梅雨会错意,兰子君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反而厌恶的不得了,再加之被花田和兼坚刺激了,心情极差,臭脾气犹如暴风雨来的一样快。   “拿开!”兰子君警告道。   梅雨以为兰子君玩欲拒还迎,不仅不放下酒杯,反而坐到兰子君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道:“公子,别害羞了,难道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兰子君哪儿是害羞,简直要气炸了,从袖间掏出一符,念了一咒,往梅雨脑门上一贴。   梅雨瞬间缩小,变成了一紫皮癞蛤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急得“呱呱”直叫。 第一百零四章 躁动的海洋   花田看着变成紫皮蛤蟆的梅雨,着实惊诧一番,对兰子君道:“没想到子君兄还有这等高能的玩法。”   兰子君气得不想说话,坐在椅上喝茶顺气。   花田用筷子戳了紫皮蛤蟆一下,那蛤蟆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朝着花田叫个不停,两只黏腻腻的小爪子抓着筷子不放,咕噜的大眼睛满是乞求。   “子君兄,要不你让他变回来吧,我们还要找他问话呢。”花田捂着耳朵,实在受不了蛤蟆的聒噪。   兰子君不说话,死死地盯着蛤蟆,眼中充满杀气。   “子君兄,今日的事我保证不说,你让他变回来吧。”花田怕兰子君再看几眼,就会把这紫皮蛤蟆剁成肉馅。   兰子君还是不说话,怒意未减。   “你要是再不把他变回来,我就传唤华盖,让他来变。”花田似有威胁的意味说道。   果然,兰子君一听这话,有了反应,恶狠狠的瞪着花田,花田心虚的用扇子乱扇风。   待兰子君平复了心情,念了一咒,梅雨变回人形。   变回人形的梅雨,惊恐的看着花田三个,仿佛是看到鬼怪一般。   海底龙宫   花田几个走后,钟离与卫雉行动起来。   在龙宫逛了一圈,整个海底都把他们当做异族,见到两个就跟见到鬼一样,忙不迭的逃跑,别说打探消息了,就算是找个说话的都没有。   钟离与卫雉破罐子破摔,大眼瞪小眼的等着花田他们的回来。   无聊之际,卫雉打探到钟离头上来,问道:“师傅,你为什么能在海里来去自如?”   “大概是老天爷赏赐的神能。”钟离顾左右而言他道。   卫雉“哦”了一声,他又不是傻子,知道钟离在回避问题,便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眼睛咕噜转着,想着怎么套钟离的话。   突然邪魅一笑,卫雉向钟离问道:“师傅,你初入江湖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菜,经常被别人打。”   钟离不知道这是卫雉的激将法,故意套他话呢,想让他将之前未讲完的“黑历史”说完。   钟离果真被激到,敲了敲卫雉的脑袋,骄傲的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我刚入江湖的时候,就去挑战了天下第一刀,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他,自此在江湖声名鹊起。”   “师傅,你真能吹,你在江湖可没什么好名声,我听我爷爷说,谁家小孩儿要是不吃饭,只要报上你的名字,立即吓得连吞三碗。”卫雉继续套话,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钟离在江湖的传闻,确实差到了极点。   “屁,那是以后的事,当初的时候,我的名声还不错,要不是……”钟离的话语戛然而止。   快要问出来了,卫雉急得直跺脚,急切的问道:“要不是什么?”   钟离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是不是我给你的训练太少了,还是说你偷懒了。”   卫雉知道这次问不出什么了,便回怼道:“我本来话就多。”   钟离一个水杯楔了过去,卫雉轻易躲开,朝钟离吐了吐舌头。   玩闹过后,时间还早,钟离便催促道:“好了,别玩了,我们再出去溜一圈。”   两个也不能老闲着呀,要不然花田回来又得啰嗦加嘲笑他们两个了。   卫雉很听钟离的话,立马收起笑意,进入状态,整装待发。   两个又踏上了征程,然而并没有改变现状,走在路上,鱼役皆离他们十几米远,好不尴尬。   卫雉便想了个鬼点子,跟钟离商量道:“我们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专门偷听他们说话。”   钟离知道这样怪缺德的,但也实在没有办法,任由卫雉将他拉到太湖石的洞隙中躲起来。   两个大爷们背靠着背挤在罅隙中,钟离一脸的憋屈。   等了近一个时辰都没等到脚步声,钟离早就坚持不住了,但心中暗暗跟卫雉较劲,想着亲手培养的徒弟还没撤,他一个做师傅的要是说出来,脸上的面挂不住,便不作声的咬牙坚持。   其实卫雉不动的原因是身子麻了,动一下则全身发痒,像无数条虫子在身体内蠕动,他不是不想撤,而是身子麻的他说不出话。   “卫雉,坚持不住就跟我说,别硬撑。”钟离试探的问道,还端着师傅的架子。   “嗯。”卫雉嗯唧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是坚持不住了?还是能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钟离胡思乱想时,头顶上空传来一声娇媚:“龙王……”   “有什么事快说。”鳌湛不耐烦的回应道。   “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女子的声音更加娇嗔。   钟离和卫雉:“……”   “师傅,她叫得我浑身发痒。”卫雉不老实的挪动身子。   “嘘!”钟离提醒,卫雉静下心细听。   “你不说我要回去了。”鳌湛依旧语气坚硬道。   女子忸怩了一阵,羞赧道:“我怀了你的龙子!”   女人暗想:终于可以凭这个孩子,飞上枝头做凤凰。   鳌湛面色一沉,冷冷的甩下一句话:“打掉。”   “为什么?你不是没有子嗣了吗?为什么不留下他。”女子情绪有些激动,这反应出乎意料。   “我不想留下野种,别让我亲自动手。”鳌湛毫无波动的说道,好像这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女子怒目圆瞪,不敢相信,负气说道:“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我要带着他离开龙宫。”   说毕,转身欲走。   鳌湛从背后掐上了女子纤细的脖子,用力一扭,女子断了气。   “不知好歹。”鳌湛将女子抬到空中,从石壁扔了下去。   女子下落的地方,刚好是钟离与卫雉藏身之处。   瞪大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直勾勾的盯着钟离,身子骨被摔碎,软趴趴的躺在岩缝中,后背已是血肉横飞,打量鲜血从女子下身流出,染红了一片荇藻。   钟离的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不禁打了个冷颤。   听到鳌湛的脚步声消失后,钟离迅速从洞里爬出来。   失去了钟离的支撑,卫雉直接滚了出来,滚到了女子身旁,与她脸贴着脸,对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躁动的海洋   “师傅,我身子麻了,帮,帮我一下。”卫雉向钟离哀求道,这瞪眼的女尸实在可怕。   钟离没理会卫雉,来到女子身旁,用手拂过她的眼睛,念了一句:“早日安息吧。”   女子含恨的眼睛闭上了,一张美丽的面孔,仿佛鲜活了起来。   钟离踢了卫雉一下,命令道:“起来,把她埋了。”   卫雉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不情愿的刨了个大坑,将女子埋了进去,又给女子建了一个坟堆。   钟离拿出一串铜铃,念念有词的在女子坟堆转了三圈,最后将铜铃埋在坟旁。   “师傅,你这是干嘛?”卫雉好奇的问。   “我在超度她,这样她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钟离叹息道。   “师傅,你真善良,肯定不是江湖上说的那样。”卫雉夸钟离,顺带一提他的前事。   钟离摆了卫雉一眼,又想套他话呢。   “这鳌湛心真狠,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卫雉看着女子的墓碑,可惜的叹道。   “不止是这样,他也没有表面上对妻子那么好,是一个沾花惹草的混蛋!”钟离有些生气,此番行动,让钟离对龙王有了更彻底的认识。   “我们了解到的这些,或许对破案有用。”卫雉对钟离道。   钟离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   红楼雅间   “你别怕。”花田靠近梅雨安慰道。   梅雨被兰子君吓得不肯让花田靠近,一个劲的躲,最后钻到被窝里,用被子捂住脑袋,撅着屁股发抖。   花田心有不忍,上前劝慰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点事想问你。”   “……”梅雨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发抖。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出来吧。”花田一直柔声细语的劝梅雨。   “……”梅雨不说话,抖得更厉害了。   兰子君看不下去花田的磨叽,将他推开,掀翻梅雨遮盖的被子,梅雨瞬间暴露再空气中,惊恐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厉色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真的把你变成蛤蟆。”   梅雨被吓得不敢动弹,一脸惊恐,直勾勾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见梅雨这般,果真从袖中掏符出来,打算再恐吓一下,花田赶紧上前阻止,再来一遍,怕是要把人吓傻了。   花田将梅雨拽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酒,好生规劝,梅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脸颊慢慢晕染上红色。   “哎呦,你可别再喝了,一会儿该醉了。”花田一把抢过酒瓶。   梅雨冷静下来,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将一锭银子推到梅雨面前,道:“你只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这个就是你的了。”   梅雨将银子推了回去,低头小声说道:“我不缺钱。”   “那你想要什么?”花田赶在兰子君前面问道,真怕兰子君直接甩梅雨大耳刮子。   梅雨抬头看了看兰子君,又羞涩的低下了头,自个儿在哪儿娇羞起来。   “我想要的很简单,你们先答应我。”梅雨提出了条件。   “不行。”兰子君也态度坚决,他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   刚刚还胆怯躲在被中的梅雨,语气突然硬了起来,朝兰子君激动的说道:“我不怕你把我变成癞蛤蟆,反正怎么着都是要过完这一生,做个蛤蟆反而舒坦。”   兰子君软硬都不吃,更不吃梅雨这一套,威胁道:“我可不止一种折磨人的法子,如果你想要,我随时伺候。”   没想到的是,梅雨听到这话后,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眼睛亮了起来,发着期待的光芒。   看的兰子君心慌,避开了梅雨的眼神。   “我想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只要动动手指就行。”梅雨再次让步。   “我答应你。”花田等不及,替兰子君答应了,不就是动动手指嘛,小事一桩。   “你……”梅雨怀疑的看着花田,暗意事:你能做的了主吗?   “你放心,我是头儿,他们的一切都听我的。”花田做担保。   兰子君甩了衣袖,坐在椅子上喝起了酒,他不管了还不行。   梅雨一看这势头,看来兰子君是默认了。   花田答应后,梅雨雀跃的找到他的琴,打开侧匣,抽出一个精致的小抽屉,从中拿出一条细长的皮鞭。   梅雨来到兰子君面前,双手捧着皮鞭,低着头道:“请你赐教。”   兰子君黑了脸。   花田则目瞪口呆,暗想着:真他娘的刺激。   兰子君将头撇向一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花田和兼坚面面相觑,这种事怎么劝?   梅雨没有放弃,哀求道:“公子,几鞭就好,就几鞭。”   手里握着的酒壶柄已经被兰子君生生掰断,那晚的欲望如骤雨般冲刷着他封闭的堡垒,无限的渴望却被现实的枷锁重重捆住,一丝怒吼,牢笼变成了绿荫场。   兰子君接过皮鞭,对花田和兼坚说道:“你们都出去。”   “你说……”花田刚想再问一遍,兼坚拽出了房门。   花田看着关上的房门,嬉笑道:“这等好事让子君兄赶上了。”   “你是不是也想体验一下。”兼坚有些吃醋,跟花田酸道。   “兼坚,你怎么知道我想试一下。”花田难掩兴奋,兼坚见花田这般开心,面色一沉,眼睛溜圆的盯着花田,心中五味杂陈。   “等办完案子,我们就回去试一下。”花田抚上兼坚的胳膊,一脸的期待。   原来如此,误会了。   兼坚的脸潮红,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因为愧疚。   花田不知兼坚的心路历程,趴在门上向里窥探起来。   房门扣上,梅雨脱掉了松垮的外衣,纤细的腰身显露出来,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青年的身子如同一张白纸,而兰子君今日就是要在白纸上点墨的画师。   兰子君看着梅雨将衣袍褪下,露出大片的肌肤,心中躁动着的火焰燃烧起来,先是在空气中扬了一鞭,清脆的声音在房内回荡。   梅雨身体一颤,臆想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一道绽放的玫瑰,将享受的快感化成娇媚的喘息,来至兰子君身前,躺在地上。 第一百零六章 躁动的海洋   “啪”兰子君又挥了一鞭,这一鞭甩在梅雨的右耳旁,一阵鞭风呼啸而过,梅雨的发丝微微吹动,他是额头上已经布满一层浅密的汗液。   “啪”甩在梅雨的衣袍上,脆弱的衣物经受不住这一鞭的威力,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透过衣袍的地板也被拍出木屑,梅雨哧喘不断,盼望着身上也开出荼蘼的花。   兰子君连甩几鞭,就是不肯甩在梅雨身上,梅雨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求着欢:“求你……”   “真是下贱!”兰子君一壁骂着,一壁甩在梅雨身上,血红的痕迹在梅雨雪白的肌肤上爆裂开来,兰子君用力巧妙,没有抽出鲜血伤疤,只是一道红印,活过血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雨痛的转过身去,背朝兰子君,趴在地上,享受着声音带来的快感,意淫着另一个男人在身上尽情的推动,狠狠的撕咬着自己的肌肤,留下一串串紫红色的印记。   “不准乱想!”兰子君又狠狠的抽了一鞭,猜测出梅雨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样,就让兰子君窘迫不已。   性到浓时,收都收不住,梅雨早就沉浸在其中,手握住命根,随着兰子君挥鞭的速度开始上下撸动。   看到梅雨这番模样,兰子君竟有了一丝嫉妒,鞭子越抽越快,仿佛在发泄,又仿佛是在懊恼。   “啊……”身下一股白液流出,梅雨舒服的畅吟一声,迷离中带有情欲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停下了动作,将鞭子往地上一扔,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梅雨恢复了常态,收拾好被弄脏的地面,穿戴整齐的来到兰子君面前,作揖道:“多谢公子体谅,没有在我脸上留下鞭痕。”   兰子君用手支着脑袋,斜眼看着梅雨,道:“你还真是淫荡,不过是挥了几鞭,就爽成这样。”   “公子,这是人的本性。”梅雨坦然道,“我只不过是赤裸裸的做出来,而那些想做却不能做的人就用‘淫荡下贱’来形容我。”   梅雨口齿伶俐,兰子君则沉默不语,知道梅雨说的不是自己,可心中还是对这话认真起来。   “难道公子刚才看的不爽吗?”梅雨开起了兰子君的玩笑。   “一点儿也不爽。”兰子君在性爱方面就是白痴,竟认真的回了梅雨。   梅雨嬉笑道:“难道公子也和我一样,是喜欢承受鞭打之人。”   被梅雨这么一说,兰子君心中频频同意,刚才在鞭打梅雨时,兰子君多想有这么一个人来……   “你胡乱猜测什么,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兰子君眼神闪躲道。   兰子君哪里是梅雨这根老油条的对手,被问了几句就说不出话,故作冷漠起来,喝起了茶,不再和梅雨说话,说的越多,心思暴露的越多。   梅雨打开房门时,花田正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偷听,突如其来的开门,让花田好不尴尬。   花田朝梅雨笑了笑,梅雨浅笑回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花田整了整衣领,踏进房间,一脸坏笑的来到兰子君身旁坐下,小声问道:“子君兄,爽吗?”   这时的兰子君恢复了一些理智,瞪了花田一眼,转移了话题,语气不爽道:“有什么事快问他!”   花田眉眼嬉笑就没停下过,看到兰子君羞赧,真是三生有幸。   再看梅雨时,花田陡升佩服之意,能让兰子君下不来台的,恐怕三界只他一个。   花田端了碟瓜子,来到桌前,大喇喇的磕了起来,兼坚坐在花田身旁喝茶,梅雨则坐在兰子君一旁的太师椅上。   “公子有什么事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定不会隐瞒。”梅雨心情大好,跟花田说道。   兰子君的魅力真大,让人家小倌乖乖听话,花田又一脸坏笑的盯着兰子君,兰子君好不自在。   “听说前些日子,有条龙死在了这儿,说说怎么回事?”花田一壁嗑着瓜子一壁问道。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有谁能想到那个轻浮自大的浪客真的是条龙。”谈起鳌璟,梅雨一肚子抱怨。   “那日和往常一样,几个公子哥喝的烂醉,嘴里吹的跟放屁一样响,没几句正经话。   酒到兴时,鳌璟大喊着自己是龙太子,还扬言道要降三百年的大雨,淹了这糜烂人间,几个人也没当回事,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夜阑时,鳌璟大醉,吵着非要小赛仙伺候睡觉。”   “小赛仙?”花田疑问道。   “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梅雨也磕起了瓜子,喝起了小酒,跟花田聊起了天,兼坚也加入其中,兰子君没过来凑桌,在一旁认真听着。   “小赛仙是我们院的头牌青倌,平时只弹弹琴,唱唱戏,从不陪人睡觉,这种青倌一旦失了身,身价就会大跌,注定会沦落成卖身的红倌,所以鳌璟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话,小赛仙不可能和他睡的。”   梅雨继续说道,“可是一个醉鬼哪顾得这些,叫嚷着睡不到小赛仙,就烧了我们红楼,徐娘没了办法,就去找小赛仙商议,先将鳌璟唬弄进房,到时候吹了蜡烛,黑了房间,再随意找个红倌进去伺候。”   “然后呢?”花田跟听戏似的,越听越兴奋。   “然后啊,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有传言道,小赛仙一直没从房里出来。”梅雨小声与花田说道,“你们也别出去乱说,妈妈嘱咐过,不让我们提这件事,怕坏了红楼名声。”   “没出来,难道三天一直待在屋子里?”花田疑惑不已,问道梅雨,“那日开房门的几个人,没看到小赛仙在房里吗?”   “当时开了房门,看到里面匐着一条龙,几个都没吓得不轻,谁还会在意房内有没有人。”梅雨梅雨心思细腻,早就看透了。   “说的也是。”花田点了点头,对于凡人来说,一条龙的视觉冲击太大了。   “你说的有漏洞。”在一旁沉默的兰子君,突然发话道,“徐娘找人进房间代替小赛仙,那个人呢?既然小赛仙是头牌,徐娘肯定不舍得他失身,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他周全,小赛仙在房内待了三天三夜,难道徐娘不知道?” 第一百零七章 躁动的海洋   梅雨不禁被兰子君的脑路折服,更加迷恋的盯着他,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具体的事你还是问徐娘和小赛仙吧。”   紧接着,梅雨走近了兰子君,慢慢的贴近他的身子,暧昧的气息变得浓厚。   兰子君保持不动,手紧张的扣在桌子上。   花田和兼坚相视一笑,难道要在这儿上演暖情戏码,今日真是赚大了。   梅雨的手抚上了兰子君的手。   “你……”兰子君忍不住开口制止。   梅雨手腕突然一转,擦着兰子君的手背,拿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锭银子。   “银子我收下了,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梅雨朝兰子君暧昧一笑,走出了房门。   “啧啧啧……”花田目送着梅雨离开,调侃兰子君道,“可惜妾有情君无意啊。”   兰子君双手抱胸,看着花田和兼坚,道:“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吧。”   兰子君终于问了出口,某人都正大光明的说出了原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花田先是一愣,没想到兰子君提这一出,不过他很是坦然的搂过兼坚,跟兰子君说道:“这是我喜欢的人,想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人,想执他之手,与他偕老的人。”   说毕,深情的看向兼坚。   这次换兰子君愣住了,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的花田真挚的时候,也是如此动容。   想携手白头是一码事,能不能又是另一码事。   “那你怎么跟帝君解释?”兰子君问道。   花田被问得一头雾水:“难道天宫不让谈情说爱吗?”   见兰子君不语,花田以为猜中了,轻描淡写的来了句:“那我不做阎王了。”   兰子君瞪大眼睛,呵斥道:“你以为做阎王是闹着玩吗?说不干就不干。”   “阎王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但花田却只有一个。”花田嬉笑道,“而且兼坚也只有一个。”   “要不要和帝君说,随你自己便吧。”兰子君觉得花田聊不到一起去,各说各话,各表各意。   “不要和他说了,他在天宫孤身一人几百年,我可不想再虐他。”花田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了兰子君,他好像还虐了一个在地府孤身三百多年的鬼,于是便闭上了嘴巴。   兰子君觉得花田眼神不对,怎么像是在同情他:“喂,你看什么!”   花田收回眼神,郑重道:“以后我和兼坚会在你们面前注意的,尽量不跟你们造成困扰。”   兰子君:“?”可怜我是吧,你大爷的!   “情深不寿,小心为妙。”言归正传,兰子君对花田道了一句。   “什么意思?”花田细细揣摩兰子君的话。   兰子君很快跳脱出来,话题一转,回到案子上:“我们先去看看鳌璟遇害的房间吧。”   花田跳脱的也快,很快专心于案子上,不过将兰子君的话记在了心里。   三个把小赛仙的事推到后面,决定先去鳌璟遇害的地方看一看。   根据龙王所述,三个在红楼找到了这个地方,只是这一看,三个的心凉了半截。   这哪儿还有什么房子,早变成了一片黑漆漆的废墟,木渣被水浸泡的发软,带着黑礁渣子的雨水汇集成一湾一湾的小水坑,一股混着木屑的焦味飘出。   兰子君上前打探一番,道:“还冒着烟,应该是不久前烧的。”   果然,焦黑的梁木上,还冒不易查探的缕缕青烟。   兰子君转身欲走,被花田拦下:“不进去找找吗?”   兰子君摇头:“这很明显是故意放的火,凶手心思细腻,证据是留不下了。”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兰子君不想脏了衣袍。   “我们去找小赛仙。”兰子君离开了废墟,扔给花田一句话。   “这个爱干净的铁公鸡。”花田嘟囔了一声,转身欲走之际,被兼坚叫住。   “怎么了?”花田问道。   兼坚将手中的小纸片拿给花田看,纸片残缺的只剩一角,但花田还是看出来了,这是兰子君经常用的黄符。   “子君兄,你来看。”花田对走出老远的兰子君喊道。   兰子君见两个研究的认真,便退了回来查探。   兼坚将符给了兰子君,兰子君握着残缺的黄符,思索起来。   黄符只剩一撇的朱红色墨迹,任由花田和兼坚怎么看,都毫无头绪,咒符大佬兰子君却露出自信的微笑,从袖中拿出一张空白符,将残缺咒符叠在上面,念了一咒,空白咒符凭空出现了鬼画文,不一会儿,一张完整的带咒符文出现。   “子君兄,你这咒符练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有了你,我们……”花田一个劲儿的夸赞兰子君。   兰子君实在受不了,将符塞到花田手中,远离了他。   “子君兄,你别走,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符呀。”花田追上兰子君问道。   “这是阴王符。”兰子君解释道,“事分阴阳,黄符也不例外,阳王符能破除方圆百里的所有咒符,而阴王符则恰好相反,能隐去所有的咒符。”   花田停下了脚步,惊诧道:“你是说又有一个会画符中之王的术士出现。”   “杀害鳌璟的人,不仅看出鳌湛施在他身上的咒符,而且能悄无声息的杀了龙宫的人,看来,又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大能。”兰子君担忧起来。   “杀鳌璟的目的是什么?有能力有魄力有胆力杀龙太子的人,不多。”花田陷入了思索,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抓狂道,“怎么民间的这些大能,都被我们碰上了。”   “你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吗?敢于得罪龙王,抽掉龙筋的人神妖少之又少,不是大能就是大恶,要不当时在天宫,都没人愿意接这件案子,将这块烫手山芋抛给你”兰子君点出了时态的严重性,好让花田上点心,别吊儿郎当的。   “都是如来,非让我来趟这趟浑水,你说他是不是跟我有仇啊?”花田随口一问。   “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兰子君接道。   花田来了兴趣,竟然从兰子君嘴里撬出话了,继续刨根问底:“原来我真的跟他有仇,是不是我上一世做了什么事,得罪他了。”   兰子君不言语。 第一百零八章 躁动的海洋   “你在地府待了三百多年了,我轮回怎么也有个十几代了,你肯定见过我,知道我的过往,你快跟我说一说。”花田的好奇心瞬间膨胀起来,感觉有些东西在脑子里快要爆炸了。   “我没在地府见过你。”兰子君扔下一句话,加快步伐离开原地。   “兼坚,你跟我说,你有没有见过我。”花田握着兼坚的肩膀,有些激动的摇晃着他,他真的很想知道。   “我入阴也才没几年,不太知道上一辈的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地府查看善恶簿,每一个灵魂的每一世的善功和恶迹,上面都会有记载。”兼坚握住花田,轻轻揉搓着他的掌心。   “不过,现在要忙的是龙宫的事,等案子结了,我陪你回去查。”兼坚看着花田一脸的迷茫,宽慰着他急躁的心情。   “好,我倒要看看,上一世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如来如此折磨我。”一颗种子种在了花田的心里,一直瘙痒着他,奋力的吸收着四周的养分,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兰子君撇下花田后,在后院遇到一个浣洗衣物的老妇人,便向她打听小赛仙的事,问道:“婆婆,你知道小赛仙在哪个屋子吗?”   老妇人听到小赛仙,神色一变,紧张的四周张望,确定无人后,小声对兰子君道:“公子,我劝你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打听小赛仙的事了,他呀,被徐娘软禁起来,估计不久后,就要……”   老妇人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花田和兼坚赶了上来,听到老妇人说的话,便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红楼的招牌吗?”   老妇人被花田一惊,本以为够小声了……   “嘘。”老妇人更加压低声音,说道,“院里有个规定,只要是哪个小倌的床上死了人,就要死。”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人命啊。”花田愤然,大声叫嚷道。   “嘘,你小点声。”老妇人欲哭无泪,怎么遇上这么个大嗓门。   兰子君没花田这般激动,见识了许多怨魂孤鬼,他早就麻木了,塞了一锭银子到老妇人手中,问道:“婆婆,你能告诉我小赛仙在哪个屋子吗?”   老妇人赶紧将银子塞进腰带里,默声指了指二楼贴着剪纸画的一间房,匆匆的抱着脏衣服走了。   兰子君欲飞身上楼,花田将他拉住,指了指天道:“等天黑,等天黑。”   天黑行动,已经成了地府的传统。   天黑了,请动身。   到了夜晚,才是红楼活过来的时候,灯红酒绿,推杯换盏,叫嚷声合着月色,迷失了多少人的心志。   喧嚣留给大堂,后舍冷清清。   两个身着暗色衣袍的身影,肆无忌惮的穿梭在后舍中,很快来到一处屋舍下,停止脚步,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子君兄,我们从后窗进,还是从正门进。”花田问道   “前门有人看守,我们从前门进。”   花田:“?”   紧接着,兰子君以花田意想不到的速度,踹开了后舍的门,进入大堂。   这一声巨响,在整个后舍楼回荡,突兀的甚至震到了花田的耳朵。   “子君兄,你他娘的要干嘛?”花田抚摸着耳朵揉搓,抱怨着兰子君。   兰子君坏笑道:“花田,接下来靠你了。”   顺着兰子君眼睛飘得方位,花田看到四周已经聚集了一群举棍的人,正小心翼翼的逼近他们,两个已经陷入了包围圈中。   “你是什么人?”领头问道。   “子君兄,都是你干的好事。”花田抱怨不已,将烂摊子抛给兰子君,道,“你去跟他么说。”   “他们问的是你,可不是我。”兰子君一跃身,从一众人群中跃出,逃离了包围圈。   “喂,你去哪儿?”花田大喊一声。   兰子君不回应,悠闲的坐了下来。   “你们快去抓他,是他带我来的。”花田指着兰子君,跟一众道。   领头回头看了花田所指的地方,回过头来,叫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呢!那儿根本没人。”   花田瞪大眼睛看向兰子君,兰子君甩了甩衣袍里的咒符,道:“花兄,不要被打的太惨,我们还有事要做。”   花田欲哭无泪,想不通兰子君要干嘛。   可惜满屋子的人等不了他去猜测,紧张的气氛愈演愈烈。   “你到底是谁?”领头再次探问,手中举得棍慢慢抬起,后面的人跟随着领头,随时下棍。   花田闭上眼睛,纠葛一番,突然睁开,大喝一声:“我是你爷爷!”   这一句掀起千层浪,领头刚才还只是试探,现在是暴跳如雷了,朝后面的兄弟喊道:“给我打。”   无数棍棒朝花田落下,兰子君在一旁面色严肃的看戏。   花田扯嘴邪魅一笑,抬手大喊一声:“等等!”   领头被喊懵,竟停了下来,后面的一众也停了下来,等待他的指示,领头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这位大哥,我深知此夜可能出不了这个门,可否让我吹完最后一曲,来藉慰我最后的人生。”花田可怜巴巴的看着领头。   领头也是性情中人,被花田说的有些动容,点头答应了。   兰子君双手抱胸等待着。   花田掏出钟离用树枝给他随意做的笛子,吹响笛音,按住笛空,手指不急不慢的上下移动,一曲舒缓沁人心脾的乐曲飘荡在后舍中,声音掌控的很好,整个大堂的人都能听到,舍楼外却没有一丝声响。   笛音还在吹奏,最前端靠近花田的领头双目迷离,上下眼皮打起了架,渐渐眯成了一条缝儿,双手无力,手中的棍棒突然脱落,“嗙”的一声摔在地上。   坚持没多久,整个人翻到在地,紧接着身后的一众,一圈接一圈的倒地。   一曲终了,花田睁开眼睛,大堂鸦雀无声,脚下堆成了人山。   花田收回笛子,寻找兰子君的方向,兰子君同一众一样,也未逃过这魔音,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花田小心翼翼的跳过人群,来到兰子君身旁,摇头道:“这又是何必呢。”   “子君兄,醒醒吧,我们该去破案了。”花田在兰子君耳畔小声呼唤。   兰子君身子倏地一动,突然醒来坐直身子,迷茫的看着花田。 第一百零九章 躁动的海洋   “我们要去破案了!”花田没好气道,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本想将兰子君扔下,来个潇洒转身,大步走出去。刚转过身,还没迈出一步,却被兰子君叫住,不争气的脚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不争气的身子转了过去,不争气的嘴开口问了话。   兰子君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从腰间将紫竹笛掏出来,递给花田,道:“物归原主。”   “这不是你的笛子吗?”花田接过笛子,一头雾水。   兰子君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道:“我们上楼吧。”   说毕,潇洒的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咦?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动作吗?   花田拿着紫竹笛,又疑惑又生气的跟上了兰子君,笛子他是顶尖的喜欢,只是不明所以的接受了它,心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两个上了楼,因着门前有两个昏睡过去的小厮,很快便找到了小赛仙的屋子。   推门而进,屋内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周遭。   兰子君点燃了蜡烛,烛火摇曳,将两个的身影拉长到房梁,塞满了整间屋子。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同步向床上靠近,床帏下放,不知里面是……   “磅!”   还没来得及掀开床帏,背后突来的袭击,吓得花田顾不得脑袋传来火辣辣的痛,身体一抖,跪倒在地。   兰子君也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注意身后,吓得他退后了几步。   “你大爷的!”痛感姗姗来迟,花田捂着脑袋,不断抽搐,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你们是谁?”眼前的青年,手中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对准还没倒地的兰子君,防备的问道。   “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下手怎么这么重。”花田一个劲儿的抱怨。   青年又将木棒对准说话的花田,惊恐的看着他,道:“你怎么没有晕过去。”   换言之意:我用了这么粗的木棍,使了这么大的力,你怎么还没有晕过去。   花田脑袋都掉过,这又算什么!   “不要拿常理来跟小爷比。”花田站起身来,凶巴巴的上前夺青年手中的木棒,青年反抗,花田三两下便将木棒夺了出来。   青年没了武器,退到墙角,恐惧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你就是小赛仙吧。”兰子君问道。   小赛仙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回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事?”   “我们当然是从大门进来的。”花田坐在桌上,揉搓着鼓起大包的脑袋,没好气道。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花田闭上了嘴。   “我们是想来问你,关于前些时日死去的那条龙的事。”兰子君道。   “你说鳌璟?”小赛仙问。   “对,就是他,你跟我们说说吧。”兰子君找了一处椅子坐下,不急不慢的问道,做足了听戏的准备。   小赛仙眉头一皱,大颗泪珠滚落下来,委屈叫嚷道:“你们怎么都来问我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当时可是你跟鳌璟在房内翻云覆雨的。”花田尖锐问道。   提到翻云覆雨,小赛仙更是委屈,收起眼泪,来至花田身前,倔强道:“我小赛仙虽说是红楼的人,可是只卖艺不卖身,从不做苟且之事,不信你可以检查我的身体,从来没被人碰过。”   说毕,小赛仙开始宽解衣服,欲给花田检查。   花田连忙阻止:“不用了,这跟做不做云雨之事没太大关系。”   “你还是不信我!”小赛仙朝花田吼道,开始更猛力的解衣袍。   “这跟我信不信你又有什么关系?”花田一头雾水。   小赛仙不解衣袍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你们都不信我,还把我关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能说说你和鳌璟待在房里三天都干了什么吗?”兰子君问,接着加大筹码,“你跟我们说说,我们会帮你洗脱嫌疑,还你清白。”   小赛仙摸了摸眼泪,站起身来,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鳌璟都没有见到。”   “那你去了哪儿?”花田疑惑了,这跟龙王说的对不上,其中不知发生了多少变故。   小赛仙哽咽着哭诉道:“当时徐娘让我伺候鳌璟,我是一万个不愿意,无奈徐娘求得紧,我又不要意思驳她的面子,便答应了徐娘只陪鳌璟喝几杯酒就走。”   花田点头,这些和龙王说的无异。   小赛仙继续道:“在去鳌璟房间的路上,发生了意外,我被人从身后下了蒙汗药,便晕了过去。”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从这儿开始,便发生了异样。   “晕倒之后呢?”兰子君问。   小赛仙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田更加好奇。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之前说过多遍,徐娘和衙役都说我胡说八道,以为我疯了。”小赛仙无奈。   “你说便是,信不信我们自有定夺。”兰子君道。   “我遇见妖了。”小赛仙有些惊恐道。   妖,对于花田和兰子君早就习以为常,两个一脸淡然。   “然后呢?”花田问。   小赛仙看两个有信了的意思,继续道:“我醒来时,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门没有锁,我便推门而出,看到了……妖,奇形怪状的妖在水中戏耍,我便又晕了过去。   之后的三天,我不敢出门,每日都会有人给我送餐,我便与他们攀谈起来,得知自己在妖界。   三日后,他们将我迷晕送了回来,再次醒来,便是在鳌璟的房间里。”   小赛仙讲完,观察两个的反应,怕花田和兰子君以为他又胡说八道。   花田和兰子君不言语,陷入了思索。   “两位公子,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小赛仙问道。   兰子君看向花田,花田摇了摇头。   兰子君便对小赛仙道:“好好在这儿待着,我们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你们既然能进来,能否救我出去?”小赛仙跪下求道。   “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在此好好待着吧。”小赛仙是一个重要的证人,兰子君当然会确保他的安全,但又不能让他跑了,让他红楼是最好的办法。   说毕,两个出了后舍,花田吹奏一曲,大堂中的小厮清醒过来,继续看守小赛仙。 第一百一十章 躁动的海洋   花田与兰子君回到房间,兼坚一直未睡,等着两个。   “怎么样了?”兼坚问道。   “回龙宫再说。”花田几个坐着黑乌鸦,彻夜赶回东海龙宫。   钟离与卫雉早早就回来了,在大堂等着几个,左等右等就是没人,两个背靠背的睡了过去。   又到半夜,钟离的耳边再次响起声音,来自同一个方向,钟离蓦地从睡梦中醒来,忧心忡忡的看着龙宫外的远处。   钟离移动身子,靠着他的卫雉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睡眼朦胧的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没,没事”钟离紧锁的眉头没有撑开,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卫雉寻着钟离看望的方向探去,漆黑一片。   “最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看来时间是真的要到了。”钟离自言自语一番。   头一次见钟离忧愁,卫雉道:“师傅,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记忆里的东西不能常说,说一次少一次,然后渐渐的变得乏味,不由自主的想去忘掉。”钟离赶紧收回脑中所想之事。   钟离拍了卫雉的脑袋,道:“以后别再问我!”   卫雉委屈道:“是你自己说的,怪我干嘛。”   钟离扬手又要给卫雉一掌,门外响起欢脱的声音,花田跳进大堂,大喊一声:“小的们,有没有想我!”   钟离和卫雉一脸冷漠,钟离道:“大人,这儿就我们两个。”   “说的就是你。”花田拿着紫竹笛敲了钟离的脑袋,卫雉看着花田,心中无限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   “呦,花大人,这是从哪儿偷来的?”钟离见是一把好笛,便揶揄花田。   “你大人我还用偷吗?只要双手一呼,宝物便会源源不断的来。”花田悉心擦拭着笛子,吹牛道。   “我还真不信,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你这把好笛子,不会是个傻子吧,哈哈……”钟离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花田一脸坏笑的看向兰子君。   “这把笛子是我送的。”兰子君瞪了钟离一眼。   钟离笑容僵在脸上,花田捧腹大笑起来,他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要再玩笑了,都说说今日的收获,好早点睡觉。”半夜三更了,某些人还有力气开玩笑。   说到睡觉,跟会传染一般,几个都连连打起了哈欠。   钟离将今日龙王之事说与几个听。   “呵,我就知道,这个龙王不简单,简直就是人面兽心。”花田骂道,自打在天宫见了龙王,花田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听钟离说的这些事,更加厌恶。   “上梁不正下梁歪,鳌璟说不定也是自作自受,把自己作死了。”花田还不解气的骂了一通。   “你们去红楼,探查的怎么样?”钟离问道。   花田从梅雨开始讲起,被兰子君拦下,道:“这是小事,不重要,说结果就好。”   “谁说不重要,梅雨在本案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花田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尤其是讲梅雨和兰子君时,费的口舌特别多。   兰子君拦不住,破罐子破摔,只是花田说的越来越不靠谱,兼坚几个听的倒是越听越入迷。   兰子君一道咒符,封了花田的声带,接着他的话讲下去。   讲毕,兰子君退回去喝茶,花田凑到兰子君身旁,求他解开声带,兰子君还在气头上,不理花田。   花田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华盖帝君四个大字,兰子君没了办法,给花田解开了声带。   花田如同刚被释放的死刑犯,打开话匣子,又将兰子君遗漏的过程补充上,兰子君只能忍耐着,真想一巴掌呼死花田。   “妖界?”听完精彩的说书,钟离总算是听到了重点。   “对,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还牵扯了妖界。”花田退到兼坚身旁,兼坚早就凉好一杯茶,给花田润嗓子。   花田接过茶,顺便将倒茶的人也一壁捞进怀中,两个坐在了一起。   卫雉刚好坐在花田对面,看到这一幕,口中的一口茶喷了出来,道:“你们这是?”   既然都在一起了,也没必要再隐瞒,花田大方的说开了:“我和兼坚在一起了。”   情理之中,钟离很是淡定,兰子君早就知道了,一脸冷然,卫雉则好奇不已,围着花田和兼坚看了一圈,憋了好久才说道:“祝福你们。”   花田上前搂过卫雉,顺道把在一旁的钟离也搂了过来,道:“希望你们也早日找到幸福。”   “不劳大人费心了。”钟离从花田手臂钻了出来,卫雉也钻了出来,有些无奈道,“我都成了鬼了,哪儿还能找到幸福。”   “我们地府这么多鬼,再说,奈何桥鬼来鬼往的,总有一个看对眼的,再不行就内部解决,把钟离许配给你怎么样?”花田玩笑道。   卫雉脸一红,退到了一旁。   “大人,不要再开玩笑了!”钟离情绪激动道。   花田嬉笑一番,回去和兼坚腻歪了。   “事情已经明了,明天我们就去妖界打探。”嬉笑完后,兰子君正色道。   “好,明天我们去妖界探探。”花田极其兴奋。   “去妖界可不是闹着玩,某人要管好自己。”兰子君瞥了花田一眼。   “卫雉,说你呢,可长点心吧。”花田当然知道兰子君在针对他,将话锋一转,对准卫雉。   收留卫雉干嘛,当炮灰用的。   卫雉在懂了花田的套路后,不再反驳,闭上嘴巴,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地府小菜鸟不好混呀。   几个商议完毕,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花田将兼坚按在蚌壳中,一顿猛亲,从额头亲到脖颈,从左脸亲到右脸,真想一口吞掉这个大宝贝,两人的关系公布与众,以后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心情大爽。   “唾沫星子沾了我一脸。”兼坚将脸埋到花田身上,使劲的蹭。   “嫌弃吗?”花田问,敞开衣服让兼坚蹭。   “不嫌弃,就是下次能少点就好了。”兼坚玩笑道。   花田不依,抱着兼坚又一顿亲热,才肯安下心来睡觉。   花田一阖眼便睡了过去,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谁要再吵醒他,一定将他拍成肉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头顶的五彩珊瑚突然全数熄灭,周遭陷入了黑暗,一道幽暗的光亮从门外飘了进来,借着烛火的投射,一只干枯瘦削的手兀的出现在头顶上空,慢慢的靠近蚌壳,在床帏中停了下来。   帷中的人睡得昏沉,丝毫不知进了奇怪的东西。   干枯的手消失在光亮中,探进床帏的缝隙中,摸到了衣袍,冰凉的十指放肆起来,尽数抚上温热的肌肤,接着,整个床帏抖动起来,一个东西飞快的钻了进去。   手指最终落在花田的脖颈处,发狠的掐了上去。   “还我璟儿,还我璟儿……”   花田不是被手指掐醒的,而是被刺耳的叫喊声吵醒的,这一睁眼,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一颗头颅在空中不断摇摆,头颅上的一袭长发瀑布般披散在花田胸前,瘙痒着花田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与这一袭长发形成对比,惨白如灰。   吓归吓,花田始终坚定着自己是鬼的原则,壮起胆来,伸手撩开长发,两只白眼球死死地盯着花田,与他只差一拳的距离。   “鬼呀!”花田推开“女鬼”,抱起还在熟睡的兼坚,拔腿就跑。   去他娘的地府阎王!去他娘的鬼王之王!都他妈是骗人的!   “女鬼”磕磕绊绊的从床上起来,朝花田追去,花田身强体壮,抱着兼坚狂奔几里都不成问题,更可况后面还有一只“鬼”追着。   花田大气不喘的跑到钟离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喊一声:“有鬼呀!救命呀!”   兼坚在奔跑中已经惊醒,一脸迷茫的看着花田。   钟离是练武之人,睡得快醒的也快,很快反应过来,拿起三雪来至花田身前护着。   “这是什么鬼?”看到追来的“女鬼”,钟离嫌弃道。   “这不是鬼。”兰子君也被吵醒,穿着亵衣来了,卫雉也醒了过来,睡眼迷离的来到这儿。   一屋子人全都盯着黑眼圈,穿着亵衣,围看在一起。   “璟儿,你还我璟儿……”“女鬼”突然发力,朝花田扑过来。   花田一嚇,带着兼坚一齐跌倒在钟离床上,钟离欲出刀阻拦,蓦地一道光亮穿过眼前,将蚌珠击晕。   “不要伤我夫人。”鳌湛匆匆忙忙的赶来,穿过一众,将地上的蚌珠扶了起来,蚌珠昏昏沉沉,口中嗫嚅着:“还我璟儿……”   “这是怎么回事?龙王解释一下吧。”倒在床上,惊魂未定的花田质问道。   “夫人定是把你当成……”鳌湛欲言又止。   “把我当成谁?”花田追问。   “羌儿,鳌羌,我死去的另一个儿子。”鳌湛甚是伤神,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他实在不愿多提。   “你还有一个儿子!什么时候死去的?为什么你的夫人想要杀了他?”花田抛出疑问,或许这件事,和本次的案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羌儿在二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我。”鳌湛回忆起二百年前的往事。   “羌儿是蝓姬和我生的儿子,二百年前,蝓姬和蚌珠产生了一些误会,便搬出龙宫居住。   就在他们搬出去的没几年,东海了发生一次大地震,我去找他们时,早就毁尽了一片,连蝓姬所在的宫殿都没找到。”   说毕,鳌湛很是伤神。   “宫殿都没找到,这么说没有看到尸体,不能确定他们已经死亡。”花田道。   “要是他们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鳌湛反驳,在他心中,已经认定蝓姬死了。   花田没再回话,又问起另一个疑惑:“鳌夫人将我当成鳌羌,又口口声声让我还他璟儿,时隔两百多年了,鳌夫人对死去的那对母子,还真是念念不忘。”   “璟儿死了,蚌珠有些精神失常,不免乱怀疑,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想再提了。”鳌湛抱起蚌珠离开了。   “大晚上扰了我们的觉,一点歉意都没有。”花田对着鳌湛离去的背影一阵不爽的拳打脚踢。   “看来我们又多了一条线索要查。”兰子君头大,又是妖界,又是些陈年往事,两头顾不得。   “线索越多越有利于破案,是好事。”花田不觉头痛,反而激起了兴趣。   “我觉得蚌珠没有疯。”花田忖度了一会儿,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何出此言?”兰子君问。   “这龙宫这么多人,为何蚌珠偏偏爬上了我的床,掐上了我的脖子。”花田道。   “你是说,她故意引导我们。”兰子君猜测出。   花田郑重的点了点头:“看来她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次好玩了,我们不仅要来破案,还要来参和鳌湛的家事。”兰子君一万个不愿意参和这种家务事。   “先不管这个了,我们明日先去妖界探探。”花田打了个哈欠,困意又袭来。   “兼坚,我们走。”花田朝兼坚勾手,带着他回了房间。   兰子君也回了房间,天已经快亮了,几个十分珍惜少有的睡眠,头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向起的大早的钟离也没能起来,几个睡到了晌午。   鳌湛派来监视的鱼役,看到几个大门紧闭,房里没有动静,便来向鳌湛汇报情况。   鳌湛来到大堂,焦急的来回踱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还破不破案了,靠不靠谱?   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动静,也该吃午饭了,鳌湛便让几个鱼役搬来宴用的锣鼓,来至几个门前,一阵敲打。   噼里啪啦之后,房内久久没有回应,鱼役停下动作,等待鳌湛的指示。   “再敲一遍。”鳌湛发令。   就在鼓棒要击打到鼓面时,一双鞋子从房内甩了出来,直直的砸向鱼役的脑袋,鱼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吵死了!”房内发出一阵怒吼,花田双眼猩红的踹开房门,怒气冲冲的朝鳌湛疾步走来。   花田一向嬉皮笑脸,这般凶狠的模子,鳌湛从未见过,心下一懵,不知该怎么面对花田的怒火。   “花田……”兼坚追了出来,拽着花田的衣袍硬是让他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听花田一声吼,兰子君几个也从房内出来,入眼便是暴躁的花田,个个神色紧张起来,   兼坚抱着花田的那一刻,花田恢复了理智,瘫软的坐在地上,呼哈喘着粗气。   “花大人……我来叫你们吃饭了。”鳌湛咽了口唾沫,看着花田嗫嚅道。   “你……”花田费劲的站起身,指着鳌湛的鼻子,道“你他娘的吵死了。”   “我来叫你们吃饭,我可是一片好意。”见花田恢复正常,鳌湛语气硬了起来,“你们快些来吃饭,吃完了饭好去破案。”   说毕,鳌湛也没敢看花田的眼神,带着一众鱼役灰溜溜的逃走了。   “你是不是还拿着那把剑。”兰子君上前来,正色问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子君兄。”花田嬉笑道。   “原来大人问我要武器匣子,是为了装守灵剑。”钟离上前来补了一刀。   花田笑容僵在脸上,尴尬的笑了笑,道:“万一遇到不可抗力的危险,这把剑也是一个保障嘛。”   “你保障什么了?我看你不惹祸就最好了,刚刚你也看到了,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兰子君动怒的骂道。   “一提到剑,你就这个态度,问你你又不说,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听你支配。”花田吼道,刚消下的火气又蹿了上来。   “兰大人,少说一句吧。”钟离上前劝道。   兰子君甩袖回到了房间。   钟离对兼坚使眼色,赶紧将花田拉回去,好好安抚吧。   兼坚带着花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兼坚伸出双手,要道:“把匣子给我吧,我替你保管。”   花田叹了一口气,乖乖从袖中掏出小匣子交到兼坚手中。   “我知道刚才那些话不是你的本意,以后不要再生气了,大家和和睦睦的多好。”兼坚劝道。   花田将兼坚拉到身前,脑袋蹭了蹭他的前襟,道:“我要是真有一天被控制了,你就离我远一点,别被我伤害到。”   “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躲远的。”兼坚玩笑道。   “那是最好了。”花田带着困意的抱着兼坚,久久不愿撒开,兼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叫醒花田,两个收拾一番,来到大堂。   几个陆陆续续的到齐,准备去往妖界。   一路上,花田一个劲儿的黏兰子君:“子君兄要不要吃个梨。”   花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梨,往身前一擦,放到兰子君面前。   兰子君不理,面露嫌弃。   “子君兄,你看,有鲨鱼!”花田指着一群海豚,兴奋道。   兰子君不理,面露嫌弃。   花田就这样逼逼叨一路,钟离忍无可忍,对兰子君道:“兰大人,求你你跟花大人说句话吧,我脑袋快被他烦炸了。”   兰子君也在努力忍耐着,看着几个面色都不太好,乞求的看着自己,便收下了代表友谊的梨子,嫌弃的捏着梨把,不知该仍在哪儿。   见兰子君收下了梨子,花田更是兴奋,又说了半路。   “小兼坚,你管管花大人。”钟离向兼坚求救。   兼坚笑道:“听花田说话,我觉得挺开心的。”   钟离认清了现实,扒了黑乌鸦的一根羽毛,塞住了耳朵。   黑乌鸦带着几个来到了天际的最东方,这儿便是妖界活动的地方。   一着陆,花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街上人流攒动,似人的似兽的小妖们过着与人类一样的生活,贩卖的集市叫嚷不停,酒馆大开迎接四方来客……   妖类长得奇形怪状,一些个乍看是人面,再瞧下身,四只马蹄哒哒,一些个保留着未退化的耳朵和尾巴,甚至还有胡须,一些个干脆没有人样,行走的狗熊,会说话的兔子……千奇百怪。   这些妖大多是动植物幻化而来,一直在努力的退化成人模样,也学着人类的方式生活。   好在还有一部分已经退化成人模样,花田几个才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这妖界不比人间小,我们该怎么找困住小赛仙的地方?”钟离犯了难,这等同大海捞针呀,毫无头绪。   花田闲散的逛着街,对兰子君道:“你记得小散仙说过什么了?”   “他说,一打开门,就看到奇形怪状的妖在水中戏耍。”兰子君配合道。   “戏耍?难道是酒馆之类的烟火之地?”钟离问道。   “是水呀!”兼坚看不下去了,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跑偏。   花田将兼坚拉到身体的另一侧,远离钟离,摇头道:“别跟他走的太近,容易被带傻。”   兼坚伸出脑袋,对花田另一侧的钟离笑。   “大人,你又变着花样的嘲笑我。”钟离抱怨道。   “你呀,当时是怎么留在地府的,子君兄,你说说,当时为什么留下他。”花田拍了拍一旁的兰子君,问道。   钟离期待的看着兰子君。   “看他长得壮实,想着留下来,兴许还能搬个东西。”兰子君实话道。   钟离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过后来知道钟离会用刀,便提拔了他做判官,经常与我一起出去办案。”兰子君给了钟离些许安慰。   “嗯,也就这个本事了。”花田认同了兰子君,大步走了出去。   “什么叫也就这个本领了,这个可是很厉害的,好不好……”钟离跟上花田,一直在啰里啰嗦的解释。   “我们找个妖问问吧,哪里的水最多。”兰子君道,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了。   “好啊。”花田被钟离烦的,心不在焉的走着路。   突然,一个微小的声音从脚底响起:“你踩着我尾巴了!”   花田停住了脚步,低头一望,一只粉嫩的猪正一脸怒火的看着自己。   “什么?”花田一脸雾水,他竟然跟猪对话了,真稀奇。   “你踩着我尾巴了。”小猪再次吼道。   花田不知所措的抬起脚,一小节猪尾巴被踩扁:“不,不要意思,我没看见。”   小猪抖了抖身子,被踩扁的小尾巴活了过来,蜷缩成一个圈,傲娇的立了起来。   “你们这些退化成人的妖,眼界高,看不到我们这些低等生灵。”小猪哼唧道。   好玩,花田在有生之年,竟然看到猪生气,还在跟猪吵架,一把捞起小猪,捏在手里玩弄着两只小猪耳朵。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放开我,哼,放开我。”小猪奋力挣扎,四只小短脚腾空扑棱着,很快便没了力气,气喘吁吁的缩在花田怀里,任它玩弄。   “我请你吃饭吧,额……猪。”花田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了,总不能叫这位公子吧。   “别叫我猪,我有名字。”小猪生气道。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花田好奇问道。   “猪三。”   花田:“……”   花田一手抱着一只猪,另一只手怀抱着兼坚,后面跟着其他三个,好不威风的来到酒馆吃饭。   周遭纷纷投来倾羡的目光,能退化成人的少,能见到一群退化成人的更少。   “小二,点菜。”花田阔气的对猪三道,“想吃什么,随便点。”   一只长着马耳朵的妖送来菜单,猪三盯着菜单看了许久,决定不下,花田心里一惊:不会是都想吃吧,我靠,猪很能吃吧,早知道不让他点了。   许久的许久,猪三伸出猪蹄子,对小二道:“来一碗泔水,新鲜的。”   说毕,回头对桌上其他几个道:“你们吃吗?给你们也点一碗。”   花田几个纷纷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自己点吧。”   钟离赶紧抢过菜单,点了几道能吃的菜,这妖界还真是与众不同,吃什么的都有。   一桌菜上来,猪三瞅都不瞅,非常享受的吃着眼前的泔水,还不断的吧唧嘴,搞得几个没了胃口,吃进去的才都感觉像是在嚼泔水。   “你有什么话,赶紧问他吧,我快看不下去了。”其他几个是吃不下去,洁癖的兰子君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催促花田问话。   “猪兄还在吃饭,不好打扰人家,再等会儿吧。”花田故意恶心兰子君呢,还一脸坏笑的给他夹菜。   吃完饭,猪三满足的打了一个响嗝,这一个嗝带着满满的味道,朝坐在对面的兰子君扑了过去。   兰子君脸色铁青的看向花田,下一刻他都想杀猪了。   花田捂着嘴,不敢放肆笑,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   “猪三兄,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花田问道,兰子君在桌底下给花田来了一脚。   “啊噢!”花田吃痛的站了起来。   “花兄,你怎么了?”猪三吃饱了喝足了,心情大好,对花田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没事。”花田勉强笑道,转头瞪了兰子君一眼。   “花兄,我一会儿还要赶工,先走了哈。”猪三拍拍屁股想走人,花田可不放,领着他的后脖颈给拽到了桌上。   “别急着走啊,猪三兄,我们再聊会儿。”猪三惊恐的看着几个,总感觉几个有什么意图。   “你,你想聊什么?”猪三有些慌乱的问道。   “我们初来妖界,不知道怎么走,可否带我们一程。”花田期盼的看着他。   猪三眼珠转的飞快,在心中忖度着什么,道:“我可以带你们一程,不过可不能白干。”   猪崽子真精,花田捏了捏钱袋里的钱,看来又要破费了,心痛不已。   “你要多少?”花田问。   猪三伸出猪蹄子,比划了个三。   三?三十两?三锭银子?   “三碗泔水。”猪三坚定道,“你再请我吃三碗泔水,我就给你带路。”   花田大喜,不敢相信的点了点头:“成交。”   “你们想去哪儿?”交易达成后,猪三问道。   “哪儿的水最多,我们就去哪儿。”花田道。   “哦,你们是想去水上城吧。”一提到水,猪三立马说道。   “水上城?对,我们就去水上城。”花田笃定就是此地,看来水上城在妖界很是出名,猪三这种小市民都能平常说出口。   猪三带着几个转了几道弯路,花田越走越怀疑,怎么巷子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猪带错路了?   “前面就是了。”就在花田打算将再问一遍时,猪三转过头来道。   花田抬头一望,仿佛打开了新天地,沁凉的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带有飘来的小水珠,打在脸上,清爽无比。   整个水上城位于妖界的中央,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抬头向上望,看不到顶端,最中央是硕大的喷泉柱,水流从中流出,顺着层层阶梯下落到水池中。   零零散散的妖在水中游泳戏耍,各个楼层都有人商铺茶馆,游累了便上岸喝酒吃茶。   “呕吼!这也太棒了!”花田急不可耐的冲进水池子中。   “不准进,通行令看一下!”一个铁叉,兽面人身的狼将将花田拦下。   “通行令?”花田疑惑的回头望向猪三。   猪三上前来,解释道:“只要能证明你们是妖,就可以进,几位赶紧的把原型露一下吧。”   说毕,猪三将他的小尾巴摇了摇,狼役将他放了进去,然后等待着花田几个。   “你大爷的!”花田退了回来,跟几个商量对策。   “怎么办,谁借我一条尾巴?”花田无奈道,又不能凭空长出一条吧。   “要不,我们把他敲晕。”钟离道。   “好办法,你去。”花田将钟离推了出去。   兰子君一脸质疑:真的要这样?这么暴力。   钟离倒是很乐意,从地上随意捡了块石头,背在身后,屁颠屁颠的上前去。   “都说了不能随意进……”狼役看到钟离后,瞪大眼睛,惶恐的看着他。   钟离心下一凉,不会被发现了吧。   手中的石头蠢蠢欲动,狼役这时突然跪下身去,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这位贵人绕我一命。”   ?钟离一头雾水,着反应不对呀!   不知该如何面对,钟离便招手将花田叫了过来。   “怎么了?”花田在远处就看到狼役的举动,也给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跪下了呢。   “他突然给我跪下,喊我是贵人,还让我饶他一命。”钟离解释。   “呦,钟离,没看出来,你在这儿还施过恩惠呢。”花田讥诮道。   “大人,你别嘲笑我了。”钟离撇嘴道,说正事呢。   “你认识他吗?”花田指着钟离问狼役。   狼役小心翼翼的看向钟离,摇了摇头。   “不认识你就下跪,你当我傻子呢。”花田感觉智商在被碾压。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只是个门卫。”狼役更加惶恐,连连朝钟离磕头。   花田叹了口气,跟他没法交流。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花田无力问道,再不进去,狼役的脑袋怕是要磕破了。   “你随意进。”狼役跪在地上,不敢动。   一行人匆匆进了水上城,有人给磕头,怎么还这么不爽。   猪三在一旁一直暗暗观察,看到平时凶狠的狼役给几个磕头后,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来抱大腿。   “这位小爷,泔水不用你请了,我免费给你们带路。”猪三讨好道。   “这怎么行,说好的三碗,一碗都不能拉下。”花田仗义的摸了摸小猪尾巴。   这可把猪三吓坏了,连连后退,与几个保持了距离。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钟离问道,即使到了水上城,依旧很渺茫,这儿实在是太大了,人也比其他地方多两倍。   “我们先逛逛。”花田加快步子朝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儿?”   钟离和兰子君对视一眼,看到花田走近一家药房,几个便跟了上去。   进了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呛得几个皱起了眉头。   “客官,你们要来点什么?”一只长着长颈的大肥鹅,摇晃着身子出来接客。   花田打量了一番,双手搭在柜台上,将头伸到肥鹅老板跟前,小声道:“给我来点醉凝草。”   “醉凝草?醉凝草是什么?是最新的催情药吗?”肥鹅老板问道。   花田吃惊道:“什么!你在想些什么。”   兼坚跟在花田一旁,听的清清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肥鹅老板道被兼坚的笑声吸进过去,看了一眼,心花怒放,道:“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我送你一包好了。”   说毕,将一包包装奇怪的药塞到兼坚手里。   “这是什么?”花田不放心,拿起药放在鼻间闻了一下,一阵舒爽从下身传来,通过大脑,再传了回去,花田下身立马有了反应。   “怎么样,爽吧,问一下都很爽,用起来更让人欲罢不能。”肥鹅老板奸笑道。   “去你大爷的!”花田将药粉全数拍在肥鹅老板脸上,带着兼坚离开了。   “哎你……我的妈呀,我要去解决一下。”肥鹅老板摇晃着屁股,匆忙的去了后台。   “去你大爷的无良药店,卖这种药……”花田从药房出来,骂骂咧咧的对着药店门口碎了几口唾沫。   “你不能怪老板。”兰子君抱胸道。   “不怪他怪谁,送兼坚这种药。”花田气冲冲道。   “你看两旁的牌子写了什么。”兰子君提醒道。   花田抬眼一望,牌子上写着硕大的“催情”二字。   钟离和卫雉在一旁笑抽了,道:“大人,你下次能不能看清楚了再进去,刚才你就这样大喇喇的带着兼坚进去,不误会才怪。”   花田瞪了钟离一眼,钟离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还拍了拍一旁仍在狂笑的卫雉,提醒他。   “闹了一处好戏,我们该办正事了吧。”兰子君问道,“不知我们的花大人有对策了没,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花田自信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指向喷泉的最高一层,道:“我们就去那儿。”   “那儿可是城主待得地方,不能随意进去。”猪三听花田要上顶层,吓得一抖,提醒道。   “那我们更要上去了。”花田爬上了第一层水池,,逐级向上。   兼坚几个跟上了花田,向顶层出发。   “喂,你们几个……”猪三不敢跟着,在底下焦急的大喊。   “猪三兄,你先回去吧。”花田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一锭银子随即抛了下来,砸在猪三头上。   “猪兄,谢谢你啊。”又是一声长远的声音传来,猪三将银两收了起来,吸了吸鼻子,闪躲着众人的目光走出水上城。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去顶层?”爬到半路,钟离气喘吁吁的问道。   花田早就累到两腿发软,哧喘着道:“你想,我们进来水上城都需要把关,凭空把一个大活人运进来,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钟离摇头,依旧一脸迷茫的问,“那我们为什么要去顶层。”   花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朝钟离喊道:“顶层住了个城主城主有放行的权利我们不问他问谁?好了,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想活着爬上顶层。”   吃一堑长一智,钟离终于开窍,决定下一次直接问兼坚好了,免得再受骂。   越往上爬,戏耍的妖越少,来至最顶端,俯视下方,足有几十丈高,小妖几乎不见,两个黑熊妖役守着正门。   “这位大哥,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花田拘谨的来到妖役前问道,两头黑熊足足有花田的两倍大,在气势上,花田已经输了大半。   黑熊不动,斜下眼睛瞅了花田一眼,张开獠牙,吼道:“没有城主的命令,谁都不见,快滚下去。”   这一声吼,带着强大的气流扑向花田,花田瑟瑟发抖,没有胆量再问第二遍,退了回来。   “你们谁上?反正我不去了。”花田蹲在一角,缓和刚才受到的惊吓。   “我去。”钟离拿起三雪,准备较量一番。   来至黑熊面前,钟离大喝一声:“我们不滚!”   花田一众:“……”气势全败了下来。   黑熊根本没把花田几个放在眼里,换谁来都不行,眼珠滚到下方,睥睨施舍了一眼。   两只壮硕的黑熊突然活动起来,猛地跪倒在地,震得地面抖了几下,吓得花田站起身,凑到前面看好戏。   “什么情况?”花田问道。   此时没有人回应他们,全都看呆了,两只黑熊朝着钟离跪了下去,不断的磕头求饶。   脑袋磕在地上,撞击地面的力量无比之大,花田几个跟着颠了起来。   钟离在最前面,受到的冲击最大,被颠的快要吐出来,急忙阻止道:“你们再磕头,我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贵人,你不能死,我们不磕了,还求你饶过我们。”黑熊停止了磕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钟离。   “好,我饶过你们。”钟离先答应下,继而又问道,“你们为何称我为贵人?我们认识吗?”   花田几个凑上前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钟离。   钟离摇头,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我们不认识贵人。”两只黑熊摇头道。   “不认识他,你们还叫他贵人,还给他磕头,看来你们真当我们是傻子。”花田有些迷乱,之前的狼役这样,可是说是个特例,这两头熊又来了一番,解释不清。   两只熊对视一眼,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花田也是倔强的性子,今日不能明白,他就不走,跟这两只熊死磕下去。   “你们今天要是不说明白,我们就不走,你们就一直跪在这儿……”花田的话还未说完,正门打开,出来一只须发皆白的龟老翁。   “几位是从人间来的吧。”龟老翁问道。   花田收敛起急躁性子,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兰子君踹了花田一脚,你他娘的怎么承认了!   “我们……是那个……”花田突然意识到不对,想要改口,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龟老翁和善的一笑,侧过身子,给几个让了条道路,说道:“几位进来吧,我们城主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   花田看龟老翁和善,问都没问,直接踏进了大门,兰子君拦都拦不住,只能跟着进来了。   钟离进门时,龟老翁突然伸手抓紧了钟离的手腕,钟离警惕起来,手臂紧绷,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先前的几个停下了脚步,看向钟离的方向。   “这位公子身体强健,面色红润,看来生活的很好。”龟老翁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钟离跟被看商品似的,怎么感觉龟老翁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满意与欣慰,钟离将手臂抽了回来,道:“多亏了前面的两位大人,给了我安定的生活。”   亏得阎王大人没把自己赶出地府。   花田被点名,一阵感动,钟离这小子平时对自己各种嘲讽,没想到当着外人,这么给他面子。   龟老翁看向前头的花田和兰子君,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让花田一头雾水。   龟老翁带着几个来到大堂,大堂早就摆好了美酒佳肴,妖役守在一旁,看架势就等几个了。   花田自觉地带着兼坚坐下,胡吃海喝起来,兰子君怀疑的看着龟老翁,龟老翁和善的微笑从来没有变过,朝兰子君点了点头。   钟离将兰子君拽到桌前,道:“兰大人,先吃饭吧,一天都没吃点东西了。”   说毕,将扯下来的一块鸡腿才给兰子君。   兰子君拿起鸡腿,犹豫的啃了一口,嗯,还挺好吃。   花田将最后一块糕点吃下,打着饱嗝,斜倚着身子,问龟老翁道:“老龟,我们已经吃饱了,城主什么时候来见我们?”   龟老翁扯了扯嘴角,老龟?活了百年了,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我们城主今日有事,不便接客,不过他已经嘱托我安排好了房间,几个先住下,明日再说。”龟老翁道。   “什么?”事情超出花田的预想,本来只是来试探一下,没想到直接就住下了。   “已经安排好了,你们随我来。”龟老翁在前面引路。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上了龟老翁。   一路上,花田开始打探起来,问道:“老龟,你在这儿待了多少年了?”   “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龟老翁道。   “一百年!”花田感叹,继续问道,“听说水上城建了也才一百多年,你是开国元老吧。”   龟老翁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这城主换了几个了?都好伺候吗?”龟老翁在这儿资历最深,花田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哪儿有不问的道理。   “城主没有换过,一直都是他。”龟老翁道。   “哦,这么说,他和你一样,都是王八喽。”花田脱口而出。   龟老翁和善的表情终于一变,满脸的尴尬。   一旁的兼坚拉了一下花田的袖子,真的听不下去了,必须得管管了,花田转向兼坚,轻声道:“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这位公子,我是龟,不是……”龟老翁解释道,“城主和我不一样。”   “哦,能活一百多年的生物,钟离,你说说看,都有什么?”花田突然问向一旁的钟离。   “大人,我不知道。”钟离回道,又跟兼坚使眼色,赶紧管管吧。   “前面就是我们的卧房吧。”面前出现了一栋别致的小楼,兼坚向龟老翁问道。   龟老翁心累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看看。”兼坚对花田道,花田还有一肚子话没问出来,被兼坚生拉硬拽的拖走了。   花田走后,龟老翁松了口气,对其他几个道:“你们也快进去歇息吧,有什么事,随时传唤我。”   钟离朝龟老翁俯身作揖,道歉道:“老翁莫怪,我们大人就是这个种脾性,但人不坏,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看你这般维护你们大人,我就知道他脾性不差。”龟老翁道,“快进去歇息吧,今夜有个好梦。”   钟离点头,进了小阁。   “这儿真的不赖,比龙宫还舒适。”花田进了阁,很是满意,扑倒在软绵绵的地板上,虽说有点莫名其妙的住下来,但感觉还是不错。   “是挺不错。”一向难说话的兰子君,也表示了满意。   “你们说这城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钱。”花田问道。   “不仅有钱,还长命。”钟离道。   花田躺在地上看向钟离,问道:“钟离,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的联系上新主子了?”   钟离一头雾水:“怎么可能,日月可证,我对地府可是忠心耿耿。”   “那这水城的妖,怎么对你毕恭毕敬的,这一路下来,被跪拜了两次。”花田问。   “我也正在疑惑着,要不我再去正门,问问那两头熊。”钟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问了,明日我们直接问问城主不就好了。”兰子君道,“困了,快睡觉吧。”   说毕,兰子君打了一个哈欠。   被兰子君这么一提,几个也纷纷觉得困得要命,上下眼皮在打架。   几个随意的分了房间,早早就睡下了。   半夜,花田从睡梦中惊醒,忽然变得兴奋起来。   低头看到怀中的兼坚,花田格外的想燥热,便轻声喊了句:“兼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兼坚睁开眼睛,看向花田,和他一样,燥热的很,浑身发烫,通体红嫩。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花田找准兼坚的嘴唇,一口咬了上去,兼坚“唔叽”一声,很快淹没在花田猛烈的攻击下。   花田由轻啄变成舔舐,再由舔舐变成撕咬,舌尖轻启兼坚的贝齿,花田的喘息声变得沉重起来。   “兼坚,我忍不住了。”花田不舍的分开与兼坚的纠缠,看向他,眼中是炽热的情·欲。   虽然花田和兼坚一起睡觉,但花田从来没有越界,花田知道,兼坚心中一直有一处痛,不愿让人碰自己,因为这具身体被困在马棚中多年,活的生不如死。   花田愿意等,哪怕是一辈子,两辈子……只要兼坚在身旁就好,反正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要过,不怕被时间磨损了感情。   可是今日,花田有了一股冲动,想不管一切的将兼坚吞掉,但还是忍住了,问了几句一声,期盼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兼坚迷离的看着花田,没有回答他,双手攀上花田的脖颈,充满热情的吻应了上去,彻底的陷入了情欲。   …………   清理完毕,花田将兼坚的身子掰了过来,看到他全身上下全是吻痕,花田自责不已,道:“这是你的第一次,我不该这么粗鲁。”   兼坚疲惫的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花田再次吻上兼坚,吻中带着柔情,慢慢品尝着兼坚唇中的美好。   纠缠一番,花田与兼坚平躺,心性依旧无法平静,烦闷急躁,再引一次火,怕又很快燃了起来。   “兼坚,你不觉得今晚有些奇怪吗?”花田问道。   “是挺奇怪的,要说你以前可以控制住的,即使你控制不住,我也能……可是今日跟着了魔似的。”兼坚回道。   花田眉头紧皱,突然坐起身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怎么了?”兼坚紧张的问。   “你闻,空中有一股香味。”花田示意兼坚。   兼坚静下心来,仔细嗅空中的味道,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只是这味道……   “是不是很熟悉。”花田看向兼坚。   兼坚恍然大悟过来,这是在肥鹅老板的药店中一样的味道,当时花田还拿到鼻间闻过,错不了。   “有人给我们下药。”兼坚惊慌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花田又陷入了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走,我们去别的屋看看。”既然在他们房间下了药,其他人怕是也难逃此厄。   花田还有些庆幸,幸得身旁还有兼坚,要是真给兰子君下了药,不知他怎么忍受煎熬。   隔壁,兰子君的卧房。   “不要,不要!”兰子君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刚才做了一个梦,自己跳入了火炉,被火所吞噬,即将要欲火焚身,那感觉太真实了。   兰子君口干舌燥,昏昏沉沉的下床倒了一杯茶,心中升起了一阵子烦闷,今日怎么这么热。   茶喝了一杯接上一杯,体内的燥热依旧无法压制。   “出来!”兰子君朝房梁上大喝一声。   在兰子君刚清醒时,就感觉到房上有人,一直不言,只是在偷偷观测,眼下心情烦躁,没得心情观察,便将他喊下来,来个干脆,刚好解解火。   一条藤蔓先是延伸下来,勾上了兰子君的肩膀,接着一整个人形快速的下了房梁,坐在兰子君的对面。   “没想到真的是你。”青藤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问道兰子君,“你怎么会来妖界?”   兰子君愈加烦闷起来,没好气道:“快滚。”   兰子君口中喊着滚,内心却极渴望青藤留下来。   青藤顺了兰子君的意,没有走,反而步步紧逼兰子君,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点,道:“我不滚,看你寂寞难耐,孤枕难眠的样子,今夜我就陪陪你。”   兰子君强忍着难受,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一动,身下便有了反应,兰子君逐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是为时已晚,药性已经深入体内。   青藤见兰子君不骂他,更加放肆起来,贴上兰子君的后背,在他耳后吐气:“看来你真的很寂寞,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兰子君扭动身子,朝青藤贴去,青藤大喜,兰子君怎么这么主动?   兰子君的投怀送抱,让青藤彻底的放开来,双手环上兰子君的肩膀,绕过身子抚上了他的小腹,道:“那块养精石在你身体怎么样,今夜我和你一起享用一番,可好?”   兰子君被青藤抚摸的一阵颤栗,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怒吼:“滚!”   青藤感到兰子君的异样,身体虽然在靠近他,可是意识明明在反抗,难道是……   “哈哈,小兰,你是中了催情药了吧。”青藤一语中的。   兰子君恶狠狠的望向青藤,凶恶的眼神中充满情欲,不知道有多迷人。   青藤已经在兰子君的眼神汇总沦陷,柔声道:“小兰,催情药不解一下,会很难受的,我帮你解吧。”   说毕伸手去抓兰子君的下身,兰子君一甩衣袖,躲开了青藤,烦躁的将茶杯尽数掀翻在地,哧喘着粗气,趴在案台上调息。   “小兰,别强忍着了,对身体不好。”青藤上前环抱起兰子君,将他牢固在怀中。   兰子君全身脱力,没有反抗的力气,任由青藤将他抱上床。   青藤将兰子君压在身下,看到兰子君情欲不满的样子,身体的欲望叫嚣起来,慢慢的解开兰子君的衣袍。   兰子君闭上眼睛,已经放弃了抵抗,身体火热,心中却坠入了寒潭深渊。   一道金光闪现,压在兰子君身上的青藤飞了出去。   兰子君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刚才在心里所想的人,不敢相信的揉搓了几下眼睛,确定无疑,站在眼前的就是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一脸怒气的看着地上的青藤,手中一团火焰愈来大,顷刻间照亮的整间屋子,对青藤怒道:“什么人你都敢碰,看来你的妖命享受够了。”   青藤惊恐的看着华盖帝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华盖帝君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躁动的海洋   “误会,都是误会,我看小兰中了情药,便想帮他解一下。”青藤解释,“这药不是我下的。”   “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子君面前。”火焰收起,华盖帝君呵斥一声。   青藤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今日真是到了八辈子大霉,兰子君没吃成,反而惹了天界大能。   华盖帝君来至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兰子君,兰子君完全被情药掌控,衣袍大敞来开,扭动着身子,双手不断抓挠着身子,胸前的肌肤被挠出一片红印。   “子君。”华盖帝君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兰子君。   “嗯~”兰子君颤抖着回了一声。   这一声百转娇媚,再配上眼前的场景,让人难耐。   华盖帝君也是男人,更何况还是断袖,仿佛中了兰子君的情药,华盖帝君抚上兰子君的身前,从脖颈游到小腹,手指滑过的地方,起了粉嫩的红印。   兰子君抓上了华盖帝君的手,睁开眼睛,意乱情迷的看着他。   “子君……”华盖帝君痴迷的喊了一声。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兰子君双手紧握华盖帝君的衣角,恳求道。   若眼前的人是华盖帝君,兰子君便不想再忍耐。   双手攀上华盖帝君的脖颈,半跪在床上,吻上了华盖帝君的唇,兰子君从未经历过人事,这一吻有些生疏,有些羞涩,但毫不退让。   华盖帝君将兰子君扯开,看着他,认真的问道:“子君,我怕你醒来时后悔。”   兰子君极其笃定道:“我不后悔。”   不是情·欲所支配,兰子君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他绝不后悔。   有了兰子君的准许,华盖帝君无需再忍,俯身吻上了兰子君,这一吻强势席卷兰子君的口舌,与他紧紧相绕。   兰子君被吻得哧喘粗气,快要不能呼吸,华盖帝君才放开,将他推倒在床上,大手将已经松散的衣袍扯开。   …………   华盖帝君起身穿衣袍,兰子君紧紧盯着窗外,神魂已经游离身体。   “在想什么?”华盖帝君问道。   兰子君声音沙哑道:“在想刚才的事。”   华盖帝君绑腰带的手一顿,道:“子君,刚才的事忘记吧,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知道,当时你中了情药,我只是帮你……”   兰子君笑了一声,月色投在他的脸上,格外的森然,冷言对华盖帝君道:“我会忘记的。”   “那就最好了。”华盖帝君松了一口气,从手中变出一罐药,继续道,“子君兄,这是涂抹的药,刚才太用力,让你受伤了,你一定要记得涂……”   兰子君闭上眼睛,轻微的点了点头。   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哪怕是一声安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花田在外面轻声喊道:“子君兄,你睡了吗?”   大半夜的,没想到花田会来,华盖帝君措手不及,要是被花田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这一幕又怎样。   华盖帝君惊慌起来,草草的穿上衣袍,对兰子君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联系我。”   没等兰子君回应,一个转身,逃离了此地。   “进。”兰子君随意套上了一件衣袍,朝门口喊了一声,他屁股痛的厉害,实在不愿下去开门。   花田推门而进,看到了一地的茶杯碎片和兰子君憔悴的面容,花田便知道他也经历了一番折磨。   光秃秃的桌子上,一个小瓶完整的立着,没有同茶杯一样落地粉碎,看来是后来放上去的,花田便好奇的拿起来研究,问道兰子君:“这是什么?”   兰子君伸手将花田唤了过来,花田拿着小瓶一头雾水的走近兰子君。   兰子君伸手要,花田便给了他,头一次见兰子君虚弱连骂都懒得骂他。   “大半夜的来我房里干嘛?”兰子君问道,将小瓶收了起来。   “子君兄难道不清楚吗?”花田回道。   兰子君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中了情药,你已经解决了吗?”   见花田活蹦乱跳,神清气爽的样子,兰子君便知道他应该很开心,再加之解决没有同他一起来,便也猜测出兼坚和自己一样,遭受了什么。   “我还好,只是兼坚暂时起不来。”花田心痛道,同时又满是疑惑的看向兰子君,“子君兄,莫不是也……”   兰子君面色一沉,道:“我只是太困了,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花田一脸坏笑,没想到平时挺正经的兰子君,还偷偷给自己备了人。   “你!”兰子君恼羞成怒,羞红了脸。   “好了,子君兄,累了就先休息,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吧。”花田揽着兰子君的脖子,将他按回到枕头上,又给他掖好了被角。   