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的法则 作者:榭兰亭 文案 苏长安是个24岁才觉醒的“眼”,于是在和蚀虫的第一次遭遇战中,苏长安杯具了,他对着帅得惊天动地的“刃”吐的昏天黑地。 白墨是个失去了“眼”,独自出任务的偏执狂“刃”,于是在不情不愿地去苏长安家出任务之后,白墨杯具了,因为组织要把个苦逼的二货配给他当“眼。 但是在组织的其他人眼里,洗具满天下了!!24岁的“眼”居然天赋异禀,能和白墨执手相对!白墨那个茅坑里的石头,居然认可了新的“眼”!撒花,撒花!!!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墨,苏长安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厕所惊魂 午夜十二点,大厅里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在丰城日报社,这样的场景太普遍了。日报的规矩,当天的报纸是凌晨两三点开印的,前一天晚上9点开始的晚班,会一直延续到所有版面签片印刷为止。十二点算早,一两点正常,三四点可以接受,碰到有领导的重大活动,通宵都是常有的事。 在丰城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当夜渐深浓,浮华笼罩的街道市井开始安静时,这里不过进入另一个工作阶段,依旧是热闹的。 苏长安并不讨厌上晚班,但是前提是,别让他连续上晚班。在丰城日报工作一年多,他看多了晚班同志下午例会时浓郁的黑眼圈,一想到晚班他就有点儿肝颤。 可是如今他已经连续一周晚班了。 前一天晚上的晚班一直上到了今天早上5点,苏长安开车回家的时候踩油门脚都是软的,在离家最近的那个拐角,差一点撞上一个清洁工,在清洁工阿姨的高声叫骂中回到了家。 从停车场上电梯的时候又出了怪事,电梯门开了之后,苏长安还未迈步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推进了电梯间。苏长安被推得一踉跄,脑门磕在按键盘上肿起了一大块。 苏长安也火了,正要回头骂,但是昏暗的停车场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苏长安实在累,于是只当自己是头脑不清醒了,就回家倒头睡。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苏长安被饿醒以后,刚想找吃的,就接到报社的电话,要他立刻回去上晚班。等苏长安随便塞了几口饭到报社,已经快十二点了。 苏长安后来常常想,那一天,从头到尾都是不对劲的。 从早上五点下班,到午夜十二点上班,都是不对劲的。自己居然一点儿都没发觉。 深夜的采编大厅,依旧兵荒马乱。 苏长安听着晚班领导在走廊里大声骂人,突然觉得很搞笑。他想起前天等改稿到三点,四、五个人围在一起讲鬼故事,关掉走廊灯,只开台灯,还挺有气氛。前天讲了什么故事他都不怎么记得了,没听到让人印象深刻的。但是,苏长安瞟了一眼依然中气十足国骂频出的boss,觉得要在这里发生啥灵异事件是不可能的。 新建才两年多的采编大楼,彻夜不息明晃晃的灯光,复印机和几十台电脑发出的声响,接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呼喝着要调版面出大样的声响,还有领导的国骂。就这阵仗,再凶的厉鬼也吓没了。 大厅里的钟打了十二点,领导终于把电话挂了,苏长安把最后一篇稿件签上版,起身去厕所。 放水的时候苏长安有点头晕,用手撑了一下墙壁。最近,他觉得太累了,精神透支得厉害。他甩甩晕乎乎的脑袋,决定忙过这一段,一定要请年假去旅行。 突然,苏长安听见卫生间里有个声音,男声,嘶哑难听,说了一句什么话。 苏长安整理好裤子,往门口看了看,门关着,厕所里的白炽灯还亮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平时显得暗黄了些,不大的空间里空无一人。 幻听了?苏长安苦笑,打开水龙头去洗手。 “帮个忙……”苏长安猛得关上了水龙头,这一声很清楚。 “帮帮忙,放我出来……”嘶哑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苏长安抬起头,才发现厕所的吊顶居然有个洞,正正方方的,刚好是一块板材的大小。苏长安不知道这个洞什么时候出现的,平时他几乎没有注意过厕所的天花板,但是无疑,有人卡在了里面。 “是谁?你还好么?”苏长安问。 “放我出来……”声音又响起来了,一直苍白的手臂从洞里缓慢得伸了出来。 “放我出来……”苏长安被这嘶哑阴暗的声音惊得打了个冷战,突然有点儿害怕,什么人会半夜三更卡在天花板里,苏长安寻思着,要不要去找个人来。 “帮帮我……”手臂晃荡了几下。 采编大厅里的人声在厕所听的清清楚楚,苏长安觉得有了底气,他想,不管是谁,卡在这种地方肯定够可怜的,还是先把他拽出来吧。 “你卡在什么地方了,深么?”苏长安边说,边拉住了伸在外面的手。 苏长安觉得自己握住了一条风干很久的老树枝杈,手里的感觉又干又硬,还意外得冰冷。 苏长安咬咬牙,往下一拽。 第一下,他其实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然而天花板上却传出了细碎而密集的崩裂声。 苏长安还未来得及奇怪,只听“咣”的一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伴着房顶的碎渣和粉尘,重重地砸在苏长安脚下。 苏长安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脚底一滑,坐在了地上。滑跤的时候,伸出去的那只脚揣在了那团东西上,哗啦一声,那一大团东西被踹的滚到了墙边儿,还裂开了几条缝。 接着卫生间里并不昏暗的灯光,苏长安看到,一截白惨惨的骸骨从似乎是水泥的包裹物中露了出来,那是人类的手骨,五指分明,直直的戳在那里。 苏长安的喉咙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他很想喊救命,但是发不出声音。那种嘶哑的、却如同声嘶力竭一般的男声又清晰了起来:我要出去…… 苏长安终于惨呼出声。 ☆、第二章 生日真够劲儿 丰城日报的厕所被拉上了黄线。 苏长安不跑刑事案件这条线,所以犯罪现场只在各类新闻和影视作品中看到过,如今,拉着黄线的现场距离自己的平时办公的座位不到十米远,苏长安只觉得寒意从脚心往上翻。 穿梭往来的警察让深夜的丰城日报采编大厅更加的喧闹,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苏长安听见鉴视人员的说话声,警察的对讲机里传出的通讯声和电流声。过了一会儿,两个警察抬着一副担架从厕所出来,他们没有再穿过采编大厅,而是直接从厕所外面的楼梯下了楼。 苏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报社的领导全部被惊动了,市委也派了人过来,一圈的各种领导连同刑警队的领队一起在报社的会议室里开会。 苏长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隐隐约约听到争论的声音。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第二天的报纸还是要出的,所以除了苏长安之外,所有的人都已经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只有在工作间隙中,向苏长安这边投来好奇又同情的一瞥。 领导的会一直开了两个钟头,苏长安没有事儿做,有不能离开,两个警察一直站在他的格子间外面,到了这个时候,苏长安的恐惧慢慢淡化了,开始无聊起来。 等苏长安在祖玛通关两次,第三次玩到一半时,终于,一位警察同志跑过来说:“请你去一下会议室。” 苏长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得近乎僵硬的脚。会议室里现在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个年轻的警察指着一张凳子让苏长安坐下,然后在对面架起了DV摄像机。 一个年级更长些,看起来挺儒雅的大叔在苏长安对面坐下,用温和的、但是不带啥感情的声音开始发问。 “姓名?” “苏长安。” “性别?” “男。” “年龄?” “24岁。” …… 查了一遍户口之后,那位大叔喝了口水,大概因为苏长安的格外配合,丝毫没有多余的发问,让他的神色缓和了些,和一旁的年轻警察招了招手,后者给苏长安倒了一杯水。 “苏长安同志,鉴于报社这个地方的特殊性,我们和市委协调,暂时不对这件事进行公开调查,对你,也暂不采取拘留手段。” 苏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一番盘问,他已经完全地镇定了下来:“谢谢警察同志。当然,我是清白的。” 那位大叔问道:“请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苏长安歪了歪头,说:“详细说说要多详细?” “就是你在发现尸体前做的所有事,听到的所有声音,每个细节。”温和大叔说道。 “那我就说了,我详细的说完,希望你们无论相不相信,都不要以为我精神失常。”苏长安顿了顿,就将听到求救声,并且看到手伸了出来,还拉了那只手一把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说完,整个办公室半天没人吭声。 “我说的是真话。”苏长安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重新讲一个不那么详细的版本,就是我去上厕所,太倒霉了,天花板恰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塌了,然后一团尸体掉到了我脚边。” 沉吟了半晌,温和大叔说:“苏长安同志,我们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同志,很有觉悟……” “我是一个好同志,非常有觉悟,难道我不配合吗?”苏长安此刻内心囧了。 “你编一个这样的故事,难道是在配合我们工作?”温和大叔口气加重了,不那么温和了。 “那我重说可以了吧?”苏长安内牛。 “苏长安同志!!”温和大叔火了,猛的一拍桌子把苏长安吓了个激灵。 “好,好,我错了,刚才我的说法,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惊吓过度,请你们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忘掉吧。”苏长安决定妥协,虽然当记者不久,但是苏长安深知政府的办事风格,目前这位警察同志很上火,自己最好不要去触他的霉头。 “我理解,好的,谢谢你的配合。”温和大叔总算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又重新温和了。 “那,我可以走了么?”苏长安怯生生问。 “可以了,但是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随时会跟你联系,请你不要离开本市。” 苏长安知道,这已经是很大的优待了,于是忙不迭的点头,保证24小时开机。 从会议室里出来,苏长安受到了领导的亲切问候,并且非常大手笔地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带薪假,不和年假冲突,并且告诉他:“最近就不要来单位了,在家好好休息。” 那个格外强调的“在家”两个字,让苏长安明白,最近自己不仅是不能离开本市,恐怕要是稍微有点儿引人怀疑的行动,都会受到监控。 那在家就在家吧,正好好好休息休息。苏长安并没觉得有啥不好的,回到办公桌前,他开始收拾自己的笔记本和一些文件,离开之前,苏长安鼓起勇气往洗手间看了一眼,隔着走廊的门,隐约能看到警察拉出的黄线,以及亮堂堂地白色灯光。 踏出报社大楼的时候,苏长安猛然想起来,午夜十二点过后,就是他24岁生日。这个生日,过的真够劲…… ☆、第三章 能囧乐时你就只管囧乐吧 不久前差点被一团骷髅爆头的苏长安,最近很欢乐。 在近三个月都没有周末的日子过下来之后,猛的有了个毫无压力的假期,苏长安表示囧乐囧乐。 休假的第一天,苏长安出门还鬼鬼祟祟的,但是在他自认为很认真很隐蔽的观察之后,没找到监视他的警察。 请原谅我们的苏长安同学,他有限的警方办案知识全部是从无限不靠谱的中外刑侦剧中获取的。在他的印象中,盯梢的警察都豁不靠谱,他们会把面包车停在固定的位置,然后在被盯梢人家楼下的超市里卖汉堡,再和附近的混混打架,大声叫嚣“我是警察”。 于是寻找警察未果的苏长安本着小强精神迅速淡定了。 休假第一天,苏长安在楼下的书屋里一口气租了20本漫画书并6部电影,在肯德基买了全家桶,当然,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哼着小曲回家后,埋头看了三天。 休假第四天,苏长安还掉了漫画和电影,在离家最近的电影院买了一张通票,扎进去一天没出来。 休假第五天,苏长安觉得有点儿累了,买了一钢筋锅关东煮,把电视搬到了卧室,然后一整天没离开床。期间把两粒牛丸掉在了床单上。 休假第六天,苏长安抱着笔记本逛了一天论坛,伙食是三份韩式炸酱面。 休假第七天,苏长安终于宅够了,晃晃悠悠离开家,带着MP3跑到城市公园,将这个自建好以来他一直想去好好逛逛的公园彻底走了一遍,期间多次招猫逗狗不解释。 苏长安觉得人生很美好,这样的日子别说让他过上一个月,就是过一辈子也不会腻。当天晚上,苏长安用在公园后面的商业街买来的半身浴桶痛快地泡了个半身浴,然后大字型趴在床上裸睡,睡着前,苏长安碎碎念,让米虫的生活来的更猛烈些吧。 然而,就在那一天夜里,苏长安梦见了自己的父母。这是10年来,他第一次梦到自己的父母。 梦里的自己14岁,软软的头发,脸色总是有点苍白,架着一副巨大的眼睛,几乎遮住了半张脸。14岁的苏长安跟在父母身边,来到一个又深又大的宅院。 父母让他坐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下,他们则走进了推拉式的木嵌竹簟门。偌大的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独自坐着,只看见园里草木深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父母出来了,两个人脸色都非常差,母亲似乎哭过,总是妆容精致的脸上说不出的憔悴,紧紧地挽着父亲的胳膊。然后他们走过来,蹲下来抱住了他,母亲又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儿子,对不起。” 梦就在这里断了。 苏长安醒过来的时候,清晰地记住了梦里的每一个场景。 苏长安知道,这些场景曾是现实。他跟着父母去了一所大宅,这是苏长安所知晓的,自己14岁之前唯一的事情。 那天之后他从医院醒过来,床边坐着的是律师,他被告知自己和父母一起出了车祸,父母去世,他活了下来,得到了父母留下的房产和不菲的一笔遗产,并在律师的安排下转学。 苏长安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努力回想,自己14岁之前的所有日子都好像隔着一层雾,雾中人影憧憧,但是就是看不清。他只记得,他和父母去过一个神秘的宅邸。他记得,那天,是自己的14岁生日。 苏长安躺在床上,没有睁开眼睛,他开始仔细的回忆梦里的每一个细节,从父母的容貌到庭院墙角放着的青花瓷大水缸,母亲的声音,父亲湿润的眼角。10年来,苏长安从来没有把这些细节看得如此清晰过。 24岁的苏长安一直是一个神经非常粗反射弧特别长无比没心没肺的人,苏长安每每定义自己的性格,都觉得没性格就是自己最大的性格。 如果不是这样的没性格,他如何独自生活十年始终言笑晏晏,如何靠上网、看书看电视就能打发掉大把大把独自一人的时间,如何说服自己,对14年的时光放手? 苏长安依稀记得,在事故后的前两年,自己时不时的觉得寂寞,总爱拼命的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回忆父母,但每每总是以头痛欲裂收场。他后来学乖了,改成在偌大的房子里翻翻找找,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记录或是照片,但是他花了大把时间几乎把自家房子翻了个个,都没有找到任何的文字或是照片,能告诉他自己14岁之前曾经经历过什么。 再后来,他慢慢的不再回忆过去,他把自己的智慧用来对抗孤单,但是当习惯了对抗孤单之后,苏长安发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和别人深交了,哪怕他在人前表现的多么自来熟,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的。 鼻子有点酸,苏长安伸手摸到了湿润的眼角,顿时无语了,他心想果然日子一闲人就容易蛋疼,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些年早就刀枪不入的自己居然因为一个梦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叮咚”一声响,卧室里的电视突然亮了,苏长安猛的想起来自己在电视上定了时要看NBA的重播,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冲进卫生间刷牙,顺便在微波炉上热了早餐。 多年自我照顾让苏长安基本上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除了偶尔放纵,比如前几天连吃了几顿肯德基,苏长安本质上还是个早睡早起饮食健康的好青年的。 刷牙的时候,苏长安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有点儿不一样,有一瞬间,他瞥见自己的瞳孔呈现出诡异的紫色,仔细看的时候,又发现很正常。 睡傻了吧,苏长安想。 ☆、第四章 发现二逼队友 球赛看完,苏长安穿戴整齐,开车到超级市场,他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在家开火了,休假休得浑身犯懒,冰箱里的速食品全吃空了,蔬菜和肉类反而过期了不少,苏长安打算变回天天向上好青年,去全面补充食材。 然而出门没多久,苏长安就觉得情况不太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看东西似乎有点偏色,在每天都经过的那个十字路口,苏长安明显觉得路中间的红绿灯颜色不一样了。 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很淡的紫色,一点儿也不影响他的视线,但是总是觉得怪怪的。 在超市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苏长安上电梯的时候看见对面下行的电梯上有个小帅哥,挽着个美女很亲密的样子,但是他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大腿上紧紧贴着一把三尺长的刀,连刀鞘都没有! 苏长安倒抽一口气,和小帅哥擦身而过之后还不停的回头去看,想研究出来那小帅哥的刀是怎样固定在大腿上的,又见那小美女和周围的人都一点儿也不惊讶有人带着凶器逛超市,苏长安心想大家都好淡定啊。 为毛大家看到这么长寒光闪闪的凶器能这么淡定啊,难道是新潮流?自己凹凸了?苏长安挠墙…… 结果一激动动作大了,已经下行的小帅哥猛然回头看了苏长安一眼。妈呀,好帅好健气,但是眼神好冷酷,苏长安哆嗦了一下,果断低头当路人。 这么一折腾,苏长安发现自己好像习惯视线里的东西,也不觉得颜色不对了。他继续神经很粗地表示刚才一定是错觉了,然后欢腾地加入了争抢特价的大妈中去。 超市的一个角落,带刀的小帅哥皱着眉头,挽着身旁的小美女轻声说:“小小,你说那货是不是你见过的最二的。” 名唤小小的美女嗔怪地瞪了小帅哥一眼:“不可以这样说未来的同事啦。”转而又嘟了嘟嘴,咕哝了一句:“不过倒是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么二的‘眼’,不对,这么二的人也好久没见了。” “不知道老大会派谁去做这家伙的‘刃’,哈哈。”小帅哥瞬间欢乐。 “但是他真的很厉害,一眼就看到你的刀,而且啊,他这么粗神经也是件好事啦,要不然24岁才觉醒的‘眼’普通人不可能接受啦。一定会吓死的。”小小一边说,好像想到了些什么恐怖的画面,立刻甩了甩头。 小帅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说:“我从来没碰到过24岁才觉醒的‘眼’,他也真不容易。” “而且老大挺重视他的,你说我们俩多久没有被派安保的任务了,一早我回总部去报告他觉醒的消息的时候,你没看到老大的表情,他当时都快哭了。”小小说。 “这么夸张啊!”那小帅哥睁大眼睛,又往苏长安那边看了一眼,那家伙正撅着屁股在一堆黄瓜里挑挑拣拣,嘴里念念有词,真是……怎么看怎么是个二货啊…… 小小突然嘿嘿一笑:“哎呀我等不及了,太阳快落山,晚上快点到吧!灭哈哈哈!” “别吵啦,刚好不容易装了半个小时淑女,又现原形了。” 两个人低着头一边偷瞟苏长安,一边讨论苏长安今晚能坚持多久再昏过去,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登对地不得了,各种赏心悦目啊。 苏长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那两个硕大无朋的购物袋从后备箱里提了出来,弄到家的时候基本已经累得狗一样了。 天色暗了下来,苏长安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该塞冰箱的塞冰箱,晚上要吃的丢进水池里。把买回来的居家服扔进洗衣机里去洗。 这是苏长安的恶趣味,他的居家服和正装一样多,按照在家的心情和要做的事情,都有不同的居家服对应。 把嫩嫩的白菜条洗干净,虾仁解冻,菠萝的皮削好浸在盐水里,出门前就做好了米饭,乘出来放在一边。苏长安做饭的手艺其实很好,掌握火候的技术以及刀功都很不错,只是因为一直一个人吃饭,他很少正经八百地炒菜,大杂烩是他的最爱。 青菜条加了葱蒜素炒,和味道清甜的菠萝虾仁配着正好,两个菜炒好了放在一边,重新倒油,把凉米饭倒进锅里,把两个菜一股脑倒进饭里,飞快地翻一分钟,装到一个普通人看了都会觉得大到可怕的碗里。 苏长安独家,大杂烩饭出炉。 卖相不算很好,光是那个大到有点傻的饭碗都会让人想吃的欲望减半,但是实际上,用料扎实厨艺到家,苏长安信誉保障,还是很好吃的。 苏长安抱着他的御用大碗,拿着长柄大铁勺,一边看新闻,一边吃的非常幸福,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景,说句实话,整体效果真是傻缺到了极致,完全毁掉了苏长安那张清秀端正的脸。 对面楼上,拿着望远镜监视的小小和小帅哥实在是忍不住吐槽,这个可怕的物种啊,造物真神奇啊,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捧着的其实不是碗而是个钢精洗脸盆儿啊啊啊…… 等苏长安吃完,新闻后的天气预报也播完了,他起身去洗碗。客厅的灯光不算明亮,但是仍然会让人忘记,天已经黑了。 ☆、第五章 帅哥!呕~~~ 苏长安买了一大袋子黄瓜,就着洗碗洗湿了的手搓黄瓜。 这娃其实很纯洁,非常单纯地热爱吃黄瓜,他喜欢把黄瓜仔细洗干净,然后从中间一掰两段,一手一半边看电视边吃。苏长安觉得黄瓜又好吃,又有营养,吃起来还方便,真是零食首选。吃了许多年,苏长安总结出各种吃黄瓜的花样,可以一边一口轮流吃,可以先把皮啃掉再吃,也可以从尾巴上往中间吃…… 咳咳,说的是非常正直的吃黄瓜,请开始脑内的同学自觉面壁。 小小站在楼顶上,如果她面前有一张桌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掀了。她为毛要站在露天吹着夜风,死死地监视一个男人……吃黄瓜…… “蓝羯我不行了我真是不行了,我觉得我三观扭曲了……你说这货真是‘眼’吗?这货真是让老板差点内牛的‘眼’吗?身为一个普通的‘眼’我压力好大好大好大……” 被称为蓝羯的小帅哥其实嘴角抽的快面瘫了,刚想说话,手腕突然一震。 蓝羯立刻神色一正,举起手,状似手表的东西屏幕上出现一个男人的面孔,说:“蓝羯,小小,回来,任务结束。” “啥?!”小小扑过去:“老大,今天他的眼睛刚刚觉醒,难道不是任务还没开始么?” “就是啊老大,它们随时会来,我们现在收队那是闹哪样啊?”蓝羯也嚎。 “不用随时,已经来了。”被称为老大的男人说:“两头三级蚀虫,追着一枚魂魄,离你们还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 “虾米?!”小小惨叫一声,四面张望,果然在一个方向看到了一团黑气追着一道白光疾驰而来。 “那你还叫我们收队,死老头你是痴呆了吗?”蓝羯大吼。 “嚎个屁!”男人无比淡定:“白墨已经到了,如果你们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不不不,我们立刻回来!”两人难得异口同声,吐槽全部消音,蓝羯干脆地把小小捞在怀里,利落地翻下天台,瞬间就不见了。 开玩笑,白墨来了,还在附近晃悠简直是找自卑加找死。小小一边被蓝羯带着飞速下落,一边默默为苏长安掬一把同情泪:未来的同事,虽然你是一个二货,但是摊上了白墨做‘刃’……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苏长安在吃第二根黄瓜的时候被一声巨响吓得从沙发上栽了下来,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截黄瓜被他脱手扔出去好远,另一截滚到了沙发底下。苏长安一边骂娘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客厅里腾起了茫茫地黑气。 一道泛着白光的人形影子被黑气中的东西拽着,向他伸出了手,苏长安还来不及疑惑,就看到黑气中猛地窜出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人影的肩上。 白影立刻剧烈挣扎,黑气在搅动中稀薄了一些,苏长安看到三只拧在一起的东西正协力摁着白影,那白影身上兹兹地发出声响,好像是一片扔在平底锅里煎的培根。 那三个东西,长着一样的、奇丑无比的脑袋,嘴巴和脑袋一样大,尖尖的,里面的牙齿不晓得算是黑的还是绿的,黏黏的全是口水,迎风能臭出去三里地。脑袋下面的身体比脑袋更加惨不忍睹,依稀能分辨出如同动物一样的四肢,但是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脓包一样的东西,还时不时爆开一个,冒几个泡泡,流出一股一股的五颜六色的脓水。 苏长安呆愣在那里,他实在是被shock住了,那一大团黑气就在他面前搅动翻腾上演着不知道是协作还是争夺食物的大戏,苏长安惊得都没想起来逃跑,只想起来了把嘴巴闭上,因为太臭了。 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白色的人影开始冒烟,黑烟,渐渐淹没在了黑气里面,然后开始起了变化,苏长安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泛着柔和白光的人形开始扭曲,逐渐膨胀,脑袋变形,身上变成黑色,开始起脓包…… 这……苏长安又想吐了。 然后,一瞬间,四个大家伙好像猛的发现房间里还有个苏长安,它们如同也被苏长安吓了一跳似的,蓦地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四个脑袋同时嘶吼一声,齐齐向苏长安扑过来。 以苏长安现在的位置和活动空间加行动能力综合计算,那四位压根儿就不用扑过来,人只要低个头,苏长安就立马得归位了。 苏长安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么恶心的东西,而且还一次四个。 然而利齿却并没有落下来,反而是又一声巨响响起。 苏长安睁眼一看,正看见一把利刃擦过自己的脸颊,带起来的风好像正好刮进了眼瞳里,一阵刺痛,然后,自己脑袋正上方的那头怪物的脑袋就没了。苏长安顺着刀飞过来的地方看过去,自家窗口刚才怪物冲进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帅哥啊!苏长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抽空感慨一句,身材也好到惊动党中央。在自己家80瓦的白炽灯照射下,不远处那家伙简直就像一个神,苏长安这个文字工作者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眼前人。 大帅哥没有停留,只一招手,那把利刃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就着向前冲的气势,一头扎进了怪物堆里。 浓郁的黑气翻腾,苏长安只听见里面嘶吼声不断,利刃破空的声音与之相比反倒不算密集,没过多久,嘶吼声停了,而黑气居然开始消散了。 自己虽然不是一尘不染但是一向干净整齐的客厅里到处都是碎肉和脓水,一颗像是眼珠一样的东西滴溜溜滚到了苏长安的脚边,恶心得苏长安赶紧把脚往后缩。 “还有么?”那个大帅哥背对着自己,从肩膀紧绷的线条能看出他还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但是苏长安觉得自己奇迹般地听懂了。他嘶着嗓子,回了句:没了,才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了。 大帅哥终于慢慢放松了肩膀,然后转过身向苏长安走过来,苏长安第一个反应是:好帅好帅好酷好酷身材怎么这么好拿刀的姿势太带感了! 然而只感慨了一瞬,苏长安立刻看到,帅哥身上沾满了刚才那些怪物身上的脓水,五彩斑斓的,然后等帅哥再往前走一步,苏长安清楚地看见一缕脓水顺着帅哥的额发滴到了鼻子上,然后又滑到了嘴角。 忍了这么久,终于忍无可忍了。 苏长安脸一白,捂着嘴巴“呕”地一声,吐了…… ☆、第六章 白墨的大问题 苏长安的这一吐,直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他每吐过一茬,一转头看到身后杵着的帅哥,立刻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只好扑回厕所抱着马桶继续吐。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克服小帅哥的形象了,又瞄到了马桶里还来不及冲下去的秽物,没办法,又是一阵大呕特呕。 等苏长安终于吐得觉得一辈子都不想吐了,他的脸已经白的像刚才那个人影一样了,反观帅哥,一张脸黑得堪比窗外的浓重黑夜。 苏长安捂着如同经历了“三光”一样的胃,挪了半天,好不容易走出了卫生间,大帅哥正直挺挺地站在客厅里,一双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冷漠地盯着自己。 苏长安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还没等他想到怎么开场,就发现自家的客厅里居然干干净净! 当然,应该碎掉了的茶几,各种杯盏,冒着白烟的家电是绝对没救了,该怎么狼藉就怎么狼藉,但是,刚才如同屠宰场一样的遍地碎肉脓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这这这……”苏长安指着自家客厅结巴。 “消失了,它们已经死透了,尸体不会留在人间。”帅哥冷淡地说。 苏长安转头一看,帅哥帅得惊天动地,身上的秽物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苏长安又有点儿犯恶心了。 刚才的一幕幕,要让苏长安瞬间消化掉,几乎是不可能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不复存在的落地窗,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帅哥,苏长安脑袋一片空白。 “提问。”帅哥发话了。 苏长安心想你当我不想提问啊,但是我要提问你好歹也给点时间让我缓缓吧,我现在一脑袋的官司你嫌不够乱还是咋地!? “你是谁,那些东西是什么,我的客厅谁负责赔?暂时就这三个问题。”这是苏长安战战兢兢检查了沙发,确定没有脏东西,呆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总结出来的问题。 在这期间,那位大帅哥就站在沙发前面,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带变一下。 苏长安很想上手摸那帅哥一把,因为他觉得这位压根不是人,是神! “我叫白墨,是一把‘刃’,刚才那些东西叫做蚀虫,他们会吞噬魂魄,清除蚀虫是‘刃’的工作。你的客厅我不知道谁会赔偿,但是你放心,很快你就不住在这里了。”帅哥几乎立刻就回答道。 苏长安“哦”了一声,居然就没了下文,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个,白墨,你别站着了,坐下吧,沙发没有坏。” 如果白墨大帅哥不是已经面瘫很多年,此时他表情一定很精彩。今天一早接到老大的通知,给自己配了一个新的“眼”,白墨很强硬的拒绝了。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老大让了一步,让白墨晚上先到那个“眼”家里出任务。 因为一只“眼”的觉醒,就如同一枚好好的鸡蛋被敲了条缝,里面的气味会散出来,惹来一大群苍蝇蚊子。 白墨很不情愿的来了,他知道一个新觉醒的“眼”在第一次看到蚀虫以及“刃”和蚀虫的战争之后是怎样的状况,他宁愿只身面对一百只看不见的蚀虫,也不想来为一个这样的“眼”做解释说明工作。 然而面前的这只“眼”很不一样,没有过多的问题,不会大哭大闹,比起关系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加关心客厅的干净卫生。就连面对战争的态度都不一样,别人惊慌害怕掉眼泪,他倒好,战争的过程中很镇静,完事了居然吐了快三个钟头。 此时的白墨,对眼前的“眼”稍微多了一些钦佩之意,光是这一份镇定,在人类中就是少有。 很久很久以后白墨在惊觉苏长安这时的镇静真的不是因为他胆子大或是素质好,只不过是因为他神经太粗反射弧太长,外加吐了3个小时,实在木有力气哭喊加十万个为什么了。 只是等白墨想明白的时候,时光已经如肉包子打狗一样一去不返了。 苏长安就和白墨大眼瞪小眼,在沙发上枯坐。白墨本来就是随时随地放空的人丝毫没有不适,苏长安因为整晚太过震惊短时间内无法魂魄归体,于是这一夜,两个人非常和谐地对坐到天明。 白墨在天际泛白的时候终于停止了放空,身边的苏长安还是一副呆滞样,白墨看在他不问问题不惨叫的份上,决定跟他说话好脾气一点。 “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去换衣服,跟我走。”白墨说。 苏长安的眼中终于恢复焦距,呆呆地问:“走?到哪里去?” “从今天开始你要住到总部去,你住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蚀虫袭击你。” “神马?!”苏长安无法淡定了,每天都要这样恶心一遍还了得?!于是苏长安一个打挺从沙发上跃了起来,对着白墨嚷嚷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走啊,我立刻去换衣服,一分钟,你不要走啊!!” 白墨眼看着苏长安旋风一样刮进了卧室,心想你还真的不问问题就干脆地跟我走么?额,这样也好,不问问题好啊…… 这边两人毫无压力,但是城市另一个角落,并不起眼但是很大的一间别墅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外面探头探脑,如同在听人家新婚之夜的墙角,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显得既喜庆又下流。办公室里,穆升扯松了制服的领口,虚弱地问蓝羯:“你说,他俩就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蓝羯的腿也软了,一边点头一边瀑布汗。穆升老大虽然把他和小小叫回来了,但是白墨在苏长安家呆的时间突破了历史性的三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消息,穆升不放心,心想别是白墨把人家打死了正在想办法毁尸灭迹,于是就又叫蓝羯去探探情况。 结果,蓝羯就在之前他盯梢的地点,看到了白墨和苏长安一人坐在沙发的一端执手相望、无语凝咽的场景。 当然,执手啥的是蓝羯自己脑内的,但是那位是白墨啊,是超级冰山冷淡,稍微有点火大就转脸走人,触到他的雷点上手就打毫不手软的白墨啊。 在他们这个组织里,白墨是特别的,这个家伙自带正压,神鬼勿近,一副冷漠的面孔能冻死人。自从五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能和白墨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同处一室超过一个钟头。 可是这样的白墨,居然和那个二货“眼”相安无事的对坐了一整夜!!!整个组织沸腾了!! “而且,就我观察的那段时间,那个‘眼’几乎没有问什么问题,白墨也没说几句话,然后他们一起坐着,天快亮的时候,白墨说了一句话,似乎是让‘眼’跟他会总部,然后那个‘眼’就很干脆地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我就赶紧回来了。白墨带着‘眼’,要走正常的途径回来,会花费更长时间,但是现在差不多也快到了。”蓝羯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喝了口水。 “话说,老大,我真的觉得很惊悚,你不知道,我和小小跟着那个‘眼’七天,他绝对就是一极品二货。当时你要把白墨配给他,我和小小真是担心。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啊……” 穆升在缓过那一时的震惊之后,猛的觉得自己太英明了,太伟岸了,居然会想到把苏长安配给白墨做“眼”!穆升越想越激动,他在某一瞬间深深的觉得,接收这只“眼”可能不是一个亏本生意,虽然二十五岁觉醒的“眼”需要组织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以及更多的金钱去培养,前期的适应工作也会面临更多的困难,但是如果这只“眼”能够和白墨搭档成功,那么就等于把一把最好的“刃”挽救了回来。毕竟,五年了,如果再没有能够与之搭配的“眼”出现,白墨这柄史上最强的“刃”能力会渐渐消亡,直至再也无法召唤出驱魔之刃。 穆升越想,越觉得太可行了,太完美了,自己真是一个天才!想到得意处仰天长笑,破锣嗓子惊得门外一众听墙角的落荒而逃,方圆五百米虫鸟勿近。 正得意到最高点,通话器红灯一闪,男子的声音响起:“长官,白墨和新来的‘眼’进入基地监控范围,预计10分钟后到达。” 穆升一下子跳了起来,说:“快快,叫各部门注意迎接新同事,乔,你去特别通知青青,把她那些诡异的书收起来,不要丢的满客厅都是,通知李晏,把大黑和二黑拴好,叫连夙换一件正常的衣服。” “是。”乔说道。其实,他内心默默的吐槽,就算你叫他们一时收拾,难道还能一辈子藏着掖着,既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新同事,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被青青灌输淫秽世界观,会被大黑二黑扑到,会被连夙吓死。 ☆、第七章 新来的“眼”是二十万个为什么 豪华别墅里鸡飞狗跳,到处都是一片忙乱。 穆升站在别墅门口团团转,不时整一整自己笔挺的制服,望眼欲穿,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开到了别墅大院前。白墨率先下了车,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接着,一个比白墨矮半个头,更清瘦些的青年也下了车,跟白墨说了几句话,就拉着白墨走到车后备箱,打开箱子,硬是塞了一件行李到白墨手里。 此时,别墅里到处都回荡着掉下巴的声音,无数挤在各种窗口偷窥实况的家伙都被惊住了。 白墨帮人提行李!还是被拉着帮人提行李! “谁来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梦~~~~~”这是大家共同的心声。 穆升也觉得很惊悚,但是人家毕竟是boss,连忙镇定心神迎了上去,刚走到近前,白墨黑着一张脸把手中的行李砸在了穆升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穆升张了张嘴,想叫住白墨,最终还是没开口。算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真的真的是白墨的极限了。 转过身,穆升第一次近距离的,好好的打量这个刚刚觉醒的“眼”。 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简历……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资料早就记在了穆升的脑子里,但见到真人还是头一回。 眼前名叫苏长安的青年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就像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皮肤很白,一点也不像经常要在外面跑新闻的记者,四肢修长,筋骨应该是不错的,眼瞳的颜色很淡,配着略带栗色的短发看上去非常的清秀无害,那眼瞳中一闪而逝的紫色光芒,却让这青年无端多了些惑人的意味。 “苏长安吧,你好你好,我是穆升。到了这里一切随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先适应一段时间,我们再开始训练。你的房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先去休息一下吧。”穆升提着苏长安的行李,非常和蔼地说。 苏长安却站在原地没有走,他茫然地看了看被穆升提在手里的自己的行李,歪着头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你是谁啊?这是哪啊?我为什么搬进这里住啊?昨天那到底是什么状况啊?为什么毁了我家啊?我家谁赔啊?什么是‘眼’啊‘刃’啊?还有,那个叫白墨的小帅哥到底是人还是神啊???” “哐当!”别墅里大家刚刚安回去的下巴再一次集体掉了。 穆升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听到苏长安问最后一句,脸上的青筋都爆的像一条条蚯蚓了,他默然了片刻,突然向着别墅大吼:“白墨你别栽在我手上我要你生不如死!!!” 别墅里一片寂静,几只乌鸦无辜地路过,一路呀呀叫。 没有人理他,穆升老大威严扫地。 “那个,我是这里的长官,也可以说,是每一个住进这里的人的家长。”穆升挤出一抹艰难地微笑,说:“长安,先进去吧,院子的防御系统不能关掉太久。你有什么疑问,等下我一个个跟你解释。” 苏长安于是点点头,心想这位家长看上去还不错。不过,无论自己是不是会住进这间别墅,绝对不要管这个人叫爸爸。 苏长安跟着穆升走进了面前的别墅。踏进门的一瞬间,苏长安凌乱了。 外表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这么华丽低调也不用到这种程度好吗?尼玛这时不时窜出来的白色人影是神马?尼玛奢华就算了所有的门都钢筋铁骨高科技上锁这是战争工事还是怎样?尼玛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带着冷兵器我是穿越了吗? 苏长安默默的把自己酝酿了一夜的十万个为什么改成二十万个为什么。 “房间先不去了,我行李就先放在客厅,那个,穆……大叔,您现在能解答一下我的问题么?”苏长安把行李一丢,很严肃的说。 穆升后脑默默地凉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穆升咬了咬牙,点点头说:“那去我办公室吧。”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时间里,穆升充分的明白了苏长安这么二的人为什么能做新闻了,因为当苏长安进入情况后,他变得的很严谨,很有逻辑性,并且非常懂得举一反三,能听出未尽之言。 听到通话器里有人叫他长官,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组织是政府行为,刚刚了解“魂魄”是什么,就基本上知道了“蚀虫”是什么。 穆升被折磨的三个小时,却越发对眼前这位大龄觉醒青年赞赏了起来。虽然人家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步步紧逼,但是好歹非常有逻辑性并懂得举一反三;虽然人家在听到自己的工作性质之后脸上一直都是一副好恶心好恶心的表情,但是比起那些被蚀虫吓得屁滚尿流的新觉醒“眼”,苏长安已经好太多了。 做人莫贪心……穆升一边保持风度回答二十万个为什么,一边想。 “最后,既然我是‘眼’那我的刃是谁?”苏长安心里默默地想,该不会是…… “当然是白墨。长安,你要知道,白墨是我们最强的一把‘刃’,没有之一!”穆升微微皱起眉头,严肃地说。 “我也觉得他很强,我刚才听你说,蚀虫也是分等级的,昨天晚上袭击我的是三级,白墨最高能打到几级?”苏长安猛然八卦了。 “我不知道白墨能打到几级,但是白墨是组织里唯一一个能够独立战斗的人。”穆升说。 “独立战斗……也就是说白墨即将和我搭配之前,是没有‘眼’的?可是你不是说如果没有‘眼’,‘刃’根本看不见蚀虫么?” “白墨曾经有过‘眼’,五年前他刚刚出道,带着他的‘眼’是他的亲哥哥。白墨进化的速度非常快,五年前就已经是我们的排名前三的‘刃’,但是后来……后来在一次任务中,他的哥哥意外身亡了。” “然后呢?” “然后,白墨就不再和其他的‘眼’搭档,他总是在夜里四处逛,凭着感觉冲杀,要不然就是参与组织对蚀虫的围剿。总之,五年前开始,白墨就没有再出过正常的任务了。”穆升说:“长安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就把你当做家人,不对你隐瞒。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任务危险性非常大,面对的可以说是异形、是怪兽,白墨能够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活五年,实在是非常侥幸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当‘刃’长时间不能和‘眼’的力量互补时,‘刃’也是会退化的,最后,白墨可能会失去作为一个‘刃’的能力。” “你是说,白墨随身的那把‘刃’其实是他能力物化出来的,并不是实体,如果白墨的力量消失,那把刀也会消失。”苏长安说。 穆升赞赏地点点头,说:“正是这样。白墨是我们最强的‘刃’,如果他退化,对于我们,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损失。” “那如果我和他搭档,他的‘刃’就能够进化喽?”苏长安问道。 “你能想到进化的问题,实在是令我吃惊。”穆升锐利地眼光在苏长安身上扫过:“你真是一个敏锐过人的孩子。” “我敏锐?”苏长安指着自己,一脸囧相:“我一直被评价说情商还不如一直害虫。” 穆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进化,是一个很深的课题,组织许多年来一直在研究,但是几乎没有进展,有些搭档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几次战斗下来就开始进化,有些搭档非常默契,战斗力也很强,但是就是不会出现进化的特征。我们只能说,进化是随机的,无规律的,就如同‘眼’和‘刃’一样是自然造化,没有办法更改。但是只有一样,就是‘刃’和‘眼’一定要搭档并有共鸣,才能引发进化的产生。” “‘眼’也可以进化?”苏长安问。 “是的,‘眼’的进化我们遇到的案例要比‘刃’少很多,但是‘眼’确实也可以进化。曾经有一位‘眼’,本来只能看到轮廓,但是当他的‘刃’在战斗中死亡之后,他突然能够看到非常清晰的实体了。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并不是说一定要‘刃’身亡,‘眼’才能进化,只是说明‘眼’的进化更加困难,需要更加复杂的契机。”穆升说了一大堆,停下来喝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苏长安很弱地举手。 “说吧。”穆升心想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还怕给佛祖磕个头么? “我觉得吧,白墨似乎不大好相处啊……” 穆升一口水差的喷出来,呛得要死。 “咳咳,白墨……白墨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这么跟你说吧,哥哥去世这件事给他的打击非常大,他的性格变得比较冷淡,脾气也比较暴躁,我们体谅他,并不以为意。白墨他其实……他是有些不好相处……” “得了,我明白了。”苏长安说。其实说到底,这就是个操心又不太合格的家长,以及一群操心又不知道怎么操心的兄弟姐妹,被一个自闭的娃搞得很糟心的深夜剧。 ☆、第八章 囧着囧着就习惯了 苏长安结束了二十万个为什么,提着行李在别墅管家李叔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一间房间,但是面积差不多有自己之前的整个公寓这么大,书桌、床、茶座之间有很好的分割,除了没有彻底隔断,没有厨房之外,说实话,比自己原来的公寓舒服不是一点两点。 苏长安各种满意。 其实说到底,苏长安也不过就是个没神经的二逼青年,现在这境遇,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如果不接受这个组织的帮助和指导,自己立马就能嗝屁朝凉。在没有办法选择的情况下,即使要让苏长安睡狗窝他也不能有二话,现在还有豪华别墅睡苏长安觉得自己实在没啥可抱怨的。 也许是因为父母早亡,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世始终都存着一丝疑惑,苏长安在发现自己是一个所谓的“眼”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排斥,当然,那些怪物的恶心程度确实是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但是苏长安隐约有一种预感,来到这里,成为“眼”,不断的进化一点点变强,只要能活下去,他就可能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以及自己的身世之谜。 可以解开那缺失的十四年中隐藏的秘密。 从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现在,已经到了中午,陈叔看看表,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了,当即对苏长安说:“苏先生,得知你今天会过来,别墅已经为您准备了午餐,请问您是到客厅和大家一起吃,还是在房间中用。” “一起一起!”苏长安忙说,把行李随手丢在床边,“行李我吃完再回来收拾,折腾了这么久我快饿死了,早饭就没吃。李叔,你不用叫我苏先生,我比您差一辈呢,您叫我小苏或者长安就行了。” 李叔笑了笑,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那我就从善如流,请小苏洗漱一下,和大家一起到客厅吧。” 所谓的洗漱,苏长安因为实在是饿了,最后只不过是刷了牙洗了脸。想到昨晚吐了几个小时,早上连牙都没刷,苏长安又有点儿犯恶心。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走廊上一排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原本紧紧贴在他门边的两道白色的人影倏忽窜起老高,然后刷地消失在了木地板里。这些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法轮回的生魂,在和“刃”或是“眼”达成协议之后,能够在人间暂时居留,他们活着时的记忆已经被消除掉,但是他们仍然有人的思维和智商,和人一样能够行为和思考。 苏长安囧,心想你们大方的看我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至于么这……其实他不知道,在大家心目中,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和白墨执手相对一整夜的神奇物种…… 苏长安也不管别人,自顾自下楼,结果他还没迈出去两步,就觉得身后劲风袭来,苏长安侧过头,只见两条黑影猛的向自己扑过来,苏长安被狠狠地拍在了地上,刚想惨叫,两条滑腻腻的舌头就开始争相舔舐他的脸。 苏长安石化了。 两条威猛非常的德国牧羊犬正死死地压在苏长安身上,但是与他们的威猛形态不同的是,两条狗都疯狂滴舔着他的脸,喉咙里发出的类似于讨好的咕噜声让他们显得非常二。 “哎呀,俄耳、托斯,不好这样对客人的!!”一个身影扑过来,拽着两条狗的脖子往后拖,结果可能是因为力气小拖不动,反而脚下一松,也摔趴在苏长安身上。 苏长安闷哼一声,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归位了……没想到自己没有被蚀虫吃了,还没有开始自己的神圣使命,就要被两条狗一个傻逼压死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压在最上层的人体提了起来,苏长安立刻觉得身上轻了一点,接着,两只手伸过来,一手一个,把两条狗提了起来。 苏长安活过来了。 他支起身子,只见一个看上去很冷酷的青年一手提着一只德牧,好像拿着两只绒毛玩具一样,把德牧的脸提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的说:“大黑,二黑,皮痒了么?” 两条狗发出一声悲鸣,四蹄不断挣扎,那青年把手一松,两条狗掉到地上摔成一团,但是立刻爬起来,呜呜咽咽地围着青年讨好。 “算了,看在长安没什么事儿的份上,只罚你们今天没有肉,只能吃狗粮好了。”两条狗惨叫一声,倒头装死。 苏长安两眼放光,帅啊!虽然脸只是端正而已,但是那身材,那气度,那气势,简直霸气侧漏不是一点两点!! “李晏!我告诉过你他们叫俄耳和托斯,请你不要再叫他们大黑二黑,难听死了!”苏长安这才发现刚才压着他的少年也爬了起来,少年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娃娃脸上两个大大的眼睛,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抗议,看上去很可爱,让人很想抓住揉一揉。 果然,就见那叫李晏的青年伸手在少年头上揉一揉,柔声说:“他们欺负新来的家人,就应该教训,罚他们以后改名叫大黑二黑。” 两条狗一听,难道改了名字就不用罚不许吃肉了?立刻一骨碌爬起来,乐颠颠地下楼找肉。 “算啦秦越,明显你的狗现在只听李晏的,你就认了吧。话说人都是他的了,还心疼两条狗啊。”一个女孩咯咯笑着冲他们走过来。 秦越涨红了脸,狠狠瞪了李晏一眼,蹬蹬蹬跑下楼了。 “青青你干嘛又闹他,他脸皮薄。”李晏看了那女孩一眼,叹了口气追下楼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跟了你,不久就能厚起来。”青青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非常低沉但是无比销魂的笑声,听得苏长安一哆嗦。 “喂,你,还躺着啊。”青青转过头对苏长安说。 额……忘记爬起来了,苏长安脸一红,赶紧站起身。 “你好,我叫沈青,你就叫我青青吧,我也是组织的‘眼’。”青青很大方地伸出手去。 “哦……哦!你好,我叫苏长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苏长安心想。 “嘿嘿,没关系,我知道。听说你的‘刃’是白墨,”青青突然凑了上来,笑咪咪地看着苏长安:“皮肤真好啊,身材也不错,还是处男么?碰到白墨那个冰块男你杯具了,要不要妹妹传授一点经验给你?” 苏长安囧啊囧啊,他觉得他马上就要囧习惯了。 于是他非常淡定地拍掉青青的手:“不用了,不劳费心。” “嘿嘿,我有预感,你一定会回来求我的~~~”青青笑得越发淫荡,松开了苏长安,用一种轻飘飘的姿势踱下了楼。 楼下的客厅里,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四五个人,秦越和李晏坐在一起嘀嘀咕咕,青青捧着一本书窝在沙发的一角笑得极为下流,还有一对双胞胎男孩子,靠在一起趴在地毯上睡得昏天黑地。 苏长安正想着要不要打招呼做自我介绍,就感觉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他一回头,差点吓出神经病。 到底是三观扭曲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穿一件这样的衣服到处招摇啊…… 大红色的领子,沾满了米色的小绒毛,桃红色的外套上到处缀着皮卡皮卡闪亮的珠子,下身一条翠绿翠绿的紧身裤,从屁股到大腿镶了一片铆钉,宝蓝色的帽子上插着孔雀翎,踩着一双宝蓝色的尖头皮鞋…… 苏长安可以忽略那诡异的款式和三观破碎的颜色,但是那一圈铆钉……哥哥,你确定你能坐下来? “你好,我是连夙。”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脸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衬着那大红色的绒毛领子显得鬼气森森,“我是除了穆升那老头子之外房间里年龄最大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哦~” 苏长安慌忙点头,把视力集中到他的脸上,再看他的装扮,自己的鸡皮疙瘩就能用扫把扫了。 连夙刚想说什么,突然扫到窝在沙发里的青青,猛的跳起来扑了上去:“哈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去日本扫货要很多天。” “滚,死变态,贱人,妖怪!”青青猛地把连夙的爪子拍下来,一连串国骂喷射而出,苏长安简直想膜拜她。 “哈尼哈尼,你不在我想死你了,天天我都睡不着,拿着你的照片自慰~~” “去死,精虫上脑的东西你死一边去!”一脚踹过去。 苏长安呆若木鸡,脑内呐喊,让我死吧…… “哈尼真的真的,晚上来我房间吧,不,不等晚上了你吃过饭就来吧!” “死开!”青青皱着眉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袋,“死去试试看!” 连夙一跃而起,抓着带子奔进了楼下的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苏长安差点吐血——那是一件颜色更加三观破碎,款式更加曲折坎坷的上衣。 连夙穿着,激动得脸通红,抱着青青一通猛亲,最后以被青青踩着半边脸摁在地上告终。 苏长安默默想,他到底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啊啊啊啊啊…… ☆、第九章 十一人餐桌以及白墨的…… 十二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蓝羯和小小挎着背包回来了,两个人把书包一扔就往饭桌前奔。 苏长安觉得两人挺眼熟的,就见蓝羯对他打招呼:“呦,长安,我和小小跟踪你一个礼拜,终于见到真人了。” 苏长安风干…… 他觉得他最后是同手同脚走到饭桌前的,长条形的饭桌十一个位置,苏长安数了数,住在这里的除了管家和一些佣人,就刚好十一个人。 等穆升坐下来,开饭了,十一个人少了一个,是白墨。 连夙连吃饭都要腻在青青身上,青青仍然是一口一个死变态老妖怪地骂他,但是连夙夹过来的菜,还是笑眯眯地吃掉。 李晏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五好青年,吃饭不怎么说话,除了偶尔给秦越夹菜,秦越吃饭也很安静,但是架不住青青老是逗他,总说一些“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叫了”“李晏技术好不好”“你永远不用想反攻”之类苏长安不太听得懂但是明显很淫荡的话题,最好的证明就是青青和连夙的奸情以及秦越越来越红的脸。 小小和蓝羯一看就是学生样,很开朗,一边吃饭一边跟谁都能聊几句,小小似乎很看不惯青青,老是用纸巾丢她,骂:死淫娃教坏小朋友。然后被青青回敬:你不是淫娃你现在都没上到蓝羯~~~ 那对双胞胎也不太正常,一边吃饭还一边握着一台有点像手机的仪器,和大家说几句话就会像猛的想起了什么一样,在仪器上狂按一通,然后又头碰头嘀咕一阵,又狂按一通。 只有穆升大叔最正常,但是木有人理他,穆升大叔显得比较寂寞…… “额……”苏长安一直在埋头吃饭,他真的饿了,等他差不多快吃饱了,就举手发问:“白墨怎么没下来?” 餐桌空了一个位置,就在自己身边,明显是白墨的位置。 “白墨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小小说:“嗯,也不对,好久以前听说是一起吃饭的,后来就不一起了。” 苏长安隐约明白了。 “我有个疑问啊~”蓝羯突然凑过来:“你和白墨执手相望了一个晚上,你是咋办到的?” 突然间,苏长安就看到餐桌上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了,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苏长安表示压力山大…… 另外,神马叫执手相望,尼玛语文老师上课都教你浆糊了啊!!! 苏长安鉴于自己是新人,没有咆哮:“我没办啥。” “但是白墨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啊!”蓝羯惊叹:“以前每次叫他和‘眼’搭档,他都揍得人家不敢靠近。这次居然碰到新觉醒的‘眼’都没有发飙啊,白墨最讨厌别人问他问题了!” “额,我问了三个问题,他没有打我,他回答了。”虽然回答的很简练,简练到跟没说一样。 “你就问了三个问题?”青青瞪大眼睛问道。 “是啊,我问他是谁,这些是什么,我的客厅谁赔。对了!”苏长安突然想起来,转向穆升:“我的客厅谁赔?白墨当时说他不知道。” 穆升瀑布汗:“总之有人给你恢复原样,你放心吧。” “然后呢然后呢?”双胞胎哥哥瑞塔问:“然后你们回来之前,就什么都没发生?” “没啊……”苏长安有点奇怪,为神马这伙人都觉得白墨和他应该干一架才正常:“然后白墨说我要是还住在那间屋子里每天晚上都会被袭击,我于是赶紧跟着他走了。” 众人默…… 双胞胎弟弟瑞希又在他的一起上猛按了一通,摸了摸下巴:“于是,这是一只天然呆么?有趣……” “呀!!!!!”青青惨嚎一声:“冰山攻X天然呆受,最萌了最萌了~~~~” 苏长安默默捂脸。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根本没有问白墨什么,才到这里折磨了我三个多小时!!”穆升咆哮完,也捂脸…… “白墨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在哪儿吃,在卧室么?”苏长安锲而不舍地问关于白墨的问题,开玩笑,以后身家性命都系在这小帅哥身上,那位,绝对是自己需要投入全身心来抱大腿的人啊! “他基本上都在卧室吃。”连夙回答:“不过他现在应该在睡觉吧。” “他每次任务回来都会狠狠地洗澡,然后睡一天。”大概是看出苏长安的疑惑,李晏解答到:“所以白天白墨常常在睡觉。” “那岂不是错过饭点了?”苏长安说:“我等下给他送一份上去吧,白墨住哪个房间?” 餐桌又静了。 苏长安默默地想,我说错神马了么? “咳咳~”穆升最先反应过来:“其实啊,长安,你可以不必去给他送,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等他醒了他自己会下来吃饭的。” “没关系,我去看看,要是他还在睡觉我就不叫醒他了,但是饭最好按时吃,不然对胃很不好。”苏长安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他是那种只要错过饭点儿一会儿就开始胃疼肝疼浑身抽着疼的人。 穆升默默扭头,心想长安啊我可是提醒你了。本来还想让你对白墨的幻想多保持几天,但是既然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那谁也拉不住啊……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苏长安于是很心安理得地吃掉了最后一口餐后水果,然后拿着李叔给准备的白墨的那份饭菜,转身上楼。 身后一片惨痛地眼神,苏长安木有看见。 白墨的房间在二楼的转角处,就在自己房间的旁边,但是上楼的时候苏长安就发现,如果是从楼梯上来,白墨的房间处在视觉的死角里,是椭圆形的走廊的最顶端。 苏长安捧着午饭,走过去敲门。 没有人应门,苏长安试着拧动门把,门没有锁。 苏长安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上来的理由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于是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格局和自己的房间差不多的房间,不仅是格局一样,连所有的装潢都一模一样,苏长安打量了一番,就发现这个房间的茶几上比自己的房间多了一台笔记本。 “白墨?”苏长安试探性地叫了一句,没人应。 房间的隔断做的很好,白墨站在进门的位置看不到床和书房,他把午饭放在茶几上,转过一面格子装饰墙。 床上是空的,只是丢了几件白墨昨天穿的衣服。苏长安想了想,难道还在洗澡,都洗了一上午了。 苏长安走到浴室,试探性地去拧门,居然仍旧没有锁。于是,苏长安找到了白墨,他躺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 苏长安屏住了呼吸。雪白的瓷浴缸里,白墨赤裸着,安详地躺着,手臂和顺地摆在身体两侧,枕着一个充气枕头,睡得很熟。他浑身只有脸是无瑕的,脸上皮肤在水面上呈现出健康地绯红色,如同被完美雕刻的一块寿山玉石。 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表情,却散发出无比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象那脸上是微凉还是温热,让人想去触摸。 透过浴缸里的水,能看到他身上浅蜜色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如同一面上好的皮鼓,皮肤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的疤痕,有新有旧,叠在一起,久疤微微地鼓起,锁骨上有一道非常新的疤痕,伤口不太深,但是很长,从颈侧抑制拉到胸前,伤口边上的皮肤还微微向外翻着。 这样的伤口怎么能泡水呢?苏长安忍住想要去触摸白墨的冲动,转身离开了浴室。 他转过身的瞬间,白墨缓缓睁开眼睛,皱起了眉头。 ☆、第十章 限制级啦 苏长安慌手慌脚地跑到楼下李叔的工作间,急吼吼地要医药箱。 李叔已经听说苏长安上楼起白墨送饭了,一听他要医药箱,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他问他伤在哪儿了。 苏长安火急火燎说我伤啥啊,白墨伤了,医药箱到底有没有啊? 李叔被他搞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说每个房间里都有医药箱,在电视柜里。 苏长安立刻扭头一溜烟儿跑了。 李叔摸下巴:这刚上来就把白墨伤了?没想到新来的“眼”武力值那么高啊…… 蓝羯这时候刚好来找李叔借东西,迎头差点跟苏长安装个满怀,苏长安低估了一声抱歉,跑了。 “李叔,怎么了这是?”蓝羯问。 “哦,小苏来借医药箱。” “哈,还是被白墨打了吧!”蓝羯笑。 “不是,小伙子没事儿,好像是他把白墨弄伤了。”李叔非常淡定。 “神马?!”蓝羯的内心世界崩塌了。 他晕晕乎乎地上楼去敲小小的门,两眼无神地告诉小小:“苏长安把白墨打了,还见血了……” 小小惨叫一声。两分钟后,所有人都知道白墨被苏长安揍了,还是摁在地上揍的,还见血了。穆升甚至仰天长啸了一声:太好了,终于有人能揍白墨那小子了。 苏长安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变成一个打了白墨的怪物,谣传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苏长安回到白墨的房间,扑向电视柜开始翻箱倒柜,从电视柜里拖出一个医药箱来,正要站起身,就听到身后冷漠的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长安吓得一个激灵,抱在手里的箱子差点脱手,一转头,就见白墨穿着一条灰色运动裤,赤裸着上身站在他身后。他显然是刚刚从浴缸里出来,还有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到裸露的皮肤上。 苏长安就觉得这身材也太好了点,这皮肤上的疤痕也太色情了点。 疤痕?苏长安猛的想起来,赶紧摇摇头甩掉脑袋里的淫秽思想,说:“我给你伤口上点药,伤口不能碰水的,这几天别泡澡了。” “不需要,出去。” “哎呀,不要这样嘛~~”苏长安耍无赖:“虽然说疤痕是男人的勋章,但是疤太多了很容易被人家当做变态,影响你今后的咳……生活。” 白墨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现在,他看苏长安非常不爽。昨天觉得这个人还算是安静镇定,但是他很不喜欢别人靠近他,进入他感知的空间范围。很显然,在别墅里,这个范围就是他的房间。 “你出去,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你这伤口应该是昨天晚上伤的吧,怎么说也是为了救我才伤的,我来,应该的。” “我不是为了救你,你快点出去。”白墨很想骂人,但是他不知道怎么骂。一般来说,房子里的别人都不会这样冲进他的房间,他和他们已经形成了默契,可以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但是这个苏长安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存在感和侵略感,让他觉得不安。 苏长安不仅没走,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低着头在药箱里挑挑拣拣。 白墨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把苏长安架了起来。白墨的年龄看上去比苏长安还要小几岁,但是却比他高了一截,力气也大,苏长安被他捞着,直接往门外走。 “喂你干嘛!”苏长安挣扎,药箱打翻了,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白墨一言不发,只是拖着苏长安往门外走。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苏长安就觉得别扭,不是讨厌,只是别扭,就好像这个人的出现会把他带入完全陌生的境地一样。基于这种感觉,白墨没有直接上手揍人,而是想只把人扔出去关门落锁拉到。 白墨觉得自己手下留情了,那边苏长安不干了,他一向自来熟的很受欢迎,现在好声好气的来讨好未来的搭档,居然要被扔?! “干嘛啊你!放手!!!”苏长安大叫。白墨还是蒙头往前走,几步就到了门口。 苏长安虽然不想白墨一样身手厉害,但是好歹也是个青壮年,动作灵活地拉住门框,双腿用了个巧劲儿猛的一蹬,恰好揣在白墨胸口,白墨一时不查,被他踹的身体一晃,手也松了。 苏长安站起身,刚想骂人,就见自己那一脚不偏不倚踹到了白墨的伤口,浸了水,泛着诡异白色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苏长安一滞,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他不是故意的,眼见来帮人包扎反而让人伤势更重了,立刻过意不去了。 “哎呀又流血了,我操真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快点我给你上点药。”苏长安拽着白墨的胳膊就要往屋里带。 白墨此时是真的有点火了,猛的甩开了苏长安的手,用的劲儿特别大,苏长安差点被他甩一个跟头,白墨就着这个空隙一把把苏长安推出门外,转身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苏长安被白墨一推,撞在走廊的栏杆上两眼冒金星,伸手一摸额头,居然擦破了。苏长安心头火气,心想我特么大爷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今天我不跟你说说道理我给你当孙子!! 苏长安借着火气一跃而起,砰砰砰捶门,一边骂道:“白墨你干不干人事儿啊,我好心好意给你包扎你跟我甩什么脸啊,开门!!” 苏长安本来觉得,白墨这么把自己给扔出来了,一定会锁门的,结果他随手一拧门,居然开了。苏长安猛的推开门,就见白墨一脸郁闷,盯着门锁看。 苏长安回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穆升告诉过他们,这栋别墅是为了让不出人物的“眼”和“刃”能够安全舒适的休息,门锁是特别设计的,非常复杂精密,里面连着一道电磁网络系统,只要锁上门,不仅是人不能进入,也等于在整个房间隔绝灵体的进入。“眼”和“刃”是非常招惹蚀虫的体制,如果在夜晚的露天站着,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引来蚀虫。当然,穆升还说,这栋别墅从大门开始就被磁极网覆盖住了,单个房间的门锁只是作为一重保险来用,其实落锁基本上只不过是让人别进来而已。 苏长安立刻明白了,肯定是白墨自认为自己房间神鬼勿近,根本不知道怎么上锁。 苏长安真想好好笑一场,但是他忍住了,指着自己的额头顶着白墨,气势非常的嚷道:“挂彩了!有你这样的么?别说我是你的搭档,就算我是路人你也不能这样啊!!” 白墨眉头紧锁:“我不是你的搭档,我没有同意和你搭档。” “你同不同意管我鸟事啊!”苏长安一边嚷嚷一边往房间里面闯,一路推着白墨,白墨被他的气势震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就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老子要不是听说你是最强的‘刃’你以为我稀罕你啊,长得帅了不起啊,凶什么凶啊你,凶什么啊!老子是要给你上药又不是要强奸你你这么奋力反抗你至于么!!!” 白墨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他心想这回真不是我的错是你逼我的,他刚把手扬起来要一次性解决这傻逼,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滑就往后倒去。苏长安正在推搡着他,不留神也一起倒了下去。 咣当一声巨响,白墨倒在了地上,被身下的几个药瓶硌得骨头差点断了,还没反应过来,胸前一疼,苏长安重重地压了上来。 白墨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被压的闷哼一声,苏长安倒像是被摔晕了,趴在他胸前半天都爬不起来。 “呀!!!!!!这么快就限制级了!大家过来看啊啊啊啊!!!”门口青青的尖叫简直魔音穿耳,苏长安就听见走廊上咣当咣当的脚步声,然后就静止了。 白墨满脸乌云,硬生生支起身子,对着门口一堆人,压低声音极其危险地说了一句:“都滚!”门外立刻没人了。 但是该看的都看到了,小小欢天喜地地拿着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去给穆升看,瑞塔和瑞希用一模一样的动作摸了摸下巴,一头扎进了房间。 苏长安的脸还埋在白墨的胸前,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个不停,白墨的胸肌好像一块铁板,苏长安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砸平了。 “你还要趴多久!”白墨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长安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他抬起头,就看到白墨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皮肤真好啊,可惜脸部的线条绷得太紧,平白破坏了那种阳关帅气型的美感。苏长安这么想着,才发现自己是以一种无比暧昧的姿势趴在白墨的身上,白墨指着身体坐在地上,他整个坐在白墨的怀里。 苏长安脸一红,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难得吃一次豆腐,不如再摸一把吧。 ☆、第十一章 白墨的失手 苏长安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他首先看到的就是白墨的胸口,于是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让人不介意都不行。 苏长安于是伸出手,轻轻在伤口上摁了摁,小声咕哝:“真的要上药了。” 白墨浑身都在抖。 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苏长安碰他。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恐惧,那种皮肤与皮肤接触的战粟感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白墨熟悉的是所有人都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苏长安的越界让白墨对这种陌生的亲密感深恶痛绝。 白墨发出一声低吼,猛的把苏长安向边上掀了出去。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几乎是没有任何分寸地将用来杀蚀虫的力量全部用在了一具血肉之躯上。苏长安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直接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客厅的茶几上。 哗啦一声,茶几应声而碎,苏长安闷哼一声,摔进了玻璃碴子里,之前他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的午餐被撞翻,撒了一地。 白墨身上难受极了,他无法解释这种难受,让他发抖,让他想尖叫,他坐在原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觉得正常了些。 然后他注意到了地上的饭菜,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想来是苏长安送过来的。 再然后,白墨后知后觉的发现苏长安一直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他没想那么多,只想去打电话叫佣人上来收拾客厅,但是他还来不及站起身就看见一丝红色的液体从那一地的玻璃碴子下面缓缓地流出来,悄悄的蔓延开来。 是血。 谁的血?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躺在这里? 白墨五年没有搭档,他常常把他看着不爽的人揍一顿,他已经打跑了好几个“眼”,但是他总是有分寸的,他表现出他的决意,但是怎么也不会打伤这些人。 每一个“眼”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白墨非常清楚这一点。 每一个“眼”的伤亡,都是一种巨大的损失,所有人都会为之悲伤。 白墨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那个漆黑的夜晚,战斗结束了,街边那盏在阴气中熄灭的路灯又闪闪烁烁地亮了起来,有人浑身是血地倒在路灯下面。那个人的半个膀子都没了,从断面能看到脏器上冒出的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己提着刀站在他的身边。 他听见他说:“小墨,快一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没有动。 那人的脸都扭曲了,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小墨,再不动手,我就不再喜欢你了。” 于是他动手了,他把刀斜劈向下,斩断了那人的身体,那人的头颅于是露出了一点笑意,黑气消失了,相反,血流了出来。 一开始并不多,但是不多久就淌开了一大片,那个人躺在血泊里,全身都是血,只有神情很安详。 哥哥……白墨听见自己模糊的呼唤声。 而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如果眼前这个人也永远不再回应他,怎么办。眼前这个人也躺着,流着血,他是不是也会死去,被埋葬,被遗忘? 白墨又开始发抖。他想起来了,那个人叫苏长安,是他昨天刚刚带回来的,新觉醒的“眼”。此刻,他脸色非常苍白,眉头保持着刚才趴在自己怀里时微微皱起的样子,安静的躺着。 白墨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当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慢慢地摸到了苏长安。 面前的人流了不少血,但是白墨手里传来的感觉告诉他,苏长安还活着。 他还活着,还可能重新活蹦乱跳的,并不会像五年前的那个人一样,永远变得冰凉,不可能再回来。 白墨抽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站起身,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他走出房间,下楼到了穆升的办公室。 穆升看到进来的是白墨,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问:“怎么了,你居然会来我这里?” “叫修斯过来,我不小心下手重了。” 穆升僵住了,然后他猛地弹起来大喊:“乔,你听见没有!叫修斯马上过来!!” 桌上的通话器传来一声“明白”,接着就安静了下来。穆升深深地看了白墨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跑上了楼。 楼上一片兵荒马乱,穆升把懂一点急救和包扎技术的李宴叫过来了,于是哗啦啦大家全来了,各种惊呼声乱响。 白墨面无表情地站在楼下向上看,苏长安被穆升打横抱了出来,进了李宴的房间,一大串人也更了进去。白墨这才上了楼,刚才穆升把苏长安抱出来的时候,血迹滴在了走廊的地板上,白墨踩着斑斑血迹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白墨环视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差不多有三四年没有打扫的佣人以外的人进入了,这个房间永远是干净整齐的,冰冰冷冷的。 但是就在不久前,名叫苏长安的家伙闯了进来,弄乱了他一丝不乱的摆设,把他的客厅搅得一团糟。 沙发边上是打翻了的饭菜,现在肯定已经凉透了,是苏长安端上来的,这么多年,别墅里已经没有人会特意关照他按时吃饭。 茶几边上是满地的药瓶棉签,那是苏长安硬要给他上药的时候打翻的。他身上的各种伤从来没有断过,大家都习惯了他会自己上药,自己到修斯那里去,大家会关心的是他药箱里的药用完了没有,而不会特意在每次的任务过后来给他上药。 再接着是碎了一地的茶几碎片,玻璃茶几几乎被撞得粉碎粉碎的,从来没人敢在他白墨的房间里这样放肆。 最后,是玻璃上,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仔细观察,会发现流血量虽然挺大的,但是还没有达到致命量,只是在一阵忙乱过之后血迹晕开了,显得格外的惊悚。 白墨捂住了眼睛。 他并不畏惧血迹,相反,鲜血会让他扬起无穷的怨毒和悔恨,会让他想到几年前那个晦涩冰冷的夜晚,会让他记得那个弃他而去的人。会让他想要拔出刀来,把面前以各种身份活着的东西都杀光。 白墨狠狠地握紧拳头,缓缓地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良久之后,他的脸色恢复了冰一样的冷淡,走到客厅一侧,打电话给李叔,叫佣人上来打扫。然后他到卧室,脱掉了长裤,上了床。 他想,他果然还是要一口咬死,绝对不要和“眼”搭档。 “眼”和“刃”的关系太紧密了,特别是“眼”的特殊能力,在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之后,“刃”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信任并依赖于他搭档的“眼”。 然而同时,“眼”太脆弱了,他们除了看到蚀虫的能力之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没有可以赖以防身杀敌的武器和技艺。 他再也不要体会托付了信任,再失去所依的那种空洞感了。 白墨平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想:我绝对不再和“眼”搭档,即使我因此失去了作为“刃”的能力,也再也不愿意看着我信赖的“眼”死在我的面前。 ☆、第十二章 白墨的曾经 苏长安慢慢睁开眼睛,这个房间看着挺熟悉的,应该就在别墅里,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房间。 