伺候好第二个,花田松了一口气,这个情药,让多少人精疲力竭,额……让多少身下的人精疲力竭。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钟离和卫雉。”花田给兰子君关上了门,迫不及待前往钟离的房间。   两个习武的傲气之人,定不愿做身下的那个,不知道谁会起不来,花田想入非非的来到钟离门前。   “钟离,你睡了吗?”花田扣门问道。   “……”没有回应。   难道都晕了过去,相互吗?花田又在乱猜测。   “钟离,我进去了。”花田再次扣门,依旧没有回应。   不再犹豫,花田大脚踹门,闯了进去。   超出花田预料,房内空空如也,床上还有睡过的痕迹,花田摸了一下,还有温度。   这是去哪儿了?   中了情药的两个大男人,不会出去了吧,不能祸害别人呀,花田赶紧追了出去,四处寻找钟离和卫雉。   ……   半夜,钟离的卧房。   卫雉回到卧房,一躺下便睡了过去。   钟离一直没睡,倒不是因为情药作祟,只是三雪一直在抖动,任由钟离怎么安抚,就是不停,抖的钟离心烦,丝毫没有睡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钟离无奈的对着三雪自言自语起来。   三雪很有灵性,听懂了钟离的话,抖得更加厉害,刀柄齐齐的朝向一个方向。   “你们是想去哪儿?”钟离指着刀柄朝着的方向。   三雪抖了几抖。   “好吧,反正也睡不着,带你们出去玩玩。”钟离带上三雪,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八章 躁动的海洋   跟随着三雪的指引,钟离走出小阁,来至一处僻静的峡谷,一股凉意袭上心头。   “雪儿,我们不走了吧,这儿怪冷的。”钟离打了一个寒颤,停下了脚步。   三雪不已,在钟离手中抖个不停。   钟离无奈,自己找来的刀,跪着也要宠完:“好好好,我们再往前去看看。”   钟离将衣袍裹紧,带着三雪继续前行,他倒要看看,前面是什么,引得三雪如此躁动。   在朝歌时,三雪躁动过一次,这次,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原因。   三雪很有灵性,脾气也很大,见谁都想砍一刀的那种暴脾气,可是唯独见了脾气大的某人,欢喜的很,收敛的脾气,不住的抖动,可能这叫做臭味相投吧。   钟离暗想一番,便自己笑了起来。   三雪不满钟离放慢步子,抖动着抗议,钟离回了神,继续前行。   转了几个弯,前面愈发的寒冷,钟离单薄的衣袍根本挡不住寒气的侵袭,仅凭一身腱子肉御寒。   来至一个路口,眼前雪白一片,四周视野开阔起来,行至尽头,是一处寒潭,幽幽寒气从谭中冒出,钟离又打了一个冷颤。   “好了,你们也看了,这儿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去吧。”钟离带着三雪转身欲走。   潭中央微微起了涟漪,紧接着一张惨白的脸浮出水面,钟离被水声惊动,回过身去,一个赤裸的人从潭中出现,冰凉的水滑过肌肤,流至身下,冰结般的脸上露出妩媚一笑。   “钟离,好久不见。”潭中的人沙哑着嗓音,气息不足的道了一句。   钟离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潭中的人,许久才喊出多年未敢叫的名字:“沈长流!”   沈长流向钟离伸出双手,嬉笑起来,恢复一些精力的青年,有了丝人模样,只是肌肤惨白,依旧没有血色。   钟离不顾一切的跳入冰潭,游至到沈长流身旁,小心翼翼的抚上沈长流的秀发,冰凉刺骨,仿佛与冰潭融为一体。   钟离一脸的心痛,吼了一声:“沈长流,你这个王八蛋!还有脸来见我!”   沈长流依旧嬉笑着,毫不在意道:“我脸皮厚,你使劲骂我吧,只要能给你解气。”   这一说更让钟离生气,打横将沈长流从潭中抱起,怒气冲冲的游回到岸边,将沈长流扔到地上,脱下衣袍给遮挡着沈长流赤·裸的身子。   沈长流吃痛的揉着屁股,委屈的埋怨道:“你现在都敢打我了。”   “我哪有打你!”钟离赶紧辩驳,蹲下身来,大手伸进衣袍,给沈长流揉搓着屁股,心疼的问道,“真摔痛了?”   沈长流移动身子,整个屁股蹲放到了钟离手上,道:“真摔痛了,你可得好好安慰他。”   钟离捏了一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赶紧穿上衣服,我带你离开这儿。”   沈长流摇头不起,暧昧道:“我们之间不想这个,还能想什么。”   说毕,坐起来,吻上钟离。   钟离怀抱着沈长流,熟悉的感觉又再次重启,紧紧的勒着他,想要将沈长流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将他的血与肉揉碎,一口吞掉,这样,他就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深陷在这个吻中,钟离久久不能自拔。   沈长流的舌头灵活的在钟离嘴中游走,来至最深处,舌心一松,将一颗微小的药丸渡到钟离咽喉。   钟离喉咙滑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钟离将沈长流推开,问道。   钟离一直在告诫自己,遇到沈长流,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可是每当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一切便抛在了脑后。   “放心,不是什么毒药,是好东西。”沈长流拍了拍钟离的结实的胸膛。   钟离觉得胸前一腔火燃了起来。   钟离克制着自己,怒目圆瞪道:“你又在玩什么?”   “我没有玩,这次很认真。”沈长流将钟离推倒,钟离躺在地上不动,任由沈长流抚弄。   沈长流解开钟离的腰带,俯身咬了上去,道:“这次,让你也舒服舒服。”   钟离虽然钟离情药,但被沈长流摧残习惯了,能很好地克制自己,大手抚上沈长流的脸颊,低头看着正在卖力苦干的他,冷静的问道:“这次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长流嬉笑的眼睛转了怒气,牙齿轻轻磨合,撕咬一番。   钟离吃痛,眉头微皱起来,依旧不放过沈长流,质疑的看着他。   沈长流放开钟离,钻到他的怀中,撒娇道:“刚见面,我不想谈这个,你先伺候好我再说。”   钟离大手捏上了沈长流的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道:“这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我什么时候耍过赖。”沈长流撇嘴。   钟离咬上了他的脖颈,实话道:“经常。”   撕咬变成了吮吸,钟离见沈长流没有血色,不想再给他浪费血了,这次就先饶过他。   ……   钟离再次睁开眼睛时,身旁不是冰潭,更没有沈长流的身影,映入眼前的是卫雉的一张大脸。   钟离惊吓的坐起身来,骂道:“我靠,怎么是你?”   卫雉被骂的一头雾水。   “不止是他,还有我们。”花田几个围了上来,在这儿等了钟离一晚上了,太无视人了吧。   “我怎么在这儿?”钟离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花田劈头盖脸的骂了钟离一顿,“中了情药就不要出去乱跑,你知不知道,昨晚为了找你和这个傻子。”   花田拍了卫雉的脑袋一下,卫雉委屈的看着钟离。   “为了找你们,我跑遍了整个水上城,最后在一处水池中找到了你们,还将你们扛了回来。”花田怒气道,昨夜可是把他折腾了一番,他这身板,将两个魁梧的人生拉硬拽回来,腰都快断了。   “水池?你在水池找到了我?”钟离一脸疑惑,昨晚难道是梦吗?   “不然在哪儿,在某个姑娘的闺房里找到你吗?”花田吼道。   钟离不再言语,暗自思忖起来。   不可能,昨夜的感觉太真实了钟离急了起来,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滋味,钟离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见钟离失了神,花田打量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情药还没散去。   “不可能!”花田刚想靠近钟离探看,钟离突然大喝一声,吓得花田心一颤,退步倒在地上。   “你他娘的吓死我了!”花田坐在地上,大骂道。   钟离不理花田,跳下床,连鞋子都不穿,来至铜镜前,开始解衣袍,沈长流在有个习惯,在做爱时会在钟离身上留下痕迹。   “药效不会真的没褪去吧。”花田担心的来到钟离身旁查看,要是真没散去,他也没有办法。   拿起桌上的茶壶,打算用凉了的茶水,先给钟离消消火。   钟离将外袍脱下,粗暴的撕开内衫,看到胸前一道浅显的红印,钟离兴奋的转过身来。   刚好迎上了花田浇来的茶水,连带着茶叶,将钟离泼了个透心凉,花田问道:“钟离,怎么样,消火了吧,别太感谢我。”   钟离一抹脸上的茶水,不知该怎么和花田说,总不能说昨晚他见到了老相好,还做了那种事,这个胸前这个红印可以证明……   “感谢花大人,我已经消火了。”钟离只能顺着花田来,事情他也没搞清楚,还不能说出来。   “大人,你刚才说情药,什么情药?”钟离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昨夜他是被沈长流下过药,但花田几个怎么会知道。   “别装纯洁了,难道你不知道你被下药了吗?”花田好奇凑上来,问道,“说说你昨晚是怎么解决的?”   钟离想到昨晚和沈长流的缠绵,老脸一红,嘴巴闭的紧巴巴的。   “你不会昨晚,和卫雉……”花田胡乱猜测起来,乱点鸳鸯。   “什么!”钟离和卫雉同时喊了出来,什么玩意?   钟离嫌弃的看了卫雉一眼,一个大老爷们,钟离真的下不去嘴,和沈长流简直没得比。   钟离不是断袖,就是纯粹的喜欢沈长流,只有跟沈长流才能做下去。   卫雉看着钟离,一脸的娇羞。   “啧啧……”花田指着卫雉,对钟离道,“看看你都对他做了什么,刚收来的徒弟,你也下得去手。”   钟离急了,对卫雉道:“你害羞个什么!我昨晚可是每碰过你,赶紧解释解释。”   卫雉急忙解释,突然嗫嚅起来,道:“师傅,没,没有碰过我。”   花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钟离在逼迫卫雉,摇了摇头,退了回来。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要相信我呀!”钟离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瞪了卫雉一眼,卫雉无辜的低下了头,说这种事,他确实害羞嘛。   “昨晚我们都被下了药。”花田对几个道。   提到这事,几个都不自在起来。   花田没羞没躁,跟兼坚本来就能做的事,现在反而加深了感情,还真得感谢下药的人,不过不明所以的给人下了药,花田还是非常的不爽。   “药是在房间里下的,看来我们得和这城主讨个说法了。”花田跟几个道。   提到城主,龟老翁笑好巧不巧的出现,看到一众围坐在一起,又好死不死的问了一句:“几位公子,昨日睡得舒服吗?”   花田炸了毛,上前和龟老翁怼道:“昨晚可舒服了,也不过就是被下了点情药,难耐了半夜而已。”   龟老翁听毕,神色严肃起来,问道:“实在抱歉,我不太清楚昨夜的情况,公子几个可以受伤?”   “药性太猛,兼坚今日还十分的难受。”花田来到兼坚身旁,跟兼坚使眼色。   兼坚立马明白,手揉搓着脑袋,半趴在桌子上装病。   “一会儿我请个医师,来给这位公子瞧瞧。”龟老翁关切道。   “不用了,我来照顾他就好。”花田立马拒绝,继而问道,“老龟,你是来带我们见城主吗?”   “正是。”龟老翁道。   花田指着兰子君道:“你赶紧带着他们去见城主,这里我来照顾兼坚就好。”   兰子君领会花田的意思,跟着龟老翁去见城主。   几个走后,兼坚不再装病,问道:“我们是要去找带着龙纹的房间吗?”   “对,之前小赛仙说过,他在妖界所住的房间,带有龙纹,我们这就去探查。”花田故意留下,打算和兰子君分头行动。   “走吧。”兼坚道。   花田和兼坚出了门,对整个水上城的顶层开始全面查看,好在这里的妖不是很多,可以随意出行。   两个开始搜索起来,分开,一人搜西厢,一人搜东厢,顶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里外外有一百多间屋子,花田和兼坚跑到了腿软,依旧没发现一间带有龙纹的房子。   两个在中央碰头,坐在一处庭院的台阶上休息起来,花田将兼坚的腿抬到自己腿上,给他松松筋骨,跑着一圈下来,兼坚的小腿估计要跑断了。   “有发现吗?”花田问道。   兼坚摇头,一无所获,别说龙纹了,连个带花纹的房子都没有。   “会不会不再顶层,或许在水上城里的某一处。”兼坚猜测道。   花田犯了难,若要是在水上城里,那真的是比大海捞针都难找:“我们先将顶层搜完,要是没有,我们再另想办法。”   “你那儿搜完了吗?”兼坚问道。   “搜完了,你呢?”   “我也搜完了。”   “那就还有……”花田和兼坚同时喊出,“我们所在的楼阁还没有搜!”   “对,小赛仙说过,开了门就能看到戏耍的妖,我们的楼阁背面刚好对准下面的水池。”越想越对,花田和兼坚赶紧赶了回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想通了一切,两个回去再看所居住的楼阁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整个顶层都没怎么有人,却唯独小阁被安排了这么多妖看守。   “一会儿进去,我们一齐行动,不要分开。”花田叮嘱。   兼坚点头,两个像往常一样,搂抱着回到小阁。   “两位公子,去哪儿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看门的妖役问道。   “房子里太闷,我们出去逛了逛,没想到外面更闷。”花田道。 第一百二十章 躁动的海洋   “别去外面逛了,除了小阁,其他地方没什么好玩的。”狼役倒是实在,叭叭的都说了出来。   花田试探的问道,“你在这儿守了几年了?没在其他地方守过吗?”   “我在这儿守了快三年了,其他地方也根本不用人守,平时只守在小阁就行,顶层上几乎所有的妖役,都在这儿。”妖役有什么说什么,还不忘添上几句。   花田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带着兼坚进去了。   “就是这儿,没跑了。”兼坚小声嘟囔道。   “走,我们先去小阁的背面查探。”花田带着兼坚来至小阁背面,果然一往,便能看到底下热闹的场景。   妖役几乎都守在外面,阁内倒还清净,花田和兼坚的行动畅通无阻,随意推开一间房门,顶梁上的龙纹随处可见。   “就是这儿,没错了。”花田肯定道。   “这难道是巧合吗?龙纹,水城。”进入房间,花田便坐在地上,进入了思索。   兼坚在各个房间里搜索起来,有龙纹的房间不多,一共就几间,兼坚搜索起来也方便,房内物件不多,几乎是四壁空空。   搜至最后一间房子,柜台上摆着一个扎眼的黑匣子,兼坚将黑匣子抱来给花田看。   花田犹豫不决看着黑匣子,问道兼坚:“里面不会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吧?”   兼坚摇头。   “兼坚,你躲远点儿,我去打开。”花田将兼坚搁置在安全的墙角位置,这才安心的来至前面,深吸一口气,做好万全的准备,快速的打开匣子。   一道金光闪现,刺的花田眼痛,眼前出现一片黑环。   兼坚凑上前来,帮花田揉搓差点闪瞎的眼睛,好奇的往匣子里探看。   “花田,这东西好像是一片龙鳞。”兼坚从匣子里拿出龙鳞,仔细探看。   花田恢复视力,和兼坚一起研究起来。   龙鳞闪着灼灼的金光,轻薄锋利,非一般物。   “这儿怎么会有龙鳞?难道是鳌璟的?”花田问。   “鳌璟的龙鳞是青色的,鳌湛的龙鳞是玄色的。”兼坚从未在龙宫看到金色的龙。   “这就奇怪了,这片龙鳞要是鳌璟的,还能说得过去,要是不是鳌璟的,还能是谁的?”花田拿着龙鳞来回踱步。   “还有一龙的鳞,我们没有见过。”兼坚道。   “鳌羌!鳌湛的二子。”花田经兼坚提醒,想了起来,还有一个不知死没死去的龙二子。   “如果是这样,这城主的身份,或许就能揭开。”一切理清楚,花田感觉舒畅好多。   “我们等兰大人查探回来,事情就清楚了。”兼坚道。   “对,这样或许就能说的通了。”花田已经将事情的脉络大体理顺,现在只要填充就好。   兰子君几个跟着龟老翁来至一处小庭院,一扇硕大的屏风将小院分割成南北两块。   几个被安排在南侧坐定,一齐注视着屏风后面,透过屏风,没有看到什么。   须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屏风后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肥硕的身影,兰子君眯起眼睛,打探起轮廓,便猜测到是一位老者。   “诸位久等了,我腿脚不便,来的慢些。”果然,苍老的声音响起,沙哑着嗓子,如同嚼了一口鸡毛。   “我们也是刚来,没等多久。”兰子君跟他客气道。   “不知几位来我们水上城有何事?”城主开门见山的问道。   兰子君倒是不急,还有一事要讨一个说法,不问明白,兰子君不会回去。   “不知城主听没听说昨晚发生的事?”兰子君将话锋一转,回到了小阁。   “哈哈……”城主突然大笑起来。   兰子君怒火烧了起来,还有脸笑,真是给你脸了。   兰子君气愤的看向钟离,钟离心不在焉,在一旁出了神,兰子君用胳膊戳了钟离一下,问道:“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钟离懵懵的看着兰子君,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刚进院的时候,三雪一直不停的抖动,就像昨晚一样,钟离不知是不是一个讯号,查看了周遭一圈,没有看到想见的身影。   刚才的对话,钟离都听到了,只是提不起精神来,被兰子君一点,收敛起心神,大喊一声:“你笑什么!”   城主瞬间收起笑声,吃瘪道:“你凶什么!”   钟离凶狠狠道:“我们大人问你话呢,别装傻充愣,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你凶什么!”城主完全不理会钟离说了什么,只是对他说话的语气很不满。   兰子君见气氛紧张,调和道:“我们只是希望城主能给我们一个解释,毕竟昨晚的事是在你的地盘发生的。”   城主哧喘着粗气,刚才吼了两声,中气有些不足,气喘吁吁道:“将他带上来。”   说毕,一旁的妖役将一个圆滚滚的妖带了上来。   “是你!”卫雉一眼便认出,这不是药店的肥鹅老板吗?   肥鹅老板带着枷锁,连连朝屏风磕头,哭丧着道:“城主冤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店里就少了几斤药,我真的不知道……”   听肥鹅老板解释,兰子君就将事情明了,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三个上前来,围着肥鹅老板,将他打量了一番。   兰子君问道:“是你给我们下的药?”   肥鹅老板抱住兰子君的腿,哭喊道:“冤枉啊,我根本就没离开过小店,昨日你们走后,我也中了情药,便在店里自己解决了。”   不说肥鹅老板昨日干了什么,就是下药的动机,也没有啊,这事错漏百出。   兰子君知道问肥鹅老板已经问不出什么,便转向城主,问道:“进正门的时候,我看两个黑熊妖役壮实的很,不知昨夜,他们守没守正门。”   就算是肥鹅老板真有这个动机,但也没有进顶层的能力。   城主一阵沉默,被兰子君问道说不出话,便直接狠厉道:“来人,将这只鸭子拖下去宰了。”   兰子君第一次遇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说不过便直接动手,这一招狠毒。   肥鹅老板一脸懵,从未想过还会因为卖个情药而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你他娘的有没有人性!”钟离破口大骂开来,早就忍不了了,怎么可以乱杀无辜,继续骂道,“我忘了,你是一只老不死的妖,根本就没有人性。”   钟离平常口拙,今日骂起人来,很是畅通。   只听屏后发出一声茶杯碎裂的响声,不用看便可想而知,城主生气了,非常的生气。   钟离怕过谁?他有敢挑衅的筹码。   “你难道没有杀过人吗?你敢说你有人性吗?”许久,屏后才传来一声隐忍着怒气的话。   钟离被问得哑口无言,气势全无。   “将鸭子拖下去!”屏后一声怒吼。   “救救我……”肥鹅老板无助的看着钟离。   “我杀过人,我杀过许多无辜的人,我没有人性,丧尽天良。”钟离从妖役手中夺过肥鹅老板,将他护在身后,朝屏风说道,“但我现在非常的后悔,一直在做善事,想要弥补我的过错,也一直在努力弥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静听钟离诉说,看上去温和友善的人,没想到有过如此不堪的曾经。   “我知道那种感受,后悔到肠子都青了,想要弥补时,但被我杀死的人不会再睁开眼睛,听我说对不起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会后悔,不要再滥杀无辜了。”钟离劝道。   屏后又是一阵沉默。   “放他走吧。”带着少许的倔强,屏后的人最终妥协了。   肥鹅老板喜极而泣,朝钟离拜了三拜,快速的逃离了顶层。   “好了,事情解决了,你们可以走了。”城主有些疲惫,不想再和几个纠葛,下了逐客令。   事情解决了?兰子君扯了一下嘴角,真会偷梁换柱,什么时候解决过这件事,下药的人都没找出来。   算了,这是小事,先解决案子。   “城主,昨晚的事算是解决了,可是我们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兰子君道。   “还有什么事?”城主不耐烦道。   “不知你们这儿,有没有住进来过一个人?”兰子君开门见山的问道。   “人?”龟老翁在一旁接话,摇头笃定道,“这儿不可能进来人。”   “老翁怎么能这么肯定。”兰子君问。   “妖界阴气旺盛,人体承受不了,要是待得时间过长,五脏会受损而死。”龟老翁道。   “五脏受损到死的时日是多久?”兰子君继而问。   “一日,人类只要在妖界待上一天,便会死亡,所以妖界从不让人类进入。”龟老翁回道。   兰子君看向龟老翁,思忖他说的话的可信度。   “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赶快走,我要休息了。”城主更加急躁,已经从屏后退了出去。   “慢着!”钟离突然高声阻止道。   “还有什么事!”城主回头吼道。   钟离做出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用三雪劈开了脆弱的屏风。   兰子君瞪大眼睛,很是欣赏钟离的做法,虽然粗暴,但也简单,真想看看这城主的真面目。   城主对这一举动有了些许的防备,转过身去,背对着一众。   众人只看到城主宽大的衣袍下,难以掩盖的凸起脓包,密密麻麻的布满身子,肥硕的身体不是因为胖,只是脓包太大,将衣袍撑开。   “你满意了吗?”城主双拳紧握,身体不断的瑟缩。   钟离举着的刀僵在空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兰子君一副看戏的面孔,仔细研究起这一身脓包,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有患这种的病。   龟老翁脱下龟壳,挡在了城主前面,大喝一声:“都看什么,退下去!”   一众妖役连忙消失在小院,趁退小厮下去混乱的功夫,兰子君拉着怔愣的钟离出了小院。   “我只是想确认……”钟离不知该怎么跟兰子君解释。   三雪一直在抖动,钟离真的以为屏后就是沈长流,所以才这般莽撞,没想到撞破了别人的难堪。   “你做的很好。”兰子君肯定道,不需要钟离再解释。   要是花田在这儿,肯定对钟离这种做法大加赞扬,说不定还想一探城主的面容,不过兰子君不想看,长满脓包的脸应该很恶心。   “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回去交差了。”兰子君道,慢悠悠的向小阁走去。   “师傅,你真厉害。”卫雉一脸崇拜的看着钟离。   “厉害你个头。”钟离将这张脸拿开,气冲冲的跟上了兰子君,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小院,对着三雪问道,真的不是沈长流吗?   三雪轻微的抖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回到小阁,花田在思索案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兼坚沏好了一壶茶,等着几个回来。   “呦,小兼坚,谢谢你的茶。”卫雉上前来,接过兼坚递过来的茶。   兰子君坐在一旁,呷了一口。   钟离心不在焉的接过了茶,和花田面对着面坐下,两个都愁眉苦脸的的盯着茶碗,各有所思。   “回来了。”一壶茶都见了底,花田才回过神来。   “嗯,收获颇大。”兰子君也不急,等着花田思索。   “那就好,我和兼坚也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花田道。   “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卫雉问。   花田将他们找龙纹的过程,再到发现金鳞,跟几个描述了一番。   “金鳞?”兰子君也是同样吃惊的表情,道,“如果是金色的鳞,不是鳌湛的,也不是鳌璟的,那会是谁的呢?”   兰子君看向花田,和他有了一样的怀疑。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花田问道。   兰子君将事情说了一番。   “哦?人类不能在妖界生存。”花田忖度起来,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小赛仙在说谎了,他根本没来过妖界。”   说毕,花田立即否定了自己:“如果他没来过妖界,又怎么会知道水上城的事,又怎么会将梁上的龙纹描述的这么清楚?”   “我觉得龟老翁没有撒谎,如果不相信,我们大可找一个人来试试,他们要是骗了我们,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兰子君分析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到底是谁在撒谎?”花田双眉紧蹙,手中不断把玩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撒没撒谎,我们去确认一下就好了。”兰子君道。   花田点头,也是,何必在这儿纠结,直接去看看好了。   “好。”花田收敛了心神,看向几个,开始分配任务,“钟离卫雉,你们去凡间抓一个人来妖界,试探一天,记住,不可伤人性命,发现其身体受损,赶紧带出去。”   钟离卫雉点头应下。   “子君兄,兼坚,我们三个去红楼,找小赛仙彻底的问清楚。”   兼坚和兰子君应下。   “任务完成后,我们东海见。”   分配好任务,几个分头行动,花田三个离开妖界,来至红楼,直接奔赴小赛仙所在的楼阁。   花田将兼坚护在身下,手握紫竹笛,准备再来一场“战斗”。   小楼正门大开,白日里望去,破旧好多。   花田与来对视一眼,怎么感觉不太对。   小心翼翼的进了小楼,四下静悄悄的,忽而身侧一声轻响,花田猛地回身,一只老鼠惊慌的从桌上逃窜无影。   桌上留下一串小脚印,小鼠背后,灰尘四起,有一番绝尘而去的潇洒。   花田低头探看,脚下和小鼠一样,踩着一串脚印,挪动步子,陈厚的灰尘下,发着吱嘎的响声。   “都不要动!”花田伸开双手,阻止了兼坚和兰子君前行的步子,表情凝重,低着头弓着腰,慢步在大堂探看。   兰子君与兼坚面面相觑,又不敢动,齐齐看向花田,不知他在搞什么。   花田在大堂巡视了一圈,来至桌前,瞄向兰子君,指着脚下问道:“那日有一个人扑倒在你脚下,你记不记得?”   兰子君大步走向前去,好像明白了花田在探看什么,低头一望,椅子下面除了一双脚印,再无其他痕迹。   “怎么会这样!”兰子君目瞪口呆,难道见了鬼了?   “我巡视了一圈,大堂里好像只有两串脚印,一串是我的,还有一串……”花田叹气,心塞的很,不想再说下去。   “那日我们虽然没有打斗,但也不应该没有一点痕迹。”兰子君草草巡视了一圈,果然如花田所说。   “上去看看。”兼坚见两个苦恼,便提议道。   花田上前来搂过兼坚,手中总算是抓到实物,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几个按照原路上了楼,一路走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处废楼,一丝人气都没有,更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到了小赛仙的房间,不用花田开门,门框已经脱落,半挂在墙上,房内一览无余,空无一人。   花田还是先找脚印,和楼下一样,只有两串熟悉的脚印。   “难道是幻术?”花田只能转换角度考虑了,若是他一个人出现了错觉也就罢了,两个人同时出现这种反应,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不无可能。”兰子君也无法解释。   “不是还有一个叫梅雨的吗?我们可以找他问问。”梅雨想起之前的那个让兰子君难堪的小倌,他总不会是幻想吧。   提到梅雨,兰子君面色一沉,怒目瞪着花田。   “对呀,当时就是这小子告诉让我们去找梅雨的。”花田忽的想起,拍着兰子君的肩膀,道,“子君兄,你可得好好收拾一下他,竟敢撒谎骗我们。”   兰子君肩膀一抖,花田的手甩了下去,冷言道:“我要把他变成蛤蟆。”   “哈哈……我看你再抽他几鞭子或许管用点。”花田脱口而出,无心之言,笑一下拍一下兰子君的肩膀,根本停不下来。   兰子君森然的看着一旁笑的花枝乱颤的花田,盯了一会儿,花田笑声逐渐减弱,尴尬的回到兼坚身旁。   “走吧,我们去找梅雨。”兼坚拧了花田后腰一下,该,让你不知点分寸,不分点场合。   花田三个出了小楼,看到一群浣洗衣服的女子,兰子君忽的想起,那日在路上还偶遇一浣洗衣服老妇人问路,也提到了小赛仙。   “我去问问。”兰子君轻声道了句,走上前去,花田和兼坚跟在后面,清楚兰子君要问什么。   “姑娘,你们这儿可有一个年过半旬的老妇人?”兰子君轻声唤了正在搓衣袍的姑娘。   姑娘抬头,看兰子君长得俊俏,脸颊微红,羞赧道:“这位公子,我们这儿浣洗衣袍的都是年轻姑娘,没有老妇人。”   “没有!”花田多嘴一句,吓得姑娘低下头,不敢直视,猛搓着衣服掩饰害羞。   “真的没有?”花田蹲下身子,与姑娘平视,再三向她确认。   姑娘微微点了点头,端着木盆走开了。   “这就奇怪了,和小赛仙有关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梅雨不会也……”花田紧蹙眉头,忧愁的来回踱步。   “不会的,梅雨是真实的存在,若他真是幻象,就不会中我的术法。”兰子君笃定道,那日和梅雨都太真实,不可能是假的。   “是不是幻象,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兼坚相信兰子君的直觉。   几个悄没声的来至梅雨房间,正值晌午,床上的人还在午睡。   花田上前来,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不是幻象,实打实的人。   “梅雨,小梅雨,你快醒醒。”花田凑到梅雨耳边吹起,梅雨没有反应,还在沉睡。   花田看了一眼兰子君,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提高声调,对着梅雨的耳边喊了声:“你的兰公子来了,还不起。”   梅雨蓦地睁开眼睛,略过花田,歪头看向一侧的兰子君。   兰子君面色暗沉,又来事了。   “兰公子,你来看我了。”梅雨掀开被子,鞋子都没穿,直接奔到兰子君的身旁,往他怀里钻。   兰子君双手抱胸,冷漠的站在一旁。   梅雨不在乎兰子君的冷漠,攥着他的衣袖,晃动着身子,嘴角上扬,脸上满是笑意。   见梅雨这样依恋兰子君,花田彻底放下心来,总算是找到一个还有记忆的人。   花田戳了兰子君一下,眼神示意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兰子君不情愿的瞪了花田一眼,花田吹着口哨离开腻歪的两个人,他有什么办法,谁让梅雨不黏他的。   兰子君将梅雨推开一点,抓住他的肩膀,与他对视。梅雨受宠若惊,爱恋的看着兰子君。   “我有件事想问你。”兰子君避开梅雨炽热的眼神,面对这种赤裸裸的爱意,兰子君不敢接受。   “兰公子,只要是你问的,我定会倾尽所有来回答你。”梅雨赤城道。   兰子君叹了口气,蔫蔫的问道:“小赛仙现在在哪儿?”   “什么?”梅雨迷茫的看着兰子君,“公子,你会不会是搞错了,这么土的名字,不会出自我们红楼。”   兰子君嘴角一抽,是挺土的,不过也却是出自你的口中。   “小赛仙,红楼头牌,你确定不知道。”花田急了,将兰子君推开,抓住梅雨的肩膀,逼问道。   “没有。”梅雨畏怯的看着花田,眼中满是诚实。   花田放开梅雨,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抓着脑袋,毫无头绪。   “你记不记得和兰大人的事。”兼坚来至梅雨前,问道。   “当然记得!”梅雨脸颊微红,怎么可能忘记。   “那你记不记得,为什么会和兰大人做那种事。”兼坚一语点醒梦中人,花田和兰子君皆集中精神,看向梅雨。   做事总得有个理由,有了因才会有果。   梅雨瞪大眼睛,静心思索,陷入了记忆的混沌,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   “幻术,他一定是中了幻术。”兰子君回身与花田和兼坚道。   “大意了,我们一直在别人设的圈套里活动。”花田一拍脑袋,懊恼道。   “看来,我们得重新审视这些线索了。”兰子君道。   “走吧,我们先回龙宫再说。”花田站起身,带着兼坚离开,兰子君跟在其后。   梅雨倚着门框,眼中蓄满了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兰子君。   “子君兄,不安慰一下吗?”花田心有不忍,停下了步子,背后的目光太过灼热,花田都被暖热。   兰子君侧身看向花田,冷淡道:“与其给他留着念想,不如断的干脆一点。”   花田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兰子君说的很对,做的也很绝,换做花田,绝对做不到。   “兰公子,你等等。”梅雨还是叫住了兰子君,兰子君停住步子,背着身子,静立不动。   “这个给你,以后常来看我。”梅雨跑到兰子君面前,将一个精美的钱袋塞到兰子君手中,瞄了兰子君一眼,跑回了卧房,决然的关上了门,不允许自己再看兰子君一眼。   什么常回来看我,梅雨心里明白,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兰子君握着钱袋,僵在了原地,原来不留念想断的干脆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直以来冷漠对人,怕的就是这种藕断丝连。   接受了钱袋之后呢,常来看梅雨吗?   代代的轮回转世,兰子君耗不起,最终还不是要看着他喝下孟婆汤,忘掉这一世的回忆,对梅雨说,兰子君只是一生中抹不去的回忆,对兰子君来说,这可是世世代代受煎熬的毒药。   兰子君将钱袋揣到衣袖中,匆匆离开红楼。   花田和兼坚对视一眼,无奈的跟上了兰子君。   ……   花田拿出锁哨,想着将黑乌鸦传唤来。   等了半天不见踪影。   “不会是迷路了吧。”花田跳脚探望,空中连一根鸟毛都没有见。   “黑乌鸦不会迷路,不过晚到是很正常的事。”兰子君早就习以为常。   “回去,我一定要将它赶出府。”花田抻的脖子都痛了。   “我们往前走走吧,说不定会在半路碰到它。”兰子君习惯性的迈开步子,被黑乌鸦磨得脾气都没有了,还能安慰自己,就当是享受沿途风景吧。   日头渐落,云翳染上了一层金黄,耀眼的闪烁在西方。   出了城门,三个不知不觉走至郊外,深林幽暗,是光翼照不到的角落。   晚风四起,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兼坚紧张的握紧花田的衣袖。   “这都一下午了,也该来了吧。”花田环顾四周,怎么走到这处偏僻的地方。   兰子君皱起了眉头,事情好像超出了预料:“我再传唤一遍。”   掏出锁哨,一声刺耳的鸣响划破树林,引得四周的鸟扑簌簌的飞起来。   半响,林子又安静下来,就是不见黑乌鸦的身影。   “怎么办?我们徒步走到东海吗?”花田无奈的玩笑道。   “小心!”   一支箭从深林中飞出,直至花田。   箭来的迅速,花田根本来不及闪躲,张开双臂,将兼坚全然护在身下,与其两个人受伤,不如自己承担。   眨眼间的功夫,箭消失的无影无踪,花田抬头,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怎么回事?箭呢?”花田问向一旁的兰子君,他可是看了全程。   “不见了,在接触到你的时候就消失了。”兰子君心有余悸,手覆在心脏处,努力安抚狂跳的心,旁观者看的比当局者还心惊胆战。   花田不再言语,紧张的气氛充斥在林中。   “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小镇。”花田护着兼坚,想原路返回。   再回头时,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刚来的小路消失无影,变成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   花田与兼坚面面相觑。   “我们进了幻术。”兰子君变出八卦盘,席地而坐,开始推演阵法。   花田和兼坚守在兰子君身旁,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周遭一片死寂,他们仿佛陷入了荒无人烟的绝境。   “兼坚!”锋利的箭再次飞了出来,这次直指兼坚,花田眼疾手快,上前将兼坚推开。   箭再次消失在空中。   险象环生,花田从这两次险情中明白了什么,将兼坚死死护在身下。   兰子君睁开眼睛,八卦盘消失,摇头道:“阵法太强大,我解不开。”   花田坐在地上,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刚才发生的事,兰子君全部都知道,对花田道:“要不你放开兼坚,我们试验一番。”   “让兼坚处在危险中,你觉得可能吗?”花田冷言,其实心底早就燃起了一道怒火,谁都不可以伤害兼坚。   兰子君不再言语,这话有些多嘴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你放开我,让我试试吧。”沉默一会儿,兼坚离开花田的怀抱,想要站起身来。   花田将兼坚拉了回来,毫无情绪的摇头。   “我就站起来一会儿,要是真有箭射过来,你立马拉我坐下,行吗?”兼坚试探的问道,要是找不到幻术的破绽,几个会被困死在这儿的。   “让兼坚试试吧,只要反应的快,不会被射中的。”兰子君在一旁帮衬,希望能劝动这个执拗的性子。   花田看向兼坚,兼坚笃定的头,花田这才松手,让兼坚站了起来。   仅一会儿的功夫,暗箭果然再次出现,朝兼坚的方向飞来。   兼坚有打算,花田也有了他自己的打算,没有将兼坚拉回来,而是迅速站起身,挡在了兼坚身前,亲眼看着箭飞向自己的身体。   兰子君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兼坚比兰子君反应快些,抱住花田,想将他掰倒,可惜没有箭快,眼瞧着要插入花田的身体。   箭又消失了。   兼坚吓得一身薄汗,拍打着花田的后背,埋怨道:“你这是干嘛?知不知道很危险。”   面对着死亡,谁都逃不过畏惧这一弱点,兼坚双腿发软的坐在地上。   花田蹲下身子,抱住兼坚,安慰道:“不要害怕,我就是试试。”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兼坚实在找不出什么威胁的话语,脸侧向一旁,抹着眼泪哭起来。   “不要哭了,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做了。”花田心疼的将兼坚搂在怀里,没想到兼坚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还是太在乎自己了。   兰子君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惊讶之余,心中起了猜测。   能用自然力御箭的大能,少之又少,不过他知道的倒是有一个。   趁花田安慰兼坚的间隙,兰子君离开两人,找了一处偏僻的丛林,进入了冥想。   确认也好,求救也罢,总会有一个理由。   在冥想中传唤了许久,就是不见华盖帝君的身影。   在冥想中寻寻觅觅了一圈,在一处云翳遮挡的小院中见到了华盖帝君,兰子君上前探看。   华盖帝君双手背在后面,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铜镜,没有丝毫情绪,却给人如入冰窖的错觉。   看到铜镜中,花田抱着兼坚,兰子君叹了一口气,手搭在华盖帝君肩上,道:“收手吧。”   华盖帝君甩袖,将兰子君的胳膊甩开,双目猩红,面部狰狞道:“我不会让事情这样下去的。”   “当时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天命。”兰子君牵上华盖帝君的衣袖,想要安抚他躁动的情绪,话中满是无奈,何必执迷呢。   “天命!百年前我惨遭天命的迫害,这次绝对不会再听天由命了。”   华盖帝君极为愤怒,喊声咆哮朝着兰子君咆哮而来。   转身看向铜镜,华盖帝君双手抬起在空中抚弄,一把锋利的箭凭空孕育,目光锁定在兼坚身上,蓄势待发。   “这只箭要是戳穿兼坚的身体,你考虑过后果吗?你觉得花田会善罢甘休吗?”兰子君也不阻止华盖帝君,只是点名其中要害。   在朝歌,仅是看到兼坚割腕,花田就差点劈掉天宫。   华盖帝君涨起的气焰很快消了下去,手中的箭消失不见,仿佛经历了一场大难,华盖帝君倚靠在铜镜上,气喘吁吁的调和。   “当年的天命是你自己所选,没有人逼迫你,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遍。”兰子君冷然看着华盖帝君,提醒道。   华盖帝君抬眼,狠厉的对上兰子君的眸子,平复的情绪再次上涨,咆哮道:“别以为你多了解当年的事,你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散仙,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了。”   兰子君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华盖帝君,没想到在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呵!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散仙。   兰子君摇了摇头,思绪全无,失望的转身离开了冥想。   “子君……”华盖帝君恢复平静,唤了一声兰子君,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   兰子君怔愣的回过头来,冷笑道:“多谢帝君当年的救命之恩,在此感激不尽。”   说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冥想。   华盖帝君看着消失的背影,一阵懊恼。转身看向铜镜,又是一阵烦躁,愤然将铜镜摔破,回了天宫。   四周的景象大变一番,一声沙哑的鸣叫划破深林,空中扑簌簌地落下黑色的羽毛雨。   黑乌鸦横冲直撞的来到花田跟前,头上顶着个大包,委屈的蹭了蹭花田。   花田这才反应过来,周遭又恢复了正常,抱着兼坚的手迟迟不可肯松开,怕再生危险。   “你飞哪儿去了?”花田顾不得安慰黑乌鸦,柔声问了句,看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呀……”黑乌鸦尖着嗓子,各种哭诉,花田又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耳边一阵聒噪。   “好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叫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离开这里,去东海和钟离他们会合。”花田实在受不了黑乌鸦的嗓音,打断了说的正起劲的黑乌鸦,黑乌鸦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子君兄呢?”启程离开时,花田想起了兰子君,之前一直保护兼坚,忘记还有兰子君在身旁,这么危险,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兼坚摇头,他也没有注意兰子君的去向。   “子君兄。”花田朝着林子大喊起来,应该走不远。   兰子君从一旁的小路插了回来,一脸阴霾的走了过来。   “子君兄……”花田越说越小声,一旦兰子君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着真生气了。   气氛一度紧张,花田大气不敢喘一下,等待着兰子君发难。   “走吧,我们回东海。”语气平平,带着些许怒气,但更多的好像是无奈。   花田一头雾水的看着兰子君,反应不对呀?   “怎么?不想回去?”兰子君瞪了花田一眼,平静的爬上了黑乌鸦。   花田将信将疑的跟着上去了。   路上,花田观察兰子君一番,表情慢慢松动,最终恢复了正常,花田这才放心下来。   和兰子君相处久了,脾性都摸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妖界   钟离与卫雉从人间找了一个身强体壮的青年,带进妖界。   果不其然,才半天的功夫,青年喊着腹部难受,钟离给他把脉,发现五脏六腑均有损伤,怕再待下去危及生命,便将他放回人间,给了青年一锭银子。   受的损伤几天就能恢复,无关大碍,青年欢喜的拿着银子离开。   钟离与卫雉完成任务,早早地回了东海,等着几个回来。   等到了天黑,不见几个的身影,钟离进了冥想,其中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联系不上他们。”钟离出了冥想,双眉紧皱,自言自语道,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忐忑不安,急的来回踱步,又没有什么办法。   “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卫雉直楞的将钟离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钟离伸手拍了卫雉的脑袋,叫骂道:“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   卫雉委屈的捂着脑袋,想反驳,见钟离急的猴跳,便住了嘴,静静的待着一旁,继续看钟离来回踱步。   焦急之余,偏偏龙宫又出了岔子。   呼啦啦的一群鱼役涌出了门口,上蹿下跳不知在忙些说什么,各个脸上布满惊恐之色,龙宫陷入了混乱。   瞬时,钟离所在的小楼消失了大半的小厮。   钟离随手抓了一个鱼役,问道:“出什么事了?”   鱼役指手画脚,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堆话,听了半天,钟离总算是明白了。   “什么!你说龙王的夫人死了!”钟离瞪大眼睛,震惊道,前些天还被蚌珠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卫雉也不敢相信,问道鱼役:“他是怎么死的?”   鱼役有说了半天,两个听的云里雾里的。   “别他娘的听他说了,我们亲自去看看。”钟离拉着卫雉去了龙宫,心下不安,没有花田在身旁,不知能不能应付好这些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个来到龙宫,外面乌压压的挤了一群鱼役。   挤了半天,才从夹缝中来到前面,看到了死在龙王怀中的蚌珠,在上前查探。   “龙王,你节哀。”钟离上前来安慰,要不然怎么好意思查看尸体。   鳌湛抬头,看着钟离,怒火蹿了上来,吼道:“你们怎么办的案,天天出去找凶手,结果珠儿却被杀死在家中。”   钟离没有受鳌湛语气的影响,案子分析起来,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蚌珠是被人杀死的,凶手很厉害,可以悄无声息的下到海里,潜入龙宫杀死龙王夫人。   “龙王,让我探看一下夫人的尸体。”钟离一门心思的扑在破案上,看花田分析了几次案子,分析能力大有长进,或许能从尸体中发现什么。   鳌湛虽是生气,但对蚌珠的死也无能为力,只能依靠钟离,站起身来,让开了位置。   钟离上前来查探尸体,果不其然,尸体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又是醉凝草,看来是一个人所为。   反复检查了一遍尸体,脖颈处有几道青紫的勒痕,瞳孔放大,眼球上的血管破裂,确认死因是窒息而亡。   尸体一旁还有一段绳子,明晃晃的摆在那儿,看来凶手也没想隐瞒杀死人的罪证,真是胆大包天,光明正大的杀人,还很嚣张。   除此之外,尸体再无其他痕迹。   第一步验尸完成,该有的线索也都查明,第二步便是探问。   “龙王,是谁发现尸体的?可否传呼来问一下具体情况。”钟离颇有破案高手风范,运用起来非常娴熟,要是花田看到,肯定得感动一番。   想起花田,钟离又担忧起来,大局还需要他来主持。   鳌湛对此一无所知,知道蚌珠死后,便急匆匆的来查看,之后便是伤心加愤怒的守着蚌珠,什么都没有问。   鳌湛左顾右盼,问道一旁的鱼役:“平时是谁在珠儿身旁伺候?”   “我!”年过七旬的麻姑从鱼群中站了出来。   “是你……”鳌湛有些诧异的看着麻姑。   麻姑直视着走过鳌湛,来到蚌珠身旁,鳌湛眼神回躲,看向了一旁。   钟离将两个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平时是我伺候蚌珠的。”麻姑底气十足的对钟离说道。   看到麻姑,钟离想到了孟婆,瞬间紧张起来,被气势压倒一头,问起话来,都有些磕绊:“蚌珠死之前,你,婆婆你去哪儿了?”   麻姑回忆道:“当时蚌珠说她困了,想睡一会儿,我便出去一直守在门外,这期间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房内没有一丝声响,进去叫醒她时,看到的就是现在的场景。”   说的没有毛病,很合情合理,主要是钟离害怕麻姑,点了点头,便相信了她说的。   钟离又打探了房间一圈,没有丝毫收获,案情陷入了僵局。   此时鳌湛正一脸盼望的看着钟离,钟离尴尬的咳了一声,吩咐道:“将这间房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尸体也不要移动。”   鳌湛凑上前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钟离闪躲道:“有了很大的发现,但是现在不能说,等花大人回来,我们再定夺。”   鳌湛气鼓鼓道:“我的妻儿相继惨死,希望你们花大人回来,能给我一个交代。”   “又不是花大人干的,你这是什么……”卫雉不岔,说的好像是花田干的一样。   钟离捂住卫雉年少轻狂的嘴巴,朝鳌湛笑道:“我们花大人破案一向很厉害,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鳌湛消了些气,无奈的离开。   房间被封锁起来,尸体也躺在原来的位置,鱼役散去,又恢复了平静,钟离和卫雉在门外看守,只等花田回来。   “这个龙王也太惨了吧,一家子全死了。”卫雉与钟离闲聊道。   “我看他活的挺潇洒,也不需要家人,连自己的骨肉都能杀死。”钟离对那日在岩底看到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闲聊之际,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麻姑步履蹒跚的来到钟离面前。   钟离紧张的站了起来,身子挺直,上前来搀扶麻姑,问道:“婆婆,你还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麻姑轻笑一声,依旧冷着脸,道:“上天开眼,恶人终有恶报。”   钟离一听话中有话,这背后定有隐情,刚才麻姑一直隐忍着不说,等到人都散去,才来知会一声,钟离赶紧问道:“婆婆,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我们,我们自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麻姑看了瞟了一眼钟离,道:“你知道受害者是谁吗?”   钟离一头雾水:“不就是死了的……”   “她罪有应得!”麻姑情绪激动起来,抓紧钟离的手,愤愤说道。   “你是说蚌珠?”钟离越来越不懂了,问道,“婆婆,你能说明白点吗?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钟离将麻婆搀扶着坐到椅子上,麻婆缓和了一会儿,讲起了冰封已久的陈年往事。   “当年,蚌珠和蝓姬同为鳌湛的小妾,两个又同时怀了孩子,鳌湛欢喜,便说下,那个孩子先出世,便封为太子,其母为正室。   我是产婆,当年同时服侍蝓姬和蚌珠,看肚子我便猜到,定是蝓姬先生子,蚌珠也清楚这件事,便暗自勾结鳌湛身旁的星官,在鳌湛耳旁吹风,说蝓姬产下的是邪星,必会给龙宫带来灾难。   鳌湛信了星官的话,提防起蝓姬肚中的孩子。   果不其然,蝓姬先生下一子,可是鳌湛违背先前的契约,将蚌珠产下的孩子封为太子,也就是死去的鳌璟,蚌珠成为正室。   没了宠爱的蝓姬,逐渐受到了鳌湛的冷落,再加上蚌珠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坏话,鳌湛便将蝓姬母子逐出龙宫,在一处荒芜的海域盖了一座宫殿,让她们在此自生自灭。”   “原来还有这一出,怪不得那日提起鳌羌,鳌湛不愿多说。”钟离叹了一口气,仅因为星官的那句话,就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你以为蝓姬和鳌羌是真的死在海啸中吗?区区的海啸,根本覆灭不了整座宫殿。”想起当年的事,麻婆气得手指乱颤。   “这可是鳌湛亲口说的!”当时鳌湛随口提了一句,但钟离记忆犹新。   “这件事就是他做的,当然得把谎圆起来。”麻姑冷哼一声。   “婆婆,你什么意思……”钟离似懂非懂的看着麻姑,心中略有猜测。   麻姑又将蝓姬母子离宫之后的事情徐徐道来:   “蝓姬的原身世为游文昌鲸,深海中最具攻击性的物种,是海鱼中的王者,昌鲸族探知蝓姬的遭遇后,结成联盟,齐聚东海,要为蝓姬讨回公道。   鳌湛惧怕游鲸的势力,佯装邀约宫中谈事,暗自结下阵法,将一干游鲸困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再无人在海中看过游鲸的身影,传言被鳌湛屠灭全族。   解决完游鲸,鳌湛将怨恨全撒在蝓姬和鳌羌身上,掀起了一股海啸,将可怜的母子埋葬在海中。”   钟离和卫雉听毕,沉默许久,迟迟不能缓过神来,鳌湛的狠厉超出他们的想象。   麻姑见两个不语,站起身来,颤巍巍的走了出去,留下一句,道:“上天自有惩处,恶人终有恶报。”   钟离朝着麻姑的身影喊道:“婆婆,蝓姬母子还活着吗?”   麻姑回头,无奈的摇头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因着气氛不过才多嘴了两句,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那婆婆,你可有蝓姬母子的画像吗?”钟离心下有了疑惑,当年被淹的宫殿和儿时在深海中所见的,会不会是同一座,若真是那样……   麻姑思索了一会儿,时间过得太久,想来不容易,不确定道:“储物阁里或许有,你随我来找找。”   “卫雉,你跟婆婆去找,我在这儿等花大人。”钟离对卫雉道。   卫雉上前搀扶起麻姑,跟着她去了储物阁。   钟离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守着尸体,陷入了迷茫,双目空洞,被回忆拉扯回了倥偬岁月。   从海中捡到的画像,钟离一直没有告诉渔翁,私下偷偷珍藏着,每夜拿出来瞧一眼,一天的疲惫便会烟消云散。   每夜看着画像中的人,钟离便暗暗发誓,不娶到画像中的“女子”,便终身不娶,做个闲散刀客。   直到有一天,出世后,在街上被沈长流碰瓷讹钱后,钟离才醒悟,拿出画像一对比,这他娘的怎么一模一样。   人是找到了,不过是个男的,怎么办?   不用钟离思考,沈长流像牛皮膏药一样,见到钟离第一眼便黏上了他,这一黏,便再也没揭开。   ……   花田几个回到东海时,已是深夜,穿过寂静的海洋,回到了灯火透明的龙宫。   刚回去,便听到鱼役的讨论,知道蚌珠被杀的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查探,看到钟离呆愣的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田凑上前来,钟离都没有发现。   “发什么呆,尸体呢!”花田朝着钟离的耳朵大喊道。   钟离双目无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为惊讶的扭头看着花田,无精打采的指了指身后。   花田不急着看尸体,反而对钟离的表现好奇起来,伸手摸了摸钟离的额头,没发烧呀,难道是脑子坏掉了。   “大人,我脑子没坏。”钟离猜透了花田的想法,双手支撑着脑袋,打算在台阶上坐定了。   “没坏就跟我进来,看尸体。”花田拍了钟离的脑袋,就是不让你安生。   钟离思绪全乱,烦躁的跟着花田进了房间。   花田探查一番,和钟离的结论一样,没有发现其他特别之处,除了赤裸裸的杀人外,凶手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兰子君也检查了一番,没有丝毫收获。   倚在桌上,花田将几个召集在一起,打算将今日的事说一下,数了数人头,一个,两个……怎么还少一个?   “卫雉呢?又回去睡觉了?”花田问道钟离。   钟离摇头,将今日所闻说了一遍。   “什么!还有这种事。”听后,花田三个无不惊诧,原来还有这么多实情没有倒出。   “你去找蝓姬母子的画像干嘛?”花田从惊诧中抽身,听出了一丝疑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花田。   钟离有些犯难,这是私事,再说自己也还没有确定,不想急着下结论,便道:“等我确认了怎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躁动的海洋   花田怀疑的看着卫雉,指着他道:“有秘密,不告诉我。”   钟离有些慌乱,一时不知所措,确实是一个秘密,只是还不到说的时机,有些事自己还在云里雾里,搞不明白。   “大人,你暂且绕过我,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说。”钟离求饶道。   花田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关于钟离的秘密,花田已经旁敲侧击的探索了好长时间,钟离的嘴巴一直闭的紧巴巴的,这次花田也不逼钟离,既然钟离说了,就一定会说,只是时间的前后而已。   算了,只是次要的事,先把案子破了吧。   “走吧,我们回去。”花田叹了一口气,蝓姬的尸体在这儿,总感觉被盯着,聊不下去,跟死人待久了,花田分辨不出活人死人了。   “尸体怎么办?”钟离看着蝓姬,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田上前将钟离拽出了房门,道:“尸体在这儿又没人会偷,鳌湛都不管她妻子,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钟离浑身一颤,花田说的跟他干了什么似的,面对尸体,钟离真的不敢联想。   “走吧,我又没说什么。”钟离急匆匆的逃离房间。   花田几个跟着进了大堂,兰子君贴了一道隔绝符,方寸之地与世隔绝开来。   兰子君泡了一壶茶,花田讨要了两杯,钟离依旧心神不定,无心喝茶。   花田呷了一口茶,缓和了今日的惊吓与疑惑,转眼看向愣头的钟离,忽的大喊一声:“钟离!”   “干嘛!”钟离惊吓一番,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花田大吼一声。   花田反到被钟离吓了一跳,吓得茶杯脱落,刚喝了一口的茶全数泼到了身上。   兼坚手忙脚乱的给花田擦着湿热的衣袍,花田将兼坚的手握起来,柔声道:“别烫着手,我自己来就行。”   擦完衣服,花田抬眼看向钟离,完全变了一个人,火冒三丈道:“你今天怎么了,心神不定的,别忘了我们还有案子要破。”   花田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再这样下去,无心思破案了,虽说钟离在脑力上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影响士气。   钟离回过神来,连连道歉:“是我的错,从下一刻开始,我保证不再走神了。”   花田紧皱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问道:“说说你们今天在妖界的事吧,人类有没有收到损伤。”   “有,那个被我们带去妖界的人类,才待了半天,五脏六腑皆受到了损伤,照这种程度下去,一天怕是待不住。”钟离将今日的测试道了出来。   “果然,看来龟老翁和城主没有撒谎,妖界没有问题。”兰子君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经历了今日的红楼困惑,兰子君将矛头指向了红楼。   “不尽然,小赛仙虽然不存在,可是他所说的话全都指向妖界,这件案子,和妖界还是脱不了干系。”花田推翻了兰子君的猜测。   兰子君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茶杯中舒展的茶叶,思索片刻,沉声道:“鳌璟的死,不存在的小赛仙,妖界,金龙鳞,蚌珠的死……这么多疑点,毫无头绪。”   不知道是说给在座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次的案子尤为吃力,奔波了这么久,疑点不断冒出,却毫无头绪。   “这么多疑点,还是查探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明,关键的一点,我们还没有找到,联系一切的点。”经兰子君梳理,花田逐渐明朗起来。   “龙是妖,龙长寿,龙会幻术……”换个角度,一切都说得通。   “你是说……”兰子君恍然大悟,“鳌羌!”   花田点头,只是猜测,不过好像都说得通。   “你们在说什么?”钟离一头雾水,他只是将今日的测试说了一番,怎么两个冒出这么多他听不懂的语言。   “我们说,小赛仙根本不存在,我们被幻术给欺骗了,线索到了妖界便断掉了,现在没有丝毫头绪。”花田为了能让钟离听懂,用极简单的话语说了一番。   钟离没接触过小赛仙,对花田三个受到的惊吓无所知,不走心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疑惑。”兼坚脸颊一红,羞赧道,“在妖界,谁给我们下了药,为何要下药。”   几个专注的听兼坚分析,兼坚站起来,来回踱步,继续道:“下完药,这个人没有伤害我们,而且整晚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许这个人不是针对我们全部,只是针对某个人。”   说毕,兼坚在兰子君和钟离身边停下,质疑的看着两个。   花田走到兼坚身旁,双手抱胸,向两个微微点头道:“说吧,两位,下药的那夜,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都是男人,这点事都瞒不住。   钟离低头,思索着怎么说出口。   兰子君想都没想,情绪激动的站起来,朝花田和兼坚吼道:“我拒绝回答。”   吼完,两颊熏红起来。   花田狐疑绕着兰子君走了一圈,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冰块变成了火药桶。   “子君兄,你这样会让我怀疑的,还是乖乖说出来吧,就算你真的藏了男人,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是吧。”花田看向兼坚,兼坚收到指令,朝兰子君点了点头,花田又看向钟离,钟离立马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三个齐齐的看着兰子君,等着吃瓜。   兰子君此时气得涨红了脸,藏男人,谁他娘的藏男人了!   “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就是没有。”兰子君依旧难掩激动的情绪。   “能自由出入妖界的,还能进你兰子君房间的人,不多。”花田不信兰子君的话,自顾自的分析起来,“这个人会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兰子君赶忙打断花田的思路,道:“我自己解决的,没有别人。”   花田更加质疑的看着兰子君,肯定是在隐瞒什么。   兰子君已经黑了脸,花田不敢再惹兰子君,只好将目光先转向钟离。   钟离正抻着脖子看戏,刚好与花田投来的目光相对,怯怯的避开了花田,低头佯装喝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躁动的海洋   “茶好喝吗?”花田笑盈盈的朝钟离走过来,问道。   “好喝,好喝。”钟离不敢看花田,眼睛瞥向一侧。   钟离有个弱点,话全显在眼中,藏不住秘密,花田知道钟离这个弱点,每次问话都不自觉的盯着钟离的眼睛。   “白开水都能喝出茶味,钟离啊,你越来越厉害了。”花田立在钟离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心不在焉也就罢了,还撒起谎来了。   “啊!”钟离惊讶的看向茶杯,白净到杯底。   “这龙宫的水就是不一样,格外的的好喝……”钟离越说越没底气,声音愈加的小。   “说吧,你那夜去了哪里?”花田质问,没想到一向忠厚老实的钟离也有所隐瞒,他这个做老大的保不住面子了。   那夜在池中找到钟离和卫雉时,花田就觉得事情不太对,知道中了药,一向克制的两个怎么会跑到外面,而且醒来没有丝毫中药的反应。   钟离看花田态度决绝,知道事情保不住了,咬了咬牙,说了出来:“我那晚去见我老相好了。”   “什么!”花田吃惊到嘴巴合不上,怔愣的看着钟离,不知怎么问下去。   “哦?你还有老相好,是谁?说来听听。”在一旁生气的兰子君来了兴趣,一肚子火烟消云散。   兼坚期盼的看着钟离,看来今晚的瓜越吃越大了。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年旧情。”钟离低下头搓手,眼神游离。   “我这个‘老人’就喜欢听陈年旧情,快说说,你相好叫什么,怎么认识的?”兰子君逼迫着钟离,认识了快百年,头一次听他提起,今晚可不能错过。   钟离扭捏再三,支吾道:“他叫沈长流,上一世的情人,也是唯一的情人。”   只是提到沈长流三字,钟离便欣喜不已,眼中满是情愫,好久没提过这个名字了。   “沈,长,流”兰子君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在生死簿中好像没有看到过这么个魂。   钟离不再局促,放开来说:   “刚入世那会儿还是个少年,什么都不懂,没钱吃饭便去做苦力,赚到几个钱填饱肚子,仅此而已,没有什么乐趣,练就的一身本领也无处可使,便将三雪封存起来,几个月下来,逐渐忘了原来的初衷,在银子面前低声下气,苟延残喘。   那日是个雨后晴天,我记得特别清楚,夕阳西下,晚霞的余辉将整个街道照成金黄色,我做完工回到破陋草房的途中,被满天的晚霞吸引,便在街上停留了一会儿,多亏了那日的晚霞,我才能和长流相遇。   虽然刚见面的印象不怎么好,但非常深刻,记在心里再也没抹去过。   在街上看晚霞的那会儿,我突然感觉腰间松了一下,习武之人嘛,特别敏感,反身便抓上了攥着钱袋的手,那手滑嫩纤细,仿佛一碰就会碎。   抬眼望向偷钱袋的贼时,更是惊艳一番,和兼坚不一样的少年美,长流骨子里透出一股妖艳,这股妖艳将我深深的困住,再高强的武力也撞不破这道枷锁,仅此一眼我便入了迷,暗自发誓,非此人不娶。”   口拙的钟离讲到与沈长流的相遇,格外的顺畅,娓娓动听,花田几个被故事深深吸引。   当然,钟离隐瞒了为何想娶沈长流的原因。   继续道:“被我当场抓获,他没有求饶,反而双手抱胸,抱怨说饿了,想吃饭,已经身陷囹圄的我怎么能不答应他,请他吃了一顿饭。   他欢喜的带着我去了酒馆,点了一顿我从未见过的佳肴珍馐,口味极其刁钻,专挑贵的吃,后果可想而知,我赚的那几个铜板,连个零头都不够。   我想着道个歉,再去多做点工,将银子慢慢换上就罢了,谁知在我身后的长流抓起酒杯砸向了酒馆老板,还骂骂咧咧,老板生气,叫了些人将我们围住,一场冲突便发生了。   既然讲不通道理,那就用拳头吧,将几个人干趴下,我带着长流回到了草屋,长流瞪着大眼睛不停的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许久才感叹道,你他娘的真厉害。   之后,长流在我的草屋住下,我白日做工,晚上回来陪他,一直嫌我寒酸,每顿吃的肉只够塞牙缝,殊不知我已经将一天的工钱花光,为了给他买塞牙缝的肉。   一日夜里,他将三雪翻了出来,问我是何,我便将海底拾刀,刀谱练刀的事告诉了他,第二日,他让我辞去做工的活,带着我离开了刚熟悉的城市,到了一处下赌注的擂台,叫我上台比武。   为了一口饭,我上台比试,到了台上我才知道比赛的规则,谁先将对方打死,谁就获胜,原本我想下擂台带着长流离开,可是对方向我劈了一刀,我反手阻挡,无意杀了对手,赢得了银两。   长流不缺肉吃了,三雪也开始染上了血气,不断控制着我杀人,杀人杀多了,慢慢的我也染上了杀伐气,视生命如草芥,杀人越来越得心应手,就这样,江湖开始传开了鬼手的传说……”   说到这儿,钟离停了下来,花田意犹未尽的催促道:“别停,继续说呀。”   “以后再说吧,今天就回忆到这儿。”钟离不舍得将回忆收了起来,今天说的够多了,又少了一份感觉。   “你这不是吊我们胃口嘛,正听到关键时候,你停下了。”花田不住的抱怨。   任花田怎么激,钟离就是闭口不谈了,坐在椅子上,阖上双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钟离,不对呀,要是沈长流还活着,估计得一百来岁了吧,你们还能……”兼坚跳脱出钟离与沈长流的故事,用正常的思维审视。   “对哦,你当时是怎么见到沈长流的?不会是在棺材里吧。”花田玩笑。   “呸!”钟离碎了一口,那日见得沈长流是活脱脱的青年模样。   “嗯?”钟离突然静止不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花田与兼坚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在乱圈中思索了许久,钟离还是没有理清思绪。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见到是长流,是青年模样,没有变老。”钟离站起身来,他这个脑子,实在是思索不出什么。   “这就……”花田看着钟离,有了猜测,继续问道:“然后呢?见到沈长流,你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钟离脸一红,低下了头。   花田瞧钟离这副小模样,不再追问下去,跳过此过程,问:“沈长流现在在哪儿?”   钟离摇头,抬眼怔怔的看着花田:“醒来时便看到了你们,要不是身上的痕迹,我还以为是梦。”   花田盯了钟离一会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与思索,移开目光,一壁在大堂中踱步,一壁说道:“沈长流没有变老,见了一面又躲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走至钟离身旁,花田抬眼问道:“你是不是与沈长流有什么过节?”   想到这儿,花田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死,死后沈长流去了哪儿?”   像是自顾自的在说,花田没等钟离回应,一句接着一句道:“沈长流或许已经转了几世,子君兄,拿出生死簿瞧瞧。”   转向来到兰子君身旁,兰子君正有此意,伸手凭空变出生死簿。   几个凑到簿前查看。   一页页的翻转,快到底页,就是不见沈长流三字。   “后面是近几年死的魂魄,不可能再有沈长流的记录。”兰子君将生死簿一合,几个还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盯着兰子君将生死簿隐藏。   “没了?!”花田高声问道,心有不甘。   “没了。”兰子君抬眼看向花田,眼珠转动,瞥向了钟离,又迅速的转回来,示意花田。   花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钟离,正色问道:“钟离,这个怎么解释?”   钟离双眉紧蹙,旋即舒展来开,淡然的看向花田,道:“我早就知道生死簿中没有长流的名字,因为我一直在地府等,一百年了,一直没等到他。”   花田叹了一口气:“这事本来就与你没有关系,只是沈长流的事太不正常了,钟离,你必须做好准备。”   准备?钟离在百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准备,不管怎样,只要能与沈长流厮守,哪怕是魂灭也无所谓。   “放心吧,大人,我不会耽误案子的。”钟离毅然决然道。   花田上前,覆上钟离的肩膀,语气缓和道:“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公正严明,大公无私,只求身旁的人能安好。”   钟离倒吸一口气,怔怔的看着花田。   兰子君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花田,眼神回转,低下了眸子,这个承诺不是理所当然吗?从柳盈盈的案子起,兰子君就明白了。   兼坚笑盈盈的看着花田,他眼中一直都是这样的花田,从未变过。   沉默之际,一声呼喊打破了寂静。   “花田!蚌珠呢!”鳌湛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急促中带着愤怒。   “把咒符收了。”花田对兰子君道,收敛起严肃的表情,嬉皮笑脸的出门迎接鳌湛。   兰子君衣袖一挥,门上的咒符消失。   “龙王,发生了什么?”花田出门,撞上了一脸怒气的鳌湛。   “你把蚌珠的尸体带哪去了?”鳌湛上前抓花田的衣领,钟离眼疾手快的用刀柄挑开了鳌湛的手腕,挡在了花田前面。   鳌湛自知不是钟离的对手,退了几步,扬手传唤了一群鱼役,将花田几个包围起来。   花田虽有钟离,但鱼役数量太多,一时也对付不过来,见势不好,花田和气道:“龙王,有什么事你慢慢说,这样动刀动枪的不好。”   鳌湛暴跳如雷,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指着花田的鼻子,道:“蚌珠的尸体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带走了。”   “尸体不见了!”花田大喊一声,撒丫子跑向蚌珠的房间。   “快追,别让他跑了。”鳌湛以为花田要跑,对着身后的鱼役大喊一声,奇形怪状的鱼役一齐出动,追捕花田。   钟离被一众堵在了后面,被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心有余而力不足,挑脚望着花田远去的方向,只能期盼他自求多福喽。   兼坚焦急的跟在鱼役群后,用尽全身力量推搡着挡在前面的鱼役,无奈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推不动。   钟离在兼坚身后,谨慎的护着,他算是明白了,护不好花田,顶多是挨顿骂,要是让兼坚受一点儿伤,地府判官的职位怕是要保不住。   兰子君将杯中的茶喝完,等一众鱼役走后,才慢悠悠的朝蚌珠的房间走去。   整个龙宫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一袭白衣的男子在路上狂奔,后面一群虾兵蟹将穷追不舍,中间还不断发生冲突,偶有几个被钟离放倒,乱了队伍,轰隆隆的脚步声打破了往日深海的寂静。   花田一口气跑到了蚌珠的房间,双手搭在膝上,屈着腿,弯着腰,大口喘息着,好久没活动了,跑几步都累的半死。   花田停的猝不及防,前头的鱼役来了个急刹车,后面的鱼役来不及反应,直冲冲的撞了上去,乌压压的倒下了一片,混在鱼役中央的鳌湛一并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震响后,声音戛然而止,皆静悄悄的看着花田动作。   花田喘息完毕,不顾身后的异样,迈着大步走进了房间,寻到床前,果然空空如也。   兼坚和钟离跳过鱼役,冲到了前头,在房间与花田汇合,兰子君稍后才到。   进了门,便看到花田盘腿坐在桌子上,咬着指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头,神情游离到九霄云外去了。   钟离上前来,在花田面前晃了晃手,没有反应。   钟离转过身来,向兼坚耸肩,不知该如何是好。   兼坚面带疑惑的来到花田身前,与他平视,看往一个方向。   “金龙鳞!”兼坚大喊一声,从花田的角度看去,一片金龙鳞挂在床头,随着水流不断浮动,在珊瑚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钟离神情一变,探望过去,果真有一片龙鳞。 第一百三十章 躁动的海洋   “嘘。”花田看向外面探头探脑向里观望的鳌湛,用眼神与兼坚示意。   兼坚点头,朝床头的走去。   “龙王呀,你真是冤枉我们了。”   与此同时,花田走向门外,费劲的搂过身材高大的鳌湛,将他带到了一旁。   钟离挡在兼坚前面,挡住了一众的视线。   趁着空隙,兼坚摘下龙鳞,藏在了袖中。   兰子君刚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绕过与鳌湛周旋的花田,来到兼坚身旁,兼坚将衣袖一翻,给兰子君看了金龙鳞。   几个配合的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龙王,我们刚刚一直在房中讨论案情,根本就没有注意你夫人的房间,再说,这是你的夫人,你怎么不派些人守着。”花田反问道。   “你……”鳌湛吹胡子瞪眼,指着花田的手乱颤,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攥着鳌湛乱颤的手,花田硬生生的给他掰了回去,保证道:“龙王,你放心吧,我们会把尸体找到的。”   鳌湛瞪眼。   花田领会,立即改口:“啊呸,是把夫人找回来。”   鳌湛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威胁道:“要是找不回来,我就上告天宫,让玉帝撤了你的职位。”   花田笑盈盈的朝鳌湛点头,心里大骂:你大爷的,老子求着给你破案了!   兼坚几个收好龙鳞,来至花田身旁,兼坚见花田露出和善的微笑,便知道又吃瘪了,上前拉起他的手,花田低眉对望,心性平复了大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报!”一声急呼穿过一众鱼役,传至耳旁。   “什么事?”鳌湛隔空大喊,声音浑厚有力,压制了一切声音,众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前来报告的鱼役。   鱼役来不及跑到前方,隔着一众吼道:“龙王,太子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鳌湛与花田一同惊诧。   面面相觑一番,两个急步走到后头,众群让开道路,很快便与鱼役对头。   “你说什么!”鳌湛抓紧鱼役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面朝他喊道。   鱼役眯着眼睛不敢看鳌湛,嗫嚅道:“太,太子的尸体消失了。”   鳌湛放下鱼役,大步离开。   花田示意兼坚几个,跟了上去,蚌珠尸体不见了可以说是意外,鳌璟的尸体一同不见,就太蹊跷了。   凶手在几个眼皮底下将尸体偷走,可见功力一般。   来至存放尸体房间,花田将鳌湛拦下,兼坚先溜了进去,兰子君与钟离紧随其后。   “你拦我干嘛?”鳌湛推搡花田,急着进屋。   “哎呦!”花田顺势扑倒在地,抱住鳌湛的大腿,叫嚷着,“我脚扭了,起不来了。”   鳌湛甩腿,花田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死死抱住大腿不放,鳌湛无奈,不敢下重脚,只能这样僵持着。   兼坚快步来到房内,一入眼便见到了悬在房梁上的金龙鳞。   空荡荡的屋子里,龙鳞反着光,耀的几个睁不开眼。   钟离移步上前,一个起跳,将龙鳞摘了下来,交给兼坚。   兼坚拿着薄如蝉翼的龙鳞,对比袖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看来此人有意要告知鳌湛。”钟离看着龙鳞,莫名的熟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兰子君感叹道。   “走吧,我们回去再探讨”兼坚急着去找花田,将龙鳞一齐装进衣袖,急步出了房。   房外,鳌湛已经放弃反抗,任由花田抱着,艰难缓慢的移步。   兼坚出门便撞见了这一幕,用眼睛示意花田。   花田领会,麻溜儿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鳌湛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鳌湛目瞪口呆的看着花田利索的身影,这他娘的脚扭了?   花田来至兼坚身旁,兼坚耳语道:“有一片龙鳞,我已经收好了。”   花田微微将兼坚一楼,带着他进了屋。   看了一圈,毫无收获,鳌湛坐在床上,暗自伤神。   花田盯着鳌湛看了一会儿,心有疑惑,还是得问一下这条老龙。   走上前,花田直接问道:“龙王,你二子的龙鳞是什么颜色?”   鳌湛抬眼,满是疲惫,听花田这么问,眼中多少起了点波澜,无力道:“璟儿离宫时,还未长出龙鳞,我也不清楚。”   这次换花田伤神了,坐在鳌湛一旁,双手捧着脸,蔫了下来,头绪又乱了。   无人说话,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   兰子君上前来,问道:“退了龙鳞是什么样子?”   鳌湛蓦地抬眼,惊诧的看着兰子君。   “退了龙鳞是极其残忍的刑法,至今没有龙族受过这种惩罚。”鳌湛疑惑的看着兰子君,一个外族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你只管告诉我退了龙鳞后是什么样子。”兰子君不耐烦道。   鳌湛瞪眼,加重语气回道:“没了龙鳞的龙,比抽了龙筋还惨,不能长寿,听龙族的长者说过,会全身褪皮,血肉模糊,活不过百年。”   “这就对了!”花田跳了起来,手一挥,召唤几个,“走走走,我们去妖界。”   几个跟上花田,急匆匆的离开。   鳌湛看着几个绝尘而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走至一半,花田瞅了瞅四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疑惑的看向兼坚。   兼坚疑惑的看向兰子君,兰子君再看向钟离,眼波在几个之间传送。   “卫雉!”   几个同反应过来。   “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花田叉腰跺脚,问向钟离。   “我这就叫他回来,你们在这儿等我。”钟离大步离开,不时回头叮嘱几句,“我会叫他回来的,你们别跟着。”   “谁要跟着!”花田吼向钟离,转身跟兼坚抱怨,“怎么神神叨叨的。”   “他今天是不怎么正常。”兼坚同感。   兰子君也配合的点了点头。   花田望向钟离离去的背影,期盼着些什么。   钟离随着老路寻卫雉,刚巧卫雉取完画像往回走,与钟离撞了个满怀。   卫雉地盘不稳,勿的倒在地上,手中拿着的画卷甩了出去,一个抛物线,落在了钟离脚边,画卷大开,画像中的人展露在钟离眼前。 第一百三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蝓姬落落大方的坐在凳子上,笑靥如花,媚眼中透着笑意,在她身旁,八岁小童害羞的躲在蝓姬的衣袖后,遮挡住大半身子,抻出脑袋,小心翼翼的探看。   虽是八岁小童模样,钟离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在海底画像中的人,也是……   “师傅,摔死我了。”卫雉爬起来,半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画像。   钟离猛地蹲了下来,将卫雉手中的画像夺了出来,三雪一挥,卷轴四分五裂,只留下中间一截的画像,钟离卷起,收到了怀中。   “走吧,都在等你了。”一气呵成,钟离扭头便走。   卫雉看着地上的碎片,愣在了原地。   “还不走?”见卫雉迟迟没有追上来,钟离转身吼道。   卫雉收敛心神,跟在后面紧追着问道:“师傅,蝓姬好生漂亮,跟在她后面的女娃娃是谁?好看的不得了,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钟离忽的挺住脚步,卫雉来不及刹车,撞到了钟离后背,捂着脑袋,巴巴的望着钟离。   “好看吗?”钟离笑脸盈盈的问道。   “好看。”卫雉媚眼弯弯,笑容灿烂,看到美丽的事物,格外的欢喜。   钟离面色一沉,伸手呼向卫雉的脑袋。钟离躲闪不急,挨了重重的一拳,委屈愤懑的等着钟离。   “让你看了吗?”钟离恶狠狠道。   卫雉倔强的反击道:“你又没说不让我看。”   钟离动了动嘴,无力反驳,扭头走掉了。   钟离带着满头是包的卫雉与花田会合。   花田双手抱胸,颠着脚,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来的卫雉。   卫雉往钟离身后靠,不敢瞧花田的眼睛,小声对钟离道:“师傅,待会儿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不然花大人又要将我赶出地府了。”   钟离重重的点了头,卫雉松了一口气。   来至花田面前,钟离将卫雉推到了前面,在几个的围观下,卫雉觉得自己矮了半头,转头像钟离求救。   钟离视而不见,指着卫雉道:“大人,卫雉在麻姑哪儿偷喝了几口酒,昏睡过去,没有取到画,这才回来晚了。”   卫雉回头,震惊的看着钟离,怎么跟说好的不太一样,钟离朝着卫雉狂眨眼,卫雉徐徐回头,郑重的朝花田点了点头。   花田双眼微缩,半信半疑的看着钟离和卫雉,这假动作要不要太明显。   钟离见花田不信,将卫雉的脑袋按了下去,指着头上肿起的大包道。:“我已经教训他了,你不要责怪他了。”   说毕,看向花田,等着他的反应。   花田放下手,点了点头,冷淡道:“我知道了。”   反应不太对?   钟离做贼心虚,眼神偷瞄着花田。   “走吧,我们去妖界吧。”走至最前头,蹬脚游离了龙宫,朝海面游去。   钟离心虚,走近兼坚,问道:“我刚才的回话有问题吗?花大人……”   “没有问题,非常棒。”兼坚捂嘴偷笑,追随着花田蹬脚离去。   钟离更加没底,看向兰子君。   “别问我。”留下草草三字,兰子君离开了。   钟离一头雾水看向卫雉,吼道:“是不是你小子暴露什么了!”   卫雉可受不了这委屈,回吼道:“我什么都没干!”   吼完钟离,头也不会的走掉了。   钟离忐忑的跟了上去,不安的游在最后面。   轻车熟路的来到妖界,穿过热闹的市井,花田几个直奔顶层。   门口的两只熊役撤离,踏入顶层,不见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花田自觉的带着兼坚来到钟离身旁,有了这个大保障,心里放心了不少。   钟离谨慎的盯着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大人,这儿好像没有人。”钟离回头与花田道。   花田探出脑袋,望了望周遭,静悄悄的,却是不像是有人的痕迹。   “难道是幻觉?”有了小赛仙的先例,花田都要怀疑人生了。   “不是幻觉!”兰子君坚定道,都把华盖帝君引来了,怎么可能是幻觉。   花田孤疑的看着兰子君,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兰子君含糊一顿,不知怎么解释,便强硬道:“我说不是就不是,问这么多干嘛!”   见兰子君扎了毛,花田没再敢问下去,点了点头,来至钟离面前,问道:“你那日是怎么找到沈长流的?”   钟离恍然大悟,这可是他亲自找的路,不会忘,怎么不早些想起来。   “在一个冰池中,我带你们去。”钟离转身带路,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见到沈长流。   几个随着钟离来到冰池。   三雪按捺不住的抖动,钟离有了丝希望,此刻的心抖的比三雪还厉害。   兼坚盯着钟离看了许久,头一次感到钟离的认真与期盼,人总得有个盼头才能活下去,锁在马厩中,被命运打压,没有反抗的机会,这才选择了入阴,到了地府,又承受着同样的命运,人生没了乐趣,只剩一副笑着的皮囊。   还好,在彻底失望之前,遇到了花田,生命中第一次有想活下去的念想。   兼坚看向花田,无比的幸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感受到灼灼的目光,花田扭头,与兼坚对视,透过神情的目光直击花田的心房,心脏跳动起来,带动全身的每处。   “有什么开心的事,说来我听听。”花田搂紧兼坚,低头俯视,这张脸已经变的平平无奇,花田透过皮囊,看到的是深处的灵魂。   “没有比见到你还开心的事了。”情愫暗流,兼坚一句甜言蜜语成了感情的催化剂,花田眼底尽是柔情。   身体在感情的催动下,慢慢的靠近。   “到了!”兰子君推开两个人   ,从中间挤了进去,大庭广众之下,愈来愈放肆了。   花田将兼坚捞了回来,跟在兰子君身后挤眉弄眼,跟兼坚小声嘲讽道:“他这是嫉妒。”   兰子君耳尖,回头等瞪了一眼。花田嘴巴,朝兼坚吐了吐舌头。   一向喜欢插嘴玩乐的钟离,此时没了心情,越靠近冰池,心情越紧张,沉闷的走在最前面。   转了一个弯儿,钟离大步跨了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沈长流依旧位于冰池中央,只不过这次却大不相同,背着身子,如墨的发丝染上了冰霜,长发白丝垂直的落在腰间,发梢沁入水中,挡着若隐若现的臀瓣。   花田几个跟在钟离身后进了冰池,看到了池中的一幕,不无惊诧。   “沈长流!”钟离大喊一声,跳下了冰池。   水中的人没有回头,仿佛是冻在冰池里的雕塑。   花田几个阻止不及,只能在岸边看着钟离移动。   钟离快速来到沈长流面前,脱下衣袍,遮拦住一池的春光。   “沈长流!”钟离对着沈长流的头顶,愤怒的喊道。   沈长流揽上衣袍,回吼道:“知道了,耳朵都快被你喊聋了!”   转身的同时,眼睛瞥向花田几个,上下打探一番。   花田几个齐齐注视着沈长流,钟离这小子眼光不错。   钟离沉着脸,手伸到水底,打横抱起了沈长流,沈长流双手揽上钟离脖颈,全身放松,疲惫的依靠在钟离胸膛,双眼暗淡无光。   找到沈长流,钟离不再需要守着回忆度日,彻底放开了回忆,沉陷在百年前的大战中。   那日也是这样,钟离抱着受伤的沈长流,穿过刀枪弹雨,走向了死亡的深潭。   钟离的刀法日益成熟,在江湖打出一片天地,在江湖逐渐崭露头角,人称“鬼手”,日后愈来愈膨胀,挑衅江湖几大部,皆败落在他的手下,势力大到控制全江湖,又因其凶残暴虐的统治引起了全江湖的不满,几大部结成联盟,商讨如何歼灭钟离。   鬼手配上三雪,一众不敌,不敢轻易动手,便将矛头指向沈长流。   江湖皆知,沈长流生性乖戾,依傍着钟离各处作怪,一壁又怂恿钟离消灭不听从命令的部落,几场腥风血雨的掀起,沈长流脱不了干系。   筹划多日,几大部决议在钟离与沈长流大婚时动手,将钟离引开,没了钟离的沈长流,必会成为刀下魂。   婚期将至,计划出现了大变,全盘皆乱。   沈长流生性好玩,婚期前三日,不知从哪儿淘来了醉凝草,偷摸着给钟离下到饭中,钟离不察,还在跟沈长流探讨婚事细节。   饭后,钟离一头倒了下去,沈长流只觉好玩,将钟离安置好,便出去游乐,想着三日后再回来完婚。   这一份醉凝草,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钟离昏睡了几天,身旁的小厮逐渐察觉不对,暗自通知了几大部,几大部派人试探一番,得知钟离没有意识,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将钟离直接杀死。   行刑之日,剑指喉咙,一剑下去,这一时的江湖恩怨便会结束。   快要封喉,三雪从钟离身旁飞起,指向行剑的刽子手,誓死保卫钟离。   刑者忌惮三雪,找来法师,欲意凐灭三雪的灵气,雪青雪墨不敌咒符的威力,隐了灵力,雪赤一直守护着钟离,任由法师怎么施法,都不能消除其灵力。   刑者收了雪墨雪青,放弃了杀死钟离的打算,矛头转向沈长流,准备好陷阱,等着沈长流回来完婚。   三日婚期已到,沈长流归来,一场厮杀开始,本以为弱不禁风的沈长流会很容易杀死,不曾想几大部的千人阵,被沈长流破解,以一敌千,双方旗鼓相当。   无奈几大部人太多,沈长流以一人之力无法对抗,斡旋了几轮便处在了下风。   涌上来的人愈来愈多,劈来的刀愈来愈密,沈长流体力不及,挨了几记重刀,跪倒在地。   头顶的刀等着机会,一齐劈了下来,沈长流摸去脸上的血迹,大喊一声“钟离,你个王八蛋,怎么还不来!”   一声巨响传来,一众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声音的发始地,钟离面色暗沉,两额青筋暴起,暴戾之气冲击长空。   手握雪赤,慢慢走向沈长流,一众让开了道路,无人再敢动作。   走至沈长流前,钟离蹲下身,打横抱起沈长流,靠在温热的胸膛,沈长流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全身心的躺在钟离怀中。   几大部的包围不肯撤去,虎视眈眈的盯着钟离,一个收了重伤,一个没了利器,放手一搏,或许能颠覆江湖,没人愿意放弃,以钟离为中央,形成了包围圈。   钟离走了几步,深知不能脱身,停下了脚步,仰天大笑,一众不解,面面相觑。   紧接着,钟离将雪赤扬起,毫不犹豫的往脖子往一抹,鬼手陨落的唯一条件,便是让沈长流活。   钟离的死去,是一代的结束,鬼手成了传说中的人物,江湖几经波折,迭起陨落,皆成了以往。   关于沈长流的去向,无人知晓,乖张的鬼手新郎隐去了锋芒,隐于市井。   “你不冷吗?”花田的一声,将钟离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钟离觉得双腿发麻,软了下来,扑倒在岸上,将沈长流甩了出去。   “钟离,你大爷的!”沈长流从失去重心,朝地面砸去,一声怒吼飘在空中。   花田手忙脚乱的接过沈长流,瘦骨嶙峋,硌的花田手痛。   沈长流安全落地后,从花田怀中挣脱,跳脱着远离花田,不和善的上下打量花田,道了句:“看你跟个弱鸡似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什么!弱鸡!   花田气急败坏,撸起袖子要揍人,堂堂地府阎王被人叫成弱鸡,脸面全无。   花田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体格,打眼一看,自然不能和钟离这种莽汉比。   兼坚环抱花田的后腰,使劲拦着他,兰子君双指捏着花田衣袖,好不走心的佯装劝架。   沈长流没把花田当回事,摆了他一眼,扭头走去钟离身旁。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花田深吸一口气,挣脱兰子君的两根手指,膝盖半蹲,揽起兼坚腰,将他拎了起来,兼坚无奈,任由花田夹着,阻止不了这小暴脾气了。   钟离聪池中爬了出来,憨笑的看着前来的沈长流,讪讪道:“不好意思,腿软了。”   白皙修长的腿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无力都踢了钟离一脚,沈长流抱怨道:“许久不见,你是不是不行了?”   “老子行不行,你那日还感受不出来吗?”钟离瞪眼道,干不死你。   沈长流被钟离逗的咯咯的笑起来,伸出手,将钟离拉起身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花田气冲冲的夹着兼坚来到钟离面前,指着沈长流,破口大骂:“这是你相好的?管不管吧!竟然叫我……”   自知沈长流好惹事的本性,钟离呵呵笑了两声,敷衍过去,搂过沈长流,介绍道:“这是沈长流,我的……夫人。”   “对吧,夫人。”钟离转头笑对沈长流。   沈长流裹紧衣袍,脖子缩进衣领里,双目无光,毫无兴趣,催促道钟离:“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钟离干笑两声,好不尴尬,继续介绍道:“这是花田,地府阎王大人,这是……”   沈长流还不走心,眼神飘忽。   “算了,不用介绍了,我看他也不是很想知道。”花田打断钟离,一时间,充斥了尴尬的气氛,双方沉默不语,钟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兼坚从花田的胳膊夹持中挣脱出来,来到前面,与沈长流作招呼道:“我是兼坚,地府的无常。”   沈长流抬头瞧了一眼兼坚,眼珠流转一圈,挺住身子,身体前倾,没好气的问道:“你和钟离什么关系?”   蓝颜祸水呀!长的好看还怪兼坚喽。   兼坚一头雾水,从沈长流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酸味。   笑道:“我们同在一个地府,同破几宗大案,是朋友。”   沈长流吸了下鼻子,怀疑的看向钟离。   钟离无辜耸肩,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多年不见,沈长流的醋意愈发大了。   花田将兼坚拉到身后,宣示主权:“别乱猜,兼坚是我的。”   又一个醋坛子打翻,兼坚与钟离无奈的对视一笑。   “原来他就是沈长流,好生俊美,怪不得师傅被迷的失了本性。”站在一旁观望的卫雉对兰子君道。   兰子君自始至终都黑着脸,再看向一旁傻愣的卫雉,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问道沈长流:“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和这儿有什么关系?”   总算是有一个认真办案的出现,经兰子君提醒,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几个一齐看向沈长流。   沈长流无视兰子君,眼中只有钟离,再次对他道:“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要是搁在从前,只要是沈长流说的,钟离定会照办。现在,钟离不能答应,在地府的百年中,钟离幡然悔悟,就是因为从前太没主见,才酿成大祸。在地府没学到什么太多本领,唯有学会了情绪二字。   钟离摇头,正色道:“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你必须得回答刚才的问题。”   沈长流惊诧的看着钟离,从未有过的陌生感,看了一圈周围的一众,沈长流旋即大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不需要我了,那好,从今往后我不再打扰你了。”   说毕,迈开步子,欲意走出冰池。   还没等花田拦截,钟离先一步挡在沈长流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不要再逃避了,今日将所有的事都了结吧。”   沈长流身子侧向一旁,静立不动,不愿看钟离。   钟离心中再有不舍,也没心软,逼问道:“你,和龙宫又什么关系?”   钟离的直接了当,让花田咋舌,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沈长流语气强硬的回道,极其的不耐烦。   钟离一瞬不瞬的看着沈长流,从怀中掏出两张画纸,展开在他面前。   一张较为崭新,保存尚还完好,另一张泛黄,透着年久的陈腐,画像中的人面已被磨损的褪了大半颜色,依稀可见。   “别人可能会看走眼,但我不会,这张脸面我已经摸过无数遍。”钟离抬手摸向沈长流的脸,冰凉蚀骨。   沈长流甩开钟离的手,愤然的盯着他手中的画像,一把夺过,撕了个粉碎,情绪大变,吼道:“就算这是我,又能说明什么!”   看到地上粉碎是画像,花田明白了两个的谈话,当时只以为水上城城主是鳌璟,没想到三重身份重合了,怪不得耍的几个团团转。   破案不只讲求证据,更重要的是攻破凶手的心理防线,揭开薄弱点,让凶手自乱手脚。   花田上前,掏出收集来的两片龙鳞,往沈长流面前一扔,道:“鳌湛是不会来的,你的计划失败了。”   沈长流看到龙鳞,果然大怒,不顾一切,倾口而出:“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我的计划,我要杀了你。”   双目猩红,沈长流失去了理智,身子膨胀扩大,撑破衣袍,巨大的龙身显现,盘旋在冰池的上空,锋利的双爪抓向花田。   有着龙的身形,却没了龙的气势,金色龙鳞稀稀落落的贴在身上,大半的区域没了龙鳞遮挡,露出皮肉,东一块西一块的遍布全身,极其丑陋。   “小心!”钟离护在花田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冲来的沈长流,生活了小半辈子的人,竟然是条龙,钟离怎么也想不到。   仅是变成龙形,沈长流就消耗了所有的体力,冲到半空便化回人形,径直下落。   钟离张开双臂,接住了沈长流。   四目一对,钟离吓得差点给扔出去。   沈长流样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白嫩的肌肤长满了褶子,没了光泽,眼皮拉拢,嘴唇下拉,老斑遍布全身,干燥的白发正配了这张脸。   “长流……”钟离轻放沈长流,此刻的他脆弱的下一秒都可能死去。   “不要看我!”用尽全部气力,沈长流翻转过身子,双手捂面,背朝钟离。   钟离轻抚沈长流的背,柔声道:“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   “滚开,不要看我!”沈长流不闻钟离所说,我爱的人尚是年轻模样,而我已老去,怎能不叫人唏嘘,沈长流就算是死,也不愿让钟离看到此副模样。   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沈长流朝冰池奔去。   一入冰池,便转换了模样,百褶的肌肤又恢复了光滑,年轻的容颜如以往。   看着沈长流只身一人站在冰池中央,钟离心痛的朝冰池走去,沈长流伸手阻止道:“不要过来。”   钟离停下脚步,向沈长流伸出右手,动情道:“跟我回地府吧。”   远离所有的狗屁恩怨,办一场真正的婚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沈长流绷紧的表情微动,眼底含了几分柔软。   这些年受过所有的苦,都不及这一声,真想放下一切,捧着这句话,跟着这个人,安一个家。   现在,还来得及吗?   白皙的手臂一挥,翻涌的水花从冰池低端冒出,两具惨白的尸体随着水花涌了出来。   花田上前观望,正是鳌璟和蚌珠,思索片刻,花田从混乱繁杂的线索中理出一条思路。   “这样看来,你就是消失多年的鳌璟,你杀了他们是为了报当年的仇。”要是这样,将鳌湛引来也说的过去。   沈长流站在池中央不语,任由花田剖析。   “可你为什么要将我们引入妖界?”花田问道,这样做岂不是增加了无谓的风险,这才导致没将鳌湛引来,反而是几个破坏了计划。   沈长流依旧不言,怔怔的看向钟离,他的眼中也只剩钟离。   哼哧一声,花田退了回来,拍了拍钟离,低语道:“靠你了。”   钟离不顾池中的冰冷,只身来到沈长流身前,将他涌入怀中,多久没有这样抱过他了,当年口口声声说要护他周全,却连他心底的痛苦都不知道。   沈长流松弛下来,无力的双手抚在钟离的胸前,手指变成利爪,瞬间粉碎了薄弱的衣物,宽大的胸膛露出来。   如玉的手指抚摸着腹前的黑色胎记,钟离低头一看,胎记愈发黑亮,隐隐作痛。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看来是瞒不住了。”沈长流忽的抽出雪赤,划破手指,涌出的鲜血将胎记染红了一片,流入池中的鲜血快速漫延,清晰可见。   钟离不明所以,来不及反应,身下一股力量窜出,要将身体撕裂,大腿麻木,动弹不得,怔愣的看着沈长流。   见到红色,在一旁观望的花田心急如焚道:“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不会是沈长流,应该是钟离。”兰子君道。   “这沈长流也太狠了吧,连钟离都伤,看来他也顶不住了,子君兄,准备好锁仙链,我们来硬的。”说毕,花田撸起袖子,欲意上前绑人,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钟离功力深厚,一时半会儿还能顶住,我们再等会儿。”兰子君不动,花田也没有办法,继续焦急的观望。   钟离看似面无表情,但脸上血色全无,薄汗外流,下身已经达到了痛疼的极致,脚底的痛钻到了心尖,钟离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大喊一声。   这一声将先前积攒的痛疼全部喊了出来,声音空灵尖锐,穿透长空,花田几个捂着耳朵,面色扭曲。   浪花撤退般,声音一层一层的消失,许久,花田几个才缓和过来。   “你还说没事,钟离都……”花田埋怨兰子君,听着声音,钟离怕是要凉了。   尾音还在宛转,花田几个顾不得等它完全消失,赶去池中拯救钟离。   靠前一看,让几个傻了眼。   一条巨大粗壮的鱼尾巴充斥半边冰池,鱼身光滑,小鱼尾拍打着水花,鱼尾的上身连接着钟离的上身。   钟离一个踉跄,摔倒在池中,扑棱着水,震惊的看着身下的鱼尾,又抬眼看向沈长流。   花田站在岸边,用手指戳着鱼尾,滑腻腻的还挺舒服,对钟离道:“没想到你真是一条笨鱼。”   沈长流斜眼看向花田,怼替钟离不平道:“他是上古神兽,游文昌鲸,曾经统治过海洋所有族群。”   “游文昌鲸,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兼坚,你听过吗?”花田问向一旁的兼坚。   “蝓姬的家族好像就是就是游文昌鲸。”兼坚回忆,这名字太霸气,忘记都很难。   “什么!难道你们是兄弟。”花田看向池中的两个。   沈长流的表情终于松动,嘴角一抽,解释道:“游文昌鲸是一个族群,我们俩毫无关系。”   “哦,这样。”花田点了点头,继续戳着尾巴。   话题彻底跑偏,几个陷入了沉默。   钟离半躺在池中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沈长流:“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与鳌湛的事,你们已经知道,就不赘述,那就从大战之后说起吧。”沈长流打开了话匣子。   “昌鲸族群知道娘亲的遭遇后,愤愤不平,族长便召集全族齐聚龙宫讨要说法,鳌湛将族长谎骗到龙宫,设下阵法钳制住他,族群群龙无首,很快便遭遇鳌湛毒手,百条昌鲸一齐被关押。   这之后,鳌湛更是肆无忌惮,全海捕杀昌鲸,渐渐的,昌鲸族群在海底泯灭。   我娘亲救下了正在被捕杀的你,用我的血做出了咒印,锁住你的灵珠,使你幻化成人类,与我一齐送上了海岸,躲避风险。   上岸那天,鳌湛引发了海啸,我们之间的连接冲散,自此与你失去了联系,直到多年后,在人间见到茁壮成长后的你,便缠上了你,到现在,我们之间的孽缘又连上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钟离激动站了起来,尾巴一卷,甩出几丈的水花。   花田好巧不巧的在水花中央,淋了个透心凉。   沈长流神情有些恍惚,哭笑道:“钟离,生生世世你都别想摆脱我了。”   说毕,沈长流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钟离眼疾手快的接住沈长流,傻瓜,找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与你分离。   沈长流气若游丝,脸上的老斑再次显现,沁骨的池水也掩不住衰去的容颜,沈长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捂住脸面,颤巍巍道:“不要看我。”   看着被折腾成这样的沈长流,钟离的心在滴血,沈长流将一切都瞒下,给他创造了一片安详的环境,独自承受着一切。   随意找了一块粉碎的布料,遮挡着沈长流的脸,钟离知道,沈长流好脸面,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再死去。   期盼的看着花田,钟离乞求道:“大人,求你救救我的族群。”   “你的族群……”   “龙宫外的大殿,玄铁门中。”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钟离不再陌生,是族群在召唤他。   “可是我们打不开。”花田无奈。   钟离看向兰子君,乞求着:“兰大人,我知道你有办法,看在我们共事多年的份上,帮帮我吧。”   兰子君不语,这种险,不能再犯第二次。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我答应你,一定救出你的族落。”没等兰子君思索,花田便一口答应,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谢大人。”钟离窝在池中作揖。   “哎呦喂,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花田嗤笑。   钟离浅笑回应,抱紧了怀中的沈长流。   “走走走,我们去海底。”花田大手一挥,出了冰池,几个跟上。   兰子君迟迟不走,看着池中的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跟了上去。   池中,沈长流痛苦的抽搐着,身体的脓包尽数破裂,生命到了终点。   钟离隔着衣料,不断吻着沈长流的额头,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沈长流缓和了许多,布料下响起了嘤嘤哭声,这一生,唯有与钟离在一起的时光,是值得留念的。   回东海的路上,花田有些心虚的问道兰子君:“有什么办法才能打开玄铁门?”   兰子君瞪向花田,没好气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答应钟离。”   “既然都说有办法,就一定能打开玄铁门。”花田坚信,见兰子君愁眉苦脸,心下有了忖度,问道,“是不是与我有关。”   兰子君点了点头。   “兼坚,把守灵剑给我。”花田伸手要道。   兼坚握紧衣袖,低头不语,也不动作。   “给我吧,钟离需要我们。”花田柔言劝道。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兼坚眼眶充斥着泪水,将剑交给花田,意味着再一次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一试。”一向反对的兰子君突然开了口。   兼坚惊诧的看着他,怎么这会儿改了口。   兰子君面无表情,他想试的不止是剑劈玄铁。   “兼坚,给我吧。”花田再一次要道。   “到了东海再给你。”这是兼坚最后的倔强。   顺利到达东海,兼坚叹了一口气,从衣袖中掏出武器匣子,打开盖子,守灵剑扩张出来,恢复原貌。   只是靠近花田,便有一股黑气徐徐注入,花田咬紧牙关,握上了剑柄,身体的灵力忽的抽离,变得无比轻盈,而剑变成了千斤重。   “呀!”花田用尽全力,举起守灵剑,朝海面劈了一剑,海面瞬时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两侧的海浪被生生分开,深刻见底。   眨眼间,海再次重合,恢复以往,花田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累的气喘吁吁,对着兼坚笑道:“你看,我能控制住剑。”   即使花田这般说,兼坚依旧不放心,浅笑一下,敷衍过去。   卫雉上前与花田打闹,各种夸赞,把花田捧上了天,这边在闹着,那边的兼坚心事重重的低着头。   兰子君来至兼坚身旁,道:“花田要是在海底入了魔,你可以像在朝歌一样,上前抱住他。”   兰子君的目的显而易见。   兼坚领会兰子君突然改口的原因,摇头一笑,他大可不必这样,兼坚自会将剑给花田,因为他已经打算用性命做为筹码:“就算让我死,也不会让他失控了。”   “死了不会后悔吗?”兼坚对花田的感情之深,兰子君并不觉得太惊讶,只是觉得这样毫不保留的牺牲,太不值得。   “同样的境遇,换做你和华盖帝君,你会后悔吗?”兼坚扭头笑对兰子君,说毕,大步走向花田。如果死有期限的话,他努力过好剩下的时光。   兰子君惊诧的看着兼坚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将感情隐藏的够好了,原来一直沉默少语的兼坚,才是最通透的一个。   “感觉你好厉害的样子。”兼坚上前反向夸道。   “不用感觉,本来就是。”花田捏了捏兼坚的脸颊,肌肤相触之际,暗情涌动。   一把捞过兼坚,花田轻轻抱了一下,立即推开,决然道:“走吧,我们去海底。”   几个直奔破落的大殿。   正值退潮,洋流快速涌动,吹的几个站立不稳,眯缝着眼,隐隐约的看清前方的路。   再次来到大殿,花田几个怀着不同的心情。   “海底浮力大,再加上玄铁门的阻力,你要使出几倍的力量。”兰子君提醒道。   “知道啦!”花田吼道,被猛烈的洋流冲击着,根本顾不得一旁人。   大步移动,花田来到正门,玄铁门再次附满了苔藓,黑糊糊的一片,直至几丈高。   兼坚偷摸着来到花田身后,随时准备着冲上去。   再次握上剑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海底翻滚起来,黑压压的魔气抵上了洋流,使得海底变成死寂的沉静。   不远处的兼坚,瞪大眼睛,怔愣的仰头看着头顶笼罩的魔气,四周陷入了黑暗。   自大殿内,愈来愈多的魔气翻滚而出,注入剑内,转瞬间,花田便被控制住,双目充斥着黑色的魔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魔气?”情况超出了兰子君的预想,事态再一次不可控制。   “怎么办?”卫雉极其惧怕入了魔的花田,当初就是这样命丧黄泉的。   兰子君皱眉不语,等待着事态的变化。   好在花田将大殿做为敌手,走近大殿,扬手劈下,凭空划了几剑。   固若金汤的玄铁门薄弱如草纸般,四分五裂开来,大殿瞬间倒塌,一声怒吼,庞然大物冲击而出,眨眼间消失在海中。   一股气流略过兰子君与卫雉,卫雉双脚分开,压低腰身,才稳住身子,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问道兰子君:“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别管那个了,现将我们的阎王爷稳住吧。”兰子君走向大殿倒塌的地方。   尸横遍野,随着大殿的倒塌,无数的尸体显露,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魔气,来自昌鲸族群的怨气,尽数注入守灵剑中。   花田倒地,承受不住源源不断的魔气,身体要被撕裂。   恍惚中,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   天高云淡,日头强烈,斑鸠在头顶盘桓,血腥味弥漫在鼻翼。   扭头看向一侧,尸骨藉藉,几只秃鹰围在一具新鲜尸体上撕咬,溜圆的眼睛盯着自己。   这是哪儿?我是谁?   双眼迷离,头顶上空响起了浑厚的声音,四处探望,并无一人,身体脱离了灵魂,自顾自的与空中的声音搭起了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好一个天道轮回,好一个清规戒侓,好一个天规法则,我缘渊偏不从。”   “呵,孽徒,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缘缓已经答应我的条件了。”   “不可能,不可能。”   “为何愤怒?因为你已经相信我的话,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缘缓会不会答应,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原谅你,我们师徒再回到从前。”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一滴泪凉透的泪滚落而下,花田心痛的喘不过气,心中隐隐不安,这是死的感觉的吧。   难道要死了吗?   万念俱灰之际,一股沁心脾的凉意徐徐的涌入身体,与身体里的魔气相搅,逐渐稀释,化成一股轻柔的力量吸入身体。   头顶上空的天空消失,魔气消散,引入眼前的是透着光亮的海面,一切归于平静。   “花田,还痛吗?”柔软的手指轻压侧额,轻声细语款款而来。   眼珠侧移,见到兼坚眉头紧皱,泪眼婆娑,万分的焦急。   “不痛了。”花田扯出一个微笑,声音沙哑,劫后重生般。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俯在花田肩上,兼坚大哭道,看到花田痛不欲生,兼坚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为何兼坚可以消弭魔气?难道真有天作之合一说。”卫雉不敢上前,站在一旁与兰子君探讨。   兰子君紧锁的眉头展开,果然是天命所归,不认都没办法。   忽的,身后响起一声巨响,兰子君回头观望身后判断方位,正是龙宫处传来的,那一道魅影还没解决,眉头再次皱起来。   走至花田身旁,冷漠俯视道:“好了就赶紧起来,龙宫出事了。”   花田叹了一口气,这个破案子搞得他连一口气都喘不得,抖擞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众朝龙宫奔去。   愈靠近龙宫,响声愈洪亮,空灵的击打声冲击着大脑,前方定是一场恶战。   花田心有忌惮,游文昌鲸与龙都是大他们几倍的生物,即使几个去了也阻止不了什么,总不能用守灵剑劈他们几下吧。   停下了脚步,花田阻止了一众,道:“昌鲸族群已经泯灭,我们没有办法扭转乾坤,不如让他们自行解决恩怨,对天宫,我们也好交待。”   几个纷纷点头同意,并不是太想去阻止,仅听打斗声就让人打怵。   轰鸣的打斗声依旧在持续,愈演愈烈,无数的鱼群从前方逃出,冲击着花田几个,海底一时陷入了混乱。   一天一夜之后,声音逐渐消失,海底搅的天昏地暗,无数受牵连是尸体在海中沉浮。   花田向前探视,庞大的身躯倒在龙宫之上,年迈的昌鲸族长咽了气息,鳌湛气若游丝,眯缝着眼睛喘息。   “鳌湛赢了吗?”花田小声询问。   “赢是赢了,怕也活不长了。”兼坚回道,鳌湛的半条尾巴折断,身躯多数受伤,鲜血止不住的沁出。   “我们怎么办?”卫雉问道,案子还怎么破?   花田犯了难,想要救鳌湛吧,希望很渺茫,不救他吧,传出去不太好。   犹豫不决之际,不远处一股金色波流快速袭来,长大的尾巴用力左右摇摆,周遭没有鱼群敢靠近。   钟离凶神恶煞的在龙宫着陆。   “你怎么来了?”花田打量钟离,保持着昌鲸的下身,身上挂着许多金色龙鳞,花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钟离释怀的松了一口气,道:“长流死了,我来帮他还愿。”   “还愿?什么愿?”花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金龙鳞可是锋利的很。   “大人,鳌湛灭了我全族,杀了自己的妻儿,他还能称得上神吗?”钟离极为严肃问道。   “与仙位无关,这是本性。”花田旋即一笑,道,“不过我相信恶有恶报。”   说毕,花田看向兰子君道:“子君兄,燃符,将此地圈禁起来,不许任何鱼役进来。”   兰子君犹豫起来,若是从前,他绝不会顺从,凶手就是凶手,该受十八层地狱的折磨,跟着花田破了几次案子后,渐渐懂得了世间冷暖与本性的无奈,非对即错太过武断。   叹了一口气,兰子君掏出咒符,燃城灰烬,巨大的屏障将龙宫全然罩住。   花田喜笑颜开,这座大冰山终于懂得了变通。   “你,你和你,转过身去。”花田指着兼坚几个。   几个不明所以,但依旧乖乖的转过身去,花田也背过身,对钟离喊道:“从现在起,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钟离望着几个的背影,静默不语,硬汉自称的自己,眼眶竟然湿润。   搓了搓眼睛,钟离转身,来到昌鲸族长前,仰头发出空灵的传唤声,硕大的海洋中,孤独的声音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声祭奠,自此世间再无游文昌鲸。   看着守护的族群逐渐在玄铁门内泯灭,族长带着这种无奈和怨恨,苦等了百年,终得报仇,恩怨的终结,就交给唯一的子嗣吧。   钟离握着龙鳞,扭头看向奄奄一息的鳌湛,扬手甩出一片,龙鳞插入体内,鳌湛身子扭动,面色狰狞,高吼一声。   “长流说做你的子嗣很是羞耻,宁愿拔掉龙鳞,自毁性命,也要和你脱离关系,现在我就尽数还给你。”钟离再甩一片,正中鳌湛腹部。   一口鲜血喷出,龙头不再高昂,直直的砸到地面。   紧接着,无数的龙鳞飞出,叱咤海底的龙王葬身于自己亲手埋下的墓穴中。   钟离仰头看向海面,呢喃道:“长流,看到了吗?你终于摆脱了海洋的命运。”   听到巨响,花田忍不住扭头观望,看着被钉在地面的鳌湛,唏嘘一阵,终于结束了。   “大人,结束了。”钟离化回了原型,侧身道,刚好与花田对上眼。   花田吐了下舌头,讪笑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大人,我没问你。”钟离汗颜,此地无银三百两。   几个走上前,盯着鳌湛的尸体,各个摇头,齐道了声:“该!”   “案子结束了,走吧,我们上天宫,给玉帝一个交代。”花田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大人,可这……”指着鳌湛的尸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兼坚的危机   “放心吧,外面的咒符是可维持百年,无人会察觉的。”兰子君拍着钟离的肩膀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钟离还是放心不下,到了天宫该怎么解释。   兰子君猜透了钟离的心思,努嘴看向花田,道:“有他背锅,我们没事。”   花田早就听到了两个的谈话,冷着脸,扭头道:“你们在谈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兰子君与钟离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兵分两路,钟离带着卫雉回了地府,等着即将入府的沈长流。花田带着兼坚和兰子君去天宫复命。   路上无聊,花田和两个探讨起钟离与沈长流。   “沈长流的性子太讨人厌了,目中无人,对钟离呼来唤去,当狗使唤。”花田抱怨道。   “钟离都没抱怨,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兰子君冷言回应,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先想想怎去天宫跟玉帝交代吧。”   “哎,这又什么难的,玉帝这个傻……脱尘的仙人,定不会问其中曲折,有个完美的结果就行。”花田放松道,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要是沈长流留在地府,我定是不准,我可与他合不来。”花田再次嘟囔起来。   “我看沈长流不会留在地府,钟离也会离开。”兼坚道,“沈长流看似没心没肺,其实非常爱钟离。”   虽中途逼得钟离自杀,但也好过让他守着灭族的仇恨,等待百年。   花田噘嘴,就是看不惯沈长流。   到了天宫,华盖帝君早早的等在南天门,木讷的伸手打招呼,双眼无神。   花田打量了华盖帝君一番,瘦了不少,变得憔悴不堪,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酒味,胡茬郁郁葱葱,衣衫沾着些许酒渍。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天宫流行起颓废风了?”花田问道兰子君,他自是不知其中缘由。   兰子君心里透亮,道:“自己作的。”   花田一头雾水的下了黑乌鸦,走近华盖帝君,围着他仔细查探一番,呦,黑眼圈快到下巴了。   “华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花田担忧华盖帝君老人家的身体,都几百岁了,可要悠着点。   华盖帝君再看花田时,愣是笑不出来,只想将心中的话全数道出,但是不行。   兼坚上前来作揖,华盖帝君偏头,直勾勾的看着兼坚,不加掩饰,非常的不友好。   兼坚感受到目光的灼热,抬眼望向华盖帝君,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心下疑惑,似乎两个并没有交集。   兰子君看在眼里,站到兼坚身前,挡住了华盖帝君的目光,华盖帝君见到兰子君,转换了心绪,同时对面前的三个,华盖帝君实在心累。   花田只顾担忧华盖帝君的身体,没发觉三个之间尴尬的气氛。   华盖帝君忽的一笑,推搡着花田,道:“我不碍事,你快进去吧,玉帝在里面等着你。”   “好好,我这就去,你别推我。”花田摆脱了华盖帝君的推托,绕了个弯折返回兼坚身旁,抚上双肩,道,“我去去就回,你和子君兄在这儿等我。”   兼坚点头,穿过花田再次看向华盖帝君,他的双肩似乎在抖动双拳紧握,在忍耐着什么。   花田转身走向凌霄宝殿,中途拍了华盖帝君的肩膀一下,华盖帝君恢复笑容,道:“快去吧。”   花田喜滋滋的去了凌霄宝殿,破完案子,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兼坚看着花田离去的背景,转身来到黑乌鸦身旁,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远离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笑貌转瞬消失,转身盯上兼坚,小步逼近。   兰子君在中途拦截,小声道:“别做傻事。”   华盖帝君压根不听,挥袖,一道屏障将兰子君圈禁在圈内。   “你干什么!放我出去……”兰子君拍打着屏障,焦急的吼道。   华盖帝君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兼坚,兰子君心下一紧,真的走到兵戎相见的时刻了吗?华盖啊,这又是何必呢。   兼坚目不转睛的看着华盖帝君走来,察觉出敌意的由来,兼坚底气更足,忐忑的心忽而安稳下来。   华盖帝君气势汹汹的来,开门见山道出:“给你个选择,要么离开地府,要么……死。”   兼坚低头思索一番,若是为其他事而得到的挑衅,定会心虚的败下阵来,这次不一样,他有信心。   挺腰仰头,直视着华盖帝君,高声道:“除非是花田让我离开,要不我死也不会离开。”   “你找死!”华盖帝君恼羞成怒,掐上兼坚的脖子,兼坚毫无反抗之力,双手胡乱拍打着。   “华盖你个王八蛋,疯了吗!”兰子君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人,若是兼坚出了什么事,花田怕是要砍了整个天宇。   华盖帝君正在气头,根本听不见去,手上的力气愈来愈大,兼坚双脚离地,身子松弛,双肩拉拢下来,眼珠泛白,依旧倔强的瞪着华盖帝君,毫不示弱。   关于花田的一切,兼坚绝不退让。   生死边缘,轻盈的浮云忽而集聚在兼坚周身,无形的的力量将他托起,有了支撑,兼坚缓了过来,双手捂着脖子,半跪在云翳之上,狂咳不已。   又来了一股轻柔的力量,将华盖帝君的手推开,华盖帝君先是惊诧,旋即再次掐上兼坚的脖子,任他使多大的力气,都冲不破这云翳。   云翳有了灵性,将华盖帝君围了起来,屏障固若金汤,华盖帝君毫无办法,静坐在屏障中,冷静下来。   兼坚惊恐的来到兰子君身旁,仓促之中摸了下华盖帝君设下的屏障,屏障瞬时四分五裂,兰子君惊讶的看着兼坚。   “你做了什么?”   兼坚摇头,死亡的惊恐还未褪去。   兰子君拍了拍兼坚的背,让他去一旁缓和一番,径自来到华盖帝君面前,今日差点酿成大祸。   “这是什么?”华盖帝君戳了下屏障,屏障很有韧性,凹陷下去,但就是没有办法打破它。   兰子君摇头:“我不知道。”   “我该怎么办?”华盖帝君无助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一瞬不瞬的盯着华盖帝君,大口喘着粗气,无奈的叹了口气,来至兼坚身旁,问道:“你可有办法消除这个屏障?”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能说的秘密   兼坚看了眼兰子君,又看了眼华盖帝君,想必两个互通了些什么,便问道:“他为何要杀了我?是不是为了花田。”   兼坚手握绝对的话语权,兰子君毫无办法,点了点头。   “他们是什么关系?”兼坚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敢猜测。   “不要再问下去了,只要记住你们的关系就好。”兰子君避而不谈,旋即缓和道,“都是些往事,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差点要了兼坚的命。   兰子君不愿说,兼坚不逼问,华盖帝君既然背着花田做这一切,定是不愿告诉他,或许对花田来说,永远不知道最好,兼坚愿意守着这个秘密,提心吊胆的活着。   兼坚走至屏障前,双手轻轻一推,屏障轻缓的落入地面,从上至下逐渐消散,华盖帝君从屏障中出来。   惊诧的看着兼坚,这是一股什么力量,轻柔却坚不可摧。   “没什么事,你先走吧,我们在这儿等花田。”兰子君劝退道。   华盖帝君也无颜再待下去,将兰子君拉至一旁,道:“不要让他说出今日的事。”   兰子君嗤笑一声:“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帝君好魄力。”   “你别揶揄我了,如果让花田知道这件事,你知道后果的,这几百年来我死守的秘密,全都归于无了。”华盖帝君道。   呵,死守的秘密,本来就如窗纸一般薄,一捅便会破,只是无人愿意捅罢了。   面对华盖帝君的乞求,兰子君又有什么办法,几百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个吗?   兰子君点头答应了。   “子君,如果我召唤你回天宫,你愿意吗?”华盖帝君试探的问道。   兰子君兀的扭头看向华盖帝君,从前是多么希望听到这句话。   “你忘了我的天命了吗?”兰子君低头苦笑,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兰子君心底。   “什么天命,我偏不信!”华盖帝君激动道,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花田和兼坚就是很好的证明,我是逃不过的。”兰子君没给华盖帝君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好了,你快回去吧,记得多吃饭,现在的样子,毫无帝君风范。”   说毕,上前给华盖帝君整了整衣袍。   华盖帝君攥紧兰子君的手,直愣愣的盯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兰子君黯然神伤,双目无光,嘴角上扬,嗤笑着无奈的命运。   静等花田的时候,两个沉默不语,黑乌鸦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凌霄宝殿   花田将鳌湛与游文昌鲸的打斗绘声绘色说了一番,玉帝听的心惊胆战,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摆手让花田退了下去。   花田不退,站在一旁,盯着玉帝。   “怎么?阎王还有事吗?”玉帝刚想侧躺下休息,斜眼看到身旁的花田,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花田搓了搓手,佯作难为情的样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尽管说,我都会答应你。”玉帝果然进了圈套。   花田这就不客气了,开口要道:“玉帝,我们破了几次大案,也花了不少经费,你看能不能……”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好说。”玉帝豪爽的传唤来仙役,嚷道,“去取一千两黄金抬去地府。”   一千两,花田双眼发出光亮,有生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多的银两,这次开十天的宴会,兰子君都不会阻拦了,爽!   “谢玉帝,谢玉帝。”花田连连道谢,兴冲冲的出了凌霄宝殿。   回去的路上,花田走一步蹦两步,欢喜得不得了,低头盘算着用着一千两干点什么。   熟思之际,眼底出现一双鞋子,花田躲闪不及,一头撞上了身前的人。   “不好意思……”花田来不及抬头,先道一句歉。   “花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花田抬眼:“哎,是华盖呀。”   “你不是在外面等我吗?怎么进来了。”花田问道。   华盖帝君不做声,将花田拉到远处,远离门口。   花田一头雾水的看着华盖帝君动作,偷摸的跟个贼似的,。   “华盖,你想说什么?”绕了几个弯,华盖帝君将花田带到一处僻静的地界,花田快要迷路,赶紧止住了脚步。   华盖帝君凑到花田眼前,小声耳语道:“我想给你升官,以后别在地做阎王了,来我兜率宫吧。”   “哎,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花田甩开华盖帝君的牵制,直接道,“我拒绝。”   “为什么呀!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地府的气氛吗?兜率宫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华盖帝君变着法的劝花田。   “玉帝刚给我一千两黄金,我都还没摸到呢,先不上天宫哈。”花田转身欲逃走,等着将这好消息说与兼坚听。   “你来兜率宫,我可以给你花不完的银子。”华盖帝君抛出更大的诱惑,拉着花田不放。   花田将华盖帝君紧抓的手掰开,正色道:“华盖啊华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喜欢钱,更喜欢和我喜欢的人一起花钱,去了你兜率宫,即使有座金山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快乐。”   华盖帝君怔愣住,抓着花田的手僵在原地,灵魂剥离了身体,回到了三百年前。   同样的话,说了两遍,为何现在才明白过来。   许是这岁月的漫漫长河,将名利之心荡平,又或是来到至尊的境界,才发现高处不胜寒,竟无人并肩攀谈,寂寞快要溢出了心脏。   “华盖,你怎么了?”花田在华盖帝君面前摆了摆手,不会是话说的太重,伤着心里吧。   华盖帝君抬眼看向花田,这张面孔明明就在眼前,却似隔了个天涯海角,六神无主,华盖帝君摇晃着逃离了花田。   如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可惜,你太低估了天命。   我们都低估了那微乎其微的偏差。   花田一头雾水的看着华盖帝君离去的背影,愈来愈猜不透他,总感觉华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见到自己后,却只变成了笑和慌。   原路返回,花田出了凌霄宝殿,远远的瞧见了兼坚,张开双臂,大步急奔,猛力的圈住兼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寂的长生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捏着兼坚的脸探查一番,郁卒阴郁暗沉。   “没有啊。”兼坚挣开花田,双手遮挡大半的脸,差点被掐死,脸色能好到哪儿去。   察觉气氛的微妙,花田看向兰子君,这里除了兼坚,便是他了:“子君兄,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兰子君瞪大眼睛看着花田,屎盆子怎么扣到自己头上了。   “兼坚脾气好,不跟你争辩,你也不能欺负他吧。”花田替兼坚打抱不平。   “你……”兰子君气得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样子是挺像他欺负了兼坚。   “兰大人没对我做什么,我就是太困了,我们快回地府吧。”兼坚替兰子君开脱,含混过去。   花田半信半疑的坐上来黑乌鸦,今儿几个怎么感觉都不太正常,惦记着地府的金子,花田也没细想,高兴的回了地府。   地府   钟离亲自划着船度过忘川河,周遭幽暗寂静,钟离却感到了花香四溢,连河底的死人骨头都显得俏皮可爱。   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伟大。   分离了百年有余,终不得想,会在地府团聚。   小舟靠岸,刚死的魂魄为了上来,着急忙慌的挤着上船,钟离拿出善恶博,大吼一声:“谁要敢上来,我记他大过,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虽不认得此人,但听这语气,可见来头不小,魂魄纷纷识趣的退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盯着钟离。   “呦,长本事了。”   不知是那个不开眼的魂魄,敢挑衅地府判官,众魂魄纷纷回头观望。   沈长流双手抱胸,踮着脚看着钟离,一脸的不满,怎么才来。   钟离入迷的看着沈长流,到了地府,他又恢复了年轻模样,勾的钟离七荤八素。   沈长流伸出手,示意钟离“接驾”。   钟离下了船,掐着沈长流的腰,直接给扛到了肩上,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下,带着沈长流离开。   船桨拍着着水面,发出畅顺的水流声,两岸旷远幽静,硕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叶扁舟,还是这一叶扁舟间,便是天地,钟离已经分不太清。   沈长流静默的坐在船头,钟离划着浆,无数的言语想要道出口,在舌尖几个婉转,不知跑了哪儿去。   “我们去东海吧。”想入非非之际,沈长流忽的道了一句。   “什么?”钟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长流回头微微一笑,道:“我们回你曾经生活过的海边定居吧,到时候你出海打渔,我在家吃喝玩乐。”   钟离嘴角一抽,又要打渔了。   “过那样的生活,我们不会长寿,要面临着生老病死,担心着生离死别。”钟离担忧道,做了百年判官,早对人类的这些陌生了。   “这样生活才完整嘛,即使有你陪伴,长生也不免会孤独。”沈长流豁达道,“这样一世一世的经历,忘掉记忆,重塑记忆的过程,才会有期待。”   钟离被沈长流说的心动,他怎么都好说,只要沈长流在身旁。   “好,等我们回去和花大人说一声,再启程。”钟离还有割舍不下的人,要好好道一声别。   ……   卫雉望着仙役一趟一趟的搬运金子,直到吧地府堆满,此收拢起嘴巴,上前问道:“几位仙使,这是什么意思?”   仙役笑盈盈的作揖:“这是玉帝给阎王大人的奖赏,让我们给搬运过来。”   卫雉一听,满屋子的金子成了自家的,凑上前挨个摸了一遍,沉甸甸的让人开心。   仙役见卫雉入了迷,偷笑一番,没打招呼便回了天宫。   仙役刚走,花田几个回到了地府。   “我的金子呢!”刚着陆,花田便寻摸起金子,在地府外便叫嚷起来。   “大人,在这儿。”卫雉欢脱着跑出地府,一手拿着一块金子,递到花田面前。   花田抱着金子,冲到房内,金灿灿的夺目,一个跃身,跳进了金海中。   金子?兰子君急步跟在花田后,准备点账入库,不能任由花田乱花钱。   兼坚摇了摇头,无奈的跟了上去,钱真是个好东西。   还没欢脱一会儿,兰子君便带着几个账房先生来了。   “别懒这儿了,赶紧出去吧。”一入门,兰子君开始赶人。   花田和卫雉躺在金海中努嘴,互看一眼,暗中做了打算,将手边的两块金子偷摸着塞进衣袖中,不满的朝门外走去。   “放下!”兰子君大斜眼睥睨,小心思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对金钱的敏感。   花田回身瞪了一眼,将金子狠狠的甩回地面:“哼!”   转身便走,十日宴的计划又泡汤了。   兰子君可顾不得花田的心情,守住金子最重要。   花田走后,兰子君加几个账房先生齐齐的看向卫雉。   卫雉没有花田的小脾气,怯怯的将金子放回原处,逃了出去。   花田气冲冲的朝兼坚抱怨:“这金子是我要的赏,兰子君凭什么管我。”   “兰大人是为了地府好,多积攒点钱财,为以后做打算。”兼坚劝道。   “钱是越守越少。”花田叹了口气,蔫了下来,拉着兼坚坐到石凳上闲聊。   无聊之际,钟离带着沈长流来了。   “大人。”钟离远远的打招呼。   花田刚刚好的心情,在看到沈长流后,又便差了,冷着脸等着两个前来。   沈长流打探花田一番,一袭黑袍,发带紧致的裹起发丝,干练清爽,剑眉上扬,眼眸幽深黑亮,还真有阎王爷的风范。   心里暗暗观察,嘴上却不饶人,还未来至前头,沈长流便讥讽道:“没想到你还人模狗样的。”   前头的钟离身子一僵,又要挨骂了。   人模狗样!花田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番,忍无可忍。   “你给我滚出地府!”花田一刻也不想和沈长流待在一起,怎么会有这么尖酸刻薄的人。   有了沈长流对比,真觉得兰子君性格挺好的。   “钟离,他要赶我走。”沈长流躲在钟离身后,拉着他的衣摆,探出半边脸,小心翼翼的探看花田。   花田惊诧的看着沈长流,被骂的是自己好吧! 第一百四十章 婚宴一   钟离上前来赔笑,不了解沈长流的,真的会被气炸。   “大人,让我们再住一段时间,找到住所我们就走。”钟离乞求道。   “你要走?”花田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过赶走沈长流,不就是多一双碗筷,受一份气嘛。   “钟大哥,你们不用走,花田刚去天宫领了赏,有钱养活我们。”兼坚劝道。   “哈哈,如果我真想留,即使大人没钱,我也会懒着不走的。”钟离笑道。   这话没毛病,花田和兼坚无话可说。   钟离牵起沈长流的手,道“我和长流决定去东海定居,过平常人的生活。”   花田看着钟离,不言语。   “大人,怎么了?”看花田神情不对,钟离小心翼翼问道。   钟离怎么选择是他的自由,花田无权阻止,只是想到分离,多少有些排斥。   “盘缠够吗?我去问兰子君要点。”花田快速转身离开,掩盖住即将夺框而出的眼泪,明明早就做好准备,可是真到了分别这一天,还是抑制不住情感。   兼坚早就哭了好几回,将准备好的面具交给钟离,道:“人间没有判官的面具,我只好自己做了一副。”   钟离接过精心制作的面具,不比匠人的差,肯定下了不少功夫,捏了一下兼坚的脸,钟离强忍伤感,道:“我还没走呢,这么早就给了我分……礼物。”   “钟大哥,我去看看花田。”兼坚担心着花田,一向重情重义,又死要面子的他,定不好受。   “去吧。”钟离将兼坚推了出去,再聊下去,再铁血的汉子也抵不住情感这一关了。   兼坚小跑着朝花田远去的方向追去。   “不舍吗?”沈长流见钟离闷闷不乐。   钟离摇头,握紧沈长流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着,真不敢相信,还能再牵起这双手。   “百年交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我会将这儿的一切放在心底。”钟离道。   沈长流噘嘴,酸道:“那我呢?”   “你……”钟离将沈长流揽进怀中,亲吻着额头,道,“放在心尖,放在眼前,永远都不让你离开我。”   沈长流在钟离怀中微微一笑,多年不见,嘴甜了好多。   兼坚随着花田离去的方向,在放金子的房间找到了他,此刻正与兰子君争吵。   “我要十锭金子。”花田叫嚷着。   “不给!”兰子君语气强硬。   “这不只是你的钱,你凭什么不给我。”花田急了眼,抬高语调。   “要钱可以,踩着我的尸体来拿。”兰子君视财如命,绝不退让。   都吵到尸体了,兼坚赶紧上前劝架:“什么死不死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拿着小算盘继续算账。   花田不依不饶,上前抓了几锭金子欲走,兰子君挡在前面,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好了,不就是几锭金子嘛。”兼坚来至两个中间,指着花田道,“兰大人是通情理的,你只要说清要钱的目的,兰大人不会不给你的。”   一语双关,看似在质问花田,实则给他留了条后路,只要说清要钱的目的,通情理的兰子君还能不给?   花田领会兼坚的意思,立即道出:“我想给钟离办一场婚宴,让他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兰子君绷不住噗笑一声,兼坚则捧腹大笑,花田也隐忍不住,笑出了声。   另一头的钟离打了一个喷嚏,真奇怪,也没生病,怎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兰子君移开身子,双手环抱,努嘴看了眼金子,道:“用多少,自己拿吧。”   花田咧嘴嘿嘿一笑,当然是越多越好,和兼坚两个捧了一抱,出门筹备婚宴了。   兰子君看着空缺的金堆,摇了摇头,嘟囔道:“真奢侈!”   虽不喜欢沈长流,但花田还是挑了最好的婚袍,置办了最好的彩礼,足够两个在人间花个几百年。   地府的鬼役全部动起来,为判官的婚宴布置宴场。   花田忙东忙西,亲自张罗着一切。   “卫雉呢!”忙的昏头暗地,花田这才想起,地府还招了一个闲吃饭的,怎么关键时刻找不到人了!   “我去看看。”兼坚从百忙中抽身,钟离要走了,作为徒弟的卫雉,定不好受。   “快点把他叫回来,这几个灯还等着他挂呢。”花田抬眼看着房梁上的铁钩,一头莫展。   兼坚寻了几圈,在忘川河畔找到了卫雉。   卫雉蜷成一团,头安置在双腿间,有下没下的打着水漂。   兼坚蹲到卫雉身旁,闲聊道:“师傅的大婚,做徒弟的可要开开心心的。”   卫雉木讷的扭头看着兼坚,泪珠汩汩流了出来,一把搂过兼坚,躲在他小小的肩膀下啜泣。   “我舍不得师傅,就不能不走吗……”   被卫雉这一哭闹得,兼坚鼻子也酸了起来,他与钟离待得时间比卫雉还长,感情更是难以割舍。   强忍着伤心,兼坚劝道:“不要再哭了,你要谨记,钟大哥收你为徒,是为了让你替他守卫地府。”   卫雉停止了哭泣,看着兼坚,平息哽咽。   兼坚继续柔声劝道:“钟大哥如果看到我们这样送别他,定会不好受,在东海也不能过的称心。即使是装是忍,也要笑着面对他。”   卫雉一抹泪水,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   “兼坚,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卫雉站起身来,抖擞精神。   “既然好点了,就赶紧回去吧,花田还等你挂灯笼呢。”兼坚和善微笑道。   卫雉脸色一拉,蔫蔫的回去了,钟离走后,这些使苦力的活少不了喽。   兼坚在忘川河畔伸了下腰,一滴泪水姗姗落下。   “你他娘的去哪儿,快到吉时了,赶紧把灯笼挂上。”卫雉刚回去,就被花田盯上。   “好嘞。”卫雉爽快的答应了。   花田疑惑的看着他,平日唤几遍才能指使动这尊大佛,今日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勤快。   婚宴剩下的尾,全被卫雉包了下来,上蹿下跳的忙活了一番,终于把宴场布置好。   几个端着喜袍来至钟离房下,完成最后一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宴二   推门而进,钟离正坐在桌前与沈长流闲聊。   花田略过沈长流,将喜袍往桌子上一扔,冷言道:“诺,给你们弄了身喜袍,赶紧换上,出来完婚。”   钟离惊喜的抓过喜袍往沈长流身上比划,一摸这料子,定不能便宜,看来是下了血本。   “谢大人。”钟离向花田作揖,“前世的婚礼还没来得及完成,便死在了当场,今日多谢大人心细,成全我们。”   “我怕你去人间办婚宴的时候说我坏话,堂堂阎王大人,连场婚宴都不舍得办,所以干脆在地府办完。”花田嘴硬,何止是舍得,花田活了这么大,都没花过这么多的钱。   钟离不拆穿傲娇的阎王大人,又道了一遍谢。   花田连连摆手,带着一众出去,嘱咐道:“赶快换上出来,别误了吉时。”   一众走后,钟离将喜袍往沈长流身上一披,夸赞道:“我的夫人真好看。”   “那是必须的。”沈长流拿着喜袍,欢喜的换上,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   钟离也换上了喜袍,牵着沈长流出了房门,花田将准备好的绣球系到两人胳膊上。   两个对视一笑,等了百年,终得走到了这一步。   众鬼役齐聚一堂,站在大堂两侧,个个翘首期盼着钟离的拜堂。   “嘘!”花田朝一众做嘘声状,一众停止了议论,神情专注的看着大堂中央的一对新人。   钟离乐的合不拢嘴,等着花田指示。   花田高声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一拜天地就省了吧,两位新人的高堂又纷纷去世了,二拜天地也省了,这夫妻对拜……”   “也省了吧。”一鬼役接话,旋即一阵爆笑发出。   花田伸手压低声响,指着那个鬼役,摇头道:“这一步还是要有的。”   众群中又发出一阵爆笑。   “要拜天地了哈,准备好。”花田提醒。   一众收敛了笑声,钟离绷直身子,双手紧张的不知所措,沈长流揽上钟离的胳膊,温柔如水的目光平复了钟离的心绪。   “夫妻对拜!”花田高喊一声,穿透整座大堂。   钟离转身面相沈长流,满含泪光,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呜咽的哭出声。   众鬼役皆掩面神伤,大堂透出忧伤的气味。   花田上前宽慰道:“都到最后关键一步了,你怎么撑不住了,快起来,进入洞房吧。”   钟离起身,环抱着花田,泪水鼻涕狂甩在花田衣袍上,哽咽声慢慢平复,道:“谢大人。”   花田嫌弃的推开钟离,看到衣袍上的污渍,嘴角一抽,刚做的新衣裳。   “别啰嗦了,快开宴吧,一众还等着你呢。”花田催促。   钟离高喊一声“开宴”,众鬼役归位,吃喝玩闹,好不热闹。   宴上,钟离喝的宁酊大醉,被扛回来了新房,沈长流一脸怒意的接过钟离,瞪着前来的鬼役,抱怨一句:“怎么喝了这么多。”   鬼役怯怯的将钟离放下,逃了出去。   沈长流给钟离解开衣袍,又用冷水擦了一遍身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伺候别人,钟离,以后可要好好还我。   花田有些微醺,酒喝到一半,便带着兼坚偷摸着离开了,在准备喜宴的闲暇,花田抽出些时间,布置了与兼坚的卧房。   忍了好几天没告诉兼坚,就是为了这个惊喜,今儿终于可以带他来看。   “有门槛,抬脚跨过去。”花田捂着兼坚的眼睛,轻微移动步子,不时提醒兼坚。   兼坚听话的迈了过去,问道:“到了没,眼睛都快捂瞎了。”   “到了。”花田吧唧一口亲在兼坚脸上,拿开双手。   夺目的光亮晃得兼坚眼睛痛,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屋中的摆设。   最中央的房梁上,悬挂着一块硕大的珊瑚石,将整个房间照亮,床,没一个角落都不落下。   檀木床换成了柔软的蚌床,与龙宫所住的那间无异。   兼坚惊喜道:“你不会是吧龙宫偷光了吧。”   “没偷光,就是搬了块珊瑚石,还有一张床。”花田呵呵一笑。   兼坚无奈摇头。   花田抱着兼坚上了床,滚了一圈,柔软的质感使两个放松下来,仰面望着五彩的珊瑚石。   “这是钟离交给我的善恶簿。”花田从袖中掏出,随意翻弄。   兼坚见花田神情不对,测过身来,用手支撑起脑袋,凝重的望着花田。   花田扭头看向兼坚,许久才开口道:“我看了上面的记录,没有你我的名字。”   兼坚拿起簿子翻看,一页一页翻过,直至最后,果真不见两个的名字,惊诧的看向花田。   “或许我们是地府的官,所以……”兼坚越说越没底气,刚刚翻簿子的时候看到了钟离的。   忽的反应过来,兼坚眼神一怔,道:“也没有兰大人的名字。”   花田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怨道:“兰子君肯定知道什么,就是不告诉我,等明儿,我非逼他说出来。”   想到前些日子去天宫的遭遇,兼坚暗自忖度,兰子君与华盖帝君不告诉花田秘密,或许是为了他好。   “不要再纠结这个了,你做好你的阎王,我做好我的无常就好,其他事不重要。”兼坚劝道。   花田好奇心极重,又是关乎几个命理的事,不查明白总觉得心里有根刺,眉头紧皱不言语。   兼坚趴在花田身上,揉搓着他的手指,维持住这样的生活,最好不过了,不去想未来会怎样,过好当下的每一刻。   花田玩弄着兼坚柔顺的头发,思忖着善恶簿的事,生死大事,还是由兰子君手中的生死簿说了算,明日偷来再查探一番。   两个紧紧相拥,却各怀心事。   兰子君正喝的尽兴,耳边忽的传来华盖帝君的声音:“我在你房里,速来。”   兰子君微皱眉头,就不能让他歇息会儿。   虽是不悦,兰子君还是放下酒杯,从酒宴中脱身,迅速回了房间。   打开门,便看到华盖帝君站在窗前,悉心摆弄着一株兰花。   “你来了。”感受到兰子君的气息,华盖帝君转身,一脸的欢喜,抱起手中的兰花,放至兰子君面前,“看你也不愿来我兜率宫看兰花,便带了一盆给你。”   兰子君接过兰花,随意往桌上一放,问道:“有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别   对于兰子君的态度,华盖帝君多少有些扫兴,僵了会儿后,恢复笑颜,道:“这不又来案子了。”   “又来案子。”兰子君叹了口气,“就不能让我们歇一口气嘛。”   华盖帝君转移话头道:“看外面热闹得很,是有什么喜事吗?”   “钟离今日大婚。”兰子君没了先前饮酒的欢乐,愁眉苦脸的面对着刚来的案子,问道,“这次的案子是什么?”   能让华盖帝君亲自下来颁布的任务,定不是小事。   “人间出了异况,盛传有一种长生药研制出来,闹出了多条人命,人心惶惶。”华盖帝君道。   “怕不是担忧人命吧,玉帝他老人家是怕人类得到长生,可以与仙族抗衡,打破三界的平衡。”兰子君直言道出。   “子君,你说话越来越不着分寸了。”华盖帝君柔声呵斥。   分寸?兰子君就是太过分寸,才在地府畏手畏脚了三百多年。   跟着花田倒是认清了一件事,想要潇洒,先把分寸抛开。   “我说的只是事实。”兰子君怼了回去。   华盖帝君无力反驳,打探起兰子君,虽是牙尖嘴利了不少,但也有了人味。   “长生药在哪儿出现?”兰子君问道。   “鱼龙混杂的大漠边塞,据说哪儿还出了一个状况,上千人被剜了心,不知与长生药有无关系。”华盖帝君回道。   “有人类研制出长生药的先例吗?”兰子君好奇,每个朝代总会爆出研制长生药的传闻,只是都不攻自破,为何这次偏要地府去查。   华盖帝君思忖片刻,低头与兰子君耳语道:“据说有一凡间男子得到了长生,就出现在边塞,玉帝这次的目的,其实是让你们找到他,帮他结束长生。”   “呵,这不是让我们当刽子手吗?”美其名曰结束长生。   “这是为了他好。”华盖帝君神色一转,问道兰子君,“难道你觉得长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吗?”   凡胎总惦记着得到长生,殊不知长生才是一场历久的磨难。用固定的模式生存个千八百年,早就烦透了这不能泯灭的人生。   有时求得一死,才是种解脱。   兰子君又何尝不知这滋味,在暗无天日的地府生活了三百年,见过无数生死,对世间的一切早就麻木了。   唯有花田的到来,激起了一点涟漪。   “天宫布置的任务,我们哪儿敢说不。”叹了口气,兰子君接下了任务。   “有什么事随时传唤我。”华盖帝君嘱托一声,转身欲走。   “华盖!”兰子君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华盖帝君疑惑的看向兰子君。   兰子君看向桌上的兰花,道:“兰花过后是梅花,梅花过后便是桃花。”   华盖帝君背着身子,不言语。   许久才道了句:“我认了天命。”   说毕,匆忙转身离开,消失在空气中。   兰子君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兰花,自语道:“华盖,你还是一如既往,后悔到肠子青了,也不愿割舍这一切。”   因着钟离大婚,兰子君没有将任务说出,狂欢了几天,地府的鬼役们个个喝的脸色发青,头昏脑涨。   花田惦记着兰子君手中的生死簿,没怎么出门,盘算着怎么将簿子骗到手。   沈长流已经找好住所,催促了钟离好几次,钟离也不愿再拖下去,收拾行囊,即日便出发。   一众前往忘川河送钟离与沈长流,只听说有入地府的魂魄,倒没听过还有往外送的,新来的魂魄纷纷抻着脖子探看。   几乎是全府出动,浩浩汤汤的来送钟离。   卫雉谨记谨记的话,全程微笑点头,花田见他这样子,便问道:“你师父要走了,开心吗?”   卫雉心里正难受着,压根没听清花田说什么,笑道:“嗯,开心。”   花田指着卫雉,惊讶道:“卫雉,你这个白眼狼。”   “嗯,我是白眼狼。”卫雉眯缝着眼,尽量保持微笑的表情,太过用力,眼角都折起了皱纹。   “你小子!”钟离拍了卫雉脑袋一下,怎么这么傻。   钟离温柔的一拍,卫雉再也忍不住,覆在钟离肩上哭了起来。   “喂喂喂,干嘛呢?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钟离玩笑道。   卫雉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下鼻子,哽咽道:“师傅,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徒弟,以后常回来看我们。”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有了媳妇忘了什么来着?   “你放心,每当我死的时候,你都能见我一面。”钟离可不敢再提别的,怕触碰大家的情绪,便以玩闹的语气回道。   “那我就待在地府,哪儿也不去,等着劫你。”卫雉擦干了眼里,决意道。   这话听起来怪吓人的,老子只是来地府投个胎而已。   “你好好听花大人的话,替我守护好地府。”钟离最后嘱托道,将三雪交于卫雉。   卫雉怔愣的看着手中的三雪,惊诧的看着钟离。   “想要守护地府,怎么可以没有称手的武器。”钟离揉搓了钟离脑袋一下。   卫雉重重点头,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滑落。   花田将卫雉拉到身后,再哭下去,钟离怕是今儿走不了了。   “抬上来。”花田令鬼役抬了三大箱来,对钟离道,“这是给你的嫁妆,出了地府后好好做人,别再犯事。”   钟离看着沉甸甸的三个大箱子,里面悉心装满个各种物件,准备的非常齐整,难舍的感情迅速膨胀,一把搂过花田,连连道:“谢谢你,大人。”   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嫌弃道:“别肉麻了,赶快走吧,鬼门要关了,我可不想再让你多吃一天白食。”   钟离放开花田,将几个抱了一圈,拉起沈长流的手,朝鬼门走去。   鬼门大开,耀眼的光芒照射进来,,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光亮中。   门外,是一次重生。   直到鬼门关上,几个迟迟不肯离去,看着漆黑的门,一场梦般,周遭还有钟离的味道,耳边还能听到钟离的言语。   “走吧。”许久,花田才开口催到。   星光点点,夜格外的明亮,月光怜悯的关照到了被长久以往的角落,几个并肩走了回来,一路无言。   尝到了离别的痛苦,格外珍惜眼前的人,眼前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东海小番外一   万里晴空,初晨早时的阳光还未覆盖整片海洋,早辉将海染成金黄色。   沈长流躺在小船中,翘着二郎腿,嘴中含着满是甘汁的海藻。   无际的海洋中,只寻得这一处人迹。   “钟离,我饿了……”沈长流摸着肚子,朝海底大喊。   海面倏地翻涌出浪花,钟离举着一条堪比人高的大鱼,游来小舟。   沈长流坐起身来打量,鱼身光滑黝黑,鱼头出凸起一块珍珠大小的痂,问道:“这是什么鱼?怎么没见过。”   钟离摇头道:“我也没见过,只是看他大,便捕了回来,够我们吃几天了。”   戳了一下鱼,那鱼扑棱一番,甩了沈长流一身,沈长流嫌弃的躲远开。   钟离划着小舟归了岸,随之归来的是一众早起的渔民,个个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烟筒里飘出青烟,渔火点起,碗筷备好,一天的尽头全在早饭。   钟离蹲在灶台口,狂吹着小火苗,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小火苗欣欣然的升了起来。   浓烟滚滚,充斥了整间屋子。   沈长流从里屋逼出来,抹着眼泪,冲出房外,这样的的情形一天上演三次,为了吃饭,沈长流忍了。   坐在石凳上,抱起捡来的小花猫,一阵狂撸。   “喵”小花猫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小宝贝,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到鱼了。”沈长流心痛的将花猫抱在怀中,揉搓着它的小肚皮。   “好嘞,吃饭了……”一声高喊之后,香气四溢。   望着鲜嫩多汁的鱼肉,沈长流舔了舔嘴角,咽下一口唾沫。   “饿坏了吧。”钟离揉搓了沈长流柔顺的头发,将鱼刺挑出,夹了几块鲜嫩的鱼肉到沈长流碗中。   沈长流捧起碗,大口吞咽。   “慢点,没人跟你抢。”钟离柔声道,将鱼头顶端的“珍珠”夹给沈长流。   沈长流狼吞虎咽,将“珍珠”一并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沈长流抱着花猫,腆着肚子躺在石板上晒太阳,钟离收拾完碗筷,坐在石凳上剔鱼骨,准备给沈长流做一副簪子。   做的太过专心,不知不觉日头升起,炊烟又飘了起来。   钟离抬头看了看日头,都快午时了,得赶紧做饭,别饿着家里的两位大爷。   擦了擦手上的碎屑,钟离欲意点火做饭。   “喵~”花猫跳至钟离脚下,一个劲儿的蹭钟离的裤腿。   “乖,在等会儿饭就好了,先去那边玩着。”钟离俯身揉了揉花猫的小脑袋。   花猫不依不挠,咬上钟离的裤腿往外拖。   小小的生物,将钟离拖出去半步。   钟离心下疑惑,平日不理他的花猫,今儿个怎么这么黏人。   “喵~”花猫放开钟离,软糯糯的叫了几声,走了几步,又转身可怜巴巴的看着钟离。   这是有事找他呢!钟离终于明白过来,放下手中的活跟了上去。   一人一猫来至石板前,花猫停下了脚步,一个跃身跳了上去,舔着沈长流的衣服,叫个不停。   “这是……长流呢!”   青石板上,整整齐齐的衣袍摆放着,就是不见沈长流的身影。   钟离急了,我家娘子呢!   焦头烂额之际,“哇”的一声,衣袍下传来一声啼哭。   钟离吓得一哆嗦,跳出去几米远,大白日的见鬼了。   离开地府好久了,竟害怕起凡间的鬼,真是丢了判官的脸。   哭声愈来愈大,未停歇,钟离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喵~”花猫咬着青石板上衣袍,四只小肉爪抓地,用力一拽,衣袍散开,一个白胖的娃娃展露出来,瞪着大眼珠,一眨一眨的看向钟离。   钟离谨慎的向前探看,瞅了一眼便认出来。   “长流!”   钟离惊诧的将变成娃娃的沈长流抱起来,举到眼前,翻开大腿根仔细查看一番。   前些时日与沈长流云雨时,在他的大腿根咬了一口,留下痕迹。   这娃娃的腿上有块一模一样的红印。   还是不敢相信,钟离捏着娃娃胖嘟嘟的小肉脸,问道:“长流,是你吗?”   娃娃不再哭泣,露出小孩子不该有的嫌弃表情,奶声道:“钟离,你个大笨蛋,快帮我变回来。”   好玩,此刻的沈长流太软萌了。   钟离置若罔闻,捏着沈长流的小胳膊,将他拽到半空。   沈长流没有穿衣服,赤裸裸大开着。   “啧啧,本来就小,现在更小了。”钟离盯着沈长流的身前,摇头晃脑的叹息,怼着沈长流。   沈长流面色一沉,目光幽深的瞪着钟离。   “哈哈……走着,我们出去逛逛。”钟离一使劲,将沈长流捂在怀中。   “不要!”沈长流扑棱着四肢,全身心的反抗。   然而,没用。   钟离大手轻拍了沈长流的小屁股,道:“听话,老爹给你买糖吃。”   “钟离,你大爷的!好歹给我穿件衣服。”   钟离随手一扯,将青石板上的衣袍给沈长流裹了一圈,沈长流已经放弃了反抗,闭嘴装死。   “肥猫,跟上。”   “喵~”   正是午市,街上人头攒动,往来不绝。   “呦,钟离,这娃娃是谁家的,长的真俊。”几个大妈围了钟离一圈,逐个的捏了一把沈长流的脸,白嫩的能掐出水。   我在哪儿?她们谁是?钟离,回去你就废了!   沈长流眯缝着眼睛,看着大妈们伸出的魔爪,仰天长叹。   “这娃娃真乖,都不哭闹,钟离,你家娘子生的?”吴姨玩笑道。   “哎呀,老吴,别开玩笑,他家娘子能生,哈哈……”   “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引来了更多的大妈,钟离这儿成了一道风景。   沈长流咬牙切齿,裹着的小手偷偷伸进钟离的内衫,掐着他坚硬的肌肉。   钟离不痛不痒。   看到周遭的人够多了,钟离捂面哭丧着脸,演戏道:“这个娃娃是我好友花田的孩子,他凭着一腔热血,去了前线做前头兵,结果……尸骨无存啊,留下了这个可怜的娃娃,我见他可怜,便收养过来,呜呜呜。”   几个大妈纷纷露出怜悯的神情,还有几个在偷偷抹着眼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海小番外二   “钟离,你真是太善良了,来,送你几根葱,给娃娃做个葱油饼吃。”某大妈塞给钟离一捆葱。   钟离一手抱葱,一手抱着沈长流,感激的道谢。   “来,给你几斤肉,多给娃娃补充点营养……”   “来……”   “来……”   口耳相传,大妈们带动着整个集市的热情,纷纷前来送点小吃食,人头接踵,延绵了一整条街。   一圈逛下来,钟离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吃食。   “长流,我们这几天都不用出海打鱼了。”钟离将满满当当的吃食甩在沈长流眼前,炫耀道。   沈长流面色暗沉,不言语,脸都快被掐秃噜皮了。   钟离乐在其中,带着满载而归的吃食回了家,将沈长流放在灶台上,开始点火做饭。   沈长流两只小肉胳膊抱在胸前,嘟着小嘴,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离生火,这货原来直接用木头点火,怪不得每次都跟要烧了房子似的。   还未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沈长流两只小腿支撑不住身子,歪歪扭扭的侧倒下去,小脚扑棱了一番,使了好大的劲也没能站起来。   这时,烟火味飘过来,沈长流赶紧喊道钟离:“把我抱出去!”   百忙之中,钟离捏着沈长流的后脖颈,扔到了地上,唤来花猫,推了一下它的屁股,道:“去,把你小主子拖出去。”   “喵~”花猫应了一声,叼着沈长流的后衣领,踩着猫步,将沈长流拖了出去。   “钟,离!”软糯的小奶声逐渐消失在门口处。   钟离嘴角上扬,坏笑一声,专心于手下的勺子,煮了份牛奶,给没有牙齿的沈长流下饭。   花猫带着沈长流在庭院逛了一圈,颠的沈长流七荤八素,小手抓住猫腿,一用力,猫和人皆翻到在地。   滚了一圈,沈长流搞得灰头土脸,出于幼童的本能,哇”的一声哭出来。   听到哭声,钟离着急忙慌的赶出来,看到脸着地的沈长流,赶紧上前抱起来。   “不哭,不哭……”拍打着沈长流的背,胡茬蹭着他的小脸,安慰道。   沈长流抽搭一会儿,泪眼汪汪的盯着钟离,道:“饿了。”   钟离咧嘴一笑,亮白的牙齿与黝黑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就吃饭。”   将沈长流安置在饭桌上,进屋端饭,花猫跳到桌上,端坐着,和沈长流一起日常等饭。   鲜奶端到桌上,沈长流孩子本性显露,双手耙地,肉身蠕动的抓住奶盘,头埋了进去,咕嘟咕嘟大口猛喝,是真的饿了。   花猫伸出舌头,优雅的舔着盘中的奶,吃相比沈长流好个几十倍吧。   忙了一天的钟离,没有丝毫饿感,倚靠在凳子上,看着桌上一大一小的生物,眉头微皱。   现在的沈长流是很可爱,而且还能靠这副模样骗点吃食,可是一辈子这样的话,性福怎么解决?   得赶紧想想办法,要不轮回差个几十年,得错过多少在一起的时光。   埋头吃饭的沈长丝毫不知道钟离的苦恼,将底盘舔了个溜光,满足的砸吧着嘴巴。   钟离将沈长流抱了起来,忧愁的看着他,一筹莫展。   “怎么了?”沈长流伸出小手,覆上钟离褶皱的眉头。   “叫一声爹吧,今后我们以父子相称。”这是钟离想到最好的办法,先以假父子相称,瞒过世人的眼睛,毕竟,谎都撒完了,吃食也都收下了,不好圆下去。   小奶音再现:“钟离,你大爷的!”   钟离见沈长流气嘟嘟的鼓着小脸,玩闹之心升起。   “快叫一声爹,今后我养你。”双手一松,沈长流急速落地,又急速收手,将沈长流圈住,故意吓唬他。   被重新接回的沈长流直接吓懵,忘记哭泣,缓了好长一会儿,“哇”的大哭起来,眼泪汩汩落下。   逗完沈长流,钟离又心痛了,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好了,别哭了,跟你闹着玩呢。”任钟离怎么哄,沈长流都不为所动,愣是哭了一下午。   钟离开始还认真的哄自家娘子,到了后半晌午,困得要死,便找了一副木塞堵住耳朵,将沈长流放至到床边,呼呼大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钟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被脱光,五花大绑起来。   紧接着,身下传来一股凉意,抵上了他的命根,感觉太过真实,钟离动了下身子,还有点痛。   一阵小风吹起,凉飕飕的冷,钟离欲意伸手扯被子。   嗯?怎么动不了了!   嗯?脖子上怎么有一个硬物抵了上来。   睁开惺忪的眼睛,钟离看到跪在他身上的沈长流,正拿着一把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钟离嘿嘿一笑,道:“娘子,你,你这是干嘛?”   “老爹,我见你胡子长长了,想帮你刮一刮。”说毕,沈长流按住钟离的脑袋,在他脸上生生的刮了起来。   “痛,痛,娘子,我错了。”钟离摇晃着身子反抗。   “老爹,这是我第一次帮人胡子,经验不够,你最好不要动。”沈长流手刀并用,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帮钟离拔完胡子。   钟离开始还假装反抗一下,后半部分则舒服的躺在床上,享受着沈长流的服务,嘴巴虽有些痛,但姿势他很满意。   沈长流毫无察觉钟离不安分的想法,骑在钟离小腹上,认真刮着胡茬,大腿根不时磨蹭着两侧的肌肉。   钟离暗暗忍着,身下有了奇妙的感觉。   痛疼消失,钟离睁开眼睛,邪魅笑问道:“刮完了?”   “完了。”沈长流吹了下菜刀上的胡茬,跳了下去,准备下一项“服务”。   腰部忽的被一股力量牵制回来,沈长流甩在软绵的被子上,钟离大手按住沈长流的胸膛,笑道:“娘子,现在换为夫好好伺候你了。”   “你……”沈长流摸着床上的挣破的绳子,不该用常人是方法对待钟离,这头野兽。   沈长流攀上钟离的脖颈,朝他耳边吐气道:“伺候不好,我就休了你。”   “休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床帘一拉,被子一蒙,一阵翻云覆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齐聚的魂魄   钟离走后,地府依旧忙忙碌碌,将对钟离的思念埋在心底,深夜再拿出来品品。   花田一直惦记着生死簿的事,天天来官邸处理事务,实则在一旁偷摸的盯着兰子君,寻个机会偷窥簿子中的名单。   花田在椅子上坐的屁股痛,换了无数个坐姿。头前两天,还能规坐着处理几件鸡毛蒜皮,大半个月已过,早就没了耐心,双腿搭在案前,直条的瘫在太师椅上。   兰子君坐在一旁,一刻不从离开,认真办案。   等了这么久,除了换来屁股疼,什么收获都没有。   没有关系,花田还有下一步计划。   前夜和兼坚商量好了,命厨房做一锅汤,再加点利尿剂,不信尿不死你。   兼坚不愿干这种缺德事,在花田软磨硬泡下,无奈的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时辰,兼坚挎着小篮来至官邸,开门见山道:“熬了一锅汤,你们来喝。”   花田佯作惊喜,屁颠的从案台上下来,盛了一碗汤,眼珠一转,端到兰子君面前:“子君兄,来一碗。”   兰子君毫无察觉,接过汤碗,呷了一口,微皱眉头,仔细品尝。   花田与兼坚紧张的看着兰子君,等他反应,不会发现了吧。   吧唧了一会儿,兰子君眉头舒展,再次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舔了舔嘴角的余汤,将碗递还给花田。   花田接碗,心里偷乐。   兰子君忽的一用力,抓紧了汤碗。   花田心下一紧,怔愣的盯着兰子君,随时准备带着兼坚逃跑。   两人通过碗,暗暗使力。   “子君兄,你倒是放手呀。”花田急了,有什么问题,你倒是给句话。   兰子君直愣的看着花田,徐徐的放开手,道:“再给我来一碗。”   “啊!”花田反应不及,叫出声。   兼坚赶紧上前接话:“这一锅汤正愁着喝不完呢,兰大人,你多喝几碗。”   兰子君这就不客气了,直接抢过花田手中的碗,来至小篮前,拿起勺给自己盛了一碗,大口灌下去。   花田和兼坚站在一旁,惊诧看着兰子君一碗一碗的将锅底喝空。   “兼坚,我觉得没必要在汤中下药。”花田与兼坚闲聊。   兼坚点头,看着兰子君从锅中掏出最后半碗汤。   “你们……”兰子君将剩下的半碗汤递到两个面前,问道,“喝吗?”   花田与兼坚纷纷摇头,齐声道:“我们不喝,你喝吧。”   兰子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最后半碗汤饮完。   咂叭着嘴,意犹未尽的回到几案坐下,继续处理事务。   兼坚将器皿收起,跟花田道别:“我走了,你好好办案。”   “走吧,今晚再跟你聊。”花田信心满满,这次定要将兰子君拿下。   送走兼坚,花田坐回原位,精神抖擞,又恢复昂扬的斗志。眼睛不时瞟着兰子君。   不一小会儿,兰子君便有了反应,神情焦躁,坐立难安。   来了,来了。   兰子君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花田偷摸着笑,这利尿剂可不是喝着玩的,说来那便是排山倒海。   兰子君急忙的将生死簿收起,塞进衣襟中,面色匆匆的离开大堂。   “喂,子君兄,你去哪儿?”花田巴巴的看着兰子君离开,你把簿子留下呀。   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兰子君虚脱的趴在桌上恢复体力。   花田也蔫了下来,被兰子君来回折腾的烦躁。   官邸陷入了寂静,鬼役们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快要下班了,该吃饭了。   沉闷之际,一行人吵吵嚷嚷的涌进官邸,唤醒了几个涣散的精神。   花田收敛起心神,用手支撑着脑袋,慵懒道:“别吵吵了,都闭嘴。”   兰子君无精打采的拿起紫毫,无力的做着记录。   经花田一吼,一众魂魄怔愣了一下,目光齐齐的看向前案。   “你们说说……”花田刚开口,还未说玩,底下又嚷起来。   花田好不容易想办次案子,被底下吵得心烦,朝兰子君摆了摆手,我走了,交给你了。   兰子君忽而想到什么,叫住花田:“听他们说完。”   花田虽不明所以,但仍停下了脚步,既然兰子君这样说,定是紧要的事。再加之这次死的人数有些多,想必是一个大事故。   耐着性子,高声喊道:“谁再说话,我就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刚脱去凡胎的魂魄识得十八层地狱的可怕,纷纷住了嘴,大堂又恢复安静。   花田回到几案前,正襟危坐,向底下问道:“说说你们是怎么死的?”   一众刚想开口,被花田阻止了,指着左侧的魂魄,道:“从你开始,一个一个的说。”   魂魄拍着大腿,哭哭啼啼道:“要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就不会来这儿了。”   魂魄的话引起了其他魂魄的共鸣,暗自啜泣。   看着一众哭的梨花带雨,花田皱眉,问道:“你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呀,大人,我们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死的极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魂魄道。   “哦?”花田摸着下巴的胡茬,陷入了思索。   看着几个魂魄彼此陌生,生前应该没有关系,面相又老实憨厚,不像是与人纠葛的多事者,就算是为了钱,也不至于杀人,那他们一同的离奇死因又是什么?   实在想不通。   “你们的家乡在哪儿?”兰子君抓住重点。   兰子君的话引起了花田注意,看几个的着装,不像常人,皮肤黝黑沧桑,头发枯燥,身着厚实的毛皮外衣,个个健壮如钟离。   几个面面相觑,已经习惯了生活方式,还真没想到,竟然碰到老乡了,齐声回道:“我们都是边塞人。”   “你们彼此认识吗?”花田问。   几个魂魄彼此看了一圈,其中一个回道:“有几个脸熟的人,好像是隔壁村的。”   “对,我也觉得你面熟,你是不是老王的……”   几个魂魄聊起了天,花田与兰子君耐着性子等着几个。   攀谈之后,最后一致点头,道:“我们都住在楼兰城附近。”   “楼兰城……”兰子君反复念叨。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子君兄,有什么问题吗?”花田见兰子君失神,便问道。   兰子君将华盖帝君布置的任务说了一遍。   “已经有上千人被剜了心。”花田眉头纠成一团,只是听这庞大的数字,心就颤了一下。   “我们早日行动吧,别再死人了。”花田道。   喊了几个鬼役,将底下一行人带去轮回道,给他们加了点善功,来世好投胎。   又将兼坚和卫雉召集来议事,准备即日启程。   卫雉是王朝侍卫,熟知边塞情况,提议道:“边塞鱼龙混杂,我们冒然前去,讨不到什么消息,不如借助当地驻守的军力。”   “军力?”花田一无所知,在边塞小城过的安稳,没见过异地风情。   “徐王朝统治着边塞地区,我们可以找徐皇,请一个使者令,继而动用军力破案。”卫雉说的一套一套的。   花田若有所思,似懂非懂,拍着卫雉的肩膀,夸道:“你懂得还挺多,终于让我看到点用处。”   夸我呢,还是揶揄我呢?   卫雉尴尬一笑,他还能说什么。   “走,我们先去朝歌会会老朋友。”花田当机立断,说走就走。   几个回了房间匆匆收拾了行囊,欲意前往朝歌。   收拾行囊那会儿,孟婆突然来访花田。   许久守在奈何桥的孟婆,极少踏入正堂,更没敲过阎王的房门。   虽是疑惑,花田还是赶紧将孟婆请了进来,问道:“婆婆,有什么事?”   孟婆坐定,反问起花田:“听说你们要去边塞?”   “是啊,边塞发生了命案,我们去看看。”花田道。   “只是发生命案,怕是不能请动你这个阎王吧。”孟婆一语中的。   花田一笑,老婆子真精明,将长生药的事跟孟婆道了一番。   孟婆愈听,眉头愈拧。   说毕,花田看向孟婆,观察她的反应,还是不知道她前来的目的。   孟婆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塞进花田手中,嘱咐道:“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异类,记得拿出老朽的锦囊看一眼。”   花田拿着锦囊,一头雾水的看着孟婆。   “你记住没有。”孟婆一拍桌子,高声道。   花田吓得一激灵,将锦囊收起,连连点头:“记住了。”   送完锦囊,孟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花田出门送孟婆,趴在门框上看着孟婆离去的背景,掏出锦囊看了一眼,与兼坚道:“我想打开看看。”   兼坚劝道:“还是不要了吧,我怕你被打。”   “怎么不想你夫君点好。”花田揽过兼坚的脖子,按在怀中一阵揉搓。   兼坚瞪了几眼后,花田怂的放了手,自作自受,又给兼坚梳理了蓬乱的头发。   去往朝歌的路上,卫雉无比兴奋,不知老爹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自己。   想着想着,钟离濡湿了眼眶,坐在一旁偷抹着眼泪。   兼坚眼尖心细,早就关注卫雉的情绪,安慰道:“卫雉,要回家了,开心点嘛。”   说毕,露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卫雉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兼坚,呜呜大哭:“我非常的开心,是喜极而泣。”   花田挪到两人之间,硬生生的掰开钟离,将兼坚搂到自己怀中,不悦道:“下次去抱子君兄,别碰兼坚。”   兰子君竖起耳朵,扭头冷面的看着花田。   卫雉立马停止哭泣,眼神中透着“算了吧”。   远离了大醋坛子,卫雉坐在黑乌鸦的脖颈,任风吹干脸上的泪水。   兰子君朝花田竖了个中指,欺负单身汉是吧,你丫的!   闹了一小会儿,卫雉恢复平静,思念之情渐渐转换成即将要见面的兴奋,屁股不着地,在黑乌鸦上来回踱步。   一个急降速,黑乌鸦在朝歌不远处停下。   花田几个朝王城奔去,到了岔路口,卫雉与几个分开,回家探看。   经朝歌行一闹,谁人不知徐朝恩人,花田几个来至城门,门役远远瞧见,赶紧进去通报,好茶好水伺候着。   不一会儿,远处行来黑压压的人群,疾步匆匆,城门内回荡着铿锵的脚步声。   最前头的徐锦帛提着皇袍,按着脑门上的发髻,三步做两步的小跑来城门,后面的宫人拉下几米远。   “恩人,好久不见。”还未走至前头,徐锦帛便招呼。   气喘吁吁的停下下来,徐锦帛呼哧喘着粗气,问道:“你们怎么有时间来朝探望。”   花田微笑,你嘞先歇会儿吧。   徐锦帛一壁歇息,一壁四处打量,打眼便瞧见了兼坚,目测其身形,便猜测道:“这位公子就是西域王子吧。”   摘了面具的兼坚,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问上一句。   “不是。”花田摇头,道,“他是我的爱人。”   徐锦帛怔愣一下,没想到花田回答的这样干脆。   兰子君哼哧一声,别过头去,夫夫双双把人虐。   徐锦帛别开目光,拉起花田的手,与他同行,道:“恩人一路辛苦,先歇息会儿。”   花田直接拒绝,挑明问道:“你可知边塞盛传的食心魔?”   提到此事,徐锦帛捂着脑袋,头又痛起来,命人搬来几把椅子,于花田几个围坐在一起,谈论起来。   “这事一直困扰着我,我已经派了多批人马前去调查。”徐锦帛叹了一口气,“可是皆无所获,搞得人心惶惶。”   皱着的眉头展开,徐锦帛忽而眼前一亮,问道花田:“恩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你就是来查此案的?”   花田点头。   徐锦帛大笑道:“你真是我的贵人,恩公,我相信有了你,案子很快就破了。”   花田继续点头,你丫的,老子喘息了没一会儿,就被抓来破案,累死爹了,不用太感激我。   “恩人,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知道了花田要破案,徐锦帛立即明白几个前来朝歌的目的。   “我要去边塞破案,可是身边就这几个……”势单力薄,你说可不可怜。   徐锦帛领会,传魏公公拿来一道圣旨和笔墨,奋笔疾书,将写好的圣旨交于花田,道:“这是督军令,从此刻起,边塞的军队全然听管于你。”   花田好奇的展开圣旨,研究一番,果然人间的黄帝比他这个土皇帝权力大。   动辄百万的军力,说给就给。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徐锦帛又取出腰间的香包,掏出军符交于花田。   花田接过,在手中颠了一颠,道:“我拿走了哈,用完再还给你。”   徐锦帛点头,全给了你,也是应该的。   闲聊了一会儿,几个离宫闲逛,给卫雉多点时间探望卫浴。   卫雉一路奔回卫府,站在门口呼哈喘着粗气。   门役前来赶人:“什么人!别站在门口,快……卫少爷”   门役惊慌的后退,被台阶绊倒,摔在地上,爬滚着去内府通知。   高声大喊:“老爷,少爷回来了!”   声音传至整座府邸,穿透云翳,惊的鸟儿扑簌簌的乱飞。   “我靠!”卫雉低骂一声,现在是以魂魄身份归来,不可宣扬。   黑着脸,卫雉进府追赶通报的门役,一个扑摔,把门役按到在地,捂着他的嘴巴,警告道:“小子,闭上你的嘴巴。”   门役惊恐的点了点头,太激动了,没忍住。   