视线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被绷带吊着,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苏长安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慢慢发起抖来,用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白、墨,我、草、你、大、爷!!” 他苏长安虽说早年命途多舛(是么?没看出来……)但是好歹平平安安活到24岁,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给脸不要脸的人!好吧,他承认自己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是他啥,但是这拳打脚踢的是要闹哪样?? 苏长安握着拳,心想我他妈不原样打回来我就跟白墨姓!! “白墨没有大爷可以给你草,如果你真的那么气不过,我建议你去草白墨本人还更显得靠谱些。” 苏长安这一惊出了一身虚汗,他叹口气,骂娘骂得太专注了,居然没发现自己床尾坐了个人。 “hi~~我是修斯,‘眼’和‘刃’的御用医生。”眼前的男人很年轻,相貌不过是端正而已,但是看上去非常和气,又不像苏长安印象中的医生一样严肃,而是透着一股机灵劲。 苏长安前一秒还在咬牙切齿,看到陌生人马上恢复自来熟本色,笑着打招呼:“hi,修太医。” “我昨日刚刚听说,别墅里住进来一个新觉醒的‘眼’,正想着什么时候得空见见,没成想今儿个就见着了,还独独是这么个破落狼狈的摸样~”修斯盈盈笑地看着苏长安,放松着身段倚在床尾,苏长安突然觉得他这副样子很熟悉很熟悉。 “啊!!”苏长安蓦地坐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甄嬛体啊!” 修斯猛的抬头看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修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哎呦,终于有人知道我说的是甄嬛体了,其他人都说我是中邪了。” “猛的一听,可不就是中邪了,天可怜见,大伙兴许都吓坏了。”苏长安端起架子,做贵妃样,还伸出一根“玉指”,在修斯额头上点了点,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修斯总算正经说道:“你伤的挺重的,后背被茶几的碎玻璃豁了个大口子。” 苏长安止住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麻麻的,但是却不怎么疼。“不疼啊。” “包扎的时候上麻药了,修斯独家出品,药效大概还有一个钟头。”修斯说道。 “哦。流了不少血吧?” “可不是,穆升吓坏了,生怕你就这么挂了,好在是皮外伤,躺上一段时间也就没事儿了。听说,是白墨干的?” “可不是!!”苏长安一听就来气了,抓着修斯:“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一个人怎么可能连一点作为人的基本礼节都不懂?更别说还这样出手伤人。” “别激动!”修斯赶紧按着他:“虽然我包扎的水准很高,但是你这样乱来还是有可能会把伤口挣开的。” “唉,听说穆升要你和白墨搭档?” “不可能,我还要为人生安全着想呢!”苏长安恨。 “你先别急,我知道都是白墨不对,有些话,本来轮不到我来说,但是穆升觉得不应该让白墨的过去影响你对他的判断,但是又非常担心你会生白墨的气,拒绝和他搭档。他现在肯定在下面左右为难,挠头挠得头发一把一把掉。” 苏长安叹了口气:“修斯,我觉得,白墨的过去并不能成为他现在不当举动的借口。你尽可以告诉我他早年多么多么艰辛,但是我顶多是对他更理解一点,却不见得会因此迁就他。” 修斯笑了:“我们这些人,有的年长,亲自看着白墨一路过来,有的和你差不多大,白墨的很多事情也只是听说。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几乎都跟白墨动过手,也都曾经和你一样握着拳发誓绝不原谅他,现在,我们都决定要迁就他。” “是么?”苏长安虽然生气,但是此时也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好,我说给你听听,但是你别告诉穆升是我的说的。”修斯停了一会儿,整了整思绪,说:“其实,白墨的性格冷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基本上他不会去招惹别人,别人和他也能相安无事。但是白墨不喜欢‘眼’,可以说整个组织中没有一个‘眼’是白墨喜欢的。他和‘刃’还能说上两句话,但是从来对‘眼’没有好脸色。” 修斯的叙述不太长,省略了许多细节。苏长安发现,无论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多么荡气回肠的感情,如果消去了细节,略去人的感觉,仅仅专注于事情的经过,听起来都很平常。 白墨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天生的‘刃’的能力,白墨的父亲是当时组织最好的‘刃’,母亲是级别很高的‘眼’,白墨的哥哥天生是‘眼’,所以当白墨什么能力也没有显示出来的时候,组织里的许多人都是失望的。 只有白墨的父母欢欣雀跃,他们庆幸自己的儿子看不见听不见,更加没有战斗的力量,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安然的度过一生。 白墨的童年十分幸福,他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鼓着包子脸上学放学,而且他还有许多疼爱他的叔叔阿姨,并且能听说很多酷毙了的故事。白墨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刃”和“眼”的事情,还因为自己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能力而很失望。 白墨十岁那年的冬天,是凡间十二年一次的阴月,那个晚上月亮的力量达到十二年来最强,一些最高级别的蚀虫甚至可以借着月亮的阴气,突破别墅门口的屏障。那一夜,组织里所有人都外出对敌,只有白墨的父母和另一个‘刃’一起留守在别墅。 白墨被母亲关在了阁楼里,午夜时分,果然有蚀虫突破防线进入了别墅内部,能够进来的都是级别非常高的蚀虫。白墨躲在阁楼里,听见楼下剧烈的响动,他听不见蚀虫的怒吼,但是能听到家具摆设碎裂的声音和父母的呼喊。声音越来越响,整栋别墅都似乎在颤动,在一声巨响之后,别墅塌掉了半边,白墨所在的阁楼几乎被削掉了屋顶。十岁的白墨躲在床下,等灰尘散去,楼下的打斗声却越来越剧烈。 白墨从小胆子就大,他离开了藏身的阁楼,穿过几乎变成废墟的走廊,下了楼。第一眼,就看到父亲冲向母亲,站在她的身前,挥舞着手臂,接着,父亲的身体就突然被撕成了两半。 白墨听见母亲的惨叫,另外一个刃冲过来,也在拼命挥舞手臂,并且大声问母亲“在哪里”,但是母亲恍若未闻,只是抱着父亲撕成两半的残肢,那个刃的声音惶急又恐惧,但是无论他怎么问母亲都好像听不见,没过一会儿,那个刃也死了,头和躯干突然没了,身下半截身体还兀自站着。 接着,母亲也死了。白墨眼看着母亲一点点开始消失,血液从消失的分界线喷射出来,母亲直到完全消失,手里还拖着父亲的半截残肢。 十岁的白墨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一片狼藉的大厅里就再也没有了活人,白墨知道,他们全部被蚀虫吃掉了。 大厅恢复了沉寂,白墨就坐在楼梯口,直到天亮,所有外出狩猎的人们回来。 那一仗惨烈异常,阴月让蚀虫的力量大大增强,让组织倾尽全力的围剿到头来不过是惨胜。那天夜里,组织损失了十七个“眼”,三十三个“刃”。 “眼”不过是有看见的能力的普通人,他们没有能够杀死蚀虫的兵器,对于蚀虫来说完全是食物,所以在战争中需要“刃”的保护,一旦“眼”死亡,“刃”就会变成瞎子聋子,尽管他们手中的利刃可以轻易杀死蚀虫,但是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刃”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一个死结,“眼”和“刃”必须搭档,但是搭档的同时,如果一方遇难,另一方可以说是在劫难逃。 组织的围剿,一般来说是“眼”出动的数量是“刃”的一半或是多一点,因为在大规模的围剿中,一个“眼”可以兼顾两个“刃”,也能够尽量减少损失。 如果有人能同时兼备眼和刃的能力,那么战斗力会大幅提升,但是组织多年努力,四处寻觅,从来没有这样的人。损失和牺牲,总是避免不了。 那一场战役后,大家好久都缓不过来,知道差不多一个礼拜以后,才有人发现,失去双亲沉默寡言的白墨,后背多了一把闪烁着蓝光的长刀。 白墨原来是一把刃,现在他的力量觉醒了。 可能是因为亲眼看到父母的死亡,白墨变得寡言、坚毅,行为举止都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在组织训练两年之后,他成为了组织最年轻,实力非常强大的“刃”,开始和亲哥哥白蓝搭档。 十五岁的时候,白墨的哥哥死了。 他死于战斗中,因为白蓝随身的记录器损坏,具体的战斗过程已经无法考证,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可以推断,白蓝是被蚀虫咬中了心脏,然后被白墨亲手杀掉的。 面对蚀虫,“眼”太弱了,但是没有“眼”,“刃”不堪一击。这就像是一个悖论,也如同一个诅咒,要死一起死。 但是白墨活下来了,他从此对于孱弱的“眼”极度不喜,从此不再和“眼”搭档,白墨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苏长安仔细地听了,他也听明白了。实际上,白墨讨厌的并不是“眼”,而是“眼”会死这种可能性,是相互并肩的战友死在自己面前的罪恶感。 苏长安发现,即使这个故事缺乏细节,并不动听,但是他好像真的能理解白墨了,至少,要去把白墨大卸八块的气势没有了。 “我还是不能原谅白墨,但是我不找他麻烦了。”苏长安最后说。 “那搭档呢?”修斯有点紧张的问。 “我当然是要找最强的‘刃’做搭档啊,我很惜命的。” “好,那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修斯说着,一溜烟儿就跑没了。 苏长安失笑,他觉得大家好像都非常担心自己会不愿意和白墨搭档。 其实,对于白墨不愿意在和“眼”搭档这件事,苏长安真心的觉得能理解。与其突然变成一个人,不如一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 他默默地思量,如果不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身为一个“眼”没有丝毫的战斗力,他也不愿意与人搭档。 他不愿意让一个活生生的,但是可能会在哪一天的战斗中死去的人有机会填补自己身边的空白,因为他无法面对失去这个人的感觉。 苏长安侧过身,慢慢躺回床上。他发现,他如果一定需要一个搭档,也许白墨是最好的选择。 ☆、第十三章 燃烧吧,愤怒的小宇宙 接下来的几天,苏长安大部分时间在养伤。所谓的养伤,就是窝在客厅里打游戏,深夜看球赛,以及躺在床上刷围脖。 这几天苏长安和别墅里的人都混熟了,除了那个该死的白墨,苏长安发现别墅里其他人都异常的好相处,只要选择性地忽略一些他们的诡异怪癖。 青青和连夙是一对。苏长安发现他们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吵架和滚床单,干这两件事的时候,他们简直是不知疲倦。青青房间里有各种国家各种性向各种姿势的真人以及漫画,而连夙,他穿衣的风格简直能吓死鬼。 瑞塔和瑞希也是一对,这是苏长安自己总结的,作为一对双胞胎,这两人彼此重视的程度绝对超过了亲情界限。他们俩同时还是大神级的游戏玩家,只要是游戏,一向自诩不凡的苏长安和他们对打就没赢过。 李宴是非常绅士简直绅士到有点假的人,苏长安最一开始挺怵他的,然后他发现,李宴就是一忠犬啊有没有,秦越别看长得像个小兔子,但是对李宴来说绝对是主人啊主人。 蓝羯和小小可以说是整栋别墅中最最最最正常的了。两个人是情侣,而且从青青的淫荡话音中可以了解到,两个人的关系目前还是相当纯洁的,顶多是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两个人还是学生,属于非常正统的学院派恋情。苏长安发现他们居然都很爱看球赛,于是从此以后NBA和CBA时苏长安就不用自己熬夜了。 穆升是老大,管理着着一屋子人上至杀人放火下至吃喝拉撒的所有事情,苏长安发现,修斯对穆升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当然,还多亏了青青的指点,苏长安才能抽丝剥茧地发现这一隐藏很深的内幕。据苏长安的观察,应该是修斯喜欢穆升这老男人,但是穆升还没发现,但是据连夙说,穆升绝对知道修斯对他的垂涎,只是这老家伙太腹黑了,正在考虑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另外,别墅里还有好几只契约灵魂,但是变成灵魂后人的脸面都比较模糊,苏长安本能还是对这些不是人的同居者有点害怕,所以除了契约灵魂的主人让它们来传话的时候会和它们说话,平时基本不主动招惹它们。 最后,就是白墨这大爷了。 苏长安养伤的前几天,还在等着白墨会主动跟他道个歉啥的,结果人家该咋地还咋地,难得的在走廊碰到一两次,人家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苏长安默默的悟了,等白墨来道歉,他是傻了呢还是傻了呢还是傻了啊…… 苏长安后背的伤比较重,折腾了半拉月才算是好得差不多了,穆升便让他准备着,要参加“眼”的特训了。而此时,苏长安才想起来,自己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苏长安反复思量,决定辞职。 他在丰城日报工作了两年,这家报纸的政治性太强了,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是党的一条狗,让它咬谁就咬谁,让咬几口就几口,没有新闻自由,他在报社里也就是个写稿子的,根本不算是个记者。 而且,报社工作太忙了,白天常常加班不说,还时常有晚班任务,以他现在的体质,去上晚班绝对会让整个报社惨遭灭门,要不就带着“刃”去上晚班,顺便出任务,但是一想到白墨那张扑克脸,苏长安一阵恶寒。 最最主要的是,苏长安发现,成为“眼”的报酬真是丰厚,相比起来原来他那份还算不错的收入简直就像是乞讨所得,所以不好意思,爷不干了~~~~ 于是苏长安很得瑟的去销假另加递辞呈,把总编震得目瞪口呆,最后很遗憾地告诉苏长安,兄弟,你有合同的好吧,说辞职就辞职你让我开天窗啊…… 苏长安囧了,他的情况确实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在报社上班了,但是总编说的也是实情,要不是上次苏长安都被列为凶嫌了,鬼才挤得出假给他。 苏长安没办法,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穆升,谁知道挂掉穆升的电话还不到五分钟,总编拿着盖好章的证明亲自带着苏长安到人力资源部去提档案,然后财务的那帮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会计们就巴巴地送了苏长安的工钱过来。 苏长安一边装大爷地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一边在心里血泪怒骂,妈的万恶的特权阶级!!! 虽然穆升已经大概跟他讲解过,所谓的特训内容只是射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体机能训练也会按照每个人的情况一步一步的来,但是苏长安还是很兴奋。 苏长安其人,说好听一点儿是有永远向前看的气魄,说难听一点儿,丫绝对是一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逼孩子,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丫已经把第一次见蚀虫那股恶心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想要一展拳脚。 一大早,李宴来敲门的时候,苏长安已经打扮的利利索索。李宴和秦越的搭档,刚见他们的人都会觉得高大健瘦的李宴是刃,而圆乎乎的可爱秦越是眼,实际上,秦越的武器是一柄九节长鞭,甩起来噼啪作响,绝对比大多数刃的刀剑之类的武器拉风不止一点两点,再加上大黑、二黑每次的战斗都在一旁上蹿下跳狂吠助兴,可爱的秦越在每一次的“最强刃”排行榜上稳居前三。而看上去很强很强,实际上身体素质也确实很强很强的李宴,却的的确确是没有武器的眼。 不过,李宴虽然是“眼”,但是的确强悍,是“眼”中有名的神枪手。苏长安的特训就由他来当教练。 “眼在战斗中的作用,是准确地向刃报告蚀虫的方位,越精确越好,通用的表达方式是说几点几分,当然,如果你和你的刃足够默契,你完全可以用其他的你们觉得更加默契的表达。而眼之所以把射击作为最最重要的一课,是因为组织给眼配发能够发射隔绝灵体的空间网的特殊枪支,这支枪发射的隔绝网和我们别墅外面的防护罩是同样的性质,打中蚀虫之后可以暂时限制蚀虫的活动,枪支能量有限,限制的时间大概是1分半钟左右,但是在战斗中,这是非常宝贵的时间。同时,由于蚀虫的体型大,不规则,所以必须准确地打中眉心才能保证限制时间。”李宴一边带着苏长安往别墅地下室的特训场走,一边给苏长安解释。 而我们神经和大腿一样粗的苏长安同学,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和蚀虫的遭遇。 “蚀虫有眉心么……”苏长安捂住嘴,开始犯恶心。 “有,”李宴说:“在他们的嘴巴上方,那里会不时冒出烟来,颜色不一定,但是都很臭。而且……” “好了!停停停,可以了,谢谢……”苏长安忙不迭地打断了李宴的谈话,再听,他又要吐了。 蓦地,苏长安就想起来白墨被脓血兜头泼满的情形。 “那个,刃能不能闻到蚀虫的臭味?”苏长安问。 “不一定,”李宴说,“越越闻得到,每次任务回来都要拼命泡澡。但是听说连夙就闻不到,该吃吃该喝喝。” 哇,连夙那家伙好占便宜,苏长安想,不知道白墨那个死面瘫能不能闻到,但是联想到他战斗时面不改色的样子,估计是闻不到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特训场,这个场地在别墅的地下三层,面积比别墅的占地面积要大得多,一眼都看不全,在明亮的灯光下,苏长安看到,光是射击训练场就有七八个之多,还有许多设施,苏长安连见都没见过,射击场里有十几个人正在联系,除了小小,其他的苏长安都不认识。 “这里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李宴似乎看出苏长安的疑惑,解释道:“这里方圆几十公里,都是组织的地下工事。连接着十七栋和我们差不多的别墅,整个丰城所有的眼和刃都在这里训练。” 苏长安点头。李宴带着他来到训练场的一侧。那里有一排如同体育馆储物柜一样的柜子,柜子边上坐着个穿着制服的女士。李宴走到女士面前,一拉苏长安,对那女士说:“这是新觉醒的‘眼’,苏长安。” 女士抬头看了苏长安一眼,噼里啪啦在电脑键盘上敲了一通,然后对苏长安笑了笑:“找到了,你用77号柜,基础装备已经在里面了,稍晚会把ID送到你的房间中,我姓顾,以后需要什么装备,在我这里登记就行。”她话音刚落,身后一排柜子中的一个突然应声而开。 李宴道了谢,带着苏长安走向柜子,苏长安看到,柜子里有四把枪,一个铁皮弹匣,一条子弹链,一副眼镜,还有毛巾、医药箱之类的东西。李宴指着枪械告诉苏长安:“四把枪,是我们的基础装备,一把专门训练用枪,子弹基本是空包弹和橡皮弹。一把实弹枪,杀人见血,对蚀虫没有用。另外两把是对蚀虫的,一把手枪例行任务的时候用,另一把口径更大,枪管烈度也大,是狩猎时用的。在这个训练场你只需要用前两把枪,后面两把枪,用法完全一样,只是使用情境不同罢了。你要先在射击场地训练,测验合格之后,进入模拟场地,合格之后还要进行配合模拟训练,全部合格之后才能开始加入实战。” 苏长安点了点头,把空包弹手枪和弹匣拿了出来,李宴用自己的ID开了柜子,也拿出了训练手枪,两人一起走到训练场,站到了相邻的靶子对面。李宴刚想教苏长安装卸子弹,就见苏长安无比熟练的把子弹顶上了膛。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超迷军械,还是射击俱乐部的长期会员。”苏长安眯着眼睛嘿嘿笑。 李宴耸耸肩,说:“穆升没说过,不过既然你知道怎么用枪,那就更好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固定靶,“请吧。” 苏长安戴上射击眼睛,抬手略一瞄准,哒哒哒一通射。一报靶,一个九环,其他全十环。李宴默默扭头,心想果然是预备要跟白墨搭档的眼么,挺彪悍啊…… “去移动靶位吧。”李宴带苏长安来到了另外一片射击场地,这里的靶子在不停的移动,从各种角度闪现。苏长安不等李宴开口,抬手一枪,正在划过的一个黑靶应声而倒,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场地里99个移动靶纷纷中弹,不一会,苏长安身边就开始有人围观。 “你把我的记录平了。”李宴笑眯眯,不过已经面露凶光。自己算是天赋极好的射手,半个小时99个移动靶,命中率100%,他练了快两个月才成功。这家伙是个天才! “不如比一场吧,”李宴笑呵呵地说:“训练场NO.1在各个场地的时间限制都会放宽哦,另外,会比别人多一把例行用手枪。” 苏长安眼睛一亮,一拉枪栓退出弹壳,正要重新压子弹,被李宴一把按住:“不如,换枪吧。” 两人换了实弹枪,穿上了防护设备,重新走上了场地,这一次,两人共用99个移动靶,比得是速度和命中率。 比赛的两人很平静,围观的朋友很激动。没过多久,连穆升这老家伙都被惊动了,和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一起跑来围观。 第一声枪响后13分47秒,最后一个移动靶倒地,计算机立刻给出了结果,苏长安命中54个,命中率100%,李宴命中45个,命中率也是100%,但是显然,苏长安赢了。 李宴放下枪,发热的枪管还在冒着烟,他在众人的掌声中走过去拥抱乐得合不拢嘴的苏长安,直呼天才!天才!!! 李宴不嫉妒苏长安,真的,枪法越好,说明在战斗中越是能活下来,这不是关于命中率的比试,这只不过是说明,他的身边又有了一个生存能力很强的队友而已。 苏长安听见掌声响起,他莫名地有点激动,突然对这个地方有了那么一点点归属感。这时,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和穆升一起走了出来,老头手上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递给了苏长安。 苏长安看到周围的人对老头的态度都很敬畏,也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笑容,毕恭毕敬地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柄银柄手枪,枪身锃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年轻人,听说你刚刚觉醒,第一次训练就破了小宴的记录,真不错。这是你的奖励。”老头说完,挥挥手:“散了散了,不好好训练,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第十四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那天回到别墅,苏长安才知道,那个白胡子老头叫程庄,大有来头,大家都尊称他为“教授”。他是一个“眼”,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已经基本上不参与战争,但是他提出了对眼的训练理念,并且一手建立了地下训练场地的构架,为眼设计了训练课程。 那天晚上,苏长安仔细端详教授给他的那把手枪,和制式装备相比,这把枪拥有华丽的三十发大弹匣,作为小型的冲锋枪都毫不逊色,另外,它的精度也跟高。 苏长安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简直恨不得抱着它睡。 在欢乐了一天后,第二天,苏长安就发现了一些副作用。 首先,秦越吃早饭的时候,一看到他就眼泪汪汪委屈不已,李宴无可奈何地在旁边陪着,但是看到他的时候,也是一脸我很无奈,我很后悔的表情。 苏长安挠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神马地方惹到了秦越。 然后,青青告诉苏长安,因为秦越撞破了你和李宴的奸情。 “=口=,我什么时候和李宴有奸情的?”苏长安迷惘了,青青淫笑一阵,打开笔记本上了猎人们的内部网,打开了论坛。 只见论坛的最上方,一个加精加火的顶置贴标题赫然是:神枪手被新人拖下神坛,温情拥抱的背后有奸情!! 打开来,一系列的照片,两人竞赛的时候全神贯注,偶尔对视一眼满眼含笑,加上比赛结束时那个拥抱,端的是深情款款奸情满满。 尼玛!!!苏长安挠头!全神贯注是应该的有木有,含笑对视是因为打得很爽有木有,拥抱绝对是非常非常纯洁的好不好!!!! 青青咯咯笑着,竖起一根兰花指点了点苏长安的额头,说:“总之,苏长安小朋友,现在在猎人中,你已经出名了~~~而且,天才射手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抢走了秦越小兔子的忠犬哦~~哦呵呵呵呵呵~~~~” 想到早上吃饭的时候秦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苏长安咬牙……握拳……鼓起勇气上了楼,来到秦越的房门口。 敲门之前,苏长安趴在门口听了一会,结果那该死的门隔音效果太好,完全神马都听不到,苏长安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开门的是李宴,只短短半个上午的时间,李宴憔悴了不是一点两点,苏长安猛然觉得他顶着浓郁的黑眼圈,双目呆滞的样子,很像挨了罚两天没吃到一口肉的大黑二黑。一见苏长安,李宴声音飘忽地问了句:“你看到网上的帖子了?” 苏长安点了点头,走进房间,之间秦越趴在床上,把脑袋蒙在枕头里,仿佛一心要把自己闷死。 苏长安走到床边,清了清嗓子。秦越屁股扭了扭,没反应。 “咳,那个,秦越啊,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其实那天不是李宴抱了我,是我抱了李宴。” “嗯?”秦越猛的从枕头里钻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包子脸湿乎乎、红润润的,可爱非常,苏长安几乎忍不住要上手捏一把,结果手才抻出一半,就被李宴一把捏住了。 苏长安囧,无辜地抬头看了看李宴,李宴才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 “秦越啊,你也知道,昨天我是第一次到训练场嘛,没想到就赢了李宴。之前我一直在射击俱乐部里联系,我们俱乐部有规矩,如果你赢了比赛,就一定要拥抱的对手和教练。昨天的情况,李宴即是我的对手,也是我的教练,拥抱是礼貌。”苏长安说。 “真的么?是这样么?”秦越轻轻问,苏长安仿佛看到了他脑袋上的兔子耳朵一颤一颤。 “真的!比珍珠还真!”苏长安指天发誓:“不信,你可以上网查一查,很多俱乐部大家都流传着这种礼节,当然了,这不是规定,只是礼貌而已,就像练跆拳道的,比赛之前要先鞠躬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哇,长安对不起,我我……我还以为你把李宴抢走了……”秦越飙泪,扑进了苏长安怀里。李宴的脸几乎是立刻就黑了,苏长安吓得一激灵,赶紧把秦越架开,恭恭敬敬地送回李宴怀里。 李宴脸色这才好些,对苏长安露出了个感激的笑容,苏长安也赶紧回了一笑,起身告辞。 走出秦越的房间苏长安摸了摸后脖子,还是汗津津的。苏长安心想老子真是活雷锋啊…… 看了看表,正是中不溜的时间,苏长安没事干,就拿着自己的ID回到了地下训练场。在这个场地,实弹每天限定一百发,空包弹和橡皮弹管够,不过,鉴于苏长安刚刚成为NO.1,他每天实弹限额是两百发。 苏长安是个枪械狂人,射击俱乐部每年的会费那么贵,苏长安还是愿意参加,更别提现在免费随意打了。他几乎是哼着小曲开了柜子拿了枪,在移动靶狂泻一通子弹,然后蹦跶着到顾姐那里问:“顾姐啊,我啥时候能参加测试啊?” 顾姐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提出申请,随时可以。” “那现在吧~” 顾姐摸了摸下巴。如果苏长安能读懂人的内心活动,他就能看到顾姐脑内正在纠结:是说呢,还是不说呢,还是不说呢,还是不说呢…… 于是顾姐什么都没说,他拿着记录板翻了翻,拿起桌上的通讯器说道:“乔sir,三号靶位有‘眼’要进行测验。” “好了,直接到3号靶位,那里会有教练评定你的成绩。”顾姐说。 “谢谢顾姐!”苏长安扭头就走。 “唉,等一下,”顾姐叫道,苏长安转头:“那个,你知道第一场测验100发子弹只要800环就算通过吧。” “知道,顾姐,你放心,我一定争取打到950环以上!”苏长安兴致勃勃。他心想我这还是谦虚了的说法,看爷要是没有990环,也就自己重考! 顾姐抽了抽嘴角,她心想孩子,真不能怪我,我提醒你了,你自己要造孽,可不能怪我推你下火坑…… 当然,和蔼可亲的顾姐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把苏长安送到三号靶位乔sir那里去的险恶用心。乔sir是个超级控制狂加完美主义者,如果他觉得这个孩子有潜力有实力,他就会把教导这个孩子当做己任,几乎每一个被他教导过的孩子都哭喊的哭爹喊娘。 不久前,苏长安非常出风头地成为训练场NO.1之后,论坛上默默地发起了赌局:赌——苏长安如果在乔sir手下训练能撑多久。 赌局一上线,风靡内部网。目前,赌半个月的人最多,赔率最低,也有赌一个月、两个月的,赌一周的也有,因为大家都觉得NO.1不至于这么不经操,于是赌一周的很少,赔率最高。 顾姐非常随大流地赌了半个月,她默默祈祷,长安同学,祝你和乔sir相处愉快,阿门…… ☆、第十五章 崩塌的赌局 三号靶位的教练乔sir具体叫什么,大家都已经不去深究了,因为基本上,当你有幸or不幸地被乔sir操练,你只需要回答“Yes,sir” “No,sir”和“sorry,sir”。 乔sir是一个传奇。这位身高一米八五肩宽腰窄屁股翘的中年美大叔让训练场的一干人等迎风流泪,谈乔色变。 其实要是真的深究起来,乔sir好像并没有做过任何惊天动地的虐学员举动,他只是指出你的错误,让你一遍一遍的纠正。他会在你一遍一遍纠正的同时一遍一遍示范,及时你已经觉得自己的动作精确到了100%,乔sir的纠正动作仍然能够做到101%。 为了这1%的差距,训练场里多少掀桌挠墙的孩子,这部血泪史不足为外人道也…… 苏长安保持着他那难能可贵的无知,欢快地前往三号靶位,同时,顾姐用QQ、微信、围脖、论坛等等一系列手段将苏长安远赴虎山的壮举广而告之,她甚至抽空给穆升打了个电话。 苏长安发现自己又被围观了。 单蠢的苏长安以为这一次的围观还是“挖墙脚”事件的后遗症,所以他被围观的很坦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苏长安挺起了胸膛。 而且鉴于大家非常八卦,苏长安在见到乔sir的时候非常艰难地按捺下了自己的爱美之心,没有在肢体和表情上表露出一丝“哇,你好帅”的赞叹之情。 不过他的这份淡定在旁观者看来,越发觉得是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不多时,网上赔率最小的时间就成了一个月。 “开始吧。”乔sir也不废话,“30发子弹,固定靶位。” 苏长安看着这位美大叔淡薄的嘴唇,觉得真帅啊真帅啊真帅啊啊啊啊!! 于是在固定靶位,苏长安超常发挥,30枪枪枪正中红心,绝对的准十环,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 乔sir微微眯起了眼睛,大拇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来回轻轻抹了抹。 周围一阵抽气声,这是乔sir欣赏or准备操练某人时的标准动作。 如果苏长安低调一点,多在训练场盘桓几天,就一定会有人告诉他,看到乔sir摸下巴的时候,一定要转身就跑,无论你还剩下多少枪,绝对、绝对、绝对,全部打脱靶完事儿。 但是苏长安不知道,于是他非常正直做谦虚状,并且对着目露欣赏(or凶光)的乔sir露出了一个单纯而崇敬,小白兔般纯洁无辜的笑容。 周围抽气的同志们低下了头,他们默默地为这个新觉醒的眼哀悼了一下,乔sir最爱操练的就是小白兔啊有没有,那种纯纯的,看着他星星眼的类型是乔sir的心头宝啊,他越宝你越惨啊~~ “30发子弹,移动靶位,30秒全中,我就做主让你直接进模拟场。”乔sir淡淡地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高兴与否。 苏长安倒是继续得瑟着,他之前听李宴说过,模拟场进行的是对战模拟,进入专门的模拟房间之后,会有电脑制作的非常真实的5D蚀虫攻击,“眼”要在没有“刃”的情况下,在3个场景内分别独自支撑30分钟,3个场景都存活,就算通过测验。许多“眼”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通过测验,期间要死许多许多回…… “眼”在允许实战之前,需要经过的最后一项测验是配合测试,要和自己搭档的“刃”一起进入模拟对战,在全仿真的情境下猎杀50只蚀虫,并且两人都存活。 实际上,苏长安并不知道模拟场的这些训练以及最终的两项测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在固定靶和移动靶的练习已经不够看了,他手痒了,想去玩更刺激的。 也许每个男人都是生来就爱枪械的。苏长安想。 眼下,这位乔教练居然能发话说让自己直接进模拟场,苏长安顿时觉得乔叔原本就高大帅气的形象更加的高大帅气起来。 等苏长安来到移动靶位的时候,周围围观的群众已经把靶场围得严严实实,已经从网络论坛上得知消息的别墅一干人等能来的都来了,从大黑二黑开始,站在人群的最里层,眼见苏长安还镇定而得瑟的站在靶位前跃跃欲试,大家集体抹汗…… 苏长安其人,用“人来疯”来形容是绝对不过分的,如果他自己的本事有十分,在大群围观者面前就能达到十二分,见到李晏他们,苏长安甚至还有心情挥挥手握个拳,表达一下:我绝对会好好发挥不辜负你们的信任~这样的意思。 李晏扶额,长安同学,我们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预备的笛声响起,苏长安转过头,神色镇定下来,紧紧地盯着前方,举起了枪。 30枪,连射的话只需要15到20秒,但是如果是打移动靶,因为靶子的出现和运动都是随机的,所以可能会出现有几秒没有靶子,有一段时间又有许多靶子在转悠的情况。1秒一枪,在移动靶位可以说是一种极限。 李晏在苏长安打第一枪的时候,就知道他没问题。或者在更早,在他带着苏长安来到靶场,苏长安摸到枪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苏长安没问题。 这个家伙极二,但却不无知,从他摸枪时的神情就能看出,这个家伙爱枪,不仅仅是单纯的一个男人对军械的热爱,苏长安爱的,是开枪的感觉。 靶场上密集的枪声如同鼓点,砰砰地砸在偌大的训练场,片刻后枪声止歇,移动靶全部倒下,读秒的电脑亮出秒数:28.7。 “汪!!”有那么一会儿,整个训练场都没人说话,最先出声的居然是留着口水的大黑和二黑。 “好!好!”乔sir抚掌大笑,苏长安看着希腊雕塑般俊美的乔叔默默的擦干了口水,殊不知随着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周围所有人都抖了三抖。 “从明天开始,你会得到模拟场的许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希望你死得更好看一些。”乔sir笑完之后,恢复了平静,然而眸子里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苏长安突然就被感染了,他咧开嘴冲着乔sir傻笑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长安又出名了。 那一天,三号靶位的测试之后,所有围观的人直到乔sir和苏长安双双离开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就结束了? 苏长安就这么过了? 没有“明天回来重考”?也没有“我给你示范一遍”?就这么过了? 居然还让他直接进入了模拟场? 苏长安得瑟得很无知,留下一大群前辈们风中凌乱。 猎人的论坛又一次炸了,测试结束后视频被即时上传,那个测试结束后苏长安和乔sir相视一笑的画面被定格,在论坛里漫天飞舞。 高大俊美的乔叔一向是只笑面虎,但是那张照片上笑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很纯粹的开心着。 好多人都不了解苏长安,然后青年仰着头,嘴角拉出巨大的弧度的样子太有感染力,让每一个看照片的人都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再之后,不久前那个赌局崩了,无数输了钱的人跳脚,组了赌局的人莫名其妙赚翻。 苏长安当然还不知道这些,人家打靶归来,饿了,回到别墅以后大家都还没回来,于是他很正直的到厨房观察了一下午餐的准备情况,和蔼的厨师肖婶儿就给他打了小灶,让他端上楼吃。 吃饱喝足,苏长安下楼还饭盒,李晏带着大黑二黑,如同梦游般回到了别墅,苏长安还跟人家打招呼,李晏僵硬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在无限悲愤中夺路而走。 想当年,他是多么的崇拜乔sir啊,但是在乔sir异常光辉的历史后,他愣是没能鼓起勇气到三号靶位测试。当年李晏虽然过测试也过得很顺利,但是终究是留了遗憾的。 如今苏长安这个单蠢新人,一下子就和训练场的传奇并肩而立了,好吧,你并肩就并肩吧,组织的“眼”们也不是嫉贤妒能容不下天才的,但是请你好歹有那么一点点的自觉好不好?你天才的如此心安理得无知无觉让别人觉得压力山大好不好。 李晏牵着大黑二黑上了楼,心里默默把二货打倒一百遍。但是一边走,李晏突然笑了。 他想到了同样是天才的白墨。 苏长安或许已经认识了白墨,但是他还不认识天才“刃”白墨。 两个天才碰到了一起,应该会很有趣吧。 ☆、第十六章 天才和天才 穆升难得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拉起了百叶窗。 办公室一侧的投影上,播放着视频,左下角有个视讯窗口,视讯另一端,正是乔sir。 “你只让他打了60枪就直接通过了?有点不谨慎啊,不像你的作风。”穆升说。 “我的风格难道不是随心所欲嘛?”视讯上的人表情淡淡的,嘴角却微微翘着,让人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老乔,好久没见你心情那么好了。”穆升说。 “发现了天才,心情当然好。” “他的成绩的确很好,但是若是怎样就把他称为天才,未免太武断了,比起李宴那一批的几个神枪手,他还太嫩了。” “就是因为嫩,才说他是天才嘛。”乔sir轻轻挥了挥手:“你还记得十年前,白墨第一次挥刀的时候么?十岁的孩子,就比他那把刃高一点点,所有人都在处理大战过后的糟心事,白墨一个人在训练场里和木人对战。你也看到了,简直笨的要死,但是那把刃流光溢彩,在他的手上翻转、闪烁。我们都见过很强很强的刃,但是你告诉我,有哪一把刃曾经像那样闪耀过。” 穆升没说话。 于是乔说:“我看到苏长安握着枪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紫色的光。也许是我的感觉,甚至也许只是错觉,但是我觉得他和白墨一样。” “十年前,是我把白墨送进行动队,培养成一把刃的。我承认他是天才,我当时觉得,他一定会成为我们之中最强的,也许是史上最强的一把刃。”穆升沉默了良久,说道:“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白墨除了是一把刃以外,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次谈话,乔和穆升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在他们俩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乔碰到了天才很激动,穆升忆起了往事有点儿伤感。他们观摩了苏长安几场彪悍的射击视频,谈到了白墨的一些过往。 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很久以后,当组织里再也没有白墨和苏长安两个人,这一对搭档的名字只出现在论坛冷门的八卦里的时候,组织里唯一还能和他们俩联系上的人,就只剩下乔和穆升。 他们才发现,也许许多事情的种子埋下的时间都无法追溯,但是这一对传奇,却就是从这一次谈话后开始的。 是这一次普通的谈话,让穆升和乔在偶然的追忆中,形成了一个偶然的观点。 刃是刃、眼是眼,他们是组织的利器,是维护人间秩序的刀锋,但是回归到最本质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人。 把能力的外衣脱下,那些天才的冠冕都卸去,他们只是普通的、有作为人的需要和追求,会哭会笑会痛的,人。 苏长安握着枪,近2个小时的战斗之后,他的膝盖和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模拟训练场的一角,在他的面前,一堵低矮的建筑物墙壁已经是最后的战壕。 苏长安尽力把自己的身体压低,他能听见蚀虫的低吼,腐臭的气息弥漫在训练场里,从呼啸的气流中,苏长安知道最少有一只蚀虫已经到了眼前。 他迅速从墙壁的一角闪出来,后背着地向另一侧的矮墙划过去,同时射出三枪,蚀虫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但仅仅几秒钟后,那个大家伙又回复了行动力,同时,另一只蚀虫又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攻了过来。 苏长安大声咒骂了一声,强提一口气,向着反方向狂奔,那里有一栋如同废弃建筑工地一样的建筑,应该能给他些许喘息的机会。 两只追踪而来的蚀虫叠在了一块儿,那些棕色的肉团根本分不清楚那里是四肢哪里是躯干,更别提要找到眉心的位置了。苏长安在建筑物的隐蔽下朝着每一个有可能是要害的地方射击,他的弹匣已经快要空了,而这一轮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枪械的后坐力让苏长安双手的虎口都开始渗血。此时,又有三头蚀虫凭空出现在了训练场里。 苏长安立刻向建筑物的更深处隐蔽,并且抓紧时间给自己换了弹匣,他看了看表,2个小时马上就要过去了。 蚀虫开始向狭窄的工地内部挤,满是粘液的皮肤在地上拖曳出滑腻地咕叽咕叽的声音,让苏长安头皮发麻,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再会因为那些丑陋的东西以及他们散发的恶臭而呕吐,但并不代表苏长安就习惯了这些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实在是太,太,太太太恶心了。 一只蚀虫将脑袋挤进了苏长安躲避的一间房间,苏长安立刻看准了空隙向它的脑袋一通射击。空门大开的蚀虫终于被射中了要害,能量网笼罩了他的脑袋,这个丑陋的家伙僵在那里,同时堵死了建筑的入口,让后面几只挤不进来的蚀虫狂躁地怒吼。 苏长安一屁股坐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来。他大口的喘息着,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握在手里的枪。 “叮叮当当”地铃声响起,模拟场中所有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建筑物、街道和车辆,当然也包括那些蚀虫。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实实在在地留在了模拟场里,比如苏长安在奔逃中受伤留下的血迹。 一个机械女声响起:“您没有通过,请重新开始测试。” 自从被批准进入模拟场,苏长安倒是收起了他的得瑟劲儿。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蚀虫时的那种恐惧,所以在模拟场的测验之前,他用练习模式训练了半个月。 在模拟场的全仿真对战模式下,苏长安才理解到,靶场上的神枪手不一定能在战斗中活下来,在眼以及蚀虫都在不断移动的战斗中,不仅枪械的后坐力带给射击的影响更加明显,他甚至连分辨目标都有困难。 蚀虫的眉心不是那么好找的,特别是在最开始的几天,苏长安一边射击一边吐的情况下。 等到他终于能够正视蚀虫的时候,体力跟不上又是个问题,十来天疲于奔命,苏长安几乎成了李晏那里的常客,几乎每天从模拟场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好澡抱着医药箱去求李晏帮忙。 十几天的时间,苏长安身上已经叠加了不少伤痕,在模拟场中虽然不会真的死,但是如果你跌倒,该流血就流血,该疼还是疼。 在练习模式下尝试了几次模拟测试后,苏长安终于申请了模拟场的第一场测试,在第二个随机场景中他侧倒躲避蚀虫攻击时在左肩留下了一大片擦伤,在第三个随机场景的最后,他从两层楼的高度直接摔了下来,脏器在落地的瞬间的剧烈疼痛让他险些吐血。 但是系统并没有判定他死亡,他并没有受致命伤。只要他活了下来,就算是通过测试。 那天,苏长安拖着满身伤痕去交测验结果的时候,穆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惊奇。 在系统的统计中,苏长安在模拟场练习时长是65个小时,在测验中射击子弹822发,有效攻击690发。 这是非常恐怖的概率,近几十年来,可查的记录中通过模拟场测试的最好成绩是R国猎人尤西里卡切基留下的,测试前训练时长200小时,测试中的有效攻击达到了800发,但是他却射出了1300发子弹。 很强。穆升拿着系统数据,有些犹豫要不要提交给组织的数据库。苏长安其人,从头到脚都看不出有多么犀利,但是偏偏他作为一个“眼”强的不可思议,不仅仅是说他的射击水平有多高,而是他对这种战争的适应能力,面对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怪物,他未免习惯得太快了。 ☆、第十七章 残酷的战争 在模拟场的练习,让苏长安终于开始明白,他接下来要做的这一份工作——如果这可以称之为工作的话,绝对不是儿戏。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自己从来不了解的东西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蚀虫吞噬魂魄,他们几乎没有智商,但是蛮力无穷,并且有毒性,会同化被咬的魂魄和人类;蚀虫也分等级,越是高级的蚀虫,力量越强,毒性也越大;恶灵是蚀虫进化的产物,他们虽然还是保持着动物的样子,但是体型比蚀虫小得多,力量却强得多,有智商,一般来说,大群的蚀虫中可能会出现几头恶灵,大多作为首领。站在这一条生物链最顶端的,是被成为“煞”的物种,他们由恶灵进化而来。煞的进化方式,直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谜,但是煞的进化非常困难却是事实,这也是煞的数量非常稀少的原因。许多猎人一生都没有见过煞,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在组织的记录中,大约60年前出现的一头煞几乎上组织全灭,而那头煞最终有没有被捕杀却谁也不知道。 蚀虫、恶灵和煞都不会直接攻击人类,但是他们以魂魄为食,会打破阴阳的平衡。没有魂魄的流转,就没有人出生,魂魄的过分消亡会让现实世界的阳气过剩,会导致人类之间的战争。 以色列、伊朗的战争,一战、二战席卷亚欧大陆,甚至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罗马帝国建立的战火,人类世界的战争前夕,总是伴随着蚀虫的集聚、猎人的失败和魂魄的大批消亡。 简直就是重读人类战争史,苏长安觉得。 住进别墅之后,苏长安的日子一直过的很逍遥,养养伤、上上网、打打枪,几乎是他理想中的米虫生活了,日子太好让苏长安几乎忘记了,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个“眼”,他接受了这个组织安排的一切,就要承担责任,成为一个猎人。 他的生活,从此也注定要和战争联系在一起。 通过了第一场测试之后,苏长安还要通过模拟配合测试,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无论他去找白墨多少次,永远都是吃闭门羹。 自从进别墅第一天的流血事件以来,苏长安再也没跟白墨说过一句话,倒不是苏长安记仇,而是白墨压根儿就不理他。不仅如此,白墨还学会了怎么锁门,让苏长安连打上门去的机会都没有。 本来苏长安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没必要上赶着那热脸去贴那臭小子的冷屁股,但是在模拟场中经历过战斗,知道真实的战斗更加残酷之后,苏长安常常会忍不住想,那个臭小子没有“眼”,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因为并肩作战的人可能会死,我不想看着他死,所以我不愿意再要并肩作战的人”这是当时休斯告诉苏长安的白墨的想法,但是实际上,即使经过了模拟场的训练,苏长安仍然无法理解这种想法。战争一定会伴随着牺牲,真正避免牺牲的办法是结束战争,但是对于猎人来说,这一场战争是永恒的。 既然战争是不能结束的,那么减少牺牲的最好办法,难道不是并肩作战么? 苏长安觉得,他能理解人偶尔脑袋打结绕不过弯,但是牛角尖一钻五六年是不是太过了? 在苏长安第十一次测试失败的那天夜里,白墨和小小被穆升带人抬回了别墅,蓝羯浑身是血,紧紧跟在小小身边,似乎也伤得很重。 这一天本来是例行的任务,蓝羯和小小在划分的地域内巡视狩猎,白墨也加入了他们。 白墨每隔一两天就会加入轮值的猎人小队,白墨战斗力强,和同一个别墅的人在战斗中也能够配合,所以基本上,大家都已经默认了白墨的存在。 这一天夜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三人离开别墅,来到了附近中学的钟塔楼顶。这里是他们狩猎区域的制高点,在这里,无论蚀虫在哪个方向出现,猎人都能马上察觉,做好战斗的准备。但是这一天夜里,三头蚀虫抓住了团抱在一起的七枚魂魄,等白墨他们赶到,魂魄已经被蚀虫污染,而他们三人则要面对十头蚀虫。 一般来说,一个猎人小队一次性对付十头三级以内的蚀虫围攻,虽然比较艰苦,但并非不可能,蓝羯是非常优秀的猎人,和小小的配合也十分默契,战斗开始的时候,形势并不差,小小被蓝羯放在了不远处的屋顶,通过耳麦指挥二人的行动,两把刃寒光闪闪,不停地收割着丑陋的蚀虫。 然而随着周围蚀虫不断被猎人吸引,向他们汇聚,白墨和蓝羯都开始觉得有些吃力。小小在耳麦中让他们将蚀虫引得更近些方便她指挥,同时,小小开始无法顾及白墨,不再用标准的说法指示方位。 白墨果断地脱离了战团。这是猎人之间的默契,同一队的“眼”和“刃”有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形成的联系,眼可能只要咳嗽一声,刃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攻击,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小队外的刃在,可能反而会拖后腿。白墨离开蚀虫攻击的中心区域,来到小小的身边戒备。 太多了,大概是被魂魄的力量吸引,这天晚上,蚀虫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预计,小小死死盯着被蚀虫包围的蓝羯,根本无心兼顾白墨。 这时,两头蚀虫发现了小小和白墨所在的屋顶,三级的蚀虫已经有了一些战斗的经验,从小小的背后攻了上来。 白墨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敏锐地察觉了气流的移动,出刀的瞬间截住了其中一头蚀虫,并且向小小示警。小小回头的一瞬间,被另一头冲上来的蚀虫狠狠撞了出去,她撞在屋顶的边缘,坠落了下去。 白墨心下一急,挥出去的刃方向就偏了一分,只一瞬间,蚀虫行动时带动的那一小屡气流就消失了,周围弥漫着腐臭味,更让他丧失了方向。 “蓝羯!”白墨大吼:“去看小小!” 蓝羯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小小的指挥突然断了,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凭着小小最后报告的蚀虫的方位,蓝羯强行脱离战团,右臂被蚀虫尾巴上的倒刺挂住,钩下了一大片肉。 白墨立刻呼叫了别墅救援,此时,蓝羯挽着失去知觉的小小跃上了屋顶,没有了眼,两把刃依然是瞎刃,白墨凭着一直以来独立战斗的经验勉力支撑,蓝羯死死的护住小小,盲目地在两人周围挥刀。 那天,如果别墅的救援再晚上几分钟,三人都没有活路。穆升带着双胞胎、青青、连夙以及几个医疗人员赶来的时候,蓝羯是唯一还能行动的人。穆升让两个猎人小队留下清理多得超乎寻常的蚀虫,把三人迅速带回了别墅。 这是苏长安第一次亲眼见证战争的残酷。伤亡,在苏长安一直补习的资料上只是一个数字,而当他身处其中,伤亡意味着伙伴的血。 白墨的血。 苏长安曾经见过白墨身上斑驳的伤痕,但是看到已经愈合的伤痕和看到血淋淋的人是不一样的。苏长安站在医疗人员身后,越过人影看着白墨毫无知觉的惨白的脸,在那一身伤痕的背后,苏长安想,白墨曾经多少次这样毫无知觉的被抬回来,在侥幸和概率中得以幸存? 苏长安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明白了白墨心里的那个结打在了什么地方。他突然明白了,在所有人看来,白墨是钻了牛角尖,固执地守着一个错误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实际上,白墨其实根本不打算去解开这个结。 原来,白墨并不是不明白,他并非在坚守,他其实已经放弃,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终结而已。 ☆、第十八章 我承诺 白墨从昏迷中醒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透进眼中的一缕光线都是打着旋儿的,身上的疼痛并不剧烈,只是觉得所有的感官都是钝的,自己的手脚和自己的神经中间好像隔了厚厚的一层膜,用尽全力才能支配着稍稍挪动一下。 视线渐渐清晰以后,白墨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和房间中的摆设,这是自己的房间。 不过……坐在他床头的那个人,貌似不属于他房间的摆设。 苏长安看到白墨睁开眼睛,再一次惊叹于“刃”非人的身体结构,白墨被抬回来的时候,胸腔里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后颈上被撕下一大块肉,虽然好险没伤到动脉,但是血流如注,当时苏长安几乎肯定白墨活不成了,没想到休斯在治疗的时候断言,不出十天准能醒过来,苏长安还不信,现在,他刚守到第八天,白墨就醒了,而且看着已经没大碍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开了外挂,好占便宜……苏长安默默吐槽。 “先吃药,休斯说,一醒过来就要立刻吃掉。”苏长安站起来,小心翼翼把白墨的身体扶高了一点,给他后肩垫了个枕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药递给他。 白墨看了苏长安一眼,神情复杂,苏长安泰然自若,把药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含着了,又喂他喝了几口水。 “小小和蓝羯怎么样了?”白墨问道。 “蓝羯没有大碍,今天已经可以下地,再过几天就可以开始恢复训练。”苏长安说,“小小也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内脏受了不轻的伤,她还没有恢复意识。休斯说,小小要彻底恢复,最少要半年的时间。” 白墨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休斯说了,会尽全力不让小小留下后遗症的。”苏长安说:“这几天,穆升正带人调查那天的事情,我听说那天晚上的蚀虫最少有五十头以上,一般来说,除了阴月,不该在一天之内出现这么多蚀虫。” “调查结果呢?”白墨问。 “桑树街不是有个地下酒吧嘛,有人投毒。好像是私人恩怨,但是死了30多个人。投毒的人把酒吧关了,好像自己也在里面自杀了,结果好几天都没人发现,我们也没收到消息。”苏长安说。 30多个无辜的人枉死,魂魄不明就里,没人超度,结果滋生怨气,引来大批蚀虫。白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小小受了伤,蓝羯也需要恢复,我们这栋别墅少了一队猎人。穆升到目前为止还没说什么,但是如果一直没有候补,终究不是办法。休斯说,你最快3天内就能开始恢复训练,你能不能考虑和我搭档,帮助我通过测试?”苏长安很平静地说。 白墨没搭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不和‘眼’搭档。” “我知道。”苏长安说:“试着和我搭档吧。” “我说了,我不和‘眼’搭档!”白墨瞪着苏长安,眼前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想个二货,可是现在,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平静? “为什么?”苏长安盯着白墨的眼睛问:“是像休斯说的,因为亲眼见过亲人死亡,所以不愿意看着信任的伙伴死在自己面前?” 苏长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哂笑,轻轻说:“不是,对吧?这个理由太蹩脚了,不能看着自己的‘眼’死,但是和别人的‘眼’搭档的时候却勇往直前,小小和蓝羯也是你的伙伴,你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压力呢?其实,你根本是希望自己早点死吧?” 白墨浑身一震。 “穆升知道么?”苏长安问。他问得没头没脑,但是白墨听懂了。 “不知道,休斯知道。”白墨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休斯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你怎么看出来的?”白墨问。 苏长安笑了笑,说:“可能是感觉吧。我觉得你厌恶战争,无论你在战斗中拼杀得多勇猛,无论你平时表现得多麻木,你对战争的厌恶简直没法掩饰。我就想,一个人要是那么厌恶战争,一定会想尽办法脱离战争,但是对于猎人来说,战争是永恒的。一把‘刃’该如何摆脱没有办法摆脱的战争,一种是失去作为‘刃’的能力,一种是死。” “不和‘眼’搭档,你要么失去‘刃’,要么死。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想死的几率大一些。毕竟,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拼命战斗,‘刃’如果一直处于磨练的状态,即便无法进化,也没那么容易退化。” 苏长安的叙述很平直,好像是和肖婶儿讨论中午要吃些什么,白墨也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完,然后,白墨突然轻轻地笑了。 苏长安一直都知道白墨长得很帅,几个月前,当白墨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苏长安简直以为他看到的是一个神祗,一尊杀神,脸庞俊美得如同刀劈斧削的一般。 然而,当这尊杀神笑了,苏长安发现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帅哥而已,而且是一个有点自闭有点自暴自弃,看似很强悍实际上有点儿脆弱的帅哥。 苏长安有点儿晕,他发现他对眼前这帅哥苍白却绝色的笑脸毫无抵抗力。 “休斯之外,只有你发现了。而且,”白墨嘴角微笑的弧度又大了些:“你好像比休斯知道的还清楚,休斯只是知道我想结束,想死,实际上……” “实际上,你想要在死前报仇。能多一秒也好,能多一头蚀虫也好,尽可能的,把杀了你亲人的东西杀光。”苏长安接到。 “对,就是这样。”白墨此时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灿烂的。有那么一瞬间,苏长安觉得自己如同被蛊惑了,很想伸手去触摸那张俊美苍白的脸。 苏长安站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几页纸,递给了白墨,又想起白墨的手还不能随意活动,又把纸放到一边,在白墨的床边上盘腿坐了下来。 “你知道吧,我在来这里之前,是做记者的,我一直在跑政经这条线。”苏长安看似不经意地聊起了别的:“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读出未竟之言,并且找到他人的软肋,一击得手。你觉得你隐藏的很深么?其实比起那些县级领导厅级干部,你差远了。” 白墨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刚才想要给我看的,就是你打算用来一击得手的武器?” “没错!”苏长安说:“那是我最近在模拟场的训练记录。因为你一直都不肯配合我参加考试,所以我的最后一场考试一直都没有过。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考了19场,我虽然一直都不合格,但是我一直活着。” 白墨的神情渐渐变了。 模拟场的意思就是,在那里,你除了不会真的死掉,而只会被系统判定死亡以外,所有的场景都是极为真实的,所以,危险度也是极为真实的。苏长安只是“眼”而已,怎么可能19次测试,每次两个小时,至今没有被系统判定死亡? “你,每一次都坚持满2个小时?” “对,我被判定断过腿,被咬掉过胳膊,摔折过肋骨,最重的一次被判了瘫痪,但是我真的还活着。” “你怎么做到的?”白墨问。 “尽量拖延,一枪一分半钟的话,一百枪就能拖过2个小时。我打不死你,你也别想吃掉我,我跑路很厉害的。”苏长安咧开嘴笑了:“所以,现在你能不能考虑和我搭档?” 苏长安坐正身体,他的表情依然很放松,但是白墨发现,面前青年浑身的气势已经变了。对于白墨来说,自从把苏长安带回了别墅,他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苏长安一眼。如今,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苏长安,他看到白皙的脸上新鲜的淤痕,手臂上细碎的伤口,隐藏在衣服下面的薄却均匀的肌肉,以及非常深邃地,隐约泛着紫色光芒的眼睛。 他听见这个青年用清脆到近乎清冽的声音说:“我是很强的‘眼’,我在战斗中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你。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不会死在你之前。如果哪一天,我必须要死,我一定拉着你陪我。” 他看见青年略带调皮地歪了歪头,笑着问他:“怎么样,很划算吧?” 白墨在那一瞬间,突然松了一口气。他仿佛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压在大山地下勉强活着,如今一直压迫着他,让他笑不出来、呼吸不畅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我真的划算,白墨想,我活着的时候,能报仇;我死的时候,有人陪。 白墨忽然笑出了声,自己的笑声那样陌生,真是久违了,但是无论如何,白墨在这一刻愉悦欢畅,他艰难地伸出手,苏长安也立刻伸出手与他的手相握,白墨轻快地说:“成交!” ☆、第十九章 肉酱意面,你要么? 别墅最近气氛很不一样。 最一开始,大家因为小小、蓝羯和白墨受伤,情绪都有些低落,大厅里的各种闹腾各种八卦明显少了,但是当休斯宣布三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两把“刃”半个月内就能恢复工作的时候,大家就都松了口气。毕竟,习惯了战斗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伤痕。 于是,等大家缓过劲儿来重新开始闹腾以及八卦的时候,他们发现,一直都团结在大家周围,保持着同步的闹腾和八卦的苏长安同学,不见了。 苏长安在哪儿?苏长安当然是在白墨的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候下楼来端饭、例行的训练以及到穆升的办公室去过两次,人家就几乎没出来过。 别墅沸腾了!青青激动地宣布,苏长安终于在白墨的热血、伤痕以及因为严重的伤势而憔悴的小脸儿中发现了自己对于这位未来拍档不可告人的爱慕之情!并且决定趁虚而入,抓住白墨受伤的大好时机一举擒获美人芳心! 本来大家对一向淫荡的青青的话只信了一分,但是当苏长安把自己房间的笔记本搬到了白墨那里,干脆和白墨睡在一起的时候,青青的可信度就有了三分。 再后来,据两个被青青和连夙派去蹲点的魂魄说,苏长安只要一训练完,立刻就来到白墨的窗前,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不时地会抬头看看昏迷不醒的白墨,并且常常发出诡异的笑声。 传言的可信度有了五分。 再再后来,休斯来给白墨换药,就见苏长安同学跟条护食儿的小狗似地死死地盯着他在白墨身上的每一个动作,那眼神和李晏看管秦越时也丝毫不逊色。 鉴于休斯这家伙一向靠谱,于是传言变成了八分。 最后,白墨终于醒了,接着,穆升在办公室里仰天长啸狼嚎不止,因为白墨终于同意和苏长安搭档了,而且听穆升的说法,白墨同意地非常心甘情愿,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强硬,真是让人不能不揣测,苏长安是如何对白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传言终于变成了十分。 于是,大家看苏长安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对这个看上去爽朗到有点二,实际上绝对身怀绝技的队友的崇敬之情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而对于门内苏白有奸情这件事,从此之后成为别墅从人类到畜生、从活物到鬼魂深信不疑的真理! 很久以后,当苏长安已经确实和白墨奸情满满的时候,他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在自己追寻奸情的路上大家会如此配合地心照不宣,然后他就从青青那里得知了奸情论的起源。 苏长安大呼假新闻,那个时候老子是比小白兔还纯洁的好不好,老子守着丫一个面瘫的目的是挖坑给他跳好不好,老子当时只是保命要紧需要一把“刃”保驾护航好不好……虽然,最后的最后,两个人跳进了一个坑里……但是,尼玛,老子觊觎白墨木有从那么早开始好不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白墨醒了之后,苏长安拍拍屁股抱着他的小本回了自己的房间。苏长安默默吐槽:开玩笑,拍档关系都已经确定了,老子目的达到,难道还要在这里二十四小时陪护不成,老子又不是真卖给你当保姆了。当然啦,白墨笑起来真好看啊,如果他能常常对老子这么笑笑,老子还是能考虑继续陪护的…… 苏长安向穆升汇报了自己搞定白墨的事实,穆升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让苏长安果断的赶紧闪人,等到穆升开始呼天抢地的时候,他已经跑回自己房间,扑向了那张久违的大床。 开始模拟场的训练还不到一个月,苏长安身上已经遍布各种伤痕。因为模拟场的各种练习毕竟不是实战,所以到目前为止,苏长安仍然全须全尾的。不过他自己心里明白,如果换成实战,以目前的烈度,他就算侥幸还活着,也已经残废好多回了。 在白墨受伤昏迷的八天里,苏长安一边不断翻阅各种资料,了解猎人和蚀虫、恶灵、煞的各种信息,一边坚持2个小时的模拟场战斗,还要守着白墨想东想西,每天都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搞定了白墨这尊神,苏长安酣畅淋漓地狂睡了一天。 等他好不容易睡醒,天已经全黑了,苏长安爬起来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夜里1点多了,他饿得要死,跑到楼下去找吃的。 大厅的角落里开着一盏黄色的灯,灯光昏暗,但是勉强能看到脚下的路,苏长安摸到厨房,巨大的双门冰箱里材料齐全,但是,没有任何马上能吃的东西。当然,如果他能忍一忍,等到凌晨出任务的猎人小队回来,肖婶儿就会给他们做宵夜(or早餐?),不过还没等苏长安权衡清楚,他的肚子叫得非常不客气。于是……苏长安认命地挽起袖子。 虽然说深夜加餐要以清淡好消化的食物为主,但是苏长安深深地觉得,最近的训练已经完全把他锻造成了一个热血男儿,热血男儿的加餐怎么能没有肉呢?于是不一会儿,一大锅肉酱意面新鲜出炉。 苏长安用他那堪称经典的大饭盆儿盛了半盆儿意面,本来想端到房间去吃,但是走到楼梯前时,苏长安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午夜的电影频道,于是一转脚跟,端着他的大盆儿来到了休息室。 等推开休息室的门,苏长安才发现,电视开着,沙发上坐了个人。 被开门的声音惊动,沙发上的人回过了头。 苏长安借着电视微弱的逆光,看到了白墨那张帅呆了的脸。 苏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就僵住了,半晌,他呆呆地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大饭盆儿,问白墨:“肉酱意面,要吗?” 很久以后,苏长安回想自己当年是怎么样在白墨这条不归路上一去不返的,觉得一切都开始于那天夜里。那天,白墨没有明确说拒绝,于是苏长安用一个一样的大饭盆给白墨也盛了半盆儿意面,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电影频道午夜场放的《鸟人》,电视的声音开得很低,休息室里回荡着轻轻的音乐和英文,以及吃东西的时候的咀嚼声。当电影中的birdy在狭窄的汽车里对少女新鲜的乳房无动于衷的时候,苏长安打了个饱嗝,身边的白墨捧着自己已经空了的饭盆,瞥了他盆里剩下的意面一眼,于是苏长安试探着把自己剩下的意面递过去,白墨接过来继续吃。等白墨吃完,苏长安把两个饭盆儿拿到厨房去洗,回来的时候,茶几上多了两杯红茶,泡的很差,水面上漂浮着苦涩的泡沫,完全糟践了管家大叔的上好的伯爵红。 “谢谢你,喝茶。”那天,白墨主动对苏长安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然后,白墨端起那杯红茶喝得面不改色。 苏长安强忍着涩味喝着,如果让他来泡,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让这杯茶变成这样。 于是,他记得他没忍住,问白墨:“你怎么把茶泡成这样?一直都这样喝茶?” 然后,他记得白墨是这么回答的:“没喝过茶,也没泡过。” 那一刻,苏长安只觉得有人往他的喉咙里塞进了一团棉线,又腻又细,纠结成一团。苏长安猛然发现,自己对白墨自以为是的揣测,也许并没有抵达白墨内心的深处。 原来,在白墨心里,当他希望能够在报仇的斗争中战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在深夜饥饿的时候吃到过热乎乎的肉酱意面,他也从来没有在看电影打发时间的时候给自己泡过伯爵红茶,他一直错过饭点,端到房间的饭菜永远是冷的,从来没有人捧着香喷喷的宵夜问过他:你吃么? 大家都觉得,白墨不会饿,不会累,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人不说饿不喊累,都是因为他根本从来没有作为人的最基本的需求。 那一刻,苏长安从心底里心疼白墨,而大多数时候,爱和心疼,只有一步之遥。 ☆、第二十章 我的队友 凌晨5点过一点儿,别墅里静悄悄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不过是初生,天色是昏暗的青黄。 苏长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电视已经被关掉了,自己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子。 苏长安半梦半醒,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只是身上这条毯子明显是他们房间里的制式装备,而咂咂嘴,还有苦涩绵长的红茶味儿。 苏长安拥着毯子又倒回沙发上,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嘿嘿笑了。 “有什么好事儿,说来一起听听~”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苏长安一跳,等他扭头往声源处一看,吓了更大的一跳。 连夙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及膝风衣,衣服的料子苏长安也说不清楚,但是明晃晃滑溜溜的,整件衣服泼墨般地画了一簇大红月季,夸张写意,脖子上围了一条长流苏的黑色纱巾,腰间卡着的腰封足有二十公分宽,金灿灿的简直闪瞎苏长安的钛金狗眼。 “连……连夙,你怎么这么早啊?”苏长安问。 “和青青出任务刚回来,我的亲亲体力不好,先去休息了。唉,我家亲亲什么都好,就是体力稍逊一筹,在床上的时候特别明显~我要尽兴一次,亲亲都会被做晕,为了亲亲的健康,我常常要忍着~~唉,当一把刃好寂寞~~但是我绝对不会背叛我家亲亲的,绝不追求女性的刃!除了我家亲亲,谁都不行!!”看着连夙脸上甜蜜的表情,苏长安默默吐槽,我就是有金刚石狗眼,都会被闪瞎啊!而且!“做晕”神马的,这种事情不用和我分享好不好?!我对你们的床上肉搏木有兴趣啊啊啊!! “不过,长安啊~~~”连夙一声长安喊得千回百转,苏长安立刻防御全开,下一秒,连夙英俊的脸庞就压了下来,丹凤眼死死地盯着苏长安,阴测测地问:“你还没告诉我,笑的这么开心是有啥好事儿呢~~” “哈~~哈~~~想多了你~单纯只是睡得比较舒服……”苏长安僵硬地回答。 “哦,睡~的~比较舒~服啊~~”那狭长的丹凤眼儿翻得端的是风情万种,连夙伸出一只手指挑起苏长安的下巴,笑盈盈地问:“昨天我和青青出去的时候,明明是白墨在休息室看电视来着,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你在这儿了呢?而且,你还睡的很舒服,怎么睡得?和谁睡得?老实交代,否则~~~” “连夙哥哥,连夙爷爷,你就饶了我吧,你可啥都别跟青青说,她那YY程度,我真是要名节不保了。我对天发誓,什么都没发生,昨天我是碰到了白墨,但是我看了会儿电视就睡着了,我连人家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啊!”苏长安抱着连夙的胳膊声泪俱下。 “去去~”连夙抽出胳膊,笑眯眯地直起身,配着脸上奸计得逞的表情简直是女王霸气瞬间侧漏:“你们折腾吧,我看戏~~”说完不再管苏长安,腰肢一扭走了~ 苏长安舒了口气,松开了刚刚一直死死捏着毯子沿的手。在别墅,每个房间里有一样的一套床上用品,为了收拾和洗涤的时候不会弄错,在每件用品上,都有丝线绣上的名字。 在被苏长安抓皱了的那片被角上,赫然绣着“白墨”两个字。 那一晚之后,白墨和苏长安渐渐形成了一些默契,苏长安并没有刻意地接近白墨,也不刻意示好,但是如果他做了宵夜开了小灶,冲了自觉很满意的茶或是咖啡,他会去敲白墨的门,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点。 白墨拒绝过两次,然后,也就从善如流了。 其实,白墨也明白,与其说是对苏长安从善如流,不如说,他的本能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不能拒绝热的食物,刺激着味蕾的酸甜苦辣的味道,滚烫的茶冒着袅袅的烟,散发出或者浓郁或者清淡的香味。 不能拒绝另一个人向他发出的友好的讯息,即使这是陌生到几乎令人忐忑不安的温暖,却也正是白墨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东西。 白墨自从可以下地以后,就开始进行恢复训练,他需要通过修斯的健康评估,才能重返战场。这段时间苏长安也没有闲着,他目前有3把战斗用枪械,两把统一装备和一把NO.1的奖励,趁着白墨恢复训练的这段时间,苏长安正尽量把这三把枪用熟。苏长安在之前的训练中已经把2把训练枪用的很顺手了,但是实战枪毕竟有所不同。枪械是战场上救命的家什,务必要把这3把枪用得如同自己手臂的一部分。 等白墨通过了健康评估,苏长安也觉得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再一次来到模拟场申请测验的时候,他终于、终于有搭档了,苏长安恨不得仰天长笑~~ 两人进入模拟场,计时器亮起,测试开始,模拟训练场里弥漫开一条条的各色镭射光,光束熄灭后,一片模拟城区出现在面前,白墨一言不发,伸手揽住苏长安的腰直接一跃,就上了一栋两层半的小别墅的屋顶,把苏长安惊得够呛。 “牛逼!白墨,直接飞檐走壁来着!”苏长安最近也观摩了连夙和秦越他们的训练,但是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和亲身体验的感觉到底不一样,苏长安觉得自己激动得简直要遗精了。 “呆在这里,带上通讯器。”白墨说,此时,蚀虫们的身影也开始从城区的边缘显现。 “呀!!!我没带啊!”苏长安猛的一拍脑袋:“我之前一直都是自己进来,不用带通讯器的,结果今天……我没反应过来。” 白墨无语地看着他,自己居然相信了眼前这个二逼关于“我很强”的描述,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 “不过没关系,”苏长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道:“你下去吧,我的枪在手上,死不了。你要是听不到我喊话,就看着隔绝网的光亮。” 白墨瞪了他一眼,即使是有神枪手之称李晏,也不敢说让秦越听不到他的指挥的情况下仅凭着隔绝网的光亮战斗,那代表着的,是近乎百分之百的恐怖的命中率,更何况,这种命中率打的不是靶子,而是蚀虫。 看着苏长安笑得没心没肺,白墨无语至极,蚀虫们却不会等他们商量,苏长安站在别墅顶上,已经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腐臭味。 他笑着举枪,砰砰砰三枪,白墨回过头,看到离他们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三团光晕悬在空中,一股股青灰色的烟从光晕中升起来。 打中了! 白墨在那一瞬,不知道该惊奇还是欣喜,他最后看了苏长安一眼,转身跃向战场。 苏长安斜倚在别墅阁楼的窗户上,看着那道身影矫健,如同一直迅捷而优雅的豹子,扑向了他无法企及的地面,白墨手中,那把被称为“最强刃”的利器光芒大盛,耀眼的白光中几乎和白墨的身体融为一体,和苏长安平时看到的蛰伏的摸样相去甚远。 苏长安记得,穆升说过,每一把刃都有自己的名字,从刃觉醒的那一刻起,就镌刻在兵刃之上,白墨的那把刃,名为“七杀”。苏长安第一次见到战斗中的七杀,一颗心都系在了那锋利的白芒与那握剑的素手上。 剑名七杀,人是战神。 ☆、第二十一章 我愿意……迁就你 测验开始二十分钟之后,白墨打横抱着苏长安,一脚踹开了模拟训练场的大门,那扇坚固的大门裂开了一个角,牵动着屋顶的一块墙皮簌簌地落下来。 外面的普通训练场里有十来个人正在训练,全被这巨大的响动惊动了。一秒后大家的反应是模拟场里有人出了事故,于是纷纷赶过来帮忙,再一秒以后他们看到出来的人是白墨,简直如同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住,纷纷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白墨抱着个人飞快的离开了,再接下来的一秒,他们听见模拟场里的电脑女声还未说完的话语:“……通过了测试,得到实战资格,您将在48小时内接到通知……”在大门未被损坏的一侧,一个电子屏上锁定这一个倒计时数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场测试的两个小时倒计时,如今,这个数字被锁定在了1:37:50。 3分钟后,当白墨抱着苏长安冲回别墅,再一次给休斯打电话的时候,穆升收到了一份来自系统的通知:致穆升上校,您的部下——“刃”白墨、“眼”苏长安通过最终测试,请予以评估,并将新的轮值表于36小时内发回。 穆升目瞪口呆,他知道苏长安搞定了白墨,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怎样算,白墨都才刚刚完成健康评估,他们两的配合训练时长几乎为零。 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通过了最后的测试呢?全真情境下诛杀50只各种等级的蚀虫,这绝对不是新手可以完成的任务吧? 穆升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正想去找苏长安问问情况,就见休斯提着他的药箱走进了别墅。 “你怎么来了?”穆升问。 “白墨叫我来的,”休斯没时间寒暄,直截了当的问:“他说苏长安受伤了,怎么回事?白墨又闯祸了?” “什么?苏长安受伤了?”穆升此刻无比凌乱,这到底是神马情况?! 说话间,楼上的走廊上传来清冷的声音:“休斯,快点上来。” 两人仰起头,就见白墨抱着手臂站在走廊上,休斯闻言,不敢怠慢,丢下穆升往楼上奔,而穆升则一时间没有动,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白墨。 他显然是刚刚从模拟场出来,衣服很凌乱,粘着尘土,而他的七杀剑负在背上,剑上依然有雪白的光在流转,即使隔得很远,穆升也能感觉到那股躁动不安的力量。 所谓“刃”,说的既是“刃”本人,也是“刃”手中的武器,以为对于刃来说,人和武器是一体的。人孕育了武器,武器的力量来源于人,人释放的能量越大,武器的杀伤力就越强,而武器经过锤炼不断进化,同时也在不断的强化人的力量。 穆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战场之外看到七杀剑刃上的光了。他记得多年前,白墨还在和白蓝搭档的时候,每一次的战斗都如同一场华丽的特技,撇开厮杀的狰狞,白墨和他的刃融为一体,光华夺目,即便是在战斗结束后,那能量汇成的光芒还会在剑刃上残留好几个小时。 那种光芒,即使普通人都能看得到,那是无差别的能量。七杀之所以长期以来都被称作“最强刃”,正是因为白墨手中的七杀,能量精纯霸道,即便是仅凭剑气,便能威慑蚀虫。 如今,七杀沉寂不少啊。穆升不禁感叹。而此刻七杀上残余的白光让穆升心中又冉冉升起了希望。看来,苏长安对白墨的影响力很大,仅仅搭档战斗一次,七杀剑气的颜色就已经改变了,这说明白墨握剑的心境和使用能量的方法都发生了变化。 休斯的脚步已经到了头顶,穆升回过神,也往楼上快步走去。 “怎么回事?”休斯进了屋,快步走到床头,打开了随身的医疗箱。苏长安躺在白墨的床上,第一眼看上去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脸色很苍白。 “考试非常顺利,但是后来有一头蚀虫从后面甩了苏长安一尾巴,他从两层半的高度直接飞下来,我没有听到他的指示,只来得及接住了他。我接的姿势没有调整好,我估计他应该是震晕过去了。”白墨脸上没什么表情,干巴巴的说。 “震晕……”休斯慢慢重复了一遍,停下了手里给苏长安检查的动作,抬起头来,有点好笑、又有点促狭地看着白墨。 “怎么?”白墨有些不满地瞥了休斯停在半空的手一眼。 “我记得某人一向认为,天下除死无大事,以前即便任务中受伤,能自己处理的都在房间中随便一裹了事,怎么这一次,不过是个震晕了的家伙,就只当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休斯说的阴阳怪气,白墨听得嘴角直抽。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休斯把药箱啪地一合,兀自趴到床边笑得昏天黑地。 苏长安在休斯的怪笑中突然转醒,他晕乎乎地,如同在做梦,突然远处传来的桀桀怪笑把他拉回了现实,他迷迷瞪瞪的,还以为仍然身处战场,吓得一个激灵。 白墨看到苏长安醒了,想上前去,又突然顿住脚步,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苏长安虽然没发现,但休斯却是发现了的。 按照休斯的本心,有这样的好戏,自然是不愿错过的,仅仅是能那手机拍几张冰山白墨的尴尬表情,都够他乐好一阵子。然而此刻,孰重孰轻休斯自然有计较,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是消失。 于是休斯很识相地消失了,临走的时候还拖走了来到门口准备进来的穆升。 “休斯怎么来了?”苏长安问,接着他猛地弹了起来,在自个儿和白墨身上一通摸,问:“不是吧,我觉得我没啥事儿啊,还是说你受了重伤?” 白墨被他摸得脸发白,拍开那只没有自觉的手,说:“没有。” “真的?按理说擦破点儿皮什么的休斯压根不肯来的,我真的没有半身不遂吗?”苏长安抬起头看着白墨,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白墨把哽在喉咙口的那口气勉强咽下去,说:“真的。” “哦。那就好。”苏长安显然松了口气,靠回床头不说话了。 “测试,通过了。”白墨说。 “那是~~”说到测试,苏长安的得瑟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坐直身子,眉飞色舞地说:“我都数着呢,50头,只多不少!” “不受伤是最重要的,测试多考几次没关系。”白墨说。 苏长安没接他的话茬,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偏过头去,明明是仰望着白墨,却偏偏露出狡诈的神情:“你是关心我么?” 