卫雉满意的点头,将门役放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抬眼望见了满满当当的人。   卫浴站在最前头,满脸惊愕,怔愣的不知所措。   “爹……”卫雉大喊一声,朝卫浴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呜咽大哭起来。   卫浴双手颤抖,步履蹒跚的走向卫雉,双膝一软,重重的砸了下去,眼泪汩汩而出,痛喊道:“雉儿,雉儿,真的是你。”   卫雉抬头,扑在卫浴张开的怀抱中:“爹,是我。”   卫浴抱紧卫雉,肌肤相触的感觉太美好。   “老爷,少爷,别跪在地上了,我们进屋再谈。”管家上前拉起两个。   “让厨房做几个雉儿喜欢吃的菜,今晚我们好好喝一顿。”卫浴命令道。   管家欲意下去准备,被卫雉拦了下来:“爹,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走?去哪儿?”卫浴带着些许怒意问道,这刚回了又要去哪儿?   “我现在是地府鬼役,跟着花大人办案,边塞那儿发生了几起命案,我们得赶紧……”卫雉解释。   卫浴伸手阻拦,冷面正色道:“这个案子我知道,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么急,你还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去破案。”   卫雉一怔,真是铁面无私的卫将军。   “爹,那我先走了。”卫雉不舍的离开,一步三回头,道,“等破完案子,再回来看你。”   卫浴朝卫雉摆手,头顶早已爬满花白须发,浑浊的眼中透出不可反抗的正义与坚韧。   卫雉眼眶再次濡湿,原来老爹已经这般沧桑,一别几月,看懂了很多。   决然走出卫府,卫雉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待卫雉走后,卫浴身子一软,瘫倒在人群中。   管家担忧的唤了声:“老爷……”   卫雉摆手,笑道:“不碍事,只是看到雉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我太高兴了而已。”   管家点头应和。   “给我温上几壶酒,今夜要一醉方休。”卫浴一使劲儿,站起身来,大步走回大堂。   管家无奈一笑,对身侧的小厮道:“去温几壶酒,记得多兑点水。”   小厮领会,嬉笑着下去准备。   卫雉游走在街道,刚去过王城,得知几个已经走了,城中找了一圈,不见几个的身影。   寻寻觅觅,来至一处卖盐的摊子,看到几个蹲在地上,与摊主争的面红耳赤。   “三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花田高声讲价。   “就是,就是,太贵了。”兼坚与兰子君在一旁附和。   摊主脖子一抻,本来就说话不利索,被几个怼的更加结巴:“你,你们去问问,哪儿的盐比我家的还便宜,不,不买就滚,别挡着我的摊子。”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花田撸起袖子,准备大吵一番。   兰子君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冷言看着,真丢人。   兼坚拦着花田,扬言劝道:“花爷,有话好好说哈,别冲动,别再跟上次似的,把人砍伤。”   说毕,朝花田挤眉弄眼。   花田领会,大剌剌的站起身,仰面睥睨道:“哼,谁让那小子练一文钱都不肯让我,活该被砍。”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面不红心心不跳的撒着谎,兰子君目瞪口呆的听两个人乱扯。   摊主是老实人,一辈子靠贩盐为生,哪儿接触过这种打打杀杀的事,立马改口,堆笑道:“几位爷,你们说,想要多少钱买这一袋盐?”   还有斜眼看着摊主,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摊主咽了一口唾沫,为了活命,忍痛卖了吧:“好,卖给你们。”   花田没忍住,偷摸着嘴角上扬,旋即又面无表情的掏出一两银子。   卫雉在几个身后听了一会儿,小声嘟囔一句:“玉帝不是给了千两黄金吗?你们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一句话引起众怒。   兰子君最先回头,呵斥道:“败家玩意儿,三两银子可以买一头猪,你知不知道?”   花田也没忍住,骂道:“三两银子一袋盐,去抢钱吧。”   兼坚:“心痛你。”   卫雉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将兼坚拉到一旁,问道:“花大人买盐干嘛?”   兼坚回道:“听魏公公说,边塞少盐,让我们多备点,没想到朝歌的盐这么贵。”   “朝歌拒海远,自然供不起盐,三两银子一袋已经很便宜了。”你们竟然生生的讲到了一两。   兼坚呵呵一笑,回到花田身旁。   花田背着一袋盐,心满意足的老到郊外,上了黑乌鸦。   “卫老将军身体可还好?”花田问道。   “头发花白了很多,身体倒还英朗。”提到卫浴,卫雉神情暗淡下来。   花田点头,转移了话题。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话是这样说,可真到了这生命的最后一步,总会恋恋不舍。   黑乌鸦一路快飞,穿越高山峻岭,大江大河,鲜绿逐渐消失在身后,漫天黄沙蔓延至千里高空。   几个呛得鼻子痒,纷纷打起喷嚏。   “上面是浮尘,颗粒小,容易吸进肺中,到了下面就好点了。”卫雉经验颇丰,年少时随卫浴在边塞待过几年。   花田扯了根黑乌鸦的羽毛,挡住鼻子,看着遍地黄沙,连连叫苦,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飞至营地上空,黑乌鸦箭速冲到地面,半路打了几个喷嚏,颠的几个差点翻到在地。   黑乌鸦一心想着下到地面,忘记了隐藏自己庞大的身躯,直直的落到城中央的街道。   “坏了,我们暴露了。”花田躲在黑乌鸦身上,探出脑袋,打探周遭。   喧闹的街道瞬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黑乌鸦。   黑乌鸦用翅膀掩面,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们怎么办?”花田没了主意,这坨庞然大物偏偏落在最繁华的城中央。   花田懊恼的拍了黑乌鸦一下,黑乌鸦抖了抖羽毛,它也很无奈。   几个愁眉苦脸,不知该下还是不该下。   静默一会儿,街道继续热闹起来,有不少人抱怨:“真挡道,能不能让开点。”   “不知道很挤吗?还落在这儿。”   “这东西真丑,也不知道是谁的。”   “……”   伴随着不太友好的目光,花田几个下了黑乌鸦,靠在身侧,打探周围的情况。   城中的人各忙各的,根本没搭理花田几个。   “反应不太对,是我的错觉吗?”花田疑惑的问向几个。   “不是,你看那儿……”兼坚指引,几个顺着兼坚手指方向看去。   越过黑乌鸦的遮挡,奇装异服的边塞人身旁,不时出现不知名的怪兽,长的奇形怪状,比黑乌鸦还稀奇。   晃的花田几个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一只小老虎好奇的凑了过来,围着黑乌鸦各种嗅。   黑乌鸦哪儿见过这种小兽,吓得弹跳到屋顶上空,两只爪子刨着房顶,圆滚的肉身压在颤巍巍的房上。   “哎呦,我的房子,你快下来。”房主人急得跳脚,房子块压塌了。   本就热闹的街道更加沸腾,吵成了一锅粥。   “黑子,你快下来!”花田急得团团转,压坏了别人的房子可是要赔的,心痛腰包里的银子。   黑乌鸦受了惊,那儿听的进劝,蹲在房顶上,死活不下来。   混乱之际,一队人马哒哒而来,手握青戟,将花田几个包围起来。   花田额头冒出薄汗,用手扇风,呵呵一笑:“真热闹呀!”   一壁装作若无其事,一壁搂着兼坚穿过包围圈。   “站住,退回去。”两把青戟交叉架起,将花田与兼坚拦了下来。   花田本不想暴露身份,看来这次得高调一番了。   花田掏出腰间的军符,在军役面前一晃收了起来,道:“我们是徐皇派来的使者,到我区间你们的将军。”   “小子,别拿破烂玩意糊弄我,就你,还徐皇使者,可笑!”军役见花田吊儿郎当,坚决不信,妄自嘲讽。   “哈!”花田瞪大眼睛看着军役,莫名其妙被嘲笑一顿,真他娘的不爽。   “卫雉,拿过来!”花田被刺激的情绪大涨,超卫雉吼道。   “拿什,什么?”卫雉一头雾水。   “那个。”花田扭头,朝卫雉挤眉弄眼,怎么这么奔呢。   卫雉依旧一脸懵的看着花田。   兼坚看不下去,从卫雉背着的包裹中掏出圣旨,来至军役面前,高声道:“圣旨在此,还不跪下。”   军役惊慌的跪倒在地,而后整条街的众群齐齐跪下,匍匐在地。   如此简单的事,竟惊扰了整座城。   中央道路被清了出来,不远处出现一道英气风发的身影,年轻气盛的将军柴启明大步来至花田身前。   接过圣旨,柴启明上下打量了花田几眼,忽而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使者大人。”   声音洪亮,如盛夏的滚雷,碾过花田的耳廓,盛大的气势压迫而来。   如此气魄的男人跪倒在自己脚下,花田倍感压力,手臂一甩,佯作轻松道:“起来吧。”   柴启明起身牵来几匹马,跨上最前头乌黑亮丽的雄马,亲自为几个开路。   “使者大人,我们回营再聊。”转身,柴启明绝尘而去。   花田嘟囔道:“耍什么帅,不就是骑个马嘛,要是我也穿着一身铠甲,定必他帅。”   “你怕是会被铠甲给压死吧。”兰子君跨上马,随着柴启明离去。   “喂,你有本事别跑……”兰子君消失在眼前。   花田叹了口气,问道兼坚:“你会骑马吗?”   兼坚摇头,虽是和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未骑过。   “来。”花田向兼坚伸出手。   兼坚覆上,全身心的信任花田,任花田动作。   花田抱紧兼坚的腰,用力将他托了上去,花田身形骨架小,但气力可不小,若真让他穿上铠甲,指挥沙场,不会比柴启明差。   兼坚惊呼一声,上了马身,花田随后跨上马,从后面环抱住兼坚,双手形成保护圈,将兼坚死死护在身下。   “坐好了,要走了哈。”花田提醒。   兼坚点头,心中还有些许小忐忑。   “驾!”双腿用力一夹,马冲了出去。   兼坚紧张的闭上双眼,刚开始还不太适应,只觉得颠簸的难受,随后平稳下来,兼坚眯缝着眼睛,打探周遭。   雕梁画柱,长廊小阁,快速的抛于脑后,烈风呼呼的刮擦过耳朵,只留下自己和身边人的心跳,视野渐渐变得开阔,奔出城外,来到黄沙遍野的大漠。   不知哪儿来的烟火,孤零零的升至空中,橙圆的落日陷入地平线,余辉为荒漠添上一丝金黄色的浪漫。   花田拉扯缰绳,降低前行速度,马儿漫步在无际的荒漠中,追逐着最后的日头。   兼坚躺在花田怀中,一瞬不瞬的望着太阳渐渐消失,任风吹拂脸颊,凌乱的发丝都赋予了甜蜜的意义。   “兼坚,我们每年来看一次落日,好不好?”花田不忍打破寂静的美好,但又实在忍不住这个提议,脱口而出。   兼坚慵懒的移动了下身子,扭头看向花田,歪头一笑:“好啊!”   细密的吻落到兼坚额头,花田紧紧抱住兼坚,爱到骨子中,真想将他揉进身体里,合二为一。   后头是深情款款,前头的兰子君可是一头扎在案子中,追上柴启明,各种盘问。   “柴兄,跟我说说案子吧。”兰子君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柴启明谈起案子,满是忧愁。   “城中已经有百人离奇死亡。”柴启明无奈摇头道,“探查多日,毫无结果。”   “毫无结果……柴将军,不太可能吧。”兰子君狐疑的看着柴启明,那怕谈谈死尸,兰子君都不会怀疑,案发前端,怎么会毫无查获。   “也不是毫无结果,就是……”话含在嘴中,柴启明咽回到肚中。   兰子君嘴角上扬,一瞬不瞬的盯着柴启明,好像发现了些什么,不怕问不出。   “将军,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偏袒他吗?”还未等兰子君问,一旁的副将焦急的开了口。   “八都,多嘴!”柴启明呵斥一声,副将退到后边。   “柴兄,都到这时候了,你也不该再有隐瞒了。”兰子君洞察一切,拿皇权压着柴启明,“我们是徐皇派来的使者,该通晓一切。”   柴启明犹豫再三,模棱两可道:“我听到的只是世间的传闻,兰兄不可全然当真。”   兰子君点头:“我自由辨别。”   柴启明这才说道:“传闻,剜人心的是不老将军。”   “不老……将军。”兰子君忖度,果然如华盖帝君所说,边塞出了长生者。   “将军姓杨,单字毅,是前朝开国大将,其威名四海皆知。   前朝覆灭,徐朝建立,杨将军身在边塞统领百万大军,自愿交出兵权,归附徐朝,这之后,将军消失在边塞。   百年已过,所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可就在前些年,频频有人传出,见过杨毅将军。   传闻怎么可能信呢,都过去一百多年了。”   柴启明忽的抬眼,看向兰子君,目中带着些许惊恐,继续道:“要是从别人口中所知,我是万万不信,可是当我亲眼所见,就不得不信了。”   “亲眼所见?是什么情况见到,杨毅又成了什么模样,他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放他走?”兰子君频频发问,咄咄逼人,压迫着柴启明本就紧张的神经。   柴启明拉近缰绳,停了下来。   兰子君这招非常管用,柴启明已经进入必问必答的状态。   “在军营不远处的山丘上,那日出了一起命案,我去探查回来的路上,看到高高站在山丘上的将军。   他骑着黑马,手握长戟,尽管看上去非常落魄,但他的身姿,他的气魄,我不会认错,他就是消失多年的杨毅。   容颜未变,坚毅的目光中有的是沧桑,但绝不浑浊,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隔空与我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花田忽的从柴启明后面钻出来,问道,在这儿听了好久了,忍不住问出口。   “哎呦!”吓得柴启明一个趔趄,差点甩下马。   兰子君也吓了一跳,怒目瞪着花田。   花田拉住柴启明的手腕,急忙的问道:“你倒是快说呀!”   柴启明整了整衣摆,坐直身子,缓和受惊的心情,将回忆说完:“杨毅将军对我说:守好城池。说毕,驾马而去,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晚间的余辉中。”   “嗯,很传奇的一段故事。”花田淡然的点了点头,见鬼见多了,对这种事都无感了,问道,“所以,与我们这次案子有什么关系?”   柴启明惊奇的看着花田,凡是听到这个故事的人,皆被吓得面露惊恐之色,眼前的这位使者却面不改色,或许真有大本领,又结合花田几个在城中闹出的动静,柴启明更加肯定。   “你们听说过长生药吗?”柴启明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问得就是这个。   “哦,世间真有这种药?”花田佯装不知情的问道。   “自古至今,有不少王室贵族研究过长生药,古书中记载过,想要炼制不老药,须添置九九八十一味草药熬制,其中最为关键的一引……”柴启明按住花田的胸口,道,“便是这心尖的血。”   花田嫌弃的甩开柴启明的手,惊吓的捂住胸口,说就说,动手干嘛!   柴启明捂住手,怯怯的收了回去,凶什么!   “心尖血炼制的长生药,被剜心的尸体,不老将军。”兰子君点了点头,很完美的对接起来。   “所以,边塞便有了一个传闻,说是杨毅将军剜了人心,炼制长生药。”柴启明总结。   “呵!”花田发笑,继而捧腹讥讽道,“谣言四起,就是因为这群愚昧的世人。”   兰子君几个不明所以的看向花田,这是又看出什么天机了?   兼坚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的大悟,扭身对花田道:“得不到的才会骚动。”   花田捏了兼坚的脸一下,一手揽过他的脖颈,脑袋搭在他的肩上,问道几个:“你们清楚了吗?”   兰子君领会的稍晚一步,冷言不语,丢了面子了。   卫雉如一望,一脸的迷茫。   柴启明恍然大悟:“将军既然已经长生不老,就没有必要再炼制长生药。”   花田嘴角下拉,目光瞥向一侧,颇为赏识的点了点头,不仅能统领百万军卒,还有脑子,不错,不像某些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哦,原来是这样!”卫雉后知后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花田嫌弃的看着他,与兼坚耳语道:“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兼坚捂嘴偷笑。   “我就说,杨将军不可能干这种事。”柴启明拍手,这就去中断城中的谣言。   花田面色一沉,刚有了点好感,又败光了,柴启明做事太鲁莽,阻止道:“不尽然,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可断然定案。”   这种逆转的案子,花田在于尧经历过一次,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柴启明叹了口气,笑道:“是我欠缺考虑。”   “走吧,先回军营,我想看看尸体。”花田带着兼坚走至前头,柴启明追赶上去,与花田平行。   “花大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你?看你破案有一套,定受徐皇重任,位列高官吧。”柴启明试探道。   花田嘴角一扯,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徐皇都是他救的吧,便点了点头,顺着柴启明的话接下去。 第一百五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柴家世代为官,在朝中有举足轻重是位置,哪个被提拔,哪个被贬谪,皆逃不过柴启明的耳朵。   有徐皇圣旨,又手握军符,不是大官,便是亲信,可柴启明从未听说过花田,以及其他几个,不免怀疑。   见花田敷衍闪躲,柴启明没再继续问下去,眼睛乱飘,想着别的法子打探。   忽的看见花田身前的兼坚,美丽又不失英气,生的完美无缺,柴启明别不开眼睛,问道:“这位公子是?”   恢复理智,柴启明打探起兼坚,皮肤细腻娇嫩,玉指纤纤拉着花田的衣角,这倒像是皇亲国戚,蜜罐子里泡出来的。   殊不知眼前这蜜罐子受尽了多少苦楚,才换的这一刻的安稳。   “他是我爱人。”花田直言不讳。   兼坚也习以为常,不为所动。   柴启明再一次惊诧,断袖之癖军营里也有,只是这么正大光明听见的,还是头一次。   “你们……”柴启明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好。   目光再次锁定两人,换了个眼光打探。   花田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紧紧圈着兼坚的腰身,生怕他掉下去。不时低下头与兼坚窃窃私语,眉宇间尽显柔情,如一汪春水,看到柴启明心生荡漾。   这么明显的一对,早就该瞧出来,都是这世间的羁绊,蒙住了心前的那双眼睛。   柴启明驾马上前引路,不再打扰两个。   大风起兮,净空长明,月夜蔓上长空,星稀且亮。   驼铃掩盖了声响,烈马嘶嘶归了平静,几个穿过大漠,来至背靠山丘的大营。   绵延百里,大小不一的帐篷点了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弥补星空的孤寂。   有了烟火,花田几个才找到了归属感,下了马,直奔大营中央。   冰冷的器甲陈列,配上大漠的荒凉,七月流火的天儿,寒的让花田身子一抖。   “夜间温度降的厉害,几位先进营喝上几碗酒暖暖身子,而后我再带你们去看尸体。”柴启明早就着人温好酒等候几位。   “酒!”花田咂叭了下嘴,肚中的酒虫勾了出来。   柴启明单手请示几个入营,闻着酒香,花田急不可耐的钻了进去。   坐惯了主位,花田单刀直入,直奔军营前头的主坐,抱起酒坛,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   “兼坚,来尝尝酒。”痛饮一番,花田倒唤到站在门口的兼坚,给他倒了一碗酒。   兼坚不知所措,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算了,这才是真正的花田,不拘小节,随心而为。   兼坚来到花田身侧,接过酒碗,试探的尝了一口,暖热的温度将酒味冲淡,喝下去的,只是暖场的良药。   与花田并肩坐下,更饮一壶暖酒。   兰子君与卫雉刚落座,便抱起酒坛畅饮,酒鬼本性暴露。   待柴启明进营时,几个酒坛咕噜噜的落地,滚到脚下。   几个喝酒聊天,旁若无人。   柴启明巡视一圈,找了处边角落座,等着几个酒饱饭足,再去查看尸体。   “来一个,来一个……”柴启明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忽而响起卫雉的高喊。   微微抬头,看到卫雉抱着一坛酒,倒入兰子君的碗中,顺流而下,源源不断进入花田嘴中,形成一个酒河连接。   花田脸颊微醺,双眼迷离,任由兰子君与卫雉玩闹,敞开着嘴巴畅饮。   兼坚在旁阻拦,拍着花田的胸膛,不悦道:“别喝了,待会儿还要破案。”   花田伸脚一踢卫雉小腿,卫雉抱着酒坛,退了几步,酒河停止,兰子君将酒碗一扔,拍了拍手。   “不喝了。”花田呵呵朝兼坚笑道。   兼坚掐着花田红透的脸,来回揉捏,警告道:“少喝点吧,阎王大人。”   柴启明看的目瞪口呆,要不是见识过几个的破案能力,还真以为几个是来骗吃骗喝的登徒浪子。   摇晃着走到台下,花田对柴启明勾了勾手,责问道:“怎么还不带我们去看尸体?”   什么!老子都在这儿等了你们大半夜了!   柴启明面色暗沉,冷言道:“这就带你去。”   说毕,扭头便走,也是不想多看花田一眼。   “走着。”花田朝几个勾手,跟上柴启明。   乌鸦窝在枯树枝上,瞪着圆溜明亮的眼睛,盯着前来的几个,“啊”的一声开嗓,吓得花田一激灵。   花田怒目圆瞪,狠唳的眼神撇了过去,几只黑乌鸦挤成一团,小脑袋缩进胸前的绒毛中,闭上眼睛装睡过去。   花田满意的点了点头,地府阎王不是白做的。   柴启明打开帘子,一股腐臭味飘出,因着白日的灼热,尸体开始腐烂。   “所有的尸体都要在这儿,花兄,你们可以进去探查了。”柴启明将门帘塞进一侧,黑洞的门口大开。   花田带着兼坚远离后营,尸臭冲击到腹部,刚喝下去的酒要吐出来。   “卫雉,你进去拖一具尸体出来。”花田命令道。   卫雉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问道:“我?”   花田双手抱胸,一瞬不瞬的盯着卫雉,除了你还有谁?   卫雉眼角下拉,爹,我想回家……   “去吧。”兰子君拍了拍卫雉的肩膀,与花田几个站到一侧,用手怕捂着鼻翼两侧。   卫雉吞咽一口唾沫,朝几个竖了中指,扭头进了后营。   透过门口,月光打向里面,堆积如山的尸体若隐若现,臭味冲天,卫雉腹部痉挛,低头欲干呕一番。   未来得及呕吐,被脚底的尸体吓得僵硬,呆在原地。   借着月光,几具尸体发着幽幽青蓝色,皮肉紧贴骨骼,双目圆瞪,胸前的伤口粘黏着未干的血液,泛滥着的腐蛆四处蠕动,放眼望去,恍如进了十八层地狱。   卫雉只想逃离此地,随手拽了身旁的一具尸体,拖了出去。   跪倒在地上,卫雉心有余悸,真想剁掉这双抓过尸体的手。   花田几个围了上来。   “嚯!”看到尸体后,几个惊诧的后退一步。   尸体没了血肉,干巴巴的皮囊包裹骨头,心口处嘀嗒着未干的血液。   兰子戴上手套,来回抚弄尸体查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花田不忍直视,与柴启明闲聊,问道:“尸体怎么会成这样?难道是大漠缺水,风干的?”   柴启明摇头:“尸体风干起码得需要几十年,但我们到达尸体死亡的地点时,已经成这样了。”   “好端端的人,一夕间变成了干尸。”花田来回踱步思忖,自语道。   “营里几百具尸体,都成了这个样子。”柴启明痛心疾首,百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几百具尸体!”花田抓住一点问道。   柴启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花田上前抓紧柴启明衣袖,道:“到底死了多少人,我要确切数字。”   兰子君验完尸,也凑上前来探听,几个齐齐看着柴启明。   “七百五十一条人命。”柴启明笃定道,这些死亡数字已经铭记于心。   “子君兄……”花田眼神示意兰子君。   兰子君摇头,低语道:“生死簿上比这儿多出三百多条人命。”   名单对比不上,花田万分着急,平白无故丢了几百条人命,他这个阎王可要好好反思。   花田问道兰子君:“验尸结果怎么样?尸体为何会变成干尸?”   “正如柴兄所说,这人死去没多久,伤口的血液都未干,可是为何变成干尸,就不得而知了,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兰子君回道。   “还有其他发现吗?”花田问。   兰子君摇了摇头。   “要不再拖出一具尸体来验下。”花田喊道,“卫雉……”   卫雉躲在兼坚身后,小声乞求道:“兼坚,你可得救救我,要是再进去一次,我非得死在里面。”   为了破案,兼坚也没办法,只能道:“卫雉已经进去一次了,这次换我进去吧。”   说毕,走向后营。   还没等花田发怒拦截,柴启明赶在兼坚前头,拉住兼坚手臂,道:“怎么能劳烦徐皇派来的使者,还是我去吧。”   松开兼坚衣袖,柴启明进入后营。   “我他娘的还是使者呢!”卫雉不满的朝营中大喊,这双标的也太明显了。   花田瞪了卫雉一眼,上前来拉住兼坚,不悦道:“就算是我进去也不会让你去的。”   兼坚用手肘轻戳了花田一下,道:“别老欺负卫雉。”   “我可不养吃白食的,吃了我的饭就得给我办事。”花田扭头又瞪了卫雉一眼,这小子比钟离滑头,知道用兼坚来压自己。   卫雉悻悻的回避了花田的眼神,站在不远处,佯装看星星。   柴启明挑了四具尸体出来,扔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这四具尸体在不同的时期死去。”   兰子君点头,之前验过的尸体还很新鲜,有些痕迹看不出来,好在柴启明心细,多跳了几具尸体对比,比卫雉靠谱多了。   拨开尸体干枯的头发,兰子君直奔主题,往脑后一摸,果然,凹陷了几个洞。   摘掉手套,兰子君将此事说与几个。   “洞呈圆弧型,与张开的嘴巴差不多大,应该是咬痕。”兰子君分析。   “咬痕?难道与尸体干枯有关吗?”花田陷入了思索,考虑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唯一的线索是不老将军。”花田摸着下巴,来回踱步,走至柴启明面前,道,“你能不能找到杨毅?”   “全城搜索,或许可以。”柴启明也曾考虑过,只是太耗时耗力,没有非要做的必要,这次,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花田恢复了一贯命令的语气。   柴启明点头应下。   “子君兄,你没事多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让活人变成干尸的方法。”花田又嘱咐兰子君。   兰子君撇嘴:“你怎么不去找?”   “我这不是没有你博古洽闻嘛。”花田往兰子君脸上贴金道。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应下了任务。   “对了,还有一件事。”花田指着柴启明道。   “还有什么事?”柴启明被忽的点名,兀的抬头问道。   “我困了,带我去卧房睡觉。”瞬间进入状态,花田趴在兼坚身上,阖着眼睛,睡意袭来。   “啊?”柴启明还以为是什么事,不确定的看向兼坚。   兼坚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家大人就是这样任性随意。   架着花田,兼坚几个随柴启明来到一处扎堆的军营。   兰子君最先进入一处,关上帘子,探出脑袋对几个道:“这是我的卧房,你们去别处睡。”   说毕,关上帘子,如此的冷漠。   兼坚与卫雉相视一笑,兼坚道:“我和花田去左边的军营,你随意。”   看着兼坚与花田的背景,卫雉无奈的叹了口气,阎王大人的命真是好,今夜要孤枕难眠了。   同时盯着兼坚的还有柴启明,搭上卫雉肩膀,问道:“这位兼坚公子是何人物,怎么生的如此好看。”   卫雉虽是嫉妒花田,但从未觊觎过兼坚。   听柴启明打探兼坚,还未花田感到生气,没好气道:“收起你贪婪的心吧,兼坚和我们大人是天作之合,不会轻易分开的。”   怼完柴启明,卫雉打着哈欠回了军营。   “喂,我有说什么吗?”柴启明跟在卫雉后面解释,卫雉根本不想听,“砰”的一声关上了帘子。   柴启明张大嘴巴,瞪着紧闭的门帘,嘟囔一句:“是老子给你提供的卧房,还这么凶。”   热劲过去,酒意泛上心头,花田昏睡过去,整个人压在兼坚身上,兼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扔到床上。   保持着躺倒的姿势,兼坚气喘吁吁的歇息。   休息一阵,兼坚转过身压在花田身上,低头看着醉意醺醺的他,双手捏上通红的脸颊,越揉越有瘾,根本停不下来。   揉的正开心,腰间忽而被一股力量牵制,天昏地暗的转瞬间,兼坚被按在床上,花田压了上去。   “小兼坚,玩的开心吗?”带着酒香的气息呼到兼坚脸上,两人间的的气氛瞬时升温。   花田醉眼迷离,似醉非醉的盯着兼坚。   兼坚勾上花田的脖颈,在他耳边吹起道:“好玩。”   经过几次云雨,对付花田,兼坚愈来愈得心应手。   果不其然,激起了花田的欲望,道:“那我也要玩。”   “你想怎么玩?”兼坚浅笑,双眸中满是情愫,勾的花田神魂颠倒,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我想怎么玩?”花田别开目光,认真思索起来,而后嘿嘿一笑,道,“像你刚才那么玩。”   “嗯?”魅人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疑惑。   未等兼坚问出口,花田捏上了自己的脸,一壁用力掐着,一壁傻笑道:“真好玩。”   兼坚赶紧拦下,打掉了花田掐着自己的手,花田脸上出现了五个红印子。   兼坚抚摸着花田的脸,轻轻揉搓,对自己还真是狠呀,就不该跟醉鬼认真的。   好不容易哄着花田睡下,兼坚筋疲力尽的躺在一侧,闭眼便睡了过去。   五更已过,天色附上一层鱼腹白,未经映射的云翳,灰蒙蒙的一片,睡意还未消散,军营还现在沉寂之中。   忽而,一阵躁动响起,很快弥漫之整座军营,杂乱的步伐与吵闹声将兼坚吵醒。   从花田的牵制中钻出来,兼坚伸了个懒腰,欲意打开门帘出门探望。   偏巧柴启明来到军营,扣响门帘,焦急的唤道:“花兄,快起!”   兼坚打开门帘,光亮射进来,照的眼睛阵痛,眯缝着双眼,兼坚看到一袭黑色铠甲的柴启明。   “有什么事?”兼坚揉搓着双眼,带着睡意的奶音问道。   柴启明扣门的手悬在半空,怔在原地。   兼坚身着亵衣,头发有些蓬乱,眼角还有未褪落的眼屎,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气。   可就是这样原原本本的兼坚,看的柴启明失了神。   “柴将军,你有什么事?”兼坚伸手在柴启明面前摆了摆,大清早的吵人美梦,现在又沉默不语,着实可气。   柴启明收敛神色,脸颊竟染上了一层绯红,慌乱的背过身去,道:“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我来叫花大人去现场探看。”   “什么!怎么不早说,我这就进去叫他。”兼坚匆忙的进了营子。   在外的柴启明心脏砰砰直跳,久久不能缓和。   兰子君与卫雉也被吵起,纷纷出门探看。   “柴兄,发生了什么?”卫雉打着哈欠问道。   柴启明嫌弃的看了眼卫雉,道:“先把你眼角的眼屎扣去。”   卫雉搓了搓眼睛,憨笑道:“大老爷们,粗糙惯了。”   “出什么事了?”兰子君穿戴整齐的出了营子,问道柴启明。   柴启明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两个纷纷责怪道。   气得柴启明上气不接下气,都在门外喊了一会儿了,你们他娘的才出来问。   兼坚着急忙慌的回到营子,摇晃着花田,生生给他拽了起来。   “快起来吧,又出命案了。”兼坚一壁穿着衣袍,一壁催促花田。   花田坐在床上,生无可恋的盯着被子。   “还不起!”兼坚急了,都等着你呢!   花田挪动了身子:“嘶……痛。”   捂着脸颊,花田又躺回到床上,与兼坚委屈道:“你家暴亲夫。”   兼坚目瞪口呆,上前来拍了花田脑袋一下,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昨晚做了什么蠢事。”   花田陷入了回忆,绞尽脑汁,脑中却空白一片,喝断片了。   “快起来吧,都等着你办案呢。”兼坚将衣服扔给花田,出门应付去了。   花田慢吞吞的穿上衣袍,装作着急的样子,大步流星的走出军营,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又出命案了?在哪儿?”   “花兄,不要太着急,我这就带你们去。”柴启明大步走在前面引路。   兰子君与卫雉鄙夷的看着花田,这点小伎俩,也只能骗骗生人。   花田朝几个仰头一笑,跟上了柴启明,继续演道:“柴兄,快带我去……”   兼坚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兰子君与卫雉在后面持续鄙视着花田。   曙光破晓,灼热的阳光兀的将温度提高,大漠变成明显的白日。   几个骑马来至城北的一处住宅,早已是沸沸扬扬。   “都让开!”柴启明大喊一声,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花田下马,进住宅查看,没走几步便进了小院,尸骨籍籍,大小枯尸随意陈列在庭院中。   看的一众揪心,花田不知该如何下脚,柴启明面色森然,在院中来回查探。   “……三十一,三十二。”数到最后一具尸体,柴启明缓缓放下手指,无奈的看着满院横尸。   “又死了三十二人!”柴启明伸手猛拍门框,责备自己。   兰子君蹲下身,一具一具的检查尸体,花田不忍直视,和兼坚来至门口,坐在门槛条上,静言望之。   宅院前的人群已被驱散,恐惧之色却从未在楼兰城消失。   “谁!”庭院中,兰子君大喝一声。   柴启明一头雾水的看着兰子君,院中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丝毫动静。   兰子君目光锐利,眼珠从宅子转移到房顶,忽的一跳,跃上房梁。   卫雉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兰子君跳了上去。   “兰大人,怎么了?”卫雉跟在兰子君身后,悄声问道。   兰子君不语,面色凝重的在房梁搜寻一圈,自言自语道:“去哪儿了?”   “谁?去哪儿了?”卫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院内确实没人。   “在下面!”眨眼间,兰子君不见了。   卫雉反应不及,从房梁上滚了下来。   花田与兼坚正在粱下闲聊,忽的头顶上空砸来一个重物。   花田迅速反应,将兼坚护在身下,重物擦着身边滚落。   花田转身,破口大骂:“他娘的……”   砸下来的重物移动的极快,花田未来得及骂完嘴中的话,只看见一抹绿色晃眼而过。   “什么东西?”花田掐腰站在门下,问道兼坚,“你看清了吗?”   兼坚摇头,全然被挡在身下,什么都没看到。   疑惑之际,兰子君轻盈的从梁上飞下,一着地便撒丫子追上那抹身影。   “喂!”花田高声大喊,兰子君头也不回。   认识到事态的严重,花田拉起兼坚欲追上去。   又一重物直愣愣的砸了下来。   “嚯,还有呢,看我怎么收拾你。”花田高抬脚,对准重物的屁股来了一脚   “哎呦喂!”卫雉趴在地上,捂着屁股,蜷身瑟缩。   “怎么是你?”花田踢了踢卫雉,道,“快起来,去破案了。”   说毕,带着兼坚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卫雉泪眼汪汪的捂着屁股,虽然很痛,但还是麻溜的爬了起来。   柴启明最后跳了下来,跟了上去,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在追什么。   绿影穿梭在曲折无序的巷中,兰子君脚步放缓,渐渐停了下来,跟丢了。   花田气喘吁吁的跟上,呼哧喘着粗气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妖。”兰子君谨慎盯着四周,嗅着空气中的妖气。   花田皱起眉头,护着兼坚,跟兰子君一齐盯着周遭。   卫雉与柴启明追了上来,几个站在巷子交叉的中央,守着路口。   “我们在守什么?”柴启明悄声问道卫雉。   卫雉凑近脑袋,认真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呀。”   柴启明面色一沉,不再言语。   “他一定还在这儿。”兰子君笃定。   “有什么办法找到他?”花田问道。   兰子君摇头,气味被掩盖,这条路行不通。   花田叹了口气,从小匣子中取出紫竹笛,不到万不得已,花田不愿用这个法子。   看到紫竹笛,兰子君掏出手帕,堵住了耳朵,兼坚与卫雉双手插进耳眼,堵的死死的。   柴启明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几个动作。   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笛音响起,柔和的音调传入柴启明脑中,倦意袭来,柴启明昏昏欲睡,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欲要飞起来。   双眼迷离,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眼睑闭合,缓趴到在地上。   明明清楚发生了什么,对周遭的事物也还清晰,可身子不听使唤,动弹不得,眯眼看着外界。   一曲终了,嘈杂的巷子变得死寂。   花田几个分头行动,全巷搜索。   柴启明看着眼前的脚步乱晃,心急如焚。   “是你!”一处的巷口传来兰子君的惊诧。   花田几个纷纷赶来。   “是你!”一众与兰子君发出同样的惊呼。   青藤下身为藤蔓,蜿蜒缠在破损的墙壁上,上身变成人形,因支撑不住,趴倒在地上,阖眯缝着眼睛,看着前来的几个。   花田撸起衣袖,来到青藤面前,俯视着他,不悦道:“怎么又是你小子。”   青藤转了下眼珠,大哥,你倒是让我解释呀。   “卫雉,带回去。”花田扭头便走,早知道是这小子,就不费这么大的劲儿了。   卫雉愁眉苦脸的看着青藤缠在墙上的藤蔓,问道:“大人,怎么把他带回去?”   花田回过头,呵斥道:“这还用问我吗?自己动动脑子。”   说毕,气呼呼的带着兼坚离开了。   卫雉抬眼看着藤蔓,抽出雪赤,明晃晃的对准藤根底部。   “嗯嗯!”青藤挣扎着喊叫,身子不断抽搐抖动,百年的灵气,全在根部。   兰子君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对卫雉道:“卫雉,你去把柴启明带回去,这儿交给我吧。”   卫雉收了雪赤,疑惑的看着兰子君。   “看什么看!”兰子君瞪了卫雉一眼,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卫雉斜眼出了巷口,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个。   “快滚!”兰子君吼道。   “滚就滚,还怕人看不成。”嘿嘿一声,卫雉快速逃离巷子。   兰子君被卫雉激怒,扭头瞪着青藤,都是你他娘的惹的祸。   青藤朝兰子君笑个不停,恢复了些直觉,舌头不利索道:“小兰,你最好了。”   兰子君蹲下身,捶了一下粗壮的藤蔓,不解气的又捏了一把,将这些天受的怒气全部撒在青藤身上。   百年藤蔓,早就结了厚实的皮层,任由兰子君怎么撒气,青藤都无直觉,反而乐在其中,躺在地上,侧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兰子君。   兰子君从下到上,“蹂躏”了青藤一番。   开始还好好的,愈到后面,兰子君愈发觉不太对,青藤双颊潮红,身子滚烫的发热。   “你怎么了?”兰子君收回脚,远离青藤问道,他可什么都没干。   青藤艰难的移动手臂,捂着身下,看着兰子君邪魅一笑,道:“小兰,你刚才碰到我的小青藤了,我……硬了。”   兰子君嘴角一抽,转过身去,道:“给你半盏茶的功夫,自己解决好。”   说毕,出了巷口,依在墙壁上缓气。   巷子内发出不可描述的闷哼声,青藤故意扯着嗓子喊,想到兰子君在外面听着,手下动作更加舒畅。   兰子君依靠在巷角,双手紧攥衣摆,夹起双腿,煎熬着。   等青藤哼唧完,兰子君也冷静下来,整理衣袍,冷面入了巷子。   青藤大剌剌的躺在地上,衣裤松散,藤蔓收了大半,扭头看着兰子君,调戏道:“小兰,我没有力气了,快来帮我系下腰带。”   身子前倾,开口对着兰子君。   兰子君面色暗沉,打了一声响指,一条盈亮的绳索凭空出现。   “锁!”大喝一声,锁仙链将青藤死死缠绕成茧。   “喂,小兰,我裤腰带还没系上。”青藤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爬到兰子君脚下。   兰子君摆了青藤一眼,出了巷口,锁仙链捆着青藤一齐出来。   卫雉找到柴启明,一筹莫展的看着他,这个怎么解?   “花大人!”高声唤了一句花田,声音穿透整个巷子,传至巷口之外的花田耳中。   “又有什么事?”花田踮脚不悦道。   “过去看看吧。”兼坚拉着不情愿的花田,再次入了巷子。   卫雉蹲在地上,给柴启明各种按摩揉捏,丝毫不见效。   眼前映入熟悉的两双鞋子,卫雉大喜,抬眼,无奈笑问道:“大人,这怎么办?”   花田看着死尸般的柴启明,怎么把他给忘了。   打了一个响指,柴启明身子一抽,恢复了元气。   柴启明活动下身子,长吐一口气,叹道:“花兄,你的本领太厉害了,我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那是,我们大人的本领还没全部显出来呢,还有一把什么灵剑,可上劈凌霄,下斩龙宫……”卫雉各种叭叭。   “哎哎”花田赶紧阻止,再说下去,阎王的身份要保不住了,“你去看看子君兄,怎么还不出来。”   卫雉立马转了话题,冷言道:“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花田不明所以的看着卫雉,忽的不怀好意笑道:“卫雉,说话可要注意点,别毁了我们兰大人的清白。”   “我从不乱说,刚才兰大人把我赶出巷口,与青藤孤男寡男的待在一起,这不,都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卫雉不假思索说道。   花田继续套话,问道:“那你说,孤男寡男能干些什么?”   “哎,还能干些什么,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卫雉传给花田一个眼神,哈哈大笑起来。   花田点头微笑,看着卫雉作,不依不挠问道:“我还真不清楚,你说来听听。”   卫雉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兰大人赶我走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在巷口偷听了一会儿,你知道我听到什么了吗?”   卫雉故作高深,吊着花田。   花田抬眼看着卫雉身后,摇了摇头,笑容逐渐收敛。   “听到了什么?”森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卫雉一个激灵,幽幽回头探看。   “兰,兰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讲孤男寡男时,我就来了。”兰子君双手抱胸,阴翳的看着卫雉,“所以,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站在兰子君面前,卫雉感到矮了一头,支吾道:“听到了……笛声,对,是笛声。”   卫雉拽了拽兼坚的衣袖,眨眼示意,问道:“兼坚,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兼坚无奈一笑,朝兰子君点了点头。   花田将兼坚揽到身后,瞪了卫雉一眼,别扯上我家夫人。   兰子君似信非信的别开眼睛,扬手将青藤拽过来,问道:“他怎么办?”   “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花田瞪了青藤一眼,将他纳入嫌疑人的队列中。   几个又回院中查探一番,没有收获,便回了军营。   将青藤扔到大堂里,花田做范,坐在椅子上,甩出手边的茶杯,喝道:“说,你来边塞干嘛?”   青藤脸撇向一侧,不言语。   花田又夺过兼坚手中的茶杯,甩在青藤面前:“再不说我要用刑了。”   “哎呦喂,花兄别再摔我家杯了。”柴启明心痛摔破的杯子,这威慑力还不如甩青藤两个大耳刮子呢。   青藤毫不畏惧,转过头来,幽幽的对花田说道:“我只跟小兰说。”   “嗯?”花田处吃惊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黑了脸,这是做了什么孽,才能碰上这只妖。   花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一众道:“都退下去,给兰大人些空间。”   一众低头捂嘴偷笑,身经兰子君身旁时,若有若无的透过鼓气的眼神。   “喂!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兰子君朝空荡荡的门口怒喊,声音回荡在房中,好不尴尬。   青藤轻笑一声,坐到太师椅上,埋头吃着桌上的甜点   咂叭着嘴,满足道:“小兰,你就从了我吧。”   兰子君扭头,眼中充满杀气,怒气冲冲的来到青藤身前,抬腿朝他的裆部来了一脚。   青藤急忙把腿分开,小青藤差点废了。   “小兰,你想谋杀亲夫吗?”青藤冷汗直冒,埋怨道。   “闭嘴!”兰子君攥紧青藤的衣领,将他揪起来,凶狠狠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边塞?又怎么会出现在院中?”   青藤咬紧牙关,不言语,戏谑的看着兰子君。   “说不说!”兰子君呵斥,旋即转了脸色,平复心情,道,“不说也没关系,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青藤轻笑:“小兰,我可以说,但是有个条件。”   “跟我谈条件。”兰子君冷哼一声,“你现在是刀俎上的鱼,还敢提条件。”   青藤凑近兰子君的脸,朝他吐气道:“我的条件不难,你动一动手就能做到。”   兰子君嘴角一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梅雨小倌也曾这样说过,结果……   “我不同意!”兰子君一口回绝。   换青藤惊诧道:“你都不问一下我提的什么条件吗?”   兰子君的手一松,将青藤扔回到椅子上,背过身去,脸颊微红,回忆起与梅雨的种种。   “我的条件真的很简单。”青藤凑到兰子君身边,不依不挠道。   兰子君转了脸色,冷言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你给我解开绳子,我就告诉你。”青藤道。   “就这么简单?”兰子君惊诧。   “不然呢,小兰,你以为是什么?”青藤不怀好意的问道,兰子君这个小处男,天真的可爱。   兰子君一怔,怒目圆瞪道:“早说不就行了,何必转这么一圈。”   推搡了青藤一下,锁仙链飞散而去。   没了束缚的青藤,扭动了下脖子,低头系上松散的裤腰带,动作缓慢,故意挑逗着兰子君。   兰子君背过身去,不敢直视,这个老妖怪,系就系呗,这么撩人干嘛!   原本缓慢的青藤,在兰子君背过身去时,迅速系上腰间的两根细绳,大步来到兰子君身后,攥上了兰子君的双手。   兰子君扭头,警惕呵斥道:“放开我!”   青藤覆在兰子君肩上,朝他耳朵吐气道:“小兰,锁仙绳可不止仙界有。”   手上忽的加了一圈牵制,兰子君瞪大眼睛看着青藤。   绳索愈系愈紧,兰子君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紧紧捆住。   “你要干什么?”兰子君大力挣脱,却毫无作用,对于锁仙链的用处,兰子君一清二楚。   “我要干什么……”青藤绕道兰子君面前,捧起他的脸,眼中略带深情道,“小兰,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你跟我回去吧。”   兰子君嗤笑一声,眼神发出深邃的黑亮,讥讽道:“别恶心我了,你也配。”   青藤不怒反笑,双手稍一用力,兰子君的脸变了形,旋即阴翳的看着兰子君,道:“你我本是同生,只不过你命好,被选上了天宫,只不过现在……”   青藤大笑,直戳兰子君的痛处:“你只能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待着,比我好到哪里去,嗯?”   兰子君阴沉着脸不言语。   “小兰,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双修,定能重返天宫,做真正的仙人。”青藤期盼道,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兰子君也曾为之痴迷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出乎青藤的意料。兰子君忽而大笑,缓步走至桌前,依靠着桌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笑什么?”青藤不明所以,带着些许怒意问道。   兰子君对着青藤摇头笑道:“站在圈里的人,苦苦找着法子逃出去,站在圈外的人,却绞尽脑汁的想进来。”   青藤更加迷茫,问道:“你在说什么?”   “要修仙你自己去修吧,现在告诉我,为何要来边塞?”兰子君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青藤也收敛起神情,回到话题上:“还是改不了地府判官的性子,那我就告诉你吧,别憋坏了我的小兰兰。”   兰子君嘴角一抽,神他娘的鬼名字!   “我来边塞还不是为了得到长生的法子。”青藤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谁知刚来没过久,就遇到了你们,还被捆了起来。”   兰子君低头思索,青藤虽热衷于修仙,但以他的了解,不会做什么蠢事,应该不会撒谎。   青藤不悦道:“小兰,要是你同意和我双修,我就不来趟这趟浑水。”   不过好在在边塞遇到了兰子君,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兰子君冷笑一声:“双修,门都没有。”   青藤大笑,双手揽上兰子君的腰,将他扛在肩上,捏了一把柔软的屁股蛋,道:“这可由不得你了,等把你带回妖界,床帘一拉,蜡烛一灭,嘿嘿……”   想想都开心,青藤先脑补了几个回合。   兰子君脸色一沉,积蓄力量。   “小兰,你怎么不说话了。”青藤又贱贱的捏了一把屁股蛋,调戏道,“是不是也在想我们美好的性福生活。”   兰子君黑着脸,积蓄完力量,丹田用力,大吼一声:“救命啊!!”   “哎呦,小兰兰,叫破喉咙都没用了,你那群朋友根本不会发现的,乖乖跟我回去吧。”青藤喜滋滋的扛着兰子君,欲意动用法术,直接传回到妖界。   嗯?怎么用不了了?   青藤再次发力,还是毫无作用。   忽的,军营暗了下来,呼啸的风声停止了咆哮,四周陷入了死寂的沉静。   青藤谨慎的打探周遭,这绝非是偶然。   一阵微风从耳边划过,青藤忽的吃了一记重拳。   放下兰子君,青藤惊慌失措,按说自己也有百年修为,竟一点也反抗不了空气中的透明人。   “谁?出来!”青藤大喊一声壮胆。   “别做缩头乌龟,出来与我较量一番!”挥打着手臂,躲避着再次袭来的重击。   “你不配我动手。”幽幽的声音凭空响起。   青藤没听清来着说了什么,一条藤鞭甩出,重重的砸向声音的发源地,“砰”的一声,将柜子砸了个粉碎。   青藤上前查探,粉碎的木屑中抽出一条长鞭,甩在青藤脸上。   细长深至骨的小口忽的裂开,绿色的鲜血喷洒而出,半张脸被黏腻的绿液掩盖。   青藤双眼猩红,与绿色相称强烈的对比,无数条藤蔓从背后伸出,疯狂的击打长鞭伸出的位置。   正当青藤癫狂之际,背后伸来一条绳索,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锁。”   绳索化成无数条细长的锁链,结成巨大的罩子,笼在青藤身后。   头顶上空忽的变暗,青藤徐徐回头,巨大的罩子迅速收合,将青藤死死捆住。   青藤这才清楚力量的悬殊,放弃挣扎,与空中的人斡旋道:“这位大神,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捆住我?”   “……”   “要是你真与我有仇,不如显一下身,我们把话说明白。”   “……”   持续的尬聊中,青藤终于忍无可忍,朝空中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死!”   尾音刚落,铁链蔓延至青藤的脖颈,迅速收合。   青藤反应不及,已被勒的翻了白眼,这次要命丧黄泉了。   “停手吧。”兰子君站起身来,对着青藤面前的空气道。   铁链果然停下了收合,但依旧保持原来的紧度,让青藤死不了还紧的难受。   “这种妖,还留着他做什么!”微风再次吹拂,晃眼之际,华盖帝君显身,埋怨的走向兰子君。   手指轻触捆住兰子君的藤蔓,哗啦松散开来。   兰子君被绑的太久,忽而释放,腿脚发软倒了下去。   华盖帝君急忙接住兰子君,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半跪在地上,揉捏着兰子君的大腿,帮他活血疏通筋络。   “华,华盖帝君!”青藤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在水上城就该知道两个的关系不一般,这次撞枪口上了。   华盖帝君扭头,欣喜转换成阴翳,走向青藤。   “帝君,我要是知道小兰是你的人,就算给我一百胆,也不敢对他做什么。”青藤求饶道。   小兰?这亲昵的称呼真让人受不了。   “住嘴!”华盖帝君呵斥一声。   青藤刚开启的嘴巴尴尬的停住,看向兰子君,向他求饶。   兰子君挥一挥衣袖,一股香味飘出,细腻的粉末扑在青藤脸上,双眼拉拢,青藤阖上眼睛,昏睡过去。   “你还是太心软了。”华盖帝君叹了一口气,回到兰子君身旁。   “今天要不是我来,你有想过后果吗?”华盖帝君不停地念叨,不过有些欣慰,兰子君在遇到困难时,终于知道找自己来帮忙。   兰子君呷了一口茶,自若道:“还能有什么后果,被带到妖界,与青藤双修呗。”   双修!   华盖帝君满是怒火:“你知道怎么个双修法吗?”   “床帘一放,烛火一吹,熬个一夜不就结束了吗?”兰子君故作轻松的语态,刚才连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华盖帝君将茶杯往桌上一扔,双手抱胸,瞪着兰子君道:“你要是想提升修为,我可以帮你,万不可动这种念头。”   兰子君轻呵一声,挑眉问道:“你要怎么帮我?我倒觉得双修挺好的。”   说毕,兰子君骚红了脸,怎么说出这般不知羞耻的话。   “双修虽提升的快,但极耗精力,我有很多别的法子可以一试。”华盖帝君认真回应兰子君,没察觉花田话中的激将之意。   兰子君含混的答应了一声,本就是说着玩的,没有当真。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兰子君上前松绑青藤。   “小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唤,兰子君停下手中的动作,怔愣在原地。   几番确认后,才敢相信这是从华盖帝君嘴中叫出来的。   “还有什么事?”兰子君不敢回头,背着身子问道。   华盖帝君也先是尴尬一阵,但叫出口后,觉得格外顺嘴,   “小兰,你拿出生死簿来。”华盖帝君很快适应了这个称号。   兰子君别扭了一阵,凭空变出生死簿,问道:“你要生死簿干嘛?”   “你自己看。”华盖帝君翻开其中一页,几行朱红色的水墨若隐若现。   “怎么会这样?”兰子君急躁的翻开后面几页,皆都有深浅不一的笔迹。   颜色变得愈发深,很快成为赤红色。   “怎么会突然要死这么人?”兰子君惊诧的问华盖帝君,如此大的规模,天灾人祸都有可能。   “一场瘟疫马上来了,这都是即将要死亡的名单。”华盖帝君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厄运的到来,却不知怎么阻止。   兰子君合上生死簿,道:“天命难为,这也没有办法。”   “恐怕不是天灾。”华盖帝君看向兰子君,“我暂时不会天宫了,和你们一起找出瘟疫的来源,减少死亡的人数。”   兰子君皱起了眉头,剜心的案子还没头绪,又来了一场瘟疫,雪上加霜。   “走吧,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华盖帝君掏出黑匣子,将铁链和青藤收了进去。   “这只妖顽固不化,等我回了天宫,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想到青藤对兰子君做的事,兰华盖帝君气冲冲的出了房门。   兰子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出去。   还未拐到大堂,便听乌压压的吵闹声,华盖帝君与兰子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果然一出门,看到一群前来叫苦的市井百姓。   这些人脸上长了大小不一的脓疱,有的已经破裂,乳黄的脓液爆出来,甚至还有的直接将尸体抬了进来。   白布也遮挡不住汩汩而出的血水,正午时分,正值炎热,尸体发出股股臭味。   柴启明面色沉重,听着一众七嘴八舌的抱怨。   花田拉拢下脑袋,盯着满堂的尸体,神色暗沉的坐在角落。   怎么又死了这么多人!   屏后的兰子君轻咳一声,引起了一众的注意,纷纷朝他投来目光。   “华盖!你怎么来了?”花田一个激灵站起身,快步走到华盖帝君面前,正想着他呢。   华盖帝君歪头看向大堂,不言而喻。   “你们怎么知道的?”花田问道。   兰子君将生死簿拿出,指着变红的名单给花田看。   看着如此多的名单,花田慌了神,从未感到身上的担子这么重,华盖帝君仿佛是一个支撑他的拐杖,帮助他前行。   无助的看着华盖帝君,花田问道:“我该怎么办?”   华盖帝君心漏了半拍,从未看到如此慌神的花田,全身心的朝自己依靠过来。   “没事,有我在。”华盖帝君上前拍了拍花田的肩膀,以示安慰,再深入的动作,也只能放在心底。   角落中的兼坚,尽数看在眼中,低下头,浅淡的忧伤不断溢出心头。   不要难过,没有什么……   无数的自我安慰被撕裂,兼坚在意的很。   “还有我在。”兼坚大喊出来,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至花田身旁,兼坚揽过花田的腰,头扣在他的胸口,轻声安慰,“虽然我做不了什么,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暖意穿透肌肤,融进花田的心尖。   伸手揽紧兼坚,花田下颚抵在兼坚肩膀,脸埋在他的脖颈,大力的蹭了蹭,柔声道:“这就够了。”   华盖帝君笑容渐失,怎么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拥抱,说出这种动情的话。   刚刚拍过花田的手,不断颤抖着,为何连碰触花田,都这样的艰难。   恢复了精气神,花田抖擞精神,笑意展露,捏了一把兼坚的脸,道:“我呀,算是被你吃定了,再也离不开了。”   “我哪能吃了你,还不是天天被你吃。”说毕,兼坚脸颊一红,逃离此地,帮着卫雉安置难民。   花田浅笑一声,看向华盖帝君,问道:“华盖,我们接下里做什么?”   华盖帝君神情忧伤不已,无力道:“先把瘟疫源找出来吧。”   “瘟疫源?”花田没察觉华盖帝君情绪的变化,思忖起来,“瘟疫源应该就在这座城中。”   “早日找到,早日结束这场瘟疫。”兰子君见华盖帝君没了心情,便接过话头,与花田聊起来。   “嗯。”花田点头同意,转身喊来柴启明。   “花兄,想到什么法子了吗?”柴启明听的头大,好不容易抽身。   “咦?这位是?”看到了陌生的面孔,柴启明不禁疑惑,好像没看到此人从门口进来,那是从哪儿来的?   “哦!这位是……”花田编排不出话来,停顿一阵,看着兰子君坏笑一下。   不好!   兰子君连忙阻止花田。   “这位是子君兄的相好,大老远跑来追妻。”   阻止不及,花田大声道了出来。   柴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兰子君与华盖帝君,还挺配的。   华盖帝君正处在忧伤中,根本没听到花田胡说的这一通,只有兰子君在一旁生着闷气,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又不好辩驳,怕暴露的身份,只能默认了。   “花兄,你想到什么法子了?”柴启明再次问道。   “哦。”回归正题,花田正色吩咐道,“你把中了瘟疫的人群集中问一下。”   “问什么?”柴启明问道。   “他们所住的居所,以及中瘟疫前都干了什么,反正相关的事都问一遍。”花田道。   柴启明点头记下。   吩咐了军役,全城搜索瘟疫人群,大面积的询问。   “案子先放一下吧,我们先把瘟疫度过去。”许久,华盖帝君才缓过来,幽幽道了句。   “不。”花田摇头,“或许瘟疫就是这件案子推动的。”   华盖帝君不明所以的看着花田。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刚刚我看过生死簿,先前遗失的数百名剜心名单全部显红,几日之后,瘟疫到来,才有了这些名单。”花田分析道,“这前后的死亡名单,绝非偶然。”   恢复精神的,花田头脑格外清晰。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破案?找瘟疫源?”花田的话虽是在理,可是几个分身乏力,忙不来两件事。   “先解决近急吧,全力以赴抗瘟疫。”花田抽身来至兼坚身旁,帮他一起抬死尸。   几个也来至前线,全身心的帮忙。   忙了一天,花田累的直不起腰,还在给几个病患涂药。   “花兄,歇会儿。”柴启明扔过来一坛酒。   花田接过,忙完手中的事,与柴启明并肩坐在营前喝酒。   夕阳西下,远边的天空晕染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辉,打在忙碌的身影上,裹尸布上的斑斑血迹变得暗淡,将死之人绝望的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明日的曙光留在下一世。   酒越喝越没味,花田将酒坛一扔,缩在椅子上歇息。   看过这么多死亡,心境也变得低沉。   “花兄,怎么不喝了?”柴启明问道。   花田不愿说话,低下脑袋,无力的摇了摇头,今日才发现,根本做不了冷面阎王。   晚风吹起,清理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兼坚摸了额头上最后一层薄汗,起身寻找花田的身影。   寻觅一圈,看到椅子上垂头丧气的花田,兼坚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怎么又喝酒?”兼坚掐腰问道。   花田找到了依靠,双手揽过兼坚的腰际,脑袋埋在他的衣襟前,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低音哑着嗓子道:“没喝多少。”   柴启明一壁喝着酒,一壁暗中观察,饮下去的酒毫无味道。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兼坚劝道。   花田双腿缠上兼坚的大腿,用力一夹,缠磨着兼坚。   兼坚无奈的推搡着花田,花田不放,大手一捞,将兼坚拉到腿上,抱在怀中挠痒   “呵呵……我认输,认输了。”兼坚左右躲闪,求饶道。   花田松手,揽上兼坚的小腹,往上用力一提,抱着他享受最后一丝暖意。   柴启明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坛往后一甩,咕噜一下起身,摆了花田一眼,气冲冲的离开。   “他怎么了?”花田一头雾水,刚花兄花兄的叫着,怎么突然生起了气。   “大概是喝醉了吧。”兼坚看着柴启明离去的方向,尴尬一笑。   “啧啧”花田摇头道,“这人酒品不行,以后不跟他喝酒了。”   兰子君懂点医术,再军营中变得格外珍贵,给这边把完脉,又忙不迭的跑到另一头。   昏头昏脑的忙了一天,猛地站起身,眼前漆黑一片,天旋地转间,一头栽了下去。   “小兰!”华盖帝君急忙接住兰子君,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脉。   “你这个傻子,自己的身体都虚弱成这样,还敢拿命来救人。”埋怨一句,华盖帝君打横抱起兰子君,来了一处没人空地,匆忙的拔去外袍。   墨绿的汁液从针灸的细孔中流出,将内衫染绿,白皙的背部青紫一片。   华盖帝君变出一排细针,用手余热,轻柔的向兰子君背部扎去。   “嘶”兰子君倒吸一口凉气,痛到抽搐,躲闪要施的针。   “小兰,不要动,一会儿就好。”华盖帝君坐倒在一旁,将兰子君的脑袋搬到大腿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秀发。   兰子君挣扎一会儿,逐渐恢复了平静,咬上华盖帝君的衣摆,咬牙坚持。   华盖帝君加快手中的动作,很快,背部的血液回升,兰子君的面容逐渐红润。   睁开惺忪的眼睛,兰子君轻声道了句:“多谢。”   华盖帝君敲了兰子君的额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再缓一会儿,我带你回营休息。”华盖帝君揉了揉兰子君的后背。   兰子君这才意识道,上身正赤裸着躺在华盖帝君腿上,双颊一红,将脸埋进衣袍间遮掩。   柴启明怒气的暴走,冲进了无人的角落。   “你们在……干嘛?”柴启明看着地上的两人,兰子君赤裸上身的趴在华盖帝君的双腿间,华盖帝君衣衫不整,薄汗涔涔。   兰子君忽的惊坐起。   “嘶”动作太大,扯动着伤口,兰子君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华盖帝君揽过兰子君的肩膀,捡起地上的衣袍,遮掩住兰子君的身体,怒目圆瞪的看着柴启明。   柴启明悻悻的退了出去,抓耳挠腮的回到大堂,更加郁闷,寂寞多年的小心脏,天天被恋爱刺激着,实在受不了了。   夜归于平静,嘈杂声转变成震耳的酣睡声,一天的疲惫在夜中消散。   一众熟睡之际,一声尖锐的哭喊打破宁静。   “将军,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伤心欲绝的哭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没人出来探看,怜悯之心已经溢满,谁都没了精力。   花田披上衣袍,出门观望,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扑倒在柴启明面前,眼泪簌簌而下,声嘶力竭的喊道:“大人,求你救我孩子一命,他还不满百岁。”   柴启明背着身子,别过眼去,无力道:“军营里已经没有药,我也……无能为力。”   妇人听毕,绝望的泪珠大颗滚落下来,对着长空喊道:“上天,你整开眼睛看看吧,救我孩子一命啊!”   不停的磕头,血水渗出,染红了一片黄沙。   花田怔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将门帘放下。   整座大营中,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刚放下的门帘再次被掀起,兼坚钻了出去。   “去哪儿?”花田扭头问道,早就不见了兼坚的身影,无奈的跟了出去。   兰子君与卫雉一样睡不着,开着门帘观望。   兼坚快步走上前来,将妇人搀起,道:“别浪费时间了,好好珍惜与这小家伙在一起的时光吧。”   妇人看着兼坚澄澈的目光,犹如一汪温泉,源源不断的散射着力量,妇人恍然大悟,抱紧襁褓中的婴儿,低头轻声安慰。   婴儿全身长满了脓包,肉嘟嘟的小脸惨白,中气不足,哭声愈来愈小,气若游丝。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兼坚不忍心的抚摸了一把婴儿的小脸,哭声戛然而止。   妇人惊慌的打掉兼坚的手,兼坚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花田急忙赶来,护在兼坚身前。   刚移开手,婴儿忽而嚎啕大哭起来。   妇人凑近一看,婴儿脸上的脓包退了大半,吃惊的看着兼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拜道:“求求这位显灵的神仙再施次法,救好我的孩子。”   兼坚与花田对视一眼,花田点头,兼坚上前来,半跪在地上,双手捂住婴儿的嫩小的脸。   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婴儿摆动这小手臂,攥上了兼坚的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兼坚回以微笑,身上的脓包彻底消除,婴儿的脸色恢复红润,渐渐熟睡过去。   妇人不住的磕头,滚烫的泪水濡湿脸颊。   “起来吧,别惊醒了这个小家伙”兼坚将妇人扶起来,摸了摸婴儿的脑瓜,一条鲜活的小生命顽强的活在世上。   兰子君与卫雉在营前对视一眼,小碎步移动到前面,在妇人走之前,看了一眼婴儿,脸色红润,毫无瘟疫摧残的痕迹。   几个皆惊诧的看着兼坚,兼坚带给他们的惊喜太多了。   柴启明抓起兼坚的手,查看了一番,除了光滑柔软了点,并无其他不同,又将脸凑了上去,使劲的蹭了蹭。   “喂,你干嘛呢!”花田拽过兼坚的手,往衣襟前擦了擦。   柴启明尴尬一笑,站直腰身,朝兼坚抱拳道:“兼坚,求你救救楼兰城的百姓。”   “哎……”兼坚摆手道,“既然我有这个能力,自然会尽其用的。”   军营的门帘探出无数的脑袋,惊奇的看着营外的情况。   忽的一下,一窝人蜂拥而来,将兼坚包了几圈,纷纷跪倒在地,乞求道:“求公子就我们一命,求公子就我们一命……”   兼坚从未受过这种大礼,窘迫的不知所措。   “哎哎,安静点!”花田高喊一声,一众停下身上的动作,直愣的看着花田。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们排好队,女人孩子老人在前,男人在后,一个个的上来就诊,记得把你们的住所跟兵役们说一声。”花田指挥道,散乱的人群排成了条理的一队,等待治疗。   “柴兄,找几个军役记一下。”花田给柴启明分配道。   柴启明点头应下。   云翳飘散,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军营,各个喜笑颜开,就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花田在一旁紧皱眉头,挑脚探望,队伍已经排到军营之外,不见尽头。   “累了就歇会儿。”花田不时提醒兼坚。   兼坚展出疲惫的笑容,摇头道:“不累,我还好。”   只要被兼坚碰触过的身体,皆感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注入体内,宛如浴火重生般,换了一副身躯。   兼坚源源不断散发着灵力,楼兰城的上空被盈盈的谈蓝色光环绕,驱散了一切阴翳。   夜渐消散,日头露出半个脑袋,金黄的光辉从东方强势而来,冲破黑夜,照在军营上空。   熬了一夜的军营,依旧喧闹,重获新生的喜悦难以掩盖。   最后一匹人走后,兼坚一头栽倒在桌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卧着。   身心疲惫,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花田打横抱起兼坚,抱着他回军营,兼坚挪动身体,在花田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花田心痛的用脑袋拱了拱兼坚的额头,轻声道:“娘子,好好睡一觉吧。”   兼坚嘴角上扬,阖着眼睛动了动嘴:“我是你的夫君。”   花田轻笑一声,软下来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夫君。”   兼坚这才安稳下来,睡了过去。   花田摇了摇头,将兼坚送回军营安置好,又返回大堂,事情还没结束。   “花兄。”柴启明皱眉望着眼前的记录单,唤了花田一声。   花田接过柴启明手中的名单,一张张做着对比。   “去找一张楼兰城的地图来,要包含所有的村庄部落。”花田吩咐道。   柴启明不明所以,找来一张地图,交给花田。花田一壁看着名单,一壁用手比划着地图。   兰子君也加入其中,和花田一起检查名单。   卫雉双脚搭在椅子上,阖眼打着瞌睡。   柴启明没有卫雉这般心大,皱眉望着花田与兰子君。   “这就对了。”对完最后一张名单,花田找了一支紫毫,在纸上圈圈画画。   柴启明上前来打探,花田将名单上一部分的居住所圈了出来,很快,越来越多的名单被挑了出来。   “你看。”花田将挑出来的名单塞到柴启明手中,示意他。   柴启明一张张的查看,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惊诧的看向花田道:“中瘟疫的人群,大多数在护城河两旁居住。”   “对喽。”花田重重的拍了卫雉趴着的哪张桌子。   卫雉一个激灵,侧倒在地,又迅速起身,怔愣的问道:“怎么了?”   花田看着卫雉,摇了摇头,地府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啊?   “护城河的源地在哪儿?”兰子君问道。   “我这就带你们去。”柴启明拿起桌上的刀,去了前头引路。   “呆子,去办案了。”花田拍了拍卫雉的脑袋,无奈的跟了上去。   “去哪儿?”卫雉一头雾水的问兰子君。   兰子君双手抱胸,跟在花田身后,给卫雉留下一句:“你不需要知道去哪儿,跟上就好。”   也是懒得解释。   卫雉埋怨的看着几个的身影,轻哼一声,跟了上去。   一众赶往护城河的源头。   源头来自于大漠唯一的山体之上,山体高耸入云,山头集聚常年不化的冰雪,为河流提供了源泉。   山涧森林茂密,与寻常的山体一般。   山底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远远看去,山体裹了三种颜色,四季分明。   “源头就在山上。”柴启明指了指山头,由于极高,甚少有人来,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花田抬眼望去,瞬间垮掉。   “我们要爬到山顶吗?”用手比划了山体,大概也就百丈高吧。   “不用。”柴启明摇头。   几个松了一口气,花田回头对几个笑了笑。   “爬到冰雪之下就行。”柴启明说毕,花田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山顶的积雪拇指一般大,可以忽略不计。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走吧。”柴启明耸了耸肩,还能有什么办法。   花田要是一般人,也就认了,他一个地府阎王,身旁有这么多会法术的人,还要亲自爬山,太费力了。   “子君兄,你画张符,把我们变成一阵风,吹上去得了。”花田与兰子君悄声道。   兰子君瞪了花田一眼,瞥向柴启明道:“有他在,我不能用法术。”   “唉,这还不简单。”花田扯嘴邪魅一笑,唤道,“卫雉!”   卫雉走来花田身旁,不明所以的问道:“大人,什么事?”   花田朝柴启明努了努嘴,道:“你去把他敲晕。”   “啊!”卫雉惊诧,“为什么?”   “敲完你就知道了,绝对有好处。”花田怂恿着卫雉。   卫雉怀疑的看了花田一眼,虽不怎么信,但还是迈出步子,拿着刀柄对准柴启明的脑袋。   “柴兄,对不住了。”说毕,狠狠一砸。   柴启明翻了一个白眼,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昏了过去。   “干得好!”花田拍掌叫好。   卫雉轻笑一声,退到一旁自鸣得意。   “子君兄,画符吧。”   兰子君扯动了一下嘴角,简单粗暴,一如花田。   画了几张符,贴到几个身上,念了一咒,忽的脚底升起一片云,轻盈盈的将几个托了起来。   不一小会儿,几个便飞到了山顶。   “大人,飞的感觉还真的挺好的。”卫雉着陆后,意犹未尽。   “怎么,我没骗你吧。”花田仰头一笑,把柴启明敲晕是他做的最好的决定。   卫雉嘿嘿一笑,看了眼地上的柴启明,道:“等下山的时候,再敲晕他,我们又可以飞了。”   “卫雉,你变通了不少。”花田夸赞道。   兰子君在一旁嫌弃,这情谊真不牢固。   花田捧了把雪,尽数糊在柴启明脸上,柴启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太阳要落下了,我们快上山!”柴启明中断的记忆接了回去,着急忙慌的赶着上山。   “柴兄,你看这是哪儿?”花田躲闪开身子,白茫茫的雪山映入眼帘。   柴启明迷茫的坐在地上,许久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山上了?!”   “对,你可要好好感谢卫雉,是他一步一步将你背上来的。”花田示意卫雉。   卫雉接道:“对,对呀,可累坏我了。”   兰子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花田又带坏了一个。   柴启明环顾四周,初升的太阳还未爬至山顶的高度,远远望去,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难道爬了一天一夜?   柴启明愧疚的朝卫雉作揖,道:“感谢卫兄,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日后有什么困难,我定会鼎力相助。”   卫雉脸颊微微一红,连连摆手道:“不用了。”   花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卫雉一眼,多么好的机会,你竟然说不用了!   “我替卫雉记下了。”花田没皮没脸的应下了。   “不用……”卫雉继续拒绝,花田回头瞪了他一眼。   卫雉闭上了嘴巴,溜溜的看着柴启明。   柴兄,对不住了。   “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兰子君在一旁踮脚催促。   “不急不急,这太阳不是升起来嘛。”花田迈着轻盈的小步子,穿梭在丛林间。   听到初升的太阳,柴启明又愧疚的看着卫雉。   卫雉心虚,躲闪开柴启明的目光,跟在花田身后哭,一个劲儿的埋怨。   顺着山路,几个前脚接后脚的跟着,温度降到最低,花田裹紧衣袍,心中念着兼坚,还好没带他来。   步行几里,淙淙的水流声从深林中响起,卫雉用三雪开辟出一条道路,几个扎进深林中。   低气温也掩盖不住的腐臭味弥散在林中,愈是接近水流声,脚底的土地愈发深暗。   花田紧皱眉头,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看。”前头开路的卫雉挺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丛林,示意几个。   几个纷纷朝卫雉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只泡到水肿的手臂伸了出来,顺着手臂望去,这簇丛林中,影影绰绰可见一具裸露的尸体。   卫雉上前拨开草丛,尸体侧仰着对准几个,腹部裂开,五脏被掏空,半节血淋淋的肠子露在外面,经水流冲击,黏在地面。   眼睛空洞,直勾勾的望着几个。   “我了个四舅爷!”花田退了几步,蹲在地上狂搓眼睛。   其他几个也纷纷闪躲,避开目光,感官受到了巨大冲击,几个沉默不语,站在原地缓和一阵。   “还好吗?几位?”花田问道。   几个面色凝重,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花田尴尬的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们再往前走走。”   说毕,身先士卒的走在最前头,心里打鼓。   腐臭味混合着河水的腥臭,齐齐涌进花田的口鼻中。   脚下的泥土发软,一踩便沁出黑色的淤泥,花田宛如走在粪池之上,举步维艰。   眼前忽的开阔,花田始料不及的看到奔流的河水,以及小溪两旁的籍籍尸骨。   新鲜的尸体堆积成山丘,血水涌入河中,将这一片的丛林湿地染成深红色,经河水的冲刷,一缕一缕的流往下游。   尸体保持着张牙舞爪的逃离动作,面目中带着狰狞与绝望。   胃部翻滚搅动,花田没忍住,低下头干呕起来。   倏的与深陷在地面中的眼珠对上,花田双手捂住嘴巴,逃到了人群后面。   “我的天,这儿怎么这么多尸体?”卫雉惊呼道。   兰子君厌恶的逃离草丛,花田不忍直视,跟着退了出来。   柴启明上前翻弄尸体,皆与先前的尸体一个死法,腹腔被剖开,心脏剜了出来。   精气吸干,变成干枯的尸体,经河水浸泡,皮肉肿胀。   “怪不得会引发瘟疫……”柴启明忧心道,不过好在找到了瘟疫源。   “为什么会引发瘟疫?”卫雉一头雾水。   柴启明来不及与他解释,冲出丛林,对花田道:“我这就下山,找人来搬运尸体。”   花田看着脚下延绵的山路,这一来一往间,少说也得三天。   “柴兄,不着急下山,既然来了,先在四周打探下,你就不好奇这数百具尸体是怎么来的吗?”花田劝道。   柴启明点了点头,静下心来,与花田几个向尸山四周查探。 第一百六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花田几个走后,军役们全体出动,分布在城中各地,守卫着黎民百姓。   兼坚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坐起身来,睡眼迷离的四下打探。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随意披上一件衣袍,兼坚拖沓着布鞋,懒散的走出营外。   光亮透过门帘,尽数打在兼坚身上,伸了个懒腰,兼坚折返回床边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爬在床上,睡意阑珊,不知在思索什么。   “醒了?”房中突然响起一声低哑的男声。   兼坚猛地坐起身来,警戒的看向身后:“是你。”   华盖帝君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喝着,抬眼看了兼坚一下,又迅速别开,满是不屑。   兼坚还有些怔愣,搓了搓眼睛,确认一番:“真的是你。”   “有这么吃惊吗?”华盖帝君问道。   能不吃惊吗?差点掐死自己的人。   “你又想逼我离开花田吗?”兼坚从床上跳起来,来至华盖帝君身旁,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饮下去。   华盖帝君玩弄着手中的茶杯,不语。   “怎么不说话,不是来找我谈判吗?”兼坚放下茶杯,一瞬不瞬盯着华盖帝君问道,都到这时候了,什么也不怕了。   “你想知道我与花田的关系吗?”华盖帝君抬眼看向兼坚,忽而来了一句。   想,非常的想。   “那都是些往事,估计花田也忘记了,还是不要提起为好。”花田躲避华盖帝君的眼神,心虚道。   华盖帝君嗤笑一声:“往事?你以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有的事都能如烟云般消散吗?”   兼坚直愣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跟在花田身边许久,冥冥中确实受到了某些力量的抵挡。   “你知道花田是谁吗?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多好吗?”华盖帝君站起身,逼近兼坚,咄咄逼人的发问。   兼坚别开眼睛,回避着华盖帝君。   “我劝你早日离开花田,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花田说要和你在一起,就真的能在一起。”华盖帝君威胁道。   兼坚蓦地抬眼,对上了华盖帝君的眸子,愤然道:“我喜欢花田,花田喜欢我,为何我们不能在一起。”   兼坚的眸子雪亮幽深,透过这双眸子,华盖帝君仿佛看穿了那颗坚定的心。   华盖帝君动摇了,回到椅前坐下,有些颓丧,低语道:“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可是缘渊不可以。”   “什么?”兼坚不明所以,华盖帝君低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兼坚努力的想听明白,可实在不懂。   花田的过去,到底是何?   “你不能与花田在一起,会害了他的。”华盖帝君软言道。   “为何?”为何只告诉他结果却不说明原因。   华盖帝君不语,劝道:“我和你一样,期盼着花田好好生活下去,我不想看他重蹈覆辙。”   兼坚紧皱眉头,在华盖帝君的言语中,听到了几分无奈。   “我不会离开花田的。”沉默许久,兼坚开口道。   “什么!”华盖帝君惊诧的站起身,怒道,“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是听不懂吗?”   “我听懂了。”兼坚拍了拍桌子,示意华盖帝君坐下,淡定点。   “那你为何……”事关花田的命运,华盖帝君怎么能冷静下来。   兼坚呷了一口茶,自若道:“花田说过,要是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安的。”   华盖帝君以为兼坚要说什么,松了一口气道,威胁道:“与其让他死,不如让他难受几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这一切。”   兼坚忽而笑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华盖帝君恼怒,拍桌厉言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花田的生死,全部掌握在你手中,你必须离开他。”   兼坚摇头:“我宁愿和花田一起死,也不愿离开他。”   “能活着,为何要选择死?”华盖帝君不解。   “与其生不如死,不如死的痛快点彻底点,这样就不会留遗憾。”兼坚笃定道。   “你现在正处在热恋中,等过一段时间就明白了,没有什么事,非一定不可,你离开了,生活还会继续下去,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华盖帝君急言恼怒道,他深有感悟,时间可以冲刷一切。   “那你的生活犹如以往吗?难道没有因为花田的出现再次陷入癫狂?”兼坚不信,有些事只会被时间掩盖,却永远不会消失殆尽。   兼坚大概猜出两个之间的关系,还知道了,在这段关系中,华盖帝君退缩了。   话已至此,再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华盖帝君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唇,竟无力反驳。   这些蠢事,还不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怔愣的走出军营,华盖帝君消失在天边。   兼坚走出军营,看着华盖帝君失魂落魄的背影,坚定道:“花田,我不会让你死的。”   搓了搓眼屎,兼坚穿戴好衣袍,赶往楼兰城救助新的病患。   雪山   花田几个转了一圈,在尸山不远处,竟发现了一处茅草屋。   透过篱笆,花田看到母鸡在四处逃窜,绿油油的菜园散发着生气,烟筒黝黑发着光亮,满是人居住的痕迹。   确认无疑后,花田站在篱笆外,扯着嗓子大喊:“请问,有人在家吗?”   “……”   花田回头看了几个一眼,兰子君伸手示意,你继续。   花田深吸一口气丹田聚力,再次喊道:“请问有……咳咳!”   用力过猛,花田捂着嗓子狂咳,吓得院中的母鸡窜到屋顶,朝花田咕咕直叫。   “几位是?”身后传来一声浑厚沙哑的低音。   花田痛苦的扭头观望。   年过半百的老翁,身后背着一捆柴火,粗布短衣,草鞋导航裹了一圈泥泞,俨然是农家人。   “老伯,我们想问你一些事?”柴启明上前作揖。   老翁见柴启明礼数周到,又看几个穿着不凡,打量了一阵,推开房门,对几个道:“先进来吧。”   花田几个进了屋子,几个围坐在石桌前,大眼瞪小眼,拘谨的坐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老翁端上几杯茶水,道:“这些都是我亲自晒得茶,你们尝尝。”   仅是搁在眼前,茶香就飘满在鼻翼间,轻啄一口,甘甜醇香瞬时萦绕舌尖。   “好茶。”花田赞道。   兰子君几个也纷纷点头。   老翁甚是欢喜,主动问道:“你们公子想问什么?”   花田放下茶碗,正色问道:“老伯,山顶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居住吗?”   老翁眼中忽然一显警惕之色,转瞬即逝,恢复笑意,道:“荒山野岭的,除了我之外,恐怕只剩下孤魂野鬼了。”   花田抓住老翁的闪躲的神色,不急着追问,跳转问道:“老伯,这山上冷清,实在是不好安居的地方,你为何要上山独居呢?”   老翁端起茶碗,眼神闪躲,呷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喜欢喧闹,一个人清静的很。”   “哦,是吗?”花田浅笑道:“老伯,一个人居住,又何必摆放两双碗筷呢?”   花田看向一旁的木桌,两双碗筷对立而放,菜肴尚好,不是普通人家寻常能吃的,看来午时进行了一场小宴。   老翁摇头,佩服道:“公子好眼力。”   推心置腹才能换取他人的真诚相待,花田对老翁道:“老伯,你可能不知,楼兰城已经有几百条人命丧失,我们上山来又发现了百条人命,这前前后后千条亡魂,怎能不让我们揪心。”   老翁听毕,惊诧的僵在原地。   “千条人命……”老翁不断念叨,深居山林中,不知天下事。   “老伯,想要爬到山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山上的百十条人命定是山中人所为。”花田加重语气道,软硬兼施,不断冲击老翁的心灵。   “这……不是我做的,更不可能是他做的。”老翁嗫嚅道。   “他,是谁?”话已经在嘴边,花田再推一把,“老伯,我们只是想多找些线索,没有证据是不会判案的。”   老翁叹了口气,看来是瞒不住了,对花田道:“和我在院中吃饭的,是杨毅将军。”   “不老将军!”花田惊诧,还真是巧。   老翁连忙解释道:“将军不常来山上,更不可能杀人。”   “你怎么知道?战场厮杀无数的将军,千条人命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皮毛而已。”兰子君毫不留情的怼道。   “不可能,将军狷介不阿,一身正气,绝不会做杀人嗜血之事。”老翁面色坚定,带着些许怒气对兰子君道。   “只凭你只字片语,不能说明什么。”兰子君冷言道。   “没有证据,你们也不能随意抓人。”老翁不甘示弱,回怼道。   气氛一度尴尬。   花田打破沉默,对老翁嬉笑道:“老伯,你说的对,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将军确实上过山,我们有怀疑的理由。”   “可是……”老翁缓和了语气。   “老伯,我们不是你,没有对将军过多的情感,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要是你真想消除我们对将军的疑虑,就该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审问过后,我们才能真正了解他。”花田软言相劝,句句戳心。   老翁终得安心,松了口,道:“将军常在老牧场,喀特族落区。”   “喀特族落!”柴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找不到将军,原来他在那儿。”   花田几个一头雾水的看着柴启明,能不能说的再明白点。   看几个埋怨的眼神,柴启明解释道:“喀特族落曾是边疆三大部落之一,所居住的喀特地区也曾繁华一时,只是之后,不知是何原因,族落逐渐没落,就在几年前,彻底在边疆销声匿迹。”   花田淡然的点了点头,对几个道:“走吧,我们下山。”   收获不小,线索又接上了。   “老伯,山上不太安全,不如你和我们一起下山吧。”花田担忧道。   老伯摇头道:“在山上待久了,不习惯山下市井的生活,要是有谁想要我的命,让他尽管来取。”   老翁中气十足,丝毫不惧。   花田见老翁坚定,也不逼迫,带着几个欲意下山。   “公子,等等。”老翁忽的唤了花田一声。   花田扭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老翁。   