白墨觉得喉咙口哽着的那口气更大了。 “嘿嘿~~~”苏长安傻笑着:“我就说嘛,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那么好,嘘寒问暖的,你怎么可能对我没一点关心嘛,就算是条狗,我摇了那么久尾巴,你总该摸摸头以示奖励了吧~~嘿嘿~~~” 白墨眼见着床上那家伙傻逼一样笑着,突然就觉得不上不下地哽着的那口气散了。 亏得自己觉得这么不对劲儿,其实在这个家伙眼中,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在他摇了很久尾巴之后摸摸他的头。 白墨嘴角的曲线柔和一分,心想,挺简单的。 “你的枪法很准。”白墨转移了话题。 “是啊,连李晏都说我是天才中的天才。怎么样,我好歹能配得上你,没有辱没了你最强刃的名声吧。” “最强刃什么的,其实都是别人说的,我自己没什么感觉。穆升说,我的能量最初来源于巨大震惊,以及无法发泄的痛苦。休斯说,如果当年我的父母没有战死,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觉醒为刃。” “我听说了。我第一天来别墅你把我废了的那次,休斯告诉过我。” 白墨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但很快又消失了。苏长安是组织定下来的自己的搭档,有人告诉他自己的事情也正常,只是他一直以为应该是穆升对苏长安报备这些。 “休斯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是担心我找你麻烦,也担心我不跟你搭档。于是我的就告诉休斯,别担心,找你麻烦我哪打得过你啊,你随便挥个手我就飞出去了。不跟你搭档我也是不干的,难不成我要去挖蓝羯或者李晏的墙角?” 白墨点点头,没说话。 “难得我们能这样面对面的说话。”苏长安笑着说。自从他来到别墅,白墨就无视他,后来白墨受伤,虽然没有再无视他,但是他们很少能真正的交谈。 “我听说,蓝羯的父亲也是‘刃’,去世的时候蓝羯才六个月,还在肚子里。”苏长安问,白墨点点头。 “我还听说,李晏觉醒的时候只有5岁,他看到自己外婆的魂魄,形容枯槁吊在门前的大树上,连着几天哭得声嘶力竭,结果还没到第七天,李晏就快被父母打死了,最后还是组织出面把李晏带了回来。直到现在,李晏的父母还是不愿意见到这个能‘见鬼’的儿子,只肯接受儿子的赡养费。” 白墨继续点头。 “我还听说……” 苏长安来到别墅几个月了,多亏青青的八卦,他早就把别墅中的事情搞清楚了个七七八八,在这个乾坤暗藏的别墅中,六个小队十二个人,看似都挺牛逼的,但是谁没有本难念的经,就光从童年讲起,除了双胞胎的父母都是组织军官,在他们的力量觉醒之后给了他们庇护和安慰之外,没有一个是父母双全,平安美满地长大的。即便是双胞胎,苏长安不久前才知道,弟弟瑞希患有罕见的气眠症,他会在精神压力大、情绪起伏或者受到刺激的时候随时昏睡,很有可能就此一睡不醒。每一次,瑞塔从外面回来,如果瑞希是睡着的,他就会惊慌失措,一定要把他叫醒为止。 “所以,”苏长安大喘了一口气,说:“大家都不容易,相互体谅是一定的,可是谁也没有必须要迁就谁的义务。” 白墨敏锐的听出了些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没有让你迁就你。” “我知道。”苏长安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每一次我迁就你,并且你发现我在迁就你的时候,你会更高兴。” 白墨继续皱眉。他发现了,他不仅发现了,他还在刻意地让自己忽略这种感受,理直气壮地接受苏长安的迁就。只是他没想到,一向神经很大条的苏长安也发现了,不仅发现了,还说破了。 “我愿意迁就你。”苏长安接着说,他伸手拉住白墨的衣角,拉着他坐在了床沿,白墨简直忘了这张床其实是自己的床,浑身不得劲。“我愿意更加迁就你,只要你能接受。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迁就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父母双亡什么的,而是因为你是白墨,你是我的搭档,你是一个很别扭很冰山,但是心地很好的人。我迁就的是白墨这个人,而不是白墨的身世。” 两人许久没说话。 苏长安觉得,这是一阵很好、有益身心健康的沉默,他会给白墨时间,打开心门接受自己。 苏长安的人生中有99.9%的时间都很糊涂,但是在0.1%的时间里,他特别敏锐,他会抓住这0.1%的时机为看不见的赌局下一些非常重要的赌注,一般来说,他都能赢。这一次也不例外。 白墨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 第二十二章 最强刃 穆升被休斯拉出白墨的房间之后,接到了乔sir的电话,乔的电话一反常态的简洁:“五分钟后,你的办公室见。” 于是休斯非常自觉地告辞,五分钟后,乔带着一张磁盘来到了穆升办公室。 磁盘上是穆升还没来得及看的测试录像,其实当乔说要来的时候穆升就知道,在那一场测试中,一定有些了不得的事情让淡定的老乔坐不住。 模拟场的录音系统是全覆盖无死角的,即便是在混战中,两人的对话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而让穆升和乔惊奇的就是这里,在整场测试中,白墨和苏长安几乎没有对话。 “如果没有带通讯器,那么在混战中,是不可能靠喊来给对方指示的,”乔说:“于是,苏长安用了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 在模拟场拍摄的视频中,蚀虫是可见的,穆升和乔看见苏长安站在屋顶,不断向周围射击。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在射击训练场赢来的30发弹匣的华丽手枪,苏长安很骚包地将它命名为贪狼。随着他的射击,隔离网的白光不断地升腾,蚀虫如同脑袋卡在小洞里,挣扎不休,而白墨则在白光的指引下,一刀一个如同切西瓜一样解决着这些敌人。 白墨的七杀蓝光流转,而随着不断收割着蚀虫,剑刃上的光芒渐渐和隔离网融为一体,成为耀眼的白色,那白色如同是固体一般,显得无比锋利。 “仅仅是一场战斗,白墨的能量开始和苏长安的融合,他的战斗方式变了。”乔喃喃地说。白墨的七杀,长期以来都以攻击范围大见长,其实,当七杀刚刚现形的时候,组织曾经为它做过测试,七杀是一把暴虐的剑,一击毙命的强大杀伤力才是它的属性。 苏长安就站在别墅的楼顶,倚在阁楼的窗沿,双手握着手枪射击。贪狼的弹匣大,同时意味着枪更重,要保持射击的稳定性,就需要双手握枪。那恐怖的命中率以及白墨近乎屠杀的战斗方式,让整个测试的战局都在一边倒。 大概20分钟后,苏长安一直坚毅地抿着的嘴角舒缓,但是手枪还未放下,便遭遇蚀虫偷袭。双手举枪的他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直接飞了出去,这个时候,白墨正把剑从一只蚀虫的头上拔出。 视频到这里就突然暂停了,穆升咦了一声去拨弄播放器,却听乔幽幽说了一句:“后面没有了。” 穆升的肩膀一僵。 “没了,刚才白墨拔剑的那一头,就是第五十头,测试结束了,系统停止录像。” “可是……”穆升握住鼠标把播放器推出全屏,时间条显示的时间让他倒抽一口气。 22分10秒。 当他看到苏长安的命中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测试会很快,当苏长安第一次换弹匣的时候,他被白墨渐渐变换的刃光吸引,没有注意,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半个小时之内解决测试。 即使是经过长时间的配合训练,50头蚀虫对于新人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一般来说,通过测试的时间在70到90分钟之间,系统会在两个小时后自动结束测试,保护场中人的安全。当年,瑞塔和瑞希用47分39秒的时间通过了测试,穆升都觉得大出风头。但是瑞塔瑞希是双生子,本身就有别人无法比拟的默契,而且他们很早就知道蚀虫的存在,心理上不存在适应期。 一个24岁才觉醒的“眼”,和一个5年没有和任何“眼”做过配合训练的“刃”,在没有经过任何的磨合的情况下,一次性,用22分钟通过了最终的测验。 穆升简直能想象到将军们在看到这个成绩时的表情,自己又要获得表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穆升总是觉得,这令人惊诧的天赋异禀之后,总是存在一抹灰色的隐忧。 测试通过之后的第二天,苏长安和白墨被穆升叫到了办公室,实战的许可已经通过了审核,但是在轮值的问题上,穆升却觉得,不宜操之过急。 “你们的成绩令人赞叹,连4位大将军都表示印象深刻,”穆升说:“但是,我向上级报告了你们的训练时长,上级同样表示印象深刻。你们的配合训练时长为零。” 苏长安看了白墨一眼,白墨的侧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于是苏长安也尽量装出一副扑克脸。 穆升转过身,继续说:“所以,虽然你们理论上已经可以参加实战,但是我和组织都认为,你们必须完成200小时的配合训练时长,才能参与轮值。” “200个小时?按照训练场的时间限制,最少需要两个月。”白墨说。 “没有的商量了。”穆升说:“白墨,虽然我很不愿意对你说这些,但是请你为苏长安考虑一下。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从来没见过血的新人。无论他在模拟测试中的表现如何,那里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真正的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能肯定的是,在战场上,你死了,就永远的死了,绝对不会有系统提醒你下次再来。” 白墨抿起嘴角,没吭声。 苏长安偷偷瞄了白墨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穆升这话说的也太重了,好歹应该委婉一点吧。 “我知道了,穆升老大。”苏长安说:“我一定会好好跟白墨配合训练的,不会拖队伍的后腿。” 穆升看了苏长安一眼,又扫了一眼冷着一张脸的白墨,终于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两人出去。 出了穆升的办公室,苏长安长吁一口气:“别看穆升老大平时挺奶爸的,上级就是上级啊,发起飙来好有气势~” “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应该那么着急去测试的。”白墨声音毫无起伏。 苏长安撇撇嘴:“跟我们测试没有关系,测试过了不就行了,他要我们200小时的训练时长我们就练满就是了。不过,早知道测试通过了还是要做配合训练,我们不如做完训练在去考试,说不定成绩还能好点儿。” 白墨侧头看了苏长安一眼,苏长安毫无知觉。 “其实,我应该提醒你的,我忘了。”白墨说。 “什么?” “成绩,不该这样的。” “你觉得太差了?不会吧,就算不是最好,但是怎么都不至于拿不出手吧。”苏长安算了算,他实战测试的速度是每分钟2头左右,当然和训练场上的命中率不能比,但是就他最近查阅的许多前辈战斗资料来看,他的成绩真心不错了。 “不是,”白墨在心里默默的猜度,苏长安是在装逼还是在装逼还是在装逼,“是太好了,破了组织内有的测试记录,将军们一定会很吃惊的,你风头出太大了。穆升说不定都会因此而获得嘉奖。” “什么啊?!”苏长安吐槽:“穆升怎么这样啊?我们都给他赚了嘉奖了,居然还给我们小鞋穿,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 白墨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是没有搞清楚重点好不好? “算了,不管了,谁叫我们是下级!”苏长安伸了个懒腰:“为了庆祝我们通过测试,配合训练明天再做,你去敲楼上的门,通知大家,下午三点休息室开party,我做馅饼,叫大家都来喝下午茶。” 说完,苏长安不等白墨开口,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白墨僵立当场。他……要通知大家……开party…… 这天午饭的时候,别墅里的人惊异地发现,一向每餐准点的苏长安同志木有来吃饭,而好久不露面的白墨同志,居然出现在了餐桌上。 当然,大家是非常欢迎白墨与大家一起吃饭的,但是白墨同志,能不能请你不要带着那么强大的气场,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上:我很尴尬我很不自然我很不想出现在这里我很想掉头走掉…… “坐坐坐!!”还是连夙最先反应过来,看来,常常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一身装束,实在是极大地锻炼了连夙的心理承受能力。 白墨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这时,肖婶正好指挥着几个厨房小工端着菜式出来,看到白墨坐在哪里,肖婶用她东北人特有的大嗓门儿倍儿响亮地说:“哎呦,白墨啊,你家长安今儿个出去采购没赶回来啊~正好,今儿个有正宗的川菜,你家长安说你口味重。真是的,口味重早就该说嘛,婶儿也会照顾你的口味的。” 白墨的手开始抖。 “哎呦我草~~~~~”青青终于没忍住,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口味重~~嘿嘿嘿~~~~”瑞塔和瑞希相视一笑,拿出小本儿一通狂敲。 另外还有没有任何动作的,那是因为没反应过来。 白墨低着头,他开始认真的思考该不该先把桌子掀了再杀人灭口,但是看到大部分人那呆愣愣的表情,白墨又从心底生出一丝兴味来。 算了,能把这伙人吓到,值了。 于是,强装镇定的白墨端起饭碗,然后在吃饭前宣布:“苏长安说,下午三点休息室他请下午茶,有空的都来。” “噗……”这是蓝羯,人家刚缓过神儿来,正准备吃饭,结果……喷了。 看到大家石化的更加彻底,白墨突然觉得淡定了。他稍微有一点儿理解苏长安了,原来把别人吓到的感觉如此暗爽,管不得那家伙坚定地做个二逼青年。 ☆、第二十三章 配合训练很上镜 苏长安要办下午茶的消息很快传的沸沸扬扬,整个别墅,没事儿的一定出席,有事儿的把事儿放下出席,连修斯都跑来要求凑热闹。许多其他别墅的猎人都表示,很有兴趣参加一下,潜台词就是让苏长安打开门来,邀请我吧邀请我吧邀请我吧。 苏长安当然没有邀请,开玩笑,准备茶点的人可是他啊,过后收拾的人也是他啊,就算有肖婶来帮忙,但是整个别墅十几号人,休息室就这么大,材料就这么多,何必为了个下午茶把自己累得狗一样啊。 苏长安从吃过午饭开始忙活,烤了披萨,做了蛋糕。西式甜点其实相对简单,也不存在油盐酱醋种种配料麻烦,而且吃的时候干净,吃完好收拾。苏长安把最后一批杯子蛋糕从烤箱中拿出来,因为买的材料足够,这种小的杯子蛋糕苏长安多烤了三十个,能送给房子里的工作人员,还能给大家当宵夜吃。 配西点的饮品,苏长安煮了咖啡,泡了伯爵红茶。 从下午两点开始,就有闲着的人跑到休息室里观摩苏长安忙活。真的是观摩,除了在碍到事的时候挪挪屁股,居然都没人来帮把手。苏长安望天无语,自己一直批评白墨是大爷,说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行为是极为可耻的,但是现在他明白了,白墨的行为在这栋别墅里是多么的普通啊,这一群人一个两个的都被穆升往死里惯着,简直懒得像猪! 直到小小和蓝羯专门从学校请了假回来,才开始有人给苏长安打打下手,苏长安泪目,祖国的花朵不负重望,我党有幸,我国有幸啊~~~~ 其实所谓的下午茶,苏长安本来没想搞得多隆重的,下午的party,不好喝酒,本来就不如晚上有气氛。苏长安想着,以通过测试做个由头,让大家聚一聚。猎人分队的这些人,除了自己是24岁觉醒,觉醒前有一份工作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很小的时候觉醒的,他们的整个人生都是双重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苏长安觉得,他完全可以理解双胞胎的诡异兄弟爱,青青对XXOO的狂热,连夙惊天动地的品味,秦越越大越可爱的倾向,以及白墨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能有蓝羯、小小、和李宴三个比较正常的人,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成果了。 白墨在三点半准时出现在休息时,看到的基本上是一群人聊天喝茶打游戏,各种欢快,别墅的人甚少能聚得那么齐,一半人工作一半人就在睡觉,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全员围在休息室里扯淡的情景真的很少见。 “尝一尝。”正在白墨愣神儿的当口,有人从边上递给他一杯茶。 琥珀色的、半透明的液体在薄而剔透的骨瓷杯里焕发光泽,馥郁的茶香如同丝绢一般有质感,执杯的青年笑盈盈,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行将痊愈的伤口,苏长安捧着一杯自己很有信心的伯爵红茶对白墨说:“伯爵茶的味道是这样的,你上一次泡的好险是管家陈叔没在,要不然他一定心疼到吐血。” 白墨心想,不会的,陈叔在别墅管家多年,什么奇葩没有见过,因为一杯红茶就吐血,陈叔早就挂了。 然而那杯红茶的香味依然诱惑了他,他从苏长安手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简直有点小心翼翼的,入口的味道非常陌生。 那是复杂的香味,需要将茶叶细致挑选烹煮,加入佛手柑精心调制,每一个步骤都带着煮茶人对这一杯茶的期待,希望饮茶人能健康、愉悦。 对于白墨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奢侈。 他从未想过,某一天,喝着一杯某人特意调的茶,听着他喋喋不休地念叨这个茶多么多么的工序复杂,香气和顺,对胃好对肠也好。这种平凡的,活着的感觉让白墨觉得平静而舒服,好像自己一直以为的目的单一的生命突然有了丰富的内涵,就如同手上这杯泛着薄薄油光的红茶一般。 这样也很好,白墨想,真的,这样也很好。 正在沙发上和瑞希抢游戏手柄的瑞塔突然一头从沙发背上栽了下来。瑞希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着手柄继续开战。 瑞塔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他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万年冰山白墨,居然可以笑得如此春风化雨?是了是了,看错了。 其实苏长安也看到了。在所有人都在自己happy着的时候,他看到白墨微微低下头,对着一杯稀松平常的红茶笑得温柔和煦。 那一瞬间,苏长安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他就像一只狐狸,为猎人掺了醴酪的诱饵所惑,一头栽进了一个他再也爬不出的陷阱里。 很久以后苏长安还会对白墨抱怨:什么嘛,看上去面瘫的你其实最狡猾了,笑了一个,就把我拿下了。 白墨和苏长安的的配合训练在第二天正式开始,鉴于白墨的冰山名气太盛,所以消息一出,不仅是自己人,连许多别的别墅的猎人都跑来观摩。 观摩的人数在配合训练最开始的几天越来越多,差不多一个礼拜以后就开始锐减,过了小半月,就基本上没人来看了。 为什么?因为看这俩人儿做配合训练太打击人了。 一般来说,猎人二人小队的战斗中,都是“眼”的话更多,因为要指示方位,“刃”也需要不时回应以确定方位,但是像白墨和苏长安这样的小队,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草哦,长成这样你妈生你的时候不会吐么?我做好事送你成佛~” “白墨你大爷,明明还有一个僵着呢你看不见啊!” “牛逼啊!虽然知道你会飞檐走壁,但是每次你一飞我都好穿越啊~~~” “白墨你家七杀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了,之前不是蓝的么?蓝的更好看呀!有没有可能我的贪狼变成紫色的啊,白的好刺眼……” “草,你先过来把我这边的几头解决一下好不好,我觉得我好像掉茅坑里了,真的好臭啊,我要晕过去了。” “哟哟切克闹~白墨给他来个降龙十八掌之母猪上树~~” “哇!这动作酷!以前没见你用过啊~~” 哇!啊!呀!哟!耶!草!众人只听得拟声词一串接着一串,直听得人恨不得血喷心…… 好多第一天去看的人都觉得,苏长安的那手枪法,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蚀虫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很多时候,苏长安打的地方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眉心”,但是本该完全不为所困的蚀虫就这么定在了当场。 有的“刃”甚至悄悄的觉得,要是我的“眼”能这样就好了。 也有人觉得,白墨的七杀简直帅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那让人不敢正视的刺目白芒几乎是闪烁到哪里,就把蚀虫的残肢带到哪里。白墨本来就是极帅的,腾挪的动作更显得潇洒,再加上长剑在手,简直是风姿卓绝。 有的“眼”也曾经悄悄期待,如果我的“刃”这么犀利就好了。 结果没过几天,当见识了苏长安是如何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犯二,白墨是如何随时随地全天候地面瘫之后,曾经在心中意淫过他们的猎人集体回家蹭蹭自己的搭档~~还是你最好啊~~~ 后来,听说猎人论坛中有了个极热的帖子,就是一段时长一个钟头的两人配合训练视频,名字叫做“从天堂到地狱”。许多人看到了之后惊呼:妈呀,真是神了,这可不就是从天堂到地狱么? 视频的制作人几乎没有给视频加什么特效,只不过把视频分成了20分钟和40分钟的两部分,前面20分钟,把音轨去掉,配了一段带着雄壮鼓点的音乐,后面40分钟什么也不做,就用原视频。 苏长安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而且这一次格外杯具的是,白墨被苏长安拖累,也红了…… ☆、第二十四章 活该 虽然人人都觉得很神奇,但是事实就是,白墨和苏长安不但成为了搭档,而且在配合训练中越来越默契。白墨依然冰山,苏长安依然话痨,但是他们的训练成绩华丽的让人不敢直视。苏长安听说,因为训练场的负责人把几段他觉得神级的录像给了某个被称为将军的苏长安压根不认识的大boss,穆升真的受了嘉奖。 为了穆升的那份嘉奖,苏长安没少碎碎念,特别是听说穆升的嘉奖给他带来了一份不菲的奖励之后,苏长安硬是逼着穆升送了他一套家庭影院。有了这套家庭影院,他不想打游戏的时候就不用去休息室跟双胞胎抢电视了。 而且,苏长安在收到家庭影院之后,做了一件非常人神共愤的事情,他买了整套的《汤姆和杰瑞》《蜡笔小新》,然后每天邀请白墨去看动画片。 用苏长安的理论来说,就是白墨需要恶补幽默感。 众人纷纷吐槽,用《蜡笔小新》恶补幽默感,你是生怕白墨不够禽兽么? 本来,大家都觉得白墨百分之百不会就范,跑到苏长安那里去看什么猫和老鼠,但是没想到,几乎每一次有人到苏长安房间里找他的时候,都能看到白墨带着强大的气场,板着一张脸盘踞在沙发一角看电视。 小小很狗腿地请教苏长安,搞定白墨的绝招是什么,苏长安很欠扁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可说。 暗地里,苏长安压碎一口银牙:妈逼,我准备了十八般武艺,没想到最后搞定你的居然是海鲜烩饭和奶油泡芙,你这般木有追求,让我怎么好开口跟别人介绍经验!!! 在他们的配合训练时长即将完成的一天,一次例行的配合训练结束,白墨黑着一张脸回了宿舍,过了能有半个小时,苏长安捂着脸,偷偷摸摸地钻进了房间。 正好是下午,别墅大厅里除了两个悠悠荡荡的魂魄,大家要么出门了,要么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谁也没注意他俩的异常。 那天的训练还是老样子,苏长安没有带贪狼,而是用的组织标配的手枪,最近他和白墨的配合日渐默契,配合训练的劲头也小了不少,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慢了步调,慢悠悠地杀蚀虫混时间。 结果,当这一次训练时长到一多半的时候,苏长安第一次打完两把手枪的子弹,摸出弹匣来换的时候才发现,子弹袋里装着的,仍然是贪狼的弹匣。 他换手枪的时候,忘记换弹匣了。 白墨正在把最后一只定着的蚀虫解决,那边不紧不慢却一直没有停歇的枪声却停下了,连苏长安的唠叨也停了。 “怎么了?”白墨难得开金口。 “今天咱得提前结束训练了。”苏长安说,他声音中有一丝难得的慌乱:“十点方向,60度范围,3头。” 白墨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般来说,苏长安很少把方位指示的那么准确,毕竟,他一边说,子弹就已经到了。 白墨按照苏长安的指示砍翻3头蚀虫,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到我这里来,2头蚀虫正在逼近。”苏长安说。 白墨毫不犹豫地回头,快速向苏长安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 白墨眼睁睁地看着苏长安的身影闪了一下,那是模拟场中,猎人被蚀虫咬住的表现。 白墨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他看到苏长安瞪大了眼睛,愣愣的,脸上有点郁闷,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电子女声突兀地响起:“确认‘眼’死亡,训练结束。” 眼前全息的建筑物闪烁了两下,消失了,苏长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这是苏长安第一次“死”,在被蚀虫咬住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宁愿自己是疼痛的,因为那一瞬,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他就如同突然间不存在了。在一瞬的麻痹过后,世界上不再有苏长安这个人。 直到系统切断了模拟信号,苏长安才觉得心跳如鼓,涔涔的冷汗湿透了衣裳。手上的两把枪似乎有千斤重,带着他瘫坐在地上。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死亡意味着的,并不是疼痛,而是消失。 首先是自己不再能感受到自己,接着,被所有人慢慢遗忘,从这个世界上湮灭。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死了,怎么不开枪?”白墨走过来问。 苏长安抬起头,白墨眉头紧皱的脸上有隐约的担忧的神色。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白墨挽了个剑花把七杀隐去,蹲下身来看着苏长安。 苏长安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不敢。 苏长安脑筋飞快运转,他想在白墨看出破绽之前,想一个合理的借口出来。但是白墨何等聪明,扫了一眼苏长安的手枪和弹匣,就明白了一切。 “你带错子弹了?”白墨问,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苏长安只好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跟白墨解释一下,左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个嘴巴子。 白墨这一巴掌,扇得一点儿都没留力,苏长安被他打得眼前一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视觉,而白墨也已经不见了。 苏长安爱好看偶像剧,里面有好多女猪抽男猪,女猪抽女配,女配抽女猪的镜头,每一次,那个被抽的人都会捂着脸,或者热泪盈眶或者大声嘶吼,总之就是没啥事儿,于是苏长安本能地觉得,一个耳刮子扇不出什么问题。 然而等到他真的被白墨一耳光扇在脸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满眼都是雪花点儿,一嘴的腥味儿,两排牙齿全松了,耳朵里传来巨大的轰鸣。 刚开始的几分钟根本没有任何知觉,等到有了知觉的时候,就是晕,晕得连抬起手捂一捂脸的力气都没有。 苏长安吐出嘴里的血沫,慢慢地躺到地上,尽量平静呼吸,等待晕眩过去和疼痛降临。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苏长安才觉得从脸开始,半边身子开始疼了,他于是捂住脸坐起来,回别墅去。 苏长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两分钟,他依然晕得厉害,他抱出医药箱,干吞了两颗止痛片,慢慢走到白墨的房间去。 白墨的房间没有锁门,苏长安推门进去,玄关的一架倒在地上,再往前走两步,厅里的茶几连钢架都折成了几截。 白墨坐在飘窗上,窗帘被扯下来摊在地上,苏长安眼前仍然金星乱冒,他看不清白墨的表情,只能走得更近,一直走到白墨的面前,慢慢地坐在地板上。 “白墨,对不起。”苏长安听见自己说。他耳朵里嗡嗡乱响,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让自己听到自己说了什么。 白墨没理他。离得那么近,苏长安能勉强辨认出他眼前,白墨的拳头握到了指节发白的地步,可见仍然气得厉害。 “我真的错了。我没有上过战场,我没有死过。我真的记住了,不会再犯了。”苏长安像个孩子一样,一字一顿,向盛怒的家长认错。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狼狈,他只希望自己的狼狈能让白墨稍微消气。 他太骄傲太大意了,最近的配合训练过于顺利,让他忘记了,自己正在为真实的战斗做准备。 他曾经告诉过白墨,说自己不会死,说会保护他。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要求白墨相信他,但是即便他自己都觉得,根本不可能相信一个在战场上拿错子弹的队友。这不是能用“只是训练”来粉饰的错误,因为如果这不是训练,他现在就已经真的死了。 苏长安觉得,这一巴掌,他挨得真的是活该。 白墨仍然没有理他,苏长安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他依旧紧紧攥着的拳头,白墨用力把手往回抽,苏长安早有准备,死死拉着不松手。白墨的动作带着他摇晃,头晕得好像要炸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白墨,真的!”苏长安急切地说,头晕得越来越厉害,半边身子痛的要麻痹了,但是他拉着白墨的手腕不敢松。 白墨总算不动了。他让苏长安抓着他,然后又过了一会儿,白墨冷冷地说:“再有一次,如果你还没死,我就送你一程。” 苏长安想点头,但是他头一动,就简直晕得要穿越,只能胡乱地答应着“知道”。 一直绷着的一口气一松,苏长安就觉得,耳朵里声音越来越响,他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几乎没区别,眼前一团团全是灰的。 “白墨,我想请你帮我叫一下修斯,我眼睛不太看得见,很想吐,我觉得我可能脑震荡了。”说完,苏长安身子一歪,彻底没知觉了。 ☆、第二十五章 搭档誓约 苏长安这一次,昏迷了两天。 于是,他不知道穆升拿着修斯给出的诊断书暴跳如雷,即便白墨这座冰山再坚挺,仍然在穆升的暴怒中颤了几颤。 “你能不能有点自觉,搞清楚状况!苏长安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巴掌差点把他打成残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猎人在非战斗情况下受这么严重的伤,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的搭档打的!白墨,你太放肆了!我告诉你白墨,苏长安这样的‘眼’,放出去有一个连的‘刃’排队想要,恨不得护自己眼珠子一样护着,如果你对他不满意,只要你现在点个头,我不要你打报告,我就当你们搭档的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白墨梗着脖子,没做声。 他当然不肯放开苏长安,单就实力而言,苏长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和他在一起,自己不但可以继续战斗,而且,哪怕是进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那天盛怒之下扇出去的一巴掌,他回头想想也十分后怕,“刃”的全力一击是什么概念他自己太清楚了,就像穆升说的,苏长安真的很有可能,就被那一巴掌打废了。 如果自己真的废了苏长安……白墨后脖子开始冒汗,到时候别说组织不会放过他,就算是他自己,也会郁闷死。 看来,以后要对苏长安更好点儿了…… 苏长安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白墨神色淡漠,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坐在他床边上。 苏长安觉得,好像已经不晕的头又晕了。白墨这尊神,为毛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醒了?”白墨说:“吃药。” 苏长安恍惚间,想起几个月前,白墨受伤而自己守着他的时候,他醒来时自己也是这么说的:醒了?吃药。 苏长安扑哧一声笑了。 白墨眉毛一挑,苏长安赶紧整肃神情,妈呀,居然忘了这爷可能还在生气! 白墨站起来,扶住苏长安的脖子帮他坐起身,骤然移动,脑仁儿又一阵抽痛让苏长安皱着眉闭了闭眼睛。 “还晕?”白墨问。 “还好,”苏长安坐好了,轻轻晃了晃脑袋,有点沉沉的,但是不太晕了,恶心的感觉也好了不少,“好多了,嘿嘿。” 得到白墨大爷的关怀,苏长安可谓受宠若惊,不过总算这娃还没有被一巴掌扇失忆,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乌龙事,赶紧接过白墨递过来的药,看也不看塞到嘴里,喝一口水全吞了,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儿。 “白墨,我做出深刻的检讨。”苏长安并拢手指,做了个指天誓日的造型。“那天是我错了,实在不该犯那样的错误。” 白墨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你原谅我哈,不要又跑到穆升那里吵吵说不要我。”苏长安一脸严肃。 白墨继续点点头。苏长安于是放松身体靠在床头,开始喋喋不休地总结经验,他号称,从此以后只要出任务一定要把所有的枪和子弹都带着,以防万一。 白墨盯着苏长安絮絮叨叨的嘴,他想起不久前穆升冲他咆哮,说如果你不要苏长安,不知会有多少人排队要他,现在白墨猛然觉得,穆升并没在跟他开玩笑。 归根结底,对于一个猎人来说,致命伤是不够强,嘴碎压根连毛病都算不上,而且在普遍偏向自闭的猎人中,话痨还是挺受欢迎的,再加上实际上,苏长安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心宽和顺的人。 白墨默默地把水递给他,让他再喝两口,一边想,以后,大概真的需要对苏长安好一点。 苏长安的伤,要说真的有多重,只要他神智正常,一个脑震荡也要不了命,但是白墨那一巴掌的后遗症却颇多。 首先,苏长安的脸肿了。所谓的肿了,不是像别人想的那样牙疼啊、长智齿那种肿法,而是真正的肿成猪头样,从下巴到脸颊直至眼角,苏长安的左脸比右脸大了能有两倍,下颔有明显的错位,需要等略微消肿之后再做一个复位的小手术。对于手术不手术的,苏长安比较淡定,但是那张猪头脸让他被上至穆升下至大黑二黑的所有人(动物)取笑了一遍,就无法继续淡定了,苏同学一向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要不是修斯一再向他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毁容,苏长安自尽的心都有…… 另一个后遗症,出在眼睛上。说实话,这算不算被白墨扇了一巴掌的后遗症,连苏长安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发现,双眼的视域好像扩大了。一般来说,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撑死也就是180度的范围了,但是自从脑震荡好些以后,苏长安就觉得他能看到的范围至少有270度了,不用转身,只转动眼球,侧后方的东西也能隐约看到。 这个变化,苏长安没有跟别人说。本来他也很得瑟,觉得视域变大对他的战斗更有好处,打算去穆升那里炫耀一下,但是当他找了面镜子放在侧后方最后测试一下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眼球变成闪着荧光的紫色,从眼眶中爬出来,向后窥探,说不出的怪异。苏长安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去,在正常的视域里,眼睛毫无异常的地方,黑白分明。但是刚才镜子里反射的情景太诡异,苏长安决定不得瑟了,不仅不敢得瑟了,以后但凡不是最危急的情形,还是尽量转转脖子吧…… 等苏长安把所有错位的部件儿敲敲打打地整回原位,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得瑟他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时候,穆升通知他和白墨去领装备,并且准备搭档宣誓,他们的实战许可要正式下来了,轮值表也在审查当中。 “装备?”苏长安接到通知去找白墨时不解地问:“我们还需要什么装备?” “持枪证、通讯器、防护衣,以及专用的名牌。”白墨回答。 在白墨言简意赅地解释下,苏长安才知道,“眼”被要求24小时配枪,虽然理论上,蚀虫是不会在白天攻击灵魂的,但是如果有特殊情况造成大量生魂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溢出,那就很难讲了。所以“眼”要有专门的持枪证和相关证件,有了这些证件,基本上你就能横着走了。 通讯器也是要求24小时佩戴的,特殊情况下,通讯器会帮你联络到除了你自己的搭档外最近的“刃”,火速赶来救你的小命。 防护衣严格意义上也要求24小时穿,但是因为那毕竟是一件衣服啊,还是需要藏起来的那种,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刃”和“眼”都只在轮值时才穿,组织也算默许。 苏长安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专用的名牌。非常薄而轻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一式两个,一黑一白,用同样材质的链子穿在一起,可以挂在脖子上。名牌上冲印着姓名的汉字和音标,以及你的身高、体重、血型、过敏史,冲印非常精美,两片名牌的后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卡槽,可以让两片名牌牢牢地卡在一起。 装备领齐后,苏长安和白墨在穆升的主持下,在众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的围观下,在训练场中的一个小礼堂里进行了搭档宣誓。 每次提起这个搭档誓约,苏长安都要忍不住的吐槽。所谓的搭档誓约是这样的,两个人并排,在一众人的围观中走上礼堂的讲台,然后念一份誓词。 “我们站在光之暗面,面对黑暗中的恐怖。无人能够体会,我们将只有彼此。我愿意将信任交付,让你成为我的眼(刃),我愿意将性命交付,从此与你并肩作战,同袍泽、同血汗、同生死,为无人知晓的伟大事业奉献一切。” 苏长安吐槽:这是婚约吧我去,穆升应该来问我们: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誓词之后,就是交换名牌。取下自己白色的明白,和对方的名牌交换,从此两个名牌卡在一起,黑色的上面是自己的名字,白色的则属于搭档。 苏长安无力吐槽:这明明就是交换婚戒的桥段啊,要不要那么狗血啊~~ 直到后来的一次战斗后,苏长安才知道,这两块名牌的作用,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如果猎人被蚀虫吞噬,他从灵魂到肉体,什么都不会剩下,但是这两块名牌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蚀虫不能消化它,所以,如果猎人在战斗中身死,那么这两块名牌至少会让后续的搜寻人员指导,他是谁,在哪里战死。同时,名牌的材料会根据蚀虫的种类而发生一些变化,在回收了名牌之后,组织的技术人员能够通过名牌上留下的线索,推测出猎人碰到的是什么。 实际上,这两块小小的名牌,就是猎人们的墓志铭。 ☆、第二十六章 参战 初四,冲月,金旺克木,凶。 最近,苏长安迷上了卦术,他不知从那里淘来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周天挂图,有事儿没事儿就拿着几块卦符摆来摆去。 连夙很鄙视他,说什么时代了,你丫还信这个。 苏长安无比有力地鄙视回去,说你丫的人生都是超自然的,你这种动不动就指挥着魂魄给你捎口信的人有毛资格说我迷信啊。 于是连夙默了。对呀,你要出去拉个人告诉他你每天晚上要跟怪兽大战三百回合,人家绝对当你神经病,但是你的人生里连魂魄和蚀虫都实实在在的有了,你有啥资格不相信周易古卦哦…… 于是,苏长安在辛苦钻研了一段时间周天挂图之后,得出了他和白墨的第一次轮值,凶。 那天,两人来到了别墅划定的巡逻区,白墨带着苏长安登上制高点的屋顶,第一次巡逻,苏长安带出的是平时用的最为顺手的贪狼,这30发大弹匣的小型冲锋手枪如今就如同是他手的一部分。 无论之前做过多少次心理建设,这毕竟是苏长安第一次作为一个战士面临生死搏斗,蚀虫的第一声吼,苏长安被惊得浑身一哆嗦,好险没腿软坐到地上,白墨赶紧将防线缩回了十几米,在通讯器中大声的呼喊他。 周围浮起了灰色的雾气,恶臭的气味虽然不浓烈,但是让人从里往外犯恶心。苏长安听见白墨在通讯器中喊道:“苏长安别着急,第一枪打出来,一切就和训练没两样了。” 在实战中,白墨这家伙的声音和平时没有丝毫的不同,依然是冷冷的,酷酷的,好像比平时更欠扁了。然而,就在这种极端欠扁的声音中,苏长安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他重新调节了一下护目镜,将目光锁定苏长安周围50米的范围,对着视线中的第一头蚀虫开了枪。 贪狼发出了它在实战中的第一声嘶吼,特制的银子弹带着一道白光呼啸而去,在苏长安的眼前拖出一条犹如慢镜头一般的银线,消失在那头蚀虫的头顶,震天的嚎叫刺激着苏长安的耳膜,苏长安觉得耳朵微微开始发热,连带着,心也开始发起热来。 砰砰砰!! 连续的三发子弹击中了同一头蚀虫,那头倒霉的蚀虫直接一跟头栽了下去,在空气中带起一大片腐臭的黑雾。 “苏长安,不许浪费子弹!”白墨说。 “白墨,虽然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又削我一顿,但是……”苏长安声音微微有点儿颤抖,在耳机的声波中显得苍白可怜,让白墨微微皱了皱眉头。 毕竟,24岁觉醒的新人这么早就参与轮值,还是勉强了吧。 结果,就听到耳机那边,苏长安深深吸了几口气,突然爆发出一声欢呼:“这他妈也太酷了吧!我操啊,爽!!!” 白墨好悬一头从房檐上栽下去,心想我担心这货真是我也二了…… 接下来,苏长安充分发挥出他话痨嘴碎的本质,滴里嘟噜评价自己以及白墨的帅气动作的声音简直要盖过贪狼的子弹以及蚀虫的嘶吼。 白墨又一次将七杀从一头蚀虫的脖子上抽出来,白光像液体一般溅起半人多高,将周边的黑雾冲散。耳边马上响起了苏长安的惊叫:“哇!七杀还有这种变形啊,真漂亮,就是有点娘~~” 白墨深呼吸了几次,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轮值,苏长安贪狼的第一个弹匣还没打完,周围的灰色雾气就出现了消散的迹象,白墨把防线收缩至苏长安周围5米,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 雾气消散了。这片区域和轮值开始时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周围的植物都或多或少地有了枯死的迹象。白墨和苏长安耐心地等到所有蚀虫的残骸消失,空气中的腐臭味也慢慢被夜风吹散,才动身回别墅。 “白墨~~”苏长安这一声喊得极为荡漾,白墨眼角一抽,紧走几步,内心希望苏长安就此住嘴。 但是显然,长安同学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他紧追几步扯住白墨的手,把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白墨~~我心跳的好快!!”苏长安此时声音颤抖,小脸儿微微发白,密密地汗珠在战斗结束后反而一股脑地往外冒。 白墨脑袋上腾起几条青筋,他真心不知道该如何接苏长安脑抽的语言。 好在,我们的苏长安同学根本没指望白墨能接他的话来点儿煽情地安慰神马的,只是接着说:“白墨,我们就这么走回别墅么?来的时候不是你带我飞檐走壁来着么?” 这句好歹有点意义,可以解释一下。于是白墨回答道:“走回去不远,而且一路上,保证没有落网的。”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这算是默认的规矩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哦。”苏长安点点头,心想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自己入行时间短,好多东西真是要向前辈多学习啊。 苏长安想着自己的事情,白墨万年不变的面瘫,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往回走。七杀依旧被白墨握在手里,剑光如同反射着月光的白雪,明亮得如同能够流动,在他们的视线中,隐约照亮着脚下的路。 苏长安望着七杀出神。 杀戮过后,七杀精致漂亮,就如同一件艺术品。但是苏长安知道,再漂亮,七杀也是一把剑,所以即使柔光闪烁给人美丽的幻想,七杀归根结底是一把噬魔杀鬼的利器。 苏长安又偏过头去看白墨。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白墨的脸被七杀的银光照亮,英俊的面容更加棱角分明,每一根棱锋都似乎是剑刃,无比锐利,谁碰上,就见血。 但是和七杀恰恰相反,无论眼前这个刚刚称得上青年的人有多么厉害,归根结底,他并不是武器,而是一个人。 把七杀身上的柔光拂去,你会看到利刃,并且很有可能割破手指;但是如果撕掉白墨脸上的冰封,会不会看到的反而是鲜红的肉和温暖的血呢? 苏长安越想越远,越想越不靠谱。眼前白墨冷静帅气的侧脸在他脑内一忽儿变成咆哮马,一下子变成王小贱,过了一会儿,连叶童版的许仙都冒出来了,便是苏长安如此不靠谱的人,也被自己的脑内搞得满头黑线。 结果,脑内过度的苏长安乐极生悲,走着走着,居然一脚踢在路上的一块石头上,结结实实甩了个狗啃泥。 “哎呦”一声惨叫,这是苏长安亲吻大地前的呼喊。 白墨本来正不紧不慢往回走,冷不丁竟然看到苏长安好好走路也会摔跤,扑哧一声笑了。 苏长安正艰难地把他几乎要被砸扁的脸从地上揭下来,正寻思着要抱怨天妒蓝颜,就直直地对上了白墨的笑容。 苏长安就这么愣住了。 白墨伸出手去扶他,脸上因为刚刚被他逗乐,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你究竟是怎么长那么大的。” 苏长安愣愣地伸出手去让他扶。 在握住白墨手的那瞬间,自己手里温暖的感觉让苏长安的心发紧。他突然想起来那为数不多的几次,他曾经看过白墨的笑容。 被大黑二黑压着舔的时候,深夜饿了溜到厨房发现刚好有宵夜吃的时候,某一天晚上吃到自己做的意面的时候,还有那次热热闹闹的party上,捧着一杯红茶如同捧着什么珍宝的时候。 原来白墨不是咆哮马,不是王小贱更不是叶童,白墨就是白墨。苏长安愤愤地想敲自己一下,他竟然忘了,冰山的面具下,这个人所渴望的,远远比他曾经以为的要少得多。 苏长安脑内完了以后又哲学了,等他死死的盯着白墨的脸直到白墨开始奇怪地在他眼前晃手指的时候,苏长安才猛的回神,然后,苏长安发现,他把脚给扭了。 这一下扭的很重,当发现左脚的脚踝没觉得疼而是木木得麻的时候,苏长安就知道要坏菜。 白墨也觉得苏长安这一下扭得不轻,他刚才绝对听到了微弱的骨骼错位声。苏长安爬起来以后,白墨怎么也不敢让他自个儿走路了,架着他飞快地回了别墅。 穆升此时还没休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份资料,眼见苏长安被白墨半抱着回来了,吓得不轻,又抬头瞄了瞄表,还不到2点,越发觉得事情比较严重。 “怎么了?”穆升赶紧迎上去,心里不禁有些懊恼,他们第一天轮值,自己应该更谨慎些,派两个小队出去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魂魄疏忽一下没影儿了,去叫休斯了。 “没事儿没事儿,穆老大还没睡啊?”苏长安握着白墨的胳膊保持平衡,单脚蹦着,蹦跶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长安脚扭了,挺严重的。”白墨客观地陈述了一下事实。 “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络别墅?需要后备队么?”穆升皱起了眉头看向白墨。 白墨微微一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时间,说:“轮值结束了,不需要后备队,苏长安的脚是在我们回别墅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的。” 这下,轮到穆升愣住了。“还不到两个小时,轮值结束了?”穆升问。 “是的。”白墨肯定地说:“我们一直等到残肢消解,蚀虫的气息全部散尽了,才走路回来,沿路都小心观察过,直到苏长安扭了脚我才带着他赶紧回来的。” “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白墨直到穆升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小队轮值完毕都要凌晨4点了,他们回来的太早了。 于是他很镇定地摇摇头,说:“没有。蚀虫是被七杀吸引,来的比较快,苏长安的枪又比较准。你看过我们的测试的,就是那个情况。” 穆升不说话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墨一眼,白墨很平静地看回去。 有一会儿,别墅里反而寂静得要命,直到苏长安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看了他俩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没人打算理他的时候,hold不住了: “喂,你们俩有点人性好不好,伤员在这里!” ☆、第二十七章 瘸了的苏长安 “怎么每次我见到你,你都半死不活的啊?”修斯抱着他不离身的医药箱,仰着万年不变的欠扁笑容对苏长安说。 尼玛,苏长安内心咆哮,你丫是医生,我要不是半死不活了我见你干吗??你丫以为你很帅吗??? 虽然苏长安内心里奔腾着一万匹草泥马,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僵硬地笑眯眯的表情,开玩笑,自己的脚脖子在那赤脚医生的手里握着呢。 前一天晚上,苏长安在白墨的指导下,找了个冰袋冰敷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好像充了气一样迅速的肿了起来,到了快天亮时,已经肿的馒头那么大,而且整只脚都不能着地了。 “不行,我好像弄错了,还是要叫修斯来。”白墨冷静地说。苏长安落下两条宽面条泪,把手边的靠枕一类打不死人的东西统统往白墨身上招呼过去。 于是,可怜的苏长安只能任修斯摆布,在修斯给他上药的时候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嚎。 “嚎什么嚎~又不是要你的命!”修斯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在缠好的纱布边缘一捏。 “嗷!!!!卧槽哦……” 苏长安瘸了以后,得到了多方慰问,其中最最积极的,非大黑二黑莫属。 原本威风凛凛被叫做俄尔和托斯的两条黑背巨犬自从在苏长安来到别墅的第一天正式更名为大黑二黑之后,就对苏长安非常的……热情。 一开始,苏长安还顾及着秦越和李宴,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但是当他发现这两条二货狗实在是皮糙肉厚经操耐打,而两位主人也不在意之后,大黑二黑就再也难有机会在苏长安身上撒欢儿了。 扑过来,踹飞。 敢乱添,PIA出去。 苏长安作为一个“眼”,本来就属于很灵活速度快的类型,经过训练之后更是身体素质整体提升,大黑二黑要想扑倒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现在~~现在苏长安瘸了啊~~~~ 在看到不能动的苏长安的一瞬间,大黑二黑的欢呼就如同见了最爱的孜然味T骨牛排。 白墨白天从市区给穆升带一份文件,回到别墅就看到苏长安被大黑二黑压在沙发上,除了被绷带缠得紧紧的左腿高高地翘在沙发背上,四肢有三肢被两条黑背压的严严实实。 “够了,够了,热情要适度,懂不懂啊你们~”苏长安苦口婆心,大黑二黑无视。 “我说你们的老大居然没教过你们规矩吗?我让李宴断你们的肉哦!”苏长安恐吓威胁,大黑二黑继续无视。 “卧槽我说了别舔了你们特么听不懂人话吗?!” 白墨凉凉地接了一句:“他们再怎么样也是狗,指望他们听得懂人话,你脑袋坏了……” “白墨,救我……”苏长安用尽全力抽出了一条胳膊,颤颤巍巍地朝白墨伸过去。 白墨立在原地没动,似乎是在权衡到底要不要帮忙,过了足有一分钟,才走上前提起大黑二黑,碰碰两下甩到了楼梯口,二位黑爷被摔得七荤八素,爬起来正要发飙,看到那冷着一张脸的人竟然是白墨,硬是把到嘴边儿的吼叫掐成了小小声的叽扭,然后屁颠颠地上楼了。 “卧槽,白墨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苏长安泪目:“这两个货我是没辙了……” “他们喜欢你,你和他们是同一族的。”白墨看在摊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苏长安,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随你怎么说吧。”苏长安无所谓:“搭档这么久我要还跟你争这个我就是个棒槌。” “你休想。”白墨说,转身就走。 苏长安可是深知白墨的语言习惯,他这三个字,是回答自己上上句话的。于是苏长安赶紧扯住白墨的胳膊,很狗腿地说:“下午茶做抹茶蛋糕,宵夜是青瓜虾仁烩饭,外加苏长安特制锅包肉,总行了吧。” “哼。”白墨从鼻子里呛出一声,苏长安知道,这就是准了。 “谢主隆恩~~”苏长安笑眯眯地把白墨放开,谁知白墨却反手扯住了他的胳膊,说:“你跟我上来一下。” 苏长安单腿蹦着,跟在白墨身后,大黑二黑在楼上的护栏间探出头,对着蹦跶的苏长安兴奋地狂吠,吓得苏长安险些又一头栽到地上。 走在前面的白墨看不下去,回身拉过苏长安,干脆利落地来了个公主抱。 =皿=~~苏长安难得的哑火了,没办法,他脆弱的小心脏handle不了这样的场面。 楼上的大黑二黑石化了,随着白墨上楼的脚步僵硬地转动着脑袋。 白墨浑然不觉,抱着苏长安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就在白墨关门的瞬间,刚刚起床的青青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就见大黑二黑面瘫状,死死盯着走廊的地板。 青青走过去一脚揣在大黑的肚子上,咕哝着:堵路了。 结果,意料当中会蹭上来的两条狗还是蹲在原地。 青青往前走出了两步,察觉不对,又走了回来,在二黑的肚子上也踹了一脚。 两条狗继续保持石化。 青青蹲下身,和大黑的视线齐平,拿起一根手指在大黑眼前晃了晃。 “李宴!秦越,不好啦!大黑二黑痴呆了!!!” 白墨进了房间,把苏长安放在了外间的沙发上,托了别墅房间彪悍隔音能力的福,两人丝毫没听见走廊上青青的沸反盈天。 “给。”白墨递给苏长安一份文件,示意苏长安看看。 苏长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动作。 “苏长安!”白墨吼。 “到!!”苏长安被震得一个激灵,终于回了神,伸手接过了白墨递过来的文件。 红头文件上盖着“内部通用”的章,也就是这份文件在组织内部不存在保密级别,所以白墨拿到了才敢放心大胆给苏长安看。 一目十行地浏览下去,苏长安把文件还给白墨,有些疑惑地问:“有什么特别吗?” 这是一份猎人管理新规的草案,粗一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在白墨的指点下,苏长安发现,新规提出,希望能为猎人定级。 就如同蚀虫按照杀伤力的大小以及进化的程度分级一样,猎人也依照武器的力量和眼视域的大小来分级,同时,特别鼓励猎人的进化,对进化的猎人在待遇上给予极大的优厚,并且作为升衔的重要筹码。 “升级,进化,我们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吗?”苏长安问。 白墨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你应该知道,进入了组织,我们就属于军方管理吧。” 苏长安点点头。 “既然是军方管理,就有军衔的高低之分,穆升是这间别墅的负责人,负责人级别一般是中校军衔,穆升也是不久前才成为上校的。” 苏长安继续点头,穆升升衔的一个很重要的契机,就是他和白墨彪悍的考试成绩。 “一般来说,只要参与了轮值的小队,队员的军衔都是少尉,你的授衔也会在近期进行,但是除非特殊情况,少尉级别是不能参与常规轮值之外的狩猎的,如果是组织大规模、有计划的围剿,则必须要上尉军衔以上才有资格参加。” “你是什么衔?”苏长安问。 “中尉。”白墨说:“本来我已经将要升至上尉,但是升衔前,出了事。” 苏长安没再多问,点了点头。 “像我们这样的小队,是没有资格参与狩猎的。但是如果我想要接触更高级的蚀虫,参与更强烈度的战斗,我们就都要把衔升上去。” “我知道了,明白你的意思了。”苏长安轻声说。 他当然明白。白墨之所以愿意和自己搭档,其中的原因苏长安不会自大到觉得是因为被自己感动了,白墨纯粹是为了继续作为“刃”留在这个夺走了他家人性命的战场。 白墨和自己搭档,是为了不退化、不退出,是为了手刃战场上的所有蚀虫,为父母和哥哥报仇。 他知道,对于白墨来说,苏长安这个人,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眼”而已,实力强,不会轻易死掉,白墨要的,不过就是这样。 苏长安状似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按了按胸口,这里刚才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但是现在,仿佛一下子沉到了水底,四面都是阻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会努力的!”苏长安侧过脸,对仍然在望着他的白墨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傻呵呵的微笑。 苏长安想,原来,我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请求了,哪怕你没有请求,仅仅是提出希望,我都会竭尽全力。 白墨看着苏长安,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这样轻易地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无疑,白墨对苏长安的反应是满意的,于是,冰山白墨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对苏长安说:“谢谢。” 苏长安一向都知道,白墨的笑容很好看,每一次白墨笑,苏长安都要惊艳老半天。 只是这一刻,苏长安只觉得这笑容刺眼,让他如芒在背。 于是他只能回一个傻呵呵的笑容,支楞着一条腿站起来说:“答应了万岁爷,我下去做抹茶蛋糕。” ☆、第二十八章 进化 在外伤和骨伤方面,修斯可以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生,苏长安的脚在几天之内迅速地消了肿,疼痛缓解了不少,但是修斯说,要想通过评估重新开始轮值,至少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因为猎人实在太珍贵了,所以在医疗方面,组织一直都很保守,特别是对除了“看见”以外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眼”,可以说是到了小心备至的程度。 没两天,已经四肢齐全的苏长安就在别墅里闷得团团转。 上一次养伤的时候,他还秉承着米虫的精神毫无压力,但是现在,在经历了种种训练甚至上了战场之后,苏长安觉得闲在别墅里等别人巡逻或是训练归来实在是让他满脑袋长蘑菇。 我变成狂热份子了~~苏长安娇羞地想,假模假式地红了下脸颊,遭到双胞胎的集体殴打。 为了消磨时间或是其他的种种原因,这几天苏长安从组织的资料室里借了不少将军们的事迹来看,其中不可避免地讲到了将军们参与的战斗,场面的描写并不算多么细致,但是却是苏长安无法想象的惊心动魄。 原来,猎人虽然可以看到以及杀死蚀虫,但是对于蚀虫来说,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食物,猎人的级别越高,蚀虫越会被吸引。 当时还是中将的“刃”乐霖就曾和搭档齐飞在一次围剿任务中以二人之力将近200头蚀虫拉进了围剿的包围圈,这次任务后,乐霖和齐飞双双被授予上将军衔,乐霖更是成为天朝最年轻的上将。 苏长安微微叹了口气,在那份材料中,乐霖22年猎人生涯取得的战绩辉煌而血腥。他参加过将近70次围剿,杀掉的蚀虫的数量只能做粗略的估算,他失去过5个搭档,自己受过9次重伤。 材料中有一张乐霖武器的示意图,那把名为“殷鬼”的刃与其说是一把剑,其实更像是一柄稍长的匕首。苏长安想象着,乐霖在战斗中与蚀虫的近身相搏,在用力过猛的时候,很可能会和蚀虫脸对脸,他又想起白墨在战斗中拼命的样子,白墨喜欢跃上蚀虫的头顶,一剑斩首。 厉害的“刃”,都是不要命的家伙。 苏长安仔细思量,发现如果要帮白墨一步步向他的理想迈进,自己势必也要变成一个不要命的“眼”,一个不要命的人。 一向米虫,坚决不惹麻烦,领导不说就不做,领导不让就不听不看,有一台电脑和足够的食物就能过一辈子的苏长安,如果开始为了一个人而拼命,他还是苏长安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被苏长安一巴掌拍到了土里。没心没肺的苏长安不能思考这样不利于内分泌的问题,他这样告诉自己。 又坐了将近两个礼拜的“牢”之后,苏长安终于望眼欲穿地等来了修斯的健康评估,苏长安拿到评估仰天长笑,我苏扒皮又回来了!! 青青竖起青葱地兰花指点在苏长安的胸口,说道:“长安哥哥,你应该在每次伤的时候说:我苏长安还会回来的~~哦呵呵~~~” 拿到评估报告,苏长安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白墨献宝,然后拉着白墨去模拟场。 虽然已经经过了实战,但是苏长安毕竟是第一场实战就歇菜了半个多月,为了防止生疏,他想要和白墨在恢复轮值之前再到模拟场去练两次,而且,他的枪械需要在重返战场之前好好的预热一下,枪和人一样,在休息之后会疲懒,必须在模拟场中调节性能,把该做的保养做好。 走进模拟场,看着虚拟的街道城池缓缓升起,蚀虫的吼叫在远处隐隐传来,渐渐清晰,苏长安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是半年多前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人生。 曾经是一个地方党报的小记者,除了偶尔看看领导脸色,加加夜班,苏长安的生活波澜不惊,张弛有度,进退之间,都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而如今,却完全脱离掌握了啊。 第一只蚀虫出现在了眼前,苏长安“哗啦”一下拉上了贪狼的枪栓,白墨心领神会,挽着他的腰跳上了房顶,苏长安喜欢有阁楼窗户的屋顶,在每一个蚀虫消失与出现的短暂间隙,他可以倚着阁楼的斜面稍作休息。 第一枪钻进了蚀虫的头顶,能量网的白光将一个模糊的影子呈现在白墨的面前,七杀白光炙热,在白墨的手中炸开,白墨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向着白光的方向奔去。 苏长安沉默地站在白墨身后,看着白墨头也不回地奔向厮杀的战场。苏长安发现,自从第一次见到白墨,到如今两个人成为了搭档,他看的最多的,并非白墨的表情,而是白墨的背影。白墨习惯于将苏长安放在安全的制高点,自己冲到最前方去。 那是猎人小队中,“刃”一惯的做法,“眼”在后方指挥,自己阵前拼杀。但是苏长安知道,白墨向前跃起的动作中,包含了多少隐秘的急迫。 他是那样急不可耐,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他渴望着战场,渴望着用蚀虫的灰烬来填平自己心里失去亲人的那个窟窿。 一大批蚀虫出现在视线里,苏长安稍稍等了一会儿,让白墨解决完面前剩下的几头,也让新出现的蚀虫靠近一些,增加自己射击的准确率。在这个间隙里,苏长安把双枪入套,抽出了贪狼。 沉甸甸地贪狼泛着冷冷的光芒,苏长安双手握枪,再一次瞄准。 “砰!”锐啸冲天而起,贪狼的后坐力让苏长安的手腕微微一震,枪口冒出的微弱白眼转眼消散了。 他的生活从此之后无法自己掌控,他不进则退、不战则败、不胜则死。 而且,最最无法掌控的是,他苏长安居然将要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心甘情愿地奔赴无法预料的前程,没有退路,随着白墨的脚步一冲到底。 他将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为白墨守着,为他指出七杀挥动的方向,自己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又一波蚀虫消失在了微微颤动着的空气里,苏长安靠在阁楼的窗口喘息,后背的那片棱角,正巧抵在后心上,带来钝重而隐秘的疼痛感。 在这无法预知的前程里,我心甘情愿跟随你的方向,站在你的背后;在这不能掌控的人生里,起码让我能掌控自己的心甘情愿。 贪狼扬起了新一轮的怒吼,激烈的点射密密仄仄,如同暴雨,白墨奋力将七杀斩下,耀眼的白光划出锐利地延长线,线上的三头蚀虫同时身首异处。 白墨握着七杀,那并无实体的光剑却如同正在发着热,灼烧着他的手掌。 和苏长安搭档之前,七杀的剑光是蓝色的,攻击范围大,剑光的延长线也能覆盖三、四头蚀虫,但是杀伤力就差了很多。和苏长安搭档一段时间之后,七杀剑光成为银白色,攻击范围明显缩小,但是杀伤力剧增。如今,七杀锋芒的延长范围又扩大了,杀伤力也毫不逊色,即便是自己和白蓝搭档的时候,七杀也无法在延长线上一剑将三头蚀虫同时干脆地斩首。 是进化。 只是和苏长安搭档了几个月,进化的进程就已经开始了,这种速率,比白墨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 一种细碎的、狂热的快意慢慢爬上白墨的心头,某些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混杂了仇恨与渴望,每日每夜在他的心里搅动,而他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就算是对搭档苏长安,也只是透露了那么一星半点儿。 白墨不知道苏长安有没有懂得他的渴望,白墨也不在乎,只要进化的进程一直保持下去就行。 七杀在空中挽起绚丽的剑花,回剑的姿势矫健,剑尖搅动空气如同蛟龙出海,凭着刚刚扫过的一眼看到的蚀虫的位置,七杀的锋芒向后刺出,筋折骨裂的触感通过七杀的剑身传递到握剑的手上,白墨的嘴角浮出冷酷的笑意。 就这样,一直进化,不断的向上爬,总有一天,他会站在猎人的最顶点,剑尖上淌着无数蚀虫的血。 ☆、第二十九章 按摩 “您的设定时间到,是否停止训练?”机械女生在空中响起,模拟场中的景物定格在当场。 进入模拟场的时候,苏长安和白墨根据他们第一次出任务用的时间,定了3个小时的模拟训练时间,在白墨看来,这3个小时简直过得太快了,他都有些没过瘾。 白墨的身体素质即使在“刃”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彪悍的体力不是一般人可比,但是他不能不顾及到,自己的搭档是个普通的人类。 “苏长安,你怎么样?”白墨在通讯器中问。 有一个瞬间,白墨的直觉告诉他,苏长安会把这一场战斗继续下去,毕竟,场上还有好几头蚀虫已经被击中定格,但是还来不及被绞杀。“3个小时了,结束吧。”苏长安在通讯器中回答道。 白墨愣了一秒,才说:“哦,也好。” 从模拟场出来,苏长安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把双枪的枪带按照习惯系在腰上,但是贪狼却仍然拿在手中,神情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白墨终于察觉出了搭档的不对劲,问道:“今天你话特别少。” 苏长安在心里默默吐槽:我特么那么纠结还不为了你…… 然而嘴上,苏大少笑得要多贱有多贱:“咋的,您不是一向嫌弃我嘴碎,我闭嘴了您反而不适应了吧,你好好反省反省,像爷这种性格开朗阳光的帅哥现在上哪找去啊~~” 白墨非常不给面子的撇嘴:“爷?你好意思,在屋顶站了3个钟头就呼哧带喘的。” 苏长安一愣,才明白过来,白墨刚才原来不想结束训练。 可是大哥,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堪比兰博不知疲惫啊。 “我觉得目前为止,3个小时对我来说就是保证状态、不失误的极限时间了。”苏长安偏头看了看身边的白墨,很认真的说:“我的体能确实不算好,而且长时间集中精神瞄准很费神的。最重要的是,手腕受不了了。” “什么?”白墨不太明白,接着才发现,从刚刚开始,苏长安一直在默默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标配的双枪还好,枪身比较轻,但是贪狼的弹匣大、枪身重、后坐力强,今天我在训练中,大概用了贪狼2个钟头,我现在手腕的骨头都觉着快要裂了,两条手臂都是麻的。如果继续训练,我觉得我的射击准头会大大降低。与其这样还不如结束。” “这么夸张?”白墨有点惊奇。 “我草,你以为我骗你啊!”苏长安不知道为啥就觉着火大了。 “那你多用双枪,少用贪狼嘛。”白墨说。 “我用贪狼更顺手。”苏长安说:“双枪虽然也用的很熟练了,但是总是觉得打起来不过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用贪狼时的连发密度有时候比双枪还要大。” “不过,贪狼真心很重啊……”苏长安小声地咕哝了一句,继续揉他的手腕子。 回到别墅,苏长安和白墨打了个招呼,就一门心思往房间里冲,卸掉身上的装备,除了枪要好好地放进匣子里,其他零零碎碎的就直接扔在地上。 把全身装备全脱了,苏长安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轻便,把上衣也一脱,仗着别墅里的恒温,一头扎在了床上。 太他妈的累了。 半年多以前,自己还在为加个晚班叫苦连天,现在比较起来,一个月的晚班算神马东西啊!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苏长安脑仁儿疼,而四肢的疲惫也恰好在躺平了身体以后从每个关节的缝隙里一丝一丝地漫上来。其实要真说运动量,“眼”的运动量别说没有“刃”多,可能还比不上一场足球赛,但是在战斗中的每一秒,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绷紧的,3个小时下来,绷着绷着肌肉就硬了。 最难受的还是两条胳膊,说不上是疼还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得劲,苏长安迷枪械,他知道这是长时间用较重的武器后的正常反应,从前他在射击俱乐部里玩的时候,就见过一些新人打了几个小时轻巧的手枪以后第二天都抬不起胳膊,而一些老教练,他们在手和枪接触的所有部位都磨出厚厚的一层茧子,手腕的力量特别大,臂骨在一次次的震动中变得更强韧。 而这位瘫在床上的小爷,显然还是欠了点儿火候。 其实天分始终不过是天分,你就算是有特异功能,打出去的子弹都能自动锁定目标导航,但是扣扳机的还是你自己的手。身体素质不过关,欠练,你就永远算不上是顶尖的。 苏长安脑袋里各种纠结,身体的疲惫却渐渐将他拖向深眠。 白墨抱着医药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出门,到隔壁苏长安那里去。 苏长安的门向往常一样只是虚掩着,白墨推门进去,正想叫人,就看到苏长安大字型面朝下瘫在床上,装备扔得一地都是,裸着上半身,连鞋子都没脱。 白墨皱了皱眉,心想有没有这么累啊,装备都能乱丢么?待到看见三把手枪整整齐齐地卡在专用的枪匣中,都已经卸下了子弹上了油,才算是舒展了眉头。 “苏长安?”白墨走到床前,叫了一声,床上的人没反应。 白墨把药箱放下,开始脱苏长安的裤子,把苏长安扒的只剩下小内裤,才停手。 瘫在床上的人还是没反应,白墨不知为何却暗暗松了口气,打开医药箱摸出一个棕色的瓶子,一边打量苏长安的身体。 皮肤很白,原来因为工作久坐而造成的一点儿赘肉在半年多的训练中迅速地消失,留下一些细小的褶皱的痕迹,但是并没有破坏这具身体修长的美感,屁股格外翘,腰细而长,小腿上的肌肉是非常精致的长条形,白墨被眼前白茫茫的身体晃得有点儿眼花,脸不知不觉的竟然红了。 “眼”,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他们非常脆弱,如果被蚀虫所伤,可能不需要等腐毒侵入,仅仅是物理伤害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对于“刃”来说,他们却是必不可少的。 大约正是因为这样,白墨一直都不太喜欢“眼”,觉得他们是拖油瓶,面对他们的时候又有点不甘心,想要好好对待他们,又怕他们太脆弱,会把自己付出的感情一并带走。 然而,面对苏长安,白墨有时候会觉得,他很不一样。 说他迷糊,他有时候非常清醒,他知道每个人的痛处在哪里,小心避开不会碰触;说他清醒,他却常常异常迷糊犯二,对于可以预见的危险视而不见,一头扎进去。 白墨的双手沾满了按摩油,在掌心摩擦到微微发热,然后按在了苏长安的背上,沿着肩膀的肌肉开始,缓缓施力,真的开始按摩,白墨才发现苏长安说的毫不夸张,他掌心中的那两块肌肉硬的如同石头一样,在滚烫的掌心的不断按压下,才缓缓开始放松。 越过肩头,沿着后颈的那一条肌肉一寸寸往下捏,淡淡的红色爬上白皙的脊背,慢慢扩散开来。 大拇指的指腹加大力道,顺着脊柱向两边推,把纠结在一起的肌肉推回原位。 随着白墨手掌的动作,苏长安已经泛红的背上浮起一层油光,在沉睡中,发出了很舒服的哼哼。 白墨不经意间,嘴角挂上了笑容,苏长安这个家伙,不管是糊涂还是精明,总归是非常诚实,累了就睡,舒服就叫。 不一会儿,白墨的手掌就落到了腰上,望着包着苏长安滚圆的小屁股的莱卡内裤,白墨很正直地视而不见,然后越过那两座小丘,重新再掌心滴上按摩油,去捏僵硬的大腿。 苏长安的腿,可以说的全身长得最好的地方了,大腿笔直,小腿纤长,脚踝精致,他就是因为有这样一双腿,才能将整个人衬得修长挺拔,如同一笔新竹。 白墨给苏长安做了肌肉按摩,却没去动他的手腕。这是握枪的手腕,白墨摸不准劳损的程度,不敢贸然下手,他收拾起剩下的按摩油,看了仍然睡得很熟的苏长安一眼,拎着药箱推出了房间。   ☆、第三十章 双枪贪狼 傍晚,吃饭的时间临近,白天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出门的各位猎人们都回到了别墅,大家正聚在楼下喝茶聊天等吃饭,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 这座别墅的房间,隔音效果是相当好的,如果要透过门缝传出能让楼下都听见的惨叫,可见屋里那位发声的爷是抓狂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大家检视了一下,发现缺席的只有两位,白墨和苏长安。 白墨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的,于是,苏长安又在发神经了。 “苏小爷貌似昨天刚拿到了健康评估吧?”李宴说。 “他叫得好惨,是不是又受伤了?”秦越扬起兔子一般可爱的小脸儿问道。 “应该不可能吧,要不然这苏小爷的点儿也太背了,昨天刚评估完,今天又废了。”连夙淡定地喝了口茶,说道。 “也有可能是被强暴了嘛~~”青青捂住嘴,吃吃地笑起来。 “青青你个死淫娃!”小小转向青青,怒目。 “哎呦~小小你还木有搞定蓝羯啊,其实蓝羯很好搞定啊,他一看就是处在冲动期一点就会爆的嘛~过来姐姐教你两招!”青青媚眼如丝,向小小扑过去。 “哇!死淫娃你表过来,会传染上YD病!!!” 就在楼下热闹非凡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修斯,我特么跟你没完!!!” 众人抬头,就见苏长安苏小爷满脸通红,左手叉腰右手握拳,做怒发冲冠状。 “小苏你咋啦?”瑞塔问。 “我忍修斯很久了,前段时间仗着我生病欺负我,我都忍了,如今我忍无可忍!”苏长安撸了撸头上已经很乱的毛。 “修斯怎么你了?”蓝羯说,他今天学校没课,一天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上网找论文资料,根本没看到修斯来。 “他……他……”苏长安正在组织语言进行血泪控诉,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白墨走了出来,用很嫌弃的眼神扫了正在走廊上折腾的苏长安一眼。 “白墨我跟你说啊,”苏长安一把拽住白墨,控诉道:“修斯真的很瞎!我今天训练完睡着了,他……” “我干的。” =皿= 白墨这……是啥意思?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是吗?不能是吧?但是白墨大爷一向语言理解能力出众应该不会理解错我的意思吧?难道是我没表达清楚? 一定是我的没表达清楚。 苏长安将已经接近石化的脖子拧过来,看向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白墨,磕磕巴巴的问道:“白墨,我是说……我那个……休斯他……” “我帮你按摩的,手腕我没有按,你的手腕很重要,应该通知休斯让他过来看看。” (⊙o⊙)? (⊙o⊙)… ( ⊙ o ⊙)! 什么?白墨干的?白墨帮我按摩了~~~白墨摸我了!!!白墨脱我衣服了……我被白墨看光了!!!!!!! 别墅大门打开,休斯提着他万年不离身的医药箱风姿绰约地走进来,热情地说道:“哟,大家这么齐啊?饭点儿了吧?白墨,你叫我来干嘛?小苏又咋啦?” 那别墅开门时带进的一丝小风儿悠悠地穿过厅堂,卷到楼上,飘过苏长安=皿=型的脸颊,然后,可怜的小苏同志微微抖了抖,变成了一地灰随风而去,不带走一丝云彩…… 其实,苏小爷到底在郁闷与纠结些什么,只有苏小爷自己心里清楚。 尼玛你早说要看啊,我好歹也洗个澡香喷喷地给你看啊? 尼玛你看完了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好歹应该给个评价外加几点提升意见吧? 尼玛你一声不吭,老子很不淡定啊,啊啊啊!!! 等苏长安艰难地从风化状态中脱离,休斯已经吃过了晚饭,用雪白雪白的纸巾抹着嘴,迈着小方步上了楼,苏长安总算尚有一丝理智,记得自己的手腕子是大问题。 在苏长安的房间,修斯仔细检查了苏长安的手腕之后,让苏长安拿来双枪和贪狼,握在手上仔细掂量。 “咋啦?”苏长安问,他最怕这种一言不发的情况了。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筋骨劳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修斯安抚地冲苏长安笑了笑。 这时,白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个棕色的小瓶子,径直走到修斯面前,问道:“帮我看看,这几种按摩油他能用么?他的手腕能不能按摩?” 修斯微微一愣,伸手接过几个瓶子,打开一个闻了闻,露出了非常非常非常YD的笑容。 “哎呦~怪不得刚才瑞塔瑞希说,小苏在楼上造反,扬言要灭了我,原来~我替你背了黑锅啊~~”一句埋怨的话,被修斯拿腔拿调,说得又喜庆又下流,苏长安饶是自认老脸皮3寸厚,也禁不住飘出点小红晕来。 “废话真多。”白墨说话不客气,苏长安转了转眼珠,伸手拉了拉白墨的衣角。 “你疯了?你丫小命攥在这赤脚医生手里呢!客气点呀!”苏长安狂使眼色。 “神经病,这家伙本来就是我们的医生,他有义务好吧。”白墨翻个白眼。 “我说你丫咋这么幼稚,他给你用普通镇痛剂和修斯独家镇痛剂你的伤都能好,但咱犯得上受那份罪么?”苏长安龇牙。 “婆婆妈妈。”白墨撇嘴。 “修斯大哥,谢谢啊,我的手腕没啥大事儿,还劳动你跑一趟。”苏长安扬起他的阳光帅哥型笑容,对着修斯卖萌。 修斯将他们俩刚才的一番互动全都看在眼里,此时默默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啧啧啧,这就叫天作之合你主内来我主外一个锅配一个盖~~哎呦,我觉得我发现了了不得的奸~~情~~~” “到底能不能用?”白墨丝毫不理会修斯的调戏,还是绷着一张脸。 “能用。”修斯笑眯眯地说:“就好像在小伤口上吐口水一样,只有好处没坏处。” “慢走不送。”白墨说。 “呵呵~”修斯也不生气,说:“你可别忘了,我们在苏长安的房间里,你凭什么送客啊?” 白墨不说话,看向苏长安。 一边是自己动了点龌龊的小心思可耻地觊觎着的搭档,一边是手里握着自己和搭档身家性命的赤脚医生,苏长安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一秒钟。 一秒钟后,他用最最讨好地嘴脸对着修斯笑:“那个,要不然,修斯大哥您请回?” 修斯:…… 在白墨的冷脸和苏长安的赔笑下,修斯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提着药箱走了,不过,临走前他倒是给了苏长安一个建议,去找一找乔。 一开始,苏长安并没有反应过来,找乔sir干什么,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事儿还真能找找乔。 乔因为被恐怖的传说遮蔽,老师被人当做一个传奇,但是这恰恰说明,乔是一个优秀的射击教练。同时,苏长安还知道,乔趁手的家伙也不是组织配备的装备,而是他不知从那里搞来的改装版06式微型冲锋枪,净重就接近5斤,20发弹匣,更别提有时候,乔这家伙会给他的枪上一个50发子弹的螺旋弹筒。 如果乔趁手的家伙也是重武器,起码他能知道,如何更好的驾驭枪械的后坐力给身体带来的负担。 第二天,白墨带着苏长安的健康评估和他们的训练时长表去找穆升,重新编排轮值表,苏长安则揣着贪狼,再一次来到了训练场。 乔饶有兴致地听苏长安说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他来到3号场地,在计算机中敲入几个指令,然后,乔拿出他自己的枪,和苏长安并排站上了靶位。 一共100个移动靶,开打。 苏长安并不太明白乔的意思,但是仍然握紧贪狼,将这场对练当做一场比试。计时开始,两把枪急促地锐响同时响起。 其实,从乔的枪一响的那一刻起,苏长安就明白,他自己的情况和乔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枪声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不一会儿,计算机报出了结果。 苏长安打中48个,命中率100%,用时1分02秒,乔打中了52个,用时1分01秒,但是到了命中率那里,却只有可怜的60%多一点儿。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用的,是真正的冲锋枪,这把枪的后坐力虽然大,但是我双手握枪,曲臂,枪身位置在胸口下方,后坐力是作用在我的躯干上。而你的贪狼,虽然枪身比我这把略轻,但你却要平举射击,后坐力全在手臂上。”乔笑了笑:“我作为你的教练,可以教你训练臂力的一般方法,但是你要是问我独门秘籍,不好意思,我的独门秘籍不适合你。” 苏长安笑了笑,释然道:“谢谢乔sir,之前是我狭隘了,总觉得一定要是诀窍和独门方法才是最好的,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从基本开始磨练自己的身体素质。” 乔赞赏地点点头,说道:“其实,你的水平对于目前你承担的战斗来说,已经是足够的了,所有事情都应该循序渐进,激进反而有伤,你的体能和身体素质都是有潜力可以挖掘的,我不希望你太过勉强,丧失了训练本身的意义。” 苏长安依然轻轻地笑着,他收起贪狼,摘掉护目镜,看向乔,眸光明亮幽深,在完全用人工灯光照明的训练场里,闪耀出微弱却令人无法忽略的光芒。 “我不勉强,我愿意。”苏长安淡淡地说。 说完,他和乔道别,转身去收拾装备了。 乔有一瞬的晃神。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一句“我愿意”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被苏长安说话的那一刻眼中如磐石宁碎不移的神采震慑。那一刻苏长安的眼神仿佛在预示他将殚精竭虑做一件事,做这件事他一无所求,他又同时想要通过做这件事,求得整个世界。 那种眼神似成相识。 在苏长安踏出训练的时候,乔从后面追了上来。“小苏,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苏长安回头问道,眼中微微疑惑。 乔看着那双眼睛,说:“你还记得把贪狼赠给你的教授,程庄么?最近你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射击成绩,应该看出,贪狼是一把经过改装的枪吧,改装它的人,就是程庄。” “我知道贪狼一定被改装过,原来是教授改的,怎么了?” “其实,”乔露出一个微微有些狡黠的笑容,说道:“贪狼是一对双枪哦,程老爷子那里,还有一柄。不如,去找他聊聊,枪是他改的,他最了解,说不准能有意外收获。” ☆、第三十一章 新的NO.1 苏长安很早以前就曾经吐槽过,说程老爷子家长取名一定是图省事儿,老爹姓程老娘姓庄,生个孩子就叫程庄。 后来,当苏长安开始有求于程老爷子,夹着尾巴开始研究他老人家的生平喜好以期马屁拍到位的时候,他才发现程老爷子居然有如此显赫的家事。 那天,得到了乔的启发以后,苏长安立刻发现了这条路的可行性,等白墨从穆升那里回来,苏长安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复述了一下他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想得到双枪。”白墨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苏长安说:“不知道贪狼是双枪是一回事,知道了,当然希望能够使用双枪对敌。左右开弓百步穿杨,事了拂衣去,不留名与身!” 苏长安说得天花乱坠气势恢宏,结尾处还小握了一拳加重语气。 “双手持枪尚且要废了腕子,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别当儿戏。”白墨淡淡地说。 “上次手疼,你可记得我们连续战斗了多长时间?按照我们现在的水平,我自信普通轮值能在2个钟头之内结束。而且,我要晋升,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加强训练,只要能得到程老爷子的首肯,相信在这方面,也能得到他的一些帮助。” “我还是觉得很没谱。你毕竟只是一个眼。” 苏长安听出了白墨的言外之意。“你毕竟只是一个眼”,你没有刃的防身武器,没有刃的身体素质,一个普通的人类不应该拿人类的极限开玩笑。 苏长安突然乐了。 “说到没谱,难道独自战斗5年的你不是更加没谱吗?”苏长安说:“放在前年,你就算敲死我,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在厕所见鬼,然后就变成了超级战士。”苏长安低下头,轻轻笑出了声:“这世界上没谱的事情何其多啊,有时候明知道没谱还是一头扎进去了。” 他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白墨的眼睛:“这些没谱的事情,我已经在做了,我是你的搭档,你应该对我更有信心。” 我希望你对我更有信心,希望你能了解你对我的意义,我希望在你眼里,我不仅仅是一个眼,甚至不仅仅是你的搭档,我希望我对于你来说,也能意味着更多。 这些话,最近一直都憋在苏长安的嘴边,每每想要吐露一些什么,却总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苏长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些什么,又怎么可能跟白墨这种冰山解释清楚呢?他总不能说:白墨,老子看上你了,你又漂亮又固执,虽然是个死冰山,但是老子就是爱你那坚硬又天然呆的调调。 借给苏长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告诉白墨:你个死冰山不就是想要利用老子帮你杀敌报仇嘛,老子了解老子也同意,但是你TM就不能也爱老子一点儿吗?能不能别只把老子当做工具还是脆弱不经用一不留神就会坏的那种?总有一天,老子也能和你并肩而立的。 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也许是那句“你应该对我更有信心”起了点儿作用,第二天,白墨居然主动来找苏长安,说要一起去拜见程庄。 程老爷子,说是将门虎子一点儿都不为过。程老爷子的爷爷是天朝仅有的几位元帅之一,奶奶是当年唯一的女将军,父亲是当时唯一被授予中将军衔的文官,而程老爷子的母亲,还真是姓庄,官至上将,只是除了军衔之外,这位庄将军所有履历都是绝密,解密期限最短的也有100年。 苏长安拿着这些资料和白墨一起碎碎念:程老爷子啊,你是生在一个多么具有传奇色彩的家族。 其实,撇开程老爷子的家族不说,他本人也是颇具传奇色彩。十六岁读军校,二十岁就是双硕士,二十七岁时已经是世界顶尖的军械专家,授上校军衔,本来,程老爷子的一生虽也将跌宕起伏,但终究活在光明的世界,不知暗面的法则,谁知老爷子三十岁时,突然觉醒了“眼”的能力。 只是老爷子的能力比较弱,只看得清大致轮廓,不想苏长安这种被催孩子,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就算这样,让一个三十岁的人接受世界上有魂魄以及蚀虫存在,还是勉强了些,当年掀起无数波澜,按下不提。 老爷子能力弱,自然对装备要求就更高,又见到猎人死亡率如此之高,便开始各种研究,之后花费了不下五十年的光阴,才建立起如今整套的猎人训练系统,现在的“眼”使用的枪械,老爷子也基本上参与了研发。 程老爷子如今退出江湖不习弓马,将这光之暗面交给了年轻人去蹦跶,但是江湖上总归是有他老人家的无数传说。退休后他以训练菜鸟和改进装备为己任,也立下了训练场NO.1亲赠配枪一柄的规矩,只是多年来,得了老爷子亲手改装过的枪械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你对程老爷子,到底了解多少呢?”苏长安问白墨,此时,他们正穿过训练场,搭车前往研究区。这一片地下工事方圆甚广,研究区距离白墨他们住的别墅少说也有好几公里的距离。 “教授的经历从35岁开始就是保密级了,其实,我们对于教授的印象并不是他是一个‘眼’,教授眼的能力很弱的,我们这些年轻人之所以尊敬教授,是因为教授研发的一系列武器和训练模式,大大提高了猎人在战场上的存活率。”白墨说。 “那你去过研究区么?” “没有。” 小型的电瓶车在地下工事的专用车道上行驶得飞快,但是距离真正的研究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不能再前进了。白墨和苏长安下了车,拿着自己的ID和军官证步行前往哨岗,和守卫的哨兵要求见程庄教授。 门口的哨兵非常客气,核对了两人的信息,打了电话,估计是汇报。过了一会儿,年轻的哨兵出来说:“不好意思,程将军没有时间见你们。” 白墨没做声。苏长安这才猛的反应过来,之前一直都是他单方面的兴致勃勃,觉得我只要来求你了,你一定会帮忙,但是他忘记了,如今他要求的是一个将军啊,人家凭什么对你有求必应啊。 “那个,同志,我想问一下,说不见我们的是程将军本人还是他的秘书官啊?”苏长安笑眯眯地问。 估计是看他们态度非常好,小哨兵很干脆地回答:“哨兵只能打电话到将军的秘书科,刚才是秘书科的军官回的话。” 苏长安眼珠子一转,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给乔sir。结果乔sir刚听苏长安开了个头,嘿嘿一笑,说道:“连见程老一面的本事都没有,你还想要贪狼它兄弟?” 苏长安挂了电话一脑门子官司,白墨已经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边小哨兵出来说:“两位同志,请离开这里,按照规定,你们不能再这里停留太久。” 白墨脸立刻就拉长了。 苏长安赶紧按住白墨防止这位爷发飙,另一头龇龇牙计上心来,跟哨兵说:“同志,我们这就走,过二十分钟,请你再打个电话给程将军的秘书官,就说训练场的记录被刷新了,新的NO.1诞生,请他赠枪。” 说完,苏长安拉起白墨,急匆匆地往回跑。 “你想怎样?”白墨问。 “回3号靶位,再破一次我自己的记录。老爷子不是定下规矩,训练场的NO.1可以得到他亲手赠枪么,这总归该见我了吧。”苏长安一边说,一边为自己想到这样天才的主意而很是自得。 “其实,来不来都要看教授高兴,说是亲自赠枪,其实叫勤务兵送过来是一样的。”白墨说。 “所以我才要回3号靶位啊,你没看出来,乔sir和程老爷子很是有点儿瓜葛,从乔sir的地盘上破纪录,才能让老爷子亲自来。” 在训练场,新的NO.1诞生,要和之前的NO.1单挑一场,赢了才算,但是鉴于苏长安不能自己挑自己,所以他非常牛逼地决定要挑乔sir,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乔被称为训练场里不落的NO.1。 负责靶场的大姐早早地用微博论坛等一切方式放出了消息,等到苏长安和乔sir商量好,两人都用制式装备的双枪,100个移动靶的时候,3号靶位周围又围满了人。 大黑二黑一马当先,带着小小和秦越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挤到了围观者的最前方。 “苏长安真是能折腾啊……”小小感叹。 “是啊,早先他和白墨搭档的时候我还同情过他,现在看来应该同情白墨才对。”秦越说。 小小看了看站在苏长安身边,因为被围观而青着一张脸的白墨,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200张移动靶,将移动速度调到最快,必须正中眉心才计分。一声哨响,四把枪同时哒哒哒地响了起来。 对于制式装备,苏长安和乔一样,练习的时候就是左右开弓,此时全力以赴,硬是用四把枪弄出了枪林弹雨的声势,便是边上围观打酱油的一干人等也禁不住要为两人叫好。 云消雨歇,训练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实弹硝烟味儿,乔摘下眼镜,和身边正在擦去额头汗水的苏长安相视一笑。 天才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而他老了,不服也不行了! 片刻,电脑把成绩计算了出来。这一场比赛,正好用了20分钟,同为100%的命中率,苏长安打中了102个靶子。 乔扔掉发烫的手枪,拿出电话:“老爷子,我输给小屁孩儿了。” ☆、第三十二章 程庄 在乔挂掉电话阴阳怪气地对苏长安说老爷子会过来,到老爷子到达的这段时间里,苏长安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和乔争论,为什么要管他叫小屁孩儿。 别说猎人里面,就算单说苏长安住的别墅,十个猎人中一半都比他年纪小,连白墨都比他小好几岁。所以对“小屁孩”这个称呼,苏长安格外的怨念。 连白墨都比他小好几岁,凭什么没有人管这位冰山大爷叫小屁孩。 然而,这个问题苏长安没纠结多久,因为程老爷子来了。 这是苏长安第二次见到这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仍然是笑眯眯、非常和蔼的样子,和上一次凑在人堆里不显山不露水,只在最后送了苏长安一把枪的低调不同,这一次,老爷子带了整整10人的一个警卫小队,开来了三辆车来。 老爷子一下车,穿着制服的警卫就头前开道,分开人群,老爷子笑眯眯地踱着方步,走到了3号靶位。 “小友,又见面了。”程老爷子看着苏长安。 “程教授,劳您大驾跑了一趟,我也是没辙了才出此下策,老爷子别怪我。”苏长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苏长安这么随口一说,周围围观的人倒抽凉气。程庄虽说确实是个老爷子,可是他对于猎人来说,是有着不朽功勋的人物,猎人们崇拜他,虽说不如朝鲜人民崇拜金日成,但也绝对堪比中国人民崇拜毛泽东,乔之所以敢管程教授叫老爷子,那是因为乔的爷爷曾与程教授是同一个猎人分队的队友。然而苏长安……他苏长安是who啊…… 程教授听到苏长安的称呼,也微微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就笑起来,说道:“让我不怪你很简单,但是我听说,你还想要我再给你一柄枪,配成一对儿,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待这样的啊,老爷子您可是答应过,射击场的NO1就送一柄配枪。”苏长安企图耍赖。 “送啊,我说到做到。”说着,程教授身后的一个警卫捧上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递给了苏长安。 苏长安看了一眼,连连摆手:“我不要这个,虽然沙漠之鹰也很帅很帅啦……但是我还是要贪狼的兄弟。” “贪狼?”程教授重复了一遍。 “就是您赠与我的那柄枪,我自己取得名字,跟我家白墨的七杀相配,嘿嘿~”苏长安说。 嘶—— 这下,吸气声已经大到连苏长安都能听到的地步了,就连乔和程教授脸上都显出了一些惊奇的神色。 如果说程庄对于猎人们来说,是一个高山仰止一般的人物的话,那么白墨就相当于平民偶像了。白墨曾经是猎人中的最强刃,在他的哥哥白蓝还活着的时候,刃的排行榜,榜首从未旁落,即使是在失去眼长达五年之后,白墨的实力仍然是数一数二的。而且,除了实力之外,白墨的脾气差是出了名的,前几年,每次白墨灭掉一个眼,都能引发一个话题。 而苏长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管猎人心目中的迈克尔杰克逊叫“我家白墨”!!!谁是你家的啊!!! “哈哈哈哈,好好好!”程庄哈哈大笑,笑的苏长安摸不着头脑,他没注意到,身边的白墨脸都青了。 “你想要贪狼的兄弟,也行,我还要考考你。但是这次不考射击了,你只要在模拟场的配合训练中再破一次记录就行。只是不知道你家白墨肯不肯陪你进模拟场?” 说完,人老心不老的程庄对着白墨眨了眨眼睛,瞬间,白墨的脸拉得更长了。 苏长安小心肝颤了两颤,生怕这爷发飙,赶紧拉过他,低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了双枪,我会变得更强哦。” 白墨的嘴角抿了起来,他看了的苏长安一眼,神色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 围观群众的各种风中凌乱无法言表,白墨大爷要发飙,绝对是血雨腥风来着,谁见过这位爷被人一句话就顺了毛的啊,啊啊啊!!这两人之间不是有奸情就是有奸情就是有奸情啊!!! 说话间,已经有程老爷子的警卫联系了模拟场,腾出了一个场地,并且按照当初苏长安和白墨模拟配合训练的考试成绩,设定好了强度。 20分钟限时,50头蚀虫,这甚至比当初两人的考试成绩还要好上几分。 “程教授,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请求?”临进场,苏长安说:“如果我们通过了,你除了赠枪之外,能不能再教我一些上肢力量的训练方法,专门配合这两把枪。” 程庄闻言,突然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苏长安,过了一会儿才说:“年轻人,循序渐进的道理应该明白吧。猎人的训练事关生死,不是儿戏。” “我明白,老爷子,我明白的。你总要先看看我,我和白墨的实力再做决定。”苏长安毫不躲闪程庄的视线,言语有礼,却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 “好!看了再说!” “程老爷子,你可要说话算数!”苏长安嘿嘿一笑,拉着白墨走进了模拟场。 进入模拟场,在扫描二人全息图像的时候,白墨对苏长安说:“刚才你太冒失了。” “牛皮吹的有点大,嘿嘿~”苏长安按照系统的提示举起手臂。 “不是,你不应该让程教授认为你急功近利。”白墨说。 苏长安猛的停下来动作,直愣愣地盯着身边的白墨,轻轻的反问了一句:“我急功近利?” 苏长安说话声音不大,但这短短一句话中,白墨总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愤怒而委屈。 “什么?”白墨有点儿奇怪地问了一句。 苏长安却不再搭腔了。直到两人做完扫描,进入模拟场监控范围之前,苏长安才冷冷地说了一句:“加油哦,要是破不了上次的记录,我们可就真的急功近利了。” “砰!砰砰!” 又有三颗子弹,分别擦着白墨的头皮和耳朵飞了过去,让外面还在围观的猎人们发出一阵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暗爽的呼声。 “小乔,你看看,我还以为你跟我说过,苏长安很喜欢白墨。”正在监视器前看着战况的程庄教授笑着说。 “这次真的很微妙啊,如果我不是看过他们其他的训练,我真会以为苏长安恨死了白墨。”乔摸了摸下巴,说道:“还有,不要叫我小乔。” “微妙啊,微妙啊~”程庄教授笑眯眯地抱着手臂,心情大好。 苏长安一言不发,持枪的双手骨节泛起青白色,常常笑眯眯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贪狼正在以单发手枪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连续射击,训练的过程中,电脑是不会随时报命中率的,但是仅仅看蚀虫几乎全部都停留在离它们出现的地点不远的地方,就能了解他恐怖的命中率以及敏捷的反应力。 在连续射击的过程中,苏长安还开始尝试放下一只手臂,单手持枪,只是迫于贪狼的重量和后坐力,这样单手持枪每次也就能坚持2分钟左右,右手比左手稍微久一点儿。 也许是被苏长安的沉默所感染,白墨一贯的低气压如同又低了几分,在第七次被苏长安故意用子弹擦头皮之后,白墨手里的七杀暴起耀眼的白光,在白墨的挥舞间横扫周围近10米,留下一地的蚀虫残肢。白墨被碎屑溅了一身,他挂着一身粘糊糊的碎肉阴测测地念了句:“苏~长~安!” 从牙缝中挤出的三个字,让围观的猎人齐齐打个冷战。怪不得之前被白墨打跑的眼从来没有讨回公道的意思,在这样恐怖的战斗力面前,任何讨回公道的行为都只能是讨打吧…… 以前虽然觉得这个常常随时随地犯二的苏长安很欠抽,但是他真的闭上嘴用行动挑衅冰山白墨,带起整个模拟场都沉浸在暴虐的气氛中,反而让大家更不适应,猎人们默默吐槽:您还是继续犯二吧,这样重口味的场面我们不想看啊…… “白墨的七杀……”程教授收起了戏谑的神色,若有所思。 “老爷子也看出来了吧,进化的进程非常明显,几乎每一次他们俩来做配合训练,七杀都在跟随苏长安的步伐做出调整。”乔说,说到进化,乔的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这期间,有个有趣的问题。老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说两个人之间配合有多默契,我个人是没看出来,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几乎是不做正经的交流。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确实有某种纽带联系着。苏长安是这五年来,白墨接受的唯一的眼。当然,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进化啊……猎人们都在追求的进化,看起来对于白墨不是难事,白墨看起来也很满意他的进化程度。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和可以进化的刃相比,反而是几乎没有进化先例的眼看上去比较着急?”程教授摸了摸下巴,收敛了笑容。 而在模拟场中,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最后几头蚀虫已经被击中,发出焦躁地吼叫,苏长安终于说了整场训练的第一句话:“快点,我要出去。” 白墨一言不发,七杀流过令人炫目的光华,顷刻间,模拟场归于平静,机械女声说道:测试结束。 16分53秒,比上一次的记录缩短了近4分钟。 人群哗然了,很多人并不知道,白墨和苏长安曾经用20分钟就通过了模拟测试,看到程教授给两人设定20分钟的测试时间,潜意识里是觉得可笑的,认为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完成的如此华丽,反而让人有点儿接受不了。 然而对于大部分围观的猎人来说,这点震惊于难以接受根本不算什么,就如同几分钟后在猎人论坛上被顶置的帖子的标题说的:能看到有个人敢甩脸子给白墨看,我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 ☆、第三十三章 古方 其实,苏长安并没有说实话,至少,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在程教授的研究所办公室里,老爷子的确跟苏长安说过上面的话,只是苏长安却并没有就此妥协。 “程教授,作为士兵,我们的确只能靠勤勤恳恳的训练来提高,但是我觉得,我们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士兵吧。”苏长安笑了笑:“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我们是隶属军方,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直属上级应该是啥灵异协会、驱魔人工会神马的……” 一时间,程庄和乔都没开声,却是乔沉不住气,问道:“你知道能用什么方法?” “我不知道。”苏长安说:“真的。我只是在资料室查了一下猎人历史上非常最杰出的那些眼,发现曾经和乐霖将军搭档的张雅卿大校也是使用双枪的,她的双枪虽然比贪狼稍轻,但是对于一个女性来说也绝对不轻松。而且我还注意到,张大校的双枪也曾经被程教授您改装过。” “看来,你是做过功课,有备而来的。”程教授缓缓说。 他支走了乔,走到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坐下来,并示意苏长安坐到对面,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雅卿,是个好孩子,只是死得早。” 张雅卿是乐霖的最后一个搭档,他们在一起搭档了4年,张雅卿死了之后,乐霖将军不久后也到了退休年龄,他不再出现在一线,只留下段段吉光片羽的传奇。 “没错,雅卿的枪是我改的。那孩子太仰慕乐霖,一门心思就要做他的眼,但是那个时候,乐霖已经是上将军衔,凭雅卿那时候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做他的眼的。”程教授微微放松身体,倚在了沙发背上,缓缓地说着:“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很想劝她,但是她不听。她一直求我,一直求我,我就给他用了猎人中流传下来的一个古方。” “有这种事?”苏长安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过,程教授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责怪:“这个古方,最初是给那些能幻化出武器,但是精神力和身体素质都比较差的刃用的,他能刺激人身体的二次发育,让人更强壮,并且激发人的意志,让精神力变得更强。这个古方,是不能给普通人用的,因为整个过程中伴随着极大的痛苦,可以说超出人身体的承受范围,而且,普通人用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副作用,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定论。而刃就不存在这样的顾虑,因为和普通人相比,刃本来就有更强的精神力和肉体的忍耐力。” “那……为什么张大校一个女性,用了这个古方?”苏长安忍不住问道。 程教授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惋惜的轻笑,说:“那是因为,雅卿她自出生就有神经末梢疾病,她根本没有痛觉。当时给她用,一方面是觉得她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古方对于精神的强大刺激可能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实际上,如今我们用来保护猎人的科技越来越发达,自雅卿之后,那张古方就再也没有人用过,几乎是已经被废弃了。除了我以外,恐怕没几个人能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如果只是因为整个过程很痛苦,那么我愿意试一试。”苏长安说。 “哼,”程教授突然冷哼一声:“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教授,我不……”苏长安试图辩解。 “行了,苏长安,我听说你的力量觉醒还不到一年,觉醒之前你是丰城日报的记者,根本不信鬼神。作为一个前辈,我看到晚辈们有冲劲很欣慰,但是你不觉得你太勤勉了惹人怀疑么?”程庄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 苏长安不知道如何分辩。 他难道要告诉程教授,他孜孜以求想要变强是因为他看上了白墨,他自己的搭档? 沉默了许久,当程庄以为苏长安不会再坚持,几乎要送客了的时候,苏长安突然问道:“老爷子,张大校如果不做乐霖将军的眼,会怎样?” 程庄一怔,他没有想到苏长安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实际上,在漫长的十数年的岁月里,程庄也一直在问自己,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给雅卿那个古方,雅卿没有成为乐霖的“眼”,会怎样? 虽然做了眼就注定不可能一生平安,但是最起码,不会置身最危险的前线,不会牺牲得那么早。 但是程庄回忆起雅卿和乐霖订立搭档契约的那天,雅卿那样开心,仿佛是真的能够和乐霖成婚那样,幸福得整张脸都在发光。在作为乐霖眼的日子里,虽然每一次出任务都九死一生,但是雅卿是快乐的。 大约和平平淡淡做一个上尉级别的眼相比,雅卿更愿意过作为大校的刀尖上的日子。以至于直至战死,她都义无反顾。 “老爷子,我想,张大校如果只是眼,而不是乐霖将军的眼,她一定能更平安、更安逸,但是反正做了眼,已经是不可能长命百岁了,那么就不如和自己在意的人搭档,用尽全力把他送到更高处去。我和张大校的想法是一样的。”苏长安说。 程庄看着苏长安,眼前这个青年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义无反顾,他的想法坚如磐石。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新人,来到这个领域时间不久,现在他可以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等到真的生死关头,他能够坦然面对么?他会不会后悔呢? 程庄没有问苏长安你会不会后悔,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后悔”。 苏长安挠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程庄说:“程老爷子,正如您说的,在觉醒之前,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每天固定的时间开编辑部例会,偶尔一个月上一个礼拜以上的晚班就怨声沸返,领导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领导让宣传什么我就些什么,我胸无大志、目光短浅,并且过得非常满足。我人生的前24年,从来没有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没有所谓的梦想。” 说到这里,苏长安笑了笑,神情中颇为怀念,因为那段日子,确实安逸到可贵的程度。 “然而没办法,我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眼,我不得不面对那些东西。其实不瞒您说,最开始我同意和白墨搭档,纯粹是因为怕死,听穆升说白墨是最强的刃,所以决定要坚决躲在他身后,同时我也很不理解,为什么白墨总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冲到最前面去的样子。现在我跟他相处半年多了,我觉得我慢慢理解了他。理解了他,就想帮他。把白墨送到他想去的地方去,这是我苏长安人生中的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我的第一个梦想。我想当年,张大校看着乐霖将军,也是这样想的:这个人多么强啊,他站在战场上,简直就如同一个发光体,但是这样的一个刃因为失去了眼而不能上战场了,多么可惜。” 到了这里,其实苏长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想说的东西表达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动程庄。 过了许久,程庄说:“雅卿爱着乐霖,尽管乐霖比她大了二十岁。” 苏长安一点都不惊奇:“也对,爱情,的确是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的最强动力了。” “那你呢?”程庄问。 苏长安脸有点儿挂不住:“老爷子您别笑话我了,那个是白墨啊……” 程庄微微一笑,没在追问,他仰起脖子,揉了揉自己有点儿僵硬的肩膀:“爱情呀爱情,爱情算个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喝,P都不是,可是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就拎不清?越强越危险,在将军们的前线上,爱情能帮你杀敌还是能帮你活命呢……” 程庄的声音微微低下去,渐渐听不见了。 茶几上的茶已经冷透了,苏长安悄悄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中午了,他有点儿惦记白墨。 “古方,只有最后一贴了。”程庄突然开口道:“那些材料,是我二十年前做研究的时候收集到的,当时也没找到多少,雅卿之后,那个古方剩余的材料就只够一个人用了。而现在,配方中的许多材料,已经彻底绝迹了。” 苏长安没接话。 程庄按着沙发的扶手,站了起来:“你以后,可别后悔。”程庄说。 “我不会。” “用了,就要用到底,要敢喊疼,我砍了你的手。”程庄板起脸。其实,他之所以敢给苏长安用,确实是因为,雅卿已经亲身证实,那贴古方确实有效,并且到目前都没有发现副作用。用这个古方,前后要用药十七次,如果中断了,则功亏一篑,前面的都白疼了。 “谢谢程教授。”苏长安站起身,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十四章 脱胎换骨   苏长安的脚伤养足了整整一个月,才被修斯解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着白墨去穆升那里拿新的轮值表。 新的轮值表和以前那张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但是因为最近瑞希的病情有些不稳定,白墨和苏长安的小队轮值范围扩大了许多,每一次轮值他们不能再在一个地方等待吸引这个范围内的所有蚀虫,而是需要多选择一个战斗地点。 对于这种变化,白墨和苏长安都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们的战斗速率可以说是别墅里最高的,几乎可以在3个小时内解决战斗,只是苏长安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很累好不好。 每次轮值完,做好枪械保养之后白墨都是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而他则需要一早就起来,到训练场去进行程庄教授的特训。 古方3天用一次,在使用古方的间隙,则要不断用真正的物理手段来提高他的力量,同时,他并没有用过双枪,在双枪的射击技巧上也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 这个专业人士自然是乔,程庄教授虽说已经进入研究机构,但是仍然非常忙,能够三天一次抽出时间帮他锻造身体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这样的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三个月,三个月后,苏长安将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崭新的,可以说是最强的眼。 苏长安并没有成为“最强眼”的野望,但是,当时间一天天流逝,当他在血与火中不断见证战争的真面目,当他的每一分钟都用的非常充实,每一天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强的时候,饶是苏长安再淡定,也不能抑制心中沸腾的热血。 苏长安毕竟还年轻呢,他迷军械,看政经,关注时事,如今他能走在几乎可以说是保卫世界的伟大事业的前线,他怎么能不热血呢。 这一份热血,把当初那种为了白墨而接受改变的初衷冲淡了许多,也让苏长安更加坦然。他仍然记得程教授问过他的那句“你会不会后悔”,如今,他觉得他终于可以坦然的说他不后悔了。 无关白墨,无关那些他不能言说的情愫,单纯作为一个年轻的“眼”,他不悔于那份完成使命的激情。 只是,每一次苏长安和白墨轮值完,第二天一早白墨还在睡的时候,苏长安爬起来去训练场,经过白墨紧闭的房门口,苏长安都会有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暗爽的小心思。好像他背着白墨,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说起古方的使用,这一点不仅是苏长安,连程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并不是说古方在苏长安身上没有起作用,相反,用的非常好,效力甚至比当年张雅卿用时还要好,但是让程庄非常奇怪的是,苏长安并没有觉得使用古方过程中的疼痛不可忍受。 按照程庄的研究,这个古方普通人使用的时候,那种疼痛可以说是不可想象的,远远高于孕妇分娩的疼痛,超越了人类忍受的限度。本来按照程庄的估计,苏长安在使用古方的过程中,疼晕过去十次八次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整整三个月应该也是没有余力进行轮值的,他的计划本来是,除开苏长安本身因脚伤休息的时间,他还要以自己的名义替苏长安向穆升请两个月左右的长假的,结果,苏长安第一次使用古方的情形超乎他的想象。 疼,绝对是疼的。当蜜色的蜡状物涂满他的全身,并按照程庄的要求全身都浸入一桶滚烫的药浴的时候,苏长安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在慢慢融化,那种疼痛钝重而持续。如果一定要形容,苏长安记得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曾经被车门夹到指甲,里面开始发炎化脓,最后不得不把指甲拔掉,那种疼痛,就如同自己全身都长满了指甲,并且正被外力一起缓缓地往下拔。 程庄说过,每一次用古方,要持续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必须坐在药浴里被拔两个小时的指甲,为了抵御疼痛,苏长安有规律的呼气吸气,并尽力发散思维,避免精神集中。 然而,这种充满了强烈自主意识的行为让穆升大感意外,从他得知古方存在到现在,近三十年间一共有四个眼用过这张古方,一个用到一半放弃了,一个虽然成功,但是也是整整三个月间几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有雅卿因为没有痛觉,可以说是开了外挂,整个过程比较顺利。 而眼前这个家伙,他难道不觉得疼么? 两个小时后,苏长安虚弱地被扶出了木桶,去掉身上的药膏之后,他脸色苍白神情虚弱,但是意识非常清楚,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自己回了别墅,第二天,他精神抖擞地来训练场接受了乔的特训,而这些特训本来根本就不是排在使用古方的过程中的,而是打算整个用药周期过了以后再开始的。 “古方的使用过程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真不疼么?”程庄曾问苏长安。 “程老爷子,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疼……”苏长安无力,他每隔三天就要被拔一次指甲,疼得想吐。 程庄微微一笑,说:“别的眼,用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昏过去,而且,几乎他们的两个小时就是在不断的昏过去再疼醒之中过来的,你说说,你疼到那个地步了么?” “额……也许,我的神经末梢也有问题,不会那么疼?”苏长安试探地问。 “不是,我做过测试,你非常正常。”程庄说:“其实,你疼或者不疼,现在看来都没有多大的研究价值了,古方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材料已经绝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用这种方法了。” 不管程老爷子是不是疑惑,或者苏长安到底该有多疼,可以肯定的是,苏长安的身体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他的力气变大了,肌肉虽然没见增多,却是越发的紧致,手臂、肩颈、后背、腰腹,大腿……全身的肌肉群都在变的更加的坚韧,苏长安曾经形容过白墨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如同一面鼓”,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快要达到这种境界了。 同时,在不断地接受乔的特训的时候,苏长安渐渐学会了如何将不断增长的力量运用到战斗中去,单手战斗的时间不短延长,而且,在一次模拟对战的时候,他自己控制身体从三层楼的房顶上翻了下来,在空中射击完毕后,借力在地面上滑行了七八米稳稳停住,没有受任何伤。 虽然训练当中也不断的受伤,但是苏长安进步的速度不仅乔称奇,连程庄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程庄偶尔想,这孩子,真的能成为一个将军,携着他的搭档站在巅峰。 白墨和苏长安的轮值已经恢复快两个月了,但是白墨最近觉得有点儿不爽。 原因无他,就是苏长安比前一段时间忙碌多了,如果没有轮值,那是一定不见人的,就算有轮值,自己第二天上午起来,人也铁定不见了。而且这几个月来,苏长安呆在别墅大厅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从外面回来,除了吃饭就是二话不说地上楼,房间门一关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要是放在以前,白墨绝对不会去在意一个眼的行踪的,白墨却实实在在地在关注着,甚至还动过跟着苏长安去看看他每天都忙些什么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白墨在脑内堵死了。 就在苏长安越来越忙,白墨越来越觉得不自在、胸闷气短的时候,苏长安的最后一次上药时间到了。 仿佛置身火海,燎原的烈火围绕着他,耳畔的风声里有火焰的嘶吼,苏长安坐在浴桶里,身上裹着纱布,明明是同之前一样的用药程序,明明随着一次次用药,对那种感受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能够抵挡,但是这一次,苏长安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儿扛不住了。 太疼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串在铁钏上的鸡腿肉,被放在炭火上慢慢烤,火焰燎过的时候发出嗤嗤的冒油的声音。 从脚心一直往头顶,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变成了岩浆,在丹田里咕嘟咕嘟地冒泡,然后缓缓地向上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岩浆仿佛滚开的水一样沸腾,苏长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座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噗!”苏长安猛地吐了一口血,瘫倒在桶沿上。 再次苏醒的时候,苏长安发现自己已经被捞了出来,身上的药膏都清理干净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到看到程庄坐在自己身边。 “程教授?”苏长安眨眨眼,问:“这是……” 程庄看了一眼手表,几乎像看一个奇迹一样看着苏长安:“才10个小时,你就已经醒了?我几乎已经准备好你要昏迷10天了……天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胎啊?” 最后一句话,程庄绝对是在深受震动的时候不经意的说出来的,很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哪一个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苏长安却猛地打了个冷战。 “教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程庄依然是一副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儿来的样子:“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你做了全身身体检查,得出的结论是,你的经脉强度发生了质的变化,一些重要的血管壁的厚度甚至可以和中流的刃相媲美,同时,骨骼和肌肉的强度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程庄面色潮红地看着苏长安:“这样的成功简直不合逻辑,虽然古方已经不可能再有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我留下你的身体组织样本做一些研究。” 苏长安其实根本没弄清楚程庄说的不可思议到底不可思议在哪儿,身体变得更强韧难道不是他们预定好要达到的目的么?难道就因为他晕的时间短了点儿,就能激动成这样? 苏长安是没法领会他带给程庄的震动,但是他还是非常痛快地同意了程庄研究他的身体组织样本,毕竟,最近程教授帮了他许多。 苏长安又倚着床沿休息了一会儿,听程庄说了一些训练中的注意事项,在这段并不长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恢复,手脚都有力气,精神也非常好,然后就是,非常饿。 等程教授交待完,并宣布苏长安不用再到他这里来的时候,苏长安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却瞄到了挂在墙上的表,指针指示,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苏长安惨叫一声跳了起来,轮值!!!! 飞快地向程庄道了别,苏长安只抄起了他们的名牌,衣服什么的全都不要了,飞也似地跑没影儿了。 程庄看着活蹦乱跳的苏长安,眼里闪过诸多情绪,终于归于平静。 ☆、第三十五章 最强眼 蹑手蹑脚地摸进别墅,刚好十二点,苏长安不禁惊讶了一些自己的长跑速度,要知道,从程庄的研究所到他们所在的别墅,开车都要十分钟左右,他深夜狂奔回来,居然还没用到二十分钟。 基本上,猎人的轮值都是从十二点左右开始,苏长安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勉强赶上了。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冲上楼去准备双枪和子弹袋。等他光速整理好枪械,检查一遍没有纰漏以后,就来到白墨的房间,装作若无其事地敲门。 “你还知道回来?!” 突然,从楼下传来的声音吓得苏长安一个激灵,他扭过头,只见白墨就坐在大厅边缘的沙发上,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只有手中的七杀已经现身,发出幽幽地白光,勾勒出白墨锋利的轮廓。 看他的姿势,显然已经在大厅坐了很久了,苏长安恨不得咬自己一口,刚才上来的时候居然没注意! “我这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我们快点走吧。”苏长安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跃下来,跑到白墨的身边,去拉他的手,却被白墨猛地甩开了。 苏长安脚步一滞,不知道白墨在发什么疯,自己并没有迟到多少啊。 “你去哪儿了?”白墨冷冷地问道。 “程教授那里啊,特训。” “特训到十二点?” 那种非常明显的我不相信你的语气让苏长安冒火,但是眼下轮值的时间到了,他只好耐着性子说:“轮值回来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迟到了穆升又要唧唧歪歪了。” 白墨重重地哼了一声,抢先走了出去。苏长安被他那声哼的血气上涌,好不容易才忍住,跟着白墨走出了别墅。 几乎是一离开别墅,白墨的手臂就揽住了苏长安的腰,两人配合了这段时间,白墨的动作对于苏长安来说早已熟稔于心,他随着白墨蹬地的动作提气,两人窜上了街边的矮墙,一路向预定的第一个狩猎场飞奔。 走出去没多久,苏长安就隐约听见了蚀虫的吼声,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淡淡的腐臭味,苏长安微微皱了皱眉头,以前的每一次轮值,白墨会在将要到达狩猎点的时候让七杀现身,七杀的能量会把刃和眼的所在地迅速地凸显出来,吸引方圆将近五十公里的蚀虫。 猎人本身就是最最吸引蚀虫的存在,猎人的能力越强、等级越高,对于蚀虫来说越美味,吸引蚀虫的时间也越快,但是平时他们两人把蚀虫吸引到跟前的时间,足够他们到达狩猎地点,而今天,这个时间却提前了很多。 苏长安看了看白墨,白墨的七杀并没有显现出来,按理说,他们两不应该那么早就引来蚀虫,而且,从蚀虫的吼声来判断,这一次来的蚀虫明显比之前轮值的时候要多了。 苏长安不动声色的看了白墨一眼,白墨也恰好看向他,目光接触的瞬间,两个人心中都有了一分了然,看来,是真的变强了呢。 白墨用眼神询问,苏长安给了他一个安抚地笑容,随即,白墨就将揽着苏长安的腰的手放松,改成了挽着他的胳膊,苏长安脚一沾地,便根据乔这些天教给他的战斗技巧,学着白墨的动作发足狂奔,随着白墨给他的一个牵引力,踩着白墨的脚印在建筑物间腾跃。一时间,两人从白墨几乎是抱着苏长安行动,变成了苏长安被白墨拉着一起行动,两人的速度快了不少。 饶是如此,两人到达狩猎点的时候,周围的蚀虫已经汇聚到离他们不到100米的距离,这几乎是从来没有的近距离。一般来说,猎人们的手枪射程800米,眼会将蚀虫放近到距离自己300米左右的地方开始打,既能够提高准确度,又能在没有打中或是蚀虫数量太多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缓冲。 如今,无论是从距离还是从数量上,对于白墨和苏长安来说,这种缓冲都几乎不存在了,白墨有点儿担心,即便苏长安变强了,但是他还是无法肯定他们能在这样的距离迎敌。于是,在苏长安连发数枪在他正对面的方向钉住五六头蚀虫的时候,白墨犹豫了一会儿,他几乎有些不敢离开苏长安身边。 “快点去,杵在这里干什么?”苏长安冲他笑笑,手中的两把枪枪口微微冒出的细烟。苏长安的手中握着两把一模一样的银色手枪,修长的枪管泛着阴冷的光,枪身结实桀骜,正是双枪贪狼。 白墨被苏长安的笑容晃了眼,他突然觉得这几天他那种莫名其妙生气的情绪来的很可笑,苏长安常常消失,原来并不是因为他累了想跑,也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他在变强。 而此刻,实实在在地看到两人站在蚀虫中间引发的效应,白墨知道,苏长安的能力已经经历了质变,而距离苏长安伤好重新开始轮值也不过两个多月。 苏长安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强的,白墨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但是这一刻,白墨决定不去疑惑过程,他看到的结果,不正是他最想要的么? 白墨不再犹豫,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了被定在不远处的蚀虫。 今天晚上,这里将上演一场非常好看的屠杀。 战斗开始后一个小时,苏长安在通讯器中指引白墨稍微后撤,然后停下射击给贪狼换弹匣。 他成为一个眼已经大半年了,算上模拟场的练习,他的战斗经历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是从来没有那一次如同今天一样酣畅淋漓。 双手依然稳定而有力,胸腔里的心脏如同一个强力的泵在不断地输送这血液和精力,他的呼吸仍然很平稳,身上出了汗,但那也只是因为精神集中。而且,苏长安发现他的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了,隔着百米的距离,他能看到蚀虫的眉心就如同训练场里强光下的靶纸一样清晰可辨。 在换弹匣的间隙,他抬眼看着白墨不远处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可以看到白墨的发梢,能看见他被风吹起的衣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墨对于苏长安来说变成了一个戒不掉的人,从面容到身材,哪怕是那握着七杀的修长的指节,都让苏长安觉得漂亮得正中红心。 一个半小时后,第一个狩猎点清场,苏长安和白墨从狩猎点附近猎人专用的停车场开出一辆路虎,前往下一个狩猎点。 两个狩猎点之间直线距离将近50公里,路虎在深夜的街巷上狂奔,白墨开着车,苏长安一路注意着路上是否有蚀虫的痕迹,白墨没有收起七杀,他们在开了快20分钟的时候感觉到了蚀虫的尾随,随后,尾随而至的十几头蚀虫在几分钟内被消灭在第二个狩猎点。 白墨和苏长安在第二个狩猎点守候了一段时间,苏长安坐在车顶上,疲倦一波波袭来,他只能强打精神,白墨看出了苏长安的疲倦,但是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眼,他是不能睡着的。 “打起精神来。”白墨说。 “我知道,不会睡着的。”苏长安抹了一把脸,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坐下跟我说会儿话,我觉得今天晚上已经干净了。” 白墨也在路虎平坦的车顶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变强很多。” 苏长安笑眯眯地点点头:“最近可把我累死了,要从程老爷子那里骗一把枪不容易,连着乔也一起操练我,可怜我这祖国的花朵。” “我都不知道你在训练。”白墨说。 苏长安偏头看了白墨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白墨的语气中有点隐约的委屈,他突然觉得心情变好了。 “你怎么不知道了,从你陪我赢了贪狼,程教授就说过要给我特训了嘛,那天我给你做猪排的时候说了。” “骗人,你那天明明说,程教授说他没有窍门可教你。”白墨皱起眉头,那天苏长安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是没有使用贪狼的窍门,但是有作为一个眼的窍门啊,最近我主要是在接受乔的特训,你看,成果非常显赫,现在我可以使用双枪贪狼连续作战,之前我双手持枪都只能坚持3个小时呢。”苏长安决定把白墨绕晕。 白墨皱着眉头想了想,确实,进步太大了,如果是这样的特训,连他都想参加一下了。白墨毕竟是刃,他一直都在机体功能上优于普通人,所以这个时候,白墨根本没法发现,苏长安的提升速度几乎是在完成不可能的任务。苏长安也正是算准了这点,才对白墨毫无顾忌。 “我的特训到今天正式结束了。”苏长安干脆躺了下来,说:“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有点儿晚了,在乔那里吃了饭,然后想着轮值之前睡一觉,结果睡过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晚上那一出是啥,三更半夜的坐在门厅里吓人。” “我等你回来啊。”白墨毫无压力:“你这几个月都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你是一个很强的眼,万一他们把你弄到研究所去工作那怎么办。” 苏长安愣了几秒。 然后他锤着车顶狂笑:“搞了半天,你把我调到别处工作你没有搭档。天啊白墨大爷,您想太多了吧!你是别墅最好的刃,而我是你历时5年好不容易才认可的眼,他们这个时候恨不得我们俩结婚睡一个被窝才好,怎么可能拆搭档!”苏长安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微微为自己说的话脸红了。 可惜白墨没有任何联想,也就明显毫无压力,人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现在不想换搭档,你是最强的。” 苏长安的笑声渐渐低了。 夜非常宁静,刚才的那一场战斗,可以说是非常小的遭遇战,连苏长安这种新人都处之淡然,夜风把空气中最后一丝腐臭味道吹散,苏长安站起身来,仔细向四周眺望,死气渐渐散去,夜虫些微的鸣叫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回去吧。”苏长安说,利索地跃下车顶。白墨随后也跳了下来,打开后车门说:“你不是困了么,到后面去睡,开回别墅要一个小时呢。”然后自己钻进了驾驶室。 ☆、第三十六章 偶然的聚会 回别墅的路上,苏长安睡着了,这个家伙几乎是一挨到后座,就自觉躺横,进入了深眠。 白墨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苏长安,他蜷着身子,微微张着嘴,睡得傻呵呵的。 白墨微微笑了笑,又放缓了些车速。 他记得,苏长安忙忙碌碌已经快三个月了,从他拿到双枪,就经常不见人影,一开始白墨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身边没了唠叨的人挺自在,但是日子久了,他就不可抑制地开始想起他们测试那天的争吵,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许多个眼是如何被气走,或是从一开始就不敢和他搭档的,他突然就有点担心,如果苏长安也要跟他拆伙怎么办? 会没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会没有人在被大黑二黑追赶的时候向他喊救命; 会没有人婆婆妈妈的,为他身上那些他自己都不屑一顾的小伤上药; 会没有人经常溜进厨房帮他煮宵夜; 会没有人愿意陪着他变强,不问原因地支持他的决定…… 白墨神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约有5年都没再奢求的东西,如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又上瘾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快地习惯了身边有人在的感觉,习惯了有人不敲门就冲进他的房间,习惯了有人帮他留饭、做宵夜。几个月的时间,那个人从“一个眼”变成了“苏长安”再变成“长安”,那么自然。 这一刻,连白墨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些长久以来压着他的东西,复仇、战斗,都仿佛远了,这一刻,他几乎有种错觉,这辆路虎就是他的全世界,他和苏长安可以在这条深夜静谧的道路上一直开下去。 白墨把路虎停在了别墅门口,天亮后,自有人会把车子停到正确的地方去。他下车打开后车门叫了两声苏长安,后面躺着的人睡得很沉。 白墨探身进去,把苏长安打横抱了出来,苏长安依然没醒,反而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有点儿痒的脸颊。 白墨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抱着苏长安进了别墅,他有点儿饿,但是又不想吵醒苏长安。厅堂里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对于巡了两个点的猎人小队来说,能在四点回来已经属于神速了。白墨决定忍一忍直接吃早饭,就在他抱着苏长安准备上楼的时候,休息室的门打开了,除了穆升意外,大家都在,因为别墅的隔音太好,白墨刚回来时没有发觉。 一时间,情况无比诡异,白墨公主抱着苏长安,淡定地站在门厅里,从休息室里出来的众人却好像被雷劈了僵在当场。 “你们怎么回事儿啊,这么晚了集体不睡觉?”最后,还是白墨先开口了。 “贱人,你掐我一下,告诉我我没看错……”青青扯了扯连夙的衣服,连夙很干脆地在青青手背上掐了一把。 “呀!!!!!”青青于是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这是神马情况!?神马情况??!!” 青青的惨叫把石化了的众人的魂叫了回来,李晏首先上前一步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有两个点么?苏长安怎么了,又伤着了?” 一连串的动静终于把熟睡中的苏长安弄醒了,他睡眼朦胧地感受到七八道如狼似虎地眼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正要反射性地跳起来,才发现自己正以诡异的、名为“公主抱”的姿势被白墨抱在怀里,仰起头就能拿看到白墨刀削一般英俊的侧脸。 苏长安也想惨叫了…… 十分钟后,大家经历了鸡飞狗跳终于平静了下来,在厨房的饭桌前坐了下来,苏长安从冰箱里找到了鸡蛋和一些蔬菜,用剩饭做蛋包饭当宵夜,小小给他打下手。 “欧洲杯啦,李晏和瑞塔瑞希都要看,我就陪他们,三点多的时候蓝羯和连夙的小队都回来了,然后大家一起看了一会儿。”秦越说:“你们俩怎么能这么早就回来了呢?没问题吧?” “没有,”白墨依然淡淡的,“完事儿才回来的,长安回来的路上睡着了。” “你们俩轮值好快啊,白墨你真强!”秦越发自内心地说。 白墨瞄了在灶前忙碌的苏长安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表情柔和,让一群人都觉得……好恐怖…… 青青摸着下巴,小声说:“墨爷,你和长安~~进行到哪一步了?你懂的……” 连夙赶紧捂住青青的嘴,笑道:“别理他,你不懂……” 白墨真的不懂,但是在不远处忙活的苏长安却险些被青青的一句话吓得把一瓶油都倒进了锅里,赶紧手忙脚乱地找碗来把油分出来。 青青察觉到苏长安这里的动静,在连夙的手掌下露出了狞笑。 李晏也隐约有些感觉,他总觉得苏长安对白墨的心思不简单,而白墨,也似乎并不排斥苏长安。他想问问白墨的想法,又觉得感情方面的事情外人插手反而不好,李晏总归做不到像青青那么开放。 瑞塔瑞希把话题引向了欧洲杯,于是大家又开始吐槽比赛,白墨没看比赛也不认识那些球星,丝毫没话可说,但是也没有离席的意思,就安静的听着,不时的看看苏长安的进度,非常尽责地等宵夜。 黄澄澄地蛋包饭端了上来,苏长安做了9份,两位女士分一份。 这是继几个月前苏长安办得所谓的庆祝party之后,别墅的十个人第一次又聚在一起,没有商量过,纯粹就那么碰上了。厨房暖色的灯光下,一群人吃着宵夜,喝着茶,谈笑风生,话题不自觉的一个个换,总归有大家都能说的话,连白墨这种寡言少语的人,也不自觉地被吸引,始终听得很入神,别人问他的时候还回答得很认真。 其实,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的人,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常常都有才对,偏偏在一栋猎人的别墅里,大家轮值的轮值训练的训练,都在忙着。也不是聚不齐的,只是总是在难得聚齐的时候,少了那一盘让大家坐下来的蛋包饭而已。 这一天,大家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一缕晨曦从厨房的窗户漏了进来,这个猎人中队才惊觉竟然在厨房聊了快两个小时。这样的喜悦的团聚让人惊奇。在肖婶儿来忙活早餐前,大家离开了厨房各自回房睡觉,秦越猜拳输了,被迫留下来给肖婶儿留纸条,说大家都吃过早饭了,请肖婶儿只要刷盘子就好,不要做早饭了。 苏长安在楼梯口叫住了正要进房间的白墨,他的肩上还残留着白墨抱着他时留下的温度,于是他觉得应该跟白墨道个谢。 白墨摇了摇头,说:“不用谢我。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变强了。” 苏长安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刚才在车上睡了一个小时,又和大家聊了两个小时的天,他现在居然没有很强的睡意,浴缸里的水龙头开着,温热的水漫过全身,苏长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刚才那几个小时中的一幕幕又漫上心头。 这几个月来,白墨的变化他看在眼里,白墨更加接受自己了,也稍微打开了心门接受大家,这让苏长安心中有小小的成就感。 他在意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早出晚归,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能说明他对自己,是多少有些在意的吧。 只是他在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是搭档、队友?或者,只是一个很强的眼呢? 苏长安又想起白墨刚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谢谢你变强了。 那么,是不是归根结底,白墨对他的亲近仍然是因为他是一个满足了白墨需要的眼,他达到了白墨的要求,让白墨看到了站在更高的战场的希望? 有些东西,苏长安有感觉,却总是不能肯定,看不真切,这也源于白墨冷淡的性格,对于白墨来说,他认同或者不认同、关心或者不关心一个人,表现出的行为都一样,他习惯了感情不外露,苏长安也不敢去猜。 毕竟,他对白墨抱着超越队友关系的情感,当局者迷,他猜不出。 ☆、第三十七章 酒后吐“真言” 入夏之后,瑞希的病情稳定了不少,恢复了正常轮值,苏长安和白墨过了几个月在两个点中间奔波的日子,也终于恢复了清闲的生活。 在奔波于两个点之间的日子里,两个人每次的轮值时间都比较长,确认蚀虫清除时也要花更多的时间等待,在等待的间隙,苏长安就常常和白墨说些有的没的,发现了贪狼的又一个性能啦,想要在枪柄刻字应该找谁啦,标配双枪是不是也可以改,能不能把武装带的一个结往里面挪两公分啦,还有一些非常琐碎的点滴,宵夜吃什么,超市是不是又有了新鲜的鱼柳卖,手肘上多了一块淤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长安都觉得,这是他和白墨最平淡也最舒服的日子,他对白墨没有任何的期待,白墨对他隐秘的感情一无所知。 这一天,轮值结束还不到两点,苏长安突发奇想,想去酒吧喝一杯。自从成为猎人,苏长安的生活就几乎封闭了,轮值、训练,除了偶尔去附近的卖场买食材,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别墅。 刚刚成为猎人的时候是不敢,他现在对于蚀虫就如同一个开了缝的臭鸡蛋,他晚上压根不敢出门,连白天出门都战战兢兢。后来是没时间,训练太多;到现在,苏长安对于白天外出已经非常淡定,而对于晚上出门,只要是他亲自轮值,确认了区域内已经干净了以后,也知道没有什么问题,他之所以依然很少外出,完全是懒得,工作休息张弛有度,他现在宅得非常心安理得。 而在他还不是一个猎人而只是一个小记者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去酒吧里喝喝小酒,和朋友们聚聚。 软磨硬泡了一会儿之后,白墨被成功拉下马。两个人从巡逻点的停车场搞了辆低调的大众车公车私用,开到了丰城最有名的一个清吧。 选择清吧,是因为这里多少还安静些,苏长安知道白墨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不愧是丰城最好的酒吧,幽暗而时隐时现地灯光颇有品位,舞台上歌手唱着悠扬的蓝调,坐在大厅的客人大多小声交谈,没有高声喧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带脂粉味儿的酒香。 苏长安深深地吸了口气,扯了扯白墨的胳膊,压低声音却无比兴奋地说:“生活就应该这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我赚那么多钱干嘛,就是应该来享受嘛!” 白墨斜眼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苏长安拉着白墨来到吧台边,要了两杯百利甜酒,这种酒度数挺高,但是入口就像饮料一般甜蜜,平时不太喝酒的人喝着也不会不舒服。苏长安兴高采烈地催着白墨喝酒,一边得瑟自己是多么多么会享受生活。 可是没过多久,苏长安就乐不起来了。 舞台上的女舞者和着音乐跳起了舒缓地舞蹈,高开叉的裙子边沿露出玉一样的大腿,苏长安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看到白墨专注地眼神,苏长安不淡定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披肩卷发,高挑却有一张娃娃脸的美女走到白墨的身边坐下,非常自然地开始和白墨搭讪,白墨本来就不善言辞,三两句后让美女没了话题,美女也不恼,笑了笑走开了,可是下一秒,侍者就送来了一瓶香槟,说是那位小姐送给白墨的。 白墨皱皱眉,对侍者说:“不用,请你拿回去还给她。”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白墨不断受到各种瞩目,甚至有男人来搭讪,一位连苏长安看了都觉得十分漂亮的混血姑娘直接把电话写在了餐巾纸上送到了白墨的面前,让白墨越来越黑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苏长安做梦都没想到,白墨居然会在这间清吧这么受欢迎,这个酒吧环境优雅,单身而有身份的男女常会在这里寻找情人伴侣,看对眼了相互同意就在一起,419或是后续发展,这苏长安是知道的。他曾经和以前的同事来过这里,也曾经被女性邀约过,但是这样受瞩目,不断被搭讪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苏长安郁闷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多此一举,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他有意拉白墨走,但是人是他拉来的,现在看人家受欢迎就要把人带走,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白墨虽然脸越来越臭,但是始终没有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样子。 苏长安郁得胸口碎大石,抱着杯子狂喝酒。 当苏长安喝掉六杯百利酒,又要了第七杯的时候,白墨终于忍不住按住了他的胳膊。苏长安缓缓地、如同慢镜头一样转过头看了白墨一眼,撇撇嘴,固执地慢慢拉开白墨的手,一仰脖,第七杯酒又下肚了。 那是度数起码有45度的百利酒,苏长安喝的猛了,打了个酒嗝,立刻溢出一股香甜迷醉的味道。 白墨皱起了眉头,刚才一直强撑着耐心终于用尽了,架起苏长安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拉,苏长安异常温顺,顺着白墨架着他的双臂偎了上来,然后往白墨的肩上一靠,不动了。 白墨连拖带抱地把苏长安弄出了门,丢进了车后座,立刻,甜酒的味道充斥了车里小小的空间,白墨阴着脸坐进了驾驶座。 苏长安并没有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身边的白墨把他拉出了酒吧扔上了车,于是他非常温顺。他从座椅的缝隙间看到白墨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骨节很大,虽然修长,但并不算非常秀气,这双手握着七杀的时候,手的主人就如同一尊神。 苏长安突然觉得很闷,有点喘不过气儿来。他伸出手去摸索车窗的按钮,但是毕竟喝多了晕晕乎乎的,按了几下,都没有把车窗打开。 白墨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他看不到苏长安在摸索些什么,就问道:“你要干嘛?” “我干嘛?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苏长安听着白墨的声音,如同被抽了一鞭子一样缩回了手,曲着腿躺在后座上,不再动弹了。 白墨不知道苏长安是不是不舒服,但是在这黑灯瞎火的路上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加了速度往别墅赶。 这是白墨屈指可数的几次,不是因为轮值而在夜晚的户外逗留。 虽然他也知道,当晚的蚀虫清理干净后,在一定的区域内,即使猎人也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他本能的还是有些抗拒,不愿意在夜晚出门,特别是,他是一个刃,并没有“看见”的能力。 要不是苏长安,他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深更半夜轮值结束以后跑到酒吧去喝酒、看跳舞、被人搭讪。 那些人不断凑上来的时候,白墨烦得要死,心想真不应该来这个鬼地方,还不如回家去让苏长安煮宵夜,两个人看碟或者吃完直接睡觉,但是看着苏长安兴致那么高,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又觉得难得苏长安想要出来玩一玩,他急哄哄地要回去不太好。 白墨耐着性子等着苏长安,结果苏长安却渐渐沉默了起来,最后居然喝起了闷酒。 这是怎么个情况?白墨也奇怪的很。 后座的苏长安有一会儿没开声了,呼吸很平稳,就在白墨以为苏长安睡着了的时候,苏长安突然又说话了。 “白墨。”白墨听见苏长安叫了一声。 “嗯?” “白墨,小白……” “干吗?”白墨有点儿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长安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上。 只是,他嘴却不消停,翻来倒去,一会儿是白墨一会儿叫墨爷,一会儿又叫他祖宗,反正什么称号都出来了。 白墨只当他说醉话,索性不理他了。 “白墨,”苏长安又叫了一声,白墨没理他,可接着,苏长安说:“我怎么觉得很难受?” 白墨愣了愣。 苏长安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颠三倒四而又絮絮叨叨:“我挺难受的,看着你,不是,不是挺难受,有点儿难受,不,好像又很难受,一阵儿一阵儿的,心里不好过,你,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是,我就是你的眼镜儿,我,我还不如七杀呢,糟心……糟肺……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我,我凭什么……我为了你,受苦,不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没逼我,我自己愿意受苦,我想帮你,但是我凭什么帮你?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嘛,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你整天就会摆臭脸,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你只喜欢七杀,喜欢杀,杀虫子……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我,我也不喜欢你了,我,我那么强,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我的,等我喜欢别人了,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不用天天看着你,你什么都不懂,我,我就一个人闹心,我操……贪狼呢?我的贪狼呢,我要去训练,我也要杀,我只有杀的多,你才会离不开我,你也会要我,我凭什么,凭什么赔小心,我,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絮絮叨叨了十几分钟,苏长安的声音终于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响起了细细的呼噜声。 白墨却已经将车停到了路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发白。 苏长安的絮叨毫无逻辑,但是他觉得,他至少听懂了几点: 苏长安喜欢我; 苏长安难受; 他变强是为了我; 如果我不喜欢他,他就会喜欢别人; 他会不要我; ☆、第三十八章 表白 白墨把苏长安抱进了别墅,苏长安这会儿已经彻底睡死了,微微咧着嘴打着小呼噜,时不时咕哝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会儿已经快4点了,白墨刚踏上楼梯,就听见楼下有人喊他,转头一看,是在另一个片区轮值的李晏和秦越回来了,秦越看到被白墨抱着的苏长安,惊了。 “长安被人抱回来的次数也太多了吧……”秦越感慨。 李晏笑着摸摸秦越的头,柔声说:“小越你去洗洗睡吧,我去看看长安。”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平时不都是不到两点就回来了么?”李晏跟着白墨进了他的房间,白墨把苏长安放到了床上,苏长安脸色苍白,又带着一抹醉酒的红色,显得有些不健康。白墨直起身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看着李晏。 “轮值完去了别的地方。”白墨淡淡地说。 “喝酒了?” “苏长安喝了一些。”白墨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说。 李晏皱了皱眉头:“阴月就快到了,我估摸着,最近两天穆升就会通知他准备测试,他没经历过,不知道,你应该提醒他的。” “他应付的来。”白墨说。 李晏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凭苏长安的实力,什么样的测试都能应付,但凡事都有万一,心态这个东西,谁都说不准。思量了片刻,李晏还是开口问道:“你和苏长安之间……” “他跟你说了什么?”白墨倏忽抬头,盯着李晏。 李晏被白墨锐利的目光煞到,有一丝迷惑:“没说什么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有事?” 李晏扑哧一声笑了:“白墨你不至于吧,苏长安来这里都快一年了,对你那点心思,起码有半年了,别墅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白墨怔住,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惊奇,更多的是迷惑。 李晏叹了口气:“我想,苏长安肯定没跟你提过,他可能觉得你不喜欢男人,或者不会喜欢他。不过,你想想苏长安成天恨不得把你惯上天去,好吃好喝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连我们都沾了不少光,你该不会觉得他只是在表达战友爱吧?” “苏长安提了。”白墨突然蹦出一句。 “什么?” “他提了,”白墨皱着眉头,仿佛遇到了什么非常麻烦的事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他刚才说的,喝醉了。” 李晏脑内了一下苏长安喝醉了酒表白的情形,本来是很有喜感的,但是一想到他表白的对象是白墨,又觉得所有洗具都成了杯具,不仅感慨,小苏这个家伙,别看平时总是乐呵呵的,这一下,恐怕真要踢到铁板。 “那,我能问一句,你怎么想的吗?”李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白墨一时间只是沉默。 怎么想的? 如果让他说实话,那就是他什么想法都没有,被表白的感觉非常的陌生,让他无法思考。 这栋别墅里,大家都是成双成对儿的,白墨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是看到别人身边总是有个陪伴的人,说完全淡定,那就夸张了。 他今年二十二岁,自十五岁参战,出生入死已有七年,作为组织的利刃,他的学生时代接受的是组织安排的精英教育,同学全部是他的战友,除了他的战友之外,他几乎没有熟悉的人。 自从白蓝死后,白墨总觉得,他再也不会对什么人动心了。而五年来,他也确实做到了。别墅队友们对他的关心他承着情,但是心却终究是冷的了。 但是在苏长安这里,他那冷冰冰的面具似乎有了裂纹。 细小的关怀和体贴,他能视而不见安之若素,因为他是自己的搭档,总归是对自己要特殊一些的。但是那实打实说了出来的表白也能当做没听见么? 真的能够用一句“醉话”,就搪塞过去么?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苏长安的表白除了让白墨震惊意外,也切实让他感到了一丝危机感,苏长安虽然看上去粗神经又随大流,但是白墨知道,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我不要你了”不会仅是一句醉话,苏长安说到就能做到。 如果苏长安真的离开自己,不做自己的搭档,不再每日在身边绕,也不再为了宵夜吃什么夜场电影看什么对着自己絮絮叨叨……白墨问自己,他能习惯么? 如果苏长安不在了,往小了说,不过是这个别墅里少了个人,但是对于白墨来说,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的一点温暖,他已经适应了的生活,都不存在了。 “苏长安说,他变强是为了我。”就在李晏以为白墨不会再说话,准备开溜去陪秦越的时候,沉默良久的白墨突然说话了:“他还说,我让他很难受。他说我什么都不懂,只是仗着他喜欢我。可是,我仔细想了,我真的没有仗着他喜欢我让他做过什么,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他喜欢我。” 李晏没说话,等着白墨的下文。他想起苏长安对白墨的点点滴滴,再对比白墨此时愣头愣脑的样子,他觉得他完全能理解苏长安的怨念。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也喜欢他呢?”白墨喃喃地说,声音很低,不像是在问李晏的意见,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喜欢这种事情,没有应不应该。”李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际上,这一刻,他已经被白墨的神逻辑打败了。 “我不想去喜欢一个人,我不想喜欢上任何人。”白墨说:“但是苏长安说,如果我不喜欢他,他就会不要我。” 李晏愣了愣,蓦地打了个哆嗦。这半年多来,白墨的心境开阔许多,私下里,穆升也说过,白墨能敞开心扉,对他的能力发挥大有裨益,此间苏长安功不可没。 只是,这份功劳是苏长安用自己的感情换来的,他们是局外人,不好过多置喙,他们存了私心,希望苏长安和白墨的搭档关系能够稳固,希望他们不断变强,对于他们的中队,对于整个组织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但是谁都知道,苏长安并没有非要爱白墨的义务。 单方面的付出感情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劳心劳力,李晏曾经经历过,所以深有体会。一直以来,他旁观的时候总是觉得苏长安特别强大,因为苏长安把他的感情处理的很好,他总感觉苏长安能够看清楚自己在白墨心里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始终都没有深陷。 但是现在看这情况,原来小苏并非没有深陷,只不过是一直压抑着,没有让白墨感觉到罢了。 李晏挠头,在别墅里,以穆升为首,大家从感情上是偏向白墨的,毕竟白墨从小在组织里长大,对于白墨的身世,大家都一清二楚,而且同在一个中队战斗的时间也更久。所以本能的,当苏长安的付出让白墨的境况变好的时候,大家会欣喜白墨的变化,希望苏长安对白墨好一点再好一点,让白墨强一点更强一点,反而忽略了苏长安的感受。 看着白墨神情间的疑惑与犹豫,李晏几乎要同情苏长安了,最伤人往往不是谎言而是真实,白墨的疑惑和犹豫都不是刻意的,所以才让人无能为力。 李晏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关于苏长安要不要你的问题,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搭档的契约不是单方面说解除就能解除的,除非两个人都愿意,同时组织也觉得有必要,符合更优化的分配原则,才会同意拆搭档。而且,苏长安成为你的眼,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喜欢你,这一点,你应该对苏长安更有信心,他是一个优秀的眼,从参战至今表现一直非常好,你要相信他对于战争的理解和觉悟,他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离开你,离开小队的。” 白墨听了李晏的话,点点头,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些。他想,李晏说的极有道理,苏长安无论喜欢谁,他现在是自己的眼,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自己一直变强,在战场上能够保护他,他就不会和自己拆伙。 又折腾了一会儿,快五点了,之前黑成一团的天色渐渐破晓,李晏嘱咐了几句就回房间和秦越睡觉去了,白墨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自己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苏长安,白墨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烦躁。 没有“眼”的时候,对未来没什么念想,只希望在刃的能力还在的时候多上战场,能死在战场上就是最好的归宿。现在有了一个这么强的眼,未来好像有了无限的可能,但是为什么又来了“喜欢”这种麻烦事儿? 白墨从冰箱里拎了一瓶矿泉水,掩好门出了房间,顺着二楼末端的一截扶梯上了阁楼。 十二年前的阴月,他的父母就是将他藏在了这里,在那次战斗中,他失去双亲,这个阁楼也被毁得干干净净。别墅重建的时候,有人说阁楼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要做阁楼了,是他和哥哥极力反对,后来,这间阁楼几乎是按照以前的原样重建的。 十二年来,他常常在这件阁楼里窝着,白蓝死后,每次夜里睡不着,他就喜欢到这里坐坐。 白墨打开阁楼的门,一股微弱的灰尘味道扑进了鼻腔,白墨算了算,原来居然有好几个月没上来过了。破晓的微光从阁楼一面斜墙上的窗户漏进来,窗台上一层浮灰,白墨随手找了块布擦了擦窗台,坐上去靠着窗户向外看。 以前每次往外看,因为间隔的时间短,总是觉得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然而隔了小半年再从同一扇窗望出去,才发现对面荒废的厂房居然已经被拆掉了,原址上正在建成一块公共绿地,晨曦中几辆工程车停在工地一角,工程已经建了一大半,芳草萋萋的样子初见端倪。 自和苏长安搭档,他就几乎没有再来这间阁楼了,曾经那种独自坐在这里寂寞刻骨的感觉竟然也淡了许多,多年来,那种寂寞的感觉在让他揪心的同时,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如今,他却蓦地觉得生活丰富了不少,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寂寞了。 他知道,这些他生活中的些微而剧烈的变化都是因为苏长安,只是这些改变究竟是对是错,他却已经无力判断了。 ☆、第三十九章 阴月 白墨是被手腕上连绵不绝的震动弄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接通通讯器,苏长安的叫声就破空而出: “白墨你在哪啊??你该不会通讯器都没带吧,我要找穆升举报你!!你快点给我回来!!!” 白墨盯着通讯器看了足有一分钟,就仿佛能通过通讯器看到苏长安的脸似的,私心里,他现在着实不愿意下去面对苏长安,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本着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消极心理,白墨决定把头伸出去。 “别叫了,我就在别墅,你在哪?” “你在别墅?不可能啊,我刚才连厕所的马桶里都看过了……算了,你赶紧到我的房间来。”不用看脸,只听声音就能知道苏长安此时有多气急败坏。 白墨心里简直有点儿紧张了,闹出这么大动静,该不会还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吧? 白墨从阁楼的窗台上翻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苏长安房间门口,然后狠狠地呼吸了几下,才敲了敲门。 几乎是立刻,房门被迅速地大力拉开,白墨站在外面被吓了一跳,苏长安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了。 