老翁匆匆进了房内,翻找一会儿,手里拿着一节枯枝出来,交到花田手中。   “这是……”花田捧着这节干树枝,更加疑惑,难道是老翁采来的灵丹妙药?   “老伯,你太客气了。”花田喜滋滋的嗅了下干树枝,还真有一股药香。   老翁解释道:“前些时日,我采药归来时,在山上看到一个怪人。”   “怪人?”花田从干树枝中转移了视线,好奇的看着老翁,问道,“怎么个怪法?”   “看到那人时,日头已经西下,夜晚还不下山,这本就很奇怪,我便偷偷跟上他。”老翁越说越悬,将几个的注意力全引了过来,一瞬不瞬的等着老翁说下去。   老翁继续道:“走到一处丛林,那人忽然停下脚步,我来不及住脚,匆忙的躲到树后躲藏,与他只有几步之遥。   这近身一瞧,着实下了一跳,那人头发拧成几股,发着幽幽的绿光,活像几节青藤。”   “青藤!”提到青藤,兰子君一个激灵,打断老翁的话,想到了还困在匣中的青藤,老翁的描述与青藤的外貌不差一二。   “对,像几节青藤。”老翁不知兰子君惊讶的是甚,继续说道,“那人停住脚步后,大声喊道:出来!   我以为是我暴露了,吓得腿软,没来得跳出来,那人忽的从手中甩出一条藤鞭,对着空气胡乱拍打起来。   这更吓得我不敢出来,躲在树后观察,拍打了一会儿,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而来,那人被击倒在地,我也受到冲击,倒了下去。   等我再站起身来,那人已经不见,强大的力量在空中回转一会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了一会儿,确定无险后,我才敢出身探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翁故作玄虚。   “你看到了什么?”花田听的津津有味,迫不及待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老翁撇了眼花田的手,道“就是你手中的半节藤蔓,我没舍得扔掉,放了多日,已经干枯了。”   花田两只手指捏着枯枝,极其失望的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眼,嫌弃道:“原来是那小子的‘尸体’。”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说毕,花田将枯树枝甩手扔掉,兰子君上前一个踉跄,接住枯树枝,拿到鼻间闻了闻,面色沉重的看向花田。   “是那小子的味道吧。”花田斜眼看向兰子君,早就看透一切。   兰子君将枯树枝一扔,嫌弃的拍了拍手,道:“就算青藤真的上了山,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嗯!”花田一脸不可描述的看着兰子君。   “大人,你刚才可是说,只凭只字片语,不能说明一切。”卫雉真相了。   花田崇拜的看着卫雉,你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佩服佩服。   兰子君果然面色一沉,眼中的怒火即将喷出,要将卫雉燃尽。   卫雉大难临头,徐徐扭头看向花田:大人,救命!   花田轻笑一声,还得亲自出马。   上前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子君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青藤这厮没一点顺眼的,你怎么能为了他舍弃华盖呢。”   嗯?   卫雉捂着嘴偷笑,花田这个不要命的主儿,不过好在转移火力了。   柴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声提醒道:“脚踏两只船,确实不太好。”   兰子君忍无可忍:“花田,你大爷的,今儿非扒了你不可。”   几只咒符凭空而出,燃起幽蓝火光追着花田不放,兰子君不顾君子形象,将长袍一撩,撒腿追逐着花田。   两只身影在幽深晦暗的林中快速移动,伴随着无数迸发的火光。   “大人,别跑了,我们待会怎么下山……”事情办完,卫雉担忧着怎么下山,朝着花田离去的背影而去。   柴启明看着闹腾的几个,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一个正经的。   扭过身,朝老翁作揖道:“老伯,我们走了,你保证。”   老翁摆了摆手,回了院中。   柴启明朝几个追去。   兰子君带病在身,自然追不过身强体壮的花田,跑了几里地,便慢下步子,气喘吁吁的大口喘气。   花田见兰子君体力不支,也放慢了脚步,待到他彻底没了力气,停下步子,花田倒退了回去,涎皮懒脸的装作没事人一样,跟兰子君聊起了天。   “子君兄,我觉得不是这事不是杨毅干的。”花田精力满满,一脸坏笑道。   “我说过了……别空口说白话。”兰子君也顾不得白袍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又是何必呢。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有一点说不通。”花田坐在兰子君身旁,并肩聊了起来,卫雉追上两个,坐上前来。   几个围了个圈,认真讨论起案情来。   “哪一点?”兰子君疑惑的问道。   “你想啊,如果是寻常人登上这座山,怎么也得花个一天吧,更何况把这么多尸体运上来。”花田提醒道。   兰子君领悟一丝:“凶手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是却这样做了……”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目的是何?恐怕只有问问这群尸体了。”   卫雉习惯了被晾在一旁,装作听懂的样子,眉头紧扭,带着满满的忧愁:“对,那我们怎么问这群尸体,兰大人,你会召灵吗?”   兰子君摇头。   “不会?”卫雉吃惊道,“大人,你可是地府判官,连这个都不会,干脆离开地府吧。”   兰子君怒目圆瞪的看着卫雉,这小子越来越猖狂了,还是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不用召灵,我们要问的不是尸体,而是尸体本身。”花田赶紧打岔,救了卫雉一命。   “哈哈,大人,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了什么?”卫雉尴尬一笑。   花田已然习惯了,耐心解释道:“凶手费力搬运了大量尸体上山,目的是为了掩盖。”   “掩盖什么?”卫雉只管结果。   “不知道,等把尸山清除后,或许事情就明朗了。”花田道。   “那我呢赶快搬呀。”卫雉跃跃欲试。   花田拍了卫雉脑瓜一下,喝到:“三百多具尸体,凭你这两双手得搬到何年何月。”   “等下了山,找些军役上来搬尸体。”花田早有了计划,继续道,“这件事还不急,我们先会会不老将军,对了,还有青藤那小子。”   “哦!”花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大人,还有什么事?”卫雉严阵以待,随时听候差遣。   花田眉头拧巴成结。   “大人,你尽管说,我都会为你分忧的。”卫雉一表赤城之心。   “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花田缓缓张开口,大喊一声,“我们怎么下山呀!”   三个面面相觑,干瞪了一会儿眼。   花田与兰子君的目光纷纷转向卫雉。   “你去。”两个异口同声道。   卫雉委屈的撇了撇嘴,手握三雪,折返回去。   柴启明正在跑来的路上,与卫雉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来了,花兄和兰兄呢?”柴启明捂着肩膀揉搓,卫雉身材不赖嘛,肌肉真他娘的解释。   “出事了,快去看看……”卫雉一脸惊恐,拿生命在演戏。   “不会是打起来了吧?”柴启明想到两个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再加之卫雉的演技,愈发担忧。   卫雉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还跑回来干嘛?还不快去拉架!”柴启明扭头便走。   回来干嘛?哼,敲晕你呀。   卫雉轻哼一声,以同样的姿势端起雪赤,倏地给了柴启明一下。   柴启明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天旋地转的晕倒在地。   “柴兄,再次对不住你了。”卫雉将柴启明抗在肩上,带到花田面前。   “走吧,我们下山喽。”   兰子君又燃了一道符,引来一片云,几个很快下了山,回了楼兰城。   已至傍晚时分,军役回营,头顶上空传来袅袅炊烟,又恢复了些人气。   兼坚随着八都,再次精疲力竭。   见军营冷清,知道几个还没回来,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营前等着几个,花田不回,兼坚睡不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佳肴酒酿的香味笼罩着整个军营,人烟繁旺,烛火摇曳,一改白日的冷清。   夜,悄无声息的进入喧闹。   “公子,饭做好了,你来吃。”八都来至军营前,呼唤坐在营前,支棱脑袋发呆的兼坚。   兼坚怔愣的抬起头,目光无神,疲软道:“我等花田他们回来再吃。”   “公子,他们去河源地起码要花上三日,难不成你三日不吃饭。”八都玩笑道。   “三日!”兼坚提了点精神,旋即蔫了下来,低头嘟囔道,“怎么不叫醒我,臭花田。”   “公子,我把饭给你端过来吧,军营那群糙汉子说话没遮没掩,怕你听不惯。”八都看似粗犷,实则心细的很。   “八都,不用了,我进去穿件外袍就去吃饭。”兼坚也没有那么矫情。   说毕进营穿衣,心情怅然,毫无胃口。   “将军,你们怎么回来了!”营外响起八都惊诧的喊声。   兼坚还未来得及穿上另一只衣袖,便忙不迭的冲出军营。   “花田。”瞧进眼中的,终是花田一人。   花田快步走上前来,将另一只衣袍捡起,一壁给兼坚套上,一壁责怪道:“什么事给你忙的,连衣服都不穿好。”   明知故问,兼坚瞪了花田一眼,乖顺的套上衣袖。   八都上前来,惊诧的围着柴启明看了一圈,确认一番,再次问道:“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我他娘的不回军营,还能去哪儿。”柴启明喝道。   “是不是饿了,顺便回来吃个饭?”这才一天不到,几个就回来了,说不通。   “嗯,是饿了。”柴启明不知八都惊诧是甚,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   “饭已经做好了,可以开饭了。”八都依旧一头雾水,迷惑的跟着柴启明去吃饭。   饿了一天,几个狼吞虎咽,将饭桌上的菜席卷一空。   饭饱酒足,睡意来袭,花田几个早早回了军营,聚在一起商量明日的事。   柴启明与八都也参加进来,小小的军营挤满了人。   “有三件事要做。”吃饭之际,花田早早打算好。   “柴兄,明儿你带些军役上山,将尸山清理出来。”尸山不除,瘟疫常在,此为花田最担忧的事。   柴启明点头应下,作为边塞值守,即使花田不说,他也定会去。   “记住,你们只是清理尸山,其他的事不要坐。”花田嘱咐。   柴启明随不明花田所说的其他事,但见花田正色的样子,便重重点头应下。   “卫雉,兼坚和我明日去老牧场找杨毅。”花田对兼坚两个道。   两个点头应下。   “我呢?”兰子君问道。   花田摸着下巴青葱的胡茬,思索一会儿,不怀好意道:“至于你嘛,就留下来审问青藤吧。”   “我不……”想到青藤对他的欲望,兰子君一万个不愿意,再加之青藤现在在华盖帝君的匣中,还得经过华盖帝君的同意才能见到青藤,见到后又得费劲在两个之间斡旋。   头兼职要炸了。   “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子君兄,你就别推脱了。”此话说的甚对,能同时了解青藤与华盖帝君的人,只有兰子君。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花田想帮兰子君认清自己的心。   兰子君瞪了花田一眼,他是什么样的心,自己最清楚。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花田自顾自的决定道。   除了兰子君不悦外,其他几个非常满意,带着倦意回了各自的军营。   一众走后,兼坚躺倒在床上,全身心的叹了口气。   花田侧卧在兼坚身旁,胳膊压在兼坚胸口,瘫软下来。   兼坚反抗,向外推搡花田的胳膊,压的胸腔难受。   推了许久,花田丝毫不动,阖着眼睛装睡。   “喘不过气了。”尾音婉转空灵,带着些许示弱口气。   听的花田心下一苏,整个心肝都在颤抖,大手一捞,将兼坚搂紧怀中,依旧阖着眼睛。   兼坚挣扎一会儿,依然被花田压的死死的,无奈叹了口气,好在这姿势舒服,便在花田怀中安稳的睡下。   这旁的军营安稳的入了夜,那旁兰子君的军营里可是唉声叹气。   兰子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该怎么跟华盖帝君说呢?   烦躁之际,身后传来瓷器破碎的脆响。   兰子君忽的坐起身,警觉的看向身后。   华盖帝君单脚站立,抬起的一只脚下正是破碎的茶杯。   “本来想落到营前,计算失误了。”华盖帝君尴尬一笑。   你丫的一个帝君,法力无边,骗傻子呢!   兰子君摆了华盖帝君一眼,起身披上衣袍,随手拎起一件衣袍,扔给华盖帝君:“外袍湿了,换上这件吧。”   华盖帝君接过衣袍,拿在手中揉捏摸索一阵,浅淡的兰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褪下湿了的外袍,华盖帝君随意披上衣袍,坐在椅上,兀自倒了杯茶。   兰子君收了收外袍,坐在华盖帝君对面,问道:“你来干嘛?”   嘴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卷起狂风骤雨,慌了阵脚,还没想好怎么说青藤的事,这尊大神怎就来了。   手指在茶托周遭打了一圈转,眼珠乱窜,许久华盖帝君才开口道:“我来看看你的伤。”   说毕,华盖帝君松了一口气。   “哦。”兰子君淡然的点了下头,外袍一扯,内衫一扒,衣袍脱落,满是疮痍的上身展露出来。   华盖帝君倒吸一口凉气,结痂之后的身体,更显残败。   “好的差不多了。”兰子君轻描淡写道,随意摸了一下身子,还有些剌手。   华盖帝君接过兰子君手中的衣袍,给他套了上去,努力平静下来,道:“夜间冷,别冻着了。”   兰子君缩了缩衣袍,坐在椅上忖度一番。   该怎么跟华盖帝君说呢?   “那个……”兰子君一咬牙,脱口而出,“你明儿个把青藤放了,我有话要问他。”   华盖帝君面色一沉,转了脸色,冷言历色道:“你还跟他扯什么关系,就让他在匣中自生自灭吧。”   兰子君一撇嘴,青藤也没犯什么滔天大罪,更何况还与自己是同根生,什么仇什么怨呀,这罚也忒大了点。 第一百六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我找他问点事。”兰子君话锋一转,继续道,“跟案子有关。”   华盖帝君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果然和案子有牵连。”   兰子君悻悻的点了点头,脑袋瞥向了一侧,再聊下去,华盖帝君怕要将青藤碎尸万段了。   “把匣子给我吧。”兰子君向华盖帝君伸手要道。   华盖帝君没有将匣子给兰子君,伸过手去,与他十指交扣。   灵力在相缠的十指间传送,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心头,兰子君怔愣在原地,手心沁出薄汗。   “今儿个太晚了,明儿我再给你。”说毕,华盖帝君双手扯力,将呆立慌神的兰子君拉动。   兰子君失魂的跟着这股力量前行,手中攥到的不是一双有温度的手,而是步入地狱的温柔乡。   可是兰子君控制不住自己,即使是地狱,这一刻的温存也值了。   来至床旁,华盖帝君转手将兰子君推倒在床上,衣袍抖落,兰子君露出大半身子。   仰在床上,看着营外被风吹拂的树叶,簌簌落入地下,糜烂成渣,尸骨无存。   如若不是华盖帝君,如若不是缘浅,花已成浆,叶已消散,终不过是一句叹息而已。   “缘浅,你为何要救我。”兰子君正对华盖帝君,巧笑问道。   华盖帝君扯下内衫,单膝跪倒在兰子君双腿之间,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不要叫我缘浅……”抓住兰子君的肩膀,将他翻转过去,俯身压了上去。   眼眶濡湿,兰子君紧咬嘴唇,三百多年了,谁,都没有放下。   两具身体紧贴,华盖帝君含上了兰子君赤红的耳垂,舌头翻转挑弄,搔的兰子君缩紧脖颈。   “这是我欠你的。”许久,华盖帝君才轻声道。   眼眶中冷透的泪水姗姗而落,犹如滑过滚烫的心脏的利器,深至心窝。   “你不欠我什么……”话在口中呢喃,终不敢与华盖帝君挑破这层关系。   连这层依托都没了,两个之间还能有什么。   两个心如明镜,却都不道破。   东方破晓,熠熠光辉将军营铺上了一片金黄色,响亮的号声穿透整座军营,惊起了不远处的野禽。   花田忽的睁开眼睛,仇怨的盯着营顶,在军营待了几日,竟养成了习惯,听到号声便自然清醒。   在地府可是睡到大晌午的主儿,这会儿自然不满。   伸手去摸一旁的兼坚,嗯?怎么没人。   扭头一看,果真没人,去哪儿了?   睡眼惺忪,花田拖沓着步子敞开军营,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花田闭眼缓和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军营。   “花使者,起了。”过往的军役与花田打招呼。   花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搓了蓬乱头发,勒了勒裤腰带,懒散的问道:“兼坚呢?”   “兼坚公子在柴将军营里。”过往军役刚巧游至过柴启明的军营,看到兼坚走了进去。   “什么!”花田急的跳脚,大步流星的奔向柴启明的军营。   过往军役一头雾水的看着花田,念念有语:“头一次见这么敬业的使者,大清早的,一个个紧赶着找将军。”   花田在众目睽睽下踹开柴启明的军营,大喝一声:“还我兼坚!”   柴启明刚吮吸的一口全数茶吐了出来,趴在桌子上狂咳。   屋中除了兼坚,还有卫雉和一众军役,各个怔愣的看着闯进来的花田。   花田一样懵掉了,营中怎么这么多人?   在一众魁梧的大老爷们中,兼坚探出脑袋,看到窘迫的花田,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怎么衣衫不整的就来了。”上前给花田整理起衣袍。   花田努嘴瞪了一眼兼坚,埋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叫。”兼坚这才解释道,“桌上有老牧场的地图,去看看。”   花田走至桌前,一副泛着黄渍的牛皮地图展现。   柴启明咳完后,面红耳赤,抱怨一句:“你还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兼坚。”   “知道就好。”花田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旋即认真的端详起地图。   柴启明上前来指点。   “这儿就是老牧场,喀特遗族的居住所。”柴启明指向另一端的荒漠。   嚯,花田一看,哪儿还有什么族落,全然成了荒芜的不毛之地。   兰子君与华盖帝君恰巧来到营中,见花田愁眉苦脸的盯着地图,站在一旁看好戏,讥讽道:“赶快收拾收拾出发吧。”   花田不甘示弱道:“呦,我们兰大判官审个案还得把帝君叫下天来,有关系就是不一样。”   兰子君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只要与华盖帝君牵扯的事,兰子君皆败于花田。   “我是为了案子才下的凡。”华盖帝君解释一番,又拿出匣子给花田看。   花田将匣子推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   说毕,低下头与柴启明研究地图,只是个玩笑,花田根本没放在心上。   华盖帝君握着匣子的手姗姗收了回去,退到了一旁。   柴启明与花田说了一通,确定了喀特牧场的位置,即刻便出发。   “子君兄,我们走了,你与华盖好好审问哈。”花田坏笑一句,坐上黑乌鸦溜之大吉。   “花兄,莫要玩笑。”华盖帝君追着黑乌鸦的尾巴大喊。   “都没影了。”兰子君看着华盖帝君望眼欲穿的样子,满目讥讽,冷言要道,“把匣子给我。”   华盖帝君将盒子握紧,走入军营,留了句:“我和你一起审。”   兰子君撇嘴,你是天宫至尊,怎么样都行。   柴启明欲意喝完这一盏茶再走,当看到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同时进营,坐在他的左右喝茶时,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轻咳一声,柴启明与八都眼神示意。   八都领会:“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走走走……”柴启明点头如捣蒜,扭头与兰子君招呼道,“兰兄,我去办案了。”   兰子君颔首回应。   柴启明带着一众急匆匆的离了营,营中寂静无言,却也不觉尴尬,这种微妙的关系刚刚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小兰,你说为何铜镜中未有你我二人的场景。”华盖帝君呷了一口茶,闲聊道。   兰子君身子顿了一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回道:“可能我们的日常太微不足道,铜镜都不愿给我们一幕吧。”   “说的也是。”华盖帝君点头,旋即笑道:“不过我并不觉得与你喝茶聊天,是微不足道的事。”   兰子君怔愣住,笑意阑珊,逐渐归于无。   正值晌午,骄阳似火,还未着陆,几个便被底层的热浪不断侵袭,心脏充斥满滚热的气息,呼吸变得沉重。   花田大口喘着粗气,问道兼坚:“还好吗?”   兼坚微点头,脸颊潮红,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身强体壮,常年习武的卫雉也抱怨个不停:“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别抱怨了,赶快找到杨毅,我们早些离开。”花田跳下黑乌鸦,伸手去接兼坚。   用力一扯,将兼坚揽在怀中,脱下外袍挡住他的脑袋,稍稍隔绝了骄阳的烤灼。   脚底是滚烫的沙漠,头顶是灼热的骄阳,双面烘烤,花田的精力全然耗尽,脑袋空空,徒步机械的行走在大漠中。   “大人,再往前走,就到了喀特牧场。”卫雉拿着地图,对比前方。   花田似有似无的点了下头,双腿灌了铅,步步艰难。   抬眼望去,依旧是无际的荒漠。   “啊!”   手下一轻,花田慌神间,兼坚摔倒在地。   收敛心神,花田急忙扶起兼坚,问道:“没事吧?”   兼坚挪了挪脚底,迷惑的望向脚下,花田与卫雉顺随兼坚的目光,一同瞧去。   一颗风干的头颅被兼坚踩的粉碎,空洞的眼眶明晃晃的看着几个。   兼坚吓得跳脚,躲到花田身后。   卫雉捡起头骨,轻微一触便碎成齑粉,捧着头骨的粉末,卫雉朝兼坚头顶一扬,吓道:“夜里,这些亡魂会回来找他的尸骨……”   兼坚吓得咽了口唾沫,赶紧拍掉身上的骨灰。   卫雉捧腹大笑,摸着兼坚的脑袋道:“我骗你的,你还真信。”   笑的正猖狂,花田捡起地上还未破碎的头骨,朝卫雉甩了过去。   “我错了,错了。”卫雉撒丫子跑了出去,连连求饶。   花田追了上去,今日定要好好收拾卫雉一番。   几个打打闹闹,不知不觉脱离了无际的荒漠,周分布了愈来愈多的植株。   “我们到了老牧场。”卫雉停下脚步,转移花田的注意力。   花田打探四周,看到地上还算绿油油的草,心情大好,之前的阴郁沉闷全部烟消云散。   把处置卫雉的事也抛到九霄之外。   卫雉松了一口气,朝兼坚撇嘴轻笑,兼坚回瞪了一眼。   “看,前面有处房子。”隐约中,花田看到地平线上突兀的凸出一层。   兼坚眯眼观望,果真有房屋的痕迹。   卫雉指着地图道:“前面就是喀特族落居住的地方。”   “走,我们去瞧瞧。”花田跃跃欲试的向喀特奔去。   “留点心。”兼坚提醒道。   “放心吧,凡人还是斗不过我们的。”花田颇为自信,有了紫竹笛和守灵剑护持,花田无所畏惧。   几个逐渐逼近喀特,城市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大小不一的土坯房延绵几百里,经岁月的风化,大半掩盖在荒漠中。   走至城门下,隐约可见牌坊上的兽图腾,大道贯通南北,两侧房屋俨然,可见其繁华之迹。   谨慎走在城中,一丝生气都无,花田逐渐大胆起来,吹着口哨,大喇喇的走在主道。   “大人,别吹了,我想尿尿。”卫雉捂着身下急跺脚。   花田瞪了卫雉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们在这儿等你,快去解决。”喝了卫雉一声,花田带着兼坚找了处台阶坐下。   卫雉一路小跑,没了踪影。   找了处偏僻的角落,卫雉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后,急忙解开裤腰带释放出来。   哗啦倾泻了一会儿,卫雉全身舒坦,享受其中。   “难道你娘亲没教过你,不能随地尿尿。”头顶上空忽的响起一声醍醐灌顶的教诲。   卫雉僵在原地,许久才徐徐抬头,看到房梁上躺着一人,手中举着酒壶,醉醺醺的看着他的鸡巴。   “啊!啊!”卫雉吓得不轻,裤腰带没系上,撒丫子就跑。   “有鬼……鬼呀!”吼了一路,卫雉忽然停下脚步,自语道,“不对呀,我就是鬼,还怕什么!”   越想越不对,卫雉壮着胆子折返回去。   勒紧裤腰带,卫雉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回出恭的地方。   房梁上的人已经不见,卫雉擦了擦眼睛,再次确认,难道是看错了。   不可能,被人视奸的感觉太真实了。   仔细嗅了嗅,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酒香,卫雉确定无疑,此城中还有他人。   “出来!”大喝一声,卫雉握紧三雪,随时准备出刀。   如若不找出此人,几个将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抽出雪赤,朝房梁劈了一刀,整根房梁断成两节,土坯房瞬时倒塌。   卫雉急忙逃窜出来,失算了,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喂,小子,你娘亲没教过你,不准随意拆别人的房子吗?”尘土飞扬中,影影绰绰可见一道伟岸的身影。   “阿秋!”一声喷嚏之后,身影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噗通倒在了地上,激起更多的尘土。   卫雉后退几步,避开飞来的灰尘,攥着雪赤,怔愣的看着身影艰难的爬起来。   “啊!小子,问你话呢!”沙哑的喊声配上趔趄的脚步,卫雉没有感到一丝威胁,反而有点想笑。   “你是谁?”等不到身影出现,卫雉朝粉尘团中喊了一句。   “我是杨毅,你又是谁?”粉尘中传回一句。   “杨毅……”卫雉忖度一会儿,好熟悉的名字,忽而想起,惊诧道,“你是杨毅将军!”   粉尘后的身影逐渐清晰,映入卫雉眼前的,是一个衣着破烂,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眼神浑浊,酒气熏天。   “嗯,我是杨毅……将军。”打了一个酒嗝,杨毅摇晃的逼近卫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卫雉一时语塞,没想到杨毅回答的这样干脆,毫不遮拦,自己反而心虚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杨毅走至卫雉身前,停下步子,质疑的看着卫雉。   卫雉不知该如何是好,握紧三雪,欲意敲晕杨毅。   出鞘之际,花田与兼坚赶了过来。   房屋倒塌的巨响在寂静空旷的城中,犹显突兀,花田心下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探望。   响声来自于卫雉离去的方向,花田与兼坚对视一眼,便匆匆赶了过来。   薄尘中,只见伫立了两道身影。   “卫雉!”花田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大人,我在这儿。”听到花田的召唤,卫雉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大喊将花田叫过来。   花田顺着声音,来到了卫雉的身旁,同时看到眼前的魁梧男子,不觉惊诧。   “这位是?”花田问道卫雉。   “杨毅,杨将军。”卫雉赶紧答话,悄悄退到花田身后,这种场面他应付不来。   花田更为惊异的打量着杨毅,浓密的胡须掩盖不知的酒气,双颊绯红,眼神瞟离,全然酒鬼模样。   不过能出现在喀特牧场的男子,是杨毅无疑了。   “杨将军,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花田软商量道。   “跟着你有酒喝吗?”提到酒,杨毅的双眼散发出光亮。   花田不确定的点了点头,不太相信杨毅眼中闪烁的光亮。   “好,我们现在就走。”说毕,杨毅用嘴拔开酒塞,将壶底的酒一饮而尽,咂嘴弄舌,意犹未尽。   花田嘴角一抽,世间还有这般好酒之徒,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兼坚看着杨毅疯癫的样子,拉着花田的衣袖,悄声问道:“你确定他就是杨毅将军,别搞错了,白跑这一趟。”   花田点头,确实有这疑惑,看着这厮撸着胡须,拿着酒壶摇晃的样子,没有一丝将军风范。   “你说你是杨毅将军,可有什么证明?”兼坚高声问道。   杨毅放下酒壶,斜眼看向说话的兼坚。   忽的停滞住,转而又恢复疯癫的样子,快步走向兼坚。   速度之快,让花田与卫雉措手不及。杨毅大手揽起兼坚的腰际,将他抬到头顶之上,转了几圈。   兼坚惊呼一声,胡乱拍打着杨毅的身体,无奈抵不住眩晕,脱了力,任由杨毅动作。   花田最先反应过来,兼坚再一次在他身旁被夺走。   “放开他!”花田压抑着体内躁动的怒意,咬牙切齿道。   卫雉见情形不太对,赶忙上前抢夺兼坚。   一股强劲的气势压了过来,让玩闹的杨毅忽的警觉起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低头便对上花田怒意的眼神,仿佛无数只待发的箭,一触即发。   顺势而为,杨毅自知分寸,将兼坚交到卫雉手中,捏了下兼坚的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这细皮嫩肉的公子,真像我的娘子。”   卫雉接过兼坚,惊慌的看向花田,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住发怒的花田。   呼哧喘了一会儿,花田渐渐恢复平静,快步移到卫雉面前,从他手中接过兼坚。   确认无事后,花田扭头与杨毅冷言道:“兼坚谁也不像,他就是他自己。”   杨毅只是随口一说,毫不在意花田的态度,又拿起腰间的酒壶,意犹未尽的闻了下酒味,道:“我已经证明了自己,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去装酒。”   拿着空酒壶,在花田面前晃了晃。   卫雉一把夺过杨毅的酒壶,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介,没看到还生着气吗?   杨毅推开卫雉,夺过酒壶,不悦道:“是让你碰我大宝贝了。”   卫雉摊手,无奈道:“好,我不碰行了吧。”   都是些什么事,一波三折的,惊得卫雉小心脏差点突出来,要是兼坚出了什么事,花田非现场劈了杨毅不可。   与钟离有了一样的觉悟,卫雉决定以后誓死也要保护好兼坚。   “到底走不走!”没有酒喝的杨毅烦躁的催促道,“再不给我酒喝,我就走了。”   “走走走,这就走。”全场只有卫雉一个忙活,好不心累。   走到花田身前,卫雉低眉弯腰问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儿还有一个疯子要酒喝呢。   花田抱起兼坚,不吐一言,径直上了黑乌鸦。   这就成了,卫雉也是摸着花田的脾气,赶紧朝杨毅摆手道:“快上来。”   杨毅原地瞪了一脚,不费丝毫之力,飞身上了黑乌鸦。   卫雉惊奇的看着杨毅,嘟囔一声:“轻功还不错。”   杨毅耳尖,听的清清楚楚,回了句:“谢谢夸奖,好久没练过,都生疏了。”   你大爷的可真是谦虚,卫雉摆了杨毅一眼。   躺倒在黑乌鸦身上,杨毅没心没肺的呼呼睡了过去。   被鼾声震得耳朵痛,卫雉嫌弃的远离了杨毅,来到兼坚身旁探望。   兼坚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脸色依旧苍白。   见好好的兼坚憔悴成这般模样,卫雉便骂道:“这个杨毅,下手没轻没重,真想将他从这儿扔下去。”   说毕,看向杨毅,睡得死死的,没有丝毫防备之意。   “把他扔下去,我们还怎么破案。”兼坚扯动嘴角,会心一笑。   卫雉心下一动,兼坚的笑有一股魔力,能化进世间的一切焦躁与不安。   花田摩挲着兼坚的脸颊,还未从失去兼坚的惊慌中走出,双手带动着真个心脏颤抖。   兼坚抓上花田的手,平复花田的心情,也努力平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惯常的语气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兼坚的软言细语让花田彻底崩塌,紧抱起兼坚,道:“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旁消失。”   从未想过花田对自己是这般的依赖,开心之际,却升了一丝担忧。   双手勒紧花田的脖颈,兼坚慰藉道:“即使我从你身旁消失,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花田双手抓紧兼坚的肩膀,将他推远一些,坚定道:“如果你消失了,那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猝不及防的表白,让卫雉脸一红。   花田与兼坚同时看向卫雉:你脸红个什么鬼?   卫雉深受感触,对花田道:“大人,你放心好了,要是兼坚不见了,整个地府都会出动找兼坚的,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呸,乌鸦嘴,你不应该说兼坚永远都不可能消失吗?”花田拍了下卫雉的脑袋,这个动作越来越顺手了。   “对对对,我说错了。”卫雉连忙改口,佯装抽自己大耳刮子。   花田和兼坚被卫雉逗乐,玩闹了一会儿,所有的不悦都烟消云散。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连喝三杯茶,兰子君实在坐不住,瞟了眼华盖帝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尿死你。   “把匣子给我吧。”兰子君开口要道。   华盖帝君不情愿的掏出匣子,往地上一甩,嘭的一声,盒子大开,弹跳至半空,咕噜滚出来一个人。   “哎呦!”青藤趴在地上捂着腰,头顶的藤蔓蔫了吧唧的垂下来,双眼惊慌的看着华盖帝君。   “你……”兰子君欲上前拉起青藤,青藤连连后退,逼至墙角,无路可退,青藤麻溜的自个儿爬起来,远离兰子君。   “小兰,让他把我放了吧。”青藤小心翼翼的瞟向华盖帝君,在狭小的匣子中,真心不好过。   没想到能把青藤逼成这样,兰子君多少有些后悔,人是一定要放的。   “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兰子君自作主张道,瞥了华盖帝君一眼,没有反应。   青藤点头如捣蒜:“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保证实话实说。”   “前些时日,你有没有上过一座山?”兰子君问道。   平壤的荒漠,仅有那一座山,青藤自然清楚不过。   “我有去过。”青藤直言道。   “为什么要上山?”兰子君面色沉重的看着青藤,怕他说出不想听到的答案。   兰子君想放掉青藤。   “为了长生。”青藤叹道,“我只有几百年的性命,现在已经过了大半……”   兰子君松了一口气:“上山就能长生?”   “你在地府可能不知道人间的事,边塞的长生药已经传遍整个三界。”青藤满是向往的叙说着。   兰子君认真听着,这正是仙界众仙所在意的事,若是凡人得了长生,三界怕是要被颠覆。   “边塞虽有剜心的危险,但为了得到长生,大量的人妖涌入边塞,半个月前我就来了。   打听了一圈,都是其他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根本就没有些实用的信息,我便另辟蹊径,上了人烟稀少的山顶寻找。”   青藤的这一番解释没有毛病,兰子君看向华盖帝君,道:“怎样华盖,这下可以放人了吧。”   “小兰,你做事何时这般随意。”责怪一句兰子君,华盖帝君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逼近青藤。   青藤早就被兰子君逼得没有去处,趴在墙上死命躲闪。   兰子君挡在青藤面前,怼道:“是,我是感情用事,那你这又算什么,青藤与你无仇无怨,为何一直针对他。”   “我还不是为了……”华盖帝君急眼,心中的话就在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为了什么?”兰子君看向华盖帝君,逼问道。   华盖帝君躲闪开兰子君的眼神,眼珠乱窜,大脑飞速运转,忽的明朗道:“为了破案。”   说毕,走到青藤面前,拽着他头顶上的几根蔫了吧唧的藤蔓,嫌弃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了他说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事。”   迅速放开藤蔓,华盖帝君嫌弃的往青藤身上摸了摸。   青藤瑟缩的趴在墙上,他又改变不了自己的样子,怪他喽。   “青藤虽是满嘴屁话,妖里妖气的样子,但本心不坏。”兰子君替青藤开脱。   谁知,这更激怒了华盖帝君。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怎么敢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华盖帝君质问道。   “我们是同根生,经络相通,他做了什么我会感受到的。”兰子君不知华盖帝君气从何来,也被激起了些怒意,加重语气。   “同根生!好,那我就断了你们的念想。”华盖帝君凭空挥袖,兰子君反应不及,眼瞧着一道无形的利刃朝青藤的底部切去。   “啊!”青藤痛喊一声,扑倒在地,身下源源不断的喷薄出绿液,断开的双腿化成一根扭曲丑陋的黑色滕根,没了灵力的补给,迅速收缩。   “我的根……”冷汗直冒,青藤捂着伤口,身体不断抽搐。   兰子君跪倒在青藤身旁,怔愣的看着被切掉的根,切根之痛比及剜心之痛,不差一二,这种感受让人生不如死。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兰子君抓紧青藤的手,为他输送灵力,虽不会失命,但此生都要废了。   青藤无力的叫嚷,兰子君心下一痛,看着一旁皱巴巴的滕根,兰子君失了神,视线恍惚,军营变成了白墙金瓦,模糊之际,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   缘渊还在,缘浅也在,怎么两个又吵架了?   身下吃痛,兰子君想要挪动身子,却动弹不得,想要叫喊,却无处发声,谁来救救我。   缘浅,不要再吵了,快来看看我,缘浅……   痛到昏厥,仿佛看到了头顶上空的一片光亮,晃得眼睛痛,眼睛,我有吗?   迷乱之际,一面熟悉的面孔探出脑袋,挡住了刺眼的光亮,看的真切,是日夜思念的人。   “怎么样?还痛吗?”轻柔的声音响起,兰子君沉浸其中,这是梦吗?   缘浅浅笑:“你可能还不太适应,动动嘴,跟我说句话。”   兰子君顺着这声轻柔的声音,张了张嘴,耳旁竟响起了一声陌生的低语。兰子君立即住嘴,声音消失无影,再次张嘴,又响了起来。   缘浅揉搓着兰子君的脑袋,被他逗的笑个不停,这是多日以来,第一次开怀大笑。   “来,跟我学。”缘浅捂住兰子君的嘴巴,示意他住嘴细听。   兰子君闭上嘴巴,瞪着眼睛看着缘浅,原来肌肤相处是这样柔软的感觉。   一切都是新的尝试。   “我,爱,缘,浅。”坏笑一声,缘浅逐字逐句的教着兰子君说。   “我爱缘浅。”人生第一次开口,兰子君说的格外顺畅。   缘浅掐了兰子君初生的肌肤,夸道:“说的真棒,以后你会更好的。”   说毕,缘浅转身,兰子君伸手去抓缘浅,拼劲了全力,却怎么也抓不到。   “我爱缘浅,我爱缘浅……”不断念道着,缘浅却再也没有转过身来看自己一眼。   一滴泪水落下,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四月般的轻柔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容颜未变,却再找不回那轻柔一笑而后的心悸。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三界至尊的帝君,视生命如草芥如蝼蚁。”兰子君哂笑一声,讥讽道:“也是,我们是谁,怎敢抱怨帝君。”   说毕,抬眼看向华盖帝君,满是愤怒。   消了气后的兰子君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小兰的面做这种事,明知道这是他的痛处。   俯身蹲下,华盖帝君揽上兰子君的手臂,欲将他拉起来。   兰子君甩手,死死盯着华盖帝君,毫不退让。   “起来吧。”华盖帝君软言道。   兰子君双目猩红,怀中还躺着半死不活的青藤,事情怎么可能就此化无。   从前都是自己太软弱,一再退让,委屈自己,才使错误的事情不断累加,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今日,不会再退缩了,为了青藤,也是为了自己。   “小兰,不要再倔了,快起来吧。”华盖帝君站在一旁,少有的手足无措。   兰子君极其冷静道:“华盖,你太自我太自私,永远只会找其他人的原因。”   “缘浅,你太自私,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熟悉的话再次响起,华盖帝君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味道?”寂静之际,门外响起花田的叫嚷声。   “青草的腥味。”兼坚回道。   “青草怎么会有腥味?”卫雉质疑道。   “谁说青草没有腥味。”花田与兼坚对视一眼,兰子君的血就是这股味道。   “坏了,不会是出事了吧。”两个反应过来,疾步匆匆的进了军营。   卫雉一头雾水,疑惑的跟着几个进营。   杨毅欲求不满的晃着酒壶,怎么还不给他装酒,摇晃着跟上几个。   花田最先入营,踩了一脚的绿液,吓得花田跳了出去,大半个军营染了绿液,空气中充斥着腥味。   兰子君坐在地上,抱着瑟缩成一团的青藤,华盖帝君直楞的站在一旁。   俨然是个修罗场。   太过血腥,花田捂住了兼坚的双眼:“不要看。”   兼坚移开花田的手,心下一惊,双腿发软。   卫雉与杨毅先后入屋,皆沉默不语。   谁都不发声,即使不清楚三人关系的杨毅,也懂了酿成此事的因果,更可况深知三界至尊身份的花田。   从未想过一向温和的华盖,竟会如此残忍。   几个进来,华盖帝君更加窘迫,左右为难,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该怎么解释?   “啊……”痛处再次袭来,青藤打破这阵寂静,痛苦的叫嚷声充斥满大殿,更加刺耳。   兰子君攥紧青藤的手,更多的灵力输送过去,这不是长久之计,很快,兰子君面色变得苍白,咬牙坚持着。   兼坚挣脱开花田的手,径直走向青藤。   “兼坚,你回来。”花田小声唤道,这种修罗场自己都不敢踏进去。   兼坚充耳不闻,踩着绿液走近青藤。   眼前出现一双鞋子,兰子君抬眼,无力的看着兼坚。   “我可以试试。”兼坚蹲下身来。   兰子君将青藤的手递给兼坚,兼坚接过,攥上了青藤瑟缩的手。   忽的一下,痛苦的叫喊声戛然而止,青藤瞪大眼睛看着兼坚,一股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   “怎么了?”兼坚见青藤盯着自己不放,便笑问道。   灵力将痛处冲刷,死后重生的欣慰,更加舒爽,再配上输灵者春风般的微笑,心脏受到了极大地安慰。   “好,好舒服。”青藤恢复精气神,靠着兼坚的灵力支撑,坐直身子,断掉的双腿插入地下。   双腿化成粗壮的根植,深入泥土之中,快速的蔓延至地底,吸收着周遭的养分。   微小的滕根迅速扩张成交错成团的植根,绵延数百里。   “我已经好了大半,不用再输送了。”青藤轻拍兼坚的手,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兼坚松开后,灵力停止。   花田气冲冲的走上前来,拎着兼坚的后衣领,将他拽到怀中,生气的言语到了嘴边,转化成无力的软言:“又不听话。”   兼坚捏了一把花田的腰:“我听话你就不让我走了。”   花田将兼坚腾空抱起,带到了营外,扭头对卫雉道:“带着杨毅出来沽酒。”   卫雉拉着杨毅的衣摆:“走走走,出去喝酒。”   杨毅不动。   卫雉扭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再看会儿。”杨毅饶有兴趣的趴在门框上,酒都拖不走。   嘿!这个战神还真八卦。   “走了走了。”卫雉拖着杨毅的腰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将他拖出去。   几个识趣的走后,军营再次陷入沉默。   青藤阖着眼睛养身,兰子君坐在绿血泊中,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   华盖帝君只感觉全身脱力,大病初愈一般,心疲惫不堪,失神的走出几步,消失在血泊中。   兰子君扭头看向华盖帝君消失的方向,伸出双手,依旧抓不住这亦幻亦梦的身影。   若是有一日,有幸无幸的知道了今后的命运,却又无力改变,唯一能让自己舒坦的,便只有放开这双手了。   花田几个溜进仓库,满窖的酒香飘出,杨毅将兰子君的八卦事抛到脑后,闻着味道一头扎了进去。   花田无奈摇头,破个案,心怎么这么累。   “你没事吧?”花田问道兼坚,能将一个半死的人重生,废了不少的灵力吧。   兼坚摊手:“我没事呀。”   花田刮了兼坚鼻子一下,警告道:“你可悠着点吧,下次别乱给人输送灵力。”   “我哪儿管的了这么多,只是看几个尴尬,便帮了一下。”兼坚是怕兰子君为难。   “今日的事,是挺出乎意料的,没想到华盖……”想起满地的血液,花田激灵一下。   “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别纠葛这个了,先把眼前的事搞定。”兼坚朝酒窖撇了撇嘴,已经看到好几坛酒桶滚出来。   想到杨毅,花田头再次变大了一圈,哄完这边哄那边,老子是来破案的好不好。   抱怨归抱怨,花田还是认了。   “卫雉呢!”花田高声呼唤着卫雉。   卫雉捆着腰带,急忙赶来:“大人,我在这儿。”   “你取干嘛了,这么就不见人影?”花田问道,关键时刻不见人影。   “我去撒尿了。”卫雉将腰带狠狠一勒,显示话语的真实性   “尿性!”花田骂了一句,催促道:“赶快进去看看杨毅,别喝的不省人事。”   卫雉领命,进酒窖提人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好酒,好酒。”杨毅躺在成堆的酒坛中,仰头豪饮。   卫雉踢开挡道的酒坛,捂着鼻子,嫌弃的戳了戳杨毅的肩膀:“喂,起来了!”   杨毅睁开惺忪的眼睛,瞄了眼卫雉,不悦的咂叭了下嘴,扶着身后的柜子站起身来:“走吧。”   卫雉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发酒疯。   出了酒窖,杨毅摇晃的来到花田面前,顺手掐了兼坚的脸。   花田将兼坚护在身后,瞪了杨毅一眼。   杨毅大乐,不过是掐了个脸,就能把花田激怒,真好玩。   “这位大人。”杨毅弯腰,朝花田做了一个极其松散的揖,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去大堂,我要审问你。”花田冷言,破案也不能太随意。   杨毅摇头晃脑,疯癫道:“好好好,我们去大堂。”   堂外挤了满满当当的人,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一时间,整座军营都知道不老将军被捕。   为了一睹将军风采,皆放下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来到大堂观案。   还未到大堂,花田便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嘴角一扯,问道卫雉:“是不是你说的?”   卫雉心虚,支吾道:“他们随口一问,我就随口一说,然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花田摆了卫雉一眼。   又瞄了一眼杨毅,一脸的平静,深邃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   “走吧,我们回军营。”花田转身离开。   “大人,不审案了吗?”卫雉急忙问道,怎么这就走了。   花田回身瞪了卫雉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碎嘴。   “回军营再审。”扔下一句话,花田气冲冲的走了。   兼坚上前拽起杨毅与卫雉的衣袖,稍一使劲往前拉:“走吧,我们回去。”   两个粗犷的大汉,被兼坚拉回军营。   青藤已经恢复精力,两条成型的腿长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缓力。   兰子君忙东忙西的收拾地上的秽液。   “小兰……”青藤唤了声兰子君,欲言又止。   兰子君萎靡不振,抬头看了眼青藤,示意他:你最好不要说话。   青藤闭上嘴巴,低气压充斥满军营,兰子君用忙碌来麻木自己。   花田几个站在军营外,趴在营前偷听。   “怎么?有动静吗?”花田叠在卫雉上面问道。   “好像没有。”卫雉摇头。   “再等会儿。”花田示意几个,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杨毅去撒了泡尿,便醒了酒,回来看到几个撅着屁股偷听。   “君子义士从不趴墙角,你们呀……”杨毅叫嚷着来到前面,少有的正经。   “嘘。”几个转身做嘘声状,卫雉上前将杨毅拉过来,几个按着膀子,逼他低下身子。   “我绝不与你们苟同。”杨毅挣扎,翻了下身子,几个被甩了出去。   “这头野牛。”花田骂了一句,还不如喝醉糊涂点呢。   杨毅站直身子,轻哼一声:“我要戳穿你们。”   几个还在反应中,杨毅起脚,对准营门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这一脚差点把营门踹飞,营里营外的几个面面相觑。   “杨毅,你大爷的!”花田低骂,从地上爬起来,朝兰子君傻笑,呵呵的走入营内。   探了一圈,花田问道:“华盖走了吗?”   提到华盖帝君,本就冷冽的气氛加了一层寒霜。   花田赶忙转移话题,看向青藤,问道:“腿好了吗?”   青藤点头,下地走了两步。   “别以为我们救了你,就代表我们信任你,你的嫌疑还未脱干,腿好了就站过去。”花田指着青藤,示意他站到杨毅身旁。   青藤撇嘴,一瘸一拐的走向杨毅,与他对上了眼。   “看什么看,站好喽。”杨毅凶道,还真有一番大将风范。   “你也是,站好了!”花田吼道,也终于找到审案的感觉了。   杨毅下意识的双脚并立,站直身子。   青藤轻哼一声,都有一样的嫌疑,你凶什么凶!   杨毅与青藤站在一起,花田几个围着打探了一圈。   “你!”花田先指向青藤,问道,“在山上见到了什么?”   青藤接过话茬,解释道:“那日在山上,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是奇怪的东西?”花田疑惑问道,这个称之为奇怪的东西,吊起了花田的兴趣。   青藤讲道:“我在山上逛了一圈,毫无收获,那时天已大黑,我又迷了路,便想着找个人问问。   偏巧有个人影闪过,我便追了上去。”   “就你这个样子,没吓死别人吧。”花田打断青藤,嘲讽了一句。   青藤翻了个白眼,不岔道:“除了头发茂密点,我还是挺帅的吧。”   花田微微一笑:“你开心就好。”   青藤撇嘴,继续讲道:“我急步追上去后,拍了他的后背,你猜怎么着?”   “你还反问我?怎么着你赶紧说吧。”給花田急得跺脚。   “无趣。”青藤嘟囔一声,继续道,“我的手从他的身体直直的穿了过去,不敢相信,我又试了几次,确实抓不到这个人,但他又真切的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呢?”花田问道。   “仗着百年的修炼,我喊了那人一声,那人回头,是个少年模样,面色暗沉,一脸阴翳的看着我。   虽觉得奇怪,可路还是要问,我便问了一声,少年没有回话,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我,被盯得心里发毛,我便放弃询问,想着赶紧离开此地。   转身欲走,忽的一股力量拍了过来,我迅速起身,躲过这一击。   被少年偷袭,我自然不开心,转过身来,抽出藤蔓开始反击。   几个回合下来,少年体力不支,逃走了……”   “等等。”花田再次打断青藤,质问道,“你确定是少年逃跑了,这可关乎案子的关键,你小心说话啊。”   青藤不悦,嗫嚅道:“我抽了少年几鞭,皆穿透少年身体而过,没有伤及他一丝一毫,再加之少年反击的厉害,我没有恋战,找了个机会逃走了。”   花田点头,这就与老翁说的对上了,虽然老翁看到的是青藤自个儿在发疯的抽打地面,但还是证明,确实有人。   既然有人,为何只有青藤能看到,或者说是老翁看不到。   花田一拍脑瓜,有了一个猜想。 第一百七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卫雉,脱离肉体。”花田吩咐在一旁听戏的卫雉。   卫雉乖顺的躺在地上,阖上眼睛,轻飘飘的魂魄剥离肉体,卫雉摊手,示意花田。   花田看向杨毅,问道:“能看到卫雉吗?”   “他不就在地上躺着吗?”杨毅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卫雉,不知花田想干什么。   花田点头,猜对了一半,又问向一旁的青藤:“能看到卫雉吗?”   青藤轻哼一声,自恃道:“要是再看不透你们地府的把戏,我这几百年的灵力白修了。”   “也就是说,你能看到魂魄。”花田不想听青藤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   青藤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双手交缠变成一节藤蔓,放到花田面前,道:“这是打斗之后留下的痕迹。”   鲜嫩的藤枝处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黑色痂,一大块干枯的树皮紧巴巴的扣在新鲜的表皮中,格外突兀。   花田摸了一把,无比坚硬,没有一丝水分。   转手将藤蔓交给兰子君,花田道:“子君兄,你来摸一摸,这感觉熟不熟悉。”   兰子君没接青藤的枝干,看了一眼,道:“他的手臂被吸光了灵力,与营里的干尸无样。”   青藤心下一嚇,要是再晚逃一步,怕是要被吸光灵力,变成干尸了。   “你们说的是这种伤疤吗?”杨毅撸起袖子,也凑上来,和青藤的干树枝对比,不差一二。   “你们,还真是让我吃惊。”费力找来的两个人,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花田跳坐在桌子上,支拢着脑袋听戏。   杨毅便诉说道:   “我常年守在喀特,你们也知道,哪儿荒无人烟,根本就没有人来。   有一日忽的挂起大风,黄沙席卷了整个喀特,我外出归来,在苏图……的房内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我便进去探看,莫名受到一股冲力将我弹开,感到身旁有人,我顺手一抓,什么都没抓到,只感觉手臂发麻,再收回手臂时,就变成这副模样。   当时以为是错觉,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位绿毛兄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青藤一扯嘴角,绿,绿毛!   “大块头,我这是藤蔓好不好!”青藤抓起头上的藤蔓,送到杨毅眼前展示。   “我看到了,藤蔓兄。”绿油油的脑袋是在不忍直视,杨毅迅速别开眼神。   “我是青藤,不是藤蔓。”青藤锲而不舍,不依不挠的展示一头秀发。   杨毅推脱,两个一来一往,玩的不亦乐乎。   “咳!”花田咳嗽一声,瞪向两个。   青藤放下藤蔓,站回了原地,杨毅挪动小碎步,站在青藤身旁,两个怔怔的看着花田。   “你。”花田指向杨毅问道,“说说怎么得到长生的?”   杨毅面色大变,沉下脸来。   青藤用手肘戳了戳杨毅,低声提醒:“问你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不想说。”杨毅直接了当的拒绝。   花田瞪大眼睛,吆喝道:“酒给你喂饱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杨毅多少有些心虚,眼珠转了一圈,干脆就翻脸不认人:“我哪儿喝你们的酒了!”   “你,你……”花田指着杨毅的脸,气的手指发抖。   “我要回去了。”杨毅转身欲溜之大吉。   “想走,门都没有。”花田伸手抓住杨毅的肩膀,头一次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人。   “放开!”杨毅性子也急躁,用力甩开花田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军营。   花田示意兰子君与卫雉,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几个跃跃欲试,朝杨毅扑过去。   “将军……杨毅将军!”从山地赶回来的柴启明,远远的看见疾步的杨毅,激动的扑了过来。   “喂!”杨毅反应不及,被柴启明直直的扑到在地。   “你真的是杨毅!”柴启明拎着杨毅的衣领,压在他身上,活像行刑逼问现场。   “小子,给我起来!”柴启明大喝一声,活了一百年,还未被人压过呢。   柴启明悻悻的从杨毅身上爬起来,伸手去拉杨毅。   杨毅拍掉柴启明的手,黑着脸站起来整理衣袍。   花田几个小跑过来。   “干得好。”花田拍着柴启明的肩膀,夸赞道。   柴启明一头雾水的接受了夸赞,随即与几个道来:“尸体快搬运完了,我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果然入花田所料,尸山下面别有一番洞天。   “尸体填满了山洞,我们还在搬运。”柴启明道。   花田点头,召唤几个:“走,我们去看看。”   “我不去。”兰子君道。   “为何?”花田自忖兰子君的心思,揽上他的肩膀,自顾自的安慰道,“子君兄,不就是点情感的破事,看开点,我们上山逛逛。”   兰子君推开花田,心思好不容易转到案子上,又来戳他的痛处。   兰子君卷起衣袖,抬起胳膊给花田看,一小块伤疤展露。   “这个……”花田惊讶的看着伤疤,竟与青藤杨毅的一模一样。   “三百年前,我刚入地府,曾经与一只恶鬼交缠过,受了点伤,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兰子君放下衣袖。   “你要回地府吗?”花田问道。   兰子君点头。   “让卫雉和你一起吧”。花田担忧兰子君。   “不用,都在地府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兰子君拒绝,又嘱咐道,“不要随意进山洞,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此鬼凶残,在十八层地狱困了三百多年,戾气大涨,要是真的逃离地府来到边塞,花田几个不一定斗的过。   最让兰子君担忧的是守灵剑。   花田点头应下,兰子君还是不放心,来到兼坚面前,嘱咐道:“把剑收好,不要让花田碰。”   兼坚重重点头,他自是不会拿花田的生命去冒险。   “将,将军,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柴启明邀请杨毅,一脸崇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战神,即使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面貌,柴启明也看到了他头顶的光环。   “好。”柴启明干脆了当的答应,心系边塞,一直是杨毅未放下的担子。   “太好了,有了将军帮助,我们定会探清山洞。”柴启明围在杨毅周身,一个劲儿的往上贴。   花田轻哼一声,看这小子的狗腿样,迟早要叛变。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分开之前,花田向兰子君讨了几张符,他才不会徒步爬山呢,要是真爬上去,别说破案了,两条腿怕是要废了。   在军营离别,花田几个朝山地走去,兰子君下了地府。   “子君,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案子破了?”孟婆守在府门,翘首企盼。   等了几日不见几个的身影,今儿个兰子君忽然回了府,孟婆有些心慌。   “案子还没破,我这有些事要处理,回来再跟你说。”兰子君急匆匆的与孟婆道。   转了几圈,来到多年不入的地狱入口。   入口阴气旺盛,常伴有恶鬼的叫嚷,鬼役几乎不来此地,也少有人想起。   这是被三界遗忘的地方。   兰子君在入口周遭贴了几道戮魂符,拉动铁链,狱门大开,哀嚎咒骂齐齐袭来。   兰子君捂住耳朵,被念的有些烦躁,丹田催动灵力,低沉的腹语声从头顶传遍整个地狱:“再不闭嘴,让你们魂灭。”   响声过后,地狱鸦雀无声。   兰子君径直走向最深一层的狱房。   “呸,不就是缘浅房中的一棵草嘛,神气什么,等老子出去,非拔了他的根。”兰子君走后,留下一片咒骂。   “他有缘浅护着,你出去了也没用。”   “缘浅也不过是如来的座下弟子,论辈分还得叫我一声爷爷呢,哈哈哈……”   “人家现在是帝君,你这个阶下囚也只能在地狱吹吹牛了。”   “啊呸,他的仙列是出卖缘渊得来的,我不屑的与他比。”   “……”   打开沉重的铁门,兰子君谨慎的前往中央的的铁柱。   四根粗壮的铁链延展之铁柱之中,狱中昏暗幽静,陈腐的气息弥漫,惹得兰子君鼻子一阵搔痒。   缓步走进铁柱,咣当一声,兰子君被绊倒在地。   “小兰,你没事吧!”华盖帝君从铁柱后冲出来,半跪在地上,给兰子君揉脚。   兰子君怔愣的看着华盖帝君,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华盖帝君低头,躲闪开兰子君都目光:“我担心你,所以早一步来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兰子君甩开华盖帝君的手,瘸着腿站起来,移步到铁柱后。   有了华盖帝君在身旁,胆子也大起来。   华盖帝君跟在兰子君身后,伸出双臂护在兰子君身旁,既不靠前也不退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兰子君探到柱后,四条铁链的交接处,空空如也。   “栖心呢!”   三百年前,出了一个术士,名为栖心,搜集禁书,修炼了些旁门左道,开始靠吸收灵力来维持长生。   天宫下派地府新官兰子君追查此案,凡有长生者毕灭之。   兰子君接令,靠着华盖帝君的帮助,打败栖心,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困于最深的一层炼狱,遭受日夜折磨,惩处其罪恶的过往。   对于栖心,兰子君与华盖帝君都留有深刻的印象。   华盖帝君摇头:“看着铁链的锈迹程度,可能早就不见了。”   兰子君懊悔万分,这是他的责任,没有亡羊补牢,想当然的以为地狱坚固而疏忽大意。   仔细查看周遭,兰子君在隐晦的角落发现了一处深洞。   “他是从这儿逃跑的。”兰子君指着深洞,狠狠的踢了一脚,趴在墙壁上自责不已。   华盖帝君上前拉过兰子君,宽慰道:“懊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找出来,少祸及凡间。”   兰子君点头,也只能这样做了,只是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华盖帝君拉起兰子君的手。   “喂,你干什么!”兰子君用力甩开。   华盖帝君再次牵上了兰子君的手,这次任由兰子君怎么甩,华盖帝君都不放了。   拽着兰子君,华盖帝君将他拖了出去,兰子君左右环顾,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谁来管管三界帝君!   经过狱房时,兰子君不再反抗,任由华盖帝君牵着,低头捂面,回避一众的目光。   “哟,这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吗?怎么委身来地狱了。”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是不放心手里的人。”   “呵,这身旁的人换了好几茬了吧,怎么愈来愈弱了,跟个小娘们似的。”   几只恶鬼毫无遮拦的打趣着华盖帝君。   兰子君面颊滚烫,手掌握成拳头,朝几个鬼役吼道:“你……”   还未吼出口,便被一道光亮打断。   华盖帝君先兰子君一步,一挥衣袖,一道灵光闪过狱房,嘴碎的恶鬼尸首分离,鲜血喷洒,溅满了狱房。   狱房的哂笑戛然而止,谁也没想过,华盖帝君会为了兰子君动手。   华盖帝君阴郁着脸,声音暗沉道:“我以神的名义在此下令,狱中的众鬼,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地狱一步,若违此令者,魂飞魄散。”   说毕,一道响雷滚滚而来,阴翳笼罩在整个地狱。   众鬼惊恐万状,伸出污秽不堪的双手抓向华盖帝君。   这是破了他们生的希望。   华盖帝君拉着兰子君,走出了哀嚎遍野的地狱。   兰子君一路的沉默,惨叫哭嚎一直萦绕在耳边。   看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兰子君有些迷茫,不确定的加重力道攥了一下。   华盖帝君回头,脸上的阴翳消失,露出笑容问道:“怎么了?”   “你可以放开我了。”兰子君低头看了眼手。   华盖帝君轻笑一声,转移话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去藏书阁翻一翻禁书。”   说毕,华盖帝君攥紧兰子君的手,两个十指相扣,一前一后的来至藏书阁。   兰子君摩挲着这只手的每一个指纹,努力记住这种双手的温度,只是这样就很奢侈了,此生也无憾了。   两个一头扎进藏书阁,孟婆急忙追上了,还是晚了一步。   在阁前坐下,等着兰子君。   喀特的歌声再次响起,原本以为活的越长,脑中的记忆便会慢慢消退,直至完全忘却。   亲身经历后才知道,那些该忘记的都忘记了,那些藏在心底的记忆反而随着时间的冲刷,逐渐展露,如同酿酒一般,历久弥新,不时的翻涌上心头。   心脏处的疤痕愈来愈痛,心尖少的那一滴血,终归要取回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藏书阁的书籍堆砌成山,一幢一幢的分布成百列。   华盖帝君站在阁中央,左右眺望,看不到尽头,太阳穴隐隐作痛,忧愁的问道:“小兰,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   兰子君来至第一列的书柜,随手翻了一遍,对准一丛书道:“这儿有书籍的分布介绍,禁书大概在那个位置。”   兰子君仰头,指向最上头的方向。   华盖帝君顺遂着兰子君的手指看去,几乎贴近阁顶,按了几列书柜,若不是书列分记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飞身跃上阁顶,华盖帝君抱了一丛书,扔给兰子君。   厚实的灰尘脱离书柜,扑簌簌的落满地面。   兰子君拿手帕捂着口鼻,呛得不停咳嗽,根本来不及接住书籍,成群的书籍径直砸了下来。   眼看要砸向兰子君,华盖帝君飞身跃下,将兰子君扑倒在身下。   刹那间,整柜的书籍砸落下来,华盖帝君的身上堆成了小山。   “咳咳……”兰子君强忍住不适,拔开华盖帝君身上的书籍,两个挤了出来。   “哎呦,好痛呀!”华盖帝君压在兰子君身上,动弹不得。   “华盖,你是不痛不死之身……”兰子君直接戳穿。   华盖帝君不悦的撇了撇嘴,尴尬的起身,又将兰子君拉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兰子君看着身上的灰尘,无处下手,并不怎么好。   “别讲究了,我们先翻完这些禁书吧。”华盖帝君说干就干,摞起地上的书开始翻看。   兰子君彻底放弃自己,帮着华盖帝君搬运。   刚翻开第一页,华盖帝君的脸就绿了,停留在这页上,迟迟不往下翻。   兰子君见华盖帝君脸色不好,凑上前来观望,华盖帝君猛地将书扣上,脸颊微红。   “你看到了什么?”兰子君审视着华盖帝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面没什么内容,找下一本吧。”华盖帝君随意一扔,禁书凭空消失。   兰子君摇头,有什么好藏的?   随意找了一本还算干净的禁书,兰子君翻开细看。   “这是什,什么?”   两具赤|裸的雄性身体交叠在一起,一脸的情|望,随着书页的起伏,兰子君甚至想象出两具身体交缠云雨的场面。   “啪”的合上书籍,兰子君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禁书兰子君无话可说。   再次看向华盖帝君,两个神情都不怎么对。   狭小的空间里密不透风,光亮透过层层书籍,逐渐减弱,打到两个身上时,已经变成柔软的橘黄色。   沉重的呼吸充斥在静谧的空间中。   华盖帝君起身拉起兰子君的手,问道:“小兰,现在可以吗?”   兰子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还在边塞等着我,你如果觉得难受,可以先出去。”理性战胜了欲望,兰子君搬起一堆书远离了华盖帝君,兀自翻找。   华盖帝君看着兰子君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冷静。   没有言语的交流,只有哗啦的翻书声和烦躁的扔书声。   这儿的禁书还真是多。   翻找了一圈,兰子君终于找到没有画像的书籍,吹掉上面的一层灰尘,翻开泛黄的书页,认真读起来。   此番为入魔篇。 第一卷 为入魔的方法,想要练成大魔有两个方法。   其一是自然练就,靠吸收天地的灵气,此为道魔,需花费个亿年光阴,自盘古开天霹雳以来,无由以此道成魔的记载。   其二是嗜血魔,入魔所需的时长短,不过需得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需引天界至尊的血入体内,打开通魔的通道,再寻得一件厉害的法器,吸收天地的魔气……   兰子君仔细读了几遍,这种入魔的法子和征兆,和花田非常的相似。   若是这样,吸收魔气的法器是守灵剑,那天界至尊说的又是哪位?   想了无数种可能,兰子君惊诧的一一否定,都太出乎意料。   不敢再往下想,兰子君继续下翻,第二卷 为守灵篇。   世间有一种纯灵体,由罡风孕育而来,独立于三界之外,借此灵体,可将世间的一切灵力转换成治愈之力……   兰子君又升疑惑,这两卷毫无联系,为何缝订在一起。   灵力转化,治愈之力……控制花田的魔气,治愈青藤的滕根,化解瘟疫……   这不就是兼坚吗?   兰子君合上书,思忖了一会儿,世间还真有这般巧事。   只是想到在铜镜中所见的事,兰子君暗自叹了口气,若天命至此,简直就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若是花田知道了自个儿的命运,会反抗吗?   透过书籍的缝隙,兰子君紧盯华盖帝君的身影,摇了摇头。   因为兼坚的勇气和他对花田执着的爱,花田或许会为之一搏,可是自己还在妄想什么。   燃起一道暗火,兰子君悄没声的烧了这本禁书,知道了又怎么,依旧改变不了这天命。   “小兰,你来看。”华盖帝君隔着几层书柜,朝兰子君喊道。   兰子君慌神的掩盖地上的灰烬,急慌慌的来到华盖帝君身旁。   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问道:“发现了什么?”   翻过多本带着画像的禁书,华盖帝君也是好不容易找到这本。   华盖帝君指着其中的一页,给兰子君看。   兰子君俯身探望。   大道通灵,奇术二,吸灵补己,涵养丹田,可暂得长生。   华盖帝君又翻了一页,可以见到破解其术的法子。   破解其术,只需三把盐粒撒于灵者,此术成也快败也快,术者谨慎使用。   “就这么简单?”兰子君惊诧。   华盖帝君:“就这么简单。”   说毕,两个相视一笑,早知道这么简单,三百年前就不费这么大的气力了。   这么多年,兰子君一直将栖心视为心头大患,没想到三把盐就可以解决的术法,唬了他这么久。   “小兰,你有什么发现吗?”华盖帝君问道,看他也找了一会儿了。   “没有。”兰子君谎骗道,事情还未确定,兰子君不愿多说。   更何况还牵扯了天界至尊,一个不留意,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华盖帝君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回边塞。” 第一百七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出了藏书阁,孟婆一脸怒意的朝两个赶过来。   “华盖,婆婆好像生气了。”兰子君小声与华盖帝君嘀咕。   “好端端的为何生气。”华盖帝君不解。   “看她气性还不小,我们找个地方避一会儿吧。”兰子君不知孟婆为何生气,拉着华盖帝君,扭头便走。   两个的动作更加激怒了孟婆,找的就是你们两个,还躲。   “喂,别走!”孟婆浑厚有力的喊了一声。   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嚇住,停在原地,不敢转身。   兰子君朝华盖帝君使眼色,小声问道:“她叫的是我们两个。”   华盖帝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你惹她了?”   华盖帝君无奈的耸肩,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和你在一起,连孟婆的面都没见到。”   “那她喊得不是我们两个。”兰子君笃定道。   “那我们走吧。”   “走。”   两个商量好了,大步再次迈出。   “兰子君你给我站住!”孟婆指名道姓的喊出兰子君,加快步伐,朝两个追来。   华盖帝君指了指兰子君:“原来是你惹孟婆生气了。”   兰子君一头雾水,疑惑的转过身。   孟婆追上两个,指着兰子君与华盖帝君抱怨道:“你们两个进去多久了,知道吗!”   兰子君抬眼看向西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黄晕。   认真的回答了孟婆:“大概有三个时辰吧。”   “找本书花三个时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等你们两个。”孟婆愈说愈气。   “婆婆,你等我们干什么?”兰子君也愈加不明,说了一顿,原来孟婆是有事找他。   孟婆轻叹一口气,平复心绪,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边塞。”   兰子君惊诧:“婆婆,你可是说过,再也不踏入人间半步。”   百年前,孟婆来至地府,兰子君见她生死簿上有一笔不寻常的功德,熬汤炼药救济了百余条人命,又听她说不愿再入轮回道,兰子君便留她在地府。   在地府时,孟婆研制了一味能更快忘掉前世记忆的汤药,兰子君便将她安置在奈何桥熬汤,这一熬便是百年。   孟姑娘变成了孟婆,这一味汤药在三界广为流传,世称孟婆汤。   许久的记忆,兰子君都模糊了。   活的年岁太长,整个生命都被拉长,回忆也变得尤为艰难。   “我反悔了,怎么,还不让我老婆子出地府了?”孟婆抬高声调,逼问道。   “婆婆,地府只是一个周转地,你若想走,没人会拦你。”嘴上说的坦然,兰子君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孟婆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这个看似年轻的面孔,承受了太多。   “我只是去边塞看看,不会走的。”孟婆宽慰道。   兰子君怅然的神情转为欢喜,高兴道:“那太好了,不用再花银两招人熬汤了。”   孟婆瞪了兰子君一眼,视财如命,一如既往。   “婆婆,边塞太荒凉了,要不我给你放个假,你去别处走走。”兰子君替孟婆考虑道。   孟婆摇头,道出实情:“我的家在边塞,我想回去看看。”   “你的家在边塞!”兰子君大呼一声,这个真没想到,这么巧。   想到案子,兰子君随口问了一句:“婆婆的家不会在喀特吧。”   “对,我的家就在喀特。”孟婆惊喜道,好久没提过族落的名字,有些陌生晦涩,那一片荒漠草原像一个美好的梦,一直藏在心底。   兰子君倒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华盖帝君。   喀特族落已经泯灭,草原早就变成荒无人烟的死城,孟婆的梦怕是要破碎了。   “天快黑了,边塞要降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孟婆丝毫不知,盼望着回边塞,早早唤来黑乌鸦。   “怎么办?”兰子君小声问道华盖帝君。   “带她回去吧,早晚都要面对。”华盖帝君拉起兰子君的手,拽着他上了黑乌鸦。   兰子君低头看着牵着的手,你丫的还牵上瘾了!   三个飞回了边塞,兰子君全程盯着孟婆,算了,先不说,让她再欢喜一段路程吧。   华盖帝君全程盯着兰子君,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塑造的身体竟这般好看。   三个各怀心事,驾着晚间的夕阳,朝北方飞去。   边塞雪山   花田几个轻车熟路的到了雪山脚底,来来往往的军役已经开辟出一条道路。   柴启明对几个道:“走吧,我们上山。”   花田几个不动,站在原地,盯着柴启明的脑门,并不是太想爬山。   路上,花田与兼坚卫雉商量好了,兼坚负责转移注意力,卫雉负责敲晕柴启明,花田负责敲晕杨毅。   时机到了,花田示意兼坚。   兼坚点头,来到柴启明与杨毅之间,与柴启明道:“柴将军,你说世界上先有鸡呢,还是先有蛋。”   “当然是鸡,没有鸡怎么生出来蛋。”   “不对!”杨毅否定柴启明,辩道,“鸡是蛋孵出来的,没有蛋何来的鸡。”   “可是没有鸡,连蛋都没有,一定是先有鸡。”柴启明反驳。   “一定是先有蛋。”杨毅与柴启明杠上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   引战成功,兼坚朝花田比了个手势。   花田与卫雉悄没声的来到两个身后,雪赤与雪墨同时落下。   “咣当”两声。   花田与卫雉拍手庆祝,这招屡试不爽。   “花田。”兼坚小声提醒。   花田转身问道:“怎么……了,啊!你怎么没倒下?”   身前矗立了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了花田眼前的光,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这般高大。   杨毅徐徐回头,幽怨的看着花田。   见招拆招,花田眼疾手快的扬刀,加重力度,朝杨毅的脑门又敲了一下。   “你还来!”杨毅迅速握紧挥下的刀柄,躲过了一劫。   两个握着雪赤的两端,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不下。   卫雉上前,心疼的端着雪赤的刀身,对两个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松下手。”   杨毅先松开手,花田再放手,卫雉迅速抽出雪赤,捂在怀中一阵擦拭,这是钟离留给他的,比命都重要。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杨毅抱胸,冷言瞧着几个。   花田几个低着脑袋,排成排站在一起,左右相顾,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说吧,你们想干嘛?”杨毅问道。   从见到几个开始,杨毅就觉得几个不简单。   怎么解释,花田犯了难,总不能说我是阎王,这个是活无常,那个是判官吧。   花田干脆掏出咒符,直接给杨毅演示。   咒符燃尽,自高出飘来一朵厚实的云,花田跳上云翳,伸手去接兼坚。   兼坚跃步跳入,卫雉迈开步子跟在其后。   杨毅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坐上了云翳,轻飘飘的上升。   花田朝杨毅喊道:“最后上来的把柴启明搬上来。”   杨毅左右环顾,四周好像没有别人,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说的就是你!”花田三个齐声回道。   杨毅大手捞起地上的柴启明,小心翼翼的跨上了云翳,还挺软和,便很快适应下来。   花田念了一咒,云翳飞速上升,载着几个很快到了山顶。   杨毅一瞬不瞬的盯着花田,看的花田一阵心虚,别开眼睛与兼坚卫雉闲聊。   尸山周遭没了浓密的丛林,军役忙里忙外的搬运尸体。   略过一具具面部狰狞的尸体,花田来至尸山前头。   “大人,我们将军怎么了?”八都看着被仍在地上的柴启明,问道花田。   “你还好意思问!”花田突然加重语气,厉声喝道。   八都一头雾水,心惊胆战的问道:“我怎么了。”   “你们将军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也不知道提醒一点,刚才爬山的时候,在半路饿晕了。”花田将锅甩给八都。   八都一脸愧疚,赶紧传呼道:“快把采来的果子拿过来。”   一众军役手忙脚乱的给柴启明塞水果。   “咦,大人,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怎么这么快。”八都警惕的问道,那日几个从雪山回来时,八都就觉得不太对。   花田眼神闪躲,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指着柴启明道:“柴兄,你醒了。”   八都回头探望,花田带着兼坚溜之大吉。   杨毅站在云翳旁,伸手攥了一把,烟雾从手中消散,又伸脚踩了上去,轻薄的云雾迅速收拢,托起杨毅。   上下踩踏,杨毅玩的不亦乐乎。   花田远远看到杨毅,暗自念了一咒,云翳忽的消散不见。   失去云翳的支撑,杨毅从半空中摔下来。   “哎呦喂,我的老腰。”杨毅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   花田捂嘴偷笑,等杨毅来到身旁时,花田收敛笑容,冷言正色道:“让你上来不是玩的,还不快去搬运尸体。”   杨毅瞪了花田一眼,前去走近尸山,一手拎起一个干尸,往外面搬。   卫雉看了花田逗弄杨毅的全过程,笑个不停,上前来与花田搭话:“大人,人家好歹是个将军,你这样不好。”   “呵呵呵……”花田露出不怎么友善的微笑,问道,“你现在很闲吗?”   卫雉收起笑意,狗腿道:“我马上就去搬尸体。”   说毕,抢过杨毅刚搬出来的干尸,参与到运尸的队伍中。   石洞深不见底,山顶又空气稀薄,温度低下,搬了会儿便要歇上一阵。   杨毅与卫雉背靠着背,阖眼休息。   花田靠在树干上,打量着杨毅,心中一直惦记着华盖帝君带来的任务:消灭一切长生者。   花田不是言听计从的盲目者,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缘由,任那个大能都奈何不了他。   可是杨毅一直闭口不谈,让花田犯了难。   破案就已经费劲脑力,花田不想再纠葛长生的事,更可况边塞的一切异动皆由长生而起。   想要求得太平,必须撬开杨毅的嘴。   花田走近杨毅,静默的站在他面前。   早就感受到花田的接近,杨毅懒得睁开眼睛,动了动嘴皮,道:“走开,当着老子晒阳光了。”   花田不起,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杨毅。   “你听不懂我说话是吧。”杨毅带着怒意的吼道花田。   睁开眼睛便对上花田质疑的眼神,来者不善啊。   “大将军,你知道这千条亡灵为何而死吗?”花田问道。   杨毅警戒的看着花田,不明所以,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你应该有所察觉,这些年来,边塞多了许多异常的变动。”花田继续为接下来的目的做着铺垫。   杨毅面色凝重,这些年虽经常待在喀特,但对边塞的事还是有所耳闻。   活了百年有余,见识了许多离奇的事,也渐渐相信了人神妖的存在。   近些年,边塞涌入大量的异族,杨毅知道都是奔着他这个老不死的而来,以为只要躲起来,消失在人间,事情就可以解决。   可这千余条人命的死亡,着实让他心头一震。   事情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愈来愈不简单了。   “你想说什么?”杨毅直截了当的问道。   该点明的事,花田也都点了,便开门见山道:“你为何能长生?”   每每提到长生二字,杨毅都极其排斥:“为何要告诉你,这与案子没有关系。”   杨毅可以牺牲自己来换取天下太平,但要问他为何长生,决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莫不是你心虚,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才得的长生。”花田也是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这是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杨毅不想再争吵,转身欲下山。   花田来到杨毅面前阻拦,逼问道:“今日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下山的。”   花田性子也是冲动,直接上前扑倒杨毅。   杨毅躲闪,花田追着不放,两个纠葛起来。   听到打斗声,一行人围了上来。   “花田!”兼坚放下手中的尸体,挤过人群,冲到前面。   “卫雉!”花田努力保持冷静高喊了声卫雉。   卫雉忽的从梦中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冲到花田面前。   “大人,什么事?”卫雉来到人群前,才感到气氛不太对。   “把兼坚带走。”花田推搡着兼坚,将他扔给卫雉。   卫雉眼疾手快的接过兼坚。   “花田,你不准动手。”兼坚站在人群外,命令道。   花田早就打红了眼睛,顾不得一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你别逼我动手。”杨毅警告道。   花田听毕,更加恼火,谁打的过谁还不一定呢。   攥了攥拳头,花田道:“手刚好痒了,今天来搔搔痒。”   杨毅冷哼一声,压抑了百年的怒火刚好没出发,今日就在花田身上发泄下。   “花田你大爷的。”逼得兼坚爆了声粗口,挣拽着想要拜托卫雉。   “小兼坚,我们老实在这儿呆着,别往前送人头了。”卫雉捆着兼坚的胳膊,劝道,“花田又死不了,顶多挨几刀。”   “你怎么不上前挨几刀。”兼坚怼的卫雉没话说。   “你老实在这儿呆着。”卫雉按住兼坚的肩膀,道“我去把花大人拉回来。”   不管了,卫雉一头扎进人群。   兼坚站在外侧围观,杨毅以一对二。   “呵,再来几个都没用。”杨毅从身后抽出一把青铜剑。   头顶炙光的照耀下,青铜剑闪着幽幽绿光,闪的一众阖眼回神。   感到眼中一阵刺痛,花田捂眼后退。   再次睁眼,锋利的刀刃劈头而来,杨毅跃身逼近花田。   花田撤身,反应不及,刀刃划过左臂,鲜血汩汩而出。   “大人,你没事吧?”卫雉上前探看。   花田兀的抬眼瞪着杨毅,竟然真的动手。   “兼坚,把守灵剑给我。”花田气火攻心,朝兼坚的方向大喊一声。   因着花田打架,兼坚本就窝火,听到他又要启动守灵剑,拨开人群,回吼过去:“你给我过来。”   经兼坚一吼,花田恢复了些理智,迈出步子朝兼坚走去。   “哪里走!”杨毅杀红了眼,不肯放过花田,冲上前来,继续与花田纠缠。   “卫雉,你顶上!”兼坚站在远处指挥,帮助花田抽身。   卫雉手握三雪,一齐抽离出来,三雪同时显世,世间少见。   双手各执一刀,口含雪墨,卫雉目光灼灼,眼中只有杨毅。   迅速移步,三雪与青铜剑交锋,刀剑乱舞,看的一众失了神,两大神器的对决,绝妙!   花田悻悻的来的兼坚面前,又要挨骂了。   “还打架吗?”兼坚撕开衣袍,扯出一块布料,给花田包扎伤口。   伤口虽是能愈合,但也要花费些时间。   花田乖顺的摇头,道:“我错了。”   “你错不错倒是其次,关键是怎么解决他。”兼坚朝杨毅撇头。   看这架势,杨毅一时半会儿不能停战。   自己约的架,跪着也要打完。   花田再次向兼坚要道:“把守灵剑给我吧,制止住杨毅,我就还给你”   兼坚叹了一口气,凝视着花田,若生与死各占一半,兼坚愿意把更多的生推到花田面前。   思忖一会儿,兼坚忽的想起一事,上下摸索着花田的身子。   花田打开双臂,任由兼坚搜寻,静声看着他。   摸了几把,兼坚从花田腰间掏出一个布袋锦囊。   “这是……”花田想了会儿,忽然想到,“孟婆给的锦囊。”   “打开看看。”兼坚将锦囊交到花田手中。   花田捏了下锦囊,里面鼓鼓囊囊装了一个硬物。   轻拉绳线,被遗忘多时的锦囊露出其面貌。   花田小心翼翼的掏出囊中的硬物,一只莹莹蓝的精细珠钗显露,两旁点缀的珠子微微晃动,犹如即将起飞的蝴蝶。   “这是?”花田捏着珠钗,仔细查探一番,除了精巧些,珠钗没有其他异处。   “婆婆怎么把她的珠钗放了进去,是不是放错了?”花田看向兼坚问道。   “婆婆从未戴过珠钗。”兼坚从花田手中接过珠钗,研究一番,道,“看这式样,应该是年轻女子所佩戴的,不想是婆婆的东西。”   两个面面相觑。   “要不你戴在头上,在杨毅面前逛一圈。”兼坚提议。   花田犹豫不决,这小钗子有损他英气的形象。   “别磨叽了,快去。”兼坚踮脚给花田戴上珠钗,损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花田努嘴,捂着脑袋,挤出人群,不情愿的站到杨毅面前。   花田的加入,转移了杨毅的视线,从与卫雉的战斗中抽身,举刀快速向花田移来。   花田已经做好被砍的准备,翻着白眼撒开捂在脑门上的手。   莹蓝与铜绿相互辉映,剑停在半空,与珠钗微微相触,两旁的珠子上下挥动,不断撞击着剑身。   一时间静默,只留下一串清脆的撞击声。   花田眯缝着眼睛,打探眼前的状况。   一滴浊泪滑过污浊的脸颊,嬉笑怒骂的面容只剩惊愕。   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杨毅轻柔的触碰着精巧的珠钗,生怕粗拙的手碰坏这精细的玩意,杨毅勿的收缩回来。   “这是哪儿来的。”沙哑的低语响起,杨毅一瞬不瞬的盯着花田额上的珠钗。   “这是……”花田只做了被砍的准备,杨毅的这种反应花田从未想过,不知该怎么解释。   兼坚悄默声来到卫雉身旁,小声耳语道:“还等什么,快上呀!”   卫雉来到杨毅身后,趁他不备,抽出雪墨拍了下去。   知道杨毅脑袋硬,卫雉用了五成力气。   倒下之际,杨毅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珠钗。   时光回溯到百年前,天地万物皆归于虚幻,眼前只剩这耀眼的蓝色光亮。   “苏图……”口中不断呢喃着久违的名讳,若是这般倒下,一切都释然了。   瞧着杨毅倒下,花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小小的珠钗压倒了坚毅的战神。   花田摘下珠钗,放在手中摩挲一阵,仿佛感受到其千金的分量。   卫雉蹲下身来,确认杨毅已经拍晕,问道花田:“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把他扔下山。”花田命令道。   “啊?”卫雉惊诧,不敢行动。   “呵呵呵……”花田大笑道,“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嘛。”   