下一秒,白墨被苏长安拽进了房门,白墨心里别扭无比,心想苏长安这秋后算账动静真有点儿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苏长安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马上就到阴月了,我要测试???!!!” 白墨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差点被噎个跟头。 “你火急火燎地找我,就是为了这个?”白墨无比纠结。 “不然类?!”苏长安拿出泼妇架势,点着白墨鼻子说道:“穆升说,这么重要的测试你一定已经告诉我了,我一定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测试的时间定在明天!明天啊!尼玛!神马叫‘一定’,穆升你大爷,你不知道我的搭档是座冰山啊!!白墨你说,现在我怎么办!!” 此时此刻,按理说白墨应该松了一口气的,但是问题是这口气松的有点儿突然,白墨现在觉得他反而因此岔气儿了。 默默深呼吸,白墨找回淡定,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测试是明天啊,不过阴月之前,参战不满2年的新人全部要经过一次测试,这是惯例;其实不仅是新人,阴月前所有猎人都要进行测试,这是一次升衔的比拼。” 苏长安猛的停住了一直在白墨身边绕来绕去的脚步,盯着白墨:“升衔?” “对,”白墨仍然是一副无比淡定的样子,但是这一刻,只有他自己察觉到了声音中的一丝颤动:“新人的测试,是为了检测新人有没有资格和能力参与阴月的战斗,而所有猎人的测试,则是决定这一场战斗中你守备的位置,这一场测试,强者可以连跳几级升衔,然后在阴月的战场上站在更前的位置。” 苏长安盯着白墨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笑了,气笑的: “白墨,这样的事情,你在测试的前一天才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知道你有多么想变强,多么希望站在前线,我几乎要以为你已经改变初衷了。” 白墨被问的一愣。 又是他是怎么想的,这两天怎么总有人问他是怎么想的?他根本没有想。这半年多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阴月的事情,他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和苏长安搭档很好,他们都能够变强,能够一直站在战场上,似乎是因为一直悬着害怕刃的力量消失的那颗心突然踏实了,他居然渐渐不再执着于复仇了。 这是不对的。白墨告诉自己。变强、升衔、执行更危险的任务、面对更强大的敌人,这才是他要做的,他唯一要做的。 “我没有。”白墨听见他这么回答苏长安:“不告诉你,是因为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形式的测试,只要是针对“眼”的测试,你都不会有问题。你的实力,和将军相比都毫不逊色。” 也许是整句话中夸奖和肯定的成分太明显,正在暴走边缘的苏长安喜上眉梢:“是吗?嘿嘿,我也觉得我很强。”似乎是觉得被白墨一句话就哄乐了很没面子,苏长安又强行板起脸说:“你现在把这个测验好好跟我说说。” 理了理思路,白墨说:“其实,对于阴月前的测验,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来源于组织各种章程以及资料中的信息,我和你一样,并没有参加过这项测试。” “诶?”苏长安奇道:“连你也没有参加过?” 白墨点点头:“我们别墅,除了穆升以外,没有任何人参加过。你别忘了,阴月12年一次,校官以下的几乎都没有参加过,穆升也仅参加过一次而已。” 苏长安听着听着,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慢着,白墨,你说的阴月,该不会是那个恐怖的十二年一次的阴月吧?” “是。”白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父母……” “没错,上一次阴月时,他们去世了。”白墨依然淡淡的。 “我……我以为所谓的阴月就是每年的7月,我还在想,难道每年的阵仗都那么大……”苏长安的脑袋瞬间放空。 “每年7月确实是一年中的阴月,但也只是相对比其他月份蚀虫闹得更凶而已,严格来讲,阴月是一个特指,说的就是每十二年中那个7月,而所谓的阴日,其实也应该是狭义的,特指的是这个七月中某一天,这一天每个阴月都不同,要靠推算才能知道。” 苏长安瘪瘪嘴。真正的阴月是什么情形,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甚至都没有听同别墅的队友们说过,因为阴月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一个符号,除非亲历,谁也无法想象它真正的惨烈。苏长安这才想起他开始淬炼身体的那几个月,别墅的气氛确实明显得紧张了许多,大家都在加紧训练,只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太忙了,居然没察觉。 他只是一个菜鸟啊,他真的能搞的定么? “那,穆升说我明天要做的测试,是新人的测试么?你们的测试是什么时候?”苏长安压下心中升腾的不安,问道。 “对,我们别墅,新人只有你一个,所以穆升只在测试前一两天通知你,我们的测试则还要一段时间,测试的时间不会特意提前通知的,反正大家都知道,左右也就是那段时间,大概在4月初吧。” “那按照你说的,我明天如果通过新人测试,就是可以参加阴月的战斗,然后我是不是还要正常参加猎人的测试,借以安排我的位置?”苏长安说。 “我们的位置。”白墨说,“猎人测试是小队为单位参加的,强,就一起升衔。” “如果升衔,会怎样?”苏长安问,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异常,暗暗握紧了拳头。 “会被安排到围剿的包围圈外面的位置。”白墨说:“所谓的围剿,强悍的猎人会分好方位,负责将蚀虫引入包围圈,然后在包围圈里击杀。越强的猎人,走得越远,一般的尉官则组成包围圈,负责把已经被引进来的蚀虫消灭,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岗位。当然,我也没有参加过围剿,因为除非是阴月这样全员出动的围剿任务,以我现在的军衔,一般的围剿是不能出击的。” 苏长安点点头。白墨提到不能参加围剿的时候,语气中的遗憾显而易见,若是平常时候,苏长安一定会插科打诨顺毛摸两下,但是现在,苏长安觉得他没这个心情。 在参战以后,苏长安的轮值一直进行的比较顺利,但是在参战的小半年中,他也有几次被呼叫支援,有一次他和白墨赶到轮值点,他亲眼看到连夙的半边身子都已经被蚀虫吞了,那一次,仅仅是拔出蚀虫的尸毒就用了三天,连夙身为一个刃,疼昏过去好几回,青青守了他一个礼拜几乎不敢合眼。 苏长安从来都知道,他面对的战场生死一瞬,而且要是死,死状都没可能好看,他在轮值时几乎没受过伤,那是他苏长安和白墨的人品好,并非单纯因为他们俩有多强。 “我明天的测试怎么个测法?”苏长安问。 “我不知道,我又没参加过,从我知道的资料中看,每一次的新人测试内容都不一样,看情况。不过,听说这一次围剿是张硕将军做总指挥,他是天朝还在战斗的将军中最年轻的。张硕将军是将军中主张新力量崛起的先锋,这一次围剿,相信会有许多尉官崭露头角。” 苏长安垂下头:“总之一句话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明天结果怎样,各凭本事,是不是?” “对。” “白墨,你说,要是我明天发挥不好,你在围剿中的位置是不是也会受影响?”苏长安犹豫了一会儿,问。 “是,如果你的新人测试通不过,那么你就不能参加围剿,但是我还是会参加围剿,我会和别的眼以及刃组队,被放在中心战斗烈度最小的位置;如果你的新人测试通过了但是小队测试很糟,那么我们两都会在中心的位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我怕我发挥不好,我紧张。” “呵呵~”白墨笑了笑:“你放心,就看你平时训练时候的架势,我相信不存在临场发挥时常这种事情。” “那万一我真的发挥不好呢?你是不是非常不愿意留在中心,是不是就想上前线?”苏长安抬起头,盯着白墨几乎是问得有些急切了。 白墨不明所以,点点头:“当然啦。我们做了这么多训练,你还吃了那么多苦得到了双枪,不就是为了变强,站在前线么?我们搭档的目的,不就在于此么?” 苏长安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他很想抓住白墨的肩膀狠狠地晃,想咆哮着问他:我操你姥姥,你的脑袋回路到底是怎样的?? 面对白墨的时候,苏长安常常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觉得他苏长安真是有够倒霉,破天头一遭爱上了一个人,结果这个人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爱情弱智。 只是如今,他爱这个弱智入骨,他就算再害怕,也不想看见这个弱智失望的表情。 所以,大概只有拼了。 “算了,没事儿,我明天会加油的。今晚不当值,明天你会来等我测试吧,测试完了我给你做戚风蛋糕。” ☆、第四十章 张硕将军 从苏长安的房间出来,白墨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迷迷糊糊地冲了个澡,晕头转向地栽倒在自己的床上。 他担心苏长安会问他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他担心苏长安问他要回答,他甚至担心苏长安会直接跟他说,我要跟你拆伙,但是他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白墨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如临大敌的样子,把脸埋在枕头里,突然笑了。原来苏长安只是说说而已,他醉了说完胡话,却还是一门心思的担心测试成绩不好会让自己失望。白墨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很久没有这样愉快,让他恨不得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两个滚。 白墨于是真的欢乐地打了两个滚,然后迅速地进入深眠。 (作者跳出来说:白墨,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是我还是好想呼死你啊我这是肿么了……) 第二天,苏长安在早餐的时候得到了温暖的慰问,以穆升为首的十几号人把各种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一股脑堆到了他面前,说了许多勉励的话,中心思想是:亲爱的小苏同学你一定要不负众望把今年参加测试的新人第二名甩开八条街。 苏长安泪目,难道在别人眼里我真的有强到这种地步吗? 苏长安泪眼婆娑地去看白墨,无声地控诉: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现在压力山大。 白墨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笑容,然后又递了一块起司给他。 苏长安愤而掀桌。 实际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长安也算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了,他读了许多将军们的传记,熟读所有大元帅的战史,如果他比对的更仔细一点,他就能发现自己确实是很强的。 然而自从参加训练开始,他一直是以让“最强刃”白墨变得更强为目标前进的,所以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无论是他的训练成绩还是两个小时结束例行轮值的非凡记录,都已经让大家无比看好他。实际上,就在新人测试时间定下来的当天,穆升就接到了张硕大将军的电话,非常的关注苏长安的成绩。 一顿早饭塞得苏长安险些撑死,吃完了饭,穆升把闲杂人等赶开,带着苏长安和白墨来到训练场。 新人的测试,除了他们别墅的主官和自己的搭档之外,拒绝其他人围观,苏长安在测试场地外面领了号牌,然后到号牌上面标示的训练场就位。 这个时候,终于有负责记录成绩的工作人员告诉了苏长安测试内容,很简单,2个小时,独自面对50头蚀虫,活着。 苏长安倒塌,他和白墨的记录,16分钟就能解决50头蚀虫,他还是一个菜菜鸟时,面对50头蚀虫都没死过,看到测试内容后,不仅是苏长安,连白墨和穆升都暗暗松了口气。 “晕死啊,”苏长安刚松了口气,吊丝心理又发作,扯着白墨不要命的吐槽:“我还以为有多难呢,搞了半天居然是初级课程。等着啊,凭咱俩16分钟搞定的彪悍战绩,这一次,说不定真的可以甩第二名八条街。” 白墨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斜侧里大步走来三个人,苏长安正好背对他们没看见,但是他能感觉到一瞬间,白墨和穆升同时绷紧了肌肉。 苏长安正要问,却看到他们两同时“啪”地一声立正,行了个干脆利落的军礼。 “将军,您怎么来了?”穆升放下手,几乎是恭敬地问道。 苏长安转过身,之间3个立在身后,为首的那个并没穿军装常服,但是一身作训服愣是被他穿出了威风凛凛的赶脚。苏长安心想,这个莫非就是个将军? “将军好!”白墨说道。苏长安和白墨相处快一年,第一次见到他立正姿势规规矩矩地和人问好,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决定好好观赏。 “长安!”穆升低声提醒了一句,苏长安这才想起来,若眼前这个是将军,那级别比自己可是高的海了去了,自己似乎……也应该敬礼吧。 但是,军礼这个东西……苏长安无力吐槽,自己实在是菜鸟,而且说实话,除了刚来的那段时间有一些军事化的训练,他已经很久没有敬过军礼了,猎人中能正经的操刀看才是真的,虚礼大家不好这一口。 与其敬个礼敬成四不像,苏长安果断的站好,深深鞠了个躬:“将军好。” “你叫苏长安?”面前的将军和和气气,他身后立刻有个警卫一样的人,递上了一个文件夹,将军翻开来,扫了几眼:“才觉醒一年呀,那么晚觉醒,难为你了。哟呵,成绩着实不错啊。” “谢谢将军。”苏长安还没摸到这位将军一番话的主旨是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应答。 “行吧,我是你这次测试的主考官,我叫张硕,咱们不废话,你进去吧。” 苏长安僵死……这位是……本次围剿的总指挥张硕将军?传说中的最年轻大将军,军中新一代的战神? 人生大起大落太过迅速,苏长安表示需要时间适应。 苏长安偷眼去看穆升和白墨,之间这俩人儿也是一副被惊倒的表情,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苏长安瞬间觉得适应期满了。 不管自己的监考是小兵还是将军,测试内容也不就是自己玩剩下的那一项,再怎么样,50头蚀虫还能翻出天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长安不再废话,向张硕行了个礼,转身走进了模拟室。 “你们俩,一个是主官一个是搭档,就一起去看看吧。”将军见苏长安进场,也不多说,扭头走向控制室,穆升和白墨赶紧跟上。 “将军,这测试……”穆升无不担心地问道,他想问:这测试莫非有猫腻,别介啊,小苏就是个二货,大条的事情他hold不住…… 张硕露出一个状似高深莫测的笑容。 苏长安进了模拟场,做好武器检查和全身扫描之后,通向模拟市区的道路出现了,苏长安刚刚跨上去,一个庞然大物就迎面砸来。 苏长安一惊之下,贪狼险些脱手,好在最近的频繁实战好歹锻炼了他的反应能力,一个前滚翻,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姿势绝对算不上潇洒,但是好歹是躲开了。 躲过这一击,苏长安才有空看场中形势,原本要等他在场中站定才会陆续现身的蚀虫如今已经蓄势待发,嘶吼声让苏长安后脖子上的汗毛竖起了一片。 借着城区建筑物的掩饰,苏长安全速奔跑,迅速找到了这片模拟城区的最佳战斗点,那是一座大约三层楼高的水塔,一边紧挨着成片的高层建筑,一边则十分空旷。苏长安也不着急射击,只放了机枪定住近前的几头蚀虫,全速向水塔跑去,此时他进入状态,身体中早已运用自如的力量也开始发挥作用,抓住水塔一侧的楼梯借力,苏长安几乎是连爬带飞地上了水塔。 四五头蚀虫已经近在眼前,刚才定住的几头蚀虫也即将活动自如,苏长安不再耽搁,用武装带把自己的腰扣在水塔边沿的铁栏杆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了贪狼。 双枪的火舌喷发了出来,尖锐地枪声带着空气微微颤动,几乎是瞬间,能见范围内的十来头蚀虫就不能动了。苏长安毫不放松,心里默默计算时间,不断在即将挣脱禁制的蚀虫头上补一枪,两手同时射击的效率确实大大高于单手射击,测试开始后将近半小时的时间里,苏长安稳稳地站在中央水塔上,除了转身之外几乎没有挪动脚步,而所有的蚀虫都被锁定在百米范围之外,再不能前进一步。 “老穆,我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宝贝。”总控室里,张硕似笑非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那个镇定自若的身影。 只是此时的穆升,已经没了心情去为苏长安的神勇自豪,他和张硕一样,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已经超出眼的能力范围了,刚才那个徒手上水塔的动作。”穆升喃喃地说:“还有速度,正常人达不到那么快,更何况苏长安开始训练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怎么可能?” “老穆啊,这样的宝贝在你手里,你未免也太疏忽了一些。”话音虽不严厉,但是语句间已经有了责备的以为,穆升却没有解释,只是死死盯着场中身影。 此时,控制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控制室三人看到他,齐齐一凛,张硕赶紧迎上去道:“教授,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苏。”来人正是程庄。自苏长安改造结束,他就一直在研究苏长安的身体样本,但是至今,其中一些变化的缘由也没有查清楚。得知今天是新人测试,程庄就特地来看看苏长安最近的成果。 “教授认识苏长安?”张硕问。 “旧相识。张硕,你刚才看了一会儿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程庄问道。 张硕虽是将军,但是面对程庄也很恭敬,见程庄没有多说,也不追问,只回答道:“怎么没有,简直太多了。”接着,调出了刚才记录下的一些数据给程庄看。 从奔跑的速度到身体动作的分析,从肢体受力程度的数据到耐力和精神集中指数的统计,种种数据都在吼叫着一个事实:苏长安你丫强悍虽然是好事但是这不科学啊有木有!!! “简直完美,而且到目前为止,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副作用。”程庄喃喃地说:“可惜啊,可惜啊……” “教授,您这话什么意思?”张硕问道。 程庄沉吟了一会儿,将面前三个人挨个看了一遍,缓缓说道:“你们几个,都不是外人,对于小苏那孩子的前程,也算是非常重要的人,是该跟你们通个气。我给小苏用过那张传说中的古方。” 白墨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张硕和穆升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教……教授,您的意思是……不可能,我记得那张古方上的配料多年前就已经不存于世了。”穆升结结巴巴地说。 “是啊,如今是彻底没有了,我那里的最后一贴,给小苏用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小苏的身体样本,他用那张古方的效果,是我已知的最好的。” “能推广么?”张硕问道,因为激动,脸都红了。 程庄似笑非笑地看了张硕一眼,说:“张硕,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一听到变强就挪不开步。不过很遗憾,真的无法再复制了,而且,就以前用过古方的人的情况来看,能力的提高根本达不到苏长安这样的程度,顶多是身体更加强壮一些罢了,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大,过程极为辛苦。我左思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小苏本身的身体结构就特殊,他用古方的效果,根本不具有典型性。” “哦。”张硕应了一声,声音中的遗憾简直要直冲云霄,听得程庄又好笑又好气。 此时,距离测验开始已经过去了50分钟,训练场中的苏长安稳坐钓鱼台,脸不红手不颤,在一通长达30秒的连射之后,居然有时间中规中矩地给贪狼换个弹匣。 “既然教授如此看好小苏,那真正的测试就从现在开始吧。”张硕咧开嘴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指,坐到了指挥室中的操作台前,几个指令发出,站在指挥室中的众人都听见了模拟场中的一声巨吼,随着吼声,一头体型比三级蚀虫小了许多,摸样有些鹿的怪兽出现在了模拟场中,它四蹄在地上刨了刨,突然发力,居然无凭无靠,冲上了半空中,稳稳地站在了空气里,发出了一声虽不算非常响但是无比尖锐的嘶鸣,周围所有蚀虫同时停下了攻击。 “这是……二级蚀兽!!”穆升再也淡定无能,不顾将军和教授在场,正直地吐槽了一句:“我操!” ☆、第四十一章 淡定就是浮云 撇开场外的众人不提,且说场中的苏长安。 50分钟的时候,苏长安为贪狼换了弹匣,也许是因为将军亲自监考某种程度上刺激的苏长安同志的神经,一向在模拟场中各种欢脱的苏长安这一次决定稳中求胜,尽量保存体力,不吝啬子弹,所以他站定战斗位置之后,几乎是不停手的射击,每头蚀虫击中后不到一分钟就绕回来补上一枪。 不得不说,苏长安的监考老师恐惧心理真是发作的太是时候了。 贪狼的新弹匣刚刚顶上,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摇晃让苏长安猝不及防下一个站立不稳,险些从水塔上翻下去,连忙拽着固定腰部的武装带重新翻了上来,还来不及站稳,便见东边的一栋大楼顶上凭空出现了一团光晕,光晕闪了几闪消失了,原地就多了头似鹿似马的怪兽。 这头怪兽即便再四不像,但是比周围的那些蚀虫可是养眼多了,但是苏长安小同志会因为它长得比较好看而对它掉以轻心吗?不会的!因为几乎是在这怪兽出现的同时,苏长安就已经被脑海里出现的“二级蚀兽”四个字砸的晕晕乎乎了。 二级蚀虫,比一般的三级、四级蚀虫要小得多,长得也周正的多,但是他们的实力绝对是反比的N次方累积上去的。蚀虫晚上冒出来吃灵魂,其实白天他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另一个空间里自相残杀,通过吃掉同类而变强。一头二级蚀兽,绝对是从数以万计甚至十万、百万计的蚀虫尸堆中爬出来的,而他们最为恐怖的地方并非有多快、多毒或是力气多大,而是他们有智商。 和人类一样有智商、懂战术,可以驱使三级以下的蚀虫为他作战。只要蚀虫中有了蚀兽,就如同蚀虫也有了智商一般,绝对就是战力恐怖的怪兽大军。 苏长安看着那头蚀兽,一口牙几乎咬碎。50头蚀虫,活下来,怎么就没人告诉他会有一个这祖宗存在呢?有了这位祖宗,别说50头蚀虫,就算丫手下只有5头蚀虫,也绝对是自己嗝屁没有悬念的好不好…… 为今之计,只有勉力一战,苏长安看了看手上的双枪,在这个战场上,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的枪就是他的命。 这一刻,苏长安几乎忘记了他身在模拟场而非实战中,浑身的肌肉绷成了一面鼓,趁着蚀兽冲向半空冲着蚀虫们抖威风的当口,苏长安把贪狼枪柄上的一个暗扣打开,两枚圆环出现在贪狼枪柄后方,他把圆环死死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蚀兽出现,想要坚守一个战斗点无异于等死,只有巷战奔袭也许可以拖一拖时间,奔逃中什么事情都能发生,这是苏长安长久训练得到的经验,贪狼上的圆环是他自己加的,无论他是被PIA飞还是不得不做各种高难度体操动作,至少他的枪不会脱手。 枪在,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蚀兽发出了一声绵长而尖锐的嘶鸣,不同于蚀虫的吼叫,不那么响,却刺得人耳膜发疼,几乎是在嘶鸣声响起的瞬间,苏长安察觉到周围蚀虫陡然安静,不寻常的氛围弥漫开来。 蚀兽四蹄一踏,地面上的尘土挟着碎石从十来米的低处激射而上,冲着苏长安刺了过去,苏长安弯腰躲过,却见尘土后面,一团黑气如同固体紧随而上,到了近前猛的爆开。 苏长安骂了声娘,心里把蚀兽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同学,操蚀兽的祖宗十八代,你口味是有多重……),拔出腰间匕首一下割断武装带,在千钧一发间从水塔上一跃而下。 3层半的高度,苏长安中途在水塔侧面借了个力,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就在这几瞬的功夫,已经有三四头蚀虫恢复了行动能力,几乎是同一个步调,将巨蟒一样又长又黏的尾巴向着苏长安甩了过来。 苏长安立刻纵身跃起,避开距离最近的一条尾巴,然后跃上了第二条尾巴。眼下顾不上恶心,苏长安扒着那条尾巴上鳞片的缝隙借力又是一跃,终于跳出了三条尾巴的攻击范围,在空中拧过腰,照着三头蚀虫一通射,这一连发起码送出去二十几发子弹,苏长安当猎人快一年,但是当初在射击俱乐部里养成的好习惯依然傍身,俱乐部里子弹可是按发算钱的,所以即使现在子弹管够,苏长安也从来没有那么浪费过。只是眼下,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逃命要紧,只要能打中,就不在乎了。 “二十九发子弹,二十二发都命中了,功效累加这几头蚀虫起码5分钟不能动,这样的动作下,这命中率太恐怖了。”穆升盯着屏幕喃喃地说道。 张硕也是满脸喜色,年轻一代中有这样的强手,他从心底里高兴,握住操纵杆,张硕脸上浮现出一点类似变态杀人魔的笑容:“长安小弟弟,让哥哥陪你玩玩儿~” 青色的烟雾笼罩了视线范围,苏长安屏住呼吸,静静地缩在建筑的死角里,五分钟前,他给贪狼换上了最后两个弹匣,按照他这场测试里挥霍子弹的速度,这两个弹匣顶多能坚持15分钟。 本来他身上还是带了标配的双枪的,但是随身携带的一个基数的双枪子弹在刚才的战斗中遗失了,此时,苏长安占据的这个角落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二十一头蚀虫的位置,另外二十多头则不知所终,而且那头恐怖的蚀兽也不见踪影。 放缓了呼吸,苏长安平复了一下刚才奔袭中狂乱的心跳,将贪狼固定在手臂上,俯下身,慢慢爬出了小小的避难所。 苏长安之所以敢冒险,是因为刚才近半个小时的激战中,他已经把这片模拟城市搅成了一锅浑水。蚀虫的攻击只是释放腐败的死气和毒气,他们的身体是泥巴一样的,对于建筑物的物理毁坏程度不大,但是蚀兽却能分分钟搞塌一栋高楼。平时的战斗,他们都会注意避免让蚀虫损坏城市,但是眼下苏长安为了活命,可是什么都顾不得的。 在辗转腾挪间尽量吸引蚀虫的攻击毁坏屋舍,让整个地面一片狼藉,出现了众多死角,而且,蚀虫大规模攻击时让腐臭的气息弥漫开,扰乱了他们本身对于猎人气味的敏感,给苏长安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是饶是如此,苏长安此时也已经几处挂彩。那头蚀兽指挥着蚀虫利用毒气和坚硬的长尾巴迅速攻击,自己躲在不知道那个阴影中,时不时放冷箭。苏长安一边小心的移动,一边泪目:他多么怀念那些只知道嘶吼,看到猎人就扑上来咬,如果咬不到就扎毛的二逼蚀虫啊…… 有组织有纪律神马的,太可耻了!! 苏长安小心翼翼地一边避开蚀虫移动,一边留意天空中蚀兽的动作,此时他不太敢开枪,引起了蚀兽的注意力就又是一轮大逃杀。 腰一侧有一条从肋骨拖到臀部的伤口,又深又长,是目前受得最重的伤,苏长安缓慢地移动到下一个可以躲避的位置,从已经破了的武装袋中找到止血凝胶涂了厚厚一层,他撕下一条止痛胶,正要放进嘴里嚼,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止痛药或多或少会让人敏感性下降,此时他不敢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这样的伤口都差不多可以放倒他了,但是现在他仍然行动自如,只是很疼而已。 应该还是古方的效果,苏长安想。蚀虫虽然被腐臭味迷惑,但是他们对猎人气息仍然非常敏感,苏长安不敢在同一个地方躲的时间长了,强打起精神,猛地跨出角落,翻过一截矮墙缩到了墙根里。 左腿的大腿外侧的武装袋里还有一小瓶能量水,这种饮料能迅速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和能量,一般的测试,苏长安山虽然也按要求带着,但是几乎都用不着,而此时,带着的四瓶水已经就剩这一小瓶了。 伤口的失血让他有些头昏,视线也有点模糊了,苏长安咬了咬牙,拔开瓶盖,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水喝干净。 在坚持一轮攻击,大概离两个小时的时间限制就不远了。这个资格测试会如此艰难是苏长安进入模拟场前没有预料到的,此时,不知道白墨会不会正在控制室里,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坚持的原因 此时,白墨确实在控制室里看着。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坐立不安过,那几根被张硕将军窝在手中的操纵杆,在操纵这场中的蚀兽不断攻击的过程中,也如同在操纵这他的心上下起伏。 他是刚刚知道苏长安用过古方。前几年,他也曾听说过那张古方,他听说过赫赫有名的张雅卿大校就曾经用过古方,从一个中等实力的“眼”变成了强悍的校官,他也同时听说过那张古方令人胆寒的使用过程。 他竟从来不知道苏长安是什么时候用的。他不知道苏长安经受了怎样的辛苦,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着正常的工作训练一边熬过艰难的3个月。 场中人腾挪间肢体的协调已经臻于成熟,速度和力量在平时和自己搭档时并不显山露水,而在独自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就表现的格外明显,这样的能力,说是一个中等级别的“刃”都有人相信,谁会想到他只是一个“眼”,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一直知道苏长安很强,只是他不知道,苏长安为了变得更强,私下里曾经这样勉强过自己。 白墨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好像很高兴,又好像非常不高兴,这样纠结又复杂的感情,哪一个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 操作台上,张硕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蚀兽在三头蚀虫甩尾的空隙间在空中如履平地,竟然来到了苏长安的身后,喉咙里咕噜一声,一团闪着幽绿荧光的小团就在蚀虫黑雾的掩盖下飘飘忽忽靠近了苏长安,在苏长安为了躲避蚀虫的攻击而跃起的时候,突然化为一道墨绿的闪电,向苏长安激射而去。 千钧一发间,苏长安在空中硬生生地拧过了身子,避开了要害,但是身侧的武装袋如同被巨力打中,带着他向后飞去,仓皇间,苏长安根本没有时间调整身体下坠的姿势,硬生生地侧面着地滑出十来米,身体着地的一侧在地板上被突起的感应线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这一下,别说白墨,连张硕也愣住了。 理智上,白墨当然知道张硕是要操控蚀兽杀掉苏长安,只要击中了,苏长安就“死了”,也不过是测试结束而已,谁知道苏长安居然会那么顽强的闪避,结果居然真的伤的不轻。 此时,距离测验开始已经近一个小时,别的训练场的监考早就陆陆续续出了杀招,整个新人测试四十个训练场,从张硕收到的反馈数据,居然有八成已经死亡。当然,当训练场里出现了蚀兽,这场训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非得撑满两个小时才算合格,而是由每个场的主考官根据新人的行动来进行综合评判,张硕觉得,在蚀兽出现的时候,场中人无论是谁,都应该明白这一点了。 而张硕手中掌握的这个新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坚持到最后,但是张硕是所有场中最早操控蚀兽加入的,也是启动杀招次数最多的,几乎从蚀兽进场开始就没有闲着,时不时地给苏长安来那么一下,而苏长安竟然是连打带逃带拖,一直坚持到现在。 场中这个用过古方的新人小子,有耐力、有耐心、有智谋,最恐怖的是射击准头着实不错,出乎张硕的意料。 而更加出乎张硕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张硕因为看到苏长安受伤而愣神的一瞬间,他没有操控蚀兽改变方位,于是,等张硕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几十发子弹便像下雨一般兜头打了过来,饶是张硕仗着蚀兽的逆天移动速度躲过了一波,但毕竟漏了行藏,居然在要害中了八枪,饶是蚀兽的级别,也不得不在半空挺尸两三分钟了。而就在这个空档,苏长安已经飞快地起身,借着一片狼藉的建筑物隐匿了身形。 “我操……”一向稳重的穆升又爆了粗口。 没有人责备他,因为穆升身为将军的张硕和一大把年纪的程庄都已经快要忍不住爆粗口了。 这种实力,不科学啊好不好!!!!! 程庄看着张硕操纵着蚀兽,指挥蚀虫在废墟里寻找着苏长安的踪迹,突然猛地一转身,来到了白墨的身边。 “你是白墨,苏小子的搭档,对不对?”程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多年来积威极重,一时间就连白墨都觉得被他浑身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 “是,程教授。”白墨回答。 “好啊,你很好!”程庄定定地看着白墨,眼中居然隐约透露出了一点凶相:“你就是小苏的搭档啊,看上去并无长处,小苏居然要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好啊,好!世道变了,这些年轻人都成疯子了么?!” 张硕和穆升都把十分的精神放在了场中,程庄这几句话,虽然未避着他们,却也是小声的自语,所以除了白墨,竟然没有人注意。 模拟场中。 苏长安处境实在是称不上好,除了侧腰上的伤口之外,在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身上又添了两道上,一道在下巴上,从下巴的左边延伸到了耳后,伤口虽长但并没上到动脉,所以不算什么大事儿。另一道在小腹,五分钟前,苏长安被蚀兽几乎逼到了一头蚀虫的嘴里,他定住了那头蚀虫,引诱另一头蚀虫撞碎了一排七八根电线杆,总算在废墟中逃生,但是隐蔽的时候直直地趴在了一截破碎的窗棂上,玻璃从小腹刺了进去,苏长安觉得可能碰到了脾脏,但是应该没有破。 这道伤口终于让苏长安想起了自己并非在实战,而是在训练场,因为入腹的那道玻璃最少有三指宽,这个宽度一定会碰破胰腺让他痛不欲生,但是实际上,真正的感觉是,插进腹中的只是食指粗细的一根棍子,并且比手指还短些,这才让苏长安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摔进了模拟场边缘的5D感应杆中,被感应网的锯齿插伤。 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苏长安有哪怕一分的松懈,毕竟,在这场训练中和一头蚀兽战斗到现在,是训练还是实战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完成它,不计代价地通过测试,才是最终的目的。 苏长安倚在一栋半塌的亭子形成的夹缝里,迅速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庆幸为了让模拟场的训练和实战无限接近,所有实战的装备在模拟场都要求一定要配备,所以他那个已经被撕开一半的武装袋的夹层里,才会还有一包止血胶和一瓶双氧水。 苏长安把腿上已经空掉了的附袋解下来,揉成一团塞在嘴里,然后咬紧牙关把一瓶双氧水全倒在了腹部,顿时,剧烈的疼痛让苏长安几乎陷入了痉挛,从头到脚都被一层白毛汗笼罩了,额头上的汗水更是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滑,触到下巴上的伤口带来刺痛感。苏长安咬着附袋等待最疼痛的时候过去,然后颤抖着把止血胶撕下一大块,一股脑塞在了腹部的血洞里。 此时的控制室里,张硕已经从无数的摄像头的画面中找到了苏长安躲藏的夹缝,高清的摄像头清晰地拍摄下苏长安粗暴的处理伤口的方法。双氧水接触腹部的一瞬间,苏长安因为剧痛发出的低低的闷哼以及不可抑制向后仰头的动作,如同重拳打在了旁观的白墨心口。 这种心痛的感觉也很陌生,但是此时的白墨并没有空闲去纠结他会心痛的原因,苏长安那张惨白的连如同烙进了他的眼里,让他转不开视线,脑海里一个声音一直催着他:冲进去,不管这鬼测试是关乎阴月围剿还是升衔晋级,不干了! 于是,在张硕又一次握住操作杆的时候,白墨跳起来抓住了张硕的手。 “将军……将军,请,请等一等。”白墨动作做完才觉得不妥,赶紧松开手,敬了个礼结结巴巴地说:“请将军稍等一会儿,让他缓一缓。” 张硕紧紧盯着白墨:“让他缓一缓?战场上,蚀虫会让你缓一缓?” 白墨此时慢慢冷静下来,他“啪”地一声立正,然后说:“他隐蔽的那个位置很好,即使是蚀兽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应该这么快发现他。” 张硕的手缓缓从操纵杆上松开,确实,刚才他能找到苏长安,一大半是依靠了模拟场里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但是如果是真正的战场上的蚀兽,在一轮攻击后蚀虫的腐臭味激荡,必然会一定程度上阻碍它依靠气味和猎人的气息找到苏长安。 但是这个缓冲的时间是很短的,只要蚀虫的腐气稍稍平息,凭蚀兽的能力,要找到苏长安轻而易举。 松开了操纵杆,张硕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这样的一场模拟对决,自己代表的是实力压倒性强大的一方,居然会这样的紧张,实在出乎张硕的意料,屏幕上的青年,嘴里依然咬着那团附袋,抓紧时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受了这么多伤,居然到现在连一片止痛胶都没有吃。 人的有极限的,张硕一直都知道,但是在漫长的战斗经历中,他也无数次见证人超越极限。但是人要超越极限,必定是有理由的。苏长安的理由是什么?在一场模拟出来的测试中,张硕并不认为苏长安始终坚持着的理由是生死。 张硕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两个小时,只剩下十分钟了。 “我会给他三分钟的时间,这是蚀兽找到他之前的极限时间,三分钟后,最后一击。”张硕看了杵在面前立正着的白墨,淡淡地说。 ☆、第四十三章 决不放弃   苏长安闭着眼睛,非常认真地休息了一分钟。从躲过蚀兽的那一击躲进这个缝隙,苏长安很认真地计算过,他怎么样也有两分钟左右的时间,花一分钟处理了伤口,剩下一分钟,一定要尽可能的恢复体力。 模拟场中悬在空中的计时器早就遮蔽在灰色的阴霾中看不见了,在疲于奔命间,苏长安已经把心中默记的时间丢了好几回,此刻铁定是不准了,不过此时,苏长安其实不太在乎时间,无论剩下多少时间,他都不能也不愿放弃。 一分钟后,苏长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他估计,蚀兽刚才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一定已经寻到了附近,他手里的双枪贪狼一共还有二十九颗子弹,在寻找到下一个隐蔽的地点之前,他最多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暴露在蚀虫的攻击下,而且这两分钟还是一个幸运的估计,因为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蚀兽作战,谁也不知道有智商的蚀兽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而且,这一次躲过攻击后,必须尽量远离现在躲避的这个地点,折腾了这么久,蚀兽和蚀虫们肯定都已经非常熟悉他的气息了。 苏长安听到了蚀虫的低吼声,离得非常近,但是声音比较低说明它并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位置,苏长安正想再躲避一小会儿再伺机离开,却听见了头顶低沉而尖锐的嘶声。 蚀兽来了。 苏长安再不迟疑,既然它已经逼得这么近,是绝不可能还未发现自己的,此时再窝在一道缝隙里就是自寻死路。握紧双枪,苏长安足下发力,如同一头豹子弹出了隐蔽的缝隙。 除了身后的视觉死角,四周最大的能见范围内蚀虫的数量大概有十几头,苏长安在高速奔跑的时候不能估计两边的蚀虫,只是将正前方的蚀虫全部打中为自己开路。 正前方的一头蚀虫刚刚被击中,此时贪狼射出的光网正在它头上闪闪发光,苏长安计算好时间和距离,冲着那头定住的蚀虫的尾巴和身体的缝隙间直冲过去,在这头蚀虫定住的情况下,距离它的身体越近反而越安全,因为不会被其他蚀虫攻击到。 确定方向后,苏长安一边发足猛冲,一边将视线转向侧面,对着两侧逼过来的蚀虫一通乱射。 前面通过的缝隙近在眼前,苏长安转眼已经跑到了那头定住的蚀虫的尾巴附近,然而却在这时,伴着一声桀桀怪叫,那头蚀兽突然出现在蚀虫的头顶,凭空跃起四蹄狠狠一踩,苏长安发誓他听到了一声脆响,还来不及叫“不好”,便见眼前巨大的尾巴又重新挥舞了起来。 那头天杀的蚀兽把贪狼的光网踩爆了。 这也太逆天了! 然而此刻,苏长安已经无暇吐槽,距离那条尾巴太近了,就算他再灵活,那头被他拿来开路的蚀虫在蚀兽的指挥下,还是精准地一尾巴扫在了他身上。 苏长安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几乎没有一口血当场喷出来,腰侧的伤口霎时崩裂,血液迸溅,把止血胶都冲掉了,腹部的伤口正面受了一击,更是加重了不少,然而即便是这种状态下,苏长安仍记得十分钟前的教训,用尽全力调整身体姿态,防止下落时受到更大伤害。 不过这一次,苏长安的准备没用上,因为还未等他落地,后头涌上来的两头蚀虫就挤了过来,黏黏的腐液溅了苏长安一裤腿,蚀虫身上溜滑,苏长安站立不稳,立刻向下滑去,然后,就直直落在了等在后面的一头蚀虫的巨尾上,这一次,那条尾巴没有抽打他,而是如蟒蛇一般,将苏长安紧紧地缠起来,拎在了半空中。 那巨尾又黏又臭,苏长安身为猎人,虽然皮肤不惧怕蚀虫体液的腐蚀,但是他现在有伤在身,伤口血肉外露,一沾到蚀虫腐液立刻被侵袭,伤口上滋滋作响,冒出一阵阵焦臭。 苏长安一直觉得,经过使用古方那三个月,他已经是什么痛都能抗连生孩子都不怕了,但是没想到此时,伤口一碰到蚀虫的腐液,居然疼得他当场惨叫起来,似乎是被苏长安的惨叫声刺激,那尾巴越缠越紧,尾巴上的脓水恨不得沁到苏长安的皮肤下面去,反倒让被裹缠的窒息感不那么难受了。 这一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但是苏长安却觉得堪比一年,等那巨尾缠着他上升,苏长安平视的视线中出现了蚀兽狡诈阴毒的眼睛的时候,他已经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浑身绵软,任由蚀虫搓圆捏扁。 苏长安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是在视线忽明忽暗的间隙中,他还是看清了眼前的这头蚀兽。通体雪白,即使在这样一场恶战中,它如同除尘的莲花般一尘不染,脖子和鹿角也是雪白的,但是泛着锃亮的金属光泽,显得威武又华丽。如果把这头蚀兽前面那个“蚀”字去掉,让它仅仅是一头野兽,苏长安一定会哭着喊着萌物扑上去。 只是现在,眼前这华丽却表里不一的存在就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他从没想到这场测试会这么难,身上的几个伤口,虽然实际上可能不会有在模拟场中感觉到的那么重,但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加上一路奔逃不断让伤口恶化,按照模拟场的计算方法,自己的生命肯定是在快速的流失,每一秒,那个宣布测试失败的机械女声都有可能响起来。 苏长安在这之前,只因为带错了子弹匣而在模拟场死过一次,但是那一次死得太干脆,他几乎没有时间来感受濒死时的绝望,然而这一次,死亡因为痛苦和过程的缓慢而格外清晰,苏长安却突然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难接受的事情。 自从接受了猎人作为自己的身份,苏长安就一直在做死亡的心理建设,此刻,他觉得他一直以来做的自我心理建设是成功的。 他并不慌乱,他自认为做到了作为一个“眼”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奈何敌人太强大,战死并不可耻。 他也不可惜,他是一个孤儿,他做猎人前也没有挚友或爱人,浅薄的人际关系网络被斩断地干净利落,他能够记得的人生中,最好的事情都发生在那栋猎人别墅里,而那里的人,他相信同为猎人的他们对于自己的死亡能够坦然接受。 似乎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出来之前答应白墨的事情,恐怕是做不到了。 就在苏长安觉得已经完全无法可想,绝对死定了的时候,突然,那蚀兽的角边出现了两行光字,苏长安眨了眨眼睛才勉强看清楚,却陡然一惊。 两行光影组成的字:是否退出本次测试?下面是“是”和“否”两个选项。 苏长安几乎要大喊万岁了,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只是强忍着疼痛,试图伸出手去触摸那两个选项。 只是此时,苏长安被那条蚀虫尾巴死死的颤着,几乎是有手腕能稍稍动一下,抬臂是绝对不可能的,苏长安一边强撑着挣扎,一边向那蚀兽看去。 你给我了选项,你就得让我去选吧。 果然,蚀兽口中低沉地咕噜了一声,苏长安便觉得那蚀虫的尾巴上的层层腐肉在他左手的部分分出了一个空隙。 苏长安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左臂抽了出来,然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胳膊。 那两行字,就在蚀兽的头颅旁边,于是,当苏长安的手臂几乎抬到了它脖子的高度时,蚀兽也并未觉得不妥。 苏长安如只剩一口气的垂死之人,颤抖着悬着手臂,在两个选项间踌躇了片刻,便向着“是”的方向,将手臂又抬高了一点。 那蚀兽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意料之中,十分满意。 然而突变就在一瞬,就在苏长安的手即将触到“是”字时,却也正是离那蚀兽的脑袋最近的时候,苏长安突然手腕一抖,一直用装置固定在腕上的贪狼陡然入手,几乎是枪口抵着蚀兽的头,一扳机扣到底。 蚀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受到攻击。一瞬间,五六发子弹一枚接一枚钉进了它的头骨,蚀兽被这样近距离的枪击打得硬生生退后了一步,仅仅是一步,苏长安就觉得缠着自己的尾巴猛地松了。 苏长安直直往下坠去,那一瞬间,还不忘把右手上的贪狼子弹全泄出去,一发不剩进了蚀兽的脑袋。 大功告成。苏长安在坠落的时候很淡定的想。 叫你这贱B蚀兽跟我玩政治,还给我选项,爷不弄死你就真心对不起手上的两把枪。 苏长安可以战死,但是苏长安不能放弃,苏长安与人有约,要将那人送到猎人的巅峰上去。 不过这一次,果然是该死还要死,刚才的一匣子子弹虽然没有几发了,但是还是让他下坠的力量又猛了些,而且此时他全身已经疼麻痹了,什么调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只要这样落地,就算生龙活虎的人也绝对直接判定摔死了,更别提自己现在只剩半条命。 苏长安淡淡地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一句:白墨抱歉。 而就在此时,机械女生陡然响了起来:时间到,您的测试结束。 ☆、第四十四章 身体的记忆 那女声的话音刚落,苏长安就砸上了模拟场的地面。 在模拟场,为了猎人的安全,地面都有缓冲设备,里面有感应器,既能计算猎人下落的力量决定受伤程度,有能最大限度减轻对猎人的伤害。 此时,饶是层层缓冲,苏长安还是觉得自己整个被拍扁在了地面上,刚才受到蚀虫尾巴攻击时强行吞下去的那口血,此时终于喷了出来。 不过管他呢,苏长安在剧痛中恍恍惚惚,不过心情大好。原本觉得百分之两百无法完成的任务,居然完成了。那女声宣告测试时间到是在自己触地之前,所以就算自己摔成肉饼,按照模拟场的规则,自己通过了。 真是捡来的,苏长安想。 模拟场中5D场景开始崩塌消失,苏长安在光影炫目中缓缓闭上眼睛,这下总归可以好好休息了。 机械女声响起的瞬间,监控室里的白墨跳起来,冲进了模拟场,当五分钟前张硕说要最后一击的时候,穆升就打电话叫来了休斯,此时,几个人紧跟在白墨后面进了模拟场。 白墨几乎在一瞬间就冲到了苏长安的面前,然后他在距离苏长安两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这个面无人色,侧躺在地上微微颤抖,每一记微小的咳喘都带出几缕血迹的人,是他的搭档苏长安。 伸出手去就能碰到他,但是又仿佛一碰他就会消失。白墨只觉得陌生的酸痛感席卷了胸口,竟然愣怔在原地。 “发什么呆啊你?”随后赶来的穆升一把推开了白墨,白墨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退开了几步。 穆升在苏长安身边蹲下,一边抱起苏长安的上半身,一边就要招呼休斯开看,手刚扶上苏长安肩膀,似乎失去意识的苏长安突然一阵猛烈的颤抖,嘶声惨叫起来。 “啊——”尖锐的惨叫把穆升吓得一缩手,连跟上来的张硕和程庄都怔在了原地。 休斯抢上前,示意穆升退后,苏长安已经不再惨叫,身体微微痉挛着,长大嘴巴喘着气,眼睛睁着,但是里面雾蒙蒙一片,没有一点神采。 休斯看了片刻,突然出手猛地按住了苏长安肩膀,苏长安浑身一颤,身体剧烈痉挛了一下,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来,眼球都突出了,休斯抢在苏长安又爆发出一声惨叫之前,对着他的脸全力大吼了一声:“苏长安!” 苏长安就如同被他这一声吼卸掉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瘫了下去,他不再惨叫,只是依然双眼无神地颤抖着。 只是片刻的时间,休斯浑身冒了一层汗。 “我记得今天是新人测试,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皱着眉头问穆升。 碍于张硕和程庄在,穆升也不好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休斯的手臂聊做安抚。 “他怎么样?”张硕问道。 “死不了。”休斯口气不善。苏长安来别墅一年,虽然来来回回也麻烦了他几次,但是真正战斗时的受伤率极低,没想到会在一场训练中弄成这个样子。 “那他刚才……” “他疼。”休斯说的简洁明了:“他身上的伤口被虚拟的蚀虫毒液腐蚀了,这种疼痛对于刃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更别说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有应激反应不足为奇。” 张硕顿了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休斯叹了口气,说:“你们都别动他。”然后他转向一直愣在旁边的白墨,“你过来,把他抱起来。” 白墨几乎是机械走上前。 “慢一点,他内脏有伤。叫他的名字,让他认出你来。” 白墨在苏长安面前蹲下,缓缓伸手扶起了苏长安的头,他开口喊了声“苏长安”,原本以为这一声已经用尽了力气,但是传到耳朵里才发现竟然是非常嘶哑微弱的声音。 “苏长安,我是白墨。”白墨说,另一只手穿过苏长安的膝窝,慢慢把他抱了起来,“测验结束了,我带你回去。” 苏长安身体痉挛了几下,在颠簸的时候咳出了一小口血,但是出奇的安静。 “上车,去基地医院。”休斯吩咐了一声,白墨头也不回地走了。休斯转过身,看了看穆升他们三个,见他们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于是不再耽搁,跟着白墨快步离开。 张硕目送三人离开模拟场,上了门口早已准备好的车,才转过身对程庄和穆升说:“我们去看看测试数据吧。” 十分钟后,一个文件包传输到了张硕的邮箱里,他们回到了控制室,随手打开一台电脑来看。 参加测试的40个新人,几乎在每个场的蚀兽出现后的十分钟内就死了3成,五分钟后又死了2成,等到蚀兽出现20分钟后,场上还活着的新人只剩下了11个。在苏长安之前,最晚死掉的那个眼撑了整整40分钟,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他死的时候距离测验结束还差不到20分钟。 但是这样的成绩在苏长安的成绩面前实在算不得多突出,苏长安的蚀兽是所有40个新人中最早出现的,他和蚀兽对战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并且整场测试,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通过了的人。 穆升看着种种数据,他发现他今天早餐时对苏长安提的希望还是低了,他要求苏长安甩第二名八条街,实际上他甩了人家半个首都。 但是他现在实在无心表示骄傲,他多希望苏长安仅仅甩第二名八条街就行了,而不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在一场训练中追求大满贯。 “苏长安的成绩,可能要改。”一阵沉默后,程庄说。 “为什么?”张硕问:“这么好的成绩,这简直是奇迹一般的成绩,这么……”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程庄淡淡地问。 “教授,您的顾虑我知道,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 “哼,你懂什么?十年前你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当然是元帅们怎么说,你就怎么信。” “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的事情有隐情?”张硕皱起了眉头,有些激动地问。 “我可没这样说,当年的事情是两位大元帅联手调查的,怎么可能有隐情?哼……”程庄嘴上这样说,但眼中不屑的神色却表露无疑。“你就当我是杞人忧天吧,把苏长安的成绩改一改,但是也别改得太过了。其实,就算是一时改了成绩又能如何,他只要上战场,就总有被看见的一天。” 临走时,程庄拷贝了苏长安的测试视频以及所有的数据,他的许多动作,都可以成为猎人训练的样本,不仅是眼的样本,甚至是刃的样本。 关于十年前,在场的三个人都点到即止,张硕做主,把苏长安和蚀兽遭遇的时间整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于是即使他是唯一一个撑过两小时的人,但是面对蚀兽的时间却已经不那么突出了。 从模拟场出来前往医院的路上,白墨一直紧紧地抱着苏长安,虽然休斯说了好几次,让他放松些,防止刺激到苏长安让他再次产生痛觉,但是白墨觉得他做不到,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臂弯里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放松了,就没了。他近乎偏执地把苏长安死死扣在他的胸口和手臂围出的狭小空间里,而苏长安竟然慢慢放松了身体,安稳了下来。 休斯看到这种情况,也就不再坚持了。 到了医院,四五个医护人员已经在门口等着,白墨他们的车刚停到门口,特制的病床已经推到了车前,一位30多岁的医生指挥着两个护士抱着一团缠满了电线的仪器冲到跟前,伸手就要去白墨怀中接苏长安。 谁知道手还没伸到跟前,白墨猛地抱着苏长安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那位医生,眼中凶光如同有实质一般,那医生登时吓出一身汗。 “休斯,我自己来。”白墨站的笔直,转向休斯说道。 “好。”休斯立刻同意,指了个小护士给他们带路,白墨一言不发,跟着那个小护士往里走。 “休斯主任,这人怎么……”那医生郁闷非常,一离开白墨目光笼罩范围就要告状。 “算了。”休斯摆摆手,“那两个不是基地的军官,是猎人,那个站着的已经顾忌你是医生,很给面子了,换了个别人,这会儿已经趴下了。” 那医生倒抽一口冷气,休斯却不再多言,匆匆走进了医院。 小护士引着白墨来到了一间诊室中,两进的诊室里面是一台带着玻璃罩子的仪器,外间是个观察室,一面墙是透明的,摆着观察数据的机器。 小护士很年轻,这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说:“到这里,真的不能再进去了。” 白墨没说话,冷冷地盯着小护士,把人家看得眼泪汪汪的。 休斯这时赶了上来,用自己的ID卡开了隔间的门,示意白墨把苏长安抱进去。白墨跟着休斯走到仪器跟前,休斯一边调试着仪器,一边冲着那个玻璃罩子一扬下巴,说:“把长安放进去。” 白墨抱着苏长安,不动也不说话。 “白墨!”休斯怒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抱着他他就能好了么?麻溜的给我把人放下,滚到外面去看着。” 白墨又怔怔地看了苏长安一会儿,直到休斯动手抢人了,才不情不愿地把苏长安放进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罩子里。 休斯在玻璃罩外面安上了几个电极,然后拉着白墨出了房间。 在外间的控制室里,休斯在监控电脑中输入了几个数据,白墨沉默的站在他身后,随着休斯的动作,玻璃墙的那一边,装着苏长安的玻璃罩里浮起了乳白色的烟雾,从苏长安的脚开始变得浓重,渐渐爬上腰肢,最后漫上额头,直到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乳白的雾中,几乎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白墨问道。 “你不记得了?”休斯说,“这台仪器,你也用过。用来清除皮肤对疼痛的记忆。” 休斯这么一说,白墨才想起来,大约在三四年前,他被蚀虫咬了左腿,当时整条腿都差点被扯了下来,腐毒攻心。“刃”的皮肤不惧腐毒,但是若是内脏受损,腐毒就会入体。当时休斯帮他拔出腐毒时的疼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实在是猎人生涯中非常不堪回首的一段,所以拔毒完毕后,清除身体记忆的那一段反而不甚清晰了。好像就在不久前,连夙也受了一次重伤,拔毒用了三天,然后也在这个玻璃罩子里躺了两天。 “能……能有那么疼么?”白墨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甚少有“眼”能体会那样的疼痛,“眼”的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远及不上“刃”,而且眼只是凡人,若是被蚀虫咬伤伤及腑脏,恐怕根本还未体会到疼痛,就已经死了。 “你看到了,你说呢?”休斯说:“模拟场随不能说完全真实,但总归是有八分真了,那种腐液渗入伤口,还被缠着根本无从清理的疼痛,你自己比着经历过的想想。苏长安只是一个‘眼’而已,要不是刚才你抱着他的时候他能安静下来,此刻我已经去向组织申请善后了。” “申请善后?”白墨惊道,休斯的话如同重拳打在他心口,几乎要让他站不稳。 所谓的善后,就是组织中的猎人受了重伤,无法在作为猎人进行战斗,甚至连作为人的自理能力都不完全时,组织出面对他们做出的安排。需要被善后,对于猎人来说,是最最严重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严重?”白墨咬着嘴唇,几乎要把下唇咬烂。 “人对痛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身体某一次的记忆超过了它能承受的范围,就一定会崩溃,会‘失忆’,如果到了那一步,苏长安会失去他所有的五感,比植物人还不如。”休斯说道:“怎么会这样严重?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最后一句问话,休斯的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原来 怎么会搞成这样?是啊,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到了现在,白墨就算再迟钝、再不愿承认,也知道苏长安为了变强付出甚多,可是像今天这样,只为了一场测试就险些豁出命去,到底是为什么? 隐隐约约,一些想法浮上白墨心头,难道真的是担心测试通不过,我会因此而上不了前线? 难道,是因为苏长安喜欢我,才会这样勉强自己来成全我? 白墨看着一墙之隔,躺在玻璃罩里的人,乳白的雾气淡了些,翻滚间,苏长安的眉目忽隐忽现。从那一晚,苏长安喝醉酒表白,白墨就开始刻意地观察起苏长安的一举一动,那些已经被他习以为常的关心和体贴,突然间全部有了深意。 他想起青青跟他说过,这世上没人有义务无条件的对你好,要是有人这么做了,要不然是他欠了你的,要不就是他爱你。 从苏长安表白那天之后,白墨就很想问问苏长安,你是不是爱我? 你给我做宵夜,包扎伤口,监督我早睡早起,是因为你爱我吗? 你那么艰难的变强却从来没在我面前炫耀过,是因为你爱我吗? 你在一场模拟测试里玩命,也是因为你爱我吗? 你真的爱我吗?如果你真的爱我,我就…… 我就怎么样?让你爱吗?也爱你吗? 白墨突然觉得异常烦躁,那种吞不进又挖不出的感觉哽在他的喉咙口,他简直要抓狂了。 “你先回去吧,”休斯说:“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但是最少也要在这里呆一天,你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把这本病历带回去给穆升。” 白墨点了点头,此刻,他真的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接过休斯递过来的病历,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医院。 D级穿刺伤一处;创口大小:2.52cm;位置:脐下5cm。C级划伤一处,创口大小:270.8cm,位置:左侧腰部。A+级划伤一处,窗口大小:110.3cm,位置:下巴至左侧颈部。A级划伤、瘀伤、擦伤若干…… 白墨回到别墅后,就一直坐在窗边的地台上,那本本应该交给穆升的病历摊开在脚边,已经被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每一道伤口都和那场战斗中的场景对上了号,更加显得凶险万分。白墨是习惯了战场凶险的,但是苏长安呢?白墨记得,苏长安刚来到别墅的时候最米虫了,刻苦训练只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射击理论课能逃就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大米虫变成了训练狂,拼起命来神鬼勿进。在组织里,这小半年来苏长安和他的双枪贪狼已经卓有名气,以前别人提起苏长安,老半天才想起来那是白墨的搭档,现在,组织猎人中甚少有人不知道贪狼苏长安,然后连带着把他的七杀再津津乐道一遍。 白墨又想起了苏长安醉酒那一晚说过的话,他说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要你。 直到现在,白墨也不敢说他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了什么样的决定,但是作为猎人的本能告诉他,一定要把苏长安留在身边,否则,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后悔。 白墨靠在窗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暗暗握紧了拳头。 白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把病历给穆升,好在穆升其实也不太在意这本病历中写的种种,他只要听一个接结果,苏长安到底能不能恢复如初。 “休斯说,可以。”白墨说,虽然休斯曾经把“善后”这样的眼中的字眼都弄了出来,但是起码在昨天他离开医院的时候,休斯万分镇定的调试仪器的动作告诉他,苏长安基本上是不会留后遗症了。“下午我去看看,差不多了就把他接回来。” 休斯点了点头,“这一次长安虽然没有不可逆的伤势,但是要恢复也不是一天两天,别墅的另外四个小队先帮你们顶一个月的轮值,一个月后猎人的全面测试差不多就要开始了,你告诉休斯,无论如何也要让苏长安正常参加测试。” 白墨皱了皱眉,苏长安的伤看起来很严重,特别是腰侧的伤口,因为大面积接触蚀虫腐液,激起了应激反应,他实在拿不准一个月能不能让苏长安恢复巅峰状态,他也不愿意让休斯用那些速效的治疗方式。 “其实,苏长安若是在猎人测试的时候恢复不到巅峰状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似乎是知道白墨的想法,穆升说道。 “怎么说?” “你有没有看过苏长安那场测试的成绩,堪称逆天,张硕将军都只能把成绩做些修改才敢往上报。”穆升说,他似乎是不想解释的太详细,只说:“长安成为猎人的时间毕竟短,不那么快引起元帅们的注意是好事。” 白墨没再说什么,但是显然穆升的解释他并没有全盘接受,穆升被他定定的目光看得不舒服,转身拿起水杯来喝了口茶。 “苏长安喜欢我,你知不知道。”白墨突然问。 “噗!!”穆升一口茶全喷在了桌上,他两天前刚入手的电子书顽强的闪了个火花儿,歇菜了。 “你……咳咳……怎么这样问,苏……小苏终于说了?”穆升一边咳嗽,一边问。 “你也知道?”白墨皱了皱眉头,难道真的像李晏说的那样,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知道?知道什么?”穆升赶紧掩饰。按道理说,他是没什么立场过问别墅里这十来个猎人的感情问题的,但是他毕竟是别墅的主官,不希望他手下的猎人没在战场上伤身,却要在白日里伤心。他犹记得别墅里其他几对儿,谈恋爱的时候各种折腾不解释,他一把老骨头险些扛不住,黑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白头发一把一把的长。 “我明白了。”白墨不再说什么,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穆升在后面一叠声儿的叫,白墨也不理会。 原来你们人人都知道苏长安情深似海,居然从来没有人给我点提示。 这一刻,白墨突然觉得挺委屈的,若是早点知道苏长安的感情,他也愿意好好考虑,或者接收或者拒绝,总不至于拖到现在,这份情意这样重,让他不堪承受。若是他能早点知道,或者现在,他已经真的爱上了苏长安,他也已经情深似海,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对着他心存愧疚。 白墨回到房间,苏长安的贪狼就扔在玄关的柜子上,昨天以后,谁都没有精神去给他做保养,枪身上遍布灰尘,斑驳的血迹已经干了,贪狼从成型到被苏长安命名并是若至宝,从来没有待遇这么差的时候。白墨曾经见过苏长安擦枪,他会把贪狼完全肢解,然后用专业的润滑油润滑每个连接点,用油布细细的擦,再用绒布擦一遍,然后把贪狼重新组装,再用专业清洁剂把枪身擦得锃亮,每一条刻花中细微的灰尘都用粗粒的纱布仔细打磨。苏长安擦枪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异常的柔和,嘴角总是蓄着笑意,如同在看情人。 心念一动,白墨抱着贪狼的盒子去了苏长安的房间,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出苏长安保养贪狼的工具箱,回忆着苏长安平时擦枪的步骤,一点点开始拆解贪狼。 真的将贪狼拿在手上,并且一点一点的拆解开,白墨才发现,贪狼的内部零件全部是用钛合金打造的,性质稳定,散热快,高烈度战斗时,特别能够发挥出它连发的巨大威力,相应的,贪狼就非常重。 怪不得,苏长安想要同时使用贪狼,就要给自己锤炼出另外一个身体。 乌亮乌亮的光泽在那些零件上缓缓流淌,白墨将它们裹进油布里慢慢擦拭,枪管内部要用专业工具上油,直到擦到枪托的内侧,白墨在那里发现了一行数字,20120417,白墨没看懂这行数字的意义,在另一支枪的枪托上,也有一行数字,20120729。 应该是两个时间吧,白墨并未深究。把贪狼细致地做好保养之后,白墨将他们收进了盒子里,枪摆进去白墨才发现,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认真细致了,保养完的状态和苏长安自己做保养之后的贪狼还是能一眼就看出差距。果然枪也认主。 离开苏长安的房间的时候,白墨蓦然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一侧的一面全身镜上。 这面镜子是苏长安专门找管家给他安的,还引得瑞塔瑞希好一顿笑话,说他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臭美。白墨的房间里只有卫生间有一面能照出一张脸的圆镜子,他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镜中看到完完整整的自己。 白墨想起苏长安站在这面镜子前顾盼的样子,这个家伙自从有两次在训练场里引起了围观,还被拍了照片放在论坛上以后,每次去训练场都要好好搭配一下衣服,号称要对得起观众。 搭配好了衣服,在镜子前面转两圈,撸一撸头发,可能还要练习一下微笑,白墨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于是,他就那么毫无准备地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随意地保持着行走的姿势,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抱着贪狼的盒子,另一只手垂放在身侧,而脸上缓缓荡开的,是轻松自然的笑容。 那一刻,白墨简直被自己的笑容惊呆了。 哪怕只是在一年前,他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能重新笑成这样,如同父母健在,兄弟和睦,人生无忧无虑,未来一片坦途。 这一年,什么都没有变,自己身边多出来的,只有苏长安。 如同贪狼一定要在苏长安的手上才能惊采绝艳,原来白墨这尊出了名的冰山,也能因为苏长安而有了轻松和愉悦的时刻。 白墨突然觉得自己真傻。原来因着苏长安的缘故,自己已经改变了那么多。 ☆、第四十六章 不如在一起吧 当天傍晚,白墨来到医院,本以为苏长安还会在那个玻璃罩子里面,却被战战兢兢地小护士带进了一件普通病房,苏长安倚着枕头靠在床沿上,正对着电视笑得前仰后合。 白墨心想,要不然就是休斯昨天说的那么严重纯属扯淡,要不就是苏长安这货的恢复能力真心逆天。 看他现在这样子,谁会相信他昨天只剩下半条命,惨叫得揪心揪肺,差点让休斯申请善后。 白墨突然觉得,他昨天晚上到现在纠结得一塌糊涂,心疼的抓心挠肝,真是多余啊…… “白墨,你来啦。”苏长安终于发现了杵在门口的白墨,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大喇喇地冲着他招呼。白墨见这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突然觉得算了,我跟他计较个什么。 “休斯怎么说。” “他说如果我觉得医院伙食很好,再住一晚也可以。”苏长安说着,脸上笑意刷地一收,撮着脸说:“当然了,我是绝对绝对不要再住一晚了,这里饭简直是猪食。你怎么来了?我以为穆Boss会来。” “穆升还有事儿呢。休斯放你回去,那你的身体是不是完全没事儿了?”白墨问。 苏长安瞪了瞪眼:“怎么可能,我的上半身都快包成木乃伊了!不过都是皮外伤了,休斯说躺个十天半月的就行了。我们快回去吧,等会儿休斯特制止痛药就要失效了,我就连动画片儿都不能看了。” 白墨这才想起来,苏长安身上还有外伤呢,猎人一向不太在乎外伤,应该说,只要不留后遗症的伤,猎人都不大在乎。不过这货伤着还看动画片笑成那样,是不是真的嫌命长啊。 “缝了几针?”白墨问道。 苏长安仰起下巴,那里有一道被纱布裹着的伤口,他笑盈盈地指着下巴说:“呐,这里的伤除了会留个细疤,不用缝针。其他地方一共缝了80针。” 白墨皱起了眉头,80针,对于猎人来说好像真的没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呢?可能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不会在身体上留下这么多针脚,而眼前这个人,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能够对这些伤痕坦然接受。 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向别人展示着苏长安式的坚强。对于苏长安来说,受伤并留下疤痕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来不曾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拼命一搏过。白墨在这一瞬,真正下定了决心。 “你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是不是?”白墨问。 “干嘛?”苏长安点点头。 “有件事儿,我要问问你。你用古方提升战力,是不是为了我?” 苏长安猛地坐直了。 饶是修斯牌止痛药功效强大,这一下还是让苏长安感觉到一阵疼痛,他赶紧放松了身体,靠回床头去。 “怎么这么问?”苏长安避开了白墨直视的眼神。 “回答我的问题。” 苏长安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好,我回答你。我实事求是的说,不全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自己也希望变成一个更加强悍的猎人。” “然后呢?”白墨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然后,然后当然是升衔,不断的升衔,让我能够配得上你,和你一起站在你想站的战场上。 苏长安撇了撇嘴,闷声问道:“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是穆升说了什么?还是休斯?” 白墨笑了笑,道:“没人教我。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平时说话少,是因为不善言辞吧。” 苏长安一瞬间觉得白墨黑化了……这种崩坏的感觉是什么??!!!很吓人有木有…… “我是你的搭档嘛,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希望我们能一起升衔,到最危险的前线去么。”苏长安说。 “我说了,你就非要做么?升衔可以慢慢来,我从来没有逼过你。为什么那么拼命,别告诉我是为了履行搭档契约。”白墨抱着手臂站在床边,气势逼人。 苏长安抓狂,你突然像反派boss一样霸气侧漏是要闹哪样?劳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劳资看上你了?!但是劳资怎么说得出口?!到底是谁给你打了闷棍让你突然精分啊,拖出去斩了好不好??!! 苏长安脑内纠结,抓心挠肝,于是,对白墨的下一句话也就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所以白墨的那句话如同将一个炸弹直接塞进了他嘴里,把他从内到外轰成了渣。 白墨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皿=== “喜~喜、喜、喜~喜……” “喜欢!”白墨帮他补齐。 “你,你、你你……” “你怎么知道?”白墨气定神闲:“说实话,我也在你表白了之后才知道的,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就确定了。” “我、我我……” “我什么时候表白?”白墨继续帮苏长安把结巴不出来的话补齐:“就你喝醉了酒的那天咯。” 苏长安内心奔驰而过的一万匹草泥马生生将他九曲八弯的小心田踩成了一马平川的大盆地,苏长安囧得恨不得一死了之,尼玛舌灿莲花的一直是我好不好,请把那座不说话的冰山还回来!!! 苏长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动作太猛差点把自己呛到,把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愣是扯回原位之后,他定了定神,把语言功能找回来。 “白墨,你坐下。”苏长安指了指床,他现在太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一下了,所以尽可能的拖延一会儿。 白墨抱着手臂打量了苏长安两秒,眼神闪烁了片刻,坐了下来。 “所以,现在让我把事情搞搞清楚。”苏长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淡定:“我喝醉酒的那天,跟你表白了,我说我喜欢你。” “对。” 苏长安下定决心,以后他再喝酒他就是孙子,妹的,酒后吐真言神马的,太凶残了。 “然后你观察了一下,觉得我确实喜欢你。由此你认为,我种种拼命行为都是为了你?” “难道不是?”白墨挑了挑眉。 当然是!苏长安无声的咆哮,要不然我是闲的蛋疼了吗? 虽然脑内咆哮的声音很大,但是苏长安赶紧接道:“当然不是,一来,做了猎人,要保命自然是越强越好;二来,这一年多来,我也有点战斗狂了,希望在战场上的厮杀能更带劲儿;如果说是为了你,也不过是你恰好有变强的愿望,又恰好是我的搭档罢了。” “真的?”白墨微微皱了皱眉,明明应该轻松,心里却因为苏长安这样的解释而有点堵堵的。 “那你喜欢我,是真的假的。”白墨问。 此时,苏长安总算是觉得有点掌握步调了,他脑袋里转的飞快:此时要是说是假的,那就真心假了。白墨就算本质是个腹黑,但是这么多年的冰山不可能一下变成老油条的,所以他今天既然敢来问自己,一定是有所印证了。 而且,光从私心上说,苏长安也实在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否定自己,毕竟是付出了感情的,总归是会希望自己的感情被那个人认可和接受。 苏长安的记忆是从14岁开始的,10年间,他不是没有遇到过追求者,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动心。14岁的少年握着大笔的遗产,成年前,几乎每次见律师,他的律师都会叮嘱他和人打交道要谨慎。成年之后拿回遗产的支配权,那种谨慎却已经融入了骨血。 苏长安一直觉得,如果他要真的爱上一个人,这个人一定要清秀、温柔,同时自立自强,最重要的是,苏长安觉得,他的爱人一定要能理解他,并且赢得他的信任。10年时间,长得好看又温柔能干,完全符合他要求的人他遇见过,但都没有发展出感情,但是一方面是他谨慎到冷淡的态度让人却步,一方面,他总是觉得没有那种感觉。 那种很信任一个人,真心的认同一个人,看到他就觉得欢喜的感觉。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靠努力来获得,但是“感觉”这种东西却不是通过努力就能产生的。如同他对很多符合他的硬性择偶条件的人没有感觉一样。 如同现在,他可以通过努力来不断变强,让白墨重视他,却没法因此来让白墨爱他一样。 为什么兜兜转转,自己居然看上了这样一个人,这个人虽然很帅但一点儿也看不出温柔,这个人是自立自强,但是自强到变成冰山一座,最恐怖的是,他还是个男人,是个刀口舔血的猎人。然而没有办法,兜兜转转,只有这么一个人,对了他苏长安的感觉。 不承认自己会为了他拼命,是不想他有负担;但是如果单纯问感觉,苏长安不愿回避,无论结果如何,他想试一试。 “你听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咋想的?”苏长安状似不经意的问。 白墨眉头又皱紧了些,似乎是在回忆那个时候的想法:“很不爽,因为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苏长安就觉得胸口刚刚鼓起来一点儿的气球被戳破了,“噗”的一声脆响,他心想我真心自虐啊…… “那天李晏说,你喜欢我这件事,别墅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苏长安摸了摸脸,真的有这么明显么,他貌似也没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啊,比起其他那几对整日的腻在一起,他和白墨的交流算是少的了。 白墨停了停,好像在尽力组织语言:“昨天你测试的时候,程教授来了,他告诉我们你用了古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我并不知情。程教授还问我,我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做到这一步,然后穆升也说,他知道你喜欢我。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又是那种有些委屈的口气,苏长安抓狂,你不知道难道是我的错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想说,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苏长安抠了抠耳朵,他知道此时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定很傻,他觉得胸口那个已经被戳破的气球奇迹般地又慢慢鼓了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吧。” 白墨笑了笑:“别把我当白痴好不好,其实我仔细想过了,如果你喜欢我,而我也离不开你,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就像李晏和秦越那样,两个男人,两个猎人,相守在一起。” 苏长安的脸一白。有一只手在他胸口里的气球上捏了一把,那气球被捏的薄薄的,险险就要破。 “白墨,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做‘像李晏和秦越那样在一起’吗?他们是情人,他们相守是在相爱的基础上的。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那么你爱我么?什么叫做你离不开我?” 白墨神色不变,仿佛笃定苏长安一定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样,缓缓说道:“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对,我不爱你还能爱谁?我说我离不开你,是因为在你身边的时候我觉得我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件武器,这让我觉得舒服。” 原来如此。苏长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垂下头掩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在这一刻之前,苏长安从未期待过白墨会主动说要在一起,能听到白墨说这句话,对于苏长安来说,就如同梦想成真一样。 但是苏长安知道,即便白墨这样说的时候,他仍然不爱他。对于感情这件复杂的事情,白墨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如同李晏和秦越、连夙和青青、小小和蓝羯一样,做什么都在一起,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就会相爱。 当苏长安暗恋着白墨的时候,他不介意白墨不懂,哪怕白墨爱着另外一个人却仍然要求他不断升衔,陪他上战场,他会去做。 但是此时,他却觉得白墨的一知半解真的很碍眼,让他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两拳。 “白墨,你过来。”苏长安抬起头,做了个靠近的动作,白墨不太明白,但还是依言靠近了过来。 苏长安轻轻叹了一声,突然凑过去,吻住了白墨的嘴唇。他的吻并没有深入,只挨着嘴唇,轻轻舔咬,几秒钟后,就抽身离开。 “有什么感觉?”白墨问,一只手掌在被子里握成拳,死死捏着。 白墨很是愣了一下,才说:“不疼,有点儿软。” 苏长安扑哧一声笑了。 这是一场赌,苏长安告诉自己。 诚如白墨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了,朝夕相处,他不爱我还能爱谁,他并非不能接受这种“先结婚后恋爱”式的关系。但是他也清楚,感情并非把两个人捆在一起就行,有一半的几率,白墨不爱他就是不爱他,到时候,他会为了怎么离开他这个问题而烦恼。 一半的几率,自己能赢。 而同时,苏长安知道,在他答应这个提问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从此,他会连暗恋者的主动权都失去,他的爱情,只能由白墨来决定。 赌不赌? 苏长安眯起眼睛,轻轻笑着,说:“好,白墨,我们在一起吧。” ☆、第四十七章 同居……神马?同居?!! 