卫雉松了一口气,跟在花田身旁,心脏时不时的受到冲击。   花田绕着杨毅转了一圈,思忖着怎么套出长生的秘诀。   兼坚来到杨毅身前,提醒花田道:“你忘了,我能进入回忆轮。”   “对呀!”花田一拍脑门,地府活无常有破获回忆的能力。   兼坚好久没执行无常的任务,花田都忘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兼坚抓上杨毅的手,花田与兼坚十指交扣。   卫雉凑上前来,想要抓花田的手,花田嫌弃的给了卫雉一根手指。   “你们在干什么?”醒来的柴启明,第一时间赶来尸山,一来便见到了几个大爷们手拉这手。   几个不语,不知该怎么解释。   柴启明快步走到卫雉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卫雉怪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你快走,别挡着我的视线。”   柴启明更加怀疑,非但不走,蹲下身来,强拉硬拽的牵上卫雉的手,他也不问了,反正跟着几个就好。   卫雉甩手用力摆脱,柴启明双腿夹紧卫雉的下身,死死抱住他。   “大人,你管管他。”卫雉向花田求救。   花田与兼坚这边顾不得卫雉,兼坚阖上眼睛,催动灵力,杨毅的回忆轮倏地将兼坚吸了进去。   花田几个也被猛力拽了进去。   “这是哪儿?”柴启明一头雾水,刚刚几个还在山上,这会儿到了一处陌生的草原。   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成群的牛羊悠闲的慢步,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四下探望,柴启明有些兴奋,在边塞少见的绿洲。   跳脱着冲到前面,砰的一声撞到了一扇透明的屏障,伸手摸了摸,正面罩了一处透明的罩子,看不见又过不去。   花田几个来到柴启明身旁坐下,静等着茫茫草原出现的身影。   初晨的草原还未沾染浊气,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花田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案子,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等这案子结束,花田想找处舒适的地方,与兼坚好好放松一下,天王老子叫都没用。   绿油油的草原忽而闪来一道蓝光,紧接着一声铜铃般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的飘来。   几个瞪大眼睛,仔细瞧着前来的身影。   最先映入眼前的,是锦囊中精巧的珠钗。   “簪子的主人。”花田几个眯缝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前来的女人。   一身异族服装,衣着华丽的喀特女子,欢笑跳脱的奔跑在草原上,眼角满含笑意,眼中满是风韵。   在世间,可以称得上极品。   “苏图,你慢一点。”   身披铠甲的将士追赶在女人的身后,满脸担忧,眼睛从未离开过花一般的女人身上。   盯着男人是身影,花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没敢说出来。   “杨毅,你快来追我……”苏图愈跑愈快,如挣脱的马儿,寻得自由后的放肆。   “杨毅!”罩外的几个一齐喊出,怪不得瞧着眼熟,年轻时的杨毅可谓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杨毅看着苏图欢脱的身影,无奈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疾步如飞,杨毅追上苏图,大手一捞,将她搂在怀中,贴近苏图的耳垂,吐气道:“我追上了,有没有奖励。”   苏图脸颊一红,后抬脚踢到了杨毅的小腿肚,杨毅脚下失力,抱着苏图一齐倒地。   生怕伤着苏图,杨毅眼疾手快的翻了个身,垫在地下,苏图整个撞进杨毅怀中,脸像十月的苹果,红扑扑的可人。   “这个奖励好像不太够。”杨毅双手圈住怀中的美人,坏笑道。   苏图纠葛了一会儿,忽的抬头亲了杨毅的脸颊,迅速起身,羞赧的跑开了。   杨毅怔在原地,苏图嘴唇的柔软久久不能消散。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杨毅摸着脸颊,从草原上跳起来,对着湛蓝的天空大喝一声。   喊声悠扬浑厚,惊得丛林中的鸟儿四散,草原上的牛羊乱窜。   看着杨毅欢乐如孩童般,花田的嘴角跟着他一起上扬,恋爱的感觉他懂。   兀自想着还不行,花田抓上了兼坚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兼坚任由花田攥着,满目的担忧,当前的欢乐也掩盖不了日后的落魄,杨毅与苏图,究竟经历了什么。   享受当下,兼坚做不到。   罩中忽的天旋地转一番,整个场景搅成了一锅乱粥。   花田几个身下坐的草原,随着罩子发生了变化。   柔软的青草变成了坚硬的地面,硌的花田屁股痛。   罩中场景再现,几个再次凝神观望。   开阔的视野收缩进一间四方的营帐中。   呜咽声不绝如缕,哭的几个心软下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苏图埋在杨毅的前襟,不断抹着眼泪。   杨毅面色沉重,眉头拧成一道黑线。   “杨毅,我们怎么办?”哭累了,苏图趴在杨毅怀中,一脸的迷茫。   杨毅好不到哪儿去,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沉默许久,杨毅不再纠结,凝视着苏图,坚定道:“我们逃走吧。”   苏图怔愣的看着杨毅,知道他会有这个打算,但真从他口中听到时,心里还是一颤。   “你舍得放弃将军的称号吗?”苏图不得不问一句,免得日后后悔。   杨毅摇头轻笑:“有你就够了。”   泪水夺眶而出,苏图不再犹豫,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两个黏腻了一会儿,苏图与杨毅商量道:“我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丑时,老地方见。”   杨毅点头嘱咐:“小心点。”   想到与杨毅的未来,苏图笑的更加灿烂,满是期盼的回了营帐。   苏图走后,杨毅拽下腰间的虎符,封锁在箱中。   而后看着刚与苏图相拥的地方,微微一笑。   有了苏图,世间一切都成了陪衬。   罩中的场景再次混沌,沉浸在两个甜蜜的爱情中,花田久久没有回过神。   收敛心神,花田看向兼坚,笃定道:“有朝一日,若我遇到这种抉择,也会和杨毅一样,选择爱情。”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兼坚怔愣住。   “哎呀!”卫雉在一旁抖搂着衣袖,酸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花田伸出手掌,按住卫雉的脸,将他推了回去。   “话别说的太早。”推走一个,又来了一个,柴启明的醋意飘来。   “我本就一身清闲,一无所有,唯有兼坚最为珍贵。”花田又来一波强势表白,顺便问了句柴启明,“同为大将,若你遇到这种抉择,会选择哪一样?”   几个好奇,纷纷围了上来。   柴启明被问得哑口无言,论功名,他比不上杨毅,论抉择,他没有这个勇气。   凡夫俗子一个,烦恼也少许多。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我又没有美人在怀,根本就没法比。”随意应付了一句,柴启明敷衍过去。   没打听到八卦,花田一脸的失望。   几个闲聊之际,罩中场景再现。   “扣扣”几声轻响,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苏图,昨晚你为何没有来?”犹豫再三,杨毅还是问出口。   昨夜杨毅早早来到约定的地点,丑时已至,未见苏图的身影,丑时已过,还是未见。   杨毅坐在地上,看着东方渐渐染上了朝日的橙黄,忐忑不安的心归于平静。   远处,卫士们早训的叫喊声传来,一声一声敲击着将军的心。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杨毅无意识的来到苏图门前,无意识的敲了帐门,无意识的问了一句。   逃走有无数个机会,只是这想要逃走的心一旦退缩,两个之间的大门将会被彻底阻隔。   微风轻过,拂过杨毅憔悴沾满困意的脸颊,账内依旧无声。   杨毅倚在门框,他知道,苏图就在门内,他闻到了她的气息。   “苏图,你后悔了吗?”杨毅问得直接,却没想好得到答案之后的决定。   房门轻响,杨毅既欣喜又紧张,侧身给出账者让出一条道路。   挽着双鬓的丫鬟一脸怒意的望着杨毅,手里端着酒托,往杨毅怀中一塞:“我们小姐说了,喝了这杯酒,你我再无相干。”   “再无……相干。”杨毅怔愣的端着酒杯,这句来的既突然又决然。   “苏图,你为何要这样说,我做错了什么?”杨毅朝门内喊道,仅过了一夜,苏图为何性情大变。   要说突然不爱了,杨毅怎么都不会相信。   看着合着的帐门,杨毅真想一刀劈开。   许久,账内传来了极为冷静的声音:“喝了这杯酒,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杨毅趴在门框上,突然变得无力,手中握着的刀再也没有勇气劈开这道阻隔的门。   即使面对整个喀特组落的反对仇恨,杨毅也会不惜一切带着苏图离开,但苏图的改变,却让杨毅彻底失去了勇气。   “好,我们好聚好散。”端起酒杯杨毅一饮而尽。   第一次觉得,酒的辛辣是如此的钻心,烧的全身发烫。   没了喝酒的心情,只觉得如同饮用空气般。   舌头失去味觉,滚烫的酒怎么下的肚都不知。   多年的感情,因着一杯酒全数作废,带着些许的怒意,杨毅扬手摔碎酒杯,头也不回的离开营帐。   丫鬟看着四分五裂的酒杯,不住的叹气。   伴随着丫鬟的叹气声,场景消散。   “唉。”罩外的也是连连发出噫气。   “苏图为何不与杨毅离开?”卫雉百思不得其解。   “后悔了呗。”柴启明回道,苏图的家室应该非常强硬,在喀特该是位捧在手心的公主。   罩中的的场景是从杨毅脑中回忆,他放弃了显赫的将军地位,带着苏图离开。   若从苏图角度考虑,她舍弃的应该更多。   花田摇头,不同意柴启明的观点:“苏图的决然冷漠,绝不是后悔所该表现出来的反应。”   这其中定发生了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花田看的清楚,只是正在气头上的杨毅却没心思去想。   花田盯着混沌的罩子,愈发想知道事后的发展。   杨毅的长生该出现了。   脚底再次布满青草,场景又来到草原。   周遭变得阴暗,云翳叆叇,正当午时的圆日,被遮的严严实实,不见一点光亮。   远处传来欢闹的喇叭声,与这阴郁的天气格格不入。   一行穿着喜袍的队伍,散漫的走在草原上,脸上不见一点喜色。   紧密的草丛之后,一双鹰眼紧盯中央的大红轿子。   杨毅手握青铜刀,一身黑色铠甲蓄势待发。   待到和亲队伍走至眼前,杨毅提刀挡在面前。   烈马嘶嘶鸣叫,杨毅仅是站在原地,便惊乱了整只队伍。   “杨将军,不知你有何事?”前头的使者问道杨毅,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把轿子放下,你们可以走了。”杨毅冷静淡然道,他不想引战,只想要苏图。   还是放不下,眼睁睁的看着苏图离去,杨毅做不到。   “将,将军,你在说什么?”使者惊诧。   杨毅没再解释,快步略过使者,在一众惊讶之余,来至轿前。   “苏图,跟我走。”穿过轿帘,杨毅握紧了轿中颤抖的手。   杨毅忽的停下动作,掀开轿帘,迎上了苏图冷冽的眸子。   “苏图……”这双美丽动人是眸中,已满是绝望。   “放开我!”森然的吼声穿透耳膜,震得杨毅内心一颤,松了手。   一众反应过来,将杨毅团团围住。   使者上前,厉声道:“将军不要再开玩笑,赶快走吧。”   杨毅置若罔闻,眼中只有苏图一人。   今日若是离开,再无相见之日。   眼中满含乞求,杨毅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图,他不信这双眼中没有一丝不舍。   终于,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动,虽是一瞬,这也够了。   杨毅拉起苏图的手,打横将她抱在怀中,挣脱开一众的阻隔,亡命的奔跑。   “放我下来。”苏图的话语中不见一丝温度。   见身后的人群已经拉开一段距离,杨毅将苏图放到地上。   “苏图,跟我走吧。”杨毅再次乞求道,不过这次已经做了决定,即使苏图说不,他也不会放弃。   苏图站在原地不语,美的像一幅画。   睫毛翕合,泪珠扑簌簌的落下来,声音颤抖道:“你背弃了我。”   杨毅惊诧,苏图怎么这样认为。   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一众追了上来。   “大胆杨毅,竟敢拐走我们公主。”使者大喝,旋即柔声劝道,“公主,快过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快些去朝歌和亲,喀特就靠你了。”   听毕这一番,苏图笑了。   身前是深爱的男人,身后是整个喀特的寄望,为了身前的男人放弃了喀特的百姓,换来的却是背叛。   后退了几步,苏图远离了一众。   “苏图……”杨毅向苏图伸出双手。   苏图摇头,后退几步,远离了一众,双手背在身后,抽出了早就隐藏好的刀刃。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刀刃迅速晃过,杨毅还未来得及反应,滚烫的鲜血崩出,溅了一脸。   鲜红的血液与喜袍相迎,白皙的肌肤沾染了点点血渍。   国运私情,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苏图!”杨毅跪倒在地,捧着苏图的身体,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这一瞬怎么就凉了。   “求你,不要死。”苏图气若游丝,杨毅乱了手脚,时间可否倒退,那怕是让他来代替苏图而死。   冰凉的手指拂过心脏,苏图点了一滴心头的鲜血,吃力的伸手,滑过杨毅酱紫的嘴唇。   “愿你得以长生,世代受孤栖之苦。”   腥咸的血液和着唾液,一并咽到腹中。   高举的手臂垂落,满含笑意的眸子黯淡无光,这句话仿佛是一道诅咒,注入身躯中的血液迅速蔓延开来。   心中倏地空了一角,不知哪儿来的习习凉风,吹个不停。   这一吹,便是百年时光。   场景彻底泯灭,回忆轮陷入了黑暗,这是杨毅最后的心境。   “没了吗?”卫雉意犹未尽,还沉浸在杨毅与苏图的悲愁中,不敢相信,苏图就这样死了。   “你还想看什么?看杨毅日夜借酒消愁,颓废成现在这个死模样?”花田怼道。   “若我是杨毅,肯定伤心死了。”只是在罩中看杨毅的回忆,就难受的要死,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杨毅。   “他非常的伤心。”兼坚插了一句,虽看杨毅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但在他的周遭,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一股自体内发出的忧伤。   经过百年的时光,这种忧伤已经深深种在身体里,不用去特意感知便能体会到。   如同一个快乐的人,即使不笑,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快意,也如同一个悲伤的人,即使堆满笑意,也能让人感受到这笑容背后的冷漠。   “若不是苏图最后的遗言,杨毅早就选择了死亡。”听到苏图最后的愿望,兼坚就明白了杨毅为何这般痛苦的活着。   这个漫长的自我惩罚,没有尽头。   “那他为何能长生,仅因苏图的一句话吗?”看完杨毅的回忆,柴启明更加迷茫。   “仅凭一句话是不会的长生的,不过,这肯定和苏图有关。”自始至终,杨毅再无接触过他人。   苏图既然能说出这话,便已经知道让杨毅可以长生。   一切,都要追溯回百年前,杨毅与苏图的相处中。   “走吧,我们先出去。”花田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想要找到苏图,对于阎王来说,其实也不难。   几个挽起手,兼坚发力,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几个推出回忆轮。   忽的睁开眼睛,几个大梦初醒一般。   柴启明不太适应这活无常的回忆轮,迷茫的看着兼坚:“我刚才是做了一场梦吗?”   这怎么解释,兼坚只能点头。   “兼坚,别骗我了。”柴启明打量着几个人,他不说不代表不会怀疑。   “知道我们会骗你,你还问。”卫雉帮兼坚解围。   柴启明闭上嘴巴,没再多问下去。   “卫雉,钟离交给你的善恶簿呢?”花田没在意几个说了什么,一心想着案子。   卫雉不知花田要做什么,变出善恶簿,立马交给花田。   兰子君不在,没法查看生死簿,只好先翻翻善恶簿,找到苏图的来世。   翻了一回,花田交到兼坚手中,道:“我没有看到苏图的名字,你再翻一遍看看。”   兼坚接过善恶簿,细细翻找   一遍过后,兼坚朝花田摇了摇头,没有见到苏图的名字。   “为何没有苏图的名字?”卫雉看懂了花田的意图,而后又迷惑了。   善恶簿虽不及生死簿那般重要,但也记载了所有死人的名单,卫雉接管善恶簿后,一直谨慎记载,生怕遗漏。   “若亡灵的名字不在其中,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犯过滔天大罪,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自然从善恶簿中除名,苏图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这种可能排除。”花田分析道。   兼坚继续接到:“二是此人留在地府,不愿重回轮回道,阎王为了留清白的鬼役在身旁,便会消去其生前的善恶,名字在善恶簿中自动消失。”   说毕,花田与兼坚对视一眼:苏图留在了地府。   卫雉也懂了两个的意思,道:“那就简单了,我们回地府找找就行了呗。”   兜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地府。   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这样做了。   “等子君兄回来再说吧。”既然在地府中,花田便放心了,反正又跑不了死不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柴启明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亡灵,什么十八层地狱的?   “将军!”迷茫之际,八都大喊着跑过来。   “什么事?”柴启明问道。   “已经把所有的尸体搬完,接下里该做什么?”八都问道,看着黑黢黢的洞口,没人赶紧去。   “终于搬完了。”还没做好打算,柴启明起身,道,“我去看看。”   几个跟着柴启明来到石洞。   太阳已经西下,树林茂密,微弱的光照不到深林的尽头。   头顶斑驳杂乱的树枝,扭曲的缠在一起,隐藏在林中的野兽,发出声声吼叫。   几个站在洞口,借着仅有的光亮往里探看,塞满尸体是洞穴,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谁想先进去?”花田拉着就站到最远处,问道前面的卫雉。   这次,卫雉死活也不妥协,打死都不进去。   花田本就不想进去,看几个态度一致,便道:“今夜先不进去,等明儿子君兄回来,让他进。”   卫雉拍手叫好,还不忘往兰子君脸上贴金:“兰大人宝物多,自然不怕鬼魅邪祟,让他进去时最合适的人选。”   “阿丘!”坐在黑乌鸦上的兰子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华盖帝君揽过兰子君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冻着了?”   兰子君阴恻恻的眯缝着眼,道:“肯定是他们几个说我坏话了。”   经过许久的相处,竟生出这般的默契,兰子君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将任务甩给兰子君,花田几个格外轻松,在洞口不远处扎了营地,住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已至三更,尸山周遭鼾声如雷,吓得野兽不敢靠近。   几个睡得正酣,一阵微风刮过,伴着山顶的凉意,兰子君风尘仆仆的归来。   兼坚打了一个冷颤,从睡梦中醒来。   “兰大人,你回来了。”双眼迷离,模糊中看到了兰子君身后的几个身影。   还以为睡懵了,兼坚搓了搓眼睛。   “婆婆,你怎么来了?”意想不到,兼坚甚是欢喜,即使身旁还站着华盖帝君。   孟婆不语,四下观望。   兰子君踢了花田和卫雉一脚:“喂,起来了。”   花田幽怨的坐起身来,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婆婆,你怎么来了!”   同为吃惊,花田几乎是跳了起来。   孟婆置若罔闻,低头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卫雉翻了个身,搂着一旁的杨毅,这次是下了狠手,都多个时辰了,还不见他醒来。   “你小子还睡。”花田揪着卫雉的耳朵,将他提起来。   “醒了,醒了。”卫雉挣脱开花田,跑到兼坚身后,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就不愿意睁开眼睛。   跑的太猛,将身上批盖的衣袍卷到了杨毅脸上,整个人被捂得严严实实。   “闹够了没有,还破不破案了。”一回来就看到这心烦意乱的场面,兰子君更加恼火。   “都怪你这头猪,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花田埋怨起卫雉。   卫雉朝兼坚撇了撇嘴,看看你家老攻,还管不管的住。   兼坚只是笑笑,并没有觉得花田做错了什么。   看着孟婆忙碌的身影,花田倒是好奇,问道兰子君:“你怎么把婆婆带来了?”   兰子君耸肩:“她自己要来的,劝都劝不住。”   说毕,几个一齐看向孟婆。   腰背伛偻的须发老婆婆,中气十足的掀开每一个军役的被子,掀完之后,不太满意,还一脸怒气的将被子扔回去。   感觉到几个的注视,孟婆投过来一道森然的目光。   几个赶紧别开脑袋,四面八方的看风景。   孟婆继续坚持不懈的掀着被子。   “哎呦喂,子君兄,婆婆年纪大了,身子骨顶不住边塞的风沙,你把她带来不是添乱吗?”花田一个劲儿的抱怨,整个地府都搬出来了。   “是她执意要来,你怪我干嘛!有本事你亲自跟她说。”兰子君才不背这个锅。   想到孟婆的金刚利嘴,花田秒怂:“反正案子快破了,她想来就来吧。”   “案子快破了!你这么自信。”兰子君不过是去了地府一趟,花田都敢这样说了。   “不仅案子快破了,连长生药的事都找到了眉目。”   花田将进入回忆轮的事给兰子君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   兰子君听毕,点了点头。   在地府想要找到苏图,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兰子君把地府的事说与几个听。   “真的有恶鬼逃了出来。”花田这才来了没多久,对于地狱的事不太了解。   “栖心靠吸干人体的精力延长寿命,这与营帐里的尸体所差无二,看来是他无疑了。”兰子君分析道。   好在是栖心,现在也有了法子治他,无需费多大气力。   几个总算了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花田忽然想起一事。   兰子君既然把孟婆带来了,干脆就问明白。   掏出锦囊中的珠钗,花田来到孟婆身旁,蓝色的亮光瞬间吸引了孟婆的目光。   “婆婆,这个珠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花田问道。   孟婆夺过珠钗,放在手心抚摸几把,反问道:“你小子没给我弄坏吧。”   “没有,我一直当宝贝收着呢。”这等珠钗一看就是好货色,花田还想着典当了换几个酒喝。   得,这次是彻底不敢了。   “这是我的珠钗。”孟婆将珠钗收回锦囊,揣到衣袖里。   “你的!”花田万万没有想到,“婆婆,你跟我说实话吧,这是从哪儿淘来的?”   孟婆急了:“这就是我的!”   “苏图,喀特族落的郡主,卒年十八,死因自杀。”兰子君拿出生死簿,翻到了孟婆生前的记录,大声念了出来。   花田提起苏图时,兰子君就怀疑起了孟婆。   第一次见孟婆时,绝对是个顶尖的美人胚子,看一眼便终生难忘。   不知为何,孟婆却极其厌恶这副皮囊,不知喝了一碗什么汤药,姣好白嫩的肌肤褶皱成一团。   婷婷而立的少女一夕间白了头发,成为古稀老人。   留在地府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与不想言说的苦衷,兰子君没有多问。   这一耽搁,便是百年之后了。   孟婆没想隐瞒,直言道:“对,我是苏图。”   “你可认识杨毅?”从杨毅回忆中走出,花田对两个的感情真的难以释怀。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一个成了疯癫的酒鬼,一个成了行峻言厉的孟婆,知道彼此身在何处,却非要阴阳相隔。   许久未听过这个名字,孟婆顿了一下,道:“认识。”   何止是认识。   “你这次来,是为了?”终于知道,孟婆为何执意要来边塞,这儿是她的家乡,她曾经的一切都献给了这儿。   孟婆眼眶中闪烁着莹莹泪光,苍老的脸庞因痛苦变得扭曲,问道花田:“我的族落,喀特还在吗?”   当年抛下族落,自刎而死,孟婆早就做好了准备,喀特族落的气数已经尽了。   花田摇了摇头:“喀特早就不在了。”   预料之中,却也不免神伤,孟婆蹲在地上,迟来的泪水汩汩而落。   花田不知如何安慰孟婆,或许杨毅还是一个安慰。   “喀特虽然不在了,但杨毅还在。”花田掀开一旁的被子,晕倒的杨毅展露出来。   见到杨毅,孟婆神情大变,眼中的泪水还未擦干,孟婆便一个箭步冲到杨毅面前。   抽出他怀中的青铜刀,朝着杨毅的心口刺去。   动作极其熟练,仿佛演习过几百遍。   “不要!”出乎花田的意料,本以为会是一场撕心裂肺的重逢,没想到会是致命的仇恨。   一众皆反应不及,   眼睁睁的看着刀刃朝杨毅的胸膛刺去。 第一百八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在一旁看戏的华盖帝君最先反应过来,一挥衣袖,一股无名的力量朝孟婆的手臂推去。   青铜刀落地,插在了杨毅手臂的一侧。   花田上前将孟婆拉远,刚才那一击已经用了全身力量,孟婆脱离,任由花田拖动。   一瞬不瞬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杨毅,无声的泪水悄然而落。   “婆婆,你为何要这样?”退到了安全的距离,花田才敢开口问。   在杨毅的回忆里,好像断了一节。   可能至今,杨毅都不知道,苏图为何要失约,为何要选择死这条下下策的路。   孟婆怔愣的坐在地上,如同那晚一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毅,一切的计划与勇气,全部土崩瓦解。   约定好的那夜,苏图早早收拾好行囊,想着与杨毅的美好生活,就兴奋不已。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族长带着一众将苏图的营帐围起来。   苏图跨上马,冲出围攻,在一众的追赶下来找杨毅。   由于出逃时还没未到达约定的时间,苏图便跑来杨毅的军营躲避。   这一阴差阳错的早遇,便毁了一切。   兴冲冲的打开帐门,苏图想给杨毅一个惊喜,没想到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杨毅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在他的身旁是一个身材妩媚的女子,赤身裸体,低头笑盈盈的看着杨毅。   腹中一阵恶心,苏图头也不回的冲出了营帐。   不停歇的跑了几里路,军营逐渐消失在身后,一块石头给了苏图歇息的机会,绊倒之后,苏图趴在地上大哭。   为了杨毅,为了爱情,苏图背弃了整个喀特族落,毁了和亲的约定,没曾想换来的是杨毅的背叛。   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心有芥蒂,更何况苏图在重重压力之下,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界。   坐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苏图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步一步的走回喀特。   天色大亮,族长和一众站在营帐群的出口,等待着苏图。   默契一般,知道她会回来。   没有任何埋怨,族长只是将喜袍塞给苏图。   这就是她的命运,挽救垂危的喀特的唯一办法,便是与朝歌和亲。   出嫁之间,苏图少有的安静,无人再去碰触她的心,这成了已定的事实。   这段时间,苏图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准任何人靠近。   直到杨毅的到来,苏图才活了过来,不再有以往的笑颜,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幽怨。   一杯酒从房中端出,连贴身丫鬟都不清楚这杯酒是哪儿来的,只是听从苏图的命令,端到了杨毅手中。   苏图依靠在门框上,透过稀薄的宣纸,看到杨毅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决然的离开。   木讷的脸上,不知何时滑过一滴泪水,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出嫁那日,苏图没让任何人近身,自己穿戴好喜袍上了花轿。   今日的天气成心与她作对,连一米阳光都不肯施舍给她。   穿过无际的草原,再往前走,便是荒漠,苏图不愿见到荒凉的戈壁,本想在此地叫喊一声停轿。   轿身忽然晃动,坠落在地。   一声熟悉的嘶吼响起,带着无限的愤怒咆哮而来。   苏图阖上眼睛,终究是来了,这怨不得她了。   轿帘掀开,杨毅慌乱的神情出现在眼前,温暖的手掌抚上手臂,若是相约之夜这般相持,总不会有这种结局。   任由杨毅拉着,苏图木讷的跑在后面,前面是背叛,后面是无奈,天大地大,竟没有一条可走的路。   唯有一死,才能了却这从不属于自己的一生。   抽出短刃,苏图做了早就想做的事。   遇到杨毅,本以为是救赎,是新的开始,却不曾想,为这可悲的人生添了一笔浓墨而已。   倒在杨毅怀中,苏图取了一滴心头血,滑过温热的脸庞,塞进了这张薄冷是嘴唇中。   一切都该结束了。   孟婆讲毕,一众陷入了沉默。   喀特族落已经泯灭在岁月的大浪中,这份仇恨伴着长生,折磨着两个人。   其中的曲折与误会,旁观者瞧的清楚,只是这身陷其中的当局者依然迷乱。   或许他们也心知肚明,只是这情感的羁绊,一时怕也说不清楚。   “婆婆,这长生药是你熬制的吗?”花田问到了关键。   孟婆回神,开口道:“你尽管让玉帝老儿放心,世间再无人能熬制长生药,这长生药只此一份,只为杨毅熬制。”   “为何?”花田问道。   “我不可能再死第二次,不会再取一次心头血,不愿再与杨毅纠葛了。”孟婆道。   花田依旧迷惑。   孟婆见状,解释道:“长生药许的七七四十九味药材,这前四十八味药虽是稀奇,但也不难找到,唯有最后一味,世间怕无第二人敢取。”   “这最后一味是什么?”花田既好奇又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至爱至恨的心头血,唯有以此味药入汤,才能得长生。”至爱至恨的情感本就少,敢取自己心头血炼制的,世间除了孟婆,再无人他人。   要不是对生失去了希望,孟婆绝不会炼这长生药。   谁知这为了杨毅炼制的长生药,毁了千条人命。   “这么说,世间根本就炼不出长生药。”华盖帝君问道。   孟婆点头,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华盖帝君可以与玉帝交代了。   “婆婆,你刚才是想帮杨毅将军吧。”兼坚上前扶起孟婆。   孟婆浅笑一声:“还是瞒不过你。”   早就知道兼坚心细想的多,这顿悟甩了一众几条街。   经兼坚提醒,花田几个反应过来。   只有杨毅死了,这百年孤寂人生才能结束,而这个让他死的人,只能是苏图。   早说嘛,花田放开孟婆的衣角,亲自递上青铜刀,指着杨毅道:“婆婆,你尽管来。”   花田想好了,等杨毅死后,就把他的魂魄收归地府,这样,地府又多了一个劳力士,还能缓和孟婆的坚硬脾气,简直一举两得。   孟婆再次握着刀逼近杨毅,一群人围着杨毅,等着孟婆下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喂,你们干嘛呢?”柴启明从背后出来,看到一群人对着杨毅“行凶”。   花田用眼神示意卫雉。   卫雉上前挡在柴启明面前:“柴将军,别多管闲事。”   柴启明警觉起来,绕过卫雉,打探前方的情况。   怎么多了一个老婆婆?   “你们现在在边塞,还属于我的管辖范围,想要做什么,先经过我同意。”柴启明态度坚硬,这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想是在做好事。   “婆婆,别管他。”花田对孟婆道。从前做事,都没把柴启明放在眼中,现在更不可能。   孟婆再次提刀。   “喂,住手。”柴启明急了,睡前还好好的,怎么下起了狠手。   一拳勾向卫雉,柴启明想要冲到前面解救杨毅。   卫雉一歪脑袋,躲闪开柴启明的拳头,扭了下脖子:“好久没活动活动了,今日陪你玩玩。”   这狂妄的口气,激怒了柴启明。   又一记重拳打了过去,卫雉这次没有躲闪,不偏不倚的握住柴启明的挥来的拳头,按住手肘,反手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柴将军,还玩吗?”贴近柴启敏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吐到他的脖颈。   柴启明骚红了脸,伸脚后踢,正正卫雉的裆部。   卫雉迅速合腿,夹住柴启明的后脚。   柴启明单脚撑地,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全靠卫雉单手撑着。   “启明兄,还玩吗?”卫雉扶着柴启明的前胸,单手用力,将柴启明身子抬高,贴上了自己的胸膛,嘴巴埋在柴启明的脖颈间。   看柴启通红的耳朵,卫雉愈来愈觉得有趣。   “你放开我!”柴启明用力反抗,无奈被卫雉压得死死的,怎么都挣脱不了。   卫雉揉了揉柴启明的前胸柔声道:“等事情结束了,就放了你。”   “什么事情,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柴启明放弃抵抗,只求卫雉别在他身上做小动作,这滋味太难受了。   “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不知为何,卫雉的话让柴启明安了心,不再反抗。   见柴启明软了下来,卫雉反而抱得更紧,还挺舒服。   孟婆走至杨毅面前,拨开他凌乱的头发,饱经风霜的脸露出来,十分的平静。   “喀特已经不在,苏图公主也埋葬在不知名的角落,我们还这般纠葛干嘛。”在地府的百年间,戾气早就磨平,孟婆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在奈何桥旁,看了无数的痴男怨女,现在想想,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个。   捂住杨毅的前胸,孟婆找到跳动之处,握紧青铜剑,手刃杨毅,孟婆依旧难以释怀。   闭上眼睛,只要这一刀,一切都结束了。   “将军……”营帐外忽而响起一阵骚乱,无数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赶来。   扰的帐中人一阵心悸。   “外面发生了什么?”花田问道,被喊声震得,心烦躁的很。   几个不知,纷纷摇头。   “放开我。”柴启明动了动身子。   正喊着自己呢,某人可以放开了。   时态紧急,卫雉连忙放开柴启明。   随后与他一齐出帐。   刚刚打开帐门,一直干枯的手伸了进来,颤巍巍的抓住柴启明的铠甲。   掀开遮挡着的帘子,惊慌的人脸探了进来,瞳孔放大,嘴巴翕合,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柴启明揽着他的肩膀问道。   这一揽着实吓了柴启明一跳,身上已经没有血肉,干巴巴的骨头硌的手痛。   “外面有,有……”吃力的挤出几个字,军役身体一松,骨架散开,整个人挂在柴启明手上。   柴启明安放好干尸,提起刀冲了出去,这次绝不会让你逃跑。   卫雉按住柴启明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   “放开我!”柴启明猛地回头咆哮一声,眼中布满血丝,戾气冲天。   他的军役在他面前死去,他这个做将军的怎么跟他的家人交代,更何况,杀戮还未结束。   卫雉见状,软言劝道:“这样鲁莽行事,只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柴启明依旧不解气,怒目圆瞪看着卫雉。   卫雉理解柴启明此刻的心情,不跟他生气,变出武器匣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麻袋,放到柴启明眼前,道:“外面那鬼东西不好对付,用这个可以消灭他。”   这还是在朝歌花高价进购的盐巴,今时竟派上用场。   柴启明拎起麻袋,打开瞧了眼:“这是?”   “盐。”卫雉回道。   柴启明怀疑的看着卫雉,用这东西就可以了,你确定?   “对,就是用盐。”兰子君上前搭话,禁书上说的,不信也没办法。   兰子君已经成功的说服自己。   “别白话了,快出去看看。”花田急得接过盐袋,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个出了营帐,黑灯瞎火的,只感觉周遭有人跑来跑去,却抓不到个实人,耳旁充斥着叫喊声,花田心乱如麻。   “子君兄,点火。”花田吩咐道。   一道微弱的火光划过黑夜,紧接着火匣子迅速燃起,蔓延了整座尸山。   周遭被照的清清楚楚。   慌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一众面面相觑,谨慎的移到柴启明身旁。   人流散去,两军对垒,花田被一众簇拥到了最前方,与栖心对上了眼。   栖心正匍匐在地上,白皙的脸庞露出狰狞的神情,獠牙外露,深深的插在一具身体里。   獠牙周遭的肌肤缩成褶皱,脖颈上方的脑袋萎缩成丑陋的骷髅,挂在饱满的身体上,手指微动,地上被刨出几道痕迹。   花田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后退,欲意挤到人群后面。   身后的军役看直了眼,坚硬的双臂挽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花田挤了半天没有反应,又悻悻的回了身,正面这惨不忍睹的场面。   栖心停下吸吮,嘴角沾满尸油,阴恻恻的盯着花田身旁的兼坚,眼中满是看到宝物的神情。   吸了一百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好的灵体。   兼坚被看的发毛,左右躲闪。   花田将兼坚揽在身后,怒目圆瞪的看着栖心。   小子,你看谁呢!   栖心缓缓站起身来,伸出舌头,认真的舔了遍手指,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兼坚。   满是贪婪。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花田脸色暗沉,已经警告过一次,还这般耽耽的看着兼坚,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撑开盐袋,花田抓了一把盐巴,径直走向栖心。   栖心不躲闪也不进攻,狞笑着站在原地,等着花田。   原本年轻清秀的的面容,因为满嘴的獠牙变得狰狞,嘴角的唾液和油渍混合成一糊,稀稀拉拉的滴落在地上。   花田咽了一口唾沫,安慰自己,就是长得难看一点,手一挥,一把盐就没了。   自我安慰壮胆,花田逐渐走向栖心。   “花田。”兼坚跟在花田身后,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身后这群人一副看戏的样子,一点都不担心。   又不是自家老攻,谁去担心。   见兼坚上前一步,栖心终于有了反应,脑袋凑前,鼻子蠕动,大力呼吸着兼坚的味道。   “花田,你小心点。”被栖心吓到,兼坚嘱咐了一句,倒了回去   花田也吓了一跳,徐徐回头,看到一众人朝他挥手,低骂一声,花田回过头来,正视着栖心。   一咬牙,加快步子冲到栖心面前。   “你去死吧!”大喝一声壮胆,花田将盐巴尽数撒在栖心脸上。   “啊!”尖锐的额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栖心捂着脸,痛苦不堪。   从嶙峋的指缝中,花田清晰可见,惨白的肌肤被盐消融,肌肤化成血水,布满整张脸。   一只眼珠抵挡不住盐水的溶解,从脸的一侧滑落,另一只眼珠死死的盯着花田,充满了怨恨。   花田只觉胃中一阵翻滚,强忍住不适,再次掏了一把盐撒在栖心身上。   透过破烂的衣料,盐粒渗入肌肤中,血水崩出,溅了一身的血。   太多精气堆积而来的躯体,经常年累月的吸收,在腹中混杂成一团乱液。   肌肤消逝后,秽液顺着薄弱的躯体流出,以栖心为中心,洒满了一圈乳黄色的流体。   栖心捂着伤口,身体不断颤抖,等花田抓盐巴的空隙,栖心快速移动出花田的视线。   速度太快,如同一道不可见的闪电,花田反应不及,手中的袋子被栖心尽数夺走。   “喂!”花田大喊一声,依旧不见栖心的身影。   后面的一众不明情况,探着脑袋看花田,怎么只剩他一人了,栖心呢?   一众不解之时,一声低吼突然从人群中央响起。   栖心疯魔了般,在人群中狂甩着脑袋,秽液撒的满处都是。   一众吓得作鸟兽散,哗啦啦的散开。   慌乱之际,卫雉一把拉住卫雉,见他护在身旁,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兼坚。   这个抉择非常的对,花田反映过来时,最先找的也是兼坚。   看到兼坚被卫雉护着,花田放心下来,决定回去给卫雉加鸡腿。   一众不敢靠近发狂的栖心,将他团团围住,不知该怎么下手。   花田来到前面,问道兰子君:“他把盐袋抢走了,还有什么法子能制住他?”   兰子君叹了一口气,斜眼瞥了花田一眼:“这么简单的法子都制不住他,你还想怎么样?”   “你不上,非把我推出去,现在出了差池,还好意思埋怨我!”花田硬生生的怼了回去。   这段时间的相处,花田也算是熟透了兰子君,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兰子君被怼的哑口无言,瞪着眼睛,许久才吼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华盖帝君站在一旁,左右为难。   “我去跟兼坚要守灵剑。”说毕,花田扭头便走。   “等等!”听到守灵剑,兰子君与华盖帝君同时喊出声。   花田嘴角一扬,很快平复下去,佯作生气,转身问道:“干什么?”   “你不可以再碰守灵剑。”华盖帝君警告道。   “栖心在这儿作乱,又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用守灵剑劈死他。”花田佯作无奈道,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牺牲自己了。   华盖帝君连忙道:“法子有很多,这守灵剑你万万不可再碰。”   一个小小的恶鬼还好说,要是引发了花田的魔性,三界可要遭殃了。   “我这就去收拾了他。”华盖帝君本不想动手。   甩了甩长袍,华盖帝君来到栖心面前,一众见他广袖长袍,颇有一番道人风范,便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华盖帝君一路畅通无阻,手中捏着一把咒符,傲视着犹如蝼蚁的栖心,随意念了一厥,咒符忽的燃了起来。   轻轻一吹,燃着的咒符轻飘飘的来到栖心身旁,几张咒符瞬间化成无数的灰烬,将栖心团团围住。   眼花缭乱的阵法,引得一众连连惊呼。   兰子君冷言瞧着华盖帝君,竟搞这些虚无的花架子。   “灭!”大喊一声,带着火光的灰烬,尽数扑向栖心。   一时间,满天的灰烬将栖心包裹住,外部形成了一层黑色的罩子。   华盖帝君拍了拍手,还没等灰烬散去,便转身自矜道:“搞定。”   花田与兰子君双手抱胸,向华盖帝君身后努嘴示意。   尖锐的吼声从背后响起,不用回头,华盖帝君便知道了什么情况。   灰烬散开,栖心顿了一下,这也给了他反应的机会,狂吼着朝一众扑去,唯有精气,才能拯救他。   围观的一众仓皇的散开,骂骂咧咧道:“刚才那是什么人,竟耽误时间。”   华盖帝君背着身子,尴尬的站在原地。   这恶鬼竟然连他的咒符都能躲闪开。   栖心逐渐冷静下来,不再胡乱啃人,抬高脑袋,细细嗅着空气中纯灵的精气。   很快,又将目光锁定在兼坚身上。   同时看到兼坚的,还有花田。   本想着三界至尊的华盖帝君可以搞定栖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筹莫展。   花田不想再等,多让栖心活一刻,兼坚便多了一份危险。   大步走到兼坚面前,拉起他的衣袖便掏出武器匣子。   “花田,你干什么?”兼坚迅速的拽过花田手中的武器匣子。   四目相对,一人攥着一头,谁都不肯松手。   “花田,你冷静点。”兰子君上前来,捂住匣子中央,又加了一道力度。   场面有些失控,连兼坚都劝不住花田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你没看到吗?栖心的目标是兼坚。”花田朝兰子君吼道。   只要与兼坚相关的,兰子君都不知该怎么劝花田,只能好气道:“兼坚不是安全的在这儿吗?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栖心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在喀特,杨毅就在我的面前将兼坚带走,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保护好兼坚,那我便把所有的危险一并扫除。”花田加大力度,抢夺匣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兰子君看向兼坚求助,也只有他能劝住花田了。   兼坚干脆松开手。   少了一道力度,花田和兰子君失力,纷纷倒地。   兼坚指着花田,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已经想好了,不就是一死嘛,等你作死了,我再下去陪你。”   破罐子破摔,还真把花田嚇住了,攥着匣子思索。   他取守灵剑就是为了保护兼坚,现在取了守灵剑还有可能让兼坚殒命,那为何还要取。   站起身来,花田捧着守灵剑来到兼坚面前,呵呵一笑,求饶道:“我错了,再也不私自动守灵剑了,你别生气了。”   兼坚本就没生花田的气,看花田顿悟了,态度也就软下来,朝花田伸出手。   花田毕恭毕敬的将匣子奉上,自己选的夫君,跪着也要宠完。   守灵剑归了原位,可栖心却愈来愈逼近兼坚。   花田几个护在兼坚身前,不知该如何对付栖心。   盐巴被他抢走,打又打不到他,完全处于被动。   栖心舔着嘴角,笑意狰狞的逼近花田几个,血水沾满全身,坑坑洼洼的肌肤里,乳黄色的秽液不断流出。   “他来了,怎么办?”花田几个被栖心逼得,一直在后退。   卫雉提起三雪,绕到栖心背后,挥刀斩下。   刀刃直直的穿透栖心的身体,卫雉搅了一下,丝毫不起作用。   感受到攻击,栖心回身,亮出獠牙,朝卫雉扑去。   吓得卫雉赶紧撤离,栖心没有恋战,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瞧着兼坚,继续大步迈进。   “子君兄,你带着兼坚先回地府。”没有法子,花田只好先将兼坚藏起来,之后再做权宜。   “你忘了栖心是从哪儿来的吗?”兰子君道,他不可能再引栖心到地府。   “我们可以引他去东海。”兼坚道。   “东海遥远,万一引不过去,走到半途去祸害别的地方呢。”没有十足的把握,兰子君不想随意引动栖心。   “这引不行,不引又不行,你说怎么办?”花田抱怨,兰子君就是太过谨慎。   兰子君沉默不语,他没有办法。   几个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有办法。”浑厚嘹亮的声音穿透营帐,压倒一片喧嚣。   一众齐齐的看向营帐。   杨毅手握青铜刀,站在营帐门口。   “杨毅!”花田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杨毅大步走到花田面前,道:“我有办法对付他。”   又来一个自信满满的人,花田没有办法,谁有法子谁就上吧:“有什么法子赶紧使出来,我们这儿快顶不住了。”   青铜刀划过喷张的血脉,滚烫的鲜血将刀身染成了紫红色,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花田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毅,这是要作甚?   感到背后炽热的目光,兼坚扭头,看到孟婆依靠着门框,一瞬不瞬的盯着杨毅。   恍惚中,竟看到一滴泪水滑过,转瞬即逝消失在暗夜中。   兼坚回转身子,再次看向杨毅,这血液与刀刃的交接,倒像是一道仪式,对死亡的不岔和对过往的释怀。   沾满鲜血的刀刃对准栖心,杨毅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身影。   容颜重焕,孟婆苍老的脸变得光滑白净,柳眉杏目,眼角悉堆万众风情。   忍了百年的泪水,是洗涤沧桑最好的良药。   对着这道倩影,杨毅浅笑。   苏图,好久不见。   心中再无遗憾,杨毅手提青铜刀朝栖心劈去。   感受到刀刃的滚烫,栖心有了丝警觉,眼珠终于不再紧盯兼坚,防备着前来的杨毅。   手腕的血液溅在栖心身上,一道显而易见的小坑迅速扩张,其功效比的及盐巴。   栖心捂着伤口,这才有了丝慌乱,左右乱窜,寻找逃脱的机会。   “哪里逃!”杨毅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千百条人命丧失,栖心被千刀万剐也不为惜。   百年前他与苏图的纠葛,竟祸及一众人命,今日也该有个了结。   柴启明带着一众军役围成坚不可摧的人墙,挡住了栖心的去路,将他团团围住。   慌乱了阵脚,栖心忘记了身怀的本领,缩成一团,胆怯的看着前来的杨毅。   青铜刀快速飞落,斩断了栖心的脑袋,头颅咕噜的落到杨毅脚下。   一众拍手称快,挤压心头的大患,终于消除。   一时间,欢声笑语布满整座上头,一众手挽着手,借着热烈的火光与程亮的月光,尽情舞动。   杨毅单膝跪地,靠着青铜刀支撑,再次望向营帐前。   恍惚间,熟悉的身影朝他迅速奔来,如同百年前无数的夜晚,美丽热情的苏图带着莺歌燕语向他走来。   “杨毅,杨毅……”软言细语再次响起,杨毅沉浸其中。   滚烫的泪水略过肌肤,杨毅睁开疲惫的眼睛,伸手接过不断下落的泪珠。   顺着泪珠下落的方向,杨毅抚上心心念念的脸颊,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苏图,不要哭……”气若游丝,杨毅努力挤出一句。   苏图擦干泪水,依旧倔强道:“我没有哭。”   杨毅扯出惨淡的笑意,时光给予了苏图脸上的皱纹,却磨不平她顽强倔强的性子。   一如年少模样,她在闹,他在笑。   “像现在这样,好好活着。”挤出最后的一声嘱托,杨毅阖上眼睛。   没了那一口气吊着,杨毅身体涣散,瘫软在苏图腿上。   怔愣的看着身下的杨毅,苏图失了神。   百年的恩恩怨怨,就以这种方式这样结束了。   以血封灵,杨毅再也回不来,轮回道上,孟婆再也不用留心探望,存念的人再也不会出现。   世间有一味长生药,需得至爱至恨的心尖血炼制,千百年来只炼制过一次,这一次只为了不老将军。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灿灿的大红花   歌舞不再升平,一众静默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杨毅,不知该如何安慰杨毅身前落寞单薄的身影。   兼坚走上前来,劝道:“听说魂灭的人会化成自然之态,花费生生世世找到心念之人,我想杨毅将军已经找到了。”   说话间,一道微风拂过。   冷冽的雪山顶,轻柔的暖风略过一众,包裹在孟婆身旁。   风间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孟婆伸出手指,触到了温暖的肌肤。   “我感受到了。”孟婆浅笑。   兼坚安心的退了回去。   花田揽过兼坚的肩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夫君可爱。   “案子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花田伸了个懒腰,奔波多日,终于可以回地府了。   几个在山上住了一夜,等到天明准备出发。   日头渐进,柔光打在营帐外,花田慵懒的伸了一个腰,好久没这般自在过。   轻微伸开窗帘的一觉,莹白的雪光照进帐内。   兼坚睫毛微动,睁开黑亮的眼睛,静默的看着花田。   寒气袭来,兼坚裹紧被子,轻声喊了声:“冷。”   花田这才从帐外的风光中走出,转眼看到床上,有比塞上风雪还动人的景色。   这风景是实打实的存在,花田扑到床上,连同被子一起裹紧兼坚。   脑袋蹭着兼坚的前襟,全身心的压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更加慵懒的趴在兼坚身上。   “起来了。”兼坚任由花田闹腾,闹完之后,就要认真做事了。   花田哼唧一声,不愿起身。   阎王大人这般懒散的撒娇模样,也只有兼坚不嫌弃,花田也只对兼坚这样。   “扣扣”   不用兼坚催促,外面早就等了一帮子人。   柴启明带着一众军役,早就守候在花田帐外,等了几盏茶的功夫,见日头升起,便扣了花田的帐门。   也该起了。   花田不悦的敞开帐门,以为是卫雉,刚想骂一句。   一看外面站了十来号彪形大汉,又给生生的憋了回去,问道柴启明:“你们有什么事?”   大清早,挺嚇人的。   柴启明神色严肃,不语不笑的望着花田。   花田咽了一口唾沫,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目光从仰望变成俯视,花田盯着门前跪倒一片的军役,吓得后退几步。   “花兄,我替楼兰城的百姓感谢你。”   说毕,柴启明给花田磕了三个响头。   身后的军役一齐俯身磕头。   花田依在门框上,裹紧外袍,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等着几个磕完头,花田不冷不淡的道了一句:“好了,我接受你们的叩谢,你们可以走了。”   转身关门,柴启明用手挡住门缝。   “还有什么事?”花田转身,盯着门外一脸期盼的柴启明。   “花兄,相识一场乃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已经命人备好酒宴,今日就别走了,我们喝一杯。”多少有些不舍,柴启明挽留几个。   有酒喝,花田自然不推脱,满口答应。   笑呵呵的回了营帐,花田说与兼坚听。   “挺好的。”兼坚点头,又提醒道,“待会儿我们怎么下山。”   “子君兄有咒符……呀!”花田忽然想到,即使有兰子君的咒符,几个也不能瞒天过海,不顾一众独自下山。   “或许你想把山上的军役都敲晕,再带着他们下山。”兼坚继续哂笑道。   花田蔫了下来,俨然不可能,现在推脱酒宴还来得及吗?   忽而帐外锣鼓声响起,花田正思索推脱的理由,被吓得一颤,气冲冲的出门探看。   八都带着几个军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几个锣鼓,用大红绸缎绑在身上,一壁有节奏的敲着,一壁大声叫喊道:“小的们敲起来,恭迎花使者下山喽。”   花田靠在门框上,和善的看着折腾的一众,这他娘的怎么推脱。   柴启明又把兰子君几个喊起来,簇拥着来到花田帐前,几个支拢这眼皮,幽怨的看着花田。   胸前被迫绑了一朵大红花,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柴启明对着花田敲了一声锣,吓得花田一哆嗦,八都赶紧上前,将准备好的红绸子大红花绑到花田身上。   “开路!”柴启明大喊一声,中央让出了一条道路。   “请吧,花兄。”柴启明侧身谦让,示意花田几个走在前面。   众目睽睽下,花田臭着脸走在最前面,望着盘桓曲折的山路,花田扯动了一下嘴角,这双脚今日怕是要废了。   “花兄,你倒是走呀。”柴启明还在一旁催促,戳着花田的痛楚道,“我们加快步子,明早大概就能下山了。”   花田瞪了柴启明一眼,真想打爆他的脑袋,再把他扔下山。   “花兄,我们走吧。”兼坚在一旁取笑道,别浪费时间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花田一咬牙,埋头冲下了山。   这漫漫的赴宴路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见到陆地。   花田没有比此刻更爱这满天黄沙了。   丹田吐了一口,花田躺倒在地上。   同时躺在地上的,还有兼坚几个。   看几个累成狗,柴启明不好意思笑道:“你们还不太适应长途跋涉,早知道半路歇会儿好了。”   柴启明和一众军役常年操练,下个山跟没事人一样,早就习以为常。   颤巍巍的手指指着柴启明,花田已经累的不愿开口骂人。   “哥几个,把他们抬起来,我们加快步子回营,还能赶个早饭吃。”柴启明大喊一声,激励着一众。   军役们听到有早饭吃,跟打了鸡血似的,将地上躺着的几个拎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军营赶。   不用走路,花田自然欣喜,全身乏力瘫软下来,任由军役们抬着。   只是军役们急着回营吃饭,走的太急,路上多少有些颠簸。   花田被颠的七荤八素,翻了一路的白眼。   肉包子白米粥的香味从军营飘出,军役们一天一夜未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   一到军营,军役们便将几个扔下,呼啦啦的赶往伙房。   花田也饿,捂着摔痛的屁股,扯掉身上的大红花,什么百姓英雄,遇到大肉包子一样白瞎。   将兼坚拉起来,围着他看了一圈,好在这些粗手粗脚的军役没把兼坚伤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 酒宴   柴启明端着一碗白米饭来,吮吸了一大口,对几个道:“伙房里还有很多包子,快去吃吧。”   花田气呼呼的看着柴启明,有种被骗的感觉。   要不是他邀约,几个早就回地府大吃大喝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啃包子。   “要是没事,我们待会儿就走了。”花田赌气道,并不是太想参加晚宴了。   “你可是答应我了,别走啊,今晚就摆宴,为几个送行。”柴启明有些急了,顾不得咽下嘴中的粥,伸开双手拦着几个。   兼坚见状,劝道花田:“雪山都下来了,也不差这一酒宴了。”   花田本来说的就是气话,经兼坚一劝,气也消了大半。   “好,我们不走,等今晚开宴。”每途径一个地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花田总会感到不舍。   那些能见到,见不到的人,会一直存在花田的心上,不知道此生能活多久,不知还会遇到什么人,花田都会珍惜每一次相遇。   花田答应下,柴启明也安下了心。   喝完最后一口粥,柴启明便去安排晚宴事宜。   花田几个闲着没事,便围坐在一起聊天。   “这件案子结束了,我便带着兼坚云游,谁塞给我新案都不接了。”花田坚定道。   来地府的这些年,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的来,花田都没有自己的时间。   这次结束了,可要带着兼坚好好玩一番。   “大人,那我们呢?”卫雉愁眉苦脸道,玩可不能抛下他。   “给你们放个假,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别跟着我和兼坚。”花田可不想有人打扰计划好的二人世界。   很早之前,花田就计划好了,带着兼坚先南下,感受六月江南的梅雨,再转战中原,见识人文风光,再继续北上,骑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最后到最北端的冰雪天地,在寒烈的夜晚相拥而睡……   花田想和兼坚去很多很多地方。   “真的?”卫雉惊喜道。   他也不是很想跟在花田和兼坚后面,天天看着两个腻歪。   若有机会,他只想回朝歌。   花田摆了摆手:“你随意。”   “太好了!”卫雉无比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一众高兴之际,兰子君却眉头微皱,失了神。   “子君兄,我还没走呢,不要太想我。”看兰子君心事重重的样子,花田玩笑道。   案子已经结束,兰子君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花田的玩笑并没有让兰子君有太大起伏。   兰子君根本就没听到花田说了什么,忽的抓住花田的衣袖,有些慌乱道:“你和兼坚走的越快越好,最好一回地府就走。”   察觉到兰子君的异常,花田欲言又止。   顿了一下,旋即继续玩笑道:“你是不是想早点幽会华盖,才这么着急赶我们。”   花田的不正经与不走心有些激怒兰子君。   兰子君甩开花田的衣袖,气冲冲的回了营帐。   “兰大人这是怎么了?”卫雉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可能埋怨我不早点回地府吧,哈哈。”花田打趣兰子君。   卫雉跟着花田一齐大笑起来。   笑毕,花田的笑容倏地收住,看向兰子君消失的方向。   眼中忽的一黑,柔软冰凉的肌肤遮挡住花田的眼睛,温热的气息吐到耳边:“一回地府,我们就走。”   “好。”拉起这双冰凉的手心,花田放到心口处,腰背微弯,将兼坚微微背起。   卫雉冷言瞧着两个,哎呦一声,去帮柴启明摆宴去了。   经历了剜心恶鬼,瘟疫袭城,沉寂多时的楼兰城又恢复了热闹。   家家户户敞开大门,将家中囤积的吃食摆出,街上拥满了人群,欢欣鼓舞庆祝厄难的散去。   军营灯火通明,每处营帐皆点亮蜡烛,忙碌的军役从仓房搬出美酒,摆上盛馔,许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一众吵吵嚷嚷,簇拥着花田几个上了主桌。   花田站在凳子上,端起一坛酒,大开嗓门,朝一众吼道:“都把酒碗端起来,今夜不醉不归。”   一声令下,酒坛相撞的碰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欢笑声充斥满整个军营。   花田仰起头,大口狂饮着酒,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花兄,可以呀。”柴启明夸道,平日里看花田挺俊逸的,喝起酒来这般豪爽。   “来来来,喝酒。”花田搂过柴启明,给他倒了一碗。   两个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   酒过几巡,兰子君觉得沉闷,离开了酒宴。   花田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放下酒碗,匆匆离开。   “花兄,怎么走了……”柴启明伸手去拉花田,眼神恍惚,抓了一把空气。   兼坚放下酒碗,盯着花田离去的背影,起身追了上去。   柴启明左右依靠,皆扑了个空,咦,人呢?   “启明兄,你找谁呢?”卫雉一直盯着柴启明,看到身旁有了空位,便端着酒碗来到他身旁。   柴启明喝的大醉,捏着卫雉的脸,笑道:“我找你呢,行不行。”   卫雉刚喝的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柴启明来这样一句,尽数喷洒出来。   “启明兄,你找我干嘛?”擦着嘴唇,卫雉问道。   “嘿嘿,明知故问。”柴启明戳着卫雉的脸颊,手指一晃,戳到了卫雉柔暖的嘴唇。   食指贴紧卫雉的嘴唇,柴启明慢慢靠上前来。   温热的气息伴着酒香,扑向卫雉的鼻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看着柴启明熏红的脸颊,卫雉心中竟还有一丝小期待。   双目只余三指距离,柴启明微动的睫毛清晰可见,卫雉屏住呼吸,头一次感到紧张。   忽的,柴启明一拳捣到卫雉的腹部,拳力因为醉酒的缘故,变得软绵,经不住肌肉的反弹,柴启明扑倒在卫雉双腿间。   彻底醉晕过去,柴启明趴在卫雉身前,絮絮叨叨道:“你以为我打不过你是吧,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温热脸颊离开时,卫雉有些小失望。   将柴启明拉起,卫雉架着他的胳膊,无奈的哄道:“好,今日你就打死我吧。”   说毕,柴启明无数的拳头挥来。   不痛不痒的,卫雉由着柴启明动作,带着他回了营帐。   酒力这么差,还敢这么放肆喝,随随便便就被人扛了回去,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探   出了营帐,兰子君走了没多远,在一处山丘处醒酒。   月光莹亮,微微蒙在兰子君的周身,一袭青衣显得格外清冷。   一如兰子君的性子。   花田拎着酒坛,摇晃着朝兰子君走去,并肩坐在他的身旁。   兰子君不为所动,目光游离,这些天来,一直处在这种状态,迫近春日,反到没了欣喜。   “来一口。”酒坛举到兰子君眼前。   兰子君推脱,侧身看了眼花田,依旧这般没心没肺。   “真想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你烦心。”语气平淡,兰子君与花田闲聊道。   “有啊。”花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兰子君参透花田的心思,轻笑一声,道:“那除了兼坚外,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烦心。”   花田思忖了会儿,看向兰子君:“还有地府和你们最让我烦心。”   未来地府前,花田每日担忧的无非是吃什么,打几块铁,生活很常规很平淡。   做了阎王后,带着几个天南海北的破案,见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与人间冷暖,深感肩上的重任。   对于兰子君几个,花田早已当做亲人对待。   钟离离开地府时,花田偷偷抹了几把眼泪,一直跟兼坚埋怨他走的没心没肺。   还时不时的派人道东海探望,得知钟离过的平淡幸福,花田这也安下了心。   要说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些和手中的美酒了。   从不知道花田还有这样的心思,兰子君这才反应过来。   花田来地府已经多年时光,几个在一起的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   不知从何时起,心底对花田的恨已经消失殆尽,再去寻味,再也找不到那丝恨意。   当时在西天,兰子君仰望了花田将近百年时光,对他钦羡不已,现如今,竟与他平起平坐,经历多次生死。   命运真是可笑。   摇头无奈一笑,兰子君又陷入了迷离。   “子君兄,你会离开地府吗?”花田打破沉默,日子太过美好清净,竟让花田担忧起来。   兰子君摇头,双目黯淡无光,低沉道:“生生世世我都不会离开地府,即使你离开了,我也不会走。”   “世事变化太快,子君兄怎么敢保证。”听着兰子君笃定的语气,花田反驳道。   夺过花田手中的酒坛,兰子君饮了一大口,心中的惆怅唯有以酒寄托。   一口一口的咽下肚,兰子君不胜酒力,醉倒在地。   花田接过兰子君手中的酒坛,闻了一下,随即扔到了身后。   拍了下兰子君的脸,没有丝毫反应,迷药下了十足的分量,有反应才奇怪。   摆正兰子君的身子,花田在他身上翻翻找找。   心中有疑惑,花田憋着难受,趁今日兰子君不太正常,索性让他不正常下去。   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花田打开,璀璨的宝物映入眼前。   忍着偷光匣子的冲动,花田探进脑袋翻找起来。   一本包装精美的小册子从深处掏了出来,打开外在的布囊,熟悉的三个朱红色大字出现……生死簿。   心心念念的生死簿终于搞到手,花田急不可耐的翻开查看。   坐下身来,细下心来,花田认真的翻了一遍。   簿中果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兼坚与兰子君的名字也没出现,卫雉与钟离的名字却跃然于纸上。   花田更加想不通,他只是个打铁的铁匠,为何生死簿中没有自己的记录。   转念一想,他只是个铁匠,为何让他来做阎王。   华盖来找他时,一心想着怎么拒绝,却没往深层想。   那兼坚和兰子君又是怎么回事?   花田放下生死簿,继续翻找匣子。   从角落里翻出一包包在黄纸中的药粉,捏着药包,花田思索了会儿,这好像是测试明明德的散神粉。   当时兰子君给了钟离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那时花田还想测试一下自己的仙位,却被兰子君拦下。   看着躺在地上的兰子君,花田这才察觉,原来兰子君做了这么多可疑的事。   打开药包,花田毫不犹豫的吞咽下去。   额间一道火光忽的燃了起来,晃得花田眼中出现黑影,失明了一会儿。   那团无名火还没有燃尽的意味,愈来愈大,从花田额间冲出,燎破天际。   从黑暗中挣脱,花田恢复了些意识。   摸向额头,只觉得额间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裂口处不断探出灼热的火星子。   后知后觉,花田感到头痛欲裂,整个脑壳快要被这团火烧尽。   捂着脑袋,花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比起断头的痛苦,这种更加延绵持久,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每刻都是煎熬。   “花田!”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似乎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花田强忍着剧痛,抬眼对上兼坚焦急的眸子。   兼坚扶着躺倒在地上的花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雪山上下来,兼坚就感觉气氛不对,兰子君心事重重,花田又在欲盖弥彰。   宴上,看到两个一前一后的离开,兼坚担忧,便跟了出来。   兰子君倒下,花田翻匣子,兼坚都不会显身,只是在远处静静瞧着。   当看到花田含下一包药粉,随后火光乍现,花田痛苦倒地时,兼坚再也忍不住,冲到花田身边。   全身贴在花田身上,兼坚想用灵力来缓解花田的痛苦。   可是任由兼坚怎么渡灵,花田的痛苦都丝毫不减。   “不要再输送了,这样陪着我就好。”花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喊声,努力保持着平静,跟兼坚说道。   兼坚抓紧花田的手,手心早就濡湿一片。   晚风带着凌冽的寒意,自雪山吹下,吹灭了多盏烛火。   已至深夜,喧嚣营帐逐渐安静,偶有几声笑语传来。   兼坚一瞬不瞬的望着花田,将他抱在怀中,用单薄的身躯为他挡着刺骨的寒风。   花田额间的火光逐渐减弱,最终隐于幽静的暗夜中。   冷静片刻,花田晃动了下身子。   兼坚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模糊中,兼坚看到花田露出白净的牙齿,笑道:“你夫君还没有死,不要害怕。”   对准花田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一下,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花田接过兼坚的手,抚摸一番,柔声道:“还好有你。”   腹中的气全部烟消云散,兼坚摸着花田的额头,心痛不已。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谈谈情,虐虐狗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从灼热的气焰中挣脱,花田才感觉到,周遭冷的刺骨。   再一摸兼坚的手,入坠寒冰。   观望四下,寥落的星空高远深邃,隐约可见高空飘落的寒气。   “走,我们回去。”花田裹紧兼坚,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等等。”兼坚挣脱花田,指着不远处的凸起,道,“兰大人还在……”   可怜了兰子君,没有人挡风御寒,孤零零的躺在沙丘上大半夜。   看着地上的兰子君,花田满是愧疚,收了匣子,重塞回进他的衣袖中。   花田与兼坚一人搭一只胳膊,将兰子君带回营帐。   大堂稀稀落落躺着几个人,嘴中梦呓不断。   艰难的绕过一众,花田将兰子君塞回营帐,带着兼坚回了房中。   刚睡醒的花田,睡意全无,抱着兼坚给他暖身子。   兼坚躺在花田怀中,欲言又止,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刚才吃了什么?”   知道兼坚会问,花田也不想隐瞒,将生死簿和散神粉的事说与他听。   “明明德喝下散神粉时,只是出现了微弱的火光,少的几乎看不见。”回忆起当年在朝歌的经历,兼坚还记忆犹新。   当时已经觉得明明德法术不凡,其额顶的火光才达半仙,那花田头顶那团窜天的火焰……   兼坚不敢想象。   之前与华盖帝君打交道时,知道花田曾经与华盖帝君的关系不错,华盖帝君已成三界至尊,那花田的出生也不会太低。   “会不会是散神粉放的太久,变坏了。”见兼坚有些慌神,花田宽慰道,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兼坚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些年来,早就感受到花田非池中之物。   华盖帝君也好,如来佛祖也罢,皆盯着花田不放。   不管怎样,兼坚不会离开花田,只是越迫近真想,这以后的路,可能越难走。   花田装傻充愣的原因也在此。   “要是兰大人知道你偷了他的匣子,非得啰嗦上几天几夜。”兼坚平复了心情,开了句玩笑缓解气氛。   “嘘,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花田食指放到兼坚嘴边,做嘘声状。   兼坚开启贝齿,轻啄了花田一口。   酥麻的感觉从手指传到了头皮,花田俯身将兼坚压在身下,道:“反正今晚也睡不着,不如我们……”   兼坚向里蠕动身子,抽出被子将自己卷成了粽子,打着哈欠道:“你睡得倒挺好,我在冷风中守了你半晚,现在困得要命,不陪你玩了。”   连带着被子,花田将兼坚一并抱在怀中,道:“好,今晚先放过你,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压你。”   “麻溜的滚。”兼坚瞪了花田一眼。   见兼坚眼中布满红血丝,真的困到了极点,花田不再玩笑,钻进被子里,圈住兼坚的腰身。   “睡吧。”一声过后,两个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操练场上没了叫喊声,好奇的鸟儿侵占着场地向营内探望。   整个军营不约而同的起晚,已过清晨,鼾声依旧。   鸡叫三声,柴启明从睡梦中自然惊醒过来,只是被某人缠着,抽不出身来早练。   “放开我。”柴启明用力挣脱牵制住的胳膊。   卫雉手脚并用,一齐压着柴启明,劝道:“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谁能起来,让他们歇歇吧。”   要是军役们听到这番话,非得对卫雉三扣九拜的大谢。   “早练一天都不能拉,你放开我。”柴启明加大反抗力度,执意起床。   马上要压不住了,柴启明翻身,整个压在柴启明身上。   “昨晚你也累了,就好好歇歇吧。”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柴启明捂着前胸,昨晚好像喝断片了,隐约中看到卫雉将他托回军营,再睁眼便是两个相缠在床上。   卫雉说昨晚累了,为什么会累!   卫雉忍不住噗笑一声,四肢死死扣住柴启明,头枕在他的胸膛,困意再次袭来:“好困呀,再睡会儿。”   说毕,卫雉阖上眼睛,佯装睡熟。   “喂,卫雉!”柴启明低头喊道,只看到卫雉毛绒绒的脑袋。   喊了几回,卫雉不应,柴启明又挣脱不了,干脆再睡一觉,好久没这样放肆过了。   已到晌午,花田从营帐中探出脑袋。   街道上陆续有军役醒来,忙绿的打扫如狂风席卷过后的酒宴。   “不应该呀。”花田朝兼坚道。   花田怕被几个暗骂,早了一个时辰,没想到都这会儿了,其他几个还没起床。   拉着兼坚,逐个营帐敲门。   先是卫雉的营帐,敲了半天不见人来应,花田刚想踹门,一旁柴启明的营帐出现了两道身影。   花田支棱起耳朵:“你们两个……”昨晚睡了?!   柴启明黑着脸摆了花田一眼,气冲冲的离开了。   “嘿,他这是什么态度!”花田来到卫雉身旁,指着柴启明离去的背影怨道。   卫雉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柴启明,敷衍了花田一句:“可能是昨晚太累了。”   “嗯?”花田瞪大眼睛,这句话,真让人想入非非。   卫雉嘿嘿一笑,跟上了柴启明的步伐。   “卫雉,我们一会儿该走了,别谈太久,以后有的是机会。”花田对着卫雉大喊道,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情种。   “我一会儿就回来。”卫雉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花田摇了摇头,都是留不住的主,这样还怎么破案!   埋怨着卫雉,花田搂上兼坚,继续去喊人。   来到兰子君的营帐,花田满是愧疚,酒里的药量加的有点大。要不再让兰子君歇会儿。   眼神示意兼坚,兼坚点了点头,该让兰子君歇会儿。   两个转身欲走,帐门吱嘎一声打开。   “阿秋!”兰子君捂着鼻子,一脸倦意的出了门。   “你们起了啊。”囔着鼻子,兰子君叫住了两个。   昨晚也不知怎么回的营帐,竟然生病了。   花田和兼坚缓缓回头,看着兰子君病态的模样,更加愧疚。   昨夜在荒漠里吹了半天冷风,不生病才怪。   “你们等我会儿,我收拾收拾咱们就走。”兰子君不愿让几个等着,连忙回帐收拾。   “子君兄,我们不急,你慢慢收拾。”花田扔下一句,带着兼坚逃离了,真的没脸面对兰子君。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外之客   几个收拾完毕,在大堂集合。   看着兰子君驼腰打喷嚏的走来,花田赶忙上前接过他的行囊。   兰子君疑惑的看着花田,今日怎么不太正常。   手臂勾着行囊,兰子君迟迟不肯松手,不搞清楚花田的目的,兰子君是不会随意接他好处的。   被花田谎骗习惯了,兰子君格外小心谨慎。   这次花田真的冤枉,真心实意的想帮兰子君。   见兰子君不松手,花田也只好作罢,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兰子君依旧疑惑的盯着花田,满腹坏水的脑子里指不定又在算计什么。   花田被盯得不自在,想做回好事都这么难。   来至兼坚身旁,花田不自然的扯话题。   心里埋怨着,卫雉那小子怎么还不来?   刚骂了几句,卫雉和柴启明便打不远处走来。   卫雉勾搭着柴启明的肩膀,柴启明则一个劲儿的向外推搡。   “呦,你还知道回来。”花田双手抱胸,冷言瞧着卫雉。   “要分开了,自然不舍,让他们再亲热会儿吧”兼坚给卫雉抛了一个眼神,调侃道。   “小兼坚,你越来越坏了。”经兼坚的调侃,卫雉与柴启明迅速分开。   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花田和兼坚看着害羞的两人笑了一番。   “大人,还走不走了?”卫雉倒埋怨起花田来了。   说毕,走向了黑乌鸦。   花田瞪着经过身旁的卫雉,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花来了,是谁他娘的谈恋爱忘了时间!   “走,现在就走。”花田领着兼坚大步上了黑乌鸦。   卫雉,你这个嘴硬的小子,到时候回了地府可别后悔的单相思睡不着觉。   兼坚看着赌气的两个,抿嘴偷笑。   兰子君虚着身子上了,几个准备启程。   翅膀扑簌簌的扇动,几个很快离了地面。   柴启明抬头仰望,朝几个摆手。   卫雉端坐再前头,不时拿眼睛瞟着柴启明,真到了分开的时候,还真有点不舍。   等飞到了高空,彻底见不到人影,思念的感觉迅速膨胀,很快占据心头。   卫雉心情忽的沉闷,死尸般躺在黑乌鸦上,阖上眼睛,静悄悄的消化这一份相思。   花田冷哼一声,还没走多远呢,就这样了,真是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返回地府的路程,几个各怀心事。   卫雉躺尸般一动不动,兰子君坐在黑乌鸦颈上,带着忧郁的眼神看着远方,不时的一个喷嚏打破高冷的形象。   花田与兼坚则放的轻松,伸手便能碰到彼此,还有什么可以愁的,一路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到了地府,兰子君阴翳的瞪了花田和兼坚一眼,这一路,被两个腻歪到暴躁。   卫雉不敢瞪,只好用沉默来反抗,阴沉着脸从花田和兼坚面前晃过。   花田全然不在乎,爱瞪就瞪呗,反正我有兼坚。   带着冰火两重天的心情,几个回了大堂。   好久没回地府,几个还真有点怀念,这儿越来越像一个可以栖身的归宿。   “大人。”走至门口,鬼役们围了上来,欲言又止的看着花田。   “怎么了?”花田这是头一次见鬼役们紧张,平时这群小崽子都没心没肺的养在地府。   一只鬼役指了指大堂正门,其他鬼役皆压低声响,神色紧张的盯着大门。   被气氛带动的,花田也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慢慢走进正门。   鬼役们让出一条道路,围在花田周遭,期待着他打开大们。   手覆在门缝处,花田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再三磨叽,兰子君忍不住了,伸脚抵上大门轻轻一推,大门吱嘎一声,开了条缝隙。   花田反应不及,被后面一众鬼役挤进大堂。   一行人随着花田,呼啦啦的倒在地上。   “如来!”   出乎花田的意料,如来竟然来了地府。   如来佛祖回身,宽大的袈裟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带动着一阵清风扫过地面。   倒在地上的几个,沐浴了一番来自西天圣者的佛气。   面含笑意,如来宽宽俯身,手伸在花田的前方。   花田虽是吃惊,还是搭向如来佛祖的手心。   微微用力,花田从一众的挤压中站起身来。   如来佛祖贝齿轻启,刚想开口问话,却迎来了花田的转身。   怔愣在原地,如同百年前桃花林的争执,望着远去的背影,如来动了手。   恍惚间,掌心再次窜上一团无名火,眸中闪现一丝狠唳。   花田转身搀起压在低层的兼坚,瞪了一众匐倒在地的鬼役。   一众深知花田心思,这是压着阎王爷的大宝贝了,悻悻都退出门外,还顺带着合上了门。   “磕没磕着?”花田拍掉兼坚身上的灰土,检查了一圈。   兼坚摇头,不自在的看了眼如来佛祖。   果然,暗含箭羽的目光快要将他戳穿。   兰子君从地上爬起来,搭上花田的手臂,向后探望,以眼神示意他。   同时,兼坚迅速抽手,退到了一侧。   一气呵成,花田只顾着兼坚有没有受伤,没注意到兼坚与兰子君的之间的配合。   顺其自然的回头与如来佛祖搭话。   阴翳的表情转瞬即逝,如来佛祖笑盈盈的准备与花田对话。   “如来,你老人家怎么有时间来?”花田上前作揖,每次看到如来佛祖锃光瓦亮的脑门,花田都忍不住想三叩九拜,来一番祈福。   如来佛祖看了眼花田身后的人,高声道:“我有密事找你谈。”   话说明了,兼坚与兰子君默默的退了出去。   卫雉不明所以,一个劲儿的盯着如来佛祖看,没想到来至地府,还有机会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大佛,不枉费他烧了几年的香火。   如来佛祖瞪眼瞧着卫雉,怎么还有这般看不开眼色的傻愣。   兼坚与兰子君一手架着一根胳膊,将卫雉挎出房门。   卫雉一头雾水的左右环顾,发生了什么?   关门之际,兼坚通过门缝望了眼花田。   花田眼神游离,手里提着一串葡萄往嘴里撸。   透过花田呆滞的目光,兼坚瞧出了一丝慌乱。   这种距离只差一层薄如翼的隔阂,一通便破,兼坚却无可奈何。   关上门,退到了一旁。   兰子君上前覆上兼坚的肩膀,何时起,学会了考虑他人的感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 西天恶灵   一众走后,屋内瞬时安静,只剩下花田吧唧葡萄的吱嘎声。   如来佛祖坐在花田一侧,剥了半边桔子递给花田。   花田重重咽下口中的葡萄,双手捧过如来递过来的桔子,这是如来佛祖亲手剥的,要珍重。   “你倒是吃啊。”如来见花田捧着不吃,催促道,手里剥着另一半桔子。   填到口中,花田囫囵咽下去。   “如来,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花田转移如来视线,可别剥桔子了,葡萄都咽不下去了。   和如来佛祖待在一处,花田总莫名感到袭来的压迫感,很不自在。   “刚才你扶起的那个鬼役是?”如来佛祖忽然提起了兼坚。   花田身子一顿,谎言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新来的吧。”   如来捏着手中的桔皮,思忖片刻。   从前不愿提起兼坚,只是不屑,一只手指便能碾压的蝼蚁,不足为惧。   现如今,却看到了出乎意外的状况。   当年无所不惧的天将,即使面对着魂飞魄散的威胁,也不曾松口,现在却为了一个小小鬼役撒下谎。   如来佛祖担忧的不是兼坚的存在,而是花田的态度。   “哦,是吗?”如来佛祖挑眉问道。   花田躲闪,世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如来佛祖,他是天,是真理。   “是啊。”即使是这样赤裸裸的现实,花田还是要护兼坚。   “如来,你到底有何事?”一改笑颜,花田正色问道。   如来佛祖微怔,这种神情像极了……   看来,一切都要明了了。   如来佛祖也不想再拖沓了,等了百年,魂魄已经修成正果,是时候摘掉了。   “西天有一处被三界遗忘的岛屿,岛上汇聚了无数的恶灵,你要做的,便是用守灵剑屠灭了他们。”如来佛祖亲自布置下案子。   “屠灭!”好熟悉的一句。   “把他们收入十八层地狱就好,屠灭倒不至于吧。”这种事,花田做不来。   争论一下,或许还有转机。   如来厉色道:“他们是做尽恶事的亡灵,必须全数灭掉。”   花田不再争论,那日喝下散神粉,早就看透了一切。   认不认命的结果都是一样,棱角早就打磨掉,剩下的是一吹便散的齑粉。   只求,兼坚好好活着。   “好,我去。”花田答应下。   仰起额头,如来佛祖居高临下的看着花田。   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样,当初又何必执迷不悟。   “我会在西天看着你的。”如来佛祖扔下一句,消失在空中。   再忍一段时间,西天的漫长黑夜便不再孤独。   花田怅然若失的坐在椅子上,他这一生已没得选择,过了这么多年,才看清这个事实。   不过花田不后悔当年的剔骨之痛,也不后悔众叛亲离,只觉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活第二次,来遇到到兼坚。   未来不可知,花田只想活好当下。   重整精神,花田推门而出。   几个并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刻不曾离去。   看着这一排脑袋,一股莫名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花田觉得此刻不是一个人孤独无靠。   身后还有人盼着他。   听到门声响,兼坚迫不及待的回头,见到嬉皮笑脸的花田,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把我们赶出来。”卫雉最先开口抱怨道。   花田走的几个中央,向外推卫雉,示意他外挪。   卫雉挪动屁股,花田挤在几个中央。   “也不算什么密事,就是给了一个案子。”花田给几个说道。   “案子!”卫雉的脸暗沉下来,怨道,“我们前脚刚回地府,怎么后脚就跟上案子了。”   说好的假期,看来遥遥无望了。   兰子君沉默不语,猝不及防但又在预料之内。   只要和花田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兼坚无所谓,便问道:“是什么案子?”   什么案子还要如来佛祖亲自来说。   几个支棱起耳朵,等着听花田说。   花田将如来布置的案子说来。   “什么!”一向淡定的兰子君朝花田高声喊道。   花田掏了掏耳朵,小心脏受不了了。   “如来让你用守灵剑!”兰子君吃惊不已,再三抬高声调。   “对啊。”花田泰然自若道。   兰子君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西天岛屿上的是什么人?”   “如来说是恶灵。”其他花田一无所知。   “你接了这个案子?”兰子君连连发问。   花田耸肩,他有不接的权力吗?   兰子君站起身,着急的来回踱步。   坐着的几个目光锁定兰子君,跟着他的身影左右摆动脑袋。   反正闲来无事,几个就跟兰子君耗上了,不耗也没办法,兰子君想不明白的事是不会说的。   走了十几个来回,兰子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坐着的几个受不了了,脖颈快扭断了,趴在大腿上静静等着。   忽然,兰子君停住脚步,转身面向几个,道:“我去兜率宫找华盖。”   说毕,兰子君急匆匆的出了地府。   “喂,兰大人!”卫雉朝兰子君的背影大喊,这是发生了什么,卫雉一头雾水。   兰子君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不远处只留下了一抹青色。   卫雉起身,欲意跟上兰子君,今儿个太不正常了。   花田拉住卫雉,道:“随他去吧。”   说毕,起身离开。   “喂!”卫雉站在台阶上大喊,四下张望,不知该怎么办。   兼坚拍了拍卫雉的肩膀,给他指了条明路:“没事干就回去睡觉吧。”   兼坚跟上花田,花田娴熟的伸出手臂,兼坚默契的钻到手臂之下,两个在卫雉迷茫的眼神中离去。   空荡荡的堂前只留卫雉一人,卫雉掐腰,左右环顾。   “嘿,这些心大的人,我也不管了,谁爱管谁就管吧。”卫雉大步流星走下台阶,回去睡觉喽。   兰子君坐上黑乌鸦,直奔兜率宫。   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同样的法子,如来用了第二遍,经历过此事的华盖帝君,应该身有体会。   兰子君又在庆幸,好在这次,华盖帝君只是旁外人。   因着这层原因,兰子君才对这次的西天行有了很大的信心。 第一百九十章 兰子君的决定   华盖帝君来至兜率宫,正门大开,守门的童子朝兰子君盈盈下拜。   “兰大人,帝君已在堂内等你多时。”   兰子君颔首。   童子带着兰子君来到大堂。   这条路早就轻车熟路,兰子君耐着性子跟在童子后面。   茗香四溢,沁人心脾。   受宫内闲适熏染,兰子君也放慢了脚步,这事急不来。   华盖帝君凉好一杯香茗,闲卧小亭,静等兰子君。   四季常春,亭外兰花拥簇成团,旺盛的开满整片后花园。   在这儿,兰花一枝独秀。   兰子君未曾来过兜率宫的后花园,此刻,目光与鼻息被这兰花摄去。   这般多的兰花堆,非一朝一夕所成。   华盖帝君爱兰已深至骨髓。   