那天,苏长安最终还是没能跟着白墨回别墅去,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确定了关系之后,白墨正想去收拾一下苏长安的东西,就见苏长安小脸儿一白,哆嗦着绷紧了身体,颤悠悠地说:“不行,白墨,快快叫休斯,我疼……麻药劲儿过去了……” 结果休斯一来,就见苏长安身上的两个大伤口都又出血了,腰侧的那个伤上还崩了两针的线。 休斯气得把苏长安和白墨好一顿臭骂,然后把白墨赶出了医院。 苏长安无比无辜:我刚才剧烈的动弹就是那一下吧,怎么会连线都崩了…… 晚上,苏长安撮着脸,准备吃医院的晚饭,却见病房的门被打开一道缝,白墨身影矫健,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休斯不是说不许你来了么?”苏长安忙问。 “你不是说医院饭难吃么,给你送肖婶儿做的。你的麻药重新上了么?”白墨问。 “上了。休斯真过分,愣是让我疼了一个钟头,刚刚才给我打了针。快快快,饭给我。”一说到饭,苏长安精神头又来了,险些又要蹦起来。 白墨赶紧按住他:“消停点儿坐着,等会儿把休斯引来了。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回家。” 苏长安打开白墨递过来的饭盒,四菜一汤码得整整齐齐,全是清淡利口的菜色,香味扑鼻,苏长安看了眼门,见关严实了,把医院的例菜一推,埋头吃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只剩下苏长安咀嚼的声响。 苏长安一口气吃了个半饱,也差不多忍不住了,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特意给我送饭啊?” “嗯。”白墨简短地给了一个字。刚表白完就恢复成冰山,这个男人不是死狗就是闷骚…… “为毛啊?”苏长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在能听得清的前提下含糊含糊再含糊。 “我跟你在一起,总该对你更好些的。” 这句比较长,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如此正直无压力地说肉麻话,劳资小心脏承受不了…… 苏长安觉得他脸一定红了,于是把脸往饭盒里埋得更深了些。 “你说等下回家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就回去,我开车过来的。” “那休斯那里?” “没事儿,你的伤本来就不用再过一夜的。” 苏长安吃晚饭,把床头柜上休斯开给他的各种药收拾好,跟着白墨偷偷摸摸地下了楼,穿过门诊大厅,出了门才发现他居然住在G城市中心的人民医院里,一辆路虎非常嚣张地堵在医院的大门口,虽然阻碍交通让许多来往人侧目,不过那路虎改装得太凶残,全车都完整地包了一层钢皮,所有的玻璃都是双层防弹,轮胎的轮毂上戳出的长刺闪着蓝盈盈的光泽,苏长安扶额,怪不得大家只是围观而没有靠近,谁知道这辆车会不会突然翻腾两下就变成了一个机器人,高喊着:我叫擎天柱…… “你怎么把战备车开出来了!”苏长安压低声音,尽量表达出他的愤怒。 “别墅其他的车都被开走了,”白墨也不多说,突然靠了上来,一下子把苏长安打横抱了起来。 “我次奥,你干嘛?”苏长安心想幸亏爷心里素质好,要不绝壁给你来个小尖叫。 “上车啊,你别又把线崩了。” 苏长安咬牙,好吧,你赢了,反正今天一天他已经经历了多次崩坏了,其实也不差这一次。 回到别墅,白墨把苏长安抱下了车,然后就这么顺势抱回了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大厅里静悄悄的,楼梯口的灯下挂着个条幅,上面用粗签字笔写了几行字: “欢迎小苏回来,听说你死不了,我和秦越去看电影了。——李晏” “小苏你测试都能测到医院去啊,欢迎回来,我晚上有课不迎你了。——小小” “长安,欢迎回来,明天见。——连夙” “苍老师今晚的航班我去接机88——青青” “老爸生日,明天见,欢迎回来。——瑞塔瑞希” “为什么大家都不在,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欢迎长安但是我真的有事,长安明天见,欢迎欢迎。——蓝羯” 苏长安笑眯眯地阅读完,伸长手臂把条幅从壁灯上取了下来,转头对白墨说:“我觉得我们室友们真的好友爱,所以我决定过两天好一点了就给你焗两只大龙虾,没有他们的份!” 白墨笑笑,抱着他走上楼梯,然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苏长安放在了床上。 苏长安这才发现,他来别墅时的行李箱正端端正正地放在白墨房间卧室的门口。 “什么情况?”苏长安指着门口的行李箱,心想难道穆升要把他扫地出门? “我叫管家把你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搬到我房间来,以后你跟我一起住。”白墨淡淡地说。 苏长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为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靠谱的解释,你千万别说是因为…… “你跟我在一起了,当然要跟我住。”白墨理直气壮。 摔! “你还跟我在一起了呢,为毛你不跟我住?” “我现在不就跟你住了么?” 苏长安一口血郁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喷,但是看到白墨那么淡然的态度,那种理直气壮的气魄,再瞟了瞟白墨那张床……这是白墨的床啊,以后难道要同床共枕? 于是苏长安果断地把嘴里的血咽下去,不说话了。 “你坐着,”白墨说,然后走到门口把箱子拎了过来,放在床上打开:“成管家收拾的东西,你明天再看,要是觉得少了什么,明天再去拿回来。今晚你就把晚上睡觉的衣服拿出来吧。” 苏长安点了点头,抽了一件棉T和一条薄运动裤出来。 “内裤不换?”白墨问。 次奥!!!!!!苏长安狂摔,墨爷你矜持一点,是要我心脏跳停吗!!! 苏长安红着脸狠狠地瞪了白墨一眼,又从箱子下层抽了一条内裤出来。 白墨于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又把他抱起来,这一次居然往浴室走去。 “你干嘛啊??”苏长安悲愤异常,这是干嘛?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干嘛?你这无微不至的样子让爷很抖好吗? “洗澡啊?你不洗?” “我自己会洗,你出去。”苏长安脚一沾地,就下了逐客令。 “伤口不能碰水,你自己行不行?” “次奥啊,老子是伤在了肚子和腰上,老子手脚健全也没有半身不遂好吗???”苏长安终于怒了。 苏长安把白墨赶了出去,打开浴缸里的水龙头放了半缸水,自己身上有伤,淋浴是肯定不行了,他坐在浴缸沿上,把腹部以下洗白白,上身就只能擦擦了。 这是白墨的浴缸啊,每天晚上,白墨都躺在这个浴缸里洗澡,赤裸着洗澡…… 唔~~苏长安无比悲愤地偏了偏头,脑补是犯罪,快点停下来。 只是思绪却不自觉地在小小的卫生间里逡巡,并且有了慢慢向外延伸的趋势。洗脸台上除了牙膏和牙刷,连一瓶须后水都没有,浴室用品全是别墅的标配,他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偏爱,而在苏长安对于白墨房间的印象中,除了客厅的书柜上有两个他和家人合影的相框外,再也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了。 一年前苏长安刚刚来别墅的时候,总是说白墨是一尊神,冷清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当他爱上了这尊神,并且住进了这尊神的房间之后,他希望能让白墨成为一个人。 这是多么近乎卑微的期望,用我的身体一点点温暖你,让你脸上的表情变丰富,让你的人生除了战斗之外更加丰满。 苏长安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希望,但是他想要去试一试。 苏长安洗好澡,穿戴整齐,才蹑手蹑脚地从浴室出来,刚探出头,就被似乎一直等在浴室门口的白墨吓了一跳。 “你干嘛,杵在这里当门神啊!”苏长安吼得外强中干。 白墨二话不说,弯下腰一下子把苏长安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苏长安仰天泪目,“刃”的逆天力气太不科学了,他苏长安好歹是个身体健康身材颀长的大好青年,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公主抱!! “早点睡觉。”白墨把苏长安放在了床上,说一不二地给他裹了床被子。 “你……你睡哪里?”苏长安眼见着白墨放下他转身出去了,心想您老该不会是去睡沙发? 白墨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答道:“当然是一起睡床。” 苏长安翻了个白眼,问这个问题是我蠢了…… 片刻后,浴室就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苏长安从今天见到白墨开始,虽然一直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但是实际上,他下午从那个玻璃罩子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异常的疲惫,浑身酥软提不起一点劲儿,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休斯带人把他从玻璃罩子里拎出来,一通检查又折腾了半个小时,然后才给他打上麻药,清洗伤口做缝合,缝合好伤口他躺在床上挺尸了一个钟头,才终于在白墨来之前能坐起来。 其实休斯说,今天来接他的应该是穆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长安有预感,白墨会来,所以他才强打精神和他说话,结果又被白墨的告白震得魂不附体。 休斯第二次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他疼着疼着都疼睡着了,撑到现在,他真心累毙了。 浴室里潺潺的水声轻轻刮着他的心,妥帖又舒服,苏长安突然觉得安心了,他伴着水声打起了小呼噜。 ☆、第四十八章 升衔……神马?升衔?!   白墨被一阵凌乱粗重的呼吸从深眠中唤醒。 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那么熟,本来他还想着,和苏长安一起睡,自己总归要习惯一下,可能会有几夜睡不好,结果没想到,有苏长安在身边的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整夜几乎连身都没翻。 只是现在,白墨没心思去想自己是不是睡得好的问题,身边的苏长安呼吸沉重,白墨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白墨微微眯了眯眼睛,苏长安也下意识地转了转头,然后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没关系,”白墨见苏长安紧皱着眉头,脸色发白,侧身躺着,手抓着枕头:“你怎么了?” “麻药劲儿过了。”苏长安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挺疼的。” “我打电话给休斯。”白墨说着就要起身。 “别了,麻药劲儿过了会疼是正常的,现在天还没亮透呢,这两天休斯为了我也费了不少心,天亮了再给他打电话。” “那吃一片止疼药。” 苏长安马上摇头:“我才不要类,那些止疼药都有吗啡,会影响反射神经,我只要休斯牌止痛针。” 白墨轻轻笑了声,说:“那怎么办?” 苏长安摆摆手:“没事儿,也不是非常疼,你继续睡。” “不睡了,”白墨说:“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找点吃的?” 苏长安嗤笑了声:“你能找出啥吃的来。你要是不睡觉了,陪我说会儿话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好。” 苏长安躺平了,调整了下呼吸,让白墨把他扶起来一点,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白墨也拿了个枕头靠着,两个人并肩坐在靠坐在床头。 “你今天接我的地方,是人民医院啊,”苏长安挑起话头:“地下基地能直接通到基地么? “嗯。人民医院没有地下停车场,它的地下是和基地训练场相通的,人民医院其实是组织组建的,那里有三分之一的医生都是猎人的专属医生,只是白天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在医院上班,给普通市民看病。另外,组织里所有人的医疗服务都是人民医院提供的。” “我的测试成绩下来了么?” “考完就下来了,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半个京城。穆升说的。” 苏长安差点想大笑,但是想到自己身上的线,忍住了。 “你似乎很崇拜张硕。” “组织里年轻的猎人,都很敬重张硕将军,一是因为他很年轻,再来,他在战场上相当彪悍,最后,他非常支持为有能力的年轻猎人跳级升衔。” “我那场测试,那头蚀兽是不是张硕搞的鬼?我看到那位将军,就觉得他不是善茬。” 白墨失笑:“人家那不是搞鬼,那是测试的一项内容,每一个场都有一位前辈操纵了一头蚀兽,你放心,虽然你被张硕将军那头赶得屁滚尿流,但是我告诉你,你是唯一一个撑满了两个小时的,其他人都没有两个小时就挂掉了。” “什么?!”苏长安长大了嘴巴:“那新人测试只有我一个人通过了?” “怎么会,前辈们会根据新人在场中的表现,综合蚀兽的出现时间和攻击力度来综合评判新人是否通过。”白墨也有点惊奇了,莫非这小子当真…… “啊??!!”苏长安声儿都拔高了:“次奥啊没人跟我说好不好,我去测试前你说通不过测试就连累你一起窝后方我才想说拼了老命也要顶住的好吧,你早告诉我死了也没事儿啊,你瞅瞅我这一身伤不是白受了吗?我估计张硕都觉得特可乐,觉得这家伙在里面发神经给谁看呢……” 苏长安越说越火大:“我说呢,到后面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么恐怖的战场没有刃在身边一个眼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啊,难道这次组织是打定主意要玩死新人?搞了半天居然真的死了也没关系……” “长安,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一定要撑满两个小时才算通过吧?” “我不知道啊,我后面觉得不可能的,但是那个时候我估摸着离两个小时也没多久了,就撑到底了。”苏长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脑子绝对是遗忘在模拟场外面了,很可能他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带脑子! “你怎么这么寸啊?”白墨忍不住笑了。 “去,还不是为了你,要不然爷至于么……” 白墨突然不笑了。 苏长安心想糟,说顺嘴了。没想到白墨突然伸手拢了拢他的被子,在苏长安头上轻轻拍一拍:“嗯,我记住了,谢谢你。” 苏长安摔!!!爷年龄更大好吗??爷为毛要为了你在头上摸了一把就脸红心跳??为毛??? 那个凌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着边际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问一答,自问自答,轻松自在。苏长安慢慢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他发现白墨其实真的不是不善言谈,他很会说话,只是大家都习惯了他是座冰山,没有人放下所有的事情,坐下来单纯地跟他聊天。 那个时候,是黎明前,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候,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房间里也只开了卧室床头的一盏小小的灯,苏长安和白墨却都觉得房间里明亮又温暖,好像面前烧着壁炉,能听见柴禾噼啪作响,他们坐在摇椅上,悠闲到无聊。 那天后来,苏长安和白墨一边说着话一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苏长安觉得自己很强大,伤口一直火辣辣地疼着,居然看到白墨声音越来越低睡意渐浓,自己也睡着了。 早上,两个人同时被手腕上剧烈的震动弄醒了。苏长安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白墨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几乎是鼻尖儿对鼻尖儿,自己还死死抱着人家的胳膊。 苏长安倒抽一口冷气,小心翼翼而又迅速地往后靠了靠。 白墨也醒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道:“穆升。” 苏长安心里把名为穆升的一个小人儿狠狠地贯在地上踩了两脚,才按下通话键道:“穆boss,你知道我是伤患吗?” “你好意思说?!你人呢?休斯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人,你房间是空的。” “我在白墨这里。” 一阵可怕的静默……苏长安后知后觉,于是猛力挠墙,他说了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 这时,白墨也按下了通讯器上的按键,而且直接按下了视频:“有事?” 穆升一口茶果断喷出,还好他在最后一刻偏了偏头,否则面前这面纳米级显示屏铁定报废。 不过穆升觉得,为了这一刻他看到的场景,哪怕真的报废一个纳米屏也木有关系,屏幕上,白墨和苏长安都穿着居家服,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虽然没有用同一个枕头,但是两个人头挨着头怎是一个亲密无间可以形容~~ 穆升瞬间觉得他八卦的小宇宙熊熊燃烧,并且有了一种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他圆满了的想法。 “到底有没有事啊?没事我挂了,等下要叫休斯来给长安打针。”白墨眉头皱了起来。 “废话我当然有事。”穆升喝了口茶,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们俩为啥睡一张床。” “我们……”白墨正想说,被苏长安一把捂住了嘴。 “穆老大,您继续。”苏长安笑容满面地说。 穆升很愤恨,他更像听白墨说完好不好。但是此时还真是应该说正事儿了,于是穆升清了清嗓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这幅样子经常做,每次穆升肃起脸,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是真的要说正事儿,其他九次都是教育别墅的猎人们不要逃理论课之类的,所以大家太习惯他严肃的表情了。 只是苏长安实在没想到,这一次,自己非常幸运或不幸地,踩到了那十分之一的几率。 穆升接下去说:“苏长安成绩上报,组织决定给苏长安授中尉衔。” 苏长安没反应过来,白墨的瞳孔却是一缩。 “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等休斯说可以的时候。”穆升说。 那意思就是尽快了,白墨眼中闪过一丝思虑:“那是不是说明,升衔的仪式会在猎人的全面测试之前进行。也就是说,长安会以中尉衔和我一起参加资格测试?” 穆升点了点头。 “这是……张硕将军的意思?”白墨问。 “是,不仅是长安,新人中,还有3个人一起升衔。这一次动作比较大了,你最近照顾好苏长安,让他尽早恢复训练,我总觉得,升了衔,资格测试也没那么简单。” “boss,连你都不知道我们的资格测试的内容是什么吗?”苏长安终于插上了一句话。实际上到现在,他也没能从那句“升衔”中跳出来。 穆升摇摇头:“和新人测试一样,直到测试开始前,我们才能知道具体的内容。” “我觉得这次阴月不简单。”白墨突然说了一句,这一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却让三个人都陷入沉思,当然,其实真的沉思的只有两个人,苏长安此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他一遍一遍问脑袋里那个欢呼雀跃的小苏长安:“我这就升衔了?我是中尉了?和白墨同一级别了?……” ☆、第四十九章 围观群众请自重!! 穆升一直觉得,自己带的这个别墅的所有猎人都是奇葩。 比如连夙和青青,这两个货放到组织以外的社会中去,绝对是变态中的战斗机。秦越这个小朋友,看着挺正常的吧,但是只要他拿起他的鞭子,就立刻化身抖S,对李晏各种抽打不解释。小小看着比较淑女吧,但是在她和蓝羯是别墅里唯一一对选择在普通的学校念书的,这一对,在学校里那号称玉面双煞,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一句话惹了他们,绝对是人仰马翻不带一丝犹豫的。最后,瑞塔瑞希,兄弟禁断啊,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穆升boss一直以为,能够把这样一个由奇葩组成的团队带得天天向上是他的本事,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古人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Orz~ 于是,非常不正的上梁穆升同志果断编了简讯群发,于是很快,所有人的通讯器上都收到了穆升发过来的截屏——苏长安捂着白墨的嘴笑呵呵的,白墨虽然皱着眉头头发很乱脸很臭,但是那种“近我者死”的感觉不见了,倒是满脸都写着“我没睡醒”。 别墅沸腾了! 上一次别墅那么的沸腾,是在苏长安被白墨带回别墅的那天,那天他只是把自己的行李箱塞到了白墨的手里,就已经惊掉了大家的下巴,如今,人家鸟枪换炮,不仅直接上手,更是上了白墨的床! 这真是……萌使个人了~~~~ 白墨挂断了和穆升的通话,就知道这觉是不能再睡了,他把同样想要起来的苏长安按回床上,给他倒了杯水,说:“漱漱口就行了,我马上给休斯打电话,你别起来。” 苏长安这会儿又疼起来了,也就没坚持。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对眼睛看着白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收拾洗漱,然后打电话给休斯。 休斯自然是没什么好气,但是苏长安就见白墨三两声搞定了还在叽哇乱叫着抱怨的休斯,不禁想挥舞一下手臂叫一声“白墨威武”! 在等休斯来的时候,白墨拖过苏长安的箱子,坐在地板上,打开了衣柜开始帮苏长安收拾东西。 每收拾一件,问问苏长安这件东西常不常用,或是衣服常不常穿,然后按照使用频率摆放得整整齐齐,还空出了一个抽屉给苏长安,专门装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影碟和电影、动漫周边,苏长安想起了什么还缺少的东西,就记在一个小便签本上。 白墨一边收拾的时候,苏长安就侧躺在床上看着。别墅给猎人的房间都挺大,衣柜是两米半长的组合柜,但是如果是个能折腾的人,这么大的柜子肯定放得满满当当,就如同苏长安自己的房间一样,但是此时,苏长安发现白墨的衣柜里几乎是空的。 上层几件T恤和衬衫卷得整整齐齐,中间挂着四五件秋冬的外套和两套一看就很少穿的正装,抽屉里分了格子,放着内衣和袜子,也是塞得整整齐齐的。 整齐的都不像一个二十郎当岁的男人的房间。 苏长安轻轻叹了口气,心想白墨这尊神,要想变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苏长安虽然能折腾,但是架不住这箱子是管家给收拾的,几乎只装上了必需品。管家成叔表示无压力:你不过是搬到了隔壁而且又没有新人入住你的房间我有毛必要给你收拾那么妥帖啊,缺什么你就不能到隔壁拿么……哼~ 白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就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房间里突然刮起了小小的阴风。 “嗖”又一声,这一次,白墨和苏长安都看到了,青青的契约魂魄从卧室上方飞快地窜过,消失在墙里。 “嗖”,这一次更快一些,白墨都没看清是谁家的。 苏长安和白墨对视一眼,苏长安说:“你觉得,穆boss通知所有人来围观的可能性有多大……” 白墨脸一拉,哼了一声。 “锵”地一声,七杀出鞘,银白的光芒熠熠闪耀,一瞬间,还在房间的角落里猫着的几只魂魄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瑞塔家的魂魄最可怜,正好飞到卧室门口,于是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一个片,在地上艰难地蠕动。 “墨爷手下留情,俺们只是喽啰啊……”被七杀的力量压制,在衣柜和墙壁的缝隙间被压成一个团的魂魄挣扎着挤出了一句话。 “滚出去,叫他们进来。”白墨剑花一挽,七杀的光芒隐去,只听嗖嗖嗖的声音满屋响,然后一瞬间就安静了。 “不是要叫他们进来么?去开门啊。”苏长安笑着说。 “门没关,”白墨瞥了一眼门口,那里已经开了一条缝,几个脑袋齐刷刷地挤在缝外面,“进来吧。” 青青一马当先冲了进来,接着,哗啦啦啦一群人,别墅里所有猎人都聚齐了,把白墨的卧室挤得水泄不通。 “长安,听说你又受伤了,你简直是我们中队非战斗减员的专业户……”秦越眨着一双无辜地大眼睛,说出气死人的话。 苏长安默默傻笑,坚决不答腔。 “听穆升说你伤的不重,最近好好养啊,但是这么着急搬到白墨这里来住没关系吗?你身上还有伤呢。”李宴关切地问。 苏长安眨眨眼睛,为什么这句关心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儿,难道是我理解的方式不对? “长安,我给你煮红豆饭~~”青青拉着苏长安的手,大眼睛里蓄满泪水,脸红红的,激动的。 苏长安尽力把青青红扑扑的苹果脸推远一点,疑惑:红豆饭? 连夙勾着青青的脖子把她拉走,训到:“不懂事啊你,人家苏长安还是伤患好不好,伤在那个位置很影响动作的,白墨不会那么禽兽的,你要做红豆饭不如做给自己啦。” 苏长安心想:为什么我隐约能听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堕落了?我堕落了啊啊啊!!! “穆升叫你们来的?”白墨问。 白墨一开腔,卧室里气氛明显冷了些,小小说:“也不是啦,只是早上收到了穆升发过来的截图,让我们觉得一定要过来,额,看一下,顺便问候受伤了的小苏嘛~啊哈哈哈……” “什么截图?”苏长安问。 众人齐刷刷地举起手腕,只见腕式通讯器的附加屏上,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的图片还被穆升加了一层特效,弥漫着绯红色的小泡泡。 苏长安一边赞叹穆升眼光不错PS技术也过硬,一边深深的鄙视了表示满意的自己。 白墨皱着眉头看了屏幕一眼,很奇怪的是,他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是他好像不生气。 照片里苏长安的笑容太生动,连带着,自己也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微微皱着眉头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居然显得生机勃勃的。 有些不习惯,但是白墨承认,他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这种怀着希望,真真切切地在生活的样子。 “苏长安升中尉了。”白墨说。 除了李宴和蓝羯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之外,其他人根本甩都没甩白墨。 “长安同学,我们要求细节,从你决定搞白墨开始到你搞定他位置,各种细节,求搞定白墨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瑞希瞪着星星眼,和瑞塔一人手里端着一台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晃动着。 苏长安:Orz “什么八十一难,我又不是去西天取经!”苏长安白了瑞塔一眼。 “但是为什么啊?你们虽然一直很暧昧,但是突然搬到一起住一定发生了什么吧,”小小说,青青插了进来:“很可能是苏长安在模拟场里的英姿征服了白墨,也有可能是那受伤后苍白的小脸蛋儿让白墨心疼~~哦~~~” 青青捂着心口捏着鼻子,弱柳扶风状无限娇羞地倒在了连夙怀里。 “死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长安骂道。 “不要回避问题,快说!”瑞希道。 苏长安没辙,看了白墨一眼,你好歹发挥一下你的冰山潜质,把这群疯子弄走。 白墨一甩头:修行不够无能为力。 苏长安:那怎么办?! 白墨:关我什么事…… 李宴摸着下巴,看着苏长安和白墨小眼神儿递来递去,心想这旁若无人的没眉来眼去是什么情况?莫非小苏真的搞定了白墨或者白墨确实接受了小苏?按理说不能这么快啊,白墨那个死狗性格,再拖几个月算是短的。但是这闪瞎狗眼的基情是神马?!! “苏长安表白了,我接受了,所以我们决定在一起,在一起当然要住一起。”白墨说,苏长安来不及捂住他的嘴,追悔莫及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呀!!!!!!!!!!!!!!!”刺耳的尖叫把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大黑二黑吓得一个激灵,双双滚进了门,在白墨房间的玄关里滚成一团。 此起彼伏的尖叫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蓝羯突然说:“长安,刚才我好想听白墨说了句你升中尉了?” 苏长安从被子的缝隙里丢出一个卫生眼,心想才听见,拉出去斩了。 “那庆祝一下吧!”瑞希突然说。 卧室里一下子沉默了,苏长安探出半个头,就见连夙和李宴动作无比一致地摸了摸下巴。 有阴谋!!!苏长安咆哮。 “庆祝一下,这个提议很好!”连夙说,脸上的笑容无比邪性,和他青花蓝外套上的满钻假领子衬在一起,生生能吓死鬼。“要不然等长安伤好一点,搞个庆祝party吧。” “同意!!!”秦越举手,唔,小苏做的饭虽然卖相一般,但是正经好吃类~~ “等下,为什么我等我伤好一点,现在可以搞呀,又不是出任务,我参加个聚会还是行的。”苏长安说,他躺得挺无聊,也想动弹动弹。 “你伤着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做饭——”青青嘴太快,让没捂住她嘴的连夙懊恼不已。 “滚出去你们!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们做宵夜了!!”苏长安毫不犹豫逐客了。 ☆、第五十章 叫你得瑟 “休斯~~~~~” “你想得美!” “你公报私仇!” “我就是报了,你敢拿我怎么样?!” “休斯你讲点道理好吧,我根本没惹到你吧,而且我还给医院省了几顿饭好不好。” “我不爽。” “休斯!”苏长安终于怒了! 可怜的苏长安好不容易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休斯,结果,当苏长安用星星眼看着休斯,等待休斯牌止痛药的时候,休斯同志说,不给! 虽然休斯是为了苏长安私自离开医院而无耻地公报私仇,但是苏长安实在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木有,因为休斯牌止痛药是休斯独家,此药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本来遇到这种情况,苏长安无条件就“关门放白墨”了,但是奈何白墨今天有文化课,不在别墅。 眼珠子一转,苏长安计上心来。 “休斯,李晏他们说,要办party庆祝我伤愈升衔,有下午茶哦,还有苏长安独家点心,我会做海鲜哦~~” 休斯收拾着医药箱准备走人的动作一顿。 “但是要是我伤口疼的话,那下午茶就要用买的了,独家点心也没有了,只能吃连锁店卖的,海鲜……” “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新的外用药,对外伤最好了,你把衣服脱了。”休斯一边说,一边把已经收拾起来的医药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苏长安一边老老实实脱衣服,一边默默泪目:想当年他用海鲜饭搞定了白墨,还腹诽了半天白墨是吃货,结果现在看来,大家原来都是舌头至上的动物…… 苏长安的伤势经历10天,完美收口,让休斯惊奇不已,他本来预计,就算用上他的特效药,腹部那个刺伤完全收口也需要小一个月的时间,苏长安最近的恢复能力有点儿逆天啊…… 当然,苏长安和白墨都觉得这种恢复的速度肯定是古方的作用啦,但是这件事如果休斯不知道,却没有必要特意讲给他听,毕竟古方已经绝迹了,讲给休斯听也是让他徒增遗憾而已。 然后,众人心心念念了小半个月的party终于是举行了,据苏长安说,他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为十几号人准备食物,累得差点又晕一次,结果这些人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10天,苏长安一直和白墨同床共枕。 对于苏长安来说,这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曾经只能肖想的白墨,如今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到。 白墨是一个非常好的同居人,他安静,整齐,不打呼噜,对苏长安喜欢乱扔东西、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之类的坏习惯非常包容,经常帮他整理东西,在苏长安养伤期间百般照顾。 只是苏长安知道,自己要的不止这些,远远不止。 他希望能触摸到白墨,他希望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能感觉到不仅仅是体温,他希望,在他盯着白墨的嘴唇的时候,白墨能够会意,凑上来吻他。 但是不可能。他们的关系,是抱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小动物,并不是情人。 白墨只想和他在一起,有时候苏长安觉得,白墨不仅不爱他,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说的喜欢他是什么意思。 从在医院里的那一次亲吻之后,苏长安再也没有亲过白墨。因为即便现在他得到的并非他最想要的,却也是非常珍贵的,如果注定不能更进一步,那么保持现状也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贪心的权利,每个人都有控制贪婪的义务。 苏长安穿着军装常服,第十次扯了扯领子,身边的白墨于是第十次瞪了他一眼。 当然,苏长安也想像白墨一样,把一身常服穿得干脆利落,如同新竹挺拔,又如利剑锋芒毕露,但是木有办法,常服在苏长安身上,帅也依然还是比较帅的,但是捆得他各种不舒服,总归就是穿不出白墨的味道来。 苏长安对着白墨颀长的身影抹了抹口水,然后伸出手去准备第十一次把领子扯松。 “你够了啊!”白墨抓住他的手:“将军马上就要来了,老实点。” “我真的不舒服,喘不过气……”苏长安小声说,无比委屈。 “忍着。”白墨又瞪了他一眼:“猎人又不是正规军,一年都未必能穿出几次常服,再说了,今天是给你授衔,难道你上去的时候,连风纪扣都不扣?!” 苏长安继续无比幽怨地看着白墨,白墨丝毫不为所动。 说话间,张硕将军在几个警卫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会场中刚才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闲谈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向张硕敬礼,张硕一路回礼,走上了礼堂的舞台,在当中坐了下来,向警卫吩咐了几句,三个警卫点了点头,走进人群,苏长安就见一个警卫奔着他就过来了。 白墨帮他苏长安最后整理了一下领子,说:“去吧。” 猎人虽然隶属军方,军纪严明,但是表现军纪的方法却和天朝正规军队大不相同。猎人崇尚力量,崇尚在战斗后仍活着,所以反而不拘小节,这和特种兵看上去比义务兵要组织松散是同一个道理。不过,敢在一个授衔大会开始前聚众闲聊的,只有猎人。 眼见着张硕将军已经入座,聊天的猎人们停下了话头,按照中队单位入座,白墨和别墅的其他人一起在穆升身后入座,看着苏长安跟着一个小警卫走到了后台。 “长安穿常服真怪啊~~”坐在身后的蓝羯啧啧了两声,对白墨说:“帅嘛,也是帅的,但是感觉他好难受。” 白墨笑了笑,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苏长安来到后台,另外有两个人几乎同时走了进来。一个警卫员站出来说:“三位同志在这里等一等,张将军有个简短的讲话,然后会叫你们出去。” 警卫员说完就走了出去,苏长安于是开始细细打量后台的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特别的壮实,目测身高得有一米九,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铁塔,人倒是意外的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另外一个长得斯斯文文,也是十岁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和李晏有点像,都是很有条理很精明的样子,但是苏长安就觉得这人身上一股子高人一等的傲气,有点讨人嫌。 “你们好,我是苏长安。”苏长安笑着打招呼,这两个能升衔,就说明实力也是非常强的,搞好关系比较好。 铁塔一样的少年笑呵呵地挠了挠头,答道:“我叫李槐,槐树的槐。你好。” 铁塔少年边说边伸出了手,苏长安握了上去,觉得握着的是两片包了层布的铁板。 “你和李逵有毛血缘关系?”苏长安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铁塔愣了下,说:“这个,我没听我妈提过,我回去问问他,祖上连不连得上李逵这一支。 苏长安一边晃悠着他的手说好好好你问问,一边乐不可支:这娃是一金刚芭比,真是……太萌了~~ “嗤~”正乐着,就听边上那人嗤笑了一声,一声笑瞬间浇灭了苏长安刚窜上来的好兴致。 扭头一看,那个斯文少年大概觉得他们的对话很幼稚或者觉得他们俩很吵,正斜着眼睛,带着一丝轻蔑地看着他们俩。 苏长安平生最烦别人斜眼看他,你有没有本事是两说,但是你没有基本的礼貌,在苏长安这里就是个脑残。虽然眼前这少年对于苏长安来说就像一个孩子,但是孩子没家教,更加应该早点掰正! “您贵姓?”苏长安摆了个端端正正的笑脸,问道。 “我叫胡长峰。”斜眼少年说得字正腔圆,苏长安呸了一声,显摆您普通话好啊。 “您和上头那位胡锦涛有血缘关系么?” 少年一愣,显然完全没想到苏长安会这么问,说:“没有。” “哦,没有啊——”苏长安抱着手臂,拖长声调说道:“我听我们中队主官说,这一次新人测试的第一名是我,所以,你不是我们中最强的;然后你又跟当朝那位毛关系,你一没本事二没背景,得瑟个神马劲儿啊~~” “你!”少年显然嘴巴没有苏长安利,你了一句,没你出个啥来。 “你什么你,小孩子要谦虚阳光,装什么深沉摆什么谱啊,大家相互认识的时候就好好说话,小小年纪弄得阴测测的像什么样子。”苏长安啪啦啪啦一串话奔出来,说得那少年目瞪口呆,连站在一旁的李槐都呆立当场。 “你!你……一把年纪了还是新人,不嫌寒碜!”少年憋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了这句反击。 苏长安一听乐了,笑道:“这句接得好,抓住了重点!你看,你又没有我强也没有我帅,只有在年龄上攻击一下我,你很好的抓住了这个吐槽点,有前途!”苏长安说着,还上去拍了拍人家的肩膀,一副老怀甚慰的喜悦样子。少年彻底无语,悲愤地瞪了苏长安一眼,不说话了。 苏长安心想可以吧,性格还不算太坏,顶多有点儿别扭比我家那个墨爷好搞多了,于是笑了笑也不再跟他搭话,只和名叫李槐的铁塔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着外面张硕已经开始了的讲话。 虽然警卫说张硕只是发表一个简短的讲话,但是实际上但凡是一个将军,在这样规模较大的大会上讲话短的也要十来分钟,于是这十来分钟里,苏长安知道了身边这两个一起授衔的猎人,李槐十九岁,东北大汉,在丰城上大学的时候觉醒了刃的能力,被组织收入,他的“刃”是一把银环大刀,名叫“虎王”,绝对的力量型武器,如果蚀虫有实体,估计李槐能徒手把一头蚀虫扔出去。 而那位胡长峰,却是八岁就觉醒了“眼”的能力的世袭猎人,如今参加战斗已经两年,却只有十七岁,他的父母都是猎人,如今已经分别是少将和上校,当然,少将只是军衔,胡长峰的父亲还远不能被称为将军,如今天朝的十几位将军都是大将军衔,同时有很大权力,地位仅次于三位元帅。胡长峰也算将门之后,自小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人生是怎样的,所以性格清高,格外得瑟。 胡思乱想间,一位警卫小跑进后台,对他们说:“苏同志第一,胡同志第二,李同志第三,排好对准备上台。” ☆、第五十一章 中尉苏长安 苏长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心想得了,反正伸头一刀锁头也是一刀,抖擞精神准备被围观吧! 苏长安因为想得通所以无所谓,李槐因为神经粗所以无所谓,胡长峰因为见惯了所以无所谓,一时间三个人各种镇定,根本开不出来是要去接受授衔的新人,让小警卫还惊艳了一把今年的新人素质高。 上了台,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脸上,台下乌泱泱的都是人,苏长安在晦暗的人头堆里,奇迹般地找到了白墨。 在主持的军官宣读他的成绩和所授军衔的时候,苏长安看到白墨紧紧地盯着他,眼神明亮,有点高兴又有点紧张的神色挺少见的,张硕拿着新的肩章走向苏长安,苏长安摘下旧肩章,张硕给他换上了新的,那一瞬,越过张硕的肩膀,苏长安能够感受到白墨发自内心的喜悦,并不外露,却格外深刻。 此刻,苏长安觉得特别的释怀,无论白墨的高兴是为了自己拥有了一个更高军衔的搭档,还是因为苏长安越来越强,亦或是为了白墨自己的未来而高兴,对于苏长安来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我,只要我仍然是一个强大的“眼”并且正在不断变强,他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简直是比情人关系更加稳固的一种关系,他们是宣誓过了的搭档,他们发誓彼此信任,并以性命相托。 即使是情人之间,能做到的有几个。 但是苏长安相信,白墨能做到。 授衔结束,三人向大家行军礼,苏长安的军礼依然行的歪七扭八,台下响起了一片压抑的闷笑,苏长安表示无压力,倒是身边的胡长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苏长安立刻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斜回去。 下了台,三人各自回到了自己中队的位置上,穆升他们都对着他狂使眼色表示恭喜,于是苏长安咧着嘴一个个递眼神:同喜同喜。 在白墨身边坐下的时候,苏长安笑眯眯地看了白墨一眼:你快来夸奖我,我帅吧~~~ 白墨这一次毫不吝啬地给了苏长安一个几乎能称得上精美的微笑:干得不错! 苏长安于是捂着心口,中弹身亡…… 台上的张硕将军接过了主持的话筒,他开始说话,台下细微的议论声就立刻停了下来。 “借着三位新人授衔仪式的机会,有一件事我要通知大家。”张硕顿了顿,“相信在座的各位中,许多人都参加过组织的围剿,但是同时,我也相信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是没有参加过阴月的围剿的。” “阴月,蚀虫的能力达到最强,三级蚀虫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进化到四级甚至五级,在我没有参加,只能听说的上一个阴月,人间甚至出现了三头蚀兽,指挥蚀虫攻入数个猎人别墅,让我们损失惨重。” 张硕声音低沉,苏长安默默地看了白墨一眼,听说,当年白墨的父母就是留守别墅的时候被杀害的。 “同时,我收到了特种技术部门的报告,今年的阴月,蚀虫的等级比前一次只高不低。” 此时,即使是令行禁止的军人们中也出现了抑制不住的小声议论。 “什么意思?”苏长安问白墨,他成为猎人的时间本来就短,很多事情从资料上看并不能了解的很清楚。 “阴月,说白了就是阴阳失调,阴气过剩,导致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反扑。阴月的凶险程度,也就是偏阴的程度决定的。”白墨说,“听张硕将军的意思,技术部检测到人间的阴阳流转不正常,这一次的阴月可能阴气非常旺盛,犹胜往年。” 苏长安叹了口气:“虽然我读过资料也听你们提起过,但是每一次听到阴阳调和平衡之类的说法我都有一种深深的穿越感……” “难为你了。”白墨轻轻说。 苏长安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刚刚这算是在安慰我?” 白墨哼了一声。 苏长安大喜,扑过去搂着他的手臂:“有进步啊帅哥!” “所以,这一次的资格测试将会更严格,我们必须借由这次资格测验,为每个人安排能力范围内的位置,希望每一位猎人都能明确的接收自己目前的实力,并作出正确的判断。” “我现在正式通知大家,阴月围剿的资格测试将在两周后举行,请好好准备。散会!” 苏长安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此时,礼堂里可以说是闹哄哄了,每个人都在讨论两周后的测试,其实在大家心中,现在才三月,资格测试至少还要两个月才会开始。 苏长安对测试的时间没什么感觉,对他来说,反正都没有参加过,是两周后还是两个月后都无所谓。 “苏长安!”苏长安正和白墨一道往外走,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张硕。 “将军好。”白墨和苏长安赶紧敬礼。 张硕挥挥手示意他们放松,看上去非常熟稔的样子,“你的伤好了么?”张硕问苏长安。 苏长安点点头,说:“八九不离十了,休斯的药好。” 张硕笑了笑,心想再好的药也不可能让那种伤势十几天就好了,看来古方威武啊,可惜…… 苏长安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位将军是当初那头蚀虫的操纵者,苏长安对于张硕始终说不上非常喜欢,当然,崇敬还是崇敬的。 “那就好,期待你们两周后的表现。”张硕这句话,转向了白墨,白墨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来,张硕将军真的很关注你。”白墨说:“我听穆升说资格测试之前他就问过你的情况。” “我很强嘛。”苏长安笑笑,有点儿小得瑟。 白墨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明明是一样的笑容,明明天天都能看见,但是用军装和崭新的肩章衬着,就显得有那么点晃眼。 “回家!”苏长安一挥手,无比豪迈的样子,说:“庆祝小爷升衔,我们去买羊排骨烤着吃!” “放孜然和黑椒,不要抹蜂蜜。”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授衔仪式之后,别墅里的节奏明显紧张了,大家都开始加紧训练。当初穆升为了让苏长安养伤给了苏长安和白墨小队两个月的假期,现在苏长安也主动销了假。这个时候,大家都想尽量多做搭档配合特训,自己的伤都已经没大碍了还让别人顶轮值是在说不过去。 训练场地预约成了难事,普通的靶场和给刃训练的演武场还好,因为比较多,所以高峰时期等上个十来分钟也就能轮到,但是模拟场就比较紧俏了。 “这周我只约到七个小时的使用时间,你觉得分几次用。”晚上,苏长安拿着模拟场的通知问白墨。 “分三次吧,二二三,频率也合适。”白墨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说实话,你很强啊,最近我听穆升说模拟场抢爆了,你居然能约到七个小时?!” 苏长安不作声了,他总不能告诉白墨,他先找了乔开后门要到五个小时,然后又找模拟场管理员丽丽姐撒娇卖萌,承诺会把他和白墨的训练录像给丽丽独家首发。 自从苏长安的新人测试之后,苏长安火了,他和白墨以前的一些训练视频都被挖了出来,两人的很多战斗方式被广为推崇,加上程庄一直在研究他在新人测试中的一些作战动作,所以他们俩的训练视频如今非常抢手。 不过这个不能跟白墨说啊,白墨这爷很不喜欢出风头。 苏长安一边赔小心一边吐槽:不喜欢出风头你每次训练或是轮值都搞得那么拉风,你丫精分啊! 正说着,小小和蓝羯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一进门,小小立刻双手合十对苏长安说:“长安,江湖救急!” “咋啦?”苏长安不明所以。 “我们俩,这周只预约到两个小时的模拟场,简直是惨绝人寰,听秦越说你们约到七个小时,分两个钟头来嘛~”蓝羯说。 “才两个小时,你们也太逊了!”苏长安说,这就意味着他们这周顶多能进一次模拟场,是有点不够。 苏长安看了白墨一眼,白墨不置可否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你决定。 “嗯……”苏长安:“分你们一个半小时吧,好歹能去两次。我们也还能去三次。” “好好好!”小小本来想着,在场地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能分到一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苏长安话锋一转:“你们两个,这个两月宵夜负责洗碗!” “没问题!”蓝羯一锤定音。 苏长安虽然觉得近两年来自己老是受伤,耽误训练耽误轮值,没干成啥大事儿,但是,他还真心从没担心过和白墨的配合。 连白墨都曾经说过,和苏长安搭档是他觉得最轻松的。 白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完完全全的冰山一块呢,所以对于苏长安来说,这永远是值得炫耀的一大战绩。 分了一个半小时给小小他们之后,白墨和苏长安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剩下的五个半小时分成两次,两小时和三个半小时。 苏长安记得,上一次他们连续练习三个小时后他出现了很明显的体力透支的情况,设计的稳定性和精度都下降了,用了古方之后,他的耐力和身体素质大幅提升,从他们恐怖的轮值时间就可见一斑,但是现在他们轮值一次也就两个钟头搞定,苏长安还不知道,他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第五十二章 战术 苏长安最后一次检查了枪械,白墨检查了两人身上武装袋里的装备,然后和管理员申请定时3个半小时,走进了模拟场。 战斗烈度选择的是二级,属于比一般轮值高出大约一倍,但是还不算围剿最高烈度的级别,进场扫描完毕,踏上模拟场中虚拟城市的瞬间,蚀虫大军压境。 “白墨,保存体力,控制七杀的攻击范围,现在周围蚀虫数量不多,你没有必要太尽力。”苏长安站在一座顶端直径大约只有二十公分、高三十米的信号塔顶,一边沉着地开着枪,一边对白墨嘱咐。 这一次,两个人进场训练的目的不是眼指示方向的准确程度和刃领会指示的默契度,实际上,对于大多数小队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在白墨和苏长安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从最一开始,苏长安就因为失误没有带通讯器,以至于到后来,两个人开始习惯性的不用通讯器指示方向。 他们不需要用通讯器指示方向,通讯器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战斗中聊天的工具,苏长安的贪狼太准,白墨的七杀太利,黑夜中,两套利器的光芒就是最好的方位。 这一次,他们要训练的,是战术。 很多猎人小队都认为,在猎人的战斗中是不需要战术的。面对三级甚至四级蚀虫的时候也确实如此,因为它们并没有智商,只要猎人配合默契,彼此理解准确,就没有问题。但是在那场新人测试后,那一头蚀兽提醒苏长安,蚀虫也有可能有组织有纪律。 这个时候,如果还是像从前一样战斗,就太被动了。 现在,在模拟训练场里,苏长安要尽快和白墨琢磨出一些基本的战术来。并不需要多么精深,只求张弛有度,无论是要速战速决还是拼持久,都要有一套基本的章程。 “白墨,稳住步调,慢慢来,每头蚀虫有一分半钟,别着急。”苏长安在通讯器里说着,将刚刚出现的几头蚀虫钉在原位,将以自己为中心的包围圈半径控制在500米以外。 就这样打了将近一个钟头,白墨各种不过瘾,忍不住在通讯器里向苏长安抱怨,苏长安却说:“行了,你回我这里来。” 白墨把面前剩下的两头蚀虫解决掉,踩着层层楼台窜回苏长安身边。 苏长安此时居然从塔尖上下来了,坐在略宽的塔中部的一圈维修用的沿上,晃荡着两条腿很悠闲的样子。 “怎么了?”白墨问。 苏长安拍拍身边的位置让白墨坐,一边说:“我要把蚀虫放近。远有远的打法,近就有近的打法,我在试怎样的战术比较好。” 白墨坐在苏长安身边,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苏长安望了一眼远处,蚀虫们正一个接一个地恢复活动能力,但是要靠近到他需要的范围,还要一段时间。于是他认真向白墨解释起自己的想法。白墨并没有和蚀兽战斗过,他可能无法体会那种被严格约束的敌人的恐怖程度。 “我是你的眼,我能够看见,所以在战场上,你要记住,无条件的听我的,我说退一步,不要退两步。你听懂了么?” 这一刻,苏长安特别认真,白墨看着他坚毅的神情,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看了一眼蚀虫吐了半夜的菜鸟,他是中尉衔猎人,是新人中最强的,如今,他正展现出非凡的自信,以卓绝的姿态对自己说:你要无条件听我的。 于是,白墨想,行吧,我就只能听你的了。 蚀虫靠近到50米不到,苏长安站起身,把贪狼扣在了手腕上,对白墨微微一笑,如鹞子翻上了塔尖。 贪狼的嘶吼响了起来,白墨随着枪声跃起,掠向白光聚集的地方。 “拉大七杀的领域,不留力了,白墨,杀!!” 通讯器中,苏长安的声音泛着金属的光泽,锵锵作响,白墨的心脏为之一缩。七杀的光芒暴涨,光芒晃动处响起嗡嗡的剑鸣,白墨知道,这是连七杀都兴奋了起来。很多年了,七杀气场全开的样子几乎都快成了泛黄的记忆,如今,这把刃叫嚣着抖开威风,想要去阴晦中拼杀。 而此时,他们还只是在模拟训练场中呢。 银白如雪的利刃似妖娆的死神,暴涨成五六米长,银光过处尸血翻腾,冷而无情地展开铁血收割。白墨双手握剑,将一把长剑使出无数变化,横劈竖砍侧削,大开大合间,抡圆了舞动,生生以一柄剑,舞出了风雷之势。 苏长安站在几十米开外的高处,七杀的嘶吼不歇,一边分了个神,看白墨背影犹如神迹。 三个半小时的时候,白墨正按照苏长安的吩咐,将一波蚀虫引到一块空旷地方围歼,苏长安放过了其他方向的蚀虫,一枪枪逼着他们往白墨拉开的圈子里走。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陈述着时间到,苏长安毫无表情地赶在女声消失之前联通了总控室,要求延长时间。 他们本来就约到了5个半小时,所以申请立刻通过了。 苏长安一句客套都没有,贪狼的枪声织成的大网已经收拢,就等着白墨入网捕鱼。 模拟场的总控室里,一位工作人员正守着计时器打瞌睡,冷不丁看见总控室的门被推开,张硕走了进来。 工作人员吓得一个激灵,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接着,他看到了一张只在照片和资料上看到过的脸,脸的主人跟着张硕走了进来,居然……是当朝三位大元帅之一的肖成青。 那位可怜的工作人员几乎忘记了行李,等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张硕已经挥手示意他出去了。 “元帅,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来看看模拟场训练?”张硕在将军中年纪小又会讨喜,加上又在当地任职,所以和三位元帅格外亲厚,说话间也显得比较随意。 “两周后测试,我们仨觉得,总归能吓到一些人的,所以来看看咯。”肖成青今年已将近七十,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说话声音也响亮,给人感觉是一个很有威严又很和蔼的老爷子。 “其他两位老爷子去别地儿了?”张硕问,肖成青点点头。 张硕走到总控室,随机调出了几份正在训练的场地影像,说:“得了老爷子,今天我给您当高级跟班儿,您是随便看还是要制定场地,任您吩咐嘞~~” 老爷子笑着说:“张硕小子随便弄吧,我随便看看。” 自从两周后资格测试的消息宣布后,训练场50个模拟场就永远爆满,张硕给老爷子搬了个凳子坐着,然后就开始在训练场的计时表中随意翻动。 要是老爷子早点儿说要来看,他倒是希望通知刚刚升中尉的三位新人的小队来模拟场比划比划,但是现在五十个模拟场已经满了,却不能肯定他们都在其中。张硕懒得一个个调录像去找他们,只是翻计时器,想找几个开始训练时间超过一个小时了的给老爷子随便看看。 于是,张硕很容易的就发现,有一个场的计时器居然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了。 “咦?”张硕奇了,莫非这个场的计时器出现了问题,两个场次之间没有归零。 处于好奇,张硕点开了这个场地的录像,然后就见屏幕上,银白的利刃光芒暴涨到不可思议的六米长,在一个直径不到三十米的包围圈里恣意挥舞,包围圈中的蚀虫僵立着任人施为,白刃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呵~”肖元帅也赞了一句,“好漂亮的刃——好多年没见这么犀利的大范围攻击了。” “白墨白墨,这一堆解决了就出来,回来休息一会儿。等会儿下一波刷出来了,试试再拉一次。模拟场的设置太机械了,每次固定就刷30头,真是的,万一围剿中一下子涌出100头来怎么办?听说当年张雅卿大校的小队就曾经一个小队拉动了近200头蚀虫,可惜咱试不了。” 白墨在通讯器中哼了一声:“30头还是刚刚才围住的,你现实一点好吧。” 说话间,包围圈已经清理干净,白墨退后几米问道:“还有么?” “怎么可能,你看到贪狼的子弹了么?”苏长安喜滋滋地说:“快回来。” 白墨哦了一声,飞身返回。 “看来,这一次是来对了。”肖元帅盘起了腿,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想不到这里,有这么有潜力的一对。 “老爷子,这一对,那个眼是这次新人测试的第一名苏长安,刚刚升了中尉衔。而那个刃,您也应该有些印象,他叫白墨,是白天和刘楚怡的儿子,白蓝的弟弟。”张硕说着,将图像拉近,定格了两人的身影。 肖元帅应了一声,眼中神色深了几分。 白天的儿子,他怎么会忘记。 十二年前,白天曾是他最为看重的刃之一,却死在了阴月的战斗中。白墨和白蓝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常关注,但后来连白蓝都死了,他也就渐渐不想触伤心事。原来时光荏苒,连白墨都这么大了,而且,他的刃,简直比当年的白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爷子,他们似乎正在试验战术啊……”张硕抱着手臂观察了片刻:“苏长安的新人测试令人非常印象深刻,当时,他那头蚀兽是我亲自操纵的,绝对牛逼,这小子居然能完整撑过两个小时。他是那次唯一撑满时间的。我看,他们如今测试的战术,大概都是因为苏长安被那头蚀兽刺激到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此时,白墨回到了苏长安所在的信号塔,两人坐下来喝了几口功能饮料,非常默契地相互靠着养神。“把他们之前的测试调出来给我看看。”老爷子吩咐。 “从哪里开始?” “他们开始多长时间了。” 张硕又看了一眼计时器:“五小时十分钟了。” “什么?连续五个多小时了?会不会计时器出了问题。”肖元帅有些惊讶。 “要是别的小队,我可能会认为是计时器坏了,但是如果是这个小队,我觉得他们有这个实力。”说着,张硕还是调出了总控的记录,发现他们本周一共预约到五个半小时的时间,这一次本来是打算用三个半小时,但是在到时间的时候,苏长安申请了延时。 “先不看之前的了,我们继续跟下去。” ☆、第五十三章 苏长安要撂狠话 苏长安靠在白墨的肩膀上,瞅着白墨脸上的一道黑灰,嘿嘿笑。 他们正在小口喝水补充水分和能量,激战五个多小时后,苏长安身上干干净净的,白墨衣服上倒是沾些灰尘,不过不怎么看得出来。 比起上一次苏长安在新人测试中的经历,这一次他们的境遇显然好太多了,一来是苏长安这次本意就是为了多做尝试留到回去后总结,所以比较谨慎,其次也是因为这一次两个人都在场中,有白墨下场拼杀,苏长安想要狼狈也难。 这一次,蚀虫刷出来的时间好像比之前几次要长。苏长安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五个半小时了,可能这批蚀虫干不完。” “没关系,尽力吧。你累么?”白墨问。 “还好,真的感谢程老爷子,要是放在以前,五个半小时早趴下了,到时候你要先挂掉,然后把我的尸体扛出去~” “乌鸦嘴。” 说话间,一大批蚀虫乌泱泱地出现在距离他们300米左右的四周,苏长安快速的看了一眼,指定了一个建筑物比较低矮的方向,说:“那边,你过去吧。” 白墨点了点头,蹬着塔沿飞了出去,七杀一甩甩出六米多的一道银光。苏长安也再一次翻上了塔顶。 “白墨,包围圈直径控制在30米以内,否则你的七杀大范围攻击意义不大。”苏长安一边说一边双枪齐发,在白墨面前砸出一个个定在半空的光点,形成了一条几乎是笔直的通道,白墨熟稔地清理好通道内的蚀虫,然后将七杀的光芒扩散。 周围的蚀虫开始被七杀的气息吸引,向白墨靠近,苏长安以白墨为中心,开始向外围射击,为白墨吸引远处的蚀虫争取时间。 “白墨的刃,我记得是叫七杀。”总控室里,肖元帅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屏幕面前,抱臂认真地观察着。“如果我没记错,七杀应该是以攻击力度见长,没想到,居然同时能将气场外放到这样的地步。” 刃的属性一定是攻击,但是一般来说,攻击也分两种,一种是攻击力度,一种是攻击的范围,偏向攻击力度的刃杀伤力强,为了获得这种杀伤效果,刃的气场必定凝结在刃的周围,不可能外放。而攻击范围大的刃,气场外放到更远的地方,能把更多的蚀虫吸引过来,但是攻击力度就稍弱,毕竟气场外放范围大了,相对就一定会变稀薄。 不是没有力度和范围平衡的刃,但是那些刃,往往都容易形成哪方面都是半桶水的情形,如同白墨手中的七杀,能凝聚到6米长的利刃一剑劈死几头蚀虫,又能吸引大面积的蚀虫的,确实比较少见。 “其实我对他们的了解也就是从最近才开始的,元帅,需不需要把他们的主官叫过来?”张硕问。 “不忙,看过再说。” “白墨,好像不太对劲。你小心一些。”苏长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白墨没有分神回头,而是抡圆了七杀在逐渐成型的包围圈中绞杀。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按理说,模拟场一次刷出的蚀虫也就是30头,现在,他目测都已经在新一轮的战斗中灭掉了好几个30头,但是蚀虫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向着闪烁的七杀靠拢。 苏长安的贪狼枪响几乎密得听不到间隙了,白墨知道,那是苏长安在拖慢蚀虫靠近的速度。 白墨不敢怠慢,凝神聚气,一声断喝,七杀的光芒又长出一米多,挥起来呜呜作响。 二十分钟后,蚀虫仍然源源不断地向白墨涌,苏长安扫了一眼贪狼,果断道:“白墨,准备后撤,今天模拟场抽了,我们的五个半小时早就应该到了,而且这蚀虫数量太逆天了。” “怎么撤?” “后撤两百米,在距我一百米的地方乱刀砍,不琢磨战术了,包围圈撤了,你把七杀的气场收回来。”苏长安通讯器里的声音依然镇定自若,只是语速加快了:“我给你指出道路,现在回头——” 白墨立刻回头,身后两米的开始,一条光点铺就的道路逐渐清晰,白墨最后向面前的包围圈里扫出一记横劈,然后果断开始清理光点向后撤。包围圈附近的蚀虫一下子觉得方向感减弱了,一时有些无措。 “收起七杀,隐蔽10秒,贪狼需要换弹匣。”苏长安声调平缓,白墨立刻将七杀隐去,闪身躲进了街巷的转角处。 通讯器里传来悉悉索索地换弹匣的声音,苏长安鼓捣贪狼的技术已经出神入化,一边飞快地换弹匣,一边还跟白墨唠叨:“奇了怪了,为什么还不到时间,我一直在计时呢,现在已经超过六个小时了。” “按理说不应该,”白墨说,“会不会你的计时出了问题,我们一共只预约了五个半小时,你觉得像最近的情况,总控会放任我们超时?即使真的场地计时卡壳,后面预约场地的人也会来抗议的。” “也是。” 在苏长安换弹匣闲扯的时候,蚀虫们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好像不见了。 此时模拟场里阴晦冲天,白墨隐去了七杀之后,要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墨从隐蔽的街角转了出来,周围没有苏长安定住的光点,他于是靠着一堵矮墙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涨的肩膀。 即使是刃,连续战斗五个多小时也会有些疲惫。白墨有点担心苏长安,问道:“你累不累?” “还行,撑得住。你累了?”苏长安在通讯器里的声音低而轻缓,让白墨觉得身上的疲倦都消失了,“我真的觉得不止五个半小时了,你看,你都累了。” “我不累。”白墨嘴硬。 “好好,你不累。一时半会儿的,蚀虫应该找不到你,你坐下来休息一下,我帮你守着。” 白墨嗯了一声,坐着没动,苏长安一边观察着远处蚀虫的动静,一边说:“今天回去你要给我按摩,我手臂好酸。” “你刚说你不累的。”白墨声中带着笑意。 “我说我撑得住没说我不累。我发现你自从上次给我按了一次以后好久都没给我按了,休斯不是给你按摩油了吗?还说我对我好一点,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所以你现在是在声讨我吗?”白墨笑道。 “对,就这么说定了,敢赖账要你狗命。” “遵命!”白墨说。 一句“遵命”被冰山白墨说得百转千回,苏长安又一次被击中红心,倒地萌得一脸血。 又过了一会儿,阴晦稍稍散去,开始有蚀虫三三两两地锁定了白墨所在的方向。苏长安没动声色,还有一些距离,没必要让白墨奔袭。 两分钟后,白墨听见苏长安在耳机里说:“七杀放出7米,往前挥一剑。”白墨几乎毫不犹豫地抖开七杀,保持着坐姿向正前方挥出了一剑。 “哎呀好好玩儿,好像在切菜,可惜你看不到。”苏长安的笑声穿过耳麦,微微震痛了白墨的耳膜。 “差不多到了哦。”苏长安说。 “好。”白墨回答着,伴着贪狼又一轮枪响,站起了身。 总控室里,肖元帅又一次对着屏幕点了点头。 来这个训练场之前,他真的只当做随便走走看看,他丝毫不期望能在模拟训练场看到什么精彩的场景。 但是屏幕上的两个年轻人,颠覆了他的想象。 那样年轻,那么强悍,谈笑风生间又将坚忍和乐观的性格传递出来,肖成青不禁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一代的后浪,终于汹涌而来了! 苏长安又给贪狼换了一次弹匣,这一次,他用了17秒。 手已经微微开始发抖了,苏长安使劲甩了甩酸疼的膀子,咬牙骂了一声娘。 他现在充分肯定,时间绝对、绝对已经超过五个半小时超了海了去了,但是他妈的那个一向准时的机械女声去哪里了,死了吗? “白墨,还好吗?”苏长安咔吧一声拉上枪栓问道。 “还可以。”白墨回答:“我好多年没在训练场里觉得过累了。” “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计时出了问题,刚才我试图联络总控室,但是通讯却被拒绝了,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那就死磕到底。”白墨说。 “好啊,死磕。其实应该早点开始死磕的,现在我只剩下贪狼还有最后两个弹匣了,死磕估计也磕不了很久。” “现在我决定相信你的计时器了,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据我统计,九个小时了。” “怪不得我他妈快饿死了。”白墨骂道。 “哎呀墨爷你会骂脏话了这是一个巨大进步,你离冰山又远了一点。我也好饿,不过我比你多带了几瓶营养剂,哈哈。” “狡猾!” “谁叫你轻视训练,上一次我在模拟场的经验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带齐装备啊,你看我带了几乎两倍的弹匣进来,现在都打光了。”苏长安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说:“等我出去,一定无条件扁总控的人一顿,他妈的跟老子有仇啊,把人关在这里一天,草!!!” 最后一个“草”字骂得荡气回肠,肖元帅扑哧笑出了声,对张硕道:“小张,这位苏长安跟你可是结下梁子了,你把人关了一天。” 张硕叫苦不迭,心想老爷子不带这么推卸责任,您军令如山我有毛办法。 ☆、第五十四章 一场预演 贪狼终于哑火了,苏长安已经不知道他们连续战斗了多久,贪狼枪身滚烫,简直要让人握不住。 不过,在最后一轮攻击中,白墨和苏长安都放出了所有的气势,训练场中的蚀虫在白墨和苏长安联手划定的圈子中挤成一团,白墨跳进去杀得昏天黑地。 “撤!”苏长安的声音响起,明显的疲惫拖出颤抖的尾音,白墨劈出最后一记攻击,把七杀迅速收起。身上的肌肉酸胀,发出抗议的尖叫,白墨顾不上许多,发力向苏长安奔去。 揽住苏长安的腰,两人趁着蚀虫乱成一团气息混乱的机会向远处逃窜,尽量逃远一些,可能能多活一会儿。 白墨在一栋大厦的楼顶停了下来,这栋大厦看上去十分豪华,楼顶上有花圃和亭台,周围放置着供人休息的舒适长椅。 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都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白墨稍微强一点,但是苏长安几乎要脱力了。即使有古方大幅提升他的体能,他依然不能跟刃相比。 “嗯……”突然,苏长安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倒在了白墨身上。 “怎么了?”白墨吓了一跳。 “没,没事……抽筋了……”苏长安挣扎着说道,刚才一直在剧烈的战斗,他的肌肉已经绷紧到极限,如今所有枪械哑火,他们反正在等死,一放松,就抽筋儿了。 苏长安长身体的时候倒是时常抽筋,但鲜有这么疼的,一根筋从脚趾一直牵到大腿根,好像把他的整条右腿都拧成了麻花,疼得他几乎要打滚。 “那条腿?” “右……右腿。” 白墨蹲下身,握住苏长安的右脚,从脚尖开始拉。 “啊啊啊——”太疼了,虽然苏长安也觉得这样叫有点儿不太爷们,但是他也顾不上了。 “放松放松,你绷得这么紧我怎么拉得开。”白墨被苏长安叫得心里一抽。 “尼玛我也想放松好吧,疼死老子了,尼玛你放松个试试。” 白墨看苏长安骂得这么起劲儿,估计没啥问题,扯住苏长安的腿用力一拽。 “啊——————” “好了没?”白墨放开手。 苏长安小脸儿煞白,汗湿重衣,半天才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好了。” 白墨扑哧笑了一声。 “笑屁。”苏长安坐起来,浑身软的厉害,不客气地整个人都靠在白墨的身上。 白墨默默地伸手揽了揽他肩膀。 远处,蚀虫们还在没头没脑地乱撞,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能重新察觉到猎人的气息,向这边汇聚。 “喂,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要我跟你搭档的时候说过什么?”白墨小声问。 “什么?” “你说你一定会活的很长,如果一定要死,你会比我后死,或者拖着我一起死。” “嗯,原来我说过这么煽情的表白的话,我自己都要感动了。你感动了没有?”苏长安抬起头看了看他。 “嗯。” “真的?”苏长安没想到他会承认,反而吃了一惊。 “真的。”白墨点点头。 苏长安咧开嘴笑出了声。 “白墨,”苏长安翻了个身,把自己躺平,枕在白墨的腿上:“试试看爱我吧。真的。不仅仅是作为搭档在一起,试着把我当成你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人。” “你已经是我最重要,独一无二的人了。”白墨回答。 苏长安语塞。 最后他说:“总之,试试看,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白墨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什么叫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但是这个时候,当蚀虫大军压境而他们无处可逃,当世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他们裁了一角天地,仿佛在偷欢。 这感觉温暖妥帖,让白墨忍不住想要叹息。 腿上苏长安的头毛茸茸暖烘烘,这是一次预演,当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在真实的战场上走入绝境,也能有这样安宁闲适的一刻。 “你还有余力吗?”苏长安问,此时,远处的蚀虫终于找到了目标,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这里移动。 白墨点了点头:“你都弹尽粮绝了,还想什么招。” “我说你真的是刃吗?没有我之前,你和别的眼搭档是怎么战斗的?”苏长安抬手给了白墨一个爆栗。 对啊,白墨几乎忘了,不是每个眼都能像苏长安那样把两柄双枪拉出无人区的架势,之前的眼,主要是向刃指示方位的。 这种老办法,他和苏长安搭档以来几乎就从来没用过。 “看你的了,我要靠你保护,不要死的太早哦。”苏长安笑盈盈,笑容在污浊的空气里蔓延开。 白刃战延续了一个小时。 苏长安看着不远处白墨腾跃的身影,他突然发现了白墨的极限。 似乎只要自己还没有放弃希望,白墨就没有极限,他能够一直战斗下去。 那么自己的极限又在哪里呢? 苏长安笑眯眯地想:只要白墨还活着,他就没有极限。 “9点,两米。”苏长安声音传来,白墨将七杀光芒控制在两米,向着9点方向挥出一剑。 “向前十步,11点方向。”白墨一跃而起,十步后果然踩到了蚀虫,一剑劈下。 苏长安眼前阵阵发黑,他饿的不行,体力也透支的厉害,眼眶有种撕裂的痛楚感。他知道过度使用眼的力量会造成严重的体力透支,但是现在白墨还在前面拼杀,他实在不能倒下。 苏长安知道白墨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后面的一个多小时,自己几乎没有动弹过,但是白墨仍然保持着高烈度的战斗。 他只能尽量给白墨最为精确的指示,让白墨每一步都踏中要害,用最少的力气挥剑达到最大的效果。 苏长安看了看通讯器,他的通讯器就快没电了,这台通讯器本来是非常耐用的,但是他们平时用的也不多,已经快一个月没充过电了。 “ID9782,苏长安再次呼叫总控。如果你真的逼得我们自杀,你也把棺材准备好吧。”苏长安声音虚弱而冷酷,在呼啸的风中猎猎作响。 张硕站在总控室的屏幕前,生生打了个寒战。“老爷子,我觉得太过了。” 肖成青已经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将近八个小时,此时穆升也带着连夙和李晏来到了总控室,他们在晚饭时间过了许久后还不见苏长安他们回来,又联络不上,就想来训练场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肖元帅和张硕将军一起虐自家孩子的场景。 穆升握紧拳头,他都已经看了三个小时,这样一直连轴战,难道真要把两个孩子累死? “元帅……”穆升忍不住开口。 肖成青举起手制止了他,说:“最后,这场训练,我要看到最后。” 白墨又一次挥剑后,七杀卡在了一头蚀虫的身体里,白墨用力一抽,作用力让他后退了半步,突然脚下一空,向后跌去。 “白墨注意三点方向。”苏长安大叫。 不过来不及了,白墨的七杀角度调整不及,刚刚拧过身子,就感觉到右半边身体一阵剧痛。 七杀脱手,落在了地上。 白墨知道,这是意味着,自己的右臂没了。 他用左手捡起七杀,听见苏长安说:“行了行了,回来吧。走直线回来。” 白墨笑了笑,一路按照直线路经回到了苏长安身边。 “模拟场还是有点好处的,你的右臂没了,但是看不到血染缁衣。疼么?”模拟场,人的疼痛却大半是真实的。 白墨点了点头,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你断条手臂,看看疼不疼。”白墨说得咬牙切齿。 “等我们出去,今天总控室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苏长安说。 “好,我杀人,你挖坑。”白墨挤出一抹微笑回答道。 蚀虫在层层逼近,苏长安闻道了浓烈的腐臭味道,蚀虫喉咙里咯咯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他抱紧了半跪着的白墨,长大了嘴巴呼吸。 “虽然是模拟场的训练,不过白墨,我总算能跟你同生共死。”苏长安淡淡地说,他筋疲力尽,此时连眼睛都不想睁。 “嗯。这感觉不差。谢谢你。”白墨说。 “太见外了,牡丹花下死,我做鬼也风流。今天算是演习了,要是真的死的时候,能这样两个人一起,也算是好事。” “不会死的,等下我们就出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白墨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也渐渐听不见了。 苏长安呵呵笑了一声,对,我们出去报仇报怨。 滴着腐液的血盆大口已在眼前,苏长安淡然,只抱紧了白墨,闭上眼睛。 终结前的一刻,原来不过如此。 突然,风声止歇了,近在咫尺的血口顿住,苏长安却已经不管不顾,陷入了昏睡。 总控室里,肖成青在最后一刻,亲自按下了停止键。 此时,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小时47分钟。穆升刚才一直不敢凑近了去看这个时间,此时看到,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如果眼前两位不是大元帅和大将军,穆升简直要上去撕了他们。 “算了,”李晏和连夙拉住他,连夙遇事冷静,说道:“能被将军和元帅联手折磨一回,未尝不是好事。而且,你没听苏长安的深情告白,平常哪里找这样好的时机,又煽情又悲壮。” 穆升想想,觉得也对。 模拟场的图像渐渐消散,白墨和苏长安相互依偎着倒在地上,穆升赶紧带着李晏和连夙冲了进去。 “白墨右臂骨折,左腿有很严重的肌肉撕裂。”李晏简单检查了一下说道。 “苏长安没有什么外伤,但是他眼睛已经流血,这次体力过度透支了。”穆升说着,抱起了苏长安,边对连夙道:“这个时间,叫休斯还不如我们直接送过去。你去把车开过来。” 连夙应声出去,在门口碰到了元帅和将军,也没有多说什么,敬了个礼匆匆擦肩而过。 “张硕小子,这下你得罪人了。” 张硕欲哭无泪。 老爷子,说无限延长他们时间的是你,放出逆天数量的蚀虫的人也是你啊好不好,我真比窦娥还冤啊啊啊啊啊啊 !!! ☆、受刺激的苏长安 苏长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苏长安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叫“白墨”! “干嘛?” 苏长安转过脸,白墨在隔壁床上靠着,右手的手臂打了石膏,正抱着他的掌上电脑上网。 原来他们已经在病房里,看起来像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房间里微黄的光线温暖明亮,白墨的床靠窗,逆光将他的脸庞勾勒得如同一块润泽的玉璧。 “额……”苏长安呆不拉几地盯着白墨看,“什么情况?” 白墨耸耸肩,“我也刚睡醒,正在等饭吃。” “饭!”苏长安眼睛一亮,肚子里的叫唤声立刻就应景儿地响了起来。 “连夙给我们送饭,刚才他跟我联络了,说要把我们‘惊天动地’的训练资料也带来。” “我们吃完饭就能回去了吧?” 白墨点点头:“休斯说睡醒就能回去了,但是我还是让连夙把饭送过来了,我真的饿死了,我觉得等到会到别墅再吃我可能会饿晕。” “我也是,两天都没吃饭了!”苏长安说。 “不是……”白墨说:“三天。今天已经第三天了。” 苏长安扶额。 连夙一进来,就见苏长安和白墨正用一模一样的,充满期待的表情盯着他……手里的饭盒。 “苏长安就算了,白墨你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好不好,我真的很不习惯……”连夙说着,把饭盒掏出来,递给两眼冒绿光的两人。 “你饿三天试试。”苏长安答道,一边扒拉饭菜,一边说:“不是说还有资料吗,给我看看呗。” 连夙递过来一本文件夹。 苏长安喝了口汤,把文件夹打开,刚扫了一眼,一口汤就喷了一桌子。 “12小时47分!?!?” “苏长安你好恶心,差点弄脏我衣服。”连夙拍着衣服上不存在的汤汁,递给苏长安一张餐巾纸。 苏长安合上文件夹,一边继续扒拉饭一边问白墨:“你知道吗,我们那天呆了快13个小时。” 白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得,没人能耽误您吃饭,我明白了。 把连夙带来的盒饭扫空,苏长安觉得,嗯,好歹有个半饱~ 白墨摁了床头铃,片刻,休斯溜溜达达地进了病房。 “可以啊,二位,这次是夫夫双双把院住。”休斯说,苏长安很无耻地不反驳。 “我们出院了类。”白墨说。 “滚滚滚,老子不爱伺候你们,要不是看在你们被元帅阴了的份上,能给你们两天时间在我珍贵的病房里纯睡觉?想得倒美!” “啥?元帅?!”苏长安惊。 休斯一副你这么二我很同情你的样子,瞅了他一眼。 “回去再说吧。”连夙说:“你们好好看看我给你们的资料就知道了,这一次,肖成青元帅亲自为你们写了评估。对于新人来说,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虽然折磨了你们一道,但是你们也不算亏。” “这可不一定,亏不亏要我们说了算。13个小时啊……”苏长安说:“我跟白墨还说要废了总控的人,虽然元帅官很大,但这不是他胡作非为的理由!” “继续扯~”连夙眯着眼睛瞟他:“我借你仨胆子,你去废一下肖元帅和张硕将军。” “又有张硕将军?!这位张将军是不是跟我有仇啊……蚀兽加上这一次,他多次试图置我于死地这笔账要怎么算……” 苏长安回到别墅,把自己狠狠地甩在了床上。 “唔——好累!” “去洗澡。”白墨说。 “你先去。我休息一会儿。”说完,也不管白墨,自顾自拿出连夙给的一本资料翻了起来。 等白墨洗澡出来,发现苏长安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资料。 “墨爷,你还别说,可能连夙说对了。”苏长安看了白墨一眼,慢慢说。 “什么?” “你看看,我去洗澡。”苏长安从床上爬起来,把资料往白墨身上一丢,钻进了浴室。 白墨认命地拿起资料来,从头开始认真地读。 前面几页是测试中的基本数据,他们在模拟场呆的时间达到了恐怖的12小时47分钟,创造了模拟场的记录,同时创造记录的,还有蚀虫的刷出率,消灭蚀虫的数量,白墨刃的有效攻击率,以及苏长安的命中率。 基本情况之后,有张硕附的一段评价,盛赞他们是“新一代猎人中明星”,并给予极高的评价,说通过进一步的磨练,他们能力很可能会达到前无古人的程度。 尤其是对苏长安用枪的能力,张硕说:“这是我一直渴望却从未相信过的事情。” 的确,苏长安的命中率太恐怖了,在这一场测试中,他一共只打偏了17发子弹,但是他的命中率仍然无限接近100%,因为在这场测试中,苏长安一时脑抽,居然带进去5个基数,整整两千五百发子弹…… 苏长安已经是前无古人了,即使是被成为“神话”的乔,也从来没有用两把枪达到过这样的高度。 接下来,对照着他们对战术的每一项实验,肖元帅都给出了一些评价和建议,比如在近战的时候,苏长安应该怎样引导白墨,白墨的刃应该怎样发挥能力。之前他们试验的时候,苏长安很想当然的让白墨从边缘杀到中心,他会选一个切入点,让白墨从那里开始,一点点清除蚀虫,直到把蚀虫集聚的战团撕开。 而肖元帅则建议,应该从战团中心找到薄弱的位置,一开始就突进到中心区,从中心向四周的外围扩散,既有利于充分扩散七杀的攻击范围,又能加快战斗的节奏,节省时间。这样的做法,虽然在最初突入的时候比较危险,但是一旦在中心开出了一个属于刃的“岛”,就可以有效地避免腹背受敌的情况,眼也能够更好的掩护刃。 白墨越看也越是看出了味道,等苏长安洗完澡,穿着大T恤光着脚窜到他身边,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往边上挪了挪。然后苏长安就非常自然地挤到他身边,还有些湿润的脑袋顶在他肩上,就着他的手一起看。 “原来如此,这说的很有道理。”苏长安说:“无论是阻击蚀虫还是吸引蚀虫,最终都是要近战,只有近战才能加大杀伤力。” “对,七杀现在能够凝成7米左右的剑身,如果和蚀虫近战,从中心往外杀很有优势,但是像我们试过的把蚀虫拦在500米以外一个个杀,太浪费时间,而且浪费体力,完全没有利用到七杀的能力。”白墨说。 “你使用七杀的时候,剑身1米和剑身7米用的体力都一样吗?” “当然不是,自然用7米剑更费力。” “那不就行了,我觉得这个还是要依情况而定的,肖元帅说的,只是蚀虫非常多,源源不断的情况下这样做更好,而如果是放在我们平时轮值的时候,那百八十头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大开大合的耗体力。你说呢?”苏长安抱着资料问。 白墨翻了个身,他有点儿困了:“我无所谓,反正你也说了,我只要听你的就行了。” 苏长安怒:“我说的是在战场上!现在我们是在讨论各种可行性,你要发表意见!” “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问我了,我无条件相信你,以后我的命都是你的。”白墨说着,已经有点儿迷迷糊糊了,眼皮耷拉了下来,眼看就要睡着了。 身边那个聒噪的苏长安没出声,白墨比较满意,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殊不知,苏长安已经被白墨一句话轰成渣。 什么叫做“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什么叫做“我无条件相信你”? 为什么要说“我的命是你的”这种话!!!!!????? 