绕过最后一个弯道,在簇拥的兰花深处,兰子君看到了蹲在地上抚弄兰花的华盖帝君。   “华盖。”   这幽静的时光让兰子君不忍打破,轻声唤了一句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回头,兰子君的身影挡住头顶上空的光亮,恍惚间,犹如初见兰子君的那日。   也是兰花遍野的花苑,缘浅埋头翻整惨败的枝叶,心痛的拂过每一支花身。   缘渊太冲动,这片兰花地全数覆灭。   与缘渊争吵后,缘浅心情不顺,用忙碌来麻木自己。   苦干之际,后背搭上一股轻微的力量,微弱的让缘浅以为是空中飞来的蝴蝶。   微侧身子,对上了少年黑亮的眸子。如初生的婴儿,新奇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小兰,你站起来了!”华盖帝君兴奋的从地上跳起来,双手揽上兰子君的肩膀。   烦闷的心情终于添上一丝欢喜。   手掌的温热让兰子君一怔,这就是肌肤相触的感觉,身子好似麻了一下。   刚站起身,兰子君就迫不及待的出门找华盖帝君,想第一时刻与他分享。   走的太急,双腿的力量已经用完,倏的一软,身子向下垂落。   华盖帝君伸手一揽,将轻盈的兰子君接到怀中,双眉紧蹙,自怨自艾道:“怎么这么瘦。”   隔着几层布料都觉得硌手。   轻松的将兰子君抱起,华盖帝君带他去了养室。   这份欣喜藏在心底,偶有几回拿出来品尝,华盖帝君都会会心一笑。   新生的兰子君懵懂无知,一切都依赖着自己。   可再看现今。   唉,心尖泛出一丝后悔,而后迅速膨胀至身体的每处。   不该让他来地府的。   “华盖。”兰子君又唤一声,将华盖帝君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来了。”收敛神情,华盖帝君接上兰子君的话。   兰子君顺其自然的坐在华盖帝君一侧,拿起凉好的茶水呷了一口。   今日的茶,入口微甜,却苦至咽喉,腹中回荡着苦涩的香气。   只喝了一口,兰子君便放远了茶杯。   “如来今日来了地府。”被茶水搅没了心情,兰子君索性将此行目的说出。   华盖帝君身子一顿,旋即平淡问道:“他去地府干嘛?”   兰子君凝神望着华盖帝君,为何,你会不知道?   “他给了花田一个案子。”兰子君顺着华盖帝君的话接下去。   华盖帝君不再言语,神情涣散,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兰子君不依不饶,全然道出:“如来让花田去的西天岛屿,我查过了,就是百年前缘渊发魔后屠杀过的那批人。”   兰子君知道华盖帝君吃软不吃硬,便软下言来:“你能眼睁睁的看着花田去吗?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华盖帝君拉拢着眼睛,蜷缩成一团,无力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无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兰子君。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句话兰子君再熟悉不过,每次争吵,缘浅总会这样跟缘渊说。   三百年前,还未经人事,每每看到缘渊与缘浅争吵,兰子君总会抱,怨缘渊为何这般执拗。   做了这三百年的人,兰子君才看明白,不是缘渊执拗,是缘浅太软弱,太自我。   “我终于知道,为何缘渊死时,会露出那样无望的眼神。”不是怒言,兰子君极为冷静的说道,“因为这世间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人了。”   疲倦的眸子染上一层怒色,华盖帝君站起身来,甩掉手中的茶杯。   愤怒源于最心底的软弱。   “缘渊已经死了,不要再提他了!”抓紧兰子君的衣领,华盖帝君彻底失去了理智,将他逼到柱子上。   兰子君冷眼看着华盖帝君,又再逃避。   “好,我们不提他,来谈谈我们可好。”终于到了这一步,兰子君不愿再与华盖帝君不明不白的纠葛。   这三百年来,沉浸在暧昧的幻梦中,兰子君一直在欺骗自己。   跟在花田身旁多年,见证了他与兼坚的结合,兰子君这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   嘴上虽是嫌弃,但心里却倾羡不已。   华盖帝君手指微松,躲闪开兰子君赤城的眼神。   这情债何时才能结束。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放开兰子君,华盖帝君背过身去。   兰子君身体失力,跌跌撞撞的扶住身后的柱子。   想过这个结果,但兰子君不后悔结束这种暧昧的关系。   站定身子,兰子君没有犹豫,大步走出小亭。   华盖帝君徐徐转过身,看着兰子君消失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站的越高,顾及的越多。   如来佛祖就是看中缘浅这一点,给了他无限的欲望和至尊的地位。   圈在这个金牢笼里,已经成了定势,即使手握钥匙,华盖帝君也不愿踏出一步。   好在金牢笼里,还有君子兰作伴。   俯身捏住君子兰鲜艳的花瓣,华盖帝君凑上前深嗅一番,这香味还是不及养了三百多年的兰子君。   微风而过,兰子君缩在躺椅上,带着往日的回忆,终身困于此。   兰子君走出兜率宫,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散下来,伏在黑乌鸦上歇息。   呼哧喘着粗气,心跳快要停止。   黑乌鸦盯着兰子君,圆滚的身体一动不动,翅膀不时的撩过兰子君的身体,以示安慰。   静默一阵,兰子君才能走动,赶紧跳上黑乌鸦逃离此地。   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净一点,要不然,这不定的性子又该忍不住反悔。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决裂的边缘   兰子君下了天宫,直奔地府,华盖帝那儿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从源头制止了。   在天宫不觉,原来已至深夜,带着月夜的寒气,兰子君风尘仆仆的归来。   直奔花田的房间,兰子君直接踹开花田的房门。   “花田!”   正值好时候,花田兴奋不已,正趴在兼坚身上,准备云雨一番。   被兰子君这一吓,花田身子一抖,刚预热的身体冷到了极点。   赶忙扯过一床被子,罩住兼坚和自己赤裸的身体。   刚踏进去一只脚,兰子君便迅速收回,背着身子在门口站定,脸滚烫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急切的心情变成了烦躁,兰子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   性致被扰尽,花田坐在床上缓神,一脸失望的看着兼坚诱人的后身,手不老实的抚了上去。   “你干嘛!”兼坚缩进被子中,挡住了露在身外的肉体,某人的眼神已经直愣了。   “我又硬了。”花田张开双臂,隔着被子将兼坚尽数搂紧怀抱中,身体来回摩擦。   本来就到了干柴烈火的地步,兼坚承受不住花田的胶粘,伸出脚将花田踹走,喝到:“兰大人还在外面,快出去看看。”   花田从床上滚下来,随意套了一件外袍,大剌剌的出了房门,倚在门框上看着兰子君的背影。   真想一锤子敲上去!   “子君兄。”花田唤了一句兰子君。   兰子君调整状态,努力保持平静的回头:“嘿嘿嘿,花兄。”   “嘿嘿。”花田报以同样的笑声,“子君兄,你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踹我房门干嘛?”   刚在天宫紧张的气氛全无,兰子君看着花田半敞的衣襟,不知该怎么说起。   “你先睡吧,明儿个再说。”说毕,兰子君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花田怒目圆瞪望着兰子君消失的背影,骂了一句:“兰子君,你大爷的,明儿要是没什么事,我非……”   “你非什么!”兼坚穿戴整齐的坐到椅子上,冷言瞧着花田,就算再在地府待个一千年,花田也不敢把兰子君怎么样。   花田参透了兼坚的心思,窜到里屋,打横将兼坚抱起。   “我不敢把兰子君怎么样,倒是你嘛,今晚非办了你。”一壁说着,一壁将兼坚扔到床上,扯掉刚穿好的衣袍。   “你也就敢欺负我。”兼坚拽来被子的一角挡住身体,抱怨道。   “对,我也就敢对你这样,要是卫雉躺在床上,我……”花田立即闭住了嘴,脑中已经有了画面。   兼坚被逗乐,放怀大笑。   “不准笑。”花田逼近兼坚,佯作凶狠的盯着他。   “我想笑,你还管我。”兼坚捧着腹,身体抖个不停。   “哼,待会儿让你笑不出来。”花田猛力掀开被子,钻到了兼坚的身下。   ……   吻干兼坚眼角的泪痕,花田紧紧的将兼坚抱在怀里。   兼坚已经没有力气,任由花田抱着,这只发情的狗崽子真的敢下狠手,这之后,决不让花田再碰自己。   兼坚脑子飞速运转中,脖颈扯出丝丝痛疼。   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到花田正趴在自己的脖颈处撕咬。   “起开!”嫌弃的吼了一句,兼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花田停下了身上的动作,抬眼看着兼坚。   “干嘛?”兼坚故作不耐烦的吼道,要是再不制止下,这一夜怕是难睡了。   “我又硬了……”果然。   兼坚扯动嘴角,再来一次腰怕是要废了。   “我累了。”兼坚软下言道,睁开满含氤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花田。   花田捂住兼坚的眼睛,再看下去,要把持不住,兼坚怕是要废了。   “睡觉吧。”手臂圈成圆环,将兼坚紧紧圈在怀中。   兼坚安下心来,花田说不做便是不做,转瞬间便睡了过去。   花田却无丝毫睡意,已经是第七天了,一闭上眼睛,无数画面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太多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切都那么的熟悉,身边的人未从变过,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中,从一个圈套拽到了另一个圈套。   他丝毫没有办法。   好在心情低落的深夜,还有怀中的兼坚在身旁。   想到这儿,花田缩进了手臂,下颚抵上兼坚的额头,一个吻深深的落了下去。   兼坚哼唧一声,又昏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花田想了很多,关于爱情,友情和地府的一切。   起了个大早,花田亲自去敲了兰子君的房门。   兰子君也一夜未睡,盘算着怎么阻止花田去西天岛屿。   听到敲门声,兰子君先是一愣,喊了一声:“谁!”   “我!”门外花田的声音响起,兰子君更是怔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兰子君脱口问出,太反常了。   又移步出去,看了看东方的天空,太阳刚刚升起,奶黄的光亮柔软的打在地府的边缘。   真的是一个大早。   花田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你昨晚不是说有事吗?我这不今早来问问你。”   兰子君还没有准备好说辞,谁曾想花田这般积极。   “你先进来。”嗫嚅着将花田请了进来。   兰子君给花田倒了一杯凉白开。   花田不满意的摇了摇茶杯,随即放下,盯着兰子君。   有什么你说吧。   眼珠飞速转动,真难为死兰子君了。   干脆开门见山,说了明白:“你不能去西天。”   “为何?”花田问道,眸子上染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愠色。   “你忘了,你不能随意用守灵剑。”随意找了个理由,兰子君欲意搪塞过去。   依照花田的性格,也不会追究到底。   可今日的花田,偏偏杠上了,偏要追根问底。   “守灵剑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花田站起身来,步步紧逼兰子君。   兰子君不语,被花田逼得节节后退。   “兰子君,我们都相处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瞧不起我对不对,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花田冷哼一声,将兰子君逼到墙角,便停下了脚步。   兰子君抬眼惊诧的看着花田,这么些年了,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花田继续紧逼:“你不过就是个流着绿液的植株,又有什么了不起。”   果然,一点即炸。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缘渊阁的密谈   一只巨大的绿叶从兰子君身体的一侧拍出,直击花田。   花田跳步移开,身后留下一个巨大的坑。   兰子君呼哈喘着粗气,阴翳的看着花田。   知道兰子君的本体是植株,当看到原貌时,花田还是吃了一惊。   兰子君通体翠绿,两只胳膊变成了强劲有力的茎,身后甩出几只粗犷大叶,额顶是一朵不相称的小黄花,随着兰子君的摆动,发出清淡的香气。   这株君子兰的味道,花田再熟悉不过。   “我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眼中冒着幽幽绿光,兰子君随时会发动第二次攻击,心中的怒火一泻而出,“你了不起,还不是葬身在天葬台!”   听到天葬台,花田身子一怔,被秃鹰啃噬的滋味至今尤新。   “拜谁所赐,你倒是说清楚啊。”即使知道,花田也要问下去。   兰子君忽的哑言,巨大的茎叶迅速收回。   三百年前,兜率宫前,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这一切也都是自己的选择,赖得了谁。   要怪就怪自己痴念太重。   “好好好。”兰子君无奈摇头,“不拜谁所赐,都是我自找的。”   说毕,兰子君扭头离开了房间,出了地府。   吵完架后,花田失力的跌回到椅子上,怔愣的盯着兰子君刚才刨的大坑。   已经害了兰子君一次,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他卷进来。   低头沉寂之际,眼前忽的显出一双鞋子。   花田不用抬头,伸手便将鞋子的主人揽进怀中。   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想抱着兼坚。   兼坚抱住花田的额头,在他头耳边落下几颗轻轻的吻,花田不想说,他便不问。   兰子君出了地府,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天地间,天大地大,竟找不到容身之地。   兰子君冷笑一声,还不如做一株没有任何能力的植株,任人浇水,任人施肥,一年开一次花,还能引得缘浅欢喜。   想毕,兰子君便舒展开四肢,双脚深深扎根在地底,径直的身子四散开来。   早已不见人的影子,巨大的四肢收缩成几只精巧的叶子,黄色花簇随风摆动,散出清幽的香气。   醉心在原貌中,兰子君一晃神,眼前只有杂乱的草丛,他这株兰花在此显得格格不入。   变出原貌,兰子君愈发想念缘渊阁的花盆,既然无处可去,何不回归本源。   “嗦”的一下,兰子君迫不及待的朝西天飞去。   轻车熟路的去往缘渊阁,还未近前,便看到少有的光亮。   西天全有如来佛祖掌控,而这缘渊阁是被下了多道封令,禁止任何生灵踏进,此刻明晃晃的光亮,除了如来,谁还敢点。   兰子君蹑手蹑脚的靠近,果然听到了如来佛祖的声音。   “缘浅,你难道不想让缘渊回来吗?”如来亲自为华盖帝君斟了一杯茶。   华盖帝君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如来佛祖也不恼,继续道:“三百年前,你不是早就在铜镜里看到了嘛,缘渊会回来的。”   提到铜镜,华盖帝君终于有了反应:“你既然知道他会回来,何必让他走这一遭。”   “是我让他复活的吗?这一切不都是你早早准备下的。”如来佛祖语气一变,强硬起来。   “不要再说了!”华盖帝君拂袖,想要结束这一话题。   如来佛祖朝兰子君所在的方向一瞄,哂笑道:“你将一朵兰花塑造成人,不就是为了帮助花田吗?”   华盖帝君忽的抬头,激动地看向如来佛祖,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如来的眼睛   “不过多亏了那株小兰花,我们的缘渊才会生存的那么顺利。”如来继续嘲讽。   华盖帝君已经没有反驳的话语,任由如来说下去。   “缘浅啊缘浅,你这是安的什么心,让小兰花去帮扶杀身仇人。”   “多亏他对你死心塌地,才没有伤害到缘渊。”   “……”   句句戳心,兰子君蹲在墙角,双拳紧握。   华盖帝君为何不反驳一句,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知,什么时候为自己争取过。   双腿失力,兰子君忽的倒退一步,碰倒身后的花盆。   “砰”的一声,响彻整个缘渊阁。   “谁!”华盖帝君回头,大喝一声,刚才的对话全有此人听到。   如来佛祖抱胸,冷眼等着兰子君的出现。   面对两个大能,兰子君插翅难逃,两难之际现了身。   “小兰。”华盖帝君万万没有想到兰子君会出现在缘渊阁。   刚才的谈话岂不是……   不顾如来佛祖在身旁,华盖帝君上前拉起兰子君的手欲走。   兰子君甩开华盖帝君的手,侧眼看着他,满眼的冷漠。   “你不帮花田的原因,是你本来就想让他重蹈覆辙,然后乖乖回西天吧。”兰子君用从未有过的冷淡问道。   四月的天,华盖帝君入坠寒窖。   “你早知道了这一切的结果,那为何要让我在地府待了三百年?”兰子君持续逼问。   华盖帝君不知该作何解释。   “只是为了能让花田重生的顺利点,在你眼中,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是吗?”   终于,兰子君彻底醒悟了。   “小兰……”话到嘴边,华盖帝君又咽了回去。   三百年前,他是因着这个重塑了兰子君,可是在百年的相处中,华盖帝君渐渐发现,是他离不开兰子君了。   说出来又怎样,他身兼重任,定不能给兰子君一个未来。   更何况心里还放不下那个执念。   华盖帝君再一次退缩了。   “好了。”一旁的额如来佛祖突然发声,打破了这尴尬,“话都说明白了,人我就带走了。”   “什么?”华盖帝君不解。   如来佛祖朝着兰子君伸出五指,在兰子君不妨之际,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兰子君迅猛的扯动。   兰子君脚下失力,朝如来佛祖奔去。   “如来!”华盖帝君抓住如来的手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他违反了我西天的天规,私自进了缘渊阁,不给他点惩罚,难以服众。”说毕,如来佛祖甩开华盖帝君,加大力度,将兰子君收到袖中。   “小兰!”华盖帝君趴在地上,却不敢与如来动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诀别   “缘浅,我收了他也是为你好。”如来佛祖甩了甩衣袖,包的更加严实。   华盖帝君冷哼一声:“你收了小兰,是为了不让他跟着去缘渊岛,怕他坏你好事。”   如来佛祖也不否认,笑道:“你知道就好,缘渊我势在必得。”   扭头欲走的华盖帝君身子一颤,如来的这种姿态,三百年前也有过,只不过被缘渊不屈的性子所击败。   如今……华盖帝君摇了摇头。   “不要伤害小兰。”留了一句话,华盖帝君飞身离了西天。   如来捏了捏衣袖,看着华盖帝君离去的背影,笑道:“这还多亏了你,缘浅。”   说毕,一挥衣袖,灭了缘渊阁的烛火,大步离去。   华盖帝君没有回兜率宫,直奔地府而去。   此番前去缘渊岛,不能没有兰子君,华盖帝君又没有办法,只好找花田求助。   地府   花田正慢悠悠的收拾着行囊,不着急着出发。   “大人。”卫雉在门外一个劲儿的喊花田。   花田将收拾了一半的行囊收起来,打开房门,不悦道:“你叫魂呢!”   “这不叫出来了嘛。”卫雉小声嘟囔。   “什么!”花田隐约听到,卫雉定没说什么好话。   “没什么。”卫雉连忙摆手,转移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收拾行囊,前去西天?”   “不急,再歇几天。”说毕,花田欲意关上房门。   卫雉还没问完,用手臂挡住房门,挤进去半个身子。   “兰大人去哪儿了,昨日分开后,就一直没见到他。”卫雉关切起兰子君,昨日看他不太正常。   “你不是应该去他房里找他吗?干嘛来问我!”花田更加不耐烦,将卫雉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大……”卫雉快速将手指收回,才没被夹到。   坐在花田房门前的台阶上,卫雉嘟囔道:“这又是谁惹他了,火气真大。”   坐了没一会儿,打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帝君,你怎么来了?”卫雉上前作揖。   华盖帝君点了点头,绕过卫雉,匆忙的敲花田的房门。   花田摆着一张臭脸,从房中出来,依旧没好气道:“华盖,你有什么事?”   卫雉守在一旁,看着花田的脸色,看来今日心情真的不咋地。   华盖帝君没顾得上揣摩花田的心情,开门见山道:“小兰被如来收走了,你快去救他。”   说毕,华盖帝君拉起花田的手,欲意将他带去西天。   拉扯了一下,便被一股力量带回。   华盖帝君疑惑的回头,花田一脸森然的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做好了甩手的姿势。   没等花田甩开,华盖帝君自主松了手,花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为何会被如来收走?”花田淡然问道。   华盖帝君哑口无言,根本就没去想什么理由,以为这样一说,花田便会立即前去解救兰子君。   “你为何不去救他,还来通会我?”不带丝毫感情,花田平淡的发问,却让华盖帝君如临深渊。   过去的终究会回来,华盖帝君却始终没有勇气面对。   摆了摆手,华盖帝君失神道:“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方正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   花田忽然发笑,捧腹看着华盖帝君。   “为何笑?”华盖帝君被花田看的心里发毛,心虚问道。   转瞬停下大笑,花田从袖中掏出紫竹笛,交到华盖帝君手中。   “这是?”拿着紫竹笛,华盖帝君满是疑惑。   “物归原主。”迅速收手,花田不愿再与华盖帝君纠葛。   “你……”华盖帝君惊诧的看着花田,这只紫竹笛是缘浅送给缘渊的礼物。   “对待每一份情感,我都会真心付出,不求回报,但也不愿遭到背叛,你我缘分早就尽了,今后不要再纠葛了。”这些话,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会懂。   华盖帝君忽的怅然若失,犹如三百年前看着缘渊死去,这一口积压了百年的窝气终不得吐出。   “对不起……”迟来的道歉,终于对迟来的人说出口。   花田摇头,不是他小气,只是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你走吧。”花田背过身去,终于要断干净了。   华盖帝君不为所动,问道:“你要怎么面对如来?”   花田轻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曾经也努力过,你是知道的。”   旋即,花田又道:“今时的情况不同,兼坚不如你,知道为自己着想,一门心思的扑在我身上,若我再强硬一世,苦的只能是我身边的人。”   花田无意的嘲讽让华盖帝君赧然,迟迟不肯离去。   “卫雉,送客!”花田忽的喊了一声在一旁看戏的卫雉。   卫雉急忙应下:“帝君,我送你出去吧。”   华盖帝君摆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这一别,怕是又有另一番光景了。   送走了华盖帝君,卫雉这才敢插话,刚两个说的热火朝天,卫雉没怎么听懂,倒是有一句听明白了,兰子君被如来收走了。   便问道花田:“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兰大人。”   花田正心烦,怎么又提起兰子君的事了。   刚好没由头吵架,干脆来个顺水推舟。   “就他这种臭脾气,救他回来还给我添堵,还不如不救呢。”花田强硬道。   感受了花田的暴躁,卫雉咧嘴一笑,缓和道:“兰大人的脾气是挺不好的,但也不能不救。”   “要救你自己去吧。”说毕,花田转身要回房间。   卫雉赶忙上前拦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西天找如来救人。   “大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等你气消了,想救兰大人了,再通会我一声。”   花田指着卫雉的鼻子,骂道:“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吵架花田最在行,继续骂道卫雉:“你要是想救就自己去救,若是有命救出兰子君,就和他一起滚蛋,永远别回地府了。”   被花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卫雉早就忍不住,反击回去:“滚蛋就滚蛋,谁稀罕地府里的饭似的,我这就去轮回道,转世投胎。”   说毕,卫雉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由头的争吵   望着卫雉气走的身影,花田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在卫雉脑子直,这才能激起他的火气。   想着还有兼坚,花田便犯了愁。   兼坚正去端早饭,回去的路上,被气冲冲的卫雉撞了。   “哎呦,你急着去投胎吗?”兼坚原地打了个转儿,好不容易稳住手中的碟子,怨道卫雉。   “对,我就是去投胎。”卫雉依旧一身火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发出来。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谁惹着你了。”兼坚站定,也不恼卫雉的臭脾气,问道他。   “还不是你家……”话到嘴边,卫雉住了嘴,镇定下来道,“兰大人被如来收了去,我劝大人前去解救,他非但不答应还骂了我一顿。”   找到诉苦的主儿,卫雉抱怨个不停。   “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顿,还说让我滚出地府,我这也是一时气急,才说要去轮回道投胎。”   兼坚拧紧眉头,怎么偏生要动身前出了这种事。   花田的脾气他摸得很透,重情重义,愿为身边的人两肋插刀,不会放着兰子君不管的。   花田也不是心腹小的人,更不会为点小事就赶走卫雉。   卫雉继续道:“反正我是劝不了花大人,你可以去试试。”   地府除了兼坚,怕再无人能劝得了花田。   “行了,我知道了。”兼坚应下,拍了拍卫雉的肩膀道,“你快去投胎吧。”   卫雉一愣,赧然一笑,抓了抓后脑勺,道:“我就是说着玩玩,没想离开地府。”   “好了,快去吃饭吧。”兼坚端着盘子扭头便走,一心记挂着房里的花田。   “好好劝劝他。”卫雉对着兼坚的背影嘱咐一句。   兼坚也不知听没听到,疾步匆匆的走掉了。   回了房内的小院,看到花田坐在石凳上低头思索,兼坚将饭搁到花田跟前,不悦道:“要不要我喂你吃饭?”   花田仰起头,朝兼坚张开嘴:“啊……”   兼坚拿起肉包子塞到花田嘴中:“好吃吗?”   “好次。”花田一壁大口嚼着肉包子,一壁剥了个鸡蛋给兼坚。   嚼在口中的鸡蛋索然无味,兼坚问道花田:“昨日兰大人找你有什么事?”   在试探的边缘,兼坚小心问道。   花田放下手中的肉包子,舀了一勺白粥塞进兼坚口中:“没什么大事,吃饭吧。”   一口接一口的喂给兼坚,兼坚根本来不及问。   见花田也不想说的样子,兼坚便不再问,专心喝起了粥。   一提兰子君,必会吵架,花田还没有做好与兼坚争吵的准备。   拖了一天,搞得花田心事重重,焦急烦躁。   兼坚待在花田身边,察觉到花田的不对劲,就是不点出,不给花田吵架的机会。   卫雉隐藏在不远处,时刻观察着两个,怕两个吵起来,好随时准备上前劝架。   等了一天,除了看两个人日常腻歪,再没有什么。   等到两个回了房间,吹了蜡烛,卫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灭了蜡烛,兼坚乖乖的躺在花田怀中。   花田看着床顶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还不睡觉。”兼坚问道。   “在想你,所以睡不着。”花田扭头看向兼坚。   兼坚脸颊一红,背过身去,钻到了被子中:“困死了,我要睡了。”   花田从背后环抱住兼坚,抵住他的脑袋,在他的耳畔轻声道了句:“好梦。”   兼坚舒服的挪动了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丑时已过,鼾声四起。   伴着鼾声的掩护,花田悄没声的穿上了衣袍,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   走至床头,花田在兼坚微红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从他身旁取走了武器匣子。   “若我能回来,便娶了你。”轻声呢喃慢慢输入到兼坚的美梦中,手指渐渐离开温暖的躯体,留下最后一丝温存。   房门开启,柔和的月光钻到屋中,打在兼坚身上。   待到光亮消失,阖着的眼睛微动,兼坚睁开眼睛,看向紧合的房门。   “我才不要你娶我,我要娶了你。”兼坚穿上衣袍,跳下了床,追随着月光中的那抹身影而去。   花田蹑手蹑脚的来到棚舍,寻到了缩成一团的黑乌鸦。   “大黑,起来办案了。”花田戳了戳黑乌鸦。   黑乌鸦不为所动,细细的鼾声从羽毛中传出。   “喂,起来了!”花田抬高嗓音,加大手上的力度。   黑乌鸦向里挪动了下身子,依旧不抬眼理下花田。   “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赶出地府。”花田使出了杀手锏。   黑乌鸦摇晃着长脖颈,睁开惺忪的眼睛,蔫蔫的看着花田,嗓中发出咕噜的委屈声。   花田叹了一口气,蹲在黑乌鸦的身旁,依靠在他暖和的羽毛里,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要走了,花田看谁都觉得亲切无比,想要好好珍惜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黑乌鸦鼓出的双眼弯成了月牙,一声尖锐的叫声后,脑袋愉快的缩回到身子里,呼呼睡了过去。   花田拨了两根羽毛披在身上,再小眯一会儿。   朦胧间,花田感到眼前一暗,周遭也有了些人气,谨慎的眯缝开眼睛,花田小心翼翼的打探。   兼坚与卫雉双手环抱在胸前,踮脚看着花田。   花田哗的从地上站起来,瞬间清醒。   带动着黑乌鸦,一齐醒了过来,扭头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   “你们……”花田指着两个人,瞬间明白过来,又瞬间撒谎道,“你们也出来撒尿啊,真巧。”   说的连自己都不相信,花田尴尬的笑了两声。   “大人,你是觉得我们很累赘吗?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卫雉问道。   花田摆了一眼卫雉。   好不容易硬气点的卫雉,瞬间败下阵来,上前接过花田肩上的背囊。   兼坚不语,阴沉着脸看着花田。   花田悻悻的走上前来,牵起兼坚的手,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兼坚语气生硬。   “我不该说要娶你,应该说要嫁给你。”花田一语便破了兼坚的端起的姿态。   兼坚憋笑着拍了花田一锤:“能不能正经点。”   花田吻了吻兼坚的手,道:“我很正经的在谈论我们的未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岛上亡魂   兼坚的气早就在花田的甜言蜜语中消了大半。   “你说的,要和我一齐面对未来的种种,今夜为什么要自己离开?”说着说着,兼坚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极少当着花田的面哭,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   要不是有了察觉,这一别,兼坚不敢想象。   花田将兼坚抱在怀中,给他擦去汩汩而出的泪水,他也不舍,非常的不舍。   卫雉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动容,虽然不知道花田为何要背着两个离开,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见到此刻相拥的两个人,卫雉断定,这份情感这辈子也割裂不开。   抹了抹眼角,卫雉从袖中掏出两个猪骨头,抛给黑乌鸦。   刚还睡得死沉的黑乌鸦瞬间清醒过来,扑棱着笨重的翅膀跑到骨头跟前,大口啃了起来。   花田狐疑的来到卫雉和黑乌鸦的面前,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黑乌鸦眼睛飘向一侧,叼着骨头远离了花田。   花田又看向卫雉,这赤裸裸的贿赂也太明显了点。   卫雉后退一步,与兼坚使眼色,兼坚点了点头,卫雉便撒丫子跑没了影儿。   花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兼坚道:“我这个阎王做的越来越没底气了。”   “什么时候有过?”兼坚拉起花田带他回了大堂。   当着花田的面,兼坚翻箱倒柜,收拾了大包行囊。   “我收拾好了,等卫雉来我们就出发。”坐在花田身旁,兼坚端起花田给倒的一杯茶,大口灌下去。   花田大气不敢喘一下,给兼坚端茶倒水,各种伺候。   卫雉收拾好行囊,几个坐着黑乌鸦起飞。   花田侧头看着坐在一排的兼坚和卫雉,心中说不出的安心。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正值午时,阳光置于头顶,刺眼的光线打在海域上,升起薄薄的海雾,冲出海雾,影影绰绰看到不远处显出一座小岛屿。   逆风而行,凉爽的海水迎面而来,星星点点拍打在温热的肌肤上,调和了暮春的炎日。   花田心情格外轻松,这条通往缘渊岛的路途又是格外的熟悉。   不设任何防备,哪儿会有什么恶灵。   逼近岛屿,视线逐渐开阔,绿油油的陆地夹杂着粉扑扑的淡红,顺着风向,一股清香飘来。   兼坚细细嗅了空气中的花香,眼中多了点莹亮:“是桃花香。”   说毕,眼前飘来一瓣轻薄的桃花瓣,旋即微风四起,忽的桃花簇从岛屿成堆赶来。   黑乌鸦带着几个,与逆向而来的粉色花海融为一体。   顺滑的花瓣轻柔的滑过脸颊,兼坚伸手便揽过一团花簇。   风毕,花海远去,岛上粉嫩依旧。   几个的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你不让我们来,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穷凶极恶的魔鬼。”兼坚调侃道花田。   花田站在最高点不语,双眼迷离,一瞬不瞬的望着渐渐逼近的岛屿。   找了一处空旷的河边,黑乌鸦着陆。   几个下了黑乌鸦,更是被眼前的景色迷住。   沿着河岸望去,是无尽的桃花林,落花铺满一地,整座岛屿陷入桃花海中。   不远处偶有几处茅草屋,烟火袅袅,吹的桃花瓣乱窜。   踩着桃花瓣,几个慢下步子,悠闲的沿河行走。   河流的两侧必会有人烟,果不其然,没走多远,便听到了吵吵嚷嚷的人声。   兼坚兴奋不已,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最前头,不需任何提防。   花田跟在兼坚身后,拖出一段距离,任由兼坚带着几个。   桃林倏地消失不见,眼界顿时开阔,屋舍俨然,人声鼎沸。   兼坚停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卫雉问道。   兼坚不语,指了指眼前走过的“人”。   卫雉仔细一瞧,微露惊愕:“这些是魂魄!”   在地府待了许久,几个对魂魄尤为敏感。   花田跟在身后,双手捂面,稍有躲闪,跟着兼坚停下了步子。   兼坚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迎面而来的魂灵皆面露笑意,这让兼坚放松了不少,逐渐大胆的走起来。   左右环顾,兼坚却不敢轻易碰触这些魂魄。   逛了一条街,没有任何异常,与凡间无异。   “这些魂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死了。”观察了一路,兼坚发现这些魂魄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   或许生前死的太快,没有太痛苦的死亡过程,因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是吧,花田。”兼坚忽然回头问道花田,这一路也太沉默了。   花田轻微点头,一直望着兼坚的背影,没有走神。   “你看那儿。”卫雉拍了拍兼坚的肩膀,示意他看。   顺着卫雉指示的方向,兼坚看到不远处聚集了一众。   已至傍晚,灯火点起,一众聚集的地方最为明亮,人影虽多,却无人言语。   一阵檀香随着气流飘到兼坚几个的鼻翼间。   兼坚打起十分精神,站立在原地,等着一众散去。   人群穿过兼坚几个,周身萦绕的檀香味更加浓重。   “这是个庙堂?”卫雉也有所察觉。   “进去看看。”兼坚脸色凝重,走近一众散去的门口。   最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块匾额,匾上印有金滚滚的三个大字……缘渊堂。   “缘渊堂。”卫雉反复念叨,这名字有些熟悉。   皱着的眉头从未舒展开,兼坚跨过门槛,迈进佛堂,两侧香火旺盛,烟云缭绕的萦绕在中央的供像前。   看到供像,兼坚与卫雉皆惊诧的张大嘴巴,僵立在原地。   花田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供像,面露厌恶之色。   “烧香的时辰已过,你们明日再来吧。”堂后出来一个须发老人,拿着扫帚打扫遗留的灰烬。   兼坚这才缓过神来,指着供像问道:“这个供像是?”   老人一脸惊异,道:“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天将缘渊。”   “天将?”兼坚再回头细看一番。   脚踏金丝靴履,身着玄铁铠甲,腰间别着一把拖地长剑,发髻高绾,目光灼灼,好不威风。   眉宇上挑,尽显将相风范。   兼坚幽幽回头,对上了花田幽暗通黑的眸子。   除却玩世的戏谑,这双眸子与供像无异。 第一百九十六章 岛上亡魂   扭过头来,兼坚与老人聊起来。   “为何我没有听过这个天将的名讳?”兼坚问道,随即瞟了一眼身后的花田。   老人惊诧:“不可能!”   情绪有些激动,老人指着供像,道:“缘渊是如来佛祖的坐下弟子,刚晋升为天将,名声早就威震四海,你怎么会不知道。”   “如来是有弟子,不过……”兼坚低声嘟囔,听兰子君说过,三百年前,如来收过两个弟子。   “老伯,你们为何要供奉缘渊?”兼坚继续问道。   提起此事,老伯更加激动,来到供像身后,向几个摆了下手。   兼坚几个上前,看到缘渊的左手背离在后,手中紧握的是一只笛子。   兼坚与卫雉对视一眼,这只紫竹笛与花田手中的无异。   花田没有跟着来到铜像身后,抬眼静望着供像,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兼坚扭过头,故意大声问道:“这是?”   老伯灵活的跳上供台,从缘渊手中取出紫竹笛,掏出手帕悉心擦拭着。   迷恋的看着紫竹笛,老伯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听。”   兼坚静下心来,便听到堂外传来一阵笛音。   曲调宛转悠扬,听过多遍的兼坚早就熟记于心,这是一曲静人心的离忧。   花田吹过,兰子君也吹过。   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竟响起了这首曲子。   一曲过后又响起一曲,像是约定好似的,一首接着一首。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响彻整座小岛,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听了三遍后,兼坚与卫雉也静下心来。   效力虽不及花田手中的紫竹笛,但在这种静谧的小岛上也够了。   “老伯,这曲子真好听,这是谁谱的?”兼坚明知故问。   老人从迷醉中抽离,将紫竹笛放回到铜像手中。   “这首《离忧》是一曲平心静气之歌,创作它的乐者又是一个惠普众生之人,但凡听过此曲的人都能熟记于心,任意吹奏。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会奏曲子的人们聚集在此,定居于国土的一隅,过着安稳祥和的日子。”   老伯看向铜像,眼睛发着闪烁的光亮,道:“这个惠及众生的人便是缘渊天将,他救过的人自发来到西天岛上居住,就这样,我们尽数跟了他姓,世代为他供奉香火。”   看到铜像的那一刻,兼坚便明白了一切。   顺着这条线索,兼坚想要问清所有的事:“那如来的另一个弟子去哪儿了?”   老人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左右环顾一圈,低声道:“世人都说缘渊与缘浅已经结成良缘。”   兼坚怔愣在原地,虽猜测到了,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有所顾忌。   这一切,花田皆听在耳中,走到兼坚身后,拉住他的肩膀往后扯,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兼坚推开花田的手,面向老人道:“老伯,你继续说。”   老人打量了花田一眼,由于花田背着光亮,老人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此人有些冷淡。   靠近兼坚,老人更加小声道:“但我觉得这两个好不了太久。”   “为何这样说?”兼坚强作镇定,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道:“缘浅太重名利,如来佛祖许他做了帝君后,他对天将的态度大变,早不如从前了。”   “那如来是何态度?”兼坚问道,这之后必有一个转折。   缘渊与缘浅决裂,岛上的人一夕间化成魂魄,缘渊离世……   老人不再说下去,拿着扫帚去了后堂,留了一句:“他是天,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兼坚赶在老人后面,想再追问下去,被花田拦下:“老伯不愿多说,我们就不要再问了。”   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兼坚只好放弃。   捏了捏花田的脸,玩笑道:“若是你穿这一身铠甲,定与缘渊一样威风。”   花田已经笑不出来,静言看着兼坚。   卫雉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都明了的事情,面前的两个又怎么会不知道。   “缘浅好,还是我好。”兼坚努力挤出笑容,不愿再拧巴下去,怕说出口却又不得不面对。   兼坚不想逃避。   花田沉静的模子终于有了松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抹去兼坚眼角的泪珠,道:“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身前的那层薄纸终于戳破,两个更加清楚地看清了彼此。   兼坚扑在花田怀中,呜呜的大哭起来。   “你要真觉得我好,就该告诉我所有的事。”兼坚埋怨道。   花田轻抚着兼坚的脑袋,柔声道:“好,你想听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兼坚瞬时抽干眼泪,望着他,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那就从刚才老伯刚才说的之后说起。”一切事在这以后,便会明了了。   花田带着兼坚来到铜像前,几个盘腿围坐在蒲团上,聊了起来。   “我和缘浅在如来坐下度过了近五百年的时光,互相熟知。到了受封之时,我被封为天将,主战,他被封为华盖帝君,主和。   岁月漫长,在西天学本领的日子更不好过,我们两个便走在了一起。   最初时刻,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眼中只有彼此,感情渐渐变得深厚,可是他做了三界至尊的帝君,变了心性。”   花田一顿,忽的发笑一声,道:“或许不是他变了,而是我太执拗,又或许有太多不可抗力的存在。”   “站的越高,所要承受的便越多,三界中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逐渐增多,缘浅开始在意这些事,经常躲避不见我。   我那时年轻气盛,性子又急躁,他越是这样,我便越要找他,经常跑到兜率宫寻他。   每次我们都会争吵,吵完之后又是无止尽的冷战。不过吵归吵,我从没有想过离开缘浅,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兼坚和卫雉听的认真,等着花田继续说下去。   花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转折就发生在此。”   “在此?这座岛上?”卫雉问道。   花田点了点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他到死才明白。   在他与缘浅在一起时,厄运便悄没声的来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岛上亡魂   兼坚沉默不语,等着花田说完。   花田继续道:“成为大将后,我一直镇守西天,如来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来此西天岛屿,屠灭全岛的人。”   说毕,兼坚与卫雉转为惊愕。   “这岛屿上居住的可都是你的信奉者。”卫雉道,他们是犯了什么大罪,以至于被屠灭。   花田点头:“当时我不知道,只身一人带着守灵剑来到这座岛,和今日一样,我在岛上逛了一圈来到了这座祠堂。   这位老伯也还在,当时正是白日,祠堂人满为患,全是给我朝拜的人。   看到这副场景,我非常的不解,欲意回西天询问如来,没想到守灵剑忽然失控。   源源不断的魔气注入剑内,黑压压的笼罩在头顶上空,很快我便被剑控制,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来时,已经被捆在天葬台,之后我才知道,我屠灭了岛上所有的人,甚至还欲飞往天宫作恶。   被如来制止住后,锁在了天葬台。”   “岛上根本就没有恶魔,如来为何还让你去?”卫雉问道。   “守灵剑又恰巧在你去岛上时失控。”兼坚补充道。   花田站起身来,抬头眯缝眼看着铜像,昔日的天将早就被遗忘在历史的大潮中,唯有这座岛上的子民还记得他。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   所有的不岔被秃鹰啃噬入腹,再重生一次也是枉然。   “一切都是圈套,这千百条冤魂不过是一个筹码。”花田无奈道,“如来想让我在西天陪他,我拒绝了几百年,最后用这千百条人命换来一条锁住我的铁链。   天葬台上,如来给过我选择,我断然拒绝,千百条人命已经为我而死,我怎么可能舒坦的活下去。   困了三日,如来失了性子,终得一声响雷,劈的我骨肉翻裂,落入秃鹰之口。”   花田冷哼,自嘲道:“这三日里,缘浅躲在他的兜率宫中,没有丝毫动静,我最在乎的一切已经没了,便心灰意冷的死去。”   讲毕,花田看向兼坚,还未从悲伤中走出。   兼坚上前来握着花田的手,道:“这都过去了,现在你还有我。”   卫雉也移步到花田身旁,将手按在兼坚的手上,用力一握,道:“还有我。”   说毕,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上面道:“还有兰大人。”   几只手紧紧搭着,花田真的感到一股力量传入体内,心安了大半。   “拿开,肉麻死了。”花田故作嫌弃的甩开卫雉的手,拉紧了兼坚白嫩的小手。   卫雉撅了噘嘴,手放在前襟搓了搓,除了有点老茧,还是挺滑的。   花田与兼坚相视一笑。   正是轻松之际,卫雉忽然一拍脑袋,惊呼道:“这次的案子……”   兼坚一直都记在心上,只是不愿打破刚才的氛围,可这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我们回去吧。”这是兼坚想到唯一的方法。   卫雉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看向花田,等他决策。   花田轻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再看看这座祠堂。”   说毕,大步走向后堂,兼坚不放心的跟了上去,不知道花田想要作何打算。   老伯的魂魄飘荡在院中,离忧过后,整座岛屿陷入了寂静。   穿过后堂,一阵微风吹起,带着腥咸的海味。   耳旁逐渐传来浪拍岸的击打声,空灵的水声又快速的撤回。   没走几步,眼前便映入了一扇三丈高的门。   花田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起这扇门,门沿处的波纹都与梦中无异,看来找对了地方。   轻车熟路的来到门前,花田稍稍用力,便开启了一条缝隙。   哔哩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像是等待着花田来到一般。   随着大门的开启,眼前的视线逐渐开阔,海风吹的愈加凶猛。   无际的汪洋在暗夜中暗自较劲,顽固的拍打着路中央的石桥。   桥上苔藓斑斑,不见一丝人迹。   桥的尽头是一座小亭台,孤零零的立在海中央,任风侵袭,却也顽固不可摧。   花田迈上石桥,海风太猛,吹的眼睛睁不开,寸步难行。   兼坚拉住花田的后衣摆,站在桥下朝花田摇头,风太大,没必要冒这个险。   花田拍了拍兼坚的手,示意他没事。   转身走向亭台。   身后忽然多了一道力,不是拉力,而是簇拥着他前进的力。   花田猛地回头,对上了兼坚满含笑意的眸子。   海风太大,花田无法开口说话,用手推搡着兼坚,想将他推下桥。   兼坚耍赖的抱住花田的腰身,一个劲儿的摇头,将他往前推。   花田无奈,他知道兼坚一旦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便拉起兼坚的手,将他护在身前,挡住身侧袭来的海风。   兼坚攥紧了花田的手,扭头朝他一笑。   花田弹了兼坚脑袋一下,真拿你没办法。   两个紧紧想贴,一齐走向小亭台。   卫雉留在桥下,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花田与兼坚两个护持着前进,他孤身一人,非得被海浪卷跑不可,还不如待在底下呢。   微移步子,两个有惊无险的踏入小亭台。   刚进亭台,两个纷纷扑倒在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命抱住了。   花田一路护着兼坚,最为吃力,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兼坚麻溜的站起身来,他倒要看看,花田执意要来这儿看的是什么东西。   四方的小亭台望眼欲穿,兼坚一眼便瞧见了亭台中央的半壁石柱。   石柱四壁坑坑洼洼,饱受摧残,走近石壁,兼坚看到了镶在内侧的一面小铜镜。   铜镜经海水的不断冲刷,光滑明亮。   镜中呈现了兼坚英气的脸颊。   这番周折,只为了这面小铜镜,兼坚自然不信,这铜镜定有蹊跷。   伸手欲碰触镜面,花田的手忽的抓紧兼坚的手腕,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只是一面破镜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兼坚甩开花田的手,道:“我觉得这面镜子挺有趣的。”   说毕,兼坚的手继续伸向镜面。   忽的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花田与兼坚迅速掩面,挡住强光的照射。   “你们来这儿干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岛上亡魂   一声怒吼从跟前飘来,花田与兼坚缓和了会儿,睁眼探看。   “华盖。”花田吃惊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华盖帝君挡在石柱前,面色凝重道:“我一直跟着你们。”   来西天前,华盖帝君便一万个不放心,这几个果然找到了铜镜。   “让开。”兼坚没好气道,自从知道了他是缘浅,便对他喜欢不来。   兼坚打心底瞧不起他。   华盖帝君站在前面,丝毫不退让:“这面铜镜不是你该摸得。”   “我不该摸,那帝君可是摸过?”兼坚咄咄逼人。   花田站在兼坚身后,看向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被看的不自然,眼神躲闪,旋即正色道:“对,我摸过,但摸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兼坚笑道:“那不正合你意吗?”   说毕,兼坚绕过华盖帝君,来到镜前,快速伸手。   华盖帝君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兼坚的手。   正值涨潮,风浪愈来愈大,拍到亭上,溅了几个一身浪花。   凉意嗖嗖上升。   华盖帝君与兼坚僵持不下,双方各不相让。   忽的一双手抓紧华盖帝君的手腕,花田轻笑道:“如果有什么代价,我和兼坚一起承受。”   话已明了,华盖帝君双手脱力,兼坚快速抽离出来,与花田相视一笑。   华盖帝君退到一旁,面色阴沉,低语道:“话已至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一次的天机,怕是又要转换花田的命盘。   花田也好,缘渊也罢,从未被时间轮磨平性子,只是更知如何保护好身旁的人。   当时缘渊遇到天劫,只是自己太过软弱,若是放手一搏,与缘渊并肩共作战,或许又是另一番场景。   缘浅做不到,兼坚或许能做到。   华盖帝君认了。   花田牵着兼坚的手,一齐向铜镜按去。   刚触到镜面,如水波般,从两个的手中央荡起涟漪,镜面混沌一片,渐渐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是一片雪山。   镜中竟发出声音,朔风呼呼作响,吹到了兼坚的心尖儿,身子跟着冷了起来。   寒风中夹杂着铁链的撞击声,玲玲声飘荡在空谷中。   铁链通往中央的通天铁柱,柱下若隐若现的出现一个人影。   感到兼坚的瑟缩,花田揽紧他,神色凝重的看着镜中渐渐闪现的人影。   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两个屏气凝神,等着铜镜变得清晰。   忽的一声巨响冲击耳畔,花田未回头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力袭来,不顾铜镜中的影像,花田迅速的抱紧兼坚。   十几丈高的海浪翻滚而起,形成一面水墙,气势汹汹的朝小亭台扑来。   转瞬间,水墙压过亭台,头顶漆黑一片。   噗的一松力,水墙四散开来,小亭台瞬时淹没在浪潮中。   花田双手勒紧,生怕怀中的兼坚溜走。   海潮迅速回力,海中生物生生的拖回去几百米。   面对大海,人类渺小的如浮萍。   在海中翻转了无数圈,花田已经失去意识,只记得要抓紧怀中的人。   前一刻还凶猛的海洋,这一刻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   花田没了力气,漂浮在浅海中,任由余波带着游走。   睁开沉重的眼皮,隔着透亮的海水,花田看到了蔚蓝的天空和空中架起的彩虹桥。   挪动疲惫的身体,花田忽的一下坐起身来,连带着身前的兼坚一起冲出海面。   脚底是松软的海沙,眼前的事陌生的海域。   没来得及细细打探,花田猛然回过神,将怀中的兼坚放平,按住胸腔为他排水。   地府的鬼应该不会淹死吧?花田依旧紧张的在兼坚身上做各种动作。   “快被你按死了。”兼坚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有千斤重。   见兼坚没事,花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松下来。   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劫后重生般舒爽大笑起来。   缓了一会儿,两个互相扶持着走向内陆。   没走多远,便见一处桃花林,他们还在缘渊岛上。   兼坚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海啸不是偶然,他们是逃不出缘渊岛的。   继续往前走,见到一处废弃的草屋。   “进去歇会儿。”花田还没缓过劲儿来,拖着疲惫的双脚进了小院。   院中没有人迹,却也干净,四周栽满桃树,桃花随风扑簌簌的落满小院。   吹干净石凳上的花瓣,花田大喇喇的坐下去,趴在石桌上缓力。   兼坚在院中环顾一周,这儿真的很清净,玉宇澄清,纤尘不染。   坐到花田一旁,兼坚为花田挑出发丝间的海草。   微风拂过,林间不时有婉转的鸟鸣,树梢偶有几只小兽在打闹。   花田与兼坚就这样坐了一上午,只觉得时光刚刚好,不快也不慢。   花田没有睡着,享受着兼坚的手指滑过发丝的轻柔。   “我们能一直这样该多好。”花田打破这份宁静,扭头看向兼坚。   兼坚伸手捋平花田眉间的皱起,浅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想,我们生生世世都待在这儿。”   花田拉过兼坚的手,在鼻间深深嗅了一番,带有浅浅的桃花香。   “卫雉应该快找到我们了。”花田又道。   兼坚抽回手,生气道:“他最好永远别找到我们。”   花田拧了一下兼坚的鼻子:“好,那我们逃走吧,逃到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兼坚被花田逗乐,转身进了草屋:“我饿了,找点吃的。”   花田跟着兼坚进了屋,两个翻找了一会儿,在橱柜中找到几坛酒。   打开酒塞,一股浓郁的桃花香飘出。   “是桃花酿。”花田惊喜道。   举起酒坛喝了一口,醇香溢满唇齿间,愈发上瘾,花田大口喝起来,一会儿半坛酒没了。   兼坚也没管花田,找到一罐小的酒坛,与花田一齐喝起来。   很快,酒香飘满整座草屋,与桃林的香气混为一体。   才喝了几口,兼坚的脸颊便绯红起来,醉眼惺忪的看着眼前恍惚的花田。   “你别晃。”兼坚双手搭在花田肩上,强迫着他停下。   花田轻摸了一下兼坚的额头,滚烫一片。   “我没晃,你喝醉了吧!”花田轻笑,头一次看到兼坚的醉态。 第一百九十九章 花田的决定   “我……没醉。”说毕,兼坚直直的倒了下去。   花田扔掉手中的酒坛,手忙脚乱的接住倒下的兼坚。   “还说没醉。”花田打横抱起兼坚,将他带出房外。   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看庭前花落。   手中拎着最爱喝的酒,怀中抱着最爱的人,整个世界都归于这个小院,花田还有何求。   有这一刻,什么都值了。   早就做好的打算,可以以此做一个了解。   抚上兼坚的额头,花田低头俯视,手指从额顶滑到下颚,这张脸已经刻在心里。   兼坚醉的厉害,两个静坐了一天,直到卫雉与华盖帝君赶来,兼坚都未醒。   “大人!”卫雉在院外高喊一声,看到院中的场景,旋即静默,静步走入院内。   “大人,你们没事吧。”卫雉轻声问道。   花田摇头,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卫雉坐下。   见花田凝重的样子,卫雉紧张的坐下来。   来至岛上后,卫雉便感到气氛不对。   华盖帝君站在树旁,静看坐在台阶上的几个,他已经融不进去了。   “大人,有什么事?”卫雉小心翼翼的问道。   花田将兼坚抱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塞到卫雉手中。   卫雉手忙脚乱的接过醉倒的兼坚,疑惑的看着花田,怎么舍得把兼坚交到自己手中。   “以后兼坚就交给你了。”花田随后一语,更让卫雉惊诧。   “大人,你别开玩笑了。”卫雉连连摆手,,急忙将兼坚塞回给花田。   他知道,这不是玩笑。   花田握紧卫雉的手腕,制止住他,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等会儿我去西天,可能回不了地府了。”   一顿,花田继续道:“你替我照顾好兼坚,照顾好地府。”   卫雉僵在原地,眼中闪烁起一层薄亮的水韵,叹道:“大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花田摇头,旋即故作轻松道,“不要以为我不回来你就可以懈怠,一定要护好兼坚。”   说毕,花田站起身。   卫雉拉住花田的衣摆,道:“要是兼坚问起来,我怎么说?”   “他不会问的。”他什么都知道。   花田不敢转身,怕再看一眼兼坚,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卫雉抱起兼坚,跟在花田身后。   华盖帝君上前来,道:“终得还是归了西天。”   花田突然停下步子,回头对华盖帝君道:“我现在是花田,地府早就没了我的位子。”   “那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路。   花田不语,打开武器匣子,拿出守灵剑。   三百年前,这把剑屠灭了全岛的人,三百年后,就由这把剑拯救这些遗留的亡魂吧。   剑人早就合一,花田念了一诀,剑身缓缓抬起,花田跳了上去。   “走。”一声令下,守灵剑快速飞出。   卫雉抱着醉倒的兼坚,看着花田远去的背影焦急万分,兰子君也不在,完全没个主意。   扭头看向华盖帝君,早就唤了一片祥云,念了一声,跟着花田去了。   卫雉将兼坚放下,只能等他酒醒再做打算。   ……   花田蹿到西天,直奔大堂。   “来着何人?”堂外的僧人阻拦花田。   守灵剑劈到眼前,受着魔气的影响,花田眼中暗含着杀气,剑指佛僧道:“缘渊。”   在西天,无人不知缘渊,久禁缘渊阁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佛僧僵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守灵剑与脑袋只差一拳距离,佛僧身体瑟缩的挡在前面。   “让他进来。”堂内响起如佛祖浑厚的声音。   佛僧如释重负,连忙退到一侧。   花田大步走进大堂,旋即大门关上。   来到大堂中央,花田直立的望着堂上的如来佛祖。   守灵剑微微晃动,花田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如来佛祖阖着眼睛,手中的念珠徐徐转动。   花田直勾勾的望着如来佛祖,堂内静的只剩指腹与念珠的摩擦声。   转到节点,如来佛祖停下手中的动作,睁开眼睛,看着花田,平淡道:“来了。”   守灵剑砰的一声落地,再不放下,花田要被控制了。   剑脱手后,花田冷静下来,平静道:“请如来降罪。”   “何罪之有?”如来佛祖不解问道。   花田跪下身来,低眉顺耳道:“我妄杀了千条无辜亡灵,此次前来请罪。”   如来站起身来,走到花田面前打量了一圈。   花田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   “听说岛上有座祠堂,你可去看过。”如来佛祖问道。   花田点头:“看过。”   “你觉得缘渊面相如何?”时隔多年,如来不愿点破,等的就是花田的觉醒。   “威风凛凛,很神气的样子。”语气中夹杂的满是嘲讽。   “哼,这个孽徒,我为他铺了一条光明大道,他偏偏不听我的,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如来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花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强求。”花田抬眼,对上如来佛祖的眸子。   这双眼睛,几百年来未从变过。   如来凝目望着花田,转而一挥袖,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花田拍到大堂的边缘。   花田狼狈的爬起来,跪在地上道:“谢如来惩罚。”   尾音刚落,又一股更强的力量拍来,打的花田弹到半空,飞出去几丈远。   艰难的爬起来,花田依旧笑道:“谢如来惩罚。”   一掌一掌的接踵而来,花田一一受下,又倔强的站起身来。   前襟已经染红,鲜血从嘴角汩汩而出,花田狼狈不堪,身子摇晃的厉害,只能依靠墙壁爬起来。   如来已经红了眼,怒目圆瞪看着爬起来的花田。   事情出后如来的意料,本以为已经磨平了缘渊的性子,没想到学会了以柔克刚。   寻死没这么容易。   如来停下手中的动作,花田扑倒在地,嘴中依旧念叨着:“谢如来惩罚……”   如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要缘渊还在身边,便有办法。   磨不平的棱角交给岁月就好。   瞥了一眼花田,如来打开堂门,当着一众佛僧的面命令道:“阎王入魔,妄杀无辜,来人,将他捆于雪山之巅,永世不得自由。” 第二百章 铜镜中的秘密   一众佛僧领了命令,将地上脱力的花田拖了出去。   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拖到西天之外,花田任由几个拖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心中装着兼坚,花田觉得这漫长的岁月也不过如此。   出了西天,花田反而笑的开怀。   “我从未看佛祖发这么大的火。”押送花田的佛僧小声嘀咕,更是头一次看到如来动手打人。   花田吐了一口血水,半躺在御兽身上,哑声笑道:“见识了吧,以后小心点吧。”   “你还能笑出来?”佛僧惊奇的看着花田,嘴角挂着血水,衣着脏乱不堪,双目却熠熠生辉泛着光。   花田裹紧了衣袍,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撇嘴道:“真冷啊。”   佛僧凭空变出一件衣袍,递给花田道:“你拿着保一下温吧。”   花田接过衣袍,咧嘴一笑:“多谢。”   佛僧看着无谓的花田叹了一口气,终身不得自由,怕是要死在雪山了。   看花田的样子不像是入魔的征兆,究竟犯了什么错才受得这么恨得惩罚。   朔风呼啸,还未落地,御兽便降低了速度。   被猛烈的寒风吹的浮了起来,花田睁开眼睛,低头望着地下,风雪吹的眼睛睁不开。   日头滚圆的贴在头顶,却没有一丝温度。   花田裹紧衣袍,瑟缩道:“真冷。”   说毕跳下御兽,低温降低了痛疼感,花田只觉得身体要冰封住了。   几个佛僧将花田带到通天柱前,四条手臂粗的铁链凭空伸出,一圈一圈的捆住花田。   冰冷的铁链圈满身体,身上的衣袍毫无作用,冷至骨髓。   铁链将花田拉到半空,瞬间冻住。   花田四肢被死死的捆住,丝毫动弹不得,任狂风粗暴的掠过,眉梢间染了一层白霜。   佛僧眯眼仰望花田,朝他摆手道别:“你好自为之。”   风霜堵住花田的嘴巴,一开口便是冰碴,花田还是高声喊了回去:“多谢。”   这声高喊很快堙没在呼呼的风声中,眼睛被糊住,隐约看到人影的消失。   至此之后,雪山之巅再无人迹。   北风却愈加的欢,在荒无人烟的山头肆意飞舞。   不到半日,花田周身便裹上一层寒霜,须发皆白。   ……   缘渊岛   卫雉守着兼坚,一夜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   等到兼坚醒来,卫雉更加慌乱,该怎么解释?   兼坚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卫雉满是胡茬的脸颊,迅速坐起身,兼坚环顾一圈。   卫雉不敢说话,跟在兼坚身后。   一间小屋子,兼坚来回找了三遍,最后坐在石凳上愣神。   卫雉坐在兼坚一旁,跟着他一起愣神。   坐了一会儿,兼坚忽然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迈出院子。   “兼坚,你去哪儿?”卫雉急忙跟上。   兼坚不言语,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这可吓坏了卫雉,环住兼坚的腰身,将他往回拉,劝道:“花大人让我护好你,我不能让你有事。”   兼坚像一头小牛犊,丝毫听不见去,双目猩红的往外扑。   “兼坚,你冷静点,花大人不想看到你有事。”好在卫雉力气大,牵制住了兼坚。   兼坚忽然失力,坐倒在地上。   卫雉跟着兼坚一起脱力倒地。   “我该怎么办……”兼坚皱着眉头,嘴中念叨不停。   卫雉解答不了,只好沉默的守着兼坚。   “我们去西天吧。”兼坚忽然坚定,与卫雉道。   卫雉倒吸一口气,去西天他想过,只是还要守好兼坚,不能让他出事。   “我们先回地府,从长计议。”卫雉只好这样劝道。   兼坚摇头:“回去有什么用。”   卫雉哑言。   两个沉寂之际,远处来了一道身影。   “你想救花田吗?”华盖帝君急切的问道。   在西天,华盖帝君看到血痕后,立即来找兼坚。   “想!”兼坚从地上跳起来,奔向还未到跟前的华盖帝君。   “跟我走。”刚碰上面,华盖帝君转身便走。   兼坚跟上了华盖帝君,卫雉赶忙跟在兼坚身后。   唤来一阵清风,几个前往祠堂的后海,找到了被海水侵蚀的小亭台。   海啸过后,亭台丝毫不受影响。   快速来到石柱前,华盖帝君指着镜子道:“把手放上去。”   兼坚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手放在镜前。   镜面波动,镜面中急迫的几张人脸化成灰蒙蒙的一片,旋即镜面回正,出现了另一副场景。   一如那日所看到的,寒风呼啸声再次响起。   镜面清晰无比,兼坚一眼便认出了悬在半空的花田。   双目闭合,沉寂的如雕塑一般。   “花田!”兼坚朝着镜中大喊一声。   镜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狂风依旧,周遭寂静一片。   兼坚的心揪成一团,前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卫雉也沉了脸色,表情凝重的望着镜中的花田。   “他在哪儿?”兼坚低沉着声音问道,一瞬不瞬看着铜镜。   “继续看下去。”华盖帝君提醒道。   兼坚屏气凝神,继续望着铜镜。   寒风一声声的呼啸,一次次撞击着兼坚的心,镜中的花田没了任何反应。   兼坚等不及了,真想这一刻就奔到花田身旁,两个抱团冻死也比现在的心境强。   等待之际,镜中出现了一摸身影,从镜的一角缓缓以往通天柱。   背影太过微小,几个定睛仔细瞧着。   雪地中留下一长串带有血迹的脚印。   兼坚认出了镜中的人,惊诧的长大嘴巴,而后卫雉也瞧出了。   “这是……”卫雉指着镜中的人,不敢相信,“兼坚。”   若不是太过熟悉,卫雉根本不可能瞧出这是兼坚。   衣衫破烂,早就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双颊冻得通红发紫,细细看去,脸上被寒霜刮了几道口子,外流的鲜血冻成冰渣。   原先细嫩的皮肤早就不见踪影,沧桑了一圈。   要不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卫雉都不敢相信。   兼坚盯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有了思忖,这就是镜中的秘密吧。   华盖帝君之所以不想让花田看到,只是怕花田改变去西天的主意,这样他也不会去雪山之巅救花田。   结果可能是自己与花田一齐殉情。   呵,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第二百零一章 交易   兼坚不语,继续看着铜镜,一切都晚了,现在只希望花田没事。   镜中的人步履维艰,却从未停下过,走至通天柱前,渺小的如一颗沙砾。   仿佛有了感应,柱上的人勿的睁开眼睛,风雪已然成了陪衬,眼中只有兼坚莞尔一笑。   通红酱紫的脸颊微微扯动,很滑稽,但在花田眼中,最明媚不过。   嗓子咕咕滑动,花田冰封已久的唇齿轻轻开启,却喊不出一声,直勾勾的看着底下的兼坚。   恍惚间,花田从兼坚眼中看到了决然。   从见到兼坚的喜悦中抽离,花田只剩恐惧,兼坚为何要上山。   呀呀的道不出一声,僵冷的身子开始与这严寒,与这铁链抗争。   迸发出无限的力量,四条长锁链开始抖动,在寒风中铃铃作响。   长久未移动身子,这一震,冷硬的肌肤与铁链不断冲击摩擦,汩汩热血滴落脚下,化成冰晶。   兼坚从袖中掏出坚硬冰冷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胸腔。   铜镜一晃,出现了兼坚平静的脸庞。   “这是……”卫雉迅速摸向映像消失的铜镜,手指触到镜面,弯曲回来。   这只不过是一面镜子,卫雉却深入其中,看到兼坚刺向自己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去阻止。   “铜镜中显示的是几天后的影像。”华盖帝君来到兼坚身侧,提醒道。   “什么!”卫雉扭头看向兼坚,依旧毫无波澜。   兼坚转身,对华盖帝君道:“带我去西天。”   正合华盖帝君心意,转身唤来一层坚实的云翳。   卫雉挡在兼坚面前,阻止道:“不行!”   若真如铜镜这般,兼坚这一去便是诀别。   卫雉不会让兼坚去的,拉着兼坚的手臂,欲意将他拉走。   “锁。”华盖帝君一声令下,锁仙链凭空转到卫雉周身,迅速收合。   卫雉反应不及,被缠成了蝶蛹。   “保重。”说毕,兼坚跟着华盖帝君上了云翳。   “兼坚!”卫雉朝着兼坚的背影大喊,急迫的喊。   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明明几个还在地府喝酒,怎么就破碎成这样。   “兼坚……”背影愈来愈小,最终消失在眼前。   锁仙链松动,卫雉平缓落入地面,打了一声口哨,卫雉立即动身,他不能让兼坚有事。   黑乌鸦快速落到面前,卫雉跳上兽身,箭矢般冲出云端,朝着西天而去。   华盖帝君也是急迫,带着花田一路狂赶。   “如果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沉寂许久,华盖帝君忽然发问。   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兼坚道:“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   “你甘心吗?”兼坚如此干脆的答应,让华盖帝君不解。   “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兼坚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问道,“你有没有问过花田,他甘心吗?”   华盖帝君一鄂,不再言语。   很快来至西天,华盖帝君深吸一口气,比兼坚还要紧张。   “是这儿?”兼坚指着正门问道。   华盖帝君点头。   兼坚移步至门前,轻轻一推,正门大开。   如来佛祖背身站立,凝神望着眼前巨大的影像。   手中的力度加深,雪山的寒风又加深一层,刀锋般的冰刃划破花田的肌肤,外流的鲜血迅速凝结成晶。   兼坚来至如来佛祖身侧,愤然道:“你怎样才能住手?”   如来扭头,戏谑的看着兼坚:“那要看你了。”   “我该怎么做?”兼坚问道。   如来佛祖绕着兼坚转了一圈,看着他清秀的面孔,啧啧叹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可比缘浅厉害多了。”   兼坚看向如来,丝毫不胆怯道:“多谢如来高看我。”   笑容渐失,如来佛祖沉下脸来:“听华盖说,你是纯灵体。”   “我是可以引灵入体。”兼坚如实道。   如来佛祖忽然抓紧兼坚的肩膀,莹蓝色的魂魄忽的一下被拉出体外。   魂魄越拉越长,快要与肉体脱离。   如来佛祖甩手,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手掌如同粘合在兼坚的身上。   同时感到体内的灵力乱窜,顺着手臂快速抽离身体。   从未吸收过如此强大的灵力,兼坚觉得腹内将要胀破,用尽全身力量向一侧撤离。   好在兼坚并不贪婪,掌控自如,微微移动便撤离。   如来的魂魄迅速倒回体内,与肉体狠狠撞击一番,缓冲了一会儿才回正。   忽然失了这般多的灵力,如来有些体力不支,迅速站定,佯作轻松地看向兼坚。   兼坚也有些吃不消,捂着肚子消化,不愧是如来,精力真旺盛。   缓了会儿力,如来睁开猩红的眼睛,瞪着兼坚。   纯灵体孕育自罡风之中,自创世以来,世间少之又少,如来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其威力如此之大。   甚至可以覆灭自己。   若是不斩草除根,日后必成为大患。   未发生此事前,如来或许还会放兼坚一条生路,现在绝不可能。   “你想救花田吗?”既除掉眼中钉,又找了个理由放了花田,如来佛祖一石二鸟。   兼坚来此就是为了救花田,只此一个执念,绝不会动摇。   “怎么才能救他?”兼坚问道。   正合如来心意,好在兼坚一心为着花田,若是换成他人,如来今日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花田是入魔才被压制在雪山,而你刚好是纯灵体,可以净化魔气。”如来点道。   兼坚暗嗤一声,花田为何会被捆住,如来怎会不知。   见兼坚没有反应,如来佛祖明言道:“以你的性命换花田的性命,怎样?”   看过铜镜,兼坚早就知道如来的打算,来西天也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   以为兼坚犹豫,如来继续劝道:“到时我有理由放掉花田,三界众生也不会有异议。”   “好,我同意。”兼坚不想再听下去,想到花田还在雪山受罪,兼坚一刻也忍不下去。   如来佛祖嘴角一扬,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白刃:“这把刀可以灭掉三界的所有生灵,包括地府的鬼。”   兼坚领会,接过白刃塞到袖中,一刻也不想耽搁。   什么是天命,兼坚不知,只会顺遂自己的内心走下去。   即使没有铜镜,兼坚也会寻找别的法子救花田,再极端也在所不辞。 第二百零二章 此生无缘   “我该怎么去雪山?”兼坚问道。   如来佛祖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空中隆隆升起一道门。   寒气从门中袭来,兼坚站在门前打了个寒颤。   “这道门是通往雪山之巅的通道。”说毕,如来手指轻轻一划,门打开。   寒风夹杂着冰雪吹进了大堂,吹满了兼坚的周身。   仅是这样,兼坚已经开始瑟缩。   大门中央,一条陡峻的台阶高不见顶,在风雪中摇摇晃晃。   “上了这一万级台阶,你就可以看到花田了。”如来说的轻巧,冷言看着兼坚。   阶梯只不过是个幌子,如来佛祖根本不想让兼坚见到花田。   死在半路,如来依旧有理由放了花田。   兼坚探头望了眼阶梯,两侧没有护栏,凭空通往雪山之巅。   深吸一口气,兼坚踏进大门,刚踏上一步阶梯,便吹来一阵强风。   风中夹杂着薄硬的雪渣,划破了衣袍,划伤了脸颊。   兼坚双手挡在眼前,大腿向下压力,努力保持着下身的稳定。   若是第一级台阶都被吹下去,那又何必走上去。   这万级台阶,步步艰险,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兼坚迈开大腿,匍匐着身子爬上了第二级台阶。   大门合上,最后一丝余地消失,广袤的天地间,兼坚眼中只有面前的台阶。   冰雪从未停下,每走一级,便要重新体会刀刃般的冰雪割削。   痛到麻木,兼坚放弃抵抗,埋头只顾往前赶。   ……   兼坚走后,如来一挥衣袖,大门彻底消失在大堂。   飞身来至蒲团上打坐调息。   华盖帝君趴在门上仔细听着,直到堂中没了动静,才开门进去。   “如来。”看如来在打坐,华盖帝君轻声唤了一声。   如来不语,知道华盖帝君没有什么大事,便不想理他。   华盖帝君不依不饶:“花田已经在你掌控之中,你就放了小兰吧。”   “如来。”华盖帝君又念了一句。   如来不胜烦扰,一甩衣袖,兰子君便滚落在地。   华盖帝君着急忙慌的接住兰子君,打横将他抱起,头也没回的出了西天。   此后的一段时间,华盖帝君再也不愿来西天了。   华盖帝君将兰子君带来兜率宫,这些天没有补给养分,兰子君身体严重透支。   送兰子君进花室,华盖帝君一直没放过手,抱着兰子君在花室中吸收养分。   兰子君下身转成植根,扎进泥土中,贪婪的吸收肥沃的黑土。   半株为根插在地面,半个为人,躺在华盖帝君怀中。   面容平静,仿佛又恢复了最初时刻,缘浅亲自培育着还未成人形的君子兰。   给他取名字,教他走路,教他写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慢慢等他适应了人的生活,便急迫的将他送入地府。   之后再也没见过兰子君的本体。   抚上兰子君的植根,华盖帝君慢慢下移,刚好摸上中央的凸起。   兰子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迅速收手,别开眼睛,羞赧道:“你醒了。”   兰子君收回植根,从华盖帝君怀中坐起身,打量了四周一圈。   “我要回地府。”兰子君挂心地府,也不知在如来佛祖袖中待了几天。   “小兰,不要回去了,留下吧。”华盖帝君上前阻拦。   兰子君盯着华盖帝君望了一会儿,忽然惊慌,问道:“如来为何放了我?”   眼神躲闪,华盖帝君低头不语。   “花田呢?”   “兼坚呢?”   兰子君逼近华盖帝君,连连发问。   华盖帝君先是躲闪,而后站定,语气生硬道:“他们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兰子君知道该是这样,要不然如来会放了他。   扭头便要离开,华盖帝君大步走到门前,挡在兰子君身前吼道:“你回地府也没用,他们不可能回来了!”   兰子君怔愣在原地,花田,兼坚,地府的一切早就印在心上。   与几个一起度过的这些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在地府的三百年来,兰子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陪衬,只为等缘渊的重生,不甘不愿的替缘浅保护好他。   花田与兼坚教会了他很多,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想要的,哪怕是会失败,甚至万劫不复。   “他们会回来的,我要回去等他们。”兰子君有些失神,跌跌撞撞的退出花室。   华盖帝君牵起兰子君的手,真诚道:“小兰,留下吧。”   兰子君甩开华盖帝君的手,怒言道:“我留下,然后呢,将我从地府圈禁回兜率宫吗?”   “小兰,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环境。”华盖帝君解释道。   兰子君嗤笑一声,戳着华盖帝君的心口,道:“你想的只是你自己吧。”   华盖帝君握紧兰子君的手,问道:“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华盖帝君对兰子君的情感,从来都不会隐瞒。   兰子君是他一手养成,多少有些优越感。   “想。”兰子君回答的干脆,继而道,“在一起然后呢?”   握紧兰子君的手渐渐松开,华盖帝君生硬道:“在一起还不够吗?”   “缘浅。”兰子君平静的唤了一声。   华盖帝君凝神看向他。   “你的爱永远都是建立在自己身上,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兰子君早就该看透一切。   “你救活了我,给了我新的人生,我非常的感激你。”兰子君诚挚而冷淡道,“应你的要求,我在地府待了三百年,护了缘渊这些年,该还的我都还了。”   华盖帝君屏气凝神,等着兰子君说下去。   兰子君一顿,森然道:“你我缘分已尽,此生不要再见。”   说毕,兰子君转身离开了兜率宫。   话已至此,华盖帝君不知该如何挽留,看着兰子君离去的背影,又非常的不舍。   怅然若失间,兰子君已经消失在眼前。   与缘渊的生离死别,尚还有挽留的机会,面对兰子君,华盖帝君毫无办法。   满院的兰花摇动,华盖帝君抚正花身,呢喃道:“只有你们陪我了。”   兰子君出了兜率宫,直奔地府,估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花田和兼坚也不知生是死。 第二百零三章 雪山之巅   逾往上爬,风力愈大,兼坚整个身子贴紧台阶,以免被风吹落崖底。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朔朔寒风,退一步便是死,升一步生不如死。   兼坚行走的格外艰难,脸颊冻的通红酱紫,身体已经麻木,机械的往上爬,脑中只有一个执念。   已过两日,脚下已经见不到陆地,只见茫茫一片白雪。   头顶的悬崖变得陡峭,日头渐渐显露,灼热却带不来丝毫温度。   每走一级,便是刺骨的痛疼。   眼前视野开阔,爬过最后一个拐角,兼坚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地。   丝毫不敢懈怠,兼坚小心翼翼的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双脚踩到陆地,兼坚疲软的跪倒在地,紧绷了两日的身子早就僵住。   若是在此躺下,便再也起不来,整个过程都白费。   兼坚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通天柱就在不远处,花田近在咫尺,有此信念,兼坚迈开大步,奔向远方。   两日来,如来佛祖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影像,手中的力道时不时的加在兼坚身上。   狂风肆虐的直冲兼坚,几次险些将他吹落,兼坚双臂张开,死死抱紧台阶。   直到如来佛祖拿不住力,松了手,兼坚才缓缓爬起,继续前进。   多次的暗中较劲,兼坚爬上了山颠,如来佛祖败下阵来。   再忍这一时,缘渊便会回来,如来放弃了使力,静默的看着兼坚的身影。   步履蹒跚的来到通天柱前,兼坚扯动久违的嘴角,露出最明媚的笑容。   终于到了这一步,比等不到花田要好一万倍。   “花田!”压着寒风,兼坚清爽的喊了一声。   回忆混沌,花田时时刻刻想着兼坚,耳旁忽而传来一声,花田兀的睁开眼睛,恍如幻梦。   “兼……”声音压在嗓间,花田却怎么都喊不出声。   喉咙在冰雪的蹂躏下,发不出一丝声响。   看到兼坚狼狈的模样,花田一瞬便激起精神,双脚在空中扑棱,带动着铁链唰唰作响。   明明嘱咐过卫雉,要将兼坚看好,为何让他一人上来。   这雪山之巅是如来的禁地,为何兼坚能上来。   花田不敢往下想。   “啊啊!”像个疯子一样,花田在空中叫个不停,却逼不退兼坚一丝一毫。   兼坚向花田摆手,示意他停下。   花田摇头,却喊不出一句话,动不了一毫,万分的无奈与绝望。   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偏离,花田早就将自己锁死,无力挽回。   “很快你就可以下来了。”兼坚朝着花田大喊,尽量不让嘴角下拉,不让眼中的泪水滚落。   “啊……”一声一声的嘶吼压过狂风,吓退冰雪,冲出镜外,萦绕在如来耳边。   如来沉下脸来,握紧手掌,风雪忽的停下,吼声格外突兀,直刺兼坚耳膜。   再耽误下去,兼坚怕是要后悔。   若他能与花田一同死去,不失为一个好归路,可是连这个都实现不了,不如让花田活的舒心一点。   兼坚本就运自罡风,没有根没有源,那就随自然而去就好。   这一生都是花田成就的,兼坚活的这些年早就胜过一切。   此生已足矣。   “花田,好好活着。”   长痛不如短痛,兼坚抽出刀刃迅速落刀,坚硬的刀刃插进心房,窒息的痛。   鲜血在白雪中绽放出妖娆的曼陀罗,比世上的任何一朵都鲜红旺盛。   兼坚躺倒在地,眼睛久久不能合上,原来死的过程这般漫长。   正对花田,终究还是见到了他的泪水,兼坚有些不舍了。   视线渐渐模糊,兼坚困倦的要死,努力撑着眼皮,再看一眼,最后再看一眼花田。   眼前一片漆黑,兼坚慢慢失去了意识。   看着脚下的鲜红,花田怔愣住。   兼坚倒下了,他如此珍惜的兼坚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为了岛上的亡灵,为了自己珍爱的人,甘愿来到雪山受苦,死也在所不惜。   而兼坚的眼中只有花田一人。   最害怕的一幕发生了,花田却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四目相对,看着兼坚眼中的亮光逐渐涣散,花田才有了反应,心尖忽的抽痛,旋即无限的扩张至全身。   震惊的张大嘴巴,花田彻底失声。   兼坚周身萦绕着一层轻浊的灵气,缓缓外散,包裹住花田与兼坚所在的空间。   铁链徐徐打开,将花田放入地面。   脚下的冰雪以兼坚的躯体为中心消融,心口处落下的鲜血迅速蔓延至冰雪消失的交界处,孕育出数不尽的鲜花。   灵气裹上兼坚,兼坚红肿的脸颊消淤回血,恢复白皙。   刚落入地面的花田动弹不得,手臂被铁链捆出道道血痕,双脚蹬地,头顶着松软的草坪移到兼坚面前。   泪水混着血水,污秽了整张脸。   双脚使力,花田将整个身体微撑起来,将将看到兼坚惨白的脸颊。   手臂僵直的握上兼坚的手指,却没有随冰雪一同离去,冷彻心底。   静美的模子保持着笑意,如沉睡一般。   贴近兼坚的脸颊,汩汩而出的热泪也捂不热兼坚的脸颊。   最想保护的人,最想要让他活好的人,却和自己有同样的愿望,花田早该知道。   不该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该留兼坚一个人去承受。   兼坚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双目一黑,花田直勾勾的倒在兼坚身侧。   就让这颗心随兼坚一同停下吧,他不配再跳动。   硕大的雪山之巅,渐渐染上了一层绿莹莹的草香,不快不慢的向外扩展。   肉眼可见的速度,春意爬满整座山头,终生不化的雪山一夕间改了面貌,四季常春。   灵气围绕的圆圈中,两个人静谧的躺在松软的草坪上,头碰头,脸贴脸,蝴蝶轻盈的飞过,生怕打扰了两个。   如来来至雪山之巅,愤然的挥动衣袖,猛烈的风雪再次从北方气势汹汹的袭来。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冰雪化成柔和的细雨垂落,鲜花开的更加旺盛,蝴蝶玩的更欢。   细雨打湿了如来的衣袍,如来伫立在灵圈前,怒目望着花田。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   伸出宽大的衣袖,如来将花田收入其中,看着地上的兼坚,嗤笑一声扭头离去。   兼坚只是缘渊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如来才是常伴身旁的伴儿。   孤寂的岁月,终于有人陪了。 第二百零四章 归于往常   “咕咕咕……”   肥鸡从竹林中逃窜出来,亡命的往竹屋下钻。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男人,张开双臂,偻着腰追赶在肥鸡身后。   扑棱着翅膀,肥鸡连跑带飞的钻到竹屋,空中留下几簇鸡毛。   男人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眯缝着眼睛往缝里瞅,脑袋抵在缝隙里,想要钻进去。   “花田,你能不能消停点!”   花田的手力太大,惊动了屋中的人。   “兼……坚。”花田跳起身来,眼珠忽的转向屋内,吃力的喊出唯一能说的两个字。   西媚从屋中出来,双手抱胸,不耐烦的看着花田。   