白墨我草你大爷!!!! 苏长安顿时亚历山大,刚刚还在脑袋里疯狂盘旋的睡意嗖的一声被弹远了。 苏长安知道,白墨是真这么想的。他可能不在乎自己念叨的战术,他可能也无所谓自己想方设法帮他节省体力,他甚至觉得战术这个东西可有可无。但是上了战场,他真的会把命交给自己。 他只能这么做,实际上,在战场上,无论是刃还是眼,命都不是自己的,是对方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听到白墨这么讲出来,苏长安的小心肝那个抽啊,玻璃心都快要碎了…… 苏长安受到了刺激! 白墨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分,饿的要死爬起来找吃的,看到苏长安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那叠资料在看。 太用功了吧,白墨想。 “你起来了,下去吃饭的时候给我带一份上来,只要肉不要菜。”苏长安听见白墨的动静,头都没抬说了一句。 白墨的动作停顿一秒,他没听错吧,苏长安不下楼吃饭?一向爱热闹的苏长安居然要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吃饭? 白墨吃完饭,给苏长安端了一份来,当然,当他跟肖婶儿说一份便当只要肉不要菜的时候被肖婶儿捶了,所以端上来的,仍然是一份非常正常的有肉有菜,菜多过肉的正常便当。 白墨以为苏长安要吐槽了,结果苏长安没发现…… 他就那么眼睛盯着材料,摸索着把一份饭菜全都倒进了嘴里,白墨估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当天晚上,白墨上床睡觉的时候苏长安还在看,白墨叫了他两趟未果,自己先睡了。 第二天早上,白墨看到苏长安蜷在沙发里睡着了,手里还抱着资料,笔记本歪歪斜斜地倒在脚边,一碰就亮了,根本一整晚都没关。 白墨这下终于觉得问题有点大:苏长安受的刺激不轻啊! ☆、苏长安忧郁了 这天晚上,轮到白墨小队轮值,苏长安一路上一言不发。 到了轮值点,他叫白墨先别出击,白墨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神神叨叨嘀嘀咕咕,拿着贪狼向远处一通扫,扫出几十个发亮的光点,白墨想要上前却被苏长安拉住,直到那些光点一个个消失,又拿起贪狼一通扫。 直到扫到第三遍,苏长安才终于指着光点最为密集的方向,说:“去吧。” 白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几乎是箭一般冲了出去,冲到一半才猛地发现,他刚才的样子好像大黑二黑,李宴说一声“去吧”,它们俩就屁颠屁颠地奔出去。 白墨甩甩头,把奇怪的东西甩了出去。 银白的光点在不远处一明一暗,苏长安的声音在耳机里说:“不要着急,七杀剑身3米,从中间开始杀。” 白墨一刻不停地挥动着七杀,他能听见贪狼的枪响在黑暗中划破空气,带出撕裂般的声响,白墨几乎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按照苏长安的指示,不时地调整一下挥剑的方向和剑身长度。 白墨奇怪,好像如论他挥剑多久,身边的蚀虫都在不断地涌上来,让他周围保持着几乎固定数量的蚀虫,他可以几乎不用脑子的砍砍砍。 然后,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白墨自己都不知道战斗是怎么结束的,当他把面前能看得到的最后一个光点灭掉,就发现周围已经陷入了黑暗,只有七杀剑刃上的微光在闪烁。 “没了?”白墨问。 “嗯,回来吧,我很确定没了。” “好像……” “时间缩短了,这一次除掉我浪费的时间,战斗时间只有一小时十分钟,我们破纪录了~”苏长安的声音带着笑意。 “这太逆天了……”白墨说,最近,他跟着苏长安学到了不少新词,像晕、囧,还有逆天。 “快点回来了,”苏长安笑着说,“现在时间真早,我们去大学城外面吃宵夜。” “怎么做到的。”白墨仔细检查了周围,确定没有疏漏之后,从狩猎点的车库里开了一辆非常正常的沃尔沃,两人往大学城去。 “最近两天,我仔细研究了肖元帅给出的建议,反复看了我们历次配合训练的视频,我觉得,普通轮值的时候用刚才那样的模式是最好的。”苏长安说。 “那是什么模式?”白墨问。 苏长安歪着头想了想该怎么解释,不过看了看白墨神情中难得带上的一丝好奇,苏长安淡定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反正你不是说了吗,战术你不管,你直管听我的。” 白墨一愣,然后居然点了点头:“也好。” 夜里两点,大学城外面的宵夜一条街还正是人流涌动的时候。 苏长安曾在这里上过学,毕业之后,也时不时地来这里吃东西,白墨把车停在街口,苏长安轻车熟路地扯着他钻入人群。 灌汤包、龙抄手、四川酸辣粉、北方的关东煮以及南方的甜不辣,大学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哪里的小吃都能找得到。 苏长安带着白墨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在一家卖武汉糊汤粉的小店里,两个人终于打了个嗝。 “你真能吃,简直是头猪!”苏长安说。 白墨瞟了他一眼:“客气客气,彼此彼此。” 两个人相视一笑,苏长安突然觉得,啊,好满足。 有些人可能活了一辈子,要不然平平淡淡,要不就总是在追求的路上,从未有一天真正的觉得,好满足。 苏长安想,无论以后会如何,如今,他身边能够有一个人,让他想要加上一个叹词,来表达自己的满足和喜悦,他觉得值了。 刀口舔血值不值?黑白颠倒值不值?活在暗面,阳光下的世界犹如是另一个世界,值不值? 这一刻苏长安觉得,都值了。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4点才到家,在另一个方向轮值的瑞塔瑞希刚好也会来。 瑞塔一见到两个人,奇怪地问道:“轮值回来?” 苏长安点头。 瑞塔赶紧说:“长安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好啊,或者你是不是在训练的时候又受了伤?” “怎么了?”白墨问,他心想,苏长安受伤了么?他都不知道啊。 “如果没有受伤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已经快半年都没有轮值超过两个小时了。” 白墨松了口气,不理双胞胎,拖着苏长安的手说:“上去睡觉。” 瑞塔瑞希做出一副很淫&荡的表情。 苏长安默默竖了竖中指,喵的,自从他和白墨住在同一个房间以后,只要白墨一说回房间啊睡觉啊之类的话,大家都一脸很荡漾的“我懂~”的表情,苏长安屡次想掀桌怒吼:你们懂个妹啊,劳资自己都不懂!!! 但是他不敢,如果他这么咆哮一句,青青一定会万分淫荡地狂笑一通,嘲笑他还没有吃掉白墨。 苏长安跪地垂泪:墨爷,是那么好下口的么……劳资都送上门去给墨爷吃,人墨爷都不一定愿意下嘴…… 第二天中午,白墨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居然又空了。 爬起来找了一圈,最后在活动室找着了,苏长安正盘着腿儿,抱着一大叠资料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他们训练视频,大黑二黑一边一个,把巨大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苏长安拿着遥控器,时不时暂停视频播放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你这么早又起来了?昨天睡了多久?”白墨挠了挠头,走进活动室。 苏长安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反应了几秒才说:“哦,你起来了。我给你留了饭。” 白墨难得没有一听到饭字就转身走人,他一手拎一个把大黑二黑扔出去,自己在苏长安身边坐下来,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他们两个在训练场里各种折腾,没看出啥名堂来。 看了会儿,白墨表示有点无聊,又去强苏长安手上的资料,苏长安正看得投入,资料被抢了也不管,兀自盯着电脑屏幕。 白墨翻了会儿资料,除了有肖成青以及张硕的各种评语外,还有程庄最近研究苏长安新人测试动作的一些成果,有程庄给的一些以往优秀猎人小队的狩猎资料,再加上苏长安写的一些笔记,另外还是十来页纸,是苏长安画的一些图。 似乎是一些他研究的战术图,不过苏长安明显技艺不精,画的全是太阳人儿,只能分辨出个手脚,白墨盯着一个脑袋顶着一坨粑粑样状似头发,手上多出一条线代表剑的小人儿,问:“这个难道是我。” 苏长安正盯着录像看的投入,一挥手把白墨的脑袋往旁边儿一推。 白墨不甘心,举着资料挡住苏长安的视线,指着那个小人问:“是不是我?!” 苏长安歪着身子躲开阻挡,一边继续盯着录像一边敷衍:“嗯嗯。” “不许看了!”白墨一把扭过苏长安的脖子,抢过遥控器暂停了录像,继续指着小人儿:“我就长这样?” 苏长安一看遥控被抢,不干了,倾过身来想抢回去。 白墨一向自诩身体素质牛逼,岂能让苏长安得逞,当下高高举起遥控器。 苏长安就扒着白墨的身子,直起身来够。 对了,所以此时活动室沙发上的场景,就是大家脑内的那样,是一副非常狗血的“给我给我”“就不给就不给”图…… 但是狗血的画面里,一般两个抢东西的人都是在玩情趣的。而此时,苏长安满脑子都是怎么提高战斗效率减轻体能负担达到最优战术,他木有情趣跟白墨玩情趣。 实际上,白墨也不是在跟苏长安玩情趣,白墨这厮估计压根不知道啥叫情趣。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最近几天,总是把一腔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苏长安钻在了资料堆里,居然开始不鸟他。 苏长安被打断了思路很生气,白墨觉得受到无视很生气,于是,一场情趣得抢遥控器最终变成了沙发上的扭打。 “白墨你别无理取闹,给我!”苏长安攀着白墨的胳膊,眉头紧皱。 “看了三天了,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了!”白墨也怒,遥控器举得更高。 “白墨你大爷,我是在看着玩儿吗?”苏长安压住白墨的膝盖,撑在白墨的肩膀上往上够。 “我说不许看就不许看,你看你眼睛熬成什么样子了!”白墨拧着身子,一下子把苏长安摁在了沙发里,手里遥控器一扔就远远地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苏长安被摁下去的时候,恰好被摁住了肩上的一根筋,这里在那13小时的训练里劳损严重,一直说要找白墨给他按一按,但是拖到现在还没按。 这时按倒是按了,可是按的太重了,一股酸痛立刻激灵灵窜上脑,苏长安被按得闷哼一声,眼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流泪。 前一天晚上,或者说今天早上,四点多才上床的苏长安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个梦。 他梦到白墨死了。 一头蚀兽正用前蹄踩着白墨的胸口,白墨嘴角渗着血,看着苏长安,断断续续地说:“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害死我?” 苏长安当即就吓醒了。 那时天已大亮,白墨的睡脸就在身边,晨光中安静祥和。 苏长安却咬牙切齿,恨不得抓起枕头摁在这种俊脸上,把脸的主人闷死拉倒。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我的命都是你的”这样的话,你怎么这么丧尽天良!!! 苏长安两眼无神,疲惫不堪,偏偏再无睡意。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几天没有休息好,指甲都泛着微微的青色,但是他觉得,这双手里好像真的掐着白墨的命一样。 此时,被白墨摁在沙发里,苏长安身上也疼,心里也难受,简直就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白墨你王八蛋,你给我滚!”苏长安拼命挣扎,手脚乱扑腾,好几下重重揣在白墨身上。 白墨平白挨了打,压根没摸清楚苏长安发得哪门子邪火,又不愿意老老实实地滚,于是越摁越重。 “苏长安你发什么疯!”白墨吼。 苏长安就觉得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那种酸痛的感觉也越来越强,让他手脚都没力气了。 “放手……”苏长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 白墨这才发现,他可能把苏长安弄疼了,于是赶紧放手,他还骑在苏长安身上,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实际上,苏长安知道,自己就是在发疯。 他只是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以前,他也觉得有压力,他想要让自己变强,想要实现白墨的梦想。人只要有,就会有压力。 但是一直以来,特别是用过古方以来,他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 直到一头蚀兽的出现,让他看到了猎人总归还是人,他们都只是血肉之躯,并非不死神迹。 再加上12年一次的阴月临近,苏长安是真的忧郁了。 白墨放开了他,他也不挣扎了,就那么在沙发上躺着,眼睛闭着,眼里蓄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这样不对,苏长安告诉自己,这种情绪根本是没必要的,如果每个猎人都这样整天担心会死在战场上,大家全都要得忧郁症的。 苏长安觉得很累,他想挥手叫白墨滚开,让他安静地躺一会儿。 然后毫无征兆地,苏长安觉得有绵软的、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心里好像过了电,苏长安难以置信,害怕是幻觉。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白墨放大了的脸。 ☆、一个亲吻 很多年以后,苏长安仍然会记得,在他一向神经大条的人生中第一次犯忧郁的时候,从白墨那里得到过一个吻。 那个时候,他们仅仅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搭档而已,而一向冰山,在感情方面白痴到令人发指的白墨,看出了他的不安,给了他一个吻。 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但是带着关心、担心、安慰种种情绪,清浅而绵长的一个吻。 苏长安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墨。白墨的脸上也是一片空白,如同被吓傻了。 其实白墨心里还是很愤慨的。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亲苏长安,可能是看到过在秦越受伤哭哭啼啼的时候,李宴这样安慰过他,又或者青青曾经非常淫荡的说过一个深吻可以把之前一切不愉快的争吵都化解。 也可能,他只是被苏长安脸上的疲惫以及安静流泪的表情诱惑了。 但是无论为什么,我们都在一起了,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要不要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如果不是白墨一向面瘫,他估计都得咆哮…… 躲闪开苏长安震惊的眼神,白墨支起身子想要离开。 苏长安一把扯住了他。 当然,前一刻,苏长安是如假包换的震惊了。 白墨居然亲了我,这个事实足够苏长安消化一阵儿了。 但是当白墨想要起身的,苏长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住了他:开玩笑,你吃完就想走啊! 再说了,你这么沾一下算什么,要亲就亲认真一点好吗?!!! “干嘛?”白墨恶声恶气地问道,脸上浮起一片可疑的红潮。 苏长安也是满脸通红,他拽着白墨把他往回拉一点,然后小声说:“再,再,再亲一下。” 白墨愣了。 苏长安于是本着我党不怕牺牲地精神无所畏惧地亲了上去。 最开始,也没想要吻得多深。 然而浅尝辄止尝了几下,就觉得不满足。 苏长安双臂抱住白墨的脖子,用力的时候,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这种倒贴着索吻的行为,苏长安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由他做出来,但是那一瞬间,他吮吸着白墨的舌头,呼吸交换的感觉带起霹雳啪啦的火花在全身流窜,他什么都不能想。 放开白墨的时候,那种被雷劈的表情换到了白墨的脸上。苏长安看着白墨的脸,心里一阵发虚。 不过无所谓了,要是你不爱我,总归我是吃不着肉了,但是肉吃不上,吃点豆腐也是好的。 但是如果你能接受我的亲吻,是不是说,你也能够接受我的爱,并且爱上我呢? 这段时间以来,苏长安其实森森地发现,白墨对于情爱的了解就和一个七八岁的娃娃没啥分别,对于苏长安的表白,他已经在尽全力接受了。 苏长安不介意慢慢来,但是他更加乐意的是,偶尔给白墨这个白痴下点猛料。 “干嘛?!”苏长安把白墨之前吼他的话原样吼了回去。 白墨没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人都是我的了,命也是我的了,亲一下怎么了,哪天劳资高兴,做了你也是可能的!” 白墨终于有动作了,他抬起手捂住了嘴。 “你这叫亲?你上次不是这么亲的。你根本是在咬我!”白墨血泪控诉。 苏长安完美扑街。 沙发亲吻(or咬人?)事件发生以后,苏长安以为白墨要别扭别扭了,他还想着需不需要搞个预案啥的,应对白墨的脑抽行为。 不过苏长安没机会了。 沙发上的那个亲亲,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治好了苏长安的忧郁症,然后苏长安发现,他真的好困而且超级累。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迷迷糊糊的,除了半梦半醒间下楼吃了一顿晚饭,就是昏天黑地的睡。 第二天苏长安睡醒的时候,摸摸头心想,在这脑抽的黄金24小时里,白墨到底是抽了还是没抽呢? 早饭时,苏长安和白墨终于恢复了正常作息,和大家在一起吃饭,前一天夜里青青轮值,所以和连夙一起还在睡觉。 苏长安一边吃包子,一边跟白墨讨论,资格测试前还有一周,应该再预约以此模拟场。 白墨点着头,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突然脸色一边,放下了碗。 “怎么了?”苏长安问。 “没事儿。”白墨说,边放下了碗。 “不吃了?”这位爷还有不吃饭的时候? “嗯,等会再吃。” “你到底怎么了?”苏长安说着,挺焦急地也放下了碗,看着白墨。其实要放在平时你不吃就不吃嘛,少一顿早饭对于墨爷来说根本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当时苏长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突然觉得两个人也算亲密过了,这个时候刷一下好感度正是趁热打铁啊。 “不用你管。”白墨脸色很可疑,小声说道。 苏长安倒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对了。 “说不说?”苏长安把脸一拉,打算逼供。 白墨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苏长安,苏长安很无畏地和他对视。 白墨还是不说话。 苏长安小小的一拍案,无比严肃状:“说!” “你吸得我舌头疼。”白墨说。 两秒钟的寂静,两秒钟后,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于是,桌子上只剩下了白墨和苏长安两两对视,其他人全都滚到了桌子底下。 “李晏,我笑得肚子好疼,你……揉揉,帮我揉揉……”秦越一边笑一边往李晏怀里爬。 瑞塔蹲在地上对笑得滚成一团的瑞希非常严肃的说:“苏长安主动啊,莫非苏长安是攻!!草啊,白墨你太不给力了!!” “哎呦我好同情苏长安啊!”小小一边抹眼泪,一边笑,还一边抹眼泪。 “谁叫你说出来的!!”餐桌上面,苏长安被白墨雷的外焦里嫩摇摇欲坠。 “青青每次说这种话都会被小小骂淫娃,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逼我说的。”白墨小声说。 苏长安气结:“你丫真是个脑残!我……我……”苏长安无话可说,只能拽着白墨火速逃离现场。 沙发亲吻事件没翻出多大的风浪,但是意料不及的白墨的一句话却出乎苏长安意料地在别墅掀起了轩然大波。 本来嘛,大家笑笑也就完了,只是没想到,因为睡觉而错过了第一手情报的青青很不爽,于是,青青趁着苏长安去模拟场预约时间的当口,堵住了白墨。 白墨虽然一向冰山,但是冰山的白墨是个多么纯情的孩子啊,于是,在青青的诱拐下,白墨居然在青青的房间里观摩了数十种接吻方法,学习了无数前戏技巧,最后抱着一摞真人GV以及岛国男男H漫回了房间。 等苏长安预定了下周的模拟场时间,回到房间的时候,一推开隔音良好的房门,里面正在闹腾的声音让他生生把下巴砸到了脚面上。 白墨摸着下巴看得全神贯注,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苏长安。 苏长安站在玄关里抖成一团,手中捏着的模拟场预约表被捏的直接阵亡。 “尼玛!白墨你找死!!”苏长安终于反应过来,一个饿虎扑食扑向了白墨。 “干嘛,你那么饥渴,我还不得学习学习!”白墨说的理所应当。 苏长安正扑到一半,这句话把他雷得定在空中,然后啪叽一声砸在沙发上。 “你……你你你……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苏长安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白墨,结结巴巴地问。 “你那样亲我,不是饥渴是什么?” 苏长安心中奔过一万匹草泥马,虽然白墨那副我很纯我不懂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但是突然化身鬼畜落差很大好不好!!! 苏长安小心脏一缩,突然有了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白墨凑过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长着茧子的拇指在颈侧的血管上缓缓摩挲,贴着他的耳朵说:“下一次,换我来尝尝你的味道。” 苏长安脑后淌过瀑布汗,一群乌鸦欢乐地叫着从上空飞过。 一不小心他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摊开的DVD盒子,封面上血红大字写着:嗜血爱人的疯狂疼爱! 苏长安终于气化,飘散到空气里,不带走一丝云彩。 “你……你忘掉!!”苏长安铁青着脸。 “忘掉什么?”白墨有点困惑,看着他。 苏长安挠墙暴走:一边说着淫荡的话做着放荡的动作模仿着25禁的DVD一边用那么纯情的表情跟我表示疑惑白墨我草你大爷啊啊啊啊啊啊!!!!! 曾经,苏长安万分不理解,为什么小小和青青如此的不对付,两个人几乎是对在一起就吵架。他觉得青青性格很好啊,人也可爱,就是淫荡了一点,喜欢传播淫秽思想了一点,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但是当实实在在被青青黑了一道之后,苏长安森森的觉得,扫黄打非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儿啊! 其实苏长安知道,白墨看了这些东西,但是要真让白墨对着自己做出这些事儿,白墨做不出来。 但是现在做不出来不意味着以后也做不出来。在苏长安亲白墨的时候,他隐约觉得,白墨可能并不想自己想的那样,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当初,同意和白墨在一起的时候,苏长安就在堵日久生情这个词儿,他能感觉到白墨慢慢的能接受他了,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早上起来苏长安滚进白墨怀里,白墨会给他个笑容,暖洋洋的让人肝颤。 在加上那个吻。 肌肤之亲多了之后,感情也会更亲密,直到有一天,即使白墨仍然不知道如何定义爱情,但是他会爱上自己。 这是苏长安给白墨下的一个套。这是一场诱拐,苏长安堵日久生情,希望最终能你情我愿。 他挖好了陷阱,他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个陷阱盖起来或者做任何伪装,他甚至恨不得在陷阱前面竖个牌子写上“陷阱”两个字。 然后他站在陷阱下面,问白墨,你愿不愿意跳下来。 如果白墨不跳,他怎么也不会逼着他跳,他只会一个人在陷阱里面,等待着放弃的那一天。 但是如果白墨跳了,他就把这个人牢牢抓住,让他永远也走不脱。 这是一场赌。苏长安老早就知道。 如今,他觉得自己可能能赢。 ☆、资格测试 小黄碟事件的后果很严重。 第一,苏长安暴走了,他在和白墨扭打的过程中踏碎了青青三张据说是绝版无复制可能极为珍贵的碟片,青青知道后泪流满面,怒斥苏长安不知好歹!苏长安奋起反击,以“你自己喜欢禽兽不能把别人都培养成禽兽”回应。 第二,“禽兽”一词触怒连夙,连夙声称,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苏长安被气笑了,他回应道:你的确脱离了低级趣味,你的人生中只有三级加限制级趣味,你要是高尚,观世音姐姐就是我妈! 第三,苏长安终于和青青以及连夙动上了手,并且拒绝白墨帮忙。虽然苏长安的体力在眼里面是很彪悍的,但是连夙是刃,再加上青青不断使阴招,最终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第四,双方达成协定,由白墨把苏长安领走,青青不追究三张绝版碟片的损失,白墨和苏长安这周申请的4个小时模拟场训练时间转让给青青和连夙。 白墨看着苏长安明晃晃的黑眼圈,实在忍不住,爆笑出声。 苏长安坐在床沿上,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 白墨赶紧憋住笑,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笑了。” “你错了?你错在哪儿了?”苏长安站了起来,一边问,一边闲步走到了白墨身边。 白墨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着缓缓逼近的苏长安,他突然觉得,苏长安很耀眼,好像在闪光。 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感觉苏长安无比华丽。但是这种感觉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在房间里,看着顶着个黑眼圈的苏长安,还觉得华丽,是第一次。 白墨一时语塞了。 “好不容易申请到的模拟场的时间,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你说怎么办?”苏长安笑眯眯地说。 白墨把身子往后仰了仰,他非常想说:“要不是你打架打输了,我们至于割地赔款么……” 但是此刻,不知为什么,白墨就是知道,要是把这句话说出来,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没关系,正好这周好好休息一下。下周就是资格测试了,你的肩膀不是还疼么,我的右手也还要养一养。” “说起来,之前明明听休斯说你的手骨折了,怎么才这么几天,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苏长安非常简单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刃的恢复能力,你嫉妒也嫉妒不来~”白墨难得地得瑟了一把。 第二天,苏长安在早餐的时候看到了连夙,连夙嘴角肿了。苏长安惊奇不已,仔细回忆后发现,昨天自己确实一拳打到过连夙的嘴角,虽然当时没怎么看出来有伤痕,但是过了一天,反而肿了起来。 苏长安瞬间神清气爽,眼眶也不疼了,看连夙怎么看怎么顺眼。连夙无语至极,表示他不认识苏长安。 其实苏长安不知道的是,他给连夙和青青添堵不止这一次,两天后,连夙和青青拿着苏长安的申请表去模拟场训练,被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震惊了。 苏长安和白墨上一次模拟场的训练虽然无人围观,但是将军和元帅亲至的消息还是走漏了,于是,顺藤摸瓜,苏长安两人惊悚级别的13小时模拟训练以及张硕和肖成青的全程围观亲笔训练报告还是被人挖了出来。 虽然最终因为张硕的干预,两人的训练视频并未流出,但是却勾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 这一次,大家是踩着点儿过来的,要实地观摩一下苏长安和白墨的训练。 结果,好不容易挤进了围观人群,发现围观的不是白墨和苏长安。 围观群众们搞清楚状况后,一路“切”着走了。 徒留连夙和青青,被一伙人嫌弃以后,又被毫无留恋地抛弃…… 连夙哭丧着脸,跟青青说:“亲爱的,我们以后不要惹苏长安,丫简直就是病毒……” 青青却阴着脸说:“等着吧,老娘一定让他知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的下场。” 许久以后苏长安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那时候他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心想我一辈子都不敢招惹青青了……小淫娃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恐怖…… 在苏长安每天一次找组织的按摩师按摩,白墨在训练场做了两次适应训练之后,资格测试终于轰轰烈烈地杀到。 苏长安和白墨收到了测试通知,因为猎人人数多,整场测试一共要进行三天,他们的测试安排在第二天上午,38号模拟场。 苏长安和白墨一来到模拟场,就被一道道视线刷刷刷地上下狂扫,苏长安小声跟白墨说:“我们什么时候变得有名的?” 白墨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老是出风头,至于么?” 苏长安脸一沉:“啥?您老说啥?我出风头?你说我们现在这样被视奸是我的错?” 白墨一听苏长安的腔调就知道这位爷生气了,赶紧摆手:“我没这么说过啊!”不能怪白墨立场不坚定,因为到了训练场里,枪握在苏长安手上,要是他每次打蚀虫都要让子弹从自己耳朵边上划过去,虽然不是真的打中但是也很添堵好不好? “长安!”正说着,苏长安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还没回过头,蒲扇大的手掌就从后面拍了上来,速度之快连白墨都没反应过来要拦,苏长安被一巴掌差点拍一跟头,白墨的脸当时就黑了。 “我草谁……咦,李槐,怎么是你小子?!”身后铁塔一般黝黑壮实的青年可不就是和苏长安同时升为上尉的李槐。 “我也是今天考,那天都没留下你的通讯号,你给我留一个,得空我们切磋切磋。” 苏长安还来不及回答,白墨黑着脸一把把苏长安拉了回来,沉声说:“他一个眼,你一个刃,你们有什么好切磋的?打靶还是肉搏?” “你有病啊!”苏长安赶紧拉着脑抽的白墨:“我们说切磋打游戏啦!” 谁知道游戏打着打着会打出什么问题来!白墨也不知道怎么了,越看这个李槐越看不顺眼。 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姑娘闪电一般冲了过来,她虽然个子不矮,但要挺瘦的,站在李槐身边按理说应该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姑娘,一把扯住李槐的头发把他往边上拽,一边骂道:“老娘两分钟没看住你,你丫又惹祸! “哎呀小九放开,我没有惹祸啊!这个是跟我一起升上尉的苏长安,是我朋友!” 叫做小九的姑娘迟疑地放开手,苏长安赶集把惊得长大了嘴合拢,说:“你好你好,我是苏长安。” “啊,你就是那个天才苏长安啊!”小九扔掉了李槐的头,星星眼看着苏长安,脸都兴奋得红了。 白墨脸拉得更长了,这位又是哪里窜出来的? “小九不好这样。”李槐赶紧过来,跟苏长安介绍说:“这个是小九,我的搭档。” 苏长安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美女和野兽啊,真是……好萌…… 猛地觉得身边冒出丝丝寒意,苏长安才发现,把白墨这大爷忽视了,赶紧拉过白墨说:“这是我的搭档,白墨。” “很般配啊你们~~~”苏长安给白墨做完介绍,迫不及待地做出一副猥琐表情说道。 李槐立刻就脸红了。小九看了看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李槐,得意地小小微笑了个,然后又瞅了一眼苏长安和他身边一副臭脸的白墨。 “你们也很般配!”小九笑呵呵地说。 几乎是瞬间,白墨就觉得自己的气儿顺了,看小九也顺眼起来,连带着,连看李槐那傻大个也顺眼了不少。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清亮亮,但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的嗓音插了进来:“你们都是这一场考?” 几个人回头,笔直地站在身后,穿着作训服,军靴擦得pikapika闪耀的人,不正是胡长峰? 说实话,苏长安一看到胡长峰那清高的劲儿就已经腻味了,只简单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不多说话。 “我听说你之前一次训练,在模拟场里呆了13个小时。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吧。”胡长峰说着话时,虽然声调还是让人讨厌,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已经尽量用商量的语气来跟苏长安讲话了。 “好啊,我刚好和李槐也说要切磋,你会打CS么?要不然你会的任意一款游戏都行。”苏长安回答。 “游……游戏?”胡长峰问。 “对啊,你不是要切磋么?我们线上见。” 突兀地铃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模拟场中熟悉的机械女声说道:“请各小队到测试场地就位。” 胡长峰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长安一眼,转身去和自己的搭档汇合。李槐也和苏长安道别,和小九一起走了。 苏长安和白墨来到38场门前站定,面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肖成青的脸。 “天啊,居然是肖元帅!莫非他要给我们主考。” “资格测试居然是元帅主考,有没有搞错啊!” 周围立刻想起了此起彼伏地议论声。 苏长安和白墨对视了一眼,苏长安说:“原来肖成青元帅长这样,上次那么折磨我们,但是看起来居然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头子。” 白墨说:“别犯浑,肖元帅厉害着呢,八个张硕都不是他对手,咱可别再惹了这位,绝对是尊惹不起的大神。” “猎人们,今天是你们阴月前的资格测试,这场测试意味着什么,我不多说,相信你们都清楚。我将是你们这场测试的主考,这场测试之后,成绩优异者,将在阴月前再次升衔。” 苏长安和白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丝惊讶。 再次升衔?还是在阴月前?苏长安在心里默算,他和白墨已经是中尉军衔,如果这一次能够升上尉,他们在军衔级别上将有资格成为先锋组的一员。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一次的阴月,将会有更多年轻的猎人奔赴一线,承担吸引蚀虫的任务? 周围的议论声明显小了,却更加嘈杂了起来,看来,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军衔,盘算着自己在阴月围剿战斗中的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苏长安知道,白墨想要到前线去。 他勾起一丝笑容,心想,不久后,就是上尉白墨以及苏长安了。 ☆、你这算哪门子告白! 肖成青似乎是早就知道,他的话说出来,大家要议论一阵儿,当下就停在这里等大家嘈嘈切切地议论。 等议论的声音稍微平息,肖成青继续说道:“这次的测试内容非常简单,刃和眼搭档,模拟场随机刷出200头蚀虫,打完或是阵亡为止。成绩排名,打完的排前面,按时间算,阵亡的,哪怕你打到第199头阵亡了,也拍在后面,按头数算。明白了么?” 憋着一口气的猎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不算太难嘛!猎人们齐声回答,明白了。 丝毫不敢松气的苏长安继续憋着一口气,上一次也是听起来很容易,但是实际上超级变态的好吗…… 肖成青露出了一丝非常诡异的微笑,接着说:“现在,把你们的通讯器交给监考,进去吧。” 苏长安和白墨对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场地监考来收通讯器的时候,各个训练场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没有通讯器要怎么考啊……” “元帅有没有搞错啊,要不要干脆叫刃不要带兵器,叫眼不要带枪进去算了!” …… 于是,苏长安和白墨万分平静地把通讯器交给监考,丝毫不留恋地挥一挥衣袖走进训练场的时候,监考反而觉得很震惊。 “肖元帅这一次,也算摆了大家一道。”白墨偷笑,一边走到仪器前去做扫描。 “说明元帅意识到了目前刃和眼配合模式上的问题。”苏长安说:“看来以后,战术课大家不敢逃课了。” “我们无所谓啊,最开始就几乎没用过通讯器,好几次你太啰嗦了,我都偷偷把通讯器关掉。”白墨说。 苏长安剜了白墨一眼,然后捧着心,用一种梦幻的欢乐语气说:“一想到别人叽哇乱叫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满足啊我这是肿么了……” 白墨抬起胳膊,把手腕卡在扫描仪的凹槽里,非常淡定地说:“变态了。” 苏长安很久没有刻意在模拟场里去记自己和白墨干掉了多少头蚀虫,他们一般都是设定要时间,然后能杀多少是多少,最近一次有蚀虫定额的训练,好像是跟程老爷子要贪狼的时候,那时候是50头蚀虫,限时20分钟打了不到17分钟。 这样算算的话,如果不能在一个半小时之内搞定,那苏长安都不好意思出训练场的门儿。 “一个钟头吧,”白墨做完全身扫描后对苏长安说:“一个钟头两百头对我们现在来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苏长安点了点头,从仪器上下来,通往模拟场地的大门打开,计时开始了。 等模拟场里的全息图刷出来,两人发现,这一次,他们站在一片荒郊野外,像是城乡结合部,除了边缘有几栋稀稀拉拉的两三层的矮楼,几乎是一马平川。 苏长安恨不得抱着白墨来一个狗血的转圈圈。 太理想了,本来他们就想取得一个好成绩,早一点出去,现在两百头蚀虫挤在一片平地上,不用顾忌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建筑物空间的限制,白墨能够把七杀的剑身完全放出来,速战速决。 当然,在现实的情况中,一马平川的情况不一定都有利于猎人,对于眼来说,他们对蚀虫没有杀伤力,更加需要建筑物的掩护。而且,太空旷的地方蚀虫的气息消散过快,也不利于猎人隐藏自己。但是在这场训练中,苏长安和白墨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些问题。苏长安有预感,这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白墨带着苏长安来到了一个高坡,勉强算是这片环境中的制高点。 最初的两分钟,白墨就站在苏长安身边。 他能够从苏长安凝神思索的神情中看出,蚀虫已经被刷了出来,苏长安拿起贪狼,对着前方打出了几十发子弹,一片亮光立刻出现在白墨的眼前。 “从这个方向过去,绕过已有的光点,”苏长安说着,砰砰砰又是几十发子弹,在那片亮光的后面,打出了密集的光团。“记住这一群的位置,从这里开始杀,然后你就站在那个地方,按照我们上一次轮值时的方式来。七杀这一次剑身七米,我们就不留力了,反正一个小时而已,也累不死你。” “好,”白墨点点头,观察了一下苏长安给他定好的位置,在跃出前,他回头对苏长安笑道:“我走了。” 苏长安眯着眼睛笑:“我等你回来。”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 白墨踩在定住的光点上,来到了苏长安给他指定的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七杀爆出七米长的剑锋,一剑挥出。 没有通讯器,耳边只有风声和贪狼的枪响,没了苏长安的唠叨,白墨有点不习惯。 但是却没有一丝不安。白墨不去看苏长安,他眼睛里只有面前七米范围内的蚀虫,贪狼的枪声不绝,白墨也丝毫不关心苏长安在干什么,他只是按照苏长安说的:剑身七米,原地尽力杀。 挥剑的动作是做过许多年的,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剑锋的走向,于是白墨分了个神,在白花花的贪狼光点和七杀剑芒中,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苏长安。 他说的就是对的,即便是在真的生死战场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奔向苏长安指的方向。 好像不单单是信任他的能力。更多的,是信任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和自己之间的羁绊。 也许,这也是青青常常念叨的,所谓的爱。这是苏长安一直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东西。 以前白墨不知道苏长安为什么会对“爱”这个字眼这么执着。他们已经住在一起,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他关心苏长安,照顾他,愿意将生命交给他来守护,难道这样还不够么? 但是这一刻,当耳朵里听不见指示的声音,周围是看不见的能置他于死地的敌人,甚至不知道现在队友在什么位置的时候,白墨发现,让自己无比淡定的不是那个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苏长安,而是对他说过我爱你,同时也希望他回应的苏长安。 说给他听的话,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吧。 苏长安站在远处,他今天任务可以说极为轻松,实际上,只要肖元帅不再出什么幺蛾子,200头各个级别的蚀虫,他真心没放在眼里。 白墨闯进包围圈之后,苏长安不敢大意,开始一枪一个,把蚀虫往白墨周围赶,同时将包围圈内侧的蚀虫时不时补上几枪,不让它们伤到白墨。 最一开始非常顺利,七杀闪耀的剑芒几乎每挥动一下,就留下一片残肢碎肉,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苏长安发现,白墨的动作在变慢。 苏长安吓了一跳,连发的贪狼将白墨周围还没有被狙杀的蚀虫全都又补上几枪,但是白墨还是用那种慢悠悠的频率在挥剑。 受伤了?不可能。苏长安从刚才白墨进入包围圈开始,眼睛就几乎没有离开他,没有任何的异常。 苏长安坐立不安,没有通讯器,又不能冲到他面前去问他怎么了,苏长安又急又气,只能对着周围的蚀虫一通点射。 好吧,你慢就慢吧,只要蚀虫动不了,总归你也不会受伤就是了。 结果,白墨就这么慢悠悠地杀了一会,十来分钟之后苏长安惊讶地发现,蚀虫消失的速度比他预计的不仅没有慢,反而更快了。 苏长安这才猛的发现,像玩一样挥剑的白墨,他手里的七杀剑芒绝对不止七米了,光芒柔和了许多,圆弧形的向外发散。随着白墨优哉游哉的动作,七杀目测有十米的剑芒和发散出的柔和白光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以白墨为中心,看似悠闲的扭动,实际上成了个半径十余米的黑洞,蚀虫只要碰上,就是肉碎筋折。 什么时候开出的金手指?这……也太帅了吧! 苏长安一边欣赏,一边深深的羡慕嫉妒恨。 白墨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又过了十来分钟之后,贪狼的枪声渐渐稀疏,直到消失。 白墨环顾四周,光点没了。几乎是立刻,机械女声的声音响起:“您的测试结束。” 转过头,就看到苏长安还站在最初的那个位置,向他招手。白墨收了七杀,回到苏长安身边。 “你刚刚那是什么招式,是七杀的剑招么?以前从来没见你用过。”苏长安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了白墨一圈,没看出任何问题。 “什么招式?”白墨有些疑惑,“我就按照你说的杀的啊。” “不是啊,刚才你的剑招完全都变了,你别跟我说你没意识到。” “嗯……”白墨仔细回忆了一下,可能就是在他想着要告诉苏长安他的感觉之后,发现七杀的剑芒又长了一些,但是他没太在意,这一场测试苏长安的沉着让他觉得非常轻松,不自觉的,就把步子放得更悠闲了。 “穆升说过,心境的变化会让刃的能力和气场发生改变。”白墨若有所思,缓缓地说:“我的七杀以前剑芒是蓝色的,和你搭档之后变成了雪白。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你很好,我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不仅是同居的队友。” 苏长安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刃的心境会极大的影响他们的能力,但是他没有想到,白墨会在这个时候说出类似表白的话来。 武器形态的改编是不会骗人的,这样的告白,虽然说的简单,却格外的真诚动人。 苏长安咬着嘴唇,他此刻想咆哮想发疯,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了白墨一脚,然后转身就走。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白墨猝不及防,被他全力一脚踹翻在地,爬起来要讨个说法,却见低着头往外冲的苏长安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喂,你不是很彪悍的吗?脸红什么啊?”白墨追着苏长安出了模拟场,苏长安不理他,闷头往前走。 “喂,你们两个……”模拟场的监考走过来,刚才隔壁场刃阵亡,眼奔逃不及摔伤了膝盖,他赶过去帮忙了,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闷头冲了出来。 “喂什么喂,考完了!”苏长安抬头也不看人,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吼了一声,把监考下了一跳。 好吧,监考想:估计又是一个钟头之内阵亡的,心情不好,看那前面出来那个一脸要哭了表情,我还是理解一下吧。 监考来到监视器前,准备记录两人的考试数据,结果就被计时器的数字以及蚀虫的数量闪瞎了眼。 可怜的监考,拿起通讯器时手都抖了:“呼叫总控,38号场考试结束,200头目标清除。” ☆、相拥 苏长安闷头冲到了模拟场外面,正想继续闷头冲回别墅,就被场外的几个猎人拦住了。 “你们也结束了啊?”几个猎人正在模拟场的出口出探头探脑,苏长安想绕过他们,但是已经被拦下了。 “你们杀了多少头啊?”一个猎人问。 苏长安终于停下了脚步,白墨也追了上来,站到苏长安边上。 “怎么了?”白墨问。 “你们也结束测试了,杀了多少头能说说么?”这次说话的是个女孩儿,挺漂亮的,白墨也没多想,说:“不是要杀两百头么?” “是啊,不过你们目前杀了多少啊?”女孩儿问。 白墨一头雾水:“两百头啊,要不然我们出来干吗?” “什……什么?两百头?!”女孩拔高了的声音立刻把周围的猎人都吸引了过来,苏长安也总算觉得脸上的红晕退了,终于肯抬头了。 “不可能吧,没有通讯器,四十分钟就出来了,说你们杀完了谁信啊?!”一个小个子男人说。 苏长安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感情这些猎人都是阵亡淘汰的了,但是又很担心成绩,所以没有走,而是守在场外看出来的猎人都是个什么情况,希望自己不是垫底的。 苏长安心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犯众怒了吧,于是拉着白墨赶紧闪人。 “肖老爷子,四十三分18秒,白墨和苏长安的测试结束了。”张硕放下手中的通讯器,回头跟坐在沙发上盯着显示器的肖成青说。 “我知道,我从他们进去开始,就一直在看着。” 张硕笑了:“难得老爷子你这次没有使阴招给他们添点乐子。” “呵,这一次我虽然没给他们添乐子,他们可是给自己找了乐子。”肖成青说:“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两个孩子是一对儿。” “猎人中,也不少见。毕竟搭档嘛,生死之交的。”张硕说,猎人对于感情的宽容,真的是已经走到了天朝的最前端了,只要相爱就好,上头这些老古董们,对猎人之间的感情也特别理解,虽然对同性恋不至于摇旗呐喊,但是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不过老爷子,你看一场他们的测试,连他们俩是一对儿都能看出来?” “你自己过来瞅瞅。”肖成青把电脑屏幕一转,对张硕说。 张硕凑到跟前,正好苏长安的贪狼把周围的蚀虫全部按照他的设想逼到了白墨中尉,而白墨就如同闲庭信步,在蚀虫堆里左顾右盼,晃着晃着,七杀的形态就不一样了。 “我的天,居然在一次测试里就能有这样的进化!看白墨七杀的剑芒,这延长线得有10米了吧。”张硕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去看个清楚。 “这小子,估计是在想着苏长安的事儿,直接导致了七杀的进化。”肖成青说。 “怎么见得?” 肖成青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了。当然,他看到了最后,也就听到了白墨表白,不过他才不要告诉张硕小子,他要维持他高深莫测的元帅形象。 “得了,我走了,等到测试全部结束,你让模拟场的人整理一份材料给我。”肖成青说着,站起身来真的一步三晃地走了。 别墅。白墨的房间。 苏长安把白墨恶狠狠地推到了床上,然后翻身骑了上去。 “你说!”苏长安怒吼。 白墨一脸无辜的表情:“……” “说啊!” “说什么……” 苏长安揪住白墨的领子,把他揪起来一点儿又狠狠按回床上:“你说,你……你在模拟场里说的话,是,是什么意思。” 白墨心想我说了什么晦涩难懂的话了吗? 白墨不明所以,于是继续用非常纯真的眼神儿看着苏长安。 苏长安最受不了的,就是白墨一边说着甜言蜜语做着色情动作一边纯洁无辜的表情,简直让他羞愤欲死的同时……欲火焚身…… “啊!”白墨突然叫了一声:“难道你是指……我在跟你表白啊,你不是一直都想听吗?不是你说,让我试着爱你吗?刚才我发现,我确实爱你。” 苏长安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要不是骑在白墨身上死死抓着白墨的领子,他觉得他很可能得翻到床底下去。 他不想多问,不想要白墨做任何说明。因为就凭他知道的白墨对感情的迟钝程度,可能仔细逼问一层层推敲,会发现他在说的,和自己心里想的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 然而此刻,苏长安一点儿也不想深究。就这样吧,他说他爱我,他能够以为我而进化,对于一个猎人来说,真的已经足够了。 “好,你爱我。我相信你。”苏长安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仿佛不受控制地,他低下头来吻了他。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苏长安觉得,这个吻不太一样。 偷来的抢来的,仔细数来,其实苏长安还是着实亲过白墨几次的。但是以前,每一次吻白墨,苏长安都觉得白墨非常的顺从,顺从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今天,当苏长安轻轻咬着白墨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尖的时候,他觉得白墨也和他一样,在期待着有些别的什么可以发生。 苏长安俯下身,加深了这个吻。 几天前他曾在活动室里的沙发上狠狠地吻了白墨,但是后来被白墨怒斥为“咬人”,苏长安自己也承认,那天那个吻,咳咳,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 然而今天,他把白墨压在松软的床上,整个人骑在他的腰上,俯身轻吻的时候,能看到白墨微微眯起的眼睛,以及向上仰着,似迎合也似期待的动作。 这是极尽温柔缠绵的一个吻,同时又意味深长。白墨仰着头,感受着苏长安温软灵活的舌头窜来窜去,在口腔里四处点火,他的手已经松开了自己的衣领,从下摆溜了进去,掐着自己的腰,好像要死死掐住掌心里的人。 白墨觉得身体里有火在烧。苏长安的舌头刮擦着嘴唇的触觉,异常奇特地带出诡异的欲望,在身体里升腾,这是白墨从未经历过的,几乎是奇妙的感觉,让他想要掌握主动获得更多,又不知所措,生怕打断这场盛宴。 “啪嗒”。 及其细微的一粒水珠,砸在了白墨的脸颊上,然后迅速地顺着颧骨滑到了发间,消失不见,如同幻觉。 苏长安缓缓地停下了这个吻,但是他并没有直起身,他的嘴唇仍然贴在白墨的嘴唇上,苏长安彻底地放松了身体,趴在白墨的身上,手还环着他的腰。 白墨不知道苏长安为什么停下了,但是如同被蛊惑,白墨伸出手去抱住了苏长安,手臂从腋下穿过去固定住肩头,最最牢固的抱法。 “我这个人,反应比较慢。”白墨慢慢的说。 他真的说的很慢,边说边想,生怕哪里说错了。 “你没来之前,别墅里除了穆升,只有李晏和连夙敢偶尔跟我说说话。小小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是他们和我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每次他们想要找个茬跟我聊天,没说几句,就说不下去了。我不喜欢吃肖婶儿做的饭,太淡。我也不喜欢吃冷饭,但是没有人叫我吃饭,我一干自己的事儿,就容易走神错过饭点儿。后来你来了,才慢慢好了,也有话跟大家说了,也能记住准时吃饭了,肖婶儿对我都更好了,他说你告诉过她,我不喜欢吃淡的,我的每份菜都额外口味重些。” 白墨如同开了窍,一桩桩一件件,慢慢的告诉苏长安,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你来以后我是怎么想的;你这么做,我是怎么想的,你那么做,我又有什么感觉。 他逻辑有些混乱,但是胜在每件小事都细节翔实,从第一次冲突时,苏长安后背流出的一缕血,到某此配合训练,踩到粘液滑了一跤。 白墨好像突然开了窍,两个人用最亲密的姿势搂在一起躺在床上,他把苏长安哄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很多年以后苏长安仍然记得这一天,那是七杀最美丽的一次进化,进化之后,他和白墨曾这样拥着彼此互诉心事。他永远记得那时候白墨的眼神,带着初通世事的小心翼翼,然而温柔坚定,看着他的时候,如同一袭暖裘把他整个儿包裹,如此的妥帖。 后来,白墨在进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每一个曾看过白墨战斗的人,都告诫苏长安,有一天,白墨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但是苏长安从未担心过。他记住了最初的那个白墨,所以即使白墨最终会成为一个杀伐之神,他也能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找到永不泯灭的真实和柔软。 ☆、都说让你们低调点啦! 苏长安和白墨的温存,最后是被闯进来的穆升打断的。 苏长安本来想要发飙的,但是看到穆升的神情,就知道这次的事儿可能不小,否则穆升也不会放着整天窜来窜去给他带话的魂魄不用,自己冲到他们的房间来。 “你们……”穆升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还拥在一起的两人,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去考试之前,我说了什么??” 白墨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你说,让我们低调点。” “你还记得啊!那你说,你低调了吗?低调了吗??”穆升气急败坏。 “激动个啥啊,我和白墨正常发挥的啊。绝对没有一点儿非常努力的表现。”苏长安说。 “正常发挥?!”穆升捂着心口一副要昏倒的样子:“一个命中率百分之百,一个直接给我来了个进化。200头蚀虫,没有联络,这种不可能任务你们给我四十分钟搞定了,还敢说正常?!!!” “最夸张的是你!!!”穆升猛吸了一口气,指向白墨:“进化?!你一定要挑这种大家都能看到的时候进化吗?一定要让元帅都看到吗?!你就不能悄悄的,捡个出任务的时候在黑灯瞎火里进化吗?!” 白墨默默的囧了。 穆升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的是进化啊,让刃趋之若鹜的进化。如果进化的时间都可以控制了,大家会时时刻刻都进化,管你是大庭广众下还是黑灯瞎火里啊…… “boss,你就直说吧,咋了?”苏长安问。 穆升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摆摆手说:“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我提醒你们,凡事别看表面,祸福相依,以后,要步步小心。” 一席话把苏长安和白墨的囧意推向了高潮:您哪位?您真是穆升boss,您是被哪位大儒附体了…… 穆升的一番说教,并没在白墨心里留下波澜,连苏长安也只是听听就算了,10天之后,他们收到组织通知,参加升衔仪式。 白墨和苏长安并不意外,别墅倾巢而出的时候,也不意外,然而,等到白墨和苏长安授上尉衔之后,还未来得及将肩章捂热,肖成青亲自来了礼堂,单独为他们俩授了少校军衔。 至此,苏长安和白墨成为唯一一对在资格测试中军衔连升两级的猎人搭档,而白墨更是成为组织历史上最年轻的少校,苏长安虽说比白墨年龄大,但是架不住人家才进入组织不到两年,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新人。 肖成青虽是元帅,直接掌管着猎人的最高事务,但久不习弓马,早不在一线战斗,所以很多近些年来加入的猎人,对这位叱咤风云的元帅不甚熟悉,第一次见到元帅真人的震撼可想而知,于是,连带着,白墨和苏长安也算沾了元帅的光,一时间红得发紫。 当所有人都在恭喜他们的时候,苏长安却猛然想起了穆升说的那番话:祸福相依,以后要步步小心。 直升校官,算是福了吧,于是在阴月的任务会更重,危险会更大,着就是祸么?苏长安总觉得,似乎穆升的话里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但一时又想不清楚。 资格测试之后,针对猎人们的突击课程开始要求签到打卡,必须出席。实际上,此时就算不再要求打开,也很少有猎人会逃课了。 一场资格测试让大家看到了目前猎人小队配合模式之间的问题,这种从来没有想过是问题的问题,爆发出来了才是大问题。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好奇,白墨和苏长安是怎么样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的。 在被围追堵截的无数次之后,苏长安只好说出了让他觉得很丢脸的答案:想当初,劳资无比不被白墨大爷待见,以至于早期一直自己训练,木有带通讯器的习惯。所以,到了真正配合训练的时候,苏长安习惯性地木有带通讯器,导致了他们再也无法养成使用通讯器的好习惯…… 这个答案公布之初,好多人不相信,直到有人扒出了这两年来白墨和苏长安流出的所有配合训练视频,大家才发现,他们虽然一直在通过通讯器交流,但是几乎没有说过猎人们感觉中要说的指示方位的话,大部分的时间,是苏长安扯淡白墨叫他闭嘴,或者两个人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猎人们肃然起敬:居然是真的,这两个人好奇葩! 猎人们掀桌挠墙:这样都可以,要不要那么奇葩! 不过猎人们再纠结再挠墙,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确实已经占尽了先机。资格测试之后,两个人的每一场训练都有人围观,战术课的老师直接跟训练场打了招呼,无比录下每一场白墨和苏长安的训练,不论是单独训练还是配合训练。 一段时间之后,由于一些训练视频在猎人论坛上被多次转载,居然有国外的猎人也看到了,专门调出假来,跑到天朝来围观他们。 然而,这些苏长安和白墨都能忍,毕竟,大家都是猎人,保命的技能只嫌少不嫌多,苏长安和白墨也是真不介意有人要学习。 然而,打着学习的幌子不停的找茬,那就不能容忍了。 这个超乎苏长安和白墨的容忍范围的人,就是新晋上尉,他们的熟人胡长峰。 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不断和搭档一起要求和白墨、苏长安小队切磋,苏长安本来就很看不惯胡长峰,不爱搭理他,但是架不住他天天磨,终于恶向胆边生,自己和胡长峰拼了一场移动靶,怂恿这白墨在演武场单挑胡长峰的搭档,齐齐把两人灭了。 只是没想到,至此,胡长峰纠缠得更厉害了,见天的等在训练场,苏长安先是冷嘲热讽,结果这位小爷异常有度量,然后是一次次灭,于是胡长峰越灭越勇,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渐渐没了,满眼执着的神情让苏长安打不得骂不得,叫苦不已。 除了胡长峰的纠缠,在资格测试之后,苏长安还有一个烦恼,那就是白墨。 资格测试之后,白墨的那一通告白一度让苏长安以为,白墨大爷开窍了。 苏长安喜不自胜,然后日日都在等待白墨在某个月黑风高相拥而眠的夜里,改变规规矩矩的睡姿,演点儿限制级出来。 然而,没有!除了接吻的次数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墨抱得更紧了点儿,几乎没有变化。 于是,这个没有变化,让苏长安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无计可施。 他总不能抓着白墨问他:你不是都表白了吗,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难道之后就没了?您老该不会觉得,你爱我我也爱你的关系就是这表现吧,您老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实际上,苏长安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是真的错怪白墨了。白墨虽然一朝表白,疑似开窍,但是毕竟是冰山了十几年的人啊,实在是缺乏大彻大悟的硬性条件。表白的时候很自然,多半还是有进化这件事儿撑着。七杀的进化给了他无穷的信心,让他相信自己对于苏长安的感觉并非单纯战友。 然而要真的明白苏长安的心,知道苏长安对他的渴求,对于白墨来说,真不是看几张青青给他的小黄碟就能学会的。 于是,白墨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就先这样吧。 这一天,苏长安又一次拉长着脸从训练场回来,在厨房给自己做肉酱面的时候,剁肉的表情黑中带煞,吓得想来蹭饭的瑞塔推出厨房的时候差点绊个狗吃屎,白墨非常不要命的凑上去,按住他快要把砧板也剁碎的菜刀,问道:“那个疯子有怎么惹你了?” “那货他……”苏长安憋回去了,一想到胡长峰对他说的话,苏长安浑身都不舒服。 一个小时之前,苏长安又一次无可奈何地、毫不留情地把胡长峰灭了,然后,胡长峰越过自己的射击场走到他身边,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拿下他的耳机说:“你真强,我觉得,你已经征服我了。随时欢迎你来行使征服者的权利。” 说完,胡长峰舔了舔他的耳垂,转身走了。 苏长安在射击场直接暴走。尼玛一向是他调戏别人,破天荒头一遭,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调戏了。 什么叫做“欢迎行使征服者的权利”?我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别生气了,”白墨从后面抱住苏长安,小声劝了一句:“肉酱面有我的吧。”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懂啥?!苏长安很想如此吐槽,但是他知道,他只能等白墨自己跨过来,强人所难就没意思了。 苏长安放松了身体,靠到白墨身上。白墨对着他,有7公分的身高优势,苏长安能恰好地把脑袋嵌进他的肩窝里去。那里,几乎是白墨上半身唯一比较柔软的地方了,每一次,苏长安这样靠着白墨的时候,总是觉得窝心。 他已经将所有的爱都捧了出来。 ☆、曾经的自己 清明过后,猎人们渐渐察觉到了城市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蚀虫的数量倒没见增,只是级别高了不少。以前,夜里例行轮值的小队碰到的蚀虫都是四级为主,能碰到十头以上三级蚀虫都已经到顶了,如今,三级蚀虫几乎成了主流,有时还能碰到三五头二级蚀虫。 农历四月开始,别墅里的魂魄整天都失魂落魄,让好不容易习惯了魂魄的出现,已经可以把他们当做没有实体的活人的苏长安大为光火。现在,别墅的魂魄们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几乎沦为阿飘,悄没声儿地在别墅各处游荡,猛的撞上了着实吓人一跳,往日的伶俐劲儿也没了,叫它们一声,要隔三秒才慢悠悠阴森森地应一句。 四月初,战力在别墅仅次于白墨小队的李晏和秦越小队在一次轮值中遭遇十六头二级蚀虫。虽然最近,大家一直都在训练如何应对实力超过自己的对手,但是这一次二级蚀虫猝不及防的出现还是让李晏小队吃了大亏。唯一万幸的是,作为“眼”李晏只受了皮肉伤,秦越虽然伤的很重,但是凭借“刃”非凡的恢复能力,他的伤养上一个月也就没事儿了。 李晏和秦越养伤期间,他们的轮值任务就理所当然的交给了白墨和苏长安,如今,他们俩已经是别墅中唯一还有余力兼顾别人任务的小队了。随着农历七月渐渐逼近,蚀虫的数量和级别都在提高,以前每晚就百来头的稳定状态也被打破,让猎人们个个焦头烂额。 阴月尚未到来,情势就已经变得艰难,这是许多猎人没有想到的。但是,因为绝大部分的猎人目前面对的,都是人生中的第一个,很可能也是唯一一个阴月,所以他们对于这些不寻常的状况,会觉得担忧或是害怕,但是并不会惊讶。 没有比较,也就不会感觉到异常,自然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然而,尽管猎人们的心态都很好,越来越密集的各种课程,越来越严格的格斗训练还是让猎人们心里的弦越绷越紧,四月之后,每一场模拟场训练的视频资料都要送到组织的分析室去进行评估,连模拟训练中的差错,都可能让小队接到组织正式的批评,影响在围剿中的战斗位置排布。 不知不觉间,猎人组织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农历四月以后,白墨和苏长安也越来越忙了。他们俩的模拟场测试视频资料因为每一次都被组织当做案例用来分析小队配合动作,已经开始能够在猎人论坛随意下载,几乎每个猎人都在谈论他们俩的配合方式,申请和他们组队进行模拟训练的小队越来越多,到了后来,苏长安和白墨已经被默认不能单独两人进模拟场,一定要带着一到两个小队一起进行配合训练。 饶是如此,每天请求组队的申请还是堆满了两人的邮箱,弄得白墨烦躁不已,干脆甩手不管,全部交给苏长安来处理。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程庄开始频繁地叫苏长安去他的实验室,资格测试之后,不过一周去一次,到了四月中旬,每隔一天就要去一次,进行大量的力量测试和耐力测试。程庄开发了一个不知道用来测量哪个指标的压力舱,苏长安躺进去以后,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感觉在膨胀,内脏如同被灼烧一般难受。苏长安问了程庄好几次,为什么自己要进行这些测验,程庄言语不详,但总是说,他用过古方,终归身体状况特殊,大战在即,应该更加谨慎。 程庄这里的训练虽然远比模拟场的常规训练和配合训练要艰苦,但是苏长安却觉得非常有用,之前在那个压力舱里呆半个钟头都是极限了,四月底的时候,他已经能在里面躺得很安稳,甚至当做一种放松,可以打个盹。 训练、测试,加上还要承担李晏和秦越的轮值任务,苏长安两个月来忙得脚不沾地,他体力虽然大有提高,但到底不及刃强悍,每天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死了。 于是,苏长安错过了白墨难得的、来势汹汹的纠结。 白墨纠结什么?白墨纠结的,正是苏长安。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四月中的时候,胡长峰的搭档张琦修在训练场里找到白墨,要求到演武场来一场PK。 那段时间,胡长峰对苏长安纠缠的厉害,但是实际上,除了和张琦修一起挑战过白墨苏长安搭档两次,其他的时间,胡长峰都在单独纠缠苏长安。苏长安很少在白墨面前提起胡长峰,每次提起来,也没有好脸色,所以白墨虽然知道有那么个人,但从来也没多在意过。 张琦修来找白墨的时候,白墨已经快不记得张琦修这个人了。 对于张琦修的挑战,白墨并没觉得有多麻烦,他本来就是来做常规训练的,把常规训练变成PK战,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训练场里多了一个人,于是,白墨很没有感觉的同意了,然后更没有压力的把张琦修轻松击败了。 PK战结束后,张琦修给正在收拾东西的白墨递来一瓶饮料,白墨顺手接下,察觉到张琦修可能有话要说。 说起来好笑,放在两年前,白墨是绝对看不出来别人有话对他说的,情绪这种东西,他自己都感觉很陌生,更不消说去揣摩别人的。这两年总是被苏长安耳提面命要讲文明懂礼貌,才总算知道了点察言观色的方法,也学会了如何体谅别人。 “你很强。”张琦修说。 你很强。这对于白墨来说,其实是非常概念化的一句话了,他听得太多,几乎已经不把它当做一种赞美。 白墨点了点头,心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该不会只想告诉我我很强吧。 “还有你的搭档,苏长安他……他也很强。”张琦修说着,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泛上嘴角。 白墨顿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苏长安。 “最近,长峰的状态很不稳定,”张琦修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他一会儿达到巅峰一会儿跌进谷底,人的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而且,最近他一直在等待苏长安跟他联络。” “你说什么?”白墨终于开始认真听张琦修说话了。 “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张琦修说,他的脸上有十分落寞的神色,这种神情似曾相识,白墨突然觉得心里一紧,本来因为涉及苏长安而对这个人产生的敌意突然消失了。 张琦修低下头摆弄手指,一边说:“上周,长峰和苏长安又PK了一次以后,回来很兴奋的说,他向苏长安摊牌了,他说,苏长安是目前唯一配得上他的人,他要得到这个人了。” 白墨不可置信地看了张琦修一眼,从记忆深处把胡长峰这个人挖出来仔细审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此人乃奇葩一朵,自恋到了让人不可理喻的地步。 “然后呢?”白墨气极反笑,问道。 “然后,他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这一周以来,训练也没有心思,模拟场一直在死,已经被我们别墅的主官教训了好几次。”张琦修说:“我想,我也就是那么猜的,长峰可能是向苏长安表白了,然后他没有得到以为能够得到的回应。” 白墨没有接话,他冷冷地看着张琦修,张琦修比白墨还大一岁,但是却在这样的目光中感到了逼迫一般的压力。 “你别这么看着我,”张琦修笑了笑,说道:“长峰虽然是我的搭档,但是我对他并没有多深的影响力,他的目标太明确,除了变强,他什么都不在意。他一直很优秀,在新人中上升速度极快,但是最近,他被苏长安压的抬不起头。” “最近,因为长峰的任性,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代他向你们道歉。长峰不是坏人,他只是为了变强,活的太单调太辛苦,然后突然发现有个人活的很精彩很轻松,却比他更强。他一再挑衅,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到了要跟长安表白的程度?”白墨冷冷地问,他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但又好像不是生气。 张琦修苦笑:“大概是吧。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不甘心又甘拜下风,所以为了对方而倾倒,爱上了就要表白。长峰他……实际上是非常单纯的人。” 什么单纯,对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狂纠缠然后再表白,这单纯的方式好独特。白墨吐槽。 张琦修大概看出白墨不屑,说:“他真的很单纯,只是想要变强而已。当年他之所以会选我做搭档,是因为我的刃是所有同期生中攻击属性最强的。他如今觉得自己爱上苏长安,大概也只是因为他觉得和苏长安在一起,能让他更强吧。” 张琦修说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白墨回应,他想着大概言尽于此,告辞之后就离开了,白墨却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 如同拨动了琴弦,虽然是轻轻一挑,却颤出了袅袅的音。白墨在张琦修的最后一句话后,悚然心惊。 张琦修对胡长峰的描述让他有奇异的熟悉感,单纯的想变强,人生的目的如此单一,面对一个人最初的考量是这个人强不强、能不能帮助自己变强。 多么像曾经的自己。 眼下,他对胡长峰百般的看不惯,岂不是也把自己一道鄙视进去? 胡长峰表白的事情,他一点儿都没听苏长安提起过,最近,苏长安确实因为胡长峰比较烦躁,但是白墨看的出来,他只是烦躁而已,却没有为了那所谓的告白而烦恼过。如今,面对着胡长峰他可以一笑而过,那当初面对着自己,他为什么没有转身离开? 在认识苏长安的两年中,白墨一直觉得,他在面对苏长安的时候是有天然的优势的。他是刃,他从小在组织长大熟知规则,当初,是他亲手把苏长安从蚀虫围困中带了出来。 然而现在,白墨猛的察觉,他所谓的优势,已经完全消失了。 苏长安不再是那个表面淡定装二,实际上对猎人的世界惶恐不安的新人,他也不再是那个面对着蚀虫只会吐的弱鸡,如今,他的贪狼让元帅和将军赞不绝口,他是组织公认的“最强眼”。 他靠近他,温暖他,改变了他。如今,他眷恋美味的食物香醇的饮品,他习惯他时时在身边,他庆幸在战场上有他站在身后。他会笑会怒,他钟爱拥抱的充实和亲吻的温度。 白墨猛的发现,他已经无法自拔。 ☆、相爱与上床 白墨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别墅,他很想和苏长安谈谈,但是他人在程庄教授那里,好不容易等到苏长安回来,又非常累的样子,随便洗洗澡就一头栽到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白墨几乎没抓到机会跟苏长安好好说说话。练习的时候总是有别的小队一起,练习完了马上被程庄揪走,回到别墅根本就已经懒得吃懒得动,一沾枕头就能睡死,有一天好不容易不用去程庄那里,却有碰上李槐发讯息来要求联机对战三百回合,白墨看着一脸幸福地链接休息室里的电视机的苏长安,郁得胸口碎大石。 其实吧,白墨自己也没想好要和苏长安谈些什么。 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喜欢我?还是问他为什么现在那么不鸟胡长峰? 如果真的这样问他,会从他那里得到怎样的答案?白墨一点儿谱都没有。 自从知道苏长安爱着他以来,白墨如果说有什么苦恼,也都是因为对于感情本身的陌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爱苏长安,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然而平生第一次,他发现原来会有别人爱上苏长安,会有别人向他告白。他猛然想起很久以前,苏长安酒醉时说过:如果你不爱我,我就会爱别人。我会不要你。 他开始惶恐,他该怎样向苏长安证明,他爱他,希望他留在他身边,希望没有人能够把他抢走? 白墨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纠结了,或者说,白墨已经很久没有纠结过了,所以,他不知道他坐在休息室里板着脸的样子多吓人,让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放慢脚步放轻说话声音,生怕招惹到这尊神。大黑二黑压根儿不敢进休息室,所以也就偷不到休息室里的点心,在门口绕来绕去,急得抓耳挠腮。 青青是不小心撞进去的,他刚刚和9号别墅Hita在模拟场进行了一次PK战,累的满头大汗,整个人迟钝了不少,于是,她回到别墅一头扎进休息室里狂喝水的时候,压根儿没发现白墨坐在沙发一角。 等她发现白墨,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爷心情不爽,于是她很不怕死地问:“你这么闲啊?小苏呢?” 白墨抬起头,阴沉地瞪了青青一眼,把青青吓了个激灵,这才觉得不对,轻手轻脚地放下水杯,就要往门外摸。 “等一下。”白墨突然叫住了她,青青身体一僵。 “额,啥事儿?” “我,我有点儿事想问问你,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聊聊吧。”白墨的声音依然很阴沉,但是话语间透出的一丝疑惑与无助还是被青青察觉了。 这半年多来,白墨的脾气好了太多了,所以,虽然还是挺渗人的,但是青青在害怕和好奇中权衡了一下,终于拧回身,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青青问。 白墨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和连夙在一起的时候,是谁追的谁?” 青青的脑袋上突然亮起了一盏小灯泡,白墨这是……在请教感情问题?? 青青把一瞬间膨胀起来的兴奋硬生生压了下来,尽力保持平和的声音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嗯,其实不能算谁追谁吧,那个时候我们刚刚成为搭档,我在连夙面前还是挺保持形象的。” 白墨默默脑补了一下青青保持形象的样子,发现他的真的想不起来那是怎样的光景了。 “然后呢?”白墨问。 “你也知道,连夙那个家伙的审美很畸形对吧,裹在那样的一堆破布里面,谁会知道他到底长成什么样啊,我们最开始搭档的时候,我都不敢正眼看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白墨点点头,这个观点他倒是认同的,他从小在别墅长大,仍然记得连夙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而实际上,连夙长得很好看,五官清秀漂亮,身材修长有力,换个角度想想,也就是连夙吧,换个人作那副打扮,那才真是人间杀器。 “那个时候,我是没把连夙当男人的,连夙也没把我当女人,有一天,我跑到他房间找他有事儿,然后他在洗澡,我隔着浴室的门跟他说了几句话,觉得听不清楚又麻烦,索性就进去了。当时我想反正洗澡间还有一层帘子的,结果没想到,那几天他房间的帘子正好拿去清洗了,结果,一下子就被我看光了。” 青青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情形,双目泛出悠悠的绿光,也亏得白墨定力好才没被雷死。 “然后我就发现,原来连夙是这个样子的啊,原来他脸长得很帅,身材也好,肌肉又薄又紧,完全是我的type,最最重要的是,他很大很大哦~~~” 白墨奇迹般地听懂了青青“他很大”的意思,顿时囧了。 “然后呢?” “嘿嘿,然后我当然是不看白不看,越看越好看呀,然后连夙就发现了,他转过身问我:‘你找我干吗’?我就看到他一转身,那里晃动了几下,哇,形状好的类~~~如果勃起的话,一定是又直又长!” 白墨内心的草原刷出了几匹草泥马,青青同学,你可以隐去细节吗…… “我当时,比现在可纯情多了,哪见过这么好看的活儿啊,简直能和XV上被美化过无数个级别的男体相比了,那些日本男优跟连夙一比简直弱爆了!我光盯着看,然后连夙就走了出来,拿了他的毛巾给我擦擦脸,说:‘流鼻血了,没出息,下次要看给你看勃起的,更帅!’” 白墨默默迎风流泪,心想你们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真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儿啊…… “于是我就说,干脆别下次了,现在吧。”青青笑眯眯地看着白墨,白墨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子产生了无比崇敬的感情。 “那天我差点被连夙插死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处呢!连夙看到我见红吓得要死,他说他没想到我还是处,我就一巴掌甩上去,说老娘虽然是女豪杰,但是真刀实枪还是第一次,你给我卖力点,老娘要是不爽,踩爆你的蛋!” “那爽么?”白墨囧囧有神地问。 “爽死我啦!第一次绝对是痛死的,但是做到后面,真是一边血流成河一边爽翻天。连夙看到我当时那么痛,还想说做一次就算了,结果被老娘教训了一顿。那天真的觉得很可能会死在床上了,内脏被捅得缩成一团,但是还是想要更多。那次干完我好几天都下不了床,然后从此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多给连夙买一些他喜欢的衣服,然后他真正的样子,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青青说完,握了握拳做豪情万丈状,转过头乐呵呵地看着白墨,问:“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问什么了吧?” 白墨沉默了一会儿,问青青:“你爱连夙么?” 青青一脸很好笑的表情,反问道:“如果不爱他,你觉得老娘会躺下来让他草?” “那,连夙爱你么?” 青青扑哧一声笑出声:“连夙如果不爱我,床上会那么卖力,一夜七次?” “我不太懂,青青。”白墨觉得脑袋很乱:“相爱和上床,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因果关系?我一下子觉得,你是因为爱上了连夙才跟他上床的,一下子又觉得你是跟他上了床才爱上了他的。” “何必分的那么清楚,这种事情,没办法辨明的,听从你自己的心就行了,如果你非常想跟一个人上床,那么总归他是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你。就好像你和小苏上床,想上的时候就上,顺其自然,总不需要先互相深情的说我爱你以后才能做吧。” 白墨窒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青青都有些奇怪,以为他不想再谈了,才轻轻地说:“我跟长安,还没有……” 青青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没有做过?!” 白墨点点头。 放在半年前,如果有人告诉白墨,有一天,你会在别墅的休息室里和声名远播的小淫娃青青谈论和男朋友上床的问题,白墨一定二话不说,打死拉倒。 然而此刻,他看着青青惊叹的表情,一边羞怒一边着急,他一直知道,他和苏长安的相处方式有问题,而这些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真的需要有人来帮他分析一下,他自己想不清楚。 “小苏几乎是自从认识了你,就一直对你有想法,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搬到一起住也有好几个月了,而且还睡一张床,难道你们……” “没有。”白墨干脆地说。 “可是为什么?你们俩有什么问题吗?总不会是你们谁XING冷感或者不行吧……”青青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别胡说。”白墨瞪她一眼,“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 “我问一下,你所说的不知道怎么做,是指做爱吗?”青青歪着头露出非常单纯无辜的表情。 “我问你啊青青,”白墨看着她,没接她上一个问句,却异常认真地问道:“是不是两个人相爱,就会想要做爱?” 青青一愣,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在白墨问出这句话之前,青青一直觉得白墨苦恼的问题不过是没有经验,床笫间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此时,青青才惊觉,白墨是认真地在苦恼,要不要跟苏长安上床。 青青沉默了一会儿,用异常认真的态度回答了白墨的问题: “我觉的是的,相爱的两个人就会想要做爱。虽然有很多狗血的电视剧里,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了,还依然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但我觉得那些都是扯淡的,当你真的爱这个人,你会想要用自己一切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你的爱意,这个时候,一千一万句我爱你都好像不够,非要真的身体相连了不可。