今日已经第三次了,鸡毛都快吓秃了。   看到西媚后,花田明亮的眼神变得暗淡,蹲下身来,捋着地上的鸡毛。   西媚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逃出了西域,现在又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守着这么一个疯子。   看着花田傻不拉几的背影,西媚无奈摇了摇头,上前柔声细语道:“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花田不语,拔掉根上的软毛,朝西媚吹了一口气,鸡毛扑簌簌的落满西媚全身。   “花田!”西媚扬起手,欲意打下去。   花田双手抱头,左右躲避,口中不断念道着:“兼坚……”   西媚手掌停在半空,转而捏向花田的衣袖,压抑着性子,恢复笑意道:“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啊,啊。”花田忽的从地上跳起来,差点顶到西媚的鼻梁,呜呜呀呀的跑到屋内。   西媚拖着疲惫的身子,迈上台阶,还要伺候这位大爷吃饭。   午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把花田喂饱后,西媚疲惫的躺在座椅上,继续看着花田追逐肥鸡。   随他了,开心就好。   阖上眼睛,正打盹之际,院外的脚步声响起。   对这脚步声早就铭记于心,西媚很快恢复精神,倏地从椅上坐起来,走近花田身旁看守。   “缘渊。”如来在院外早早唤了一声。   西媚谄笑着上前迎接如来佛祖:“佛祖,你来了。”   如来轻轻点头,眼神游离,在院中四处寻找。   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花田,如来双目明亮起来,移步走上前去。   花田双手紧紧闭合,指缝微启,脑袋凑近手前探看。   见花田瞧的认真,如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花田单手握紧,塞到身侧,神秘兮兮的朝如来勾了勾手。   如来佯作认真好奇的凑上前来,花田将拳头慢慢移到如来面前。   如来笑意阑珊,心里做好了万足的准备。   “噔噔,看我的儿子。”   花田将拳头拍在如来脑门上,鲜黄的蛋液流到下颚。   鼻翼间弥散开蛋腥味,如来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的儿子。”花田在如来脸上抹了几把,收了点蛋液握在手中,心疼的捧着。   西媚站在一旁,忍不住噗笑一声,旋即收敛,上前给如来递上一块手帕。   如来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问了西媚几句关于花田的事。   西媚只回应说“好”,平日里只是看着花田犯犯疯,再无其他波澜。   竹林里无趣的很。   花田倒是乐呵,在林间自娱自乐,跟山间的所有生灵都谈过心,昨日还和新长出的蘑菇聊了一上午。   可却唯独对西媚爱搭不理,西媚模仿着兼坚与花田搭话,花田总是兴致蔫蔫,聊不上几句,一会儿跑没了影。   西媚不用太操心,这样倒也自在。   与如来禀报的事越来越乏味,如来也知道,草草问了几句便回了西天。   又留下花田与西媚鸡同鸭讲。   花田正捂着蛋液,跟新认识的蘑菇朋友诉苦。   硕大的林间只剩两人,聊胜于无,西媚便上前来与花田搭话。   寂静的夜确实漫长,西媚的心性彻底消磨没,也不模仿兼坚了,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兼坚去哪儿了?”   西媚本不是多事的人,也忍不住多问一句。   在朝歌时,花田对兼坚的万般珍护,西媚都看在眼中。   其他几个也各有神通,这才没几年,全然翻覆。   一如往常,花田不理会西媚,对着蘑菇呜咽哭起来。   早已习惯了花田的反复无常,西媚也只是想发泄心中的疑惑,没想过花田会回应。   继续问道:“佛祖让我模仿兼坚来照顾你,难道兼坚出事了?”   当年西媚正云游四海,忽然头顶佛光一显,西媚便被如来带去西天。   如来只交待了几句话,便让西媚来了竹林。   看到现在的花田,西媚吃了一惊,带着满腹疑惑照顾了他将近一年。   期间,如来常来小院探望,对疯癫的花田充满了耐心。   西媚更加疑惑,不敢问如来,只能问面前痴傻的花田。   期盼的看着花田,说不定他能正常会儿,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解答完。   花田哭完,抹了一把鼻涕,左右环顾,不知该往哪儿抹。   西媚赶紧站起身来,一溜儿小跑进了屋中,隔空超花田喊道:“别玩太久,早点进来睡。”   花田随意抹了一把,移步躺在椅子上,静默的望着头顶上空的繁星。   疯癫了一天,花田终于感到疲惫,半阖着眼睛,模糊的黑夜里再次出现熟悉的笑脸。   花田微笑回应,道了一声“晚安。”   阖上眼睛,又熬过一日。   暗夜中,促织声响彻整座山头,微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   声音掩盖下,脚步声微微靠近花田。   一张轻薄的毛毯披到花田身上。   如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伸手为花田擦去脸上的污渍。   “缘渊,不要恨我。”如来轻声呢喃,转瞬间,周遭的聒噪声一消而散。   “等你再磨几年心性,我便将你接回西天,到时只你我二人,在西天共度余生。”   说毕,如来搭在花田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花田翻了一个身,背对如来。   如来看着花田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见到缘渊以来,如来便决定要与他在西天做伴。   得不到的东西便一直念念不忘,折腾了这几百年,终于清除了缘渊身旁的杂物,如来的心性也快磨平了。   转身飞离了小院,如来愈发觉得心累。 第二百零五章 找到花田   竹林日复一日的平静,西媚蜷缩在躺椅上,疲倦的看着花田玩乐。   如来答应给他长生,西媚开始兴奋了几日,之后渐渐醒悟,这漫长的岁月简直就是煎熬。   想到还要伺候花田这么久,西媚负气的转过身去,不愿瞧鸡飞狗跳的花田。   春乏秋困夏打盹,静卧一会儿,西媚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总感到背后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别扭的转了个身。   兀的睁开眼睛,这绝不是错觉。   果然,不远处的竹林闪现一道身影。   “谁?”气息非常的陌生,西媚警觉的坐起身,朝远处大喊一声。   花田没心没肺的在院中乱跑,西媚费力将他拉到身前控制住。   真是操碎了心。   这片竹林被如来佛祖加了护持,平常人是进不来的。   此人绝不是凡胎,西媚不傻,站在原地等待此人显身。   “再不出来,我要唤来佛祖了。”既然破了阵法,自然知道施阵之人,西媚以如来做挡箭牌,逼此人显身。   人影晃动,徐徐显身。   “是你。”惊讶过后,西媚很快恢复常态。   兰子君来找花田不是很正常吗?   “你来接他走吗?”西媚上前问道,终于可以解脱了。   兰子君看到西媚后,嚇在原地:“兼坚,你,还活着。”   回了地府,兰子君便见到迷茫守在门口的卫雉。   卫雉见到了兰子君,如同见到了救星,着急忙慌的将岛上的事说了一通。   早就有了预感,兰子君听毕,地府的门都没进,带着卫雉急匆匆的去了西天。   去西天的路上,便听到了沸沸扬扬的传闻。   纯灵体以命净化了缘渊的恶灵,纯灵体不就是兼坚,缘渊不就是花田。   赶到西天,打听了一圈,从佛僧哪儿得知了兼坚尸体所在的山体。   两个又马不停蹄的上了雪山。   寻摸了一圈未果,两个在一处满是花香的山脉停歇,被山巅的风景迷住,便多看了一眼。   在不远处的凸起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两个对视一眼,上前探看。   “兼坚!”   兼坚躺在满是花簇的高台上,阖着双眼,如沉睡一般,卫雉抬头,隐约能看到头顶上空有一圈光环环绕。   “把兼坚带回去?”卫雉问道兰子君。   兰子君凝望着兼坚的尸体出了神。   本来挺圆满的地府怎么破碎成这般,花田不知去了哪儿,兼坚躺在这儿。   卫雉眼巴巴的看着兰子君,感到无比的无助。   “把兼坚留在这儿吧,我们去找花田。”许久之后,兰子君才开口道。   雪山出现了异动,定与兼坚的灵气有关。   兼坚尸体在此许久,都没有糜烂,也与这有关。   不如保持原样,先找到花田,再一起想办法。   兼坚死了,不知花田怎样了。   兰子君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找花大人?”卫雉更是迷茫,只等兰子君指示。   兰子君眼珠乱转,在兼坚身上打量了一圈,从他头顶寻到了一丝蓝绸:“通灵绳!”   卫雉顺着兰子君的眼神看去,通灵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兰子君上前解下兼坚头上的通灵绳,柔发散开,与风中飘散的花絮一齐飞舞。   攥紧通灵绳,兰子君很快有了感应,顺着绳子感受到了花田的心境。   毫无波澜,犹如死灰。   兰子君忍受着压抑的感觉,寻到了花田的位置。   “竹林,是一片竹林。”兰子君兀的睁开眼睛,通灵绳的感受太真实。   眼前除了层层竹林,便是乱飞的鸡。   “那我们这就去找竹林。”卫雉急切的下山。   兰子君拦下了卫雉,道:“你在这儿守着兼坚,我去找花田。”   卫雉看着静躺在台上的兼坚,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是他没保护好兼坚,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交代完,兰子君下了山,拿着通灵绳,一处一处的寻找竹林。   这一找便是一年,在西天的一隅,通灵绳从兰子君手中飘散而去。   兰子君跟着通灵绳,找到了竹林中的小院。   听到鸡叫,兰子君放了心。   每次用通灵绳感应,总能从景象中看到死命奔跑的鸡。   欲想踏进小院,便听到院里西媚的喊声。   兰子君思忖片刻,从暗影中现了身。   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兼坚怎么会出现在此。   西媚一开口,兰子君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兼坚。   “你是那个什么王子?”兰子君问道。   西媚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又一个认出他的人,有这么不像吗?   “你是来接他走的吗?”西媚又问了一遍。   他是什么王子无所谓,只要把花田带走就好。   兰子君绕过不耐烦的西媚,向身后打探蓬头垢面的花田。   刚起的大早,花田身上还算干净,只是脸上沾了点灰,头上的发髻歪了点。   还能瞧出人模样。   “花田。”看着花田呆滞的目光,兰子君怀疑的问了一声。   花田咧嘴一笑,朝兰子君身旁的公鸡冲去。   “咕咕……”尖锐的鸡叫声再次响起,一阵乱窜,鸡毛再次扬满小院,花田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兰子君指着花田消失的背影,迷惑的看向西媚。   西媚淡定的吹走身旁飘散的鸡毛,再次没好声道:“你是来接他走的吗?”   兰子君木讷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的行囊在里面,你自己收拾收拾吧。”西媚如释重负的走进屋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一开始是奔着如来许诺的长生来的,后来慢慢发现,长生着实无趣,协商瞬时瓦解。   而后是看花田可怜。   西媚能感受到,花田知道他不是兼坚,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却不时的偷瞄他,是想借着他的面容来追忆某人吧。   西媚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只是留下疯癫的花田和一群鸡怪可怜的,才一直没走。   现在兰子君来了,他可以放心的云游四海了。   草草收拾一番,西媚出门。   “你怎么还不收拾?”看着站在原地,四处探望的兰子君,西媚问道。   兰子君依旧一脸迷茫,捋顺了脑路,问道西媚:“你怎么会和花田在一起?” 第二百零六章 心魔   西媚将包裹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兰子君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刚好有事想问他。   兰子君坐在西媚身旁,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待会儿怎么跟西媚斡旋。   西媚是一个聪明的人,兰子君要谨慎点。   “兼坚去哪儿了?”西媚没有拐弯儿,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兰子君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道,“他在等花田。”   “是吗?”西媚怀疑,继续发问道,“花田为何会疯,如来为何让我守着花田?”   为何偏偏是长的和兼坚很像的他。   众所周知的事,西媚出去后便知道了,兰子君也瞒不住,便实言道:“兼坚用命换了花田的命,然后花田就……”   兰子君这一点,西媚便知道了。   “如来用长生做条件,让我在这儿守花田几年。”兼坚也全然道出。   兰子君也猜到了。   “好了。”西媚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事情都说明白了,我也要走了。”   “可是花田……”兰子君指着花田消失的方向,人呢?   “有鸡的地方就有他。”有了花田的影响,西媚以后再也不会养鸡了。   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将重任交给他了。   说毕,西媚头也不回的走出竹林。   他属于这个世界,也该回归这个世界,像一颗游无居所的蒲谷英,随时撒种随时飘荡。   “咕咕……”不远处响起了鸡叫声,寻摸着这阵吵声,兰子君果真找到了花田。   “花田。”喊了一声久违的名字,兰子君觉得倍感亲切。   自始至终冷漠的兰子君,却一心盼着团聚。   从未享受过这种滋味,兰子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还未等到花田回应,几只公鸡扑棱棱的飞过兰子君的头顶。   兰子君蹲下身,生怕鸡毛沾染了衣袍。   而后扑来的是花田庞大的身躯,一个起跳,花田直直的撞到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兰子君。   两个齐齐躺倒在地上。   望着高远的天空,几只白云飘过,偶尔挡住日头,阳光忽隐忽现。   兰子君咧嘴一笑,旋即大笑起来。   花田跟着兰子君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林中的鸡,探出脑袋,朝着两个探望。   又疯了一个。   “跟我回去吧。”笑完后,兰子君跟花田道。   花田不语,嘴角渐渐平缓,笑意消失。   见花田静默,兰子君继续劝道:“兼坚在等着你。”   提到兼坚,花田身子明显一颤,从地上站起来,大步离去。   兰子君不解的看着花田起身离去,跟了上去。   “花田,你去哪儿?”兰子君跟在花田身后喊道。   花田疾步走入屋中,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兰子君站在一旁看着花田。   在衣柜中翻找了一会儿,花田从一打袜子底下掏出一个包裹。   花田将包裹直立,长至腰际。   “这是……”呼之欲出,兰子君静默了。   布条散落,暗淡的刀身散发出幽幽的光亮,一层黑色的雾气很快笼罩过来。   守灵剑如刚出狱的囚犯,撒欢地抖动着。   手握剑,花田捋顺了一头杂乱的发丝,大步走了出去。   见到守灵剑,兰子君便打怵,当年的植根便是被这个鬼东西切断的。   “你要干什么?冷静点!”兰子君拉住了花田的衣袖,硬着头皮上前拦截他。   花田回头,污浊的脸上,两只瞳孔黑亮深邃。   兰子君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劝道:“你忘了你上一次入魔,死了多少人吗?”   黑气笼罩的双眸不见一丝闪动,花田甩开兰子君的衣袖,朝竹林的结界走去,用力一劈,山河震动。   面前巨大的罩子出现一块裂痕,旋即以极快的速度破裂成渣,簌簌落入地面。   兰子君心下一紧,这下闯祸了。   花田的怒气积压许久,一旦将他放出去,必会疯魔的扰乱三界。   到时非但救不了兼坚,还会让花田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兰子君着急的想着法子,没看到头顶上空砸来的碎片。   等到反应过来,已躲闪不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砸,兰子君非得恢复好长一会儿,到时更无人阻止花田。   砸来的瞬间,兰子君认命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力,兰子君被拉出一段距离,碎片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看着深坑,兰子君惊魂未定。   “还不走?”终于,略带沙哑的熟悉声响起。   花田将守灵剑收回剑鞘,眼底依旧布满一层薄薄的黑气,一脸憔悴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有些愣神,从未看过这样的花田。   胡茬凌乱的爬满半张脸,黝黑的脸上只剩一双黑亮的眸子,让人瞬时敬畏。   说他是缘渊,眼底却染着一层柔软。   “你……还好吧?”兰子君不确定的问道。   花田微微一笑:“不是说兼坚在等我吗?怎么还不带我去找他?”   坚毅又欣喜,花田期盼的看着兰子君。   兼坚说过,让他好好活着。   那他便好好活着。   想到兼坚现在的模样,兰子君有些忐忑,拿出通灵绳塞到花田手中。   通灵绳在花田手中欢悦一动,而后垂了下来,再无动静。   花田将通灵绳放到脸上轻轻摩擦几下,随后塞到袖中,对兰子君道:“走吧。”   说毕,花田走出了竹林,如获重生般。   兰子君看着兰子君的身影,彻底安下了心,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砺。花田成长了。   不骄不躁,勇敢的面对现实。   一直以来,并不是剑控制了花田,而是花田将自己交付于剑。   依靠着剑引来的魔气,拥有强大的力量,随心所欲的做不计后果的事,花田逐渐形成了依赖。   如来就是利用这一点,困住了花田。   经过一年的醒悟,花田已经彻底明白。   打败自己的不是天命,不是如来,不是缘浅,而是自己的心魔。   终于绕出了这个混沌的圈子,花田将自己从小黑屋中放出来,得到了解脱,获得了新生。   和兼坚的点点滴滴,足够花田的余生回味。   想通了这一切,花田便可以用淡然的心性守在兼坚身旁。   兰子君跟上花田,少有的亲昵,搭上了他的肩。   花田看了眼搭上来的手,浅笑一下。   两个齐步朝西方的余辉走去。 第二百零七章 重聚   兰子君吹了一声口哨,黑乌鸦从天上盘桓而下,直冲花田。   还未停稳,黑乌鸦便扑在花田身上。   花田张开强健的手臂,接住黑乌鸦的冲击,抱着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   黑乌鸦细长的脖颈埋进花田的胸前,使劲儿的蹭了两下。   “好了好了,衣袍都快被你弄脏了。”花田一个劲儿的往外推黑乌鸦。   黑乌鸦抻出脖子,看了眼花田的前襟,糊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呀!”黑乌鸦叫了一声,嫌弃的跳出花田的怀抱,脑袋在草丛上狠狠的蹭了几下。   花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嘿嘿一笑:“是挺脏的。”   兰子君从匣子中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袍,扔给花田,拿出手帕擦了擦刚才搭在花田肩上的手。   花田满意的换上衣袍,瞬间神清气爽,又恢复了往日的英朗,屁颠的爬上了黑乌鸦,坐在头顶,兴奋的瞭望。   “人靠衣服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兰子君碎了一句,上了黑乌鸦。   几个朝雪山之巅飞去。   到了雪山,顶上乌压压的一片人影。   花田疑惑的看向兰子君,怎么回事?   兰子君皱起眉头,让卫雉在这儿守着,怎么上来这么多的人。   香火气弥漫,一座寺庙拔地而起,方圆百里内尽是人味,熙熙攘攘的拥满雪山。   鱼贯而进的涌入寺庙,门栏都被踏破。   一路而来,小贩的叫喊声络绎不绝,山顶竟形成了一个集市。   花田穿过人群,四处打量,许久未见这般多的人,真是热闹。   “你还笑的出来。”兰子君对花田厉声道,卫雉把兼坚弄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这人还笑的这么欢。   花田听从兰子君的话,收敛起笑意,背过手去,绷着脸走在前面,逗得兰子君忍不住笑起来。   花田悠闲的走近寺庙,看了眼匾额,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活无常。   “我们地府的小无常,何时这般受欢迎。”转身与兰子君说毕,花田迈进了门槛。   寺庙上方缠了一层又一层的藤蔓,挡住了头顶上空的烈日,斑驳陆离的光影打在院子中。   走在其中,步子不觉放慢,格外悠闲。   从进门以后,兰子君便紧皱眉头。   “怎么了?”欣赏完风景,花田这才问道。   兰子君不语,找了处隐蔽的地方,飞身跳上藤蔓,拔了一根枝叶,细细嗅了起来。   花田站在地下,等着兰子君。   闻了一会儿,兰子君的眉头更加紧锁,拿着藤蔓跳在花田面前,道:“这味道很熟悉。”   “不会是……”就花田所知,他与兰子君所识的人只有一个,“青藤?”   兰子君点头。   “青藤来这儿干嘛?”花田终于有了一丝好奇,急道兰子君,“你快把他唤出来。”   兰子君比花田还好奇,早就拿出一道黄符贴在藤蔓上。   “显!”兰子君大喊一声,黄符化成柔软的黄布条,迅速的将藤蔓包裹。   紧紧一缩,将藤蔓包的密不透风。   “疼!”身侧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叫,粗大的藤蔓上若隐若现一张人脸。   “青藤!”兰子君上前,伸手将藤蔓里的青藤拉出来。   “哎呦喂,疼!”青藤跌跌撞撞的落入地面,腿一软,撞到花田身上。   花田挺直身子,将青藤撞回到地面上。   青藤坐在地上,揉搓着屁股,抬眼幽怨地望着撞他的人。   “花田!”青藤不比兰子君惊诧。   “是我。”花田双手抱胸,冷言看着青藤。   看到花田后,青藤迅速站起身,连兰子君都不顾,一溜烟儿的跑向大堂。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跟在青藤后面进了大堂。   “花大人!真的是你。”卫雉从内堂出来,大步走上前,激动地抱住花田,眼泪汩汩而出。   一年未见,恍如隔世。   没了花田,没了兰子君,卫雉一人守着兼坚,格外艰难。   花田抚着卫雉的背,轻声安慰,算你小子有良心。   “你这是怎么回事?”花田推开卫雉,看着他广袖宽袍,犹如佛家一般。   卫雉抖了抖袖子,还真有一番味道,解释道:“三界知道兼坚离去……的消息后,那些曾经受惠于兼坚的人神妖上了雪山,一齐建了这座庙来祭拜他,我受邀做了守庙人,就成了这番模样。”   “受惠于兼坚的人……”花田细细回忆,感觉这是好久远的事了。   “有我。”正在回忆,青藤从堂后出来,站到了兰子君一旁,朝他微微一笑。   兰子君瞪了回去,远离了青藤,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兰子君不愿将就。   青藤不敢再靠近兰子君,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也挺好。   时间漫长,再冷的心也会焐热,青藤不用心急。   花田点头,兼坚是救过青藤一命,该上来看守。   “还有我。”堂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柴启明一身轻便的长袍显身,脱去铠甲,清秀了不少。   柴启明很自然的站到卫雉身旁,卫雉大手一捞,将他扯倒身下。   花田点了点头,还挺配,又成全了一段姻缘。   他这个阎王爷可以去做牵线的红娘了。   “还有我们。”更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花田便展出了笑容,旋即面色一沉,佯作生气的怨道:“你还知道回来。”   钟离带着臭脸的沈长流前来,满含笑意的双眼中蓄满泪水。   嘴上调侃着,花田依旧朝钟离张开了双臂。   钟离上前紧紧抱住了花田,好久不见,甚是思念。   得知地府出事后,钟离带着沈长流第一时间赶来雪山。   上了山便见到迷茫的卫雉,几个便帮着他建好了寺庙,定好了上香的秩序,雪山渐渐有了人气。   兼坚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就这样,几个人陪兼坚在山上等着花田。   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生生世世,几个早就做好了准备,花田不来,他们便不走。   看着满屋子的人,花田眼中逐渐湿润。   思忖许久,花田只道出一句:“兼坚呢?”   一行人面色忽的凝重,给花田让出了一条通往后院的路。   花田迈开步子,走向了后院。 第二百零八章 等   进了后院,正如花田所想。   兼坚如同一年前阖上眼睛的时候,静静躺在灵圈中,嘴角含着笑意,熟睡一般。   花田走近灵圈,蹲下身来,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兼坚的额头。   好久未有过的熟悉感。   兼坚,你感受到了吗?   迟到一年的泪水瞬时涌出,花田伏在兼坚身上,呜咽个不停。   静谧的午后,暖阳透过灵圈,打在花田与兼坚的身上,远远望去,两个混为一体。   兰子君几个站在不远处,静默的望着花田抖动的背影,无人上前安慰,也无人离去。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光景。   “来来来,吃饭了。”卫雉端着一盆水饺上桌,热气腾腾的雾满整个屋子。   几个围坐在桌前,筷子跃跃欲试的伸出。   “都急什么,花田还没来。”看了一圈,兰子君敲掉了青藤的手。   青藤委屈巴巴的缩回手,老实的定在椅子上。   “兰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挂念花大人了。”钟离调侃一句。   兰子君瞪了钟离一眼,起身去往后院。   “他瞪你干嘛!”沈长流拍桌而起,向兰子君离去的方向挥动拳头。   钟离环抱住沈长流,将他拉到腿上固定住:“他没瞪我,老实点,等着吃饭。”   “钟离,你硬气了哈!”沈长流拧着钟离的耳朵,朝他吼道。   “我错了,错了。”钟离捂着脑袋求饶。   看着钟离的怂样,卫雉捧腹,呵呵笑个不停。   “很好笑吗?”柴启明瞪了卫雉一眼。   卫雉立马闭紧嘴巴,给柴启明续了一杯热茶。   几个打闹着,闲聊着等花田来。   今日冬至,四季常春的雪山也镀上了一层微薄的冰霜,只是这寒冷的冬月天因着烟火暖气升了一层温度。   花田抱着被子,把兼坚裹得密不透风,夜里凉了,怕冻坏兼坚的骨头。   坐在兼坚身侧,花田又将兼坚白皙的脸细细看了一遍,百看不厌,像是哪天能看醒一般。   “兼坚,今日冬至,我让卫雉包白菜馅的水饺,他非要包韭菜馅的,说是柴启明爱吃,真想把他赶出去。”   “沈长流好凶,天天打钟离,还是你最好,从来没打过我。”   “昨日看到青藤溜进了兰子君的房间,你猜怎么着,兰子君没有将他赶出来,你说他们昨夜干了什么?”   “……”   花田絮絮叨叨的与兼坚说着琐事,不知不觉星星已经布满了天空。   哈出一口冷气,花田搓了搓手,有点凉。   “要不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说毕,花田钻进了被窝中,半搂着兼坚,视线未离开过他。   暖和了不少。   花田做好打算,以后就这样睡了。   “花田,你怎么还不来……”兰子君来到后院,裹成蚕蛹的两人,兰子君住了嘴。   叹了口气,兰子君撤回大堂。   “花大人呢?”卫雉问道,肚子早就咕咕叫个不停。   “收拾收拾,我们去后院吃。”兰子君召唤几个。   几个没有异议,将满桌的菜肴移到了后院,热气伴随着来到了后院,为整个院子带来温暖。   “大人,先起来吃饭吧。”卫雉举着一张桌子,放到了花田面前,紧接着柴启明将一盆水饺摆上。   几个站成一排等着花田。   花田从温暖的被窝出来,又给兼坚塞好被角,这才坐下。   见花田上了桌,几个也围坐上来。   这几日花田兴致不佳,几个小心翼翼的照顾花田的情绪。   “七年过去了,兼坚还一如常态。”花田上来一句,让几个一顿,沉默一会儿。   钟离先打岔道:“对呀,兼坚的肌肤还是这么好。”   卫雉赶紧接上:“对对对,兼坚的手比师母还滑。”   “什么!”沈长流拍了一下桌子,筷子朝卫雉的脑袋敲去。   卫雉不躲闪,等着沈长流来敲。   伸到一半,筷子被另一双筷子夹住,停在了半空。   见力度消失,柴启明放开沈长流的筷子,绕到盆中夹了一个水饺吃。   卫雉欢喜的给柴启明夹了满满一碗水饺,柴启明不说话,只管吃。   沈长流气鼓鼓的放下筷子,看了钟离一眼。   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钟离夹了一个水饺,塞到沈长流嘴边,道:“都是小辈,被跟他们计较。”   钟离这样一说,沈长流再生气,反而显得气度小,便蔫蔫的吃了钟离夹过来的水饺。   青藤学着钟离,夹了一个水饺塞到兰子君嘴边。   兰子君瞪了青藤一眼,青藤悻悻的收回水饺。   “收回去干嘛!”兰子君喊了一声。   青藤眼睛一亮,将手抬高,夹着水饺的筷子抖个不停,小心翼翼的续到兰子君嘴边。   兰子君一口咬掉水饺,快速回正身子,眼睛飘忽的看向一侧。   青藤暗爽,夹了一个水饺塞到口中,将刚刚兰子君碰过的筷子间舔了一遍。   几个打闹一番,彻底将话题拉偏。   “好了,别闹了,水饺都快凉了,快吃饭吧。”花田孤家寡人一个,反而成了劝架的那个。   最闹腾的阎王爷终于尽了职责。   每天听几个吵闹就够花田心烦的了,顾不得想其他的事。   只是偶尔在夜里,花田会掰着手指头,细细数来过的这些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兼坚还没有醒。   想的出神,手中夹得水饺溜了出去。   “水饺不好吃吗?”兰子君给花田斟了一杯酒,笑问道。   花田将水饺夹起来,大口塞进口中,就着酒咽了下去,索然无味。   “不好吃,我不喜欢韭菜馅的。”花田大声抱怨一句。   卫雉一个激灵,暗瞪了花田一眼,做什么吃什么,哪儿这么多事。   “要不我去兜率宫问下……华盖。”七年未碰过这么名字,兰子君说的有些艰难。   青藤从吃食中拔出来,竖起耳朵仔细探听。   “你和他……”花田有些犹豫,他不想让兰子君为难。   “我是地府的判官,他是天宫的帝君,本就该有来往,去问他一句也没什么。”兰子君安慰花田的同时安慰自己。   “多谢。”花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客气什么。”兰子君摆手,这么多年的交情,无需再言谢。 第二百零九章 再相见   想到再去天宫,兰子君夜里辗传反侧失了眠。   思索之际,腰际攀上一条顺滑的藤蔓,青藤溜上了兰子君的床,两条藤蔓化成手臂,紧紧环住兰子君。   “想什么呢?”探到兰子君的耳畔,青藤轻轻吐气。   “没什么。”兰子君烦躁的回了声。   青藤不再言语,脑袋蹭着兰子君的后背,轻轻摩挲。   “痒。”难不住青藤的缠磨,兰子君软下言来,转过身面对青藤道,“我明儿就去问问,一会儿就回来。”   青藤攀上兰子君的脸,轻轻揉搓他的脸颊,道:“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   “怎么,还怕我回不来。”和青藤待久了,兰子君竟开起了玩笑。   青藤翻转过身,将兰子君压在身底,撒赖道:“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跟定你了。”   兰子君轻拍了青藤的脸,这头绿毛怪还有点可爱。   翌日,兰子君便上了天宫。   青藤蹲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兰子君离去的背影。   花田闲的没事,蹲在青藤身侧,和他一起等。   刚出地平线的日头,将两个的身影拉到台阶下,静立不动,风化了一般。   兰子君坐着黑乌鸦来到了兜率宫前,当时在西天的淡定全被时光磨尽,心脏突突直跳。   深吸一口气,兰子君埋头进了门。   迎面撞上了出来的华盖帝君。   “子君。”意想不到的相见,华盖帝君愣在原地。   花开花谢七个年头,华盖帝君在宫中数着日子过活,便记得清清楚楚。   宫中太漫长,太乏味,华盖帝君只能靠脑中仅有的记忆支撑下去。   兰子君离去那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的呈现在华盖帝君眼前。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争吵,兰子君还未离去。   恍惚间,兰子君已变了模样。   这一撞彻底打乱子君的计划,尴尬一笑,兰子君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见到华盖帝君的那一刻,兰子君忽然发现,什么都释然了,脑中想的只有昨夜青藤绿茸茸的脑袋。   “好久不见。”华盖帝君收敛神情,平静道。   兰子君点头,气氛又陷入了尴尬。   “我来找你问件事。”不愿再浪费时间,兰子君开门见山道。   华盖帝君不语,转身回了大堂,兰子君跟了上去。   坐定后,华盖帝君为兰子君斟了一杯茶,犹如以往。   兰子君握着茶杯,心里打着鼓,等待时机询问兼坚的事。   还未等兰子君想好说辞,华盖帝君便道:“你来找我问兼坚的事吧。”   兰子君立即点头,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华盖帝君一如既往的通透。   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华盖帝君低头陷入了思索。   气氛再次尴尬。   兰子君咕嘟喝了一杯茶,多年不见,华盖帝君愈发磨叽。   等了许久,华盖帝君幽幽说道:“让花田去西天看看如来吧。”   “让花田再去西天,不可能!”万一再被如来佛祖留下,几个的努力全白费了。   “你不是也来了兜率宫,为何花田不能去西天?”华盖帝君扭头正对兰子君。   兰子君眼神立即躲闪开来。   “花田去西天就可以解决这些事吗?”兰子君问道。   他要问的仔细一点,西天的情况未知,如来又阴晴不定的,花田再去,指不定会遇上什么突发事件。   华盖帝君摇头,道:“你放心,如来不会再对花田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会?”兰子君问道。   “你让花田去看看就知道了。”华盖帝君不再多说什么,闭上嘴巴。   兰子君怀疑的看着华盖帝君,从他淡然的眼神中瞧不出一丝情感。   “好,那就让他去趟西天。”兰子君暂且应下,他知道从华盖帝君嘴中再撬不出什么了。   “今日打扰了。”问完,兰子君便要离去。   站起身来,见华盖帝君没有反应,兰子君迟疑了一下。   走了一步,华盖帝君还是没有反应,兰子君便大步走出去。   “子君。”预想的喊声响起,兰子君停下了脚步,等着华盖帝君说下去。   “对不起。”   终于,说出了口。   华盖帝君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年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管兰子君原不原谅,只要说出口,便释然了。   兰子君嘴角一扬,扭头笑道:“我原谅你了。”   兰子君知道,这句话依然不重要。   转身离去了天宫。   时光真是一味良剂,可以稀释一切情感纠葛,转过头来再看以往,不过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碰触,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深陷混沌的感情时,人们永远不知道。   再怎样,通往未来的脚步不能停,珍惜身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兰子君飞身下了天宫,迫不及待的奔向雪山,此刻最相见的只有青藤。   活了几百年,终于通透了一丝人情。   不是不懂,而是碰到的人不对。   到了雪山,兰子君在台阶上寻到了青藤,不等青藤反应,兰子君便扑了上去。   双臂环绕住青藤的后背,两具身体紧紧想贴。   青藤怔愣了一会儿,手臂慢慢搭在兰子君的肩上,将他裹紧在怀。   一旁的花田冷眼瞧着两个,风水轮流转,终于换兰子君在他面前腻歪了。   然而他的小兼坚还躺着后院。   “咳!”花田咳了一声,打断两个突如其来的亲近。   兰子君放开青藤,脸颊微微一红,这才注意到花田还在身旁。   “你去问的怎么样了?”花田问道兰子君,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华盖让你亲自去西天看看如来。”兰子君如实说道,这事只能花田自己来做决定,兰子君拿不了主意。   “去西天……”花田果然犹豫,他对西天没什么好感。   兰子君又将华盖帝君说的跟花田说了一通,道:“听他的意思,如来不会对你做什么。”   花田看了眼后院,还是犹豫,他到无所谓,只是别再伤了兼坚。   “这本来就是你与如来的恩怨,旁人解不了,只能你自己去说服他。”兰子君劝道。   若这样僵持着,兼坚永远也醒不来。   “好,我去。”花田应下,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花田想不到还有比兼坚死去更糟糕的惩罚了。 第二百一十章 认输   说去就去,花田决定下来的事,便不会犹豫。   “我去了,你们守好兼坚。”临走前,花田嘱咐几个。   几个纷纷点头,守了这七年,终于有个盼头了。   花田迈出了这一步,不管结果如何,兰子君几个早就商量好了,陪他走到底。   有了几个的看护,花田放心的去了西天。   一进西天,便看到满目的萧条。   海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满满当当的堵住海面,阳光炽热,烤的上层尸体发出腐臭味。   百草枯萎,绿意渐失,整个西天陷入了灰色。   坐在黑乌鸦上,花田面色凝重的看着底下的尸体,一向圣洁的西天,怎有种生灵涂炭的劫后感。   “大黑,加快速度。”花田拍了拍黑乌鸦的脑袋,催促它快点飞行,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西天是如来管辖的圣地,现如今变成这样,看来如来已经放弃诸事了。   花田有些不解,一向强大淡定的如来,竟会有这一天。   黑乌鸦应了一声,飞速赶到了西天。   刚入大门,便见到众佛齐跪在堂前,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众生静默,膝下长出茸茸绿草。   花田绕过一众,来到堂前,大声问道:“如来在里面吗?”   齐刷刷是目光投来,幽怨的看向花田。   花田悻悻的收缩身体,朝一众笑道:“许久不见,诸位别来无恙。”   最前头的佛僧最先站起,目光灼灼的看着花田,而后后面跪倒一片的佛僧皆站起身来。   黑压压的挡在花田面前,直勾勾的望着最前头的花田。   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花田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盘算着一对千的胜算有多大。   “缘渊,你回来了。”降龙使者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花田笑容渐失,恢复常貌,正色道:“降龙,好久不见。”   许久未听到缘渊的声音,降龙使者单膝跪地,拜了一拜:“大将,欢迎你归来。”   而后,身后的众佛僧跟着降龙使者跪了下去,齐声喊道:“欢迎大将归来。”   花田上前扶起降龙使者,道:“我早就不是缘渊,今日也不是回归西天,只是来见见如来。”   任由花田怎么拉,降龙使者就是不起,倔强的跪在地上。   “你快起来。”花田催促降龙使者,他不起,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也不会起。   远远看去,像什么样子。   当年做大将时,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今日更是无福消受。   “大将,求你一件事。”降龙使者终于说出目的。   还未等花田问出,降龙使者便继续道:“你若不答应,我们便长跪不起。”   花田瞪着这帮子秃驴,怎么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你说吧。”咬咬牙,花田问出,暗想定不是什么好事。   “求你劝如来出关,拯救西天生灵。”降龙使者恳求道。   乌压压的一众跟着降龙使者齐声高喊。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别喊了。”花田做嘘声状,能不能劝如来出关他不敢肯定,但今日定要见如来一面。   一众停下高喊,眼巴巴的望着花田。   看着这群光滑的脑门,花田叹了口气,转身来到门前。   “如来,开门,让我进去。”花田粗暴的拍了拍大门,朝里面喊道。   底下一众看的心惊胆战,他们连门都不敢碰一下,不愧是缘渊大将。   “吱嘎”一声,久未开启的大门露出一道光芒。   一众看到了希望,抻出脑袋往里探看。   花田整了整衣襟,大步迈了进去。   一股子浓重的香火味飘出,呛得花田咳了几声。   烟云缭绕的堂内,花田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坐在蒲团上,手中的木棒有下没下的敲打着木鱼,硕大的殿堂发出空灵无序的响声。   拍散白烟,花田移步来到如来身后,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如来。”   如来顿了一下,不确定的扭过头来。   面色蜡黄,双眼暗黑了一圈,两颊收缩,高高的颧骨露出。   无光的双眸看到花田后,亮了一下。   如来忽的站起身来,上前拉起花田的手,兴奋道:“缘渊,你回来了!”   看着如来现在的模样,花田有些怔愣。   反应一会儿,花田甩开手上嶙峋的手,淡然道:“我不是缘渊,我来是求你一件事。”   甩开的手僵在半空,如来慌乱的抓住花田的肩膀,道:“你不是缘渊,那缘渊在哪儿?”   “缘渊已经死了。”花田回答的干脆,不给如来留一点念想。   如来倒在蒲团上,身体瑟缩不已,一小会儿的功夫,竟呜咽的哭起来。   “我真的很想缘渊与我在西天为伴,我不是有意伤害他的,只是他太不听话了,他身旁总有人陪……”腹中的话一齐道出,如来与花田絮叨个不停。   花田终于知道如来的心境,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孩童,为手中的玩物争风吃醋。   花田站立一旁,等如来哭完。   哽咽了一会儿,哭声戛然而止,如来忽然变了脸色,森然道:“花田,我认输了,我放你走。”   花田一愣,不管外界的力量再如何努力,再如何想要挣脱,只要如来不宽心,都是白费。   如来的心魔,用了几百年终于消除。   时光没有打磨掉缘渊的心性,反倒无意间将如来的心魔消除的干干净净。   “那兼坚……”这才是花田来的目的,他的兼坚还在沉睡。   如来挥了挥衣袖,道:“让他上来,给西天补点灵气。”   说毕,如来向一侧轻轻一点,兼坚凭空出现。   花田赶忙护在兼坚身前,心中怨道:这帮孙子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这次又没看住兼坚!   再看向如来,他挥动手指的功夫,兼坚的睫毛微微一动。   转瞬间,两只大眼睛睁开,迷茫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花田探过头来,笑中带泪的看着兼坚,佯作埋怨道:“都睡了七年了,还不起?”   说毕,双手环住兼坚的后背,将他拉起来。   兼坚依旧迷茫,打探了周遭一圈,瞧见如来后,惊慌的看向花田,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袖。   “这是怎么回事?”兼坚问道。   “说来话长,咱先把西天复原了吧。”花田打开大门,刺眼的光亮照进来,逆着光亮,几个一同出了门。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尾声   兼坚修复了西天的惨败,依旧一脸迷茫的看着花田。   花田紧紧握住兼坚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眉眼中含着笑意,满面的春风。   好不容易等来的兼坚,花田倍加珍惜。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忙完一阵,花田便要带着兼坚回雪山,将这等好消息告诉几个。   兼坚小步移动,扭头看了几眼跟在身后的如来。   “我们真的可以走了吗?”兼坚小心翼翼的问道。   花田牵起兼坚的手,嚇道:“再不走如来可就反悔了。”   听毕,兼坚赶紧拉起花田,一溜儿小跑出了西天。   这一去,兼坚再也不想来到此地。   如来看着花田离去的背影,又转身看向硕大华丽的殿堂,轻笑一声,摇摆着回了正堂。   “如来。”降龙使者为如来佛祖披上袈裟,遮挡住满是污渍的僧袍。   如来扭头,怔愣的看着降龙使者。   “怎么了?”降龙使者摸了摸脸颊,被如来盯得不自在。   “你跟了我几年?”如来忽然问道。   “三百八十一年。”降龙使者一口道来。   如来佛祖裹了裹袈裟,幽幽道:“缘渊才跟了我三百年。”   降龙使者轻笑道:“缘渊大将在时,我便跟在了你的坐下,只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关注的是缘渊大将,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厮。”   “我并没有把你当做小厮。”如来嘟囔了一句,进了大堂。   降龙使者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西天又恢复了以往。   一切都不曾变过,一切却都在变化着。   兼坚来到雪山,看着几个久居七年的居所,还真有一番家的味道。   “花大人。”远远的看着花田的背影,卫雉几个连忙赶过来。   几个正因为兼坚失踪的事犯愁。   “兼坚!”看到活蹦乱跳的兼坚,卫雉更是不可思议,上前来围着他转了一圈。   “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兼坚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卫雉好奇问道。   花田摆了一眼,佯作生气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不说说你们是怎么把兼坚弄丢的。”   卫雉吐了下舌头,退到了后面,这种事得兰子君出马。   兰子君又不傻,能让兼坚凭空消失的,除了如来还有谁,问道:“如来怎么说?”   花田被带跑偏,将在西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通。   “这么说是没什么事了。”沈长流突然发话。   “还有一事。”花田面色凝重的看向几个。   见花田的脸色不好,几个的心也跟着紧绷起来。   卫雉问道:“还有什么事?”   花田忖度好长一会儿,幽幽开口道:“我饿了,今天轮到谁去做饭?”   沈长流将手中的簸箕一扔,黑着脸去了后厨,钟离紧随其后。   花田朝两个的背影大声喊道:“多炒几个菜哈。”   沈长流回头,怒瞪着花田,吼道:“西红柿炒鸡蛋,爱吃不吃!”   说毕气冲冲的消失。   花田朝兼坚笑道:“别看沈长流脾气不好,做饭可好吃了,今日你就尝尝他的手艺。”   兼坚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沈长流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身子,竟也做起了饭。   嘴上吼着,手倒是很诚实,一小会儿功夫,沈长流便炒了十几道菜,正和钟离坐在庭院的小亭子中休息。   不用喊,几个闻着饭味便上了桌。   花田掏出埋在桃花树地下的老酒,为几个斟上一杯,酒味飘香,院中很快充斥满酒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田静默的坐在椅上,看着几个打闹拌嘴。   年龄在见长,心中的孩童也慢慢扎起发髻,穿上长袍,徘徊在尘世好多年。   兼坚下巴压在花田手臂上,抬眼望着他似醉非醉的眸子,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花田很快跟上。   都在一起这么多年,兼坚早就习惯了花田的甜言蜜语,回了一句道:“好巧,我也在想你。”   花田捏了一把兼坚的脸,竟也被撩住了。   这般日子好生舒服。   “花大人,既然兼坚回来了,那我和长流就回东海了。”   吃完酒后,钟离前来与花田道别。   花田凝望两人一会儿,点了点头,钟离带着沈长流在这儿陪了他七年,也不容易。   道完别,钟离便带着沈长流离了雪山。   “那我也回边塞了。”钟离沈长流两个走后,柴启明拿起桌上的剑,也欲意要走。   他本不属于这儿,只是偶来陪陪卫雉,边塞的子民还等着他去守护。   “我送你回去。”卫雉拉起柴启明的手,恋恋不舍的起身。   花田静言看着两人,笑着摇了摇头,推了一把卫雉道:“你跟他一起回边塞吧。”   “啊,大人。”卫雉是极想与卫雉在一起,可地府这一头,卫雉又不舍了。   花田摆了摆手,毫不留恋的驱赶道:“走吧走吧。”   卫雉与柴启明对视一眼,十指紧紧相扣。   “大人,那我们走了,你有事唤我,我随叫随到。”卫雉与花田摆手。   花田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个离去。   扭头看着剩下的兰子君与青藤,问道:“你们打算去哪儿。”   “我们不走还不行?”兰子君问道,这赶人赶的太明显了,他们好歹也在这儿待了七年。   “不走?你们留在这儿干嘛?”花田问道。   兰子君忖度一会儿,也是,怪尴尬的。   “那我们回地府吧。”兰子君扭头问道青藤。   “听你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跟在兰子君身旁,是青藤最大的奢盼。   地府本是寂寞的代表,有了青藤后,成了温暖的居所。   本就无源的两株植物,彼此相依,找到了一处栖身之地。   商量好后,兰子君与青藤道了声别,回了地府。   一干走后,雪山恢复了平静。   酒还未凉,带着一丝余味。   花田拉着兼坚坐在庭前的台阶上赏风景。   难得的清静。   酒意过后,身体的温度降下,兼坚扯了一件衣袍披在两个的身上。   风过,衣角微动,兼坚贴近花田,花田抱紧兼坚。   月影将两道身影拉长,拖到了无边的黑夜中。   ……   人生常态便是分分又合合,不留恋也不忘却,闹则疯,静则安的心境最好。   曲终,人不散。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边塞小番外一   “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两行哒哒的马蹄声。   “这次狩猎,我赢了。”卫雉信心满满的跨下马,拎起地上的野兔扔进箩筐中。   满满当当的箩筐合不上盖子,半掩着血淋淋的死物。   柴启明淡然的坐在马上,俯视着得瑟的卫雉,不屑道:“还未到午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卫雉瞥了一眼卫雉脚前的箩筐,几只瘦弱的鸟,奄着一口气乱叫,卫雉哼笑一声:“还有半个时辰,你输定了,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驾!”柴启明摆了卫雉一眼,一拉缰绳冲到了更深处的林涧。   卫雉目送着柴启明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后,找了块阴凉地躺下,这次狩猎他志在必得。   到时候,嘿嘿……   卫雉想想都开心,将柴启明载入梦中,睡了过去。   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柴启明停下了马。   “咳咳。”柴启明轻咳两声,林间骚动起来,蹭的出现十来个人。   “将军。”一行人单膝跪地,人手两只死兔子。   “嗯,都装进框里吧。”柴启明朝几个点了点头。   一众涌到箩筐前,将兔子放了进去,空荡荡的箩筐很快塞满。   “将军,还有两只放不下了。”八都拎着兔子耳朵,很是为难的看着柴启明。   这两只兔子活蹦乱跳的,不知是谁生擒的,框里实在放不下这两只活物。   “给我吧。”柴启明接过两只兔子,将它们捆到了鞍前。   “好了,你们藏起来吧,等我和卫雉回去后再出来。”柴启明嘱咐一声。   一众又疾步匆匆的躲进丛林。   进了林子,八都小声嘟囔道:“你们玩你们的,带上我们干嘛。”   “是吧。”八都突然问向一侧的军役。   军役不想同意八都却又不得不同意的点了点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常年没有战事,偶尔帮将军捕下野物玩弄一下卫雉。   自从卫雉来到边塞,柴启明跟变了人似的,操练时,经常兀自发出笑声。   操练结束的也早,一吹号角便见不到将军的人,经常有人看他往卫雉的营帐钻,一旦进去,一晚再也见不到身影。   八都抱怨也不是没有原因,找不到将军,他这个副将可忙了起来,屁大点事都找上门,这不捕个兔子都喊他来。   当然,流言蜚语也跟着传了出来,一开始柴启明非常的介意,有好长一段时间对卫雉爱答不理的。   卫雉脾气也倔,柴启明不理他,他便在营帐睡觉。   两个人一个星期没有说话,最先忍不住的是柴启明,晚上又钻了卫雉的营帐。   这一夜之后,将军两天两夜没有出来。   急的八都在外面跳脚,差点带人冲进去。   正在八都犹豫之际,卫雉牵着柴启明的手出了营帐。   “卫雉今后是我的夫君,你们要是容不下我,我便请辞离开。”说毕,柴启明静等一众反应,手心冒出细汗。   卫雉攥紧柴启明的手,他爱他,更不想耽误他。   卫雉知道,柴启明非常热爱边塞,全身心都投入到这儿,让他离开这方土地,他卫雉何德何能。   早就想好了,卫雉打算离开。   “将军,你说什么胡话。”八都最先开口道,“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们管你这个干嘛,但你不能离开边塞。”   “是呀,将军,你不能离开边塞!”   “不能离开!”   “……”   一片呼声响起,穿过漫漫黄沙,穿过荆棘的丛林。   柴启明留下来。   两个在这儿也有了小十年……   嘱咐好一切,柴启明驾马离开,看着手中扑棱的兔子,再想象着卫雉惊诧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来。   两人在一起后,生活平淡到枯燥,每天都在寻找新的乐趣,一件小事都能让柴启明笑几天,不知不觉,小半辈子都过来了。   “驾”   不去想未来,柴启明只顾得当下,疾风冲回林间,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卫雉放了一百八十个心,睡得可香,笃定柴启明会输。   “驾”马蹄声由远及近,卫雉竖起耳朵,听出是柴启明回来了。   半眯着眼睛,卫雉躺在树下等着柴启明,准备好怎么才能让他不失面子的认输。   又准备了一套安慰的说辞。   “我回来了。”柴启明停马时,故意将有篓框的一侧朝向卫雉。   卫雉瞪大眼睛看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篓框,不可思议的看向柴启明,问道:“这是你捕的?”   “不然呢?”柴启明将手中的兔子扔给卫雉,拍了拍手道,“这儿还有两只。”   卫雉不敢相信的拎着手中的兔子,两只兔子瞪着猩红的眼睛,惊慌的看着卫雉。   “怎么,要数一数,还是你直接认输?”柴启明笑问道,一脸的得意。   卫雉没了话语,再数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不用数了,我认输。”卫雉干脆的认输。   “哦,这么干脆,那今晚我在上。”柴启明得意的笑道。   卫雉一脸气馁,要是没有这场狩猎,他定能将柴启明治住,让他在下,都怪当时太自信,答应了柴启明这场狩猎。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即使再不愿意,卫雉也认了,只是……   “第一次,你可要轻点。”卫雉嘱咐柴启明一声。   “放心吧,今晚我会好好对你的。”柴启明抚上卫雉的脸,柔声道。   卫雉大手一抓,顺势将柴启明按进怀中:“那谢谢柴将军了。”   柴启明拍了一下卫雉的屁股,道:“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一会儿在床上等我。”   卫雉一个激灵,瞪了柴启明一眼,带着兔子回去了。   快十年了,就让你一回。   柴启明得意洋洋的牵着马,脑子想着各种姿势,待会儿一齐用到卫雉身上。   被折腾了快十年,柴启明终于能扬眉吐气一番。   其实每次行云雨之事,柴启明一直在尝试反抗,可卫雉力气太大,跟个野兽似的,将他压得死死的。   被压了许久,柴启明便替自己想了一个法子,借狩猎之意,奋起反抗,将卫雉压在身下。   时机终于来到,柴启明可要将这十年的怨气一并发出。 第二百一十三章 边塞小番外二   晚上,柴启明命伙房做了一锅兔子汤,给大家暖暖身子,几十个酒坛端上来,柴启明痛饮开来。   没什么事,军营本不让军役喝酒的,可今儿个,柴启明有一个小心思,喝酒壮一下胆。   “将军,你夫君呢?”一直不见卫雉的身影,八都问道柴启明。   柴启明醉醺醺的叫嚷道:“他不是我夫君!”   八都不敢言语,心想,这两人又吵架了?   “从今天起,我是他夫君。”许久,柴启明才纠正道。   听毕,八都捂嘴偷笑,这又是闹哪一出?   不过八都看的明白,他家将军不是做夫君的料,这是又喝醉了瞎嚷嚷呢。   “来,将军,我们继续喝酒。”八都又给柴启明倒了一大碗。   酒过三巡,柴启明喝出了晃影,扑倒在桌上,睁着眼睛,脑中念念不忘今夜要做的事。   还真他娘的紧张。   “你们两个,把将军架回去。”看柴启明醉倒,八都命两个军役给架了回去。   其实柴启明没有喝醉到不省人事,只是身子软了,暂且缓缓劲儿。   任由军意思架着送回了军营。   “你们回去吧。”   军营外,柴启明站直了身子,将军役们赶走。   看着账内烛火摇曳,卫雉的身影就在眼前,柴启明深吸一口气,闯了进去。   “准备好了吗?”一进门,柴启明提着嗓子喊了一声,给自己壮壮胆。   卫雉坐在桌前,邪魅一笑,朝柴启明道:“你是想我脱.光呢,还是穿着衣袍等你来扒.光。”   仅是这一句话,就臊红了柴启明的脸,涨高的气势瞬间减弱,磕磕绊绊道:“就、就这样吧。”   卫雉点头,一切都顺着柴启明来,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等着柴启明下一步动作。   早做完早完事,再拖下去柴启明更加不敢行动,一咬牙,柴启明快速的来到卫雉身前,颤动的双手抚上卫雉的衣领。   碰到卫雉肌肤的瞬间,柴启明身子失了力,差点扑倒在卫雉怀中。   正了正身子,柴启明缓和了一会儿,继续动作。   卫雉静坐在一旁,冷眼瞧着柴启明。   小样,脱个衣服都不行。   卫雉什么都没准备,笃定柴启明做不了什么,即使想做,卫雉也会将他先扑倒的。   在这之前,卫雉早就逼问过八都,知道了兔子的由来。   哼,为了反攻真是处心积虑。   只是觉得好玩,卫雉决定继续陪柴启明玩下去。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柴启明给卫雉送衣带时,一股酒味顶上了卫雉的鼻翼,卫雉眉头一皱,问了一声。   “老子想喝多少酒喝多少,你管我。”柴启明硬气起来,大手一扯,将卫雉的衣袍褪下。   很好!   卫雉点了点头,有点感觉了。   张开双臂,任由柴启明动作。   柴启明学着平时卫雉伺候他那样,给卫雉解开里侧的腰带,因着醉酒的缘故,怎么都找不到解扣。   越解越乱,柴启明失了耐心,干脆暴戾撕扯开。   “爷爷嘞,你可别扯坏我的衣服。”卫雉握紧柴启明的手,赶紧阻止他,“我还是自己解开吧。”   说毕,想要快速解开扣子,但扣子被柴启明扯成了死结,怎么都打不开。   卫雉真的犯愁了。   “不行,我给你解!”柴启明生拉硬拽,又将衣服攥到手中,拉着卫雉来到桌前,拿起剪刀,咔嚓一声,衣服四散开来。   “哎呦喂,我的衣服。”卫雉心痛的看着散落的衣袍,刚换上的新衣服。   “嘿嘿,解开了。”柴启明拿着剪刀在卫雉面前晃了晃。   “柴将军,你可悠着点吧。”卫雉截过柴启明手中的剪刀,藏了起来。   “你去床上躺好!”柴启明彻底醉了过去,失去了自我意识。   “好好好。”卫雉听话的躺在床上,哄着柴启明。   柴启明摇晃的走向床沿,一壁走一壁脱着衣袍。   双手胡乱在身上扯着,衣袍被扯得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   双颊微红,双目放光的看着床上的卫雉。   卫雉被看的发毛,跟柴启明商量道:“明儿,我们快点做好不好,你别吓我了。”   柴启明摇头:“我说过,今儿晚上要好好伺候你。”   说毕,从被子下拿出一根麻绳。   看着麻绳,卫雉咽了一口唾沫,妈呀,这是要玩死他的节奏。   “明儿,这个我们以后再玩好不好。”卫雉商量道。   “以后!”柴启明冷哼一声,“以后就是你玩我了,我又不傻。”   卫雉摇头,放柔声音道:“我怎么舍得那样碰你。”   双手伸出,卫雉可怜巴巴的看着柴启明:“你要是想玩,那我就陪你玩。”   柴启明心底被卫雉融化了,将绳子抛到远处,霸气道:“今天爷先放过你。”   卫雉偷乐一声,在床上躺好,期待着柴启明下一步的动作。   柴启明爬上床,艰难的移动到卫雉身下,跪在卫雉的双腿间,俯下身子,贴近卫雉问道:“然后呢?”   “啊?”卫雉被问得一头雾水。   “然后呢?”柴启明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   柴启明每次都在身下,只能看到卫雉做到这儿,以后就不知道了。   看着既迷茫又生气的柴启明,卫雉笑了一声,旋即大笑起来。   喝醉酒的柴启明真可爱。   “然后……”卫雉手抚上柴启明的背,一个转身将卫雉压在身下。   “然后,就是……”卫雉手伸向柴启明的腰间,身子慢慢下移,贴近柴启明的胸膛。   “呼。”微弱的呼吸声响起,松懈下来的柴启明很快睡了过去。   看着身下的柴启明,卫雉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柴启明的耳畔轻声道:“然后我们睡觉吧。”   卫雉大手拽过一旁的被子,给柴启明披上。   双手一紧,卫雉将柴启明抱紧在怀中。   “明儿,今儿可是你自己睡过去了,别赖我。”卫雉在柴启明耳畔轻声呢喃道。   柴启明哼唧一声,好像感知到卫雉的话语,面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卫雉大手抚上柴启明的眉间,给他捋平皱起,吻上了他的额心。   “晚安,好梦。”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府小番外一   “张嘴!”兰子君踢了一脚身旁的枝蔓,手中擎着一碗汤药,递到了前方。   通天的藤干忽的抖动起来,枯黄的叶子扑簌簌的落满兰子君周身。   “臭草,你别晃了。”兰子君捂着药碗,怕杂物落入其中,单手抚上了藤干。   藤干瞬时安静下来,分枝拉拢下来,青藤巨大的脸露了出来,蔫蔫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吼道:“张嘴!”   青藤乖顺的张开嘴巴,巨大的黑洞展露,黝黑不见底。   兰子君将手中的药尽数倒了进去。   “啊!”黑洞没有闭合的意思,一股淡淡的药味从中透出。   兰子君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颗糖莲子抛进了洞中。   黑洞这才缓缓合上,满意的吸吮糖汁的甘甜。   兰子君在青藤一旁坐下,依靠着巨大的藤干阖上了眼睛。   这些年日子过得无比平静,青藤对他非常的好,全身心的投入在他身上。   只是前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青藤在地府也没什么事干,经常去奈何桥帮孟婆维持秩序。   那日,青藤在桥上偶遇到一个精通术法的魂魄,为了下世投个好胎,拿那魂魄拿出一颗药丸来贿赂青藤。   那魂魄说这颗药丸有壮阳补肾的功能,吃一粒后,行云雨之事时,便可飘飘欲仙。   青藤本就是粗犷之人,也没细究药丸的功效,只听到飘飘欲仙几字,便直了眼,一口吞掉了药丸。   又帮着那个魂魄投了个好胎。   白日里,青藤没有什么反应,到了晚上,与兰子君云雨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巨大的藤蔓突然伸展开来,冲破房顶,直通云霄。   兰子君披上衣袍,出门来探望。   刚才好险,还好青藤反应快,迅速撤出了自己的身体,要不然非得被扯破。   “青藤!”站在地下,兰子君朝上空喊道。   “我在。”空中浑厚的声音响起,青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底下焦急的兰子君。   “怎么回事?你快变回来。”兰子君喊道。   青藤阖上眼睛,催动灵力。   底下聚集的鬼役愈来愈多,皆抻着脑袋往上看。   兰子君更加焦急,披着衣袍,在冷风中来回踱步。   “怎么了?”孟婆匆忙赶来,问道兰子君。   兰子君将刚才的事跟孟婆一一道出。   孟婆低头思忖一会儿,将今日在奈何桥上看到的事与兰子君说了一通。   “什么!”兰子君大喊出来,旋即红了脸。   这青藤也太大意了,怎么什么都吃。   孟婆见兰子君羞赧的样子,会心一笑,跟兰子君共事多年,这才彻底摸透兰子君的性情。   以前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   自从青藤来了地府,这兰子君无时无刻都在笑,是真心实意的笑。   青藤也会逗乐兰子君,无时无刻不哄着他的臭脾气。   孟婆就这样看了他们几年,时间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从前觉得日子漫长,现在却盼望着多活几年,孤独的岁月,兰子君终于得以摆脱。   好不容易舒心几年,又碰到这种事。   孟婆也替青藤揪着心。   一众在底下等了一会儿,兰子君最是焦急。   半盏茶的功夫,青藤缓缓睁开眼睛,无助的看着兰子君:“我变不回来了。”   兰子君又气又急,指着青藤骂道:“今儿必须给我变回来,要是变不会来,我便把你砍了烧火。”   青藤又闭上眼睛,第二次尝试。   “都看什么,回去睡觉!”因着青藤的事,兰子君整个人都暴躁了,朝一众鬼役喊道。   鬼役们悻悻的回了房间,都熟知兰子君的脾性。   孟婆上前劝道:“你也别生气了,去凡间找到那个投胎的术士问清楚吧。”   “也没别的办法了。”兰子君叹了口气,看向青藤,估计他也变不回来了,只能靠自己了。   青藤果然没有变回来,兰子君便派鬼役们去凡间打探了几圈,一直没找到那个送药的术士。   就这样一直拖着,几个月过去了,地府供不起青藤的养分,青藤的枝叶都枯了大半。   还没有要变回来的苗头。   兰子君日日给青藤熬药,就是不见效果,急的脑瓜痛,也没有办法。   青藤自己也气,非常的后悔自己当初的粗心大意。   这一生气,枝叶枯黄的更加厉害。   兰子君为了让青藤心情好,日夜陪在他身旁。   找了几个月,依旧不见给药的魂魄,青藤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兰子君再也等不及了。   “我去找华盖帝君!”   兰子君对孟婆喊道,他不敢告诉青藤,怕青藤多想。   孟婆思忖片刻,只是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么办了,再拖下去,小藤怕是撑不过去了。”   兰子君也是掐着手指给青藤算日子。   “那青藤就先交给你照顾,我去去就来。”兰子君嘱咐孟婆一声,也只有孟婆能安慰青藤。   要是换做他人,青藤又得怀疑,肯定叫嚷着要找自己。   交代完一切,兰子君骑着黑乌鸦上了天宫。   许久不上天宫,生疏了好多,兰子君心中没了底,不知道华盖帝君会不会帮自己。   寻着老路找到兜率宫,再不情愿也要进去求他一番。   童子看到兰子君后,先是惊诧,而后哭丧着脸抱怨道:“兰大人,你去哪儿了,你不在的这些年,帝君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发火,可苦了我们。”   兰子君只能报以微笑,他没有再上天宫的义务了。   去找华盖帝君的路上,童子紧盯着兰子君,生怕他半路溜走。   兰子君眼观前方,寻着华盖帝君的身影。   他已是自由身,旁人管不了他。   来到后花园,一股凉风袭过,残损的枯树叶子飘过,风中夹杂着眯眼的灰尘。   兰子君用袖子一捂,遮住了大半风尘,再次抬眼,满目疮痍。   枯萎的兰花丛倒了一片,兰花糜烂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再无生还的机会。   亭中,一道瘦削的身影静卧在中央,灰蒙的瞳孔中毫无生色,跟着满园的兰花一同葬入泥土。   “华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府小番外二   兰子君不敢相信的靠上前来。   两鬓苍髯,面容枯萎,华盖帝君已经没了玉树临风的身姿,佝偻着腰,活像垂危的老者。   “小兰,你怎么来了?”浑浊的瞳孔不见一丝光亮,华盖帝君毫无波澜的问道。   这双眼睛经孤独岁月的冲洗,已经失去了熠熠的光彩。   “我来找你帮忙。”吃惊归吃惊,兰子君还是要说出今日的目的,家里还有一个等着续命呢。   华盖帝君不语,等着兰子君说下去。   “青藤胡乱吃了一个药丸,变不回本体,快要枯萎了……”兰子君一一道出。   华盖帝君半阖着眼睛,仿佛下一刻要睡着般。   “哦,这样啊。”平静如水的回了句。   “你能不能帮青藤变回去?”兰子君见华盖帝君状态不对,反应怎么这么迟钝,便主动求道。   华盖帝君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扭头看向兰子君,道:“他吃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兰子君无奈耸肩,等他了解全程后,青藤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我去地府看看。”华盖帝君朝兰子君伸出手,道,“你拉我一把。”   坐的时间太长,腿脚都麻了。   兰子君握紧华盖帝君的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拉起来。   站起来的华盖帝君更显瘦削,摇晃着身子出了亭子。   兰子君紧跟在华盖帝君身后,生怕一阵风来了将他吹到。   一向自我强大的华盖帝君,竟也抵不住岁月的冲刷。   时过境迁,兰子君再也插不上一句话。   华盖帝君与兰子君坐着黑乌鸦来到地府,远远儿望去,便看到一棵通天的藤蔓。   “怎么这么大?”华盖帝君自言自语一番,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见华盖帝君皱了眉头,兰子君心下一沉,不会是没救了吧。   “怎样?能变回来吗?”兰子君担忧的问道。   “我下去看看。”华盖帝君不确定的语气,让兰子君的心凉了半截。   紧张的跟在华盖帝君身后,来寻青藤。   “呜呜……”隔得老远,便听到呜咽声。   兰子君加快脚步,赶超华盖帝君来到青藤面前。   孟婆上前道:“怎么劝都没用,非吵着要见你。”   青藤已经感知到兰子君的离开,这才劝不住的哭,生怕兰子君丢下他。   兰子君张开双臂环抱住青藤的枝干,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青藤立马收敛起眼泪,张开嘴巴乐呵的笑了起来。   兰子君摸了摸青藤的枝干,无奈的回头朝华盖帝君一笑,问道:“怎么样?能变回来吗?”   华盖帝君摇了摇头。   兰子君预想到这个结果,平静道:“是我命不好,好不容易遇到对的人却碰到这种事,大不了和他一道去了,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上天宫前,兰子君就已经想好了,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   华盖帝君不可思议的看着兰子君,从前刻薄自我的兰子君竟将死看的这么轻。   或许是找到了比死还重要的东西了吧。   “还有一个法子,倒可以一试。”华盖帝君怎会让兰子君死呢。   “什么法子?”兰子君惊喜问道。   “找到制药的人。”华盖帝君道。   眼眸中略过一丝失望,兰子君摇头:“我已经找了几个月,一直没找到此人的行踪。”   “地府都找不到的人,看来此人非常人。”华盖帝君锈了几年的头脑再次活过来,“我可以做阵找到他。”   “好。”就等你这句话。   华盖帝君在青藤周遭摆开阵势,兰子君一众静言等着。   随着剑上的蓝火逐渐消失,阵法打开,眼前出现了那日奈何桥的场景。   青藤与一个魂魄正在谈着交易。   看到此魂魄的面孔,华盖帝君惊诧道:“是他!”   “谁?”兰子君一头雾水。   “你记不记得我从天宫赶出过一个童子?”华盖帝君对兰子君道。   华盖帝君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那童子额上有一块抹不去的红胎记,非常瞩目。   经华盖帝君一回忆,兰子君立马想起来,“媲茂。”   那童子顽劣不堪,华盖帝君忍无可忍,便将他赶回凡间。   “他为什么要害青藤。”兰子君气得牙痒痒,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再说与兰子君与青藤又有什么关系!   都是华盖帝君惹的祸,找他来就对了。   “这是你的弟子,你自己看着办吧!”兰子君冷眼看着华盖帝君。   因果相报,真是应了这句话。   华盖帝君也没想到会是媲茂所为,好在还留有媲茂的仙贯,轻一捏诀,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形。   “帝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哈。”媲茂上前来给华盖帝君作揖,眼珠转的飞快,一看就是个激灵过头的人。   “你给他吃了什么?”华盖帝君不愿多理媲茂,直接问道。   “我给他吃的是好东西。”媲茂道,也不愿多说一句,等着华盖帝君问。   兰子君在一旁可等不及了,抓起媲茂的衣领逼问道:“你快把他变回来,要不然我让你下地狱。”   “师兄,你先不要动气。”媲茂欲从兰子君手中挣脱出来。   “啊呸,谁是你师兄!”兰子君朝媲茂碎了一口,他跟与媲茂没半毛钱的关系。   “好好好,我变就是。”媲茂张开双手,软商量道。   兰子君松开媲茂,将他拎到青藤面前:“快点变!”   媲茂眼珠一转,话锋一转:“我变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兰子君瞪着媲茂,看他敢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媲茂看向华盖帝君道“要是帝君肯再次收留我,我便把这棵树变回来。”   华盖帝君一顿,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兰子君看向华盖帝君: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兰子君幽怨的眼神,华盖帝君倒吸一口气,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欠兰子君的,不管是什么,他都答应,只要兰子君幸福就好。   虽然这幸福不是他给的。   “阴谋”得逞,媲茂开心一笑,脱下裤子,在树干上撒了一泡尿。   巨大的藤干倏地一下缩小,青藤变回了本体。   兰子君与华盖帝君瞪大眼睛看着媲茂的动作,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旁门左道。   “小兰。”恢复本体后,青藤迫不及待的朝兰子君扑来。   兰子君嫌弃的躲开带着一身尿骚味的青藤,来到华盖帝君面前,道:“多谢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子走了。”   媲茂一听,笑的更加欢。   华盖帝君撇了下嘴,带着些许怒意大步离去,媲茂则围着华盖帝君转个不停。   一众走后,兰子君瞪了青藤一眼,回了房间。   青藤悻悻的站在原地,跟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动一下。   “还不快进来!”房内传来一声吼。   青藤笑开了花,屁颠的进了屋子。   许久未有的翻云覆雨。 第二百一十六章 西天小番外   “如来,你准备好了吗?”降龙使者跨在如来的腰间,俯身问道。   “还没,再等一会儿,会不会很痛啊?”如来趴在床上,双手紧握被子,紧张的问道。   “第一次做都会痛的,坚持一会儿就好了。”降龙使者的手搭在如来背后,从肩膀游到了腰际。   “我怕……”如来扭动身子欲放弃,可是降龙使者压在身上,怎么都起不来。   “别啰嗦了。”降龙使者没了耐心,大手一扯,将如来的衣袍扯开。   白皙的后背露出大片,如来倒吸一口凉气,安静下来,等着降龙使者进一步动作。   降龙使者双手抚上如来光滑的肌肤,冰凉的手指游走在后背,惹得如来一阵颤栗。   “我要进去了。”降龙使者贴近如来的耳畔,柔声道。   如来阖着眼睛,紧张的点了点头。   降龙使者一挥衣袖,将手中的火罐扣在如来的后背。   灼热感袭上心头,如来有些吃痛的哼唧了一声。   降龙使者快速的落下第二个火罐,一个接一个,很快布满后背。   “怎么样?还痛吗?”降龙使者关切的问道。   如来微微摇头,太过舒服,懒得答降龙使者的话。   扣完火罐,降龙使者下了床,擦了擦手,道:“我先出去了,待会儿再进来。”   “别走!”如来兀的睁开眼睛,叫住了降龙使者。   “我就出去撒个尿,一会儿就回来。”降龙使者急匆匆的离开房间。   与如来生活了几年,降龙使者发现如来愈来愈离不开他了,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如来便满西天的吵着要见他。   小孩子脾气,不过降龙使者喜欢。   就喜欢惯着他。   降龙走后,如来坐立不安,时常睁开眼睛盯着门外,又无奈身上的火罐动弹不得,眼巴巴的盼着降龙。   等了好长一会儿,不见降龙的身影,如来急了。   抖落身上的火罐,如来光着脚丫出房探望,空荡荡的走廊不见任何身影。   “降龙!”如来喊了一声,空灵的声响穿透整个大堂,依旧没有回应。   不只是降龙消失了。整个大堂都没了人气。   如来游荡在硕大的宫殿中,犹显孤独。   最受不了的就是孤独,如来神色紧绷,怒意拥着惧意泛上心头,快要溢出身体。   “降龙,不要再闹了,快出来。”声音低沉,面色暗淡,如来一间一间的寻找着降龙。   犹如百年前,游走在西天,寻找着缘渊虚无的身影。   三界至尊,却在天地间找不到一处安身居所,心里空乏的很。   “降龙!”愈发的冷淡,如来催动法力,想要毁尽大殿的一切。   舒心了便天下太平,不舒心了便生灵涂炭。   如来一向如此。   推开殿门,准备一一毁尽眼前的一切。   一股浓郁的花香在灵力催动前飘来,如来身子一顿,手中的灵火消失。   殿门大开,映入眼前的是火红的花海,成簇的布满脚下。   如来怔愣的站在殿前,仿佛来到了新世界。   “如来。”降龙抱着一束花,从花海中走来,面露喜色,喜悦之下又掩盖着紧张的神情。   来至如来面前,降龙将手中的花束塞给如来,又为他整理了凌乱的袈裟。   “怎么不穿好衣袍再出来。”降龙略带埋怨,埋怨这零散的衣袍煞了风景。   如来微动手臂,配合降龙给自己穿好衣袍。   “这些是?”如来指着花海,迷茫的问道。   “是花。”降龙回应。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花。如来在心里暗骂一声。   “你搞这些花干什么?赶快撤走。”如来厉声吼了一句,扭头欲退回宫殿。   降龙拉住如来的衣袖,大手一捞,将他带进了花海的中央。   火红的花团紧拥着两个人,四目相对,如来低下了头。   “这是为你准备的。”降龙柔声道,尽量配合这美好的氛围。   “为什么为我准备这个?”被降龙和周遭环境的影响,如来也放低了声音。   “因为……”降龙徐徐走近如来,俯身贴上他的耳畔,道,“红花配美人,你长得跟小媳妇似的,我就种了红花。”   如来神情一变:“降龙!”   灵力再起,不是对着地上的红花,而是直击降龙的后脑勺。   降龙撒丫子快跑,四处躲避着如来投来的灵力。   “我错了,错了。”降龙一壁逃跑,一壁认着错。   如拉减缓脚步追击,要是他有心击打降龙,绝不会跑这么远。   降龙也知道,跑了一会儿,干脆躺倒在花海中,任如来处置。   如来来到降龙面前,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降龙拉着如来的衣摆,道:“累了,你歇会儿再处置我可好?”   说毕,没等如来答应,降龙起身将如来压倒在花海中,四肢缠上如来的身体,紧紧将他困住。   如来本就没有反抗的心思,放松心态,安稳的躺了下来。   不过和降龙贴近的感觉不错,如来也没有让降龙移开身子。   两个紧紧相依,仰头看着天空。   “如来,让我在西天陪你可好?”降龙问道如来。   如来阖着双眼,静静享受着花海带来的静谧,慵懒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旁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降龙忽然移动身子,激动起来。   如来半眯着眼睛,看到降龙侧着身子俯视着自己,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急的降龙抓耳挠腮。   如来一头雾水的看着降龙,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降龙忽然抓上如来的肩膀,整个身子压在如来上空。   如来怔愣的看着降龙,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厮要干嘛?   降龙俯身,一个吻快速落下,轻柔的点了一下如来的嘴唇,而后迅速离去。   “就是这个意思。”干完“坏事”,降龙羞赧的背过身去。   如来轻抚着嘴唇,后知后觉的感受着降龙嘴唇的柔软。   降龙捂住脸,不敢看如来,不敢看周遭的一切。   头一次做这种事,太羞涩了。   看着降龙的背影,如来微微一笑,环上降龙的腰身,道:“这种事可以多来点。”   “嗯?”降龙猛地回身,对上如来笑盈盈的眸子,便安下心来,道,“好,那现在就来点。”   翻身再次压倒如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四海小番外   “公子,你拿着吧。”一身穿艳服,头戴珠钗的小倌拉着兼坚不放,硬往他手中塞东西。   “不用,你留着吧。”兼坚摆手,死活不要。   “公子是嫌弃我?”小倌双眸中蓄满泪水,眼巴巴的看着兼坚。   兼坚心下一震,竟有种心动的感觉。   “好吧,我收下。”兼坚接过小倌手中的手帕,塞进了衣袖中。   “我要走了,你快些回去吧。”摸了摸小倌的脑袋,兼坚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四海中漂泊了许多年,容颜中添了不少沧桑,性格也沉稳了不少,反而更加招蜂引蝶,惹了一身债。   捏了捏小倌给的手帕,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   银子?兼坚最喜欢不过了。   流浪了这些年,才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兼坚打算拆开看看。   “呦,兼坚小爷,这又是哪个情种给你的?”花田从兼坚身后出来,探看兼坚手中的东西。   兼坚也不遮掩,大方的拿出:“我们住宿的那个小倌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拆开。   花田也不客气,接过兼坚手中的手帕,拆开来看。   探头一看,气的花田脸都白了,将手帕抛还给兼坚。   兼坚接过一看,哈哈大笑起来,手帕包裹着几颗当归子,这小倌太可爱了。   “这是盼着你回去呢,你还跟我干嘛,快回去享受吧。”花田说着气话,这些年吃的醋可不少。   兼坚收敛起笑意,挎上花田的手臂,道:“你让我去哪儿,我说过了,死也要跟着你。”   一句话让花田这些日子受的气烟消云散,心软下来,他怎么舍得让兼坚离开呢。   “就你嘴甜,快上来吧,今儿我们去东海瞧瞧钟离。”花田拿出守灵剑,御剑而起,手伸到兼坚面前。   兼坚覆上花田的手,花田一用力,将兼坚带上来。   念了一咒,两人驾风而去。   这种状态,是这些年来的往常。   两人一剑,伴着风伴着雨,踩着落日迎着朝阳,走过大江南北,遍历了四海。   沧桑了几年,心境反而平和了。   历经沧海难为水,回首过往,付之一笑罢了。   “老田,怎么还不到东海?”看着脚底荒凉的岩壁,兼坚问道花田。   花田微皱眉头,嘴硬道:“没走错,这不就是往东嘛。”   手指向前方,西下的阳光刺的兼坚眼痛,半眯着眼,兼坚讥讽道:“好大的朝阳啊,我怎么记的该睡觉了呢?”   花田悻悻的收回手指,转了一个话题道:“今日不去东海了,我们就在这儿留宿吧。”   兼坚叹了一口气,天快黑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这地方怎么这么瘆人。   一道道隆起的石头直插云霄,石头掩盖下,几棵歪脖子树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少有的平地上。   鹧鸪声传来,冲破石林阻挡,一声声回荡。   兼坚打了一个激灵,攥紧花田的胳膊,道:“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让兼坚怕了一次,花田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攥上兼坚冰凉的手,花田安慰道:“有我在,别害怕,我们今夜就在这儿住了。”   兼坚一向不与花田争,花田说什么便是什么,便点头同意下。   “你快些生火。”兼坚催促花田,唯有花田和明亮,才能让兼坚安心。   “走,我们一起去捡些柴火。”花田拉着兼坚的手,一道走向深林。   对于兼坚的保护,花田始终如一日,不会让兼坚在他面前受到伤害。   这些年也做到了。   贫瘠的土地上,少见草木,两个走了一路,才捡到一小把枯树枝。   兼坚冷眼看向花田:怎么样,后悔了吧。   花田悔的肠子都青了,多少好地方不去,偏偏在这儿落脚。   他自己倒好说,别苦了兼坚。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花田终于软下来,欲带着兼坚离开。   兼坚可是高兴。   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   “救命,救命……”   两人对视一眼,打起十分警惕,朝声音走去。   愈靠近声音,反而离得愈远,两个逐渐偏离了路径,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昏暗的空地。   声音戛然而止,两个也停住了脚步。   “难道是幻觉?”兼坚问道花田。   “不可能,我们两个都听到了。”花田握紧了手中的剑和兼坚的手,警惕的环顾四周。   观察了一圈,花田发现了蹊跷。   “你看今晚的月亮。”花田示意兼坚抬头。   兼坚抬头望向月亮,又大又圆,皎洁如初。   “怎么了?”兼坚问道。   “今日是初八,上玄月。”花田点出。   兼坚惊愕道:“上玄月是半月,而现在的月亮……”   再次抬头望向夜空,圆月显得格外突兀诡异。   “我们可能进了幻阵。”花田皱起眉头,突然有点想念兰子君了,只有他还懂点幻术。   “那我们怎么办?”兼坚也皱起了眉头,这地界本来就让人害怕,现在又出了这等事。   “你我御剑飞行,先在这儿看一圈,观察下地形。”说毕,花田拿出守灵剑,两个飞身上了天空。   飞至高处一看,着实吓了两个一跳。   绵延百里的石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呈现了一条蛇状,蜿蜒曲折,活灵活现。   蛇头处的獠牙都看的清清楚楚。   “龙脉是极祥的境地,这蛇脉就不知道了。”花田愁眉苦脸道,怎么走到这么个地方来。   “看这样子也祥不到哪儿去了。”兼坚略有嘲讽道。   花田无视兼坚的讥讽,伸出手指,在蛇身身上上比划起来。   “你在干什么?”兼坚问道。   “都说打蛇打七寸,我们待会儿去石林七寸处看一看,或许能找到突破。”花田猜测道。   兼坚摇头,不同意花田的猜测,反驳道:“这都是世人胡编乱造的,你也信,照我看,蛇最薄弱易攻的地方是它的眼睛。”   说毕,两个一同看向了蛇眼的位置,好像有一处黝黑深邃不见底的深洞。   两个默契对视一眼,一同道:“走,我们去看看。”   来至蛇眼处,周遭出奇的安静,连夹峙呼啸的风都静了下来。   树木渐多,遮挡着大半的月光。   说来也奇怪,抬眼望去,圆月偏了一个位置,正对不远处的一处空地。   花田紧握兼坚的手,不只是警惕周遭的环境,更加担心的是身旁的兼坚。   打定主意牵着这双手不放开时,便再也没放开。   “前面有处光亮。”兼坚指向不远处的一处丛林。   强光忽闪,偶从林间照射出。   好奇心驱使,兼坚加快步子上前,花田皱着的眉头始终没落下,跟上了兼坚的步伐。   拔开凌乱的枝叶,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   在空地的中央,两个找到了光亮所在。   “这是……”兼坚惊诧的看着眼前破损的台柱,惊呼道,“铜镜!”   兼坚不会看错,他对这面镜子的印象尤为深刻。   铜镜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偏巧两个又困在此。   花田不言语,忧心愁愁的看着铜镜。   对于他来说,能看到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宁愿跟兼坚游荡在四海间,不知前路是何,反正两个会一同面对,这才是人生的乐趣嘛。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花田拉着兼坚便走。   兼坚谙知花田的心思,任由花田拉着离开。   未来可期,心中只要一直抱着幻想抱着期盼,生活才能过的有滋有味。   走出大半林子,身后忽的一下闪耀起强光。   逼得花田与兼坚不得不回头看。   铜镜发出强烈的白光,刺的两人眼睛一阵痛疼。   一阵眩晕后,周遭恢复了黑暗。   闭眼缓了一阵,花田耳畔响起了一阵猛烈的风声,其声势仿佛要撼动天地。   被这风声惊吓到,花田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兼坚。   还好,还在。   兼坚也睁开眼睛,看向花田。   而后,两个一齐看向前方的铜镜。   铜镜映在林子里,展出巨大的亮光白幕。   白幕漆黑一片,只有烈风呼呼作响。   天地初始,罡风凛冽,万物生。   一颗孕自罡风的种子,不经风力冲击,散成两半,一半为至上的纯灵,一半为极下的恶灵,随风飘拂数亿年。   而后,女娲和泥捏人,恶灵隐于泥土中,捏成人形,被如来佛祖发现,带入西天培育成神,名为缘渊。   五百年后,纯灵误入孕妇胎中,生于一子,名为兼坚。   几经波折周转,纯灵恶灵终归合体,游于四海间,修成正果。   花田与兼坚还在反应中,白幕兀的消失,黑夜退去,石林隐匿。   天地恢复正常。   四目相对,花田与兼坚相视一笑。   一切,都在冥冥中。   御剑而起,两个继续朝前方未完的路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