相爱,就会想做爱,有多爱,就有多想。” 其实后面,青青把一些想说的话吞回去了,她觉得,这些话不该她来说。 她想说:白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纠结的这些问题真的很欠扁,你好在是在跟我纠结,如果你直接跟小苏纠结,会让小苏很伤心的。 她想说:如果做个爱都要思前想后,你可能不爱小苏。虽说男人没节操,但是如果对象是小苏的话,不爱他就千万别上他。 青青蹲在沙发上,看着白墨摇摆不定纠结的要死,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白墨曾经是怎样的一座冰山,没有人比这间别墅的战友们更清楚,如今,这座冰山软化成了这个样子,是蠢货才会相信这是战友情的作用,明明是你爱我我也爱你的两个人,何必这么相互试探,扑到了实干才是硬道理啊! 青青心里默默的盘算,虽然感情的问题不好多说什么,但是现在看白墨自虐还是挺有意思的。然后~等到白墨自虐完了开始折腾小苏的时候,再给点教材让他虐死小苏吧~~ ☆、松软好推倒 跟青青谈完,白墨一直保持着游离的状态,他从休息室晃到厨房,从厨房晃到大厅,在大厅转悠了几圈,又上楼,在二楼走廊绕了一圈,又去阁楼,最后又回到了休息室,一路把大黑二黑撵得四处窜。 白墨一边晃着,一边等着苏长安,眼见天渐渐黑了,苏长安还没回来。 今天他们确实不轮值,但是也不能这么晚归啊,白墨心里不太痛快。 他一直在想青青的话,他在想,自己对于苏长安的身体,到底有没有。 苏长安的身体,是精瘦的,这两年来的集中锻炼塑造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像牛皮筋儿一样坚韧,但是实际上,肌肉对于猎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让白墨最最印象深刻的,是苏长安的身体永远是暖的。 有时是灼热的,比如吻他的时候,如同在燃烧一样;有时候是和煦的,如同睡觉的时候挽着他的腰,总是有热烘烘的触觉源源不断。 白墨想着,竟然愣了,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此时去想,只觉得历历在目、刻骨鲜明。拥抱的温度如同能够直达内心,不知不觉中,苏长安的温度,已经如同呼吸一样无处不在,不可取代。 突然,白墨的手腕上一阵震动,他接通通讯器,苏长安说:“白墨,来研究所外面的车站接我一下。” 白墨皱了皱眉头。 要他去接的要求并不奇怪,老爷子的研究所边上的出口,正对着市里的一个大型商场,这段时间,苏长安时不时的在程庄教授那里训练完,跑到商场去买食材犒劳自己,呼叫白墨开车来接。 只是今天,却让他到车站去接,而且,苏长安说话的语气不太对,有种很虚弱的感觉。 “你怎么了?”白墨问:“你把视频打开。” “我没打算瞒你,我现在觉得不太好,你快点过来接我。”苏长安没有开视频,只是说话的声音越发有气无力,白墨关掉通讯器,飞一样冲了出去。 因为在训练场里开车有非常严格的限速,白墨直接开车从街区穿过,向研究所边上的入口飞驰,一路上把速度飙到100码踩着油门不放,把闹市当做高速公路来开。 十分钟后,白墨把车子往街边一扔,下到训练场,找到了蜷缩在车站椅子上的苏长安。 基地的训练场面积广阔,所以有场内的车站。车站都很小,站间运行的是环保电瓶车。苏长安就缩在研究所外面的车站的塑料椅上,斜倚在椅背上,脸埋在膝盖间,微微发抖。 “怎么了?”白墨冲过去,扶住苏长安。 触手是一片滑腻冰凉,苏长安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是潮湿的,白墨愈发心急:“长安!到底怎么了?” 苏长安慢慢抬起头来,冲着白墨微微一笑。 他苍白得像一个鬼,满头虚汗,即使几次受伤的时候,也鲜少看上去那么狼狈,白墨心急如焚,半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 “不是只是去做测试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大事,”苏长安轻轻的吐气,气息微弱的样子看得白墨心里一阵阵发紧。“今天测试完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叫做小意外了?程教授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回去再说。”苏长安说了,身体往前倾,似乎是想要站起来,结果用不上力,一头栽了下来。 白墨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还好他本来就蹲在苏长安前面,赶紧接住了他。 苏长安浑身无力,整个人扑进了白墨的怀里。 肌肤相贴的时候,白墨狠狠打了个哆嗦。 苏长安浑身冰凉,触手全是冷汗,白墨一瞬间人都傻了,他从来没有那一次,怀抱苏长安的时候,他的身体是这么冷的。 白墨喉咙堵得要命,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紧紧抱住了他。 “我真的没事儿,只是看上去很狼狈而已,快点回去吧。”苏长安脑袋正好枕在白墨肩窝里,那里熟悉的质地和温度让他觉得安稳,他不愿动弹,只是微微扬起了脸,在白墨耳边说话。 白墨猛的浑身一颤,微弱的、带着颤音的气流吹进耳朵的瞬间,白墨如遭雷击,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听到我对他呵气说话,哪怕是在耳边轻轻的喂一句,都会觉得受不了,轻易就硬了。我的声音连着他心里的那根弦,我舔他的耳垂,他会半身不遂~”青青说,连夙受不了他在耳边吐气。 白墨想,我也受不了了。 眼下,苏长安的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白墨一边搂住苏长安,一边抬手去摸通讯器。 “别……”苏长安似乎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轻轻说。 只一个字,白墨立刻僵住了,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不要叫休斯,我是真的没事,回去跟你解释。”苏长安越说声音越低,白墨不敢再耽搁,抱起苏长安快步走上地面,尽量不被人注意地飞快回到车上。 回程的路上,因为苏长安就斜倚在他胸前,白墨不敢开得太快,明明是不算长的一段路,偏偏急出了一头汗。 好不容易回到了别墅,白墨把车扔在门口,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把苏长安抱了出来。此时,苏长安身上的冷汗已经退了,他似乎是累极睡着了,看上去非常平静,身上虽然还是冰凉,但是脸色已经好一些了,让白墨稍稍松了口气。 白墨一路把苏长安抱回了房间,没有碰到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私心里,白墨此时不想碰到任何人。 他把苏长安小心地放在床上,帮他脱掉了上衣,正要转身去找毛巾,苏长安抓住了他的裤腿。 “你醒了?”白墨赶紧问。 “嗯,我没事。你把我拉起来,我要喝水。”苏长安小声说。 白墨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苏长安,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提了,倒霉催的。”苏长安说,伸手接过杯子,但是他仿佛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胳膊抖得厉害,水都快洒出来了,白墨赶紧托住杯子,送到他面前。 苏长安脸上爬上一丝红潮,不过也没矫情,就着白墨的手一口气把水喝完了。 “再一杯。”苏长安说。 白墨又倒了杯水,这一次直接不递给苏长安,而是坐到了床边,扶着苏长安,一手环着肩膀,一手托着杯子喂。 苏长安把一杯水一口喝掉一半,缓了口气说道:“我测试的时候,会用到一点肌肉松弛剂,老爷子好像说要帮助我放松好得到数据什么的,具体原理我也搞不清楚。今天一直跟着老爷子的助手母亲病倒请假了,来了个临时的助手,我测试完的时候,这孩子把肌肉松弛剂和稀释试剂的营养液搞错了比例,结果临到最后,给我打了一针大剂量的松弛剂。” “什么?”白墨惊倒,差点把被子扔出去。 “哎呀别吵,耳朵疼。”苏长安瞪了他一眼,示意把杯子移过来,他就这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喝掉了。 “那个小助手都吓哭了,当时我看程教授已经开始忙于别的工作了,就跟小助手说我不告诉程教授,忙他瞒了一下。” “那你现在变成这样没关系?”白墨问。 “我仔细问过了,肌肉松弛剂又不是什么中枢药物,只是减轻肌肉强度而已,过量了短期会浑身无力、恶心之类的,多喝点水,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白墨紧张地问道。 “还好,你来之前我已经吐完了……”苏长安说:“现在就是没劲儿。我现在这个样子,真正的是菊松腰软好推倒了啊……” 最后一句苏长安说的很轻,白墨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长安赶紧说到:“再给我倒杯水。” 白墨又去倒了第三杯水,回到床边喂给苏长安喝。 苏长安喝到一半的时候,白墨突然说:“那里,也松了是不是?” “噗!”苏长安一口水喷回了杯子里,一半都呛进了鼻子里,呛得直咳嗽,淡淡的红色爬上苍白的脸颊,来不及擦掉的水珠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白墨死死地盯着他,等苏长安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白墨已经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赤膊,微凉的身体,异乎寻常的脆弱,泛着红的脸颊,以及眼中薄薄的一层水汽。 他们住在一起几个月,这样的苏长安,说实话,白墨并没有见过。 平时的苏长安喜欢穿着宽大的棉T和沙滩短裤在别墅里晃荡,此时,他上衣已经脱掉,下身穿着训练时运动裤,很贴身,裤腰是系带的,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把腰带解开。 白墨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也许是微末的细节,看到他的侧脸觉得很帅,看到他递给我东西,觉得手指很漂亮,然后觉得真好,这个人是我的,只有我能够用最直接、最妥帖的方式,和他相互占有。” 白墨记得,青青借给他看的电影里,有人这么说过。 不仅是拥抱,接吻也不够,白墨觉得身体很热,那些情欲,极度陌生又极度鲜明,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涌上来。 他把苏长安压在床上,微凉的身体恰到好处,缓解了他身上的燥热,却让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一只手穿过苏长安的腋下,把他紧紧地搂住,一只手如同受了蛊惑,覆上了他平坦结实的小腹。 他能感受到,身下的身体颤了一下,他听见苏长安发出如同叹息一样的声音,鼓动微弱的气流吹在他的皮肤上,引起一片片战粟。 他直直地盯着那双因为呛了水而失焦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找回了焦距,也同样回望着他,如同幽深的潭水,给他致命的吸引。 他听见自己嗓子哑的不像话,低低的发出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苏长安……” ☆、他真正的样子 苏长安反应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十分钟前,他浑身无力被白墨从车站捡回来,一分钟前,他被一个非常囧的问题雷到,呛了一口水,现在,他被压在床上,牢牢禁锢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大约是因为肌肉松弛剂的缘故,他全身的肌肉都软成了一团,然而,那些贴合到躯体上的触觉却越发的清晰起来。他能感受到白墨强有力的心跳,感觉到通过皮肤传递过来的炙热的温度,他看见白墨低着头,眼中幽光闪烁,如同黑洞,几乎要吸走他的灵魂。 白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来吻住苏长安。灼热的气息温暖了一小片皮肤,却奇异地直达心脏。 白墨是天生体温偏低的人,这几个月天气渐热,苏长安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就贴上去,凉丝丝的很舒服。然而此时,白墨像是在燃烧着,让苏长安又中被融化的错觉,他战栗着,被白墨灼人的温度俘获。 白墨在苏长安的脖子周围用力地吻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最近看的一大堆小黄片儿里的动作,现在这些片儿里的人全部变成了苏长安和他自己,他们的躯体纠缠在一起,把白墨的脑袋搅成了一锅粥。 从脖子到胸膛,大力吮吸乳头的时候苏长安在身下发出如同叹息又像是抽泣的声音,勾着白墨心痒难耐,吻到肚脐的时候,苏长安开始发抖,身体微微蜷曲,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可以么?”白墨抬起头,问。 苏长安正迷蒙着眼睛大口的呼吸,被他问得心里恼火,脸上的表情几乎有些凶狠:“你敢在这里停下来,我马上废了你。” 白墨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 苏长安如同跌入了一个绮丽的幻觉。 白墨很少笑,即使是这两年来自己尽力掰了之后,仍然会在大多数时候保持冷冷清清的样子,然而刚才,那个微笑如同打开了一个开关,把一些极度危险又极度诱惑的东西放了出来。 他的手掐在他的腰上,在精瘦的腰间留下嫣红的痕迹,埋在他腹部的头热烘烘的,在下腹又舔又咬,苏长安觉得一股股热流往下身涌。 虽然苏长安一向自诩风流倜傥,但是实际上,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于XING的要求很高。人人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只要挑逗都能硬,但是苏长安觉得,对他来说一定要先有爱才能有XING。 而如今,他爱的男人正压在他身上,光是这样想着,苏长安就快要射了。 指尖沾着冰凉的润滑剂刺进了后穴,苏长安被突兀的凉意激起了一阵战抖,肌肉松弛剂果然很好地松弛了后面,白墨的手指毫无阻滞地插进深处,略微动了动,又加进了两根手指。 “快点!”苏长安小声说。异样的空虚正在他身体里积蓄起来,让他觉得不满。 白墨顿了一下,猛地扬起了头。苏长安在混沌中看到了白墨额头上遍布的汗水,他才发现,原来他也在忍耐,并且和他一样即将到达极限。 苏长安很想笑,但是他还未勾起嘴角,白墨就猛地冲了进来。 “嗯——”即使有肌肉松弛剂的作用再加上扩张,白墨的尺寸一冲到底还是让苏长安头皮发麻。 他像出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努力放松自己,费劲儿地抬起双臂抱住白墨。 “你想整死我么……”苏长安咬着牙,被进入的感觉过分的鲜明,身上的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放肆地感受着。 “不过……哈,没门儿……你,弄不死我的。”苏长安喘息着,但是音调愉快,断断续续地在白墨耳边说。 白墨的动作停了一秒,接着疯狂地动了起来。 这个时刻,曾经许多次在苏长安的幻想中出现过。 白墨会抱着他,他们身体相连,耸动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坚定地向身体的内部嵌入。他想象过白墨脸上的表情,他会闭上眼睛,会沉重地喘息,而他会抱紧他,把腿缠在他腰上。 然而此时,苏长安无暇对比现实与幻境,他已经身处幻境。白墨的冲撞毫无章法,但是力量奇大,苏长安用滚烫地内部感受着白墨,他感受到那根铁杵上纠结的纹路,剧烈的摩擦简直要迸出火花,白墨架着他的双腿,在肩上弯出极致的角度,把每一次的冲击都送进最深处。 白墨听说,男人的身体里有一个点,撞上这个点,可以让人疯狂。 可是当他冲进苏长安的身体里面,他觉得他的身体如同一个黑洞,幽深而神秘,充满着诱惑,他只窥到一角,快感已经快要将他吞没。 怎么会这样?白墨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都成了浮云,他根本无法停下抽插的动作,相连的地方的热度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但是很奇怪的,白墨根本不想去控制。 如果要爆发,就让它爆发,如果会崩溃,就一起崩溃。 白墨的喘息声开始疯狂,他听到苏长安的声音,仿佛忍耐又像是在宣泄,带着哭腔一声声在耳边回响。白墨松开了架着苏长安双腿的手,那双修长的腿立刻盘了上来,他用解放出来的双手抱住身下的人,用最紧密的方式将他死死扣住,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贴合在一起,下身进入到不可思议的深度,苏长安开始呜咽,他把头埋进白墨的颈间难耐地摆动,他浑身泛起红晕,在汗水的映衬下闪烁出诱人的光泽。 白墨几乎痴迷了,他猛地了解了青青的意思。 “他真正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没有任何伪装,不带一丝防备,最最真实地展露着作为一个人最原始的样子,美到让人无法直视。 而这样的他,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 那一瞬间,白墨感到巨大的快感,随同而来的幸福感如同雪崩一样。他就像一个绝望的登山人,在最后的那一秒放弃所有逃离的想法,站在原地抬起头,只想在灭顶之前,看一眼那无限壮美的样子。 高潮的瞬间,白墨感到了那种灭顶的感觉,他发出一声长鸣,在那一刻只觉得心甘情愿。 苏长安也射了,高潮的快感太激烈,他几乎昏厥,是白墨埋在颈间的沉重呼吸将他唤醒。 两个人都觉得很累,白墨趴在苏长安身上平复着呼吸,苏长安安静地躺着,仍然维持着拥抱着白墨的姿势,他闭着眼睛,感觉贴在胸前的另一颗心脏从躁动慢慢平缓,然后又越跳越有力。 白墨在察觉到身体异样的时候微微撑起身子,看着苏长安,他脸上红晕不退,看上去单纯美好。 “够了么?”白墨轻轻的问。 苏长安眼神很淡,安静地看着他,缓缓地微笑,慢慢摇了摇头。 白墨如同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轻轻松了一口气,低下头跟他接吻。 他好像终于知道该怎么接吻了。 并非是要多么的技巧高超,也不一定要熟知对方的敏感点,但是你得用心,你得让他知道你爱他,你得从他那里索取,索取同样的爱和热情。 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溢出了嘴角,白墨几乎是饥渴地将它卷回去。他想要这个身体的一切,他想得到这个人的心,这种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隔了一层似得看不清楚,如今,却清晰到锋利的程度。 他感觉到苏长安的身体越来越热,刚刚发泄过一次的地方蠢蠢欲动,在相贴的地方鼓噪着。他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苏长安的腰下,抽出了一点,又狠狠地顶了进去。 一整夜,他一直在问苏长安“够不够”,而苏长安永远在给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从最激烈的后背位到最深入的骑乘。 天快亮了的时候,苏长安累到脱力,白墨从后面抱着他,两个人侧躺着,他仍然埋在他体内,慢慢的磨着。 苏长安半梦半醒间,发出满足的微吟。 他知道这一夜并非幻觉。 但即便这一夜是幻觉,他也觉得值了。 有人说南柯一梦,苏长安倦极而眠之前分神感慨,凡人能够渴望的最爽的梦,他今晚已经做了。 ☆、你身上的痕迹 天光大亮的时候,白墨醒了,他睁开眼睛呆愣了两秒,前面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躺着没动,看到臂弯里安静地栖息着另外一个人。 白墨深深地吸了口气,勾起嘴角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不过只过了两分钟,白墨就发现他不得不起身了,那些香艳无比的细节挑动男人早晨脆弱的神经,白墨才发现自己的下身居然仍然埋在苏长安的身体里,而且已经隐约有了勃起的迹象。 白墨暗骂了一句,尽量小心地把下身抽出,从苏长安的脖子下面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臂。 苏长安睡得极熟,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白墨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跳下床,然后迅速锁上房间门,再把七杀抽出来横在客厅,阻挡那些已经习惯了穿进穿出给主人们带口信的魂魄们。 做完了这些,白墨才回过身,小心翼翼地掀起了搭在苏长安身上的被子。 床单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上面纵横斑驳的痕迹,提醒着白墨昨夜的疯狂,而更让白墨心惊肉跳的是,那些痕迹上赫然有一片血迹,颜色已经转暗,但依然让白墨觉得刺眼。 果然,还是伤到他了。 白墨虽然是第一次和人做爱,但是在青青的黄片攻势下,他理论经验无比丰富,昨晚做到后面已经失去理智,早上一醒过来,白墨就意识到,苏长安很有可能会受伤。 如果不是那一剂大剂量的肌肉松弛剂,那样做上一晚上,苏长安很可能已经血流成河了。 白墨皱着眉头,伸手探了探苏长安的额头,果然有点低烧,怪不得睡得死沉。但是实际上,苏长安的情况比白墨想象中的好很多,可能是淬炼过体质的原因,苏长安的体力和耐力都远远好过普通人,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承受白墨一整晚的躁动。 白墨想着,不可抑制地脸红了。 沉睡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搭档,是自己签订了誓约的亲密战友,是爱着自己的人,如今,也成为了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白墨控制不住裂开来的嘴角,整个人像个欢腾的傻小子。 看着苏长安身上遍布的吻痕淤痕甚至是青紫的指印,白墨一边觉得很对不起他,一边无比可耻地幸福着。 这是他烙下的痕迹。这种想法简直蠢透了,但是却让白墨控制不住开心。 赤裸着、安静地躺着、浑身痕迹斑驳的苏长安,让白墨觉得圣洁美好,值得用性命去保护。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睡着的他,他觉得他能永远这么看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白墨总算记起了正事儿,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到浴室去放了一缸温水,然后转回卧室,轻手轻脚地把苏长安抱了起来。 苏长安腿上和腹部的浑浊已经干了,但是后穴仍然灌满了精液,在行进的些微颠簸中顺着缝隙流出来,混着血迹的精液呈现淡淡的粉色,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异样的华美。 白墨看得喉咙发干,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禽兽,此时还有什么联想,急忙收敛心神,快步往浴室走。 仔细调整了一下靠枕的角度,白墨把苏长安放进温水里,让他的头靠在枕上避免呛水,然后白墨把整条手臂放进浴缸里托住苏长安的腿,另一只手轻轻插进去缓缓蠕动,把里面的浑浊液体带出来。 中途,苏长安因为后面的不适醒了一次,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但是看到白墨后,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笑了一下又陷入沉睡。 这个人信任他,把自己的全身心交付给他。即使是在半梦半醒间,对着他也没有一丝的防备。这样的认知让白墨心跳如鼓。 对于白墨来说,这种感觉太特别了,他要承担起一个人所有的信任,并将同等的信任交付出去。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自己对他而言将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 白墨洗净苏长安腿间和身上的白浊,把他抱出浴缸,用干净的浴巾仔细包起来,才放掉浴缸里的水,重新调了干净的温水,重新把苏长安放进去。 温水能够缓解肌肉的疲劳,白墨让苏长安躺着,自己到楼下,请肖婶儿帮忙熬一锅鱼片粥,然后坐下来西里呼噜地吃早饭。 这个时间,白墨并没错过饭点儿多少,连小小和蓝羯都还在桌前,喝着牛奶看着报纸。白墨气势惊人地把三片吐司一起塞进了嘴里,一边用力嚼着,一边灌下去一大口青瓜汁。 “墨爷您昨晚出任务了?”小小问。 白墨在百忙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苏哥呢?” “楼上。”白墨吃着鸡蛋,含糊不清地说。 “哦,那正好,我有份传媒学的报告想请他帮忙看一下,我上去找他。”小小说着,推了碗就要起身。 “不许。”白墨眼一瞪,以满口食物的毫不威严的形象放出了惊人的气势。“长安今天没时间,晚上再说。” 小小站起来了一半,听到白墨这么说,只能又坐了回去。 白墨几乎是以扫荡的速度吃完了早餐,然后就一直在厨房守着熬粥的炉子。小小坐在餐桌前碰了碰蓝羯,轻声说:“墨爷今儿又咋了?” “绝壁跟苏哥有关!”蓝羯斩钉截铁地说。白墨这两年脾性好了不是一点两点,但是有些习惯养成太久,不容易改变。一般来讲,跟他无关的事情,除非别人开口请他帮忙,他是绝对不会管的,如果是苏长安的事情他会更加关注,但是如果别人请苏长安帮忙,只要不太碍着他,他也不会有意见。 “废话我又不傻。”小小说:“今天墨爷好像非常紧张苏哥的样子?按理说不应该啊,没听说苏哥又受伤了什么的啊。” “可别,苏哥一受伤,墨爷就要阴几天,这两年墨爷越发强悍,他心情一不好,七杀就阴测测地闪,我家米卢受不了。”蓝羯每每想到白墨背着七杀在别墅里转悠,大黑二黑风中凌乱,自家契约魂魄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天地无光。 “不然我让露露去问问?”小小眼睛一亮,伸手打了个响指,穿着蓬蓬裙的银色魂魄现身在她指尖。 “露露你去看看长安在干什么?”小小吩咐,名叫露露的魂魄点了点头,嗖的一下不见了,然后几乎是立刻,嗖的一下,又回来了。 “进不去!”露露瘪着嘴,用手整理头发上因为穿墙不成被弹回来而歪掉的蝴蝶结,“肯定是七杀在房间里,白墨大人最坏了!” 小小的眼睛倏地亮了! 白墨居然把七杀放在房间里防止魂魄进入,就说明房间里绝壁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无法窥视带来的好奇要远远大于能够看清楚好吗? “蓝羯,你去上课的时候给我请个假,我今天就蹲在这里哪也不去了!”小小说着,吩咐露露去把进不了房间的事情通知所有有空的队员,叫大家回来看热闹。 蓝羯很无语地看了小小一眼,女人真的很八卦!虽然他也很好奇,但是不用特地翘课看热闹好吧…… 白墨可没注意小小和蓝羯在餐桌前的小动作,他正死死盯着那锅冒着泡泡,开始散发出浓郁香味的鱼片粥,一边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 他已经离开房间15分钟了,刚才他鱼片粥还没完全好,但是楼上的水可能快凉了。 白墨果断地找肖婶儿来帮他看过,然后回楼上去。 小小双目放光地看着白墨一溜烟上楼,把实时录像传输给刚刚出门上猎人课程,现在正在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的青青和瑞希。 白墨回房间,冲进浴室,苏长安睡得很安稳,呼吸绵长,清水在他身上流淌,赤裸的身体上的各种痕迹在水下微微的摇晃。 白墨默默抬起头,他觉得他快要流鼻血了。 昨天之前,他也一直觉得苏长安很好,但是他从未对苏长安的身体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现在,他像一只刚刚开了荤的幼兽,对充满活力的新鲜血肉无比渴求。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青青和连夙能在房间里一滚一天,为什么李晏看到有人要碰一下秦越都会非常戒备,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充满了欲望,性欲也好占有欲也罢,总之就是,你必须要在我手心里,你也只能在我手心里。 就如同此时白墨看到苏长安时的感觉一样,他想把他拥进怀里,想把他叠起来放进口袋里,想把他拆吃入腹,成为自己骨血的一部分。 白墨的下身涨的发疼,他忍耐着,弯下腰把苏长安抱出浴缸,抱到床上用被子包好。苏长安并没有醒,但是他看得出来他已经不像刚才睡得那么熟了。白墨抚开苏长安粘在脸颊上的头发,对着仍然有些红肿的嘴唇吻了吻才转身出了卧室。离开房间后,他仔细锁好门,才下楼去厨房端粥。 ☆、全世界 苏长安无比挣扎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前一晚,他自觉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此时身上的感觉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起他最爱吃法式的黑椒牛排,每次做之前,要把肉放在砧板上用刀背或者锤子一寸寸地锤,直到把肉拍的松软。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腰就是那片雪花牛排。 更不用提他现在后穴胀痛,全身布满了各种隐隐作痛的小伤口,并且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实话,能把一场爱做得如同一场车祸,苏长安实在是很想为自己以及白墨喝彩。但是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出车祸,那个飙车飚到爽的家伙现在居然若无其事,贱乎乎笑眯眯地坐在床上?! “睡醒了?”白墨看苏长安睁眼,赶紧凑上前去,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后背垫了好几个松软的枕头。 苏长安皱着眉头适应了一下“坐”这个姿势,看着殷勤地从床头柜上的锅里盛出粥的白墨,眯起眼睛,怒上心头。 “禽兽!”苏长安控诉。 白墨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说:“彼此彼此。”边小心地把粥吹凉,送到苏长安嘴边。 苏长安想自己把粥碗接过去,奈何实在使不上劲儿,只好饭来张口。“简直是牲口!”苏长安继续控诉。 “多谢夸奖。”白墨春风满面。 苏长安翻了个白眼,某种程度上,白墨是一个真正的流氓,因为他并不知道他自己正在耍流氓。这位爷是一个感情教育失败的典型案例,前期完全缺失,后期靠各种不靠谱的影视教材恶补,搞得他一会儿腹黑到死一会儿白目到爆,真心让人无计可施。 苏长安最终决定不跟白墨计较,他饿了两顿,又加上一整夜的强体力劳动,饿的前心贴后背,用眼神示意白墨继续喂。 白墨于是又化身标准忠犬,一勺勺喂得那叫一个贴心周到。 “喂,你给我清理干净没有。”苏长安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粥,觉得不怎么饿了,这才停了口,恶声恶气地问白墨。 “嗯,洗了澡,床单被褥都换了,昨天射了好多。”白墨说得毫无压力。 “感情您老还挺自豪啊?”苏长安怒。 白墨很想说,我的确挺自豪的,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于是又重新端起那半碗粥,又开始一勺一勺地喂。 苏长安吃了一碗半,不吃了,白墨给他端水漱了漱口。这厮任劳任怨,倒叫苏长安没脾气了。 “还困么?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白墨问。苏长安皱着眉头,他确实还很困很累,但是他腰现在难受的很,这又酸又疼的让他怎么睡得着。 “我腰疼。”苏长安想到自己被这样那样的整整一夜,虽然是他自己愿意配合也确实又爽到,但是他现在不爽了,很不爽! 白墨似乎是知道他不舒服,扶着他趴下,自自然然地掀开被子,说:“你趴着,我帮你按按,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算了。” 早上洗了澡,苏长安被子底下裸着,他自己也知道。但是眼前这人是白墨啊,而且,做都做了,现在要纠结光不光着的问题实在太过矫情了。于是,看着白墨这么自然,苏长安也就自自然然地趴着了。 白墨和苏长安自从上一次训练完肌肉严重劳损后,就跟休斯学了些放松肌肉的手法,平时训练完,不是特别累的情况,两个人就不找很难预约的组织专业按摩师,自己相互给按按。 开始的时候,白墨按得很认真,配着精油,从腰侧将肌肉推开,然后一点点向脊柱集中,再慢慢往上走。苏长安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发出了无意识的哼哼声。 没过多久,白墨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手下的皮肤紧致结实,触感无比熟悉,泛着油光的皮肤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一声声呐喊着帮着白墨回忆起昨晚的每一条细节。 向上走到背脊的时候,白墨顺着经络向下拉,似乎是拉到很硬的筋,苏长安叹息了一声,发出婉转悠长的呜咽。 就是这一句,锵地一声拨动了白墨心中那根本就岌岌可危地弦,白墨几乎是在一瞬间觉得下腹一紧,居然硬了。 一直勉强地保持着流畅地按摩动作的手停了,白墨僵硬地坐在哪儿,不知所措。 苏长安刚才被白墨按得舒服,正在食髓知味的时候,后背上的手却停住了。苏长安很不满,哼哼了一句。 结果等他哼哼完了,发现白墨还没领会精神。 苏长安疑惑地回过头,猝不及防地跌进白墨充满欲望的眼中。 即使眼里已经饥渴到要着火,但是白墨仍然保持着侧坐的姿势,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僵硬而不知所措。 苏长安顺着他全身绷紧的线条,看到了撑在运动裤下面的那个小帐篷。 苏长安几乎是惊恐了,尼玛还来?老子还活不活了啊…… 白墨眼见着苏长安瞪大了眼睛,赶紧说:“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嗯,”苏长安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去解决一下。” 白墨坐着没动。 苏长安心想,你该不会想让我伺候你吧,也都快被你整的半身不遂了,你有没有良知…… 结果白墨只是坐着,过了会儿,他轻轻说:“我,我能再抱抱你么?” 这一刻,苏长安非常囧,他一边觉得白墨太傻了太二了,一边又默默呐喊如此忠犬做派真是太带劲儿太对爷的胃口了! 于是,一瞬间被白墨的温顺激发了爷们儿心理的苏长安很大爷地答应:“那只能抱哦。” 白墨点了点头,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把苏长安抱紧了怀里,侧着身,和他一起躺了下来。 他本来就比苏长安要高,也更壮实,如今,他用最妥帖的姿势把苏长安整个环在了怀里,一条胳膊搂着肩,一条胳膊环着腰,苏长安的背上全是精油,滑不溜手,馥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把白墨的脑子熏得迷迷糊糊。 他觉得,怀里抱着的就是全世界。 白墨对那些风花雪月的套路知之甚少,于是,他会用来表达心意的词也不多,曾经他觉得,他能够说出“我爱你”,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然而此时,他却希望自己能像青青一样,随口说出大篇大篇的情话,他迫切地想要表达出些什么,但是却无法说出口。 怀里的这个人,24岁才觉醒能力,对于猎人来说,已经太老了。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刚刚好。他稳定、安静,他极好地适应了猎人的生活,适应了自己,然后开始潜移默化地改编自己。 就像是被高僧拿法杵敲了头,白墨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需要苏长安,超越了对于队友、对于搭档甚至是对于情人的那种需要,他作为一个人,需要着苏长安这个人。 白墨知道,苏长安将是他生命中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他的人生从此再也不可能奢求更好的了。 苏长安窝在白墨的怀里昏昏欲睡,他本来就很累,白墨的怀抱对于他来说无比契合,他本能的就想要休息。 过了很久,苏长安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拥抱着他的胸膛并没有因为安静躺着的动作而平静下来,他能感觉到白墨的心越跳越快,身体越来越热,下面顶着自己的那一根,越来越硬。 苏长安几乎能够感觉到白墨额头上滑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下巴一直落进他的头发里,侧躺的姿势,苏长安的一条手臂放在白墨的腰间,在他的手臂之下,皮肤绷得如同一面绝好的牛皮鼓,上面全是细密的汗水。 苏长安在心中呐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过了好一会儿,苏长安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把手臂抽出来,摸到白墨的下身,握住了。 白墨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苏长安几乎能听到那一瞬间,白墨的心脏跳停两秒,然后又疯了一样狂跳了起来。 “长安……”白墨嘶哑着嗓子,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苏长安咬了咬牙,上下撸动起来。 十几分钟后,手里的坚硬好像丝毫没有要软的迹象。 苏长安内心奔腾而过的草泥马带起滚滚浓烟,他心想自己碰到个如此坚挺的愣头青,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啊…… 白墨挥汗如雨,苏长安自己更是累得够呛,他把头埋进白墨颈间说:“算了,你进来吧。” 白墨摇了摇头,放下一只手把苏长安抱得更紧,不让他停下动作。 “真的,我没事儿……”苏长安快哭了。 白墨近乎固执地摇头,继续在苏长安的身上蹭着,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交代了出来。 那一瞬间,白墨抽搐着,几乎要把苏长安碾死在怀里,苏长安心想,早上刚换的床单,刚洗的澡,又报废了,太疯狂了,太不科学了。然后就架不住困倦,又睡了过去。 很久以后苏长安会想起来,他发现自己之所以在反攻的道路上几乎胜利无望,就是因为第一次主导XING事的时候,做得无比马虎,草草收场。 他没在白墨高潮后来一番缠绵悱恻的安抚,也没给人家一个意味绵长的深吻,甚至都没给人家做最基本的清理,反而是白墨,从头到脚在伺候他。 于是,他注定要在未来,被这个家伙吃得死死的。 ☆、做过了的关系 苏长安一觉睡到了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不怎么难受了,最起码,比早上是好多了。 苏长安一边囧囧有神地感叹自己恢复能力太小强,一边把守在一旁傻笑着的白墨踢到楼下去给他弄吃的,他饿的想死。 其实,白墨到现在也还没吃。苏长安睡着以后,白墨啥也没干,光坐在床上看他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看着苏长安,怎么看怎么顺眼,横看竖看,越看越好看,简直错不开眼了。 他决定,不去吃饭了,他匆匆忙忙洗了个澡,由用热毛巾给苏长安擦了擦手,然后就盘着腿,傻愣愣地看着苏长安。他直觉,不管苏长安睡到啥时候醒,如果他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守在边上,那一定是会高兴的。 白墨掉进爱情这个坑里,智商陡然剧降,可以理解,但是突然间由一座冰山变成了初恋傻小子,情商却好像猛地升了好几级。 于是,当苏长安醒了,貌似没有高兴而是气急败坏地叫他去拿吃的的时候,白墨居然敏锐地发现苏长安神情尴尬,面色潮红,眼神温柔,疑似害羞。 苏长安很高兴,白墨鉴定完毕,也陡然地高兴了起来。 “我也没吃,你身上要是没那么难受,一起下去吃好不好?”白墨问。 苏长安咦了一声,看了看时间:“你这个点钟了怎么还没吃饭,你刚干吗了?” “我看你呢,不想下去吃饭,想多看看你。”白墨认真地说。 大意了…… 苏长安一时语塞,老脸瞬间通红。他心想真是大意了,他低估白墨转型升级的能力了。 苏长安躲着白墨的视线,作无比烦躁状挥着手:“成成,走吧走吧,饿死我了。” 白墨微微一笑,说:“你确定不穿件衣服再走?” 苏长安默默跪了,伸手接过白墨递过来的内裤,然后套上他的T恤衫,准备找沙滩裤的时候,白墨递过来一条很薄的棉运动裤,说:“以后在房间穿这个吧,一点儿也不热的。” 苏长安顺手接过来,套上了。 白墨盯着苏长安被运动裤衬得格外圆滚挺翘的屁股和格外笔直修长的双腿,心跳快了两拍,笑得格外好看。 下楼的时候,苏长安拒绝未果,终于还是接受了一个公主抱,白墨把他一路抱到了饭厅的大餐桌上,然后在凳子上垫了个软垫,又把他抱到了椅子上。 饭厅外面,一众围观人等的下巴全都砸上了脚后跟。 这一天,是别墅为数不多的除集合外全员到齐。自从早上小小的信息发出来,连已经回了家的瑞塔都赶了回来,更别说那些在基地训练或是上课的,一下课就撒丫子往回窜。 大家兴冲冲地跑回来看热闹,但是白墨居然一个上午都没再露面,苏长安更是人影都没见到。 本来大家以为今天的热闹看不见了,没想到,下午正主终于现身。 而现在,看到白墨这幅二十四孝情人的忠犬相,整个猎人中队集体表示,我终于死也可以瞑目了!! 苏长安其实早就看到了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队友们以及在墙角若隐若现的魂魄们,但是他现在很饿,而且心情很好,所以他觉得这些脑残地偷窥者们也很可爱。 白墨虽然一上午都没有下楼,但是还是在肖婶儿做饭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请她留下了两份海鲜焗饭,特别交代苏长安肠胃不舒服,要做得绵软好消化。 白墨把煨在石锅里的饭盛出来端给苏长安,苏长安饿狠了,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倒。白墨看得好笑,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盯着苏长安看。 门外,青青捂着心向后倒进了连夙了怀里,她抓着小小的手激动地说:“小小,谢谢你向大家通报消息,让我们看到这个伟大的时刻,我谢谢你!” 这一次,小小不仅没甩开她的手嚷一句“被淫娃摸了会中毒”,反而紧紧反握住青青的手,热切地点了点头。 这是怎样一个傲娇女王诱受和腹黑忠犬强攻相亲相爱的美好时刻,瑞塔和瑞希在掌上电脑上飞快地打上人物标签,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你这个礼拜都要吃清淡的,多喝汤少吃肉,知道么?”白墨一边把自己碗里的海鲜焗饭又拨了一些给苏长安,一边嘱咐。 苏长安胡乱地点点头,白墨看他吃的不要命的样子,勾起嘴角笑得明亮开朗。 蓝羯目瞪口呆地盯着白墨那个笑容,喏喏地说:“白墨可以这样笑么?谁来戳瞎我的眼……” 连李晏和连夙都不淡定了,他们彼此看了一眼,都在想:一定是出了啥大事!要不要问?怎么问? 里面两个人吃得甜蜜外面一堆人看的过瘾的时候,别墅的门铃响了。饭厅前的一堆人除了李晏回了个头,其他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片刻后,别墅的阿姨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看到这场景愣了片刻,然后淡定地越过围观人群对苏长安叫道:“长安,有人找!” 比苏长安和白墨的反应更加迅速,饭厅外面的十几号人加上十几号魂魄外加两条狗齐刷刷地回头,盯着到访的两个人。 李槐虽说是第一次到苏长安的别墅来,但是猎人之间串门子实在是太太太正常的事情了,于是,李槐直接被别墅众人看到外星人一样热切而好奇的眼光吓得后退了一步。 李槐身边的青年眉头微皱,似乎也搞不清楚这里诡异的情形是怎么回事,不过,胡长峰好歹世家出身,比李槐淡定许多。 每一个猎人别墅都有一些奇葩,这里,大概也只是奇葩比较多而已,胡长峰想。 “咦?你们俩怎么来了?”苏长安嘴里还在嚼着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问道。 李槐汗都快下来了:“长安,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下午PK?”所以可以请你清醒一点,不要一脸“我不知道你为毛在这里”的表情好吗…… 苏长安把饭碗一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 草,真心忘光了…… “啊,啊哈哈哈,对的对的,走走走,到休息室去,我们马上去连线。”苏长安说着就要起身,然后就被白墨一把按住了。 李槐,傻大个一个而且有主了,他的主还貌似看的很严,但是他旁边那个胡长峰,可不是什么好鸟。 白墨还记得胡长峰的搭档,叫张琦修什么的,曾经跟他说过,胡长峰对苏长安可是没安好心。 当然啦,人家张琦修的原话绝对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到了白墨这里,觊觎苏长安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相胡长峰这种拿腔拿调的公子哥儿,简直不是东西。 说起来白墨面对胡长峰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强不说,他是苏长安正经的搭档,如今又是他实打实的同居情人,这里无论哪一项一点,都是胡小子拍马都赶不上的。 但是一点儿也不妨碍白墨看胡长峰不顺眼,更加不妨碍白墨下定决心,要把这碍眼的玩意儿一次性解决了。 “李槐来,是PK来的,胡上尉是干嘛来的?”白墨按着苏长安的手不让他站起来,慢条斯理的问。 胡长峰脸色一变,周围群众集体在内心嘶吼:白墨发出了一个有语调有感情,甚至还有内涵的问句!!!!! “我来找苏长安,和你无关。”胡长峰说。他知道眼前这个冷面帅哥是苏长安的搭档,也是个非常强悍的“刃”,但是他觉得,这和他的计划并没有冲突,虽然可能会给他实施计划带来一点儿障碍,但是他能摆平。 自从苏长安完胜他之后,胡长峰心里就如同扎进了一根姓苏的刺,毛毛躁躁得又疼又痒,但是偏偏就是不愿意往外拔。胡长峰从小心高气傲,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伴侣要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的能力,同时又要是个温顺能服从自己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胡长峰用这两条标准去找,自然是没找到合适的伴侣人选的,他也没有将他这两条自恋孔雀到极点的条件公布过。这是幸,也是不幸。幸运在他要是早就公布了条件,早就被人鄙视过了;不幸的是,他打算按照这俩条件对号入座的人是苏长安。 胡长峰之所以看上了苏长安,苏长安强是毋庸置疑的,另外,他了解到苏长安是孤儿,毫无背景,而且接触下来是个很温和性格很开朗的人,于是胡长峰就惦记上了。 白墨眉一挑:“你来找苏长安,怎么会与我无关?”他用了一个充满挑衅口吻的问句,加上恰到好处的表情,直把中队的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白墨是什么时候进化成这样的?苏长安是怎么调教的? “虽然你是他的搭档,但是他要和谁交往,你应该还没有权利置喙吧。”胡长峰尽量表现出高贵的气质和高雅的礼貌。 白墨发出一声短促的哂笑,眯着眼睛看了看胡长峰,又看了看苏长安,问:“长安,你说我有没有权利置喙?” 其实,从白墨开始说第一句话开始,苏长安就已经放弃救场了。目前出现在这个饭厅的是黑化版的白墨,这个白墨出现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次次致命,上一次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还被诈出了表白的事,这一次,苏长安直接不反抗。 他瞪了一眼白墨,示意:速战速决。 于是白墨又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整个人姿势放松,语气明朗地说:“我跟他是做过了的关系,你觉得,我能不能对他的交友情况稍作置喙?” 整个别墅安静地好像刚刚经历了异常空袭,导弹在大厅的正中央爆炸,所有人都死绝了。 苏长安翻了个白眼儿,好吧,情况超出预计,无法掌控,他认了。当然了,他心里觉得此时的白墨真特么帅到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了,他在心里竖起大拇哥,脸上面无表情,坚挺地走上了面瘫的道路。 青青和小小死死地捏着对方的手,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就快昏过去的激动之情。 ☆、如果我没有贪狼 在胡长峰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打击。他青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白墨,如果眼神能杀人,白墨现在已经死透很久了。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于是白墨淡定地把苏长安打横一抱,出了饭厅往休息室走,走到李槐面前,白墨停了一下,李槐此时已经石化,僵在原地没反应。 苏长安很无奈地替很显然已经把话说完不想再说话的白墨问:“你不是要跟我PK战么?还不快来。” 李槐打了个激灵,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原地复活,傻愣愣的转身跟着苏长安往外走。 “等一下!”胡长峰猛的喊了出来。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他直觉如果现在不说些什么,他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在说什么了。 白墨淡淡地站住脚步,抱着苏长安回过头。 “长安,我不介意你跟他做过。”胡长峰憋出了这么一句,自以为情深似海,颇为自得。 苏长安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嘴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苏长安这么一沉默,胡长峰猛的觉得自己可能说到位了,立刻脑袋也灵光了,立刻从这个话题延伸开去。 “都这个时代了,贞操观什么的早就应该被摒弃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伴侣,我不介意你曾经跟别人有XING关系。” 苏长安认真地看了胡长峰一会儿,当胡长峰认为苏长安被他说动了,正在认真考虑的时候,苏长安很疑惑的说:“胡上尉,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嗯?” “我的意思是,你那么欠抽,为什么没有人早点抽死你,还让你长到这么大?你能不能快点从我面前消失,要不然我真的忍不住想要抽死你了。”苏长安说完,一脸嫌弃地对白墨说:“喂,这位跟我做过了的,能不能劳烦你对我身边的人加强点管理,不要哪里来的死水仙都往我这里凑,我长得很好欺负吗?” 白墨很好脾气地笑了笑,示意李槐跟上,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他们一走,一大群人呼啦啦啦地跟着他们也往休息室走去,青青留在最后,对着面色铁青地杵在原地的胡长峰摆了摆手,说:“虽然我是不介意小苏出墙,虽然我也真心萌3P,但是你真不是我喜欢的型。客观地评价一句,你确实不适合苏长安,请尽早放弃,同时,也极为中肯地奉劝一句,你现在不适合任何人,不要着急找伴侣,麻烦先等自己心智成熟再去想做成年人的事情。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慢走不送。” 后来胡长峰怎么样了,别墅里是谁都不知道了,苏长安和李槐在休息室联机PK了七场,五胜两败,李槐神经粗得非常讨人喜欢,在游戏启动的瞬间恢复了神智,虽然不说超常发挥,但是起码苏长安觉得是尽兴了。 送李槐走的时候,苏长安在心中不断点头:李槐这孩子是个靠谱的,皮糙肉厚神经粗,值得深入结交。 第二天,苏长安和白墨翘掉了战术课,不顾论坛上众多约战贴和组团训练请求,关掉了通讯器,在房间里腻了一天。 这一天腻的很纯洁,苏长安同志几乎算是重伤,倚在床上上网磕牙做大爷,白墨任劳任怨地端茶送水,期间吃各种豆腐作为客串小厮的酬劳。 前一天白墨那句“做过了”,当时因为有胡长峰打岔,大家没有追问,等到李槐走了队员们缓过味儿来,扑面而来的种种问题别说白墨,连苏长安都吃不消。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没有见血”这样的问题,他也绝对不要跟瑞塔瑞希回忆详细细节让他们用到正在开发的BL角色扮演游戏里面!!!! 于是白墨和苏长安很每种地躲到房间里去关门落锁,留着一众没有被满足好奇心的人等在门外叫骂。 一直躲到晚上八点,白墨下楼去拿点心,在冰箱上看到了李晏留下的便条,说带着秦越去做最后一次理疗,要大家给他们留晚饭。 白墨猛地想起来,啊,李晏和秦越的轮值最近好像是他和苏长安在代。 今天是谁轮值来着?啊,是他们啊! 白墨看着空荡荡的别墅大厅,感受到一丝小风儿凉飕飕地从耳边刮过。 苏长安在接过白墨带上来的点心的时候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他在愣了两秒之后非常淡定地开始吃点心,很认真地骂了句:“白墨你大爷的!” 12点,白墨和苏长安准时出发。 苏长安走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要做出啥高难度高运动量的跑跳动作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他们从别墅开出了车,第一次在整场轮值的时候开车出勤。因为一般来说,白墨用跑的从建筑物上面穿过还能更快点儿。 车子行进的途中,苏长安摆弄着手中的贪狼,突然说:“白墨,你说我如果不是神枪手,单纯是你的人类搭档,我们能不能战斗?” “什么叫我的人类搭档,弄得我好像不是人类一样。”白墨轻轻笑了一声。 苏长安老脸一红,好在黑暗中没人看清。他不久前才在白墨帮他按摩腰的时候怒骂白墨不是人类,是个发情的畜生。 “你正经一点!”苏长安叫:“你想想最近教官们给我们上的那些课,几乎都在从另外的角度训练搭档间的配合能力。教官们大概是觉得,传统的配合方式是有缺陷的。这一点我们也承认,但是最近我就在想,不管这种方式是不是有缺陷,这种方式毋庸置疑是历代猎人一直使用的。” “你想说什么?”白墨问。 “我想说,我们几乎没有用过这种猎人中最正常的方式战斗过,从最一开始,我就依赖我的枪法,而你也对我的枪法有非常高的期待。你说过你曾经在模拟战的过程中关掉过通讯器,那是因为你对我的枪法非常有信心。但是如果我手里没有贪狼呢?假如我在战斗中手受伤了,没有办法是用贪狼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墨沉默了片刻,硬邦邦地说:“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苏长安把脸上又要往上翻的红晕压下去,说:“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有备无患对不对。要不然这样,今天的轮值,我就坐着一动不动,除非逼不得已要保命的情况,我也不开枪,只用通讯器给你指示完成今天的任务。” 白墨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看了苏长安一眼,他心想我为毛会这么傻相信这个家伙是有思想的,丫根本就是今天想要偷懒嘛!而且如果这次轮值证明了这种做法的可行性,以后这家伙每次轮值都会只在旁边动嘴拒绝动手的。 白墨叹了口气,又想到苏长安重伤未愈的老腰,认栽。 一路从别墅开往狩猎点,淡淡的瘴气开始弥漫,蚀虫的气息由远及近。 苏长安有时候,想想就觉得神奇,自己居然这么顺利的就从一个埋案头的文字工作者,转型成为和怪兽战斗的城市猎人。 他们在路上花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不少,等他们到达狩猎点的时候,最近的蚀虫已经逼近到了50米开外。 白墨迅速下车,半抱着苏长安跃上制高点,这一片狩猎点,他们几乎每次轮值都在使用,非常熟悉,苏长安熟门熟路地在一栋楼房的天台上找到了隐蔽而视野宽阔的瞭望点,用武装带把自己固定好。 贪狼被吊在手腕上,却没有被握在手里,苏长安摊开两只手示意白墨他真的不会管,然后指着蚀虫最近的方向,眉飞色舞地说:“返璞归真大作战,目标手指方向,距离目测45米,出发!” 白墨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跃下天台。 “三成力向左边。” “正前方踩上去,对了,顺着往上面跑5米,往后挥10米刃~哇,好样的!” “差不多了,这个方向先不管,过来救救我,侧面的蚀虫已经逼到20米了。” “这个位置很好啊,你原地休息一下……10米刃横切!继续往下切!” …… 开始的时候,苏长安废话依然很多,但是指示方向过程中说着说着,就几乎没有废话了。 苏长安发现,他以偷懒为初衷做的这个测试非常有必要,他能够感觉到在刚刚失去自己枪声和光网亮光指引的时候,白墨非常非常的不习惯。 刃看不见。所以在战斗中,他们会带着惶恐的心情用心领会眼的没一个指示,每一个方位每一个点,都不敢踩错,因为很有可能错一步,你就没有矫正的机会了。对于大部分猎人而言,战斗中刃只是一件兵器,他们几乎是没有思想的,也无法独立作出判断。 但是自从他和白墨搭档以来,他们之间习惯的战斗方式就是苏长安用光网指引,指示出大致的方向后由白墨自行搞定,苏长安只在大方向上做把握。有了他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在实战中,白墨甚至可以说是看得见的。 很逆天,也一直被他们引以为傲,但是今天,苏长安才突然发现,这样的外挂也是有弊端的。 比如说,当白墨回归到彻底的“看不见”的时候,他还是会本能的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站位置,他对于苏长安的指示,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怀疑。 这一天的战斗之初,苏长安不得不多次在白墨犹豫着该不该往下踩的时候在通讯器里强调:“在战场上,无条件听我的。放弃你的思想,白墨!你看不见,你必须严格按我的指示行动!” 出几米刃,用几成力,前进几步退后几米,甚至是向哪个方向偏头能不能擦一把汗,都要听我的,战场上,不允许任何我没有明确指示的动作! 苏长安展现出他最为强硬的一面,通讯器中的声音冷硬粗粝,不容置疑。 直到这一天轮值接近尾声,白墨和他的配合终于开始有了顺畅的迹象。苏长安觉得累极了,几乎超过了任何一次轮值。并非身体上的累,而是长时间精神极度集中造成的紧绷。这一次轮值中,虽然他没抬手开一枪,但是他必须死死盯住白墨的每一个动作,不断在脑海里计算这一个动作该怎么完成以及如何和下一个动作衔接,还要绞尽脑汁用语言把它们描述出来。 平时,当他把一个区域内的蚀虫完全定住并估计白墨有能力在光网失效前把它们全部解决时,苏长安就会偷个小懒,伸伸懒腰说说废话什么的,但是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 为了精确指示方位,他不得不死死盯住白墨的动作和蚀虫的情况。盯得越紧,苏长安模糊地觉得自己看得非常清楚,清楚到了异常的程度,按理说,相隔几十米,即使眼的眼神普遍很好,也不应该看得这样清楚。 好像有人给他眼中的场景加了放大效果,他一方面能够更加精准地判断距离、方位等等要素,另一方面,他把蚀虫被剁碎的场景尽收眼底。 溅起的抛洒这腐毒和脓水的血肉,被撕裂开的丑陋头颅,皮肤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巨尾上的倒刺被削平……苏长安无处可躲地死死盯着看,那些场景被强行压进脑海,让他头疼欲裂,眼眶胀痛,眼睛又酸又麻,好像有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等这一场轮值终于结束,苏长安已经快要吐了。 ☆、过去和现在 白墨将七杀从一具蚀虫的残骸上拔了出来,在七杀刺入和拔出的瞬间,由于七杀的力量,白墨可以短暂的窥见蚀虫的一部分,但是仅仅是一部分,还是让白墨觉得恶心。 他持剑警戒,耳机里却没了声音,这次轮值,他已经多次被苏长安责备擅自行动或是不听指示,所以现在白墨也不敢擅动,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苏长安说:“目标清除,回来。” 白墨一秒都不敢多停留,迅速向瞭望点奔去。 白墨赶到苏长安身边的时候,几乎大吃一惊,三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苏长安坐着都摇摇欲坠。 “怎么了?”白墨肝都吓颤了。 “没事儿,”苏长安摆摆手,拉着白墨示意他坐下,自己靠在他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从这里向四周环顾,蚀虫的尸体正消散在空气中,消融的过程中带出兹兹的响声,将阴鹜地气体弥散出去。 苏长安又一次感觉到了晕眩以及眼眶的疼痛。当了两年多的猎人,这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中有这样的感觉。 苏长安闭上眼睛,靠着白墨等待这种感觉过去。 “那底哪里不舒服?”白墨紧张地问道。 “头疼。”苏长安说,“可能是有点累了。我们这一次轮值已经快4个钟头了,也算破了纪录。”的确,一般的轮值,他们俩基本上是两点就收工了,今天,虽然七杀还是将大批的蚀虫很快吸引到了周围,但是通过苏长安的指示来进行清除工作,着实费时费力。 “这个测试有必要吗?”白墨问:“我知道你是不想动弹,但是现在看看你的样子,如果最一开按照我们习惯的方法来,你肯定比现在轻松多了,我们也已经睡着很久了。” 苏长安笑着摇了摇头,说:“的确费力太多了,但是我发现,非常必要。” 他拍了拍白墨的手臂以示安抚,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刚才的4个小时,我发现了一些问题。第一,你太独立了。以前没有眼的时候就不说了,和我搭档之后,你战斗的时候一直有光网指引,很大程度上保持了你的独立性,虽然你有了我作为搭档,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限制你的行动,只是给你指出了方向,在战场上,你依然是非常自由的。这种自由不是说不好,但是如果是组队的高烈度战斗呢?如果是围剿呢?你太自由了,会打乱团队的步调。” 白墨没做声,他也很想反驳,说苏长安是杞人忧天,但是他不能,苏长安说中了,在以前他参加过的一些组织围剿中,确实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另外,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非常放不开,因为你从来没有过的对蚀虫的畏惧感,你今天感受到了。” 白墨沉默地回忆着战斗开始时的细节,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完全看不到的感觉了,那种感觉让他畏惧,而这种畏惧,是他早已忘记了的。 和白蓝搭档的时候,这样的畏惧感应该是存在的,但是那是太多年前的事情了,白墨的记忆都几乎模糊。 白蓝死后,自己几乎是每天都在等待着死亡的瞬间。所以即使是冲进群兽的最中央,即使是在完全睁眼瞎的情况下冲杀,他没有怕过。 和苏长安搭档后,战斗太顺利了,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站在具有压倒性优势的顶峰的,所以他也不怕。 而在刚才,当他重新变得一点儿也看不见,他开始畏首畏尾,他并不是不信任苏长安,他只是害怕,万一有什么不测,他怎么舍得。 如今,白墨的生活中有了太多的东西,他才刚刚和苏长安表白,他才刚刚得到那具甘美如同幻觉的身体,他怎么敢不害怕? “我希望你仍然是无畏的,但是那种无畏是建立在相信我的基础上,而不仅仅是相信你手中的七杀。”苏长安说。 半晌,白墨点了点头,问:“那明天是不是还要这样战斗。” “你忘了吗,明天李宴小队恢复轮值,我们轮空休息啦!”苏长安笑着说:“赶快回去吧,我好困啊。” 在回去的路上,苏长安睡着了,他仍然觉得头疼,眼眶周围突突地跳,那些抽痛的感觉牵着他的神经,他看见眼前腾起迷茫的雾气,里面人影憧憧,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做梦了。 梦里有父母,自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坐在客厅的长桌前,腿一晃荡一晃荡,妈妈把热腾腾的汤端到他的面前,他赌气不肯吃,被爸爸教训了一顿。 在这个梦里,苏长安异常清醒,他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三口那样幸福,冷眼旁观的时候,心里有钝重的痛感。 他看见自己抱着枕头,腾腾腾地跑到爸妈的房间,硬是要挤到他们中间去睡,妈妈倒是同意了,但是又被爸爸提溜着耳朵提会自己的房间。 他又看到了那一天,父母带着他来到那座大宅的那天,在走进宅院的时候,爸爸蹲下来,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和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说完,苏爸爸突然抬起头,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旁观的26的苏长安,猛的对上了那道视线。 10岁的他不懂,但是现在,他能感受到那眼神中的挣扎和不甘,不舍得、不愿意,但是不得不放手。担心未来有一天,自己的孩子终于会开始怨恨自己,但是无论如何,现在都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长安!长安,醒醒。”苏长安被推醒,他愣怔地呆了很久,才渐渐看清面前白墨的脸。 爸爸最后的那个眼神还在眼前晃着,从14年前他的人生清零重来开始,他甚至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而现在多么讽刺,他第一次把爸爸的脸看得那么清楚,竟然是在梦境中旁观。 苏长安抬起手捂住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白墨在耳边说,他语气焦急,但又似乎不敢说的太大声吓到他:“长安,你别吓我。” 苏长安呜咽一声,伸手抱住白墨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间。 这是苏长安最喜欢的姿势。他能感觉到白墨心跳的很快也很有力,他感觉到白墨试了几次想要说话,但是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回抱住他。 不要想,苏长安。他对自己说。逝者已矣,无论爸爸的挣扎和痛苦是因为什么,无论他说的话有什么意义,都已经随着他的离开而被埋葬,如今,他只想握住眼前的人,过他自己的日子,陪着白墨在这光之暗面安稳地活下去。 “白墨,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苏长安在白墨耳边说道。 白墨撑起身子看着他,问:“做了好梦,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苏长安的眼泪还在潺潺的留,不要钱似地,不受控制,滑出眼角,顺着脸颊一路滑进鬓边的头发里,白墨用手去擦,怎么也擦不完。 “白墨,你是不是会一直在我身边。”苏长安问。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分离实在太轻易,他也并非一定要白墨给出一个承诺,他在这一瞬间想起,就在这个瞬间问了,可能过一会儿,他就忘了。但是此时,苏长安并不知道,他眸中带泪神色凄惶,眼神中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震慑了白墨。 “我会!”白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可以不问苏长安梦到了什么,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这一刻,白墨很高兴苏长安开口询问,给了他一个做出承诺的机会。 苏长安笑了笑,他像一个接受了求婚的年轻人一样幸福,轻轻吻了白墨的嘴角。 许多年以后,白墨每每想到这郑重的两个字,都觉得这是一个魔咒。为了这两个字,他放弃了一些他曾经以为终其一生都无法放弃的东西,他无比艰难地做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残酷的割舍,最终兑现了这个简短的承诺。 而同时,白墨也因为这两个字而又所得,他得到的,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最为稀松平常的东西,然而却是白墨做梦也不敢肖想的珍贵宝藏。 所以值不值?值了。 人生本来就是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不外乎一个“值”字。值与不值,冷暖自知。 苏长安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都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模糊。他晃了晃脑袋,看到床头柜上有杯清水,杯子下面压着张纸条,写着:我在楼下,醒了下来吃饭。 苏长安微微笑了笑,跳下床简单洗漱后就下了楼。 白墨在饭厅的长桌前用笔记本看电影,苏长安走进去问:“都有谁在家?” 白墨把电影暂停,说:“只有穆升在,他在办公室看报表。”说着,他站起身,从电饭煲里盛了粥,问:“是先垫一垫等吃晚饭,还是再做东西吃。中午我也错过了饭点儿,没给你留菜。” 苏长安端起薏米粥喝了一口,温热糯香的米粥唤醒了他的胃,昨天晚上是他吃的最后一顿饭,今天一觉睡下来,又错过两餐,苏长安不经饿,此时前心贴后背,哪里等得到晚饭。 “中午还有剩饭吗?”苏长安问,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开始扒冰箱。 自从肖婶儿发现苏长安厨艺不错而且愿意给大家动手做饭之后,别墅的冰箱里总是会多一些食材,一块猪肉、半条鱼,三五颗青菜或是几把粗面,随便翻弄一下,总归是能应应急。此时,苏长安翻出了几个鸡蛋外加一块鸡胸脯肉,和着一大碗剩饭炒了抄,撒上点葱花淋上点耗油,跟也开始饿了的白墨分着,吃了个精光。 吃晚饭,苏长安也不想动弹,坐在白墨身边跟他一起看电影,是一部讲述卫星坠落到地球后,卫星上培养的蜘蛛飞快生长,开始毁坏城市的故事,情节很单薄,好在不需要费脑子,苏长安权当消遣,还看得挺起劲,不断跟白墨抱怨美国大兵没有思想没有组织没有纪律。 电影结束时,小小大学讲座结束回来了,一看到苏长安立刻像恶狗见了肉,恨不得立刻扑到,苏长安只好一边赔笑,一边强调无可奉告,抱着笔记本拉着白墨回了房间。 刚到房间,苏长安手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程庄的脸出现在通讯器里,脸上还是学者特有的严肃而略显呆滞的表情,说:“小苏,明天再过来接受一次测验,你和白墨一起过来。” “教授,我也要去?”白墨凑过来,对着通讯器说。 “白墨也在啊,对,明天上午一起过来,我等你们。” ☆、装怂会不会(上) 苏长安和白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好好吃了一顿早饭,从别墅地下室的入口进入训练场,就近搭车去程庄教授的研究所。 在门口的卫兵那里出示了证件又通过了核准,苏长安领着白墨来到了程庄的工作室。 和苏长安常常跟着程庄打混不同,白墨还是第一次来到程庄这间大到离谱的工作室。各种器械分区域摆放着,有些器械又大又复杂,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用,起码唬人就是真的,整个大厅都是开放的,连办公室也不过是在大厅一角隔出了一个个格子间,只有程庄在大厅的隔壁有个十来平米的单独办公室,不过这个办公室面向工作室的两面墙都是全透明的,程庄无论坐在哪儿,都能一眼看见工作室里的情景。 “你们来了。”程庄从一堆数据中探出头,神色疲倦地对他们笑了笑。 “老爷子,现在是一大早啊,你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通宵了吧?”苏长安问,熟门熟路地从办公区的一角挖出了热水壶,烧开水给他冲了杯咖啡。 程庄结果咖啡,抿了一口,说:“没,老人家睡不着,不到五点就起来了。” “教授,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儿啊?”白墨问,他跟程庄教授并不像苏长安那么亲密,本心里,他还是很敬畏这个被组织誉为传奇的眼。 程庄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两张纸,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站起身来示意两人跟着,说:“先做一个身体机能测试。” 程庄说着,把他们俩带到两台并排的仪器边,指着两台倾斜的床面说:“上去。”然后一挥手,招来两个技术员开始给他们身上连上各种各样的线。 白墨没经过这阵仗,颇有些无措,苏长安在隔壁仪器上小声说:“没啥,老爷子这里也就是仪器长得比较唬人,跟医院体检没什么不同。” 苏长安“不同”两字尾音还没断,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最后一根线接上之后,一股强劲的电流从四肢同时蹿了上来。苏长安猝不及防,差点失声尖叫。 白墨只见苏长安猛然变得面色古怪,还来不及说什么,就也感觉到了。 他四肢本能地弹了一下,然后转过头问苏长安:“这叫没什么不同?你家开的医院这样体检?” 苏长安无语:老爷子,白墨可不一定有我经操。 事实证明苏长安错了,白墨十分经艹。 这一次,程庄也不知道给他们上的什么仪器,苏长安感到电流的10秒中之内,浑身就没有知觉了,所有感官全部开始麻木,舌头发硬,连话都说不了。一分钟之后,之前麻木的地方开始疼。 每个人都经历过,如果腿或者手臂压麻了,这个时候仍然能感觉到疼痛,但是那种疼好像是隔了一层,给人的与其说是痛感,更接近于一种单纯的难受。你知道你这里很痛,但是你不知道有多痛,你的感觉给你的信息是错误的。 10分钟后,程庄教授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苏长安咬着牙坚持,白墨的额头也开始见汗了。 他们的五感都开始模糊,声音、影像全部开始失真。白墨隐约还能听见器械发出吱吱咔咔的声音,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而苏长安,几乎已经是满眼的雪花点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又是一阵电流窜过,这一次比最开始的那次还要狠,白墨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苏长安觉得他的感觉在一瞬间回来了,可惜他们不是慢慢归位的,他们是被人用锤子砸进来的。 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把他们从仪器上解了下来,苏长安一个站不稳,晃了晃,一头栽到了白墨身上,然后他发现白墨虽然也脚下虚浮,但是仍然站得很坚挺。苏长安心里鄙视白墨开外挂,于是索性不自己站直,就黏在白墨身上。 白墨于是很好脾气地挂着苏长安,跟着技术员到边上的沙发里休息。 “你觉得怎么样?”苏长安坐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凑过去意意思思地关心白墨,收到白墨一个戏谑的眼神。 “我还好,倒是你,你前段时间老是到教授这里,每次都要来这么一道?我看你在家还是活蹦乱跳的嘛,不容易~”白墨说。 “我也不知道啊,平时的测试确实是挺正常的,有时候要带点电极在身上,但这也就撑天了,真没这么折腾过。” “咦,不是还有出事故的那次?”白墨说着,特别把“出事故”几个字重重地咬了出来,唇边浮出一层淡淡的笑意。 苏长安被白墨的笑容晃花了眼,默默地脸红了。白墨的笑容又扩大了些,PIKAPIKA的简直是在闪着光,苏长安愣愣地看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狠狠地红着脸骂了句:“死冰山,乱放电。” 程庄拿着两张数据表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苏长安几乎是挂在白墨的身上,窝在休息用的沙发里,白墨脸上挂着和煦地笑容,苏长安的脸可疑地红了,两个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程庄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的黑了,故意跺着重重的步子走过去。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程庄说完,转身往实验室的深处走。 白墨和苏长安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很老实地站起身,跟着程庄走。 程庄带着他们一直来到实验室的底部,打开门,把他们两带了进去。 走进去才知道,这里居然是一间单独的模拟场,自带总控制装置,程庄气哼哼地打开电脑屏幕,启动系统,模拟场的门缓缓打开了。 “去吧,拿出你们最好的水准来,到我说停为止,尽全力战斗。” “老爷子,怎么个情况啊,您解释解释先?”白墨是不敢开声的,苏长安也觉得老爷子今儿个不太对劲儿,但是还是麻着胆子问了句。 程庄阴测测地转过头来:“怎么,我还指挥不动你们了?” “绝对不是!单凭您老吩咐!”苏长安猛地站直敬了个礼,拉着白墨一溜烟进了模拟场。 等到模拟场大门关闭,两人开始全身数据扫描的时候,苏长安才呼了口气说:“老爷子今天很暴躁,我们把尾巴夹紧点。” 白墨瞪了他一眼:“你才有尾巴!不过我现在还是没弄清楚是什么回事儿,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老爷子的做法有时确实神秘,前段时间他每天都要抽我一管血,不知道拿来干吗。不过我相信老爷子做的事儿,背后总归是有意义的,我觉得老爷子是可信的,他是真的关心猎人,希望减少战斗减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按照程教授交代的做?”白墨问。 “不然类?要不然你去找教授呛声?!” 白墨默默扭过了头,专心根据仪器的提示,抬起一条腿。 扫描结束后,计时开始,白墨和苏长安走进场中,刚刚站定就被一声闷雷吓了一跳,然后暴雨就紧随其后,倾盆而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闹市中央的城市绿地,看面积应该不小,除了树木,只有零零碎碎地亭台楼榭,架在小桥流水之上。 “先找制高点吧。”苏长安说着,挽起白墨的手,他们辨认了一下方向,在一团漆黑中向着地势高的地方掠去。 接着绿地里的景观灯微弱朦胧的光亮,苏长安在一片坡地上找到了一个避雨的亭子,他们不熟悉环境,雨又那么大,所以白墨没有抽出七杀照明,在亭子里抹掉了脸上的雨水,苏长安从防水的武装袋里抽出闪光弹,朝斜上方发射了一颗。 一道光尾拖过,一秒以后,明亮的白光在半空炸亮,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这里是正宗的城中森林公园,面积很大,但地势起伏的幅度很小,周围树林中的树木虽然都不算什么参天大树,但是还是一定程度上遮蔽了视线,对他们的战斗很不利。再加上轰鸣的雷声和瓢泼大雨,更是让蚀虫的气息更难辨认。 “不太妙。”白墨皱着眉头,在第一枚闪光弹消失的瞬间,抽出了七杀。 苏长安在思考,他觉得今天程庄教授的心情不太好,整个人都有点疯癫,他这个单独的模拟场,很显然这里的环境不是电脑随机的,而是程教授能够控制的,平原、树林、暴雨,程教授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折腾他们,那么,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心里思量着,苏长安却说:“没关系,蚀虫也更不容易发现我们。这一场战线要紧缩,视线太差,我的命中率没法保证,你把他们放近一些,你能兼顾我,要逃跑也方便。” 白墨眼带笑意,他知道这一场的形势不乐观,但是当苏长安开始思考脱困的方法的时候,他觉得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到苏长安的脸在七杀光芒的映照下微微发亮,在黑暗中扬起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够看见的笑容。 ☆、装怂会不会(中) 七杀的光芒一出,即使在重重雨幕中,苏长安也能感觉到蚀虫的骚动,刚才缓慢靠近的速度陡然加快,直向他们逼过来。 苏长安咔吧一声拉上了贪狼的枪栓,从亭子边缘向上翻起,落在亭子顶上,他凝神听了两分钟,然后又向半空打出一颗闪光弹。 在十几秒的时间中,苏长安尽量让自己完整的记忆整个区域的地形地势,他们这一次来,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只带了标配装备,闪光弹只有三发。其实他们平时的轮值一般都不使用闪光弹,闪光弹太引人注意,而且城市中总是灯火辉煌的,其实也用不上闪光弹。要不是反复得到教训,知道装备的重要性,苏长安险些都不会带它。 刺眼的白光照亮整个空间,也掩盖了苏长安眼中幽幽流转的紫色光芒,如果苏长安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又会被吓到。 此时,苏长安的瞳孔正在飞速的转动,紫色的光线如同流水一般,虽然不强,但是感觉是湿润的,从他的眼中溢出来。 周围的空气中激荡着蚀虫特有的气息,白墨屏息凝神,等着耳机中苏长安的指示。 第二颗闪光弹终于熄灭了。 黑暗回归的瞬间,枪声响了,不是一发两发,而是一连串的子弹倾泻出去。 在这样暴雨倾盆的黑夜里,只是借着一星半点的景观灯的光线和蚀虫身上蒸腾起来的瘴气,怎么可能打得中,白墨想,苏长安这样不吝啬子弹地射击,肯定也是知道命中率会很低的缘故吧。 “白墨,”耳边传来苏长安的声音,镇定而轻快:“这一批,先杀完,这个方向的地形对我们有利,清除了这一批,我们过去。” 白墨跃出亭子,往苏长安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密如帘的雨幕中,几十个贪狼光网发出的光点影影绰绰地悬在半空,联想到刚才苏长安打出去的子弹,这命中率…… 白墨摸了摸鼻子,永远也不要小看苏长安的贪狼,他默默记下这句话,冲着光点悬浮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苏长安打出第一发子弹的时候,站在外面观察的程庄就长大了嘴,等到几十个光网堂而皇之地悬在半空,程庄咧着嘴呆愣地站在那里,好像被人猝不及防抽了个耳光。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种命中率有可能吗? 程庄用颤抖地手指在操作台上调出了刚才一段射击的数据,命中率是97%,刚才的射击,只有一枪没有命中目标。 程庄问自己,这可能吗? 一个多月前,程庄给苏长安做了一个例行的检查,苏长安是他手上最后一个,也是整个猎人群体中最后一个使用古方的“眼”,程庄只是想给这项研究画上一个句号。结果,就在那次检查中他发现,苏长安本来已经停止改变的身体结构又开始继续变化,本来已经稳定的“刃”的特征,居然在重新出现。 古方曾是给体弱的刃用的,给眼用的时候,在重塑眼的体质的同时,会让眼出现一些刃的身体特征,比如肌肉组织的生长方式变化、细胞分裂加快、新陈代谢减缓等等,这不是坏事,但这种特征出现的程度非常有限,一旦到达眼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会自动停下来。 这是必然的,毕竟,古方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它所谓的让眼“脱胎换骨”,只是说让眼的和精神更加强悍,他不可能改变眼只是普通人这个本质,他不可能把眼变成高于普通人的刃。 然而在苏长安身上,这个规律被打破了。 连续一个月,他都在不断地监控苏长安的身体数据,虽然苏长安体质特征的改变很微小,但是没有逃过程庄的眼睛。在古方使用周期结束这么久之后,苏长安的肌肉序列排布方式仍然在缓缓变化,细胞仍在不断重组,新陈代谢持续地减慢。 苏长安,似乎正在缓慢地,向一个刃靠拢。 当程庄发现在一点点积少成多的过程中,苏长安的身体素质已经能和一个末流的刃相媲美的时候,他几乎兴奋地晕过去。刃和眼之间有个死结,组织穷尽数十年,一直希望找到同时具备刃和眼的能力的人,从而解开“看得见”和“有武器”之间的悖论,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如果苏长安可以拥有刃的能力,就为这个悖论的破解开了一扇门。 然而,两天前的最后一次检测,程庄发现,苏长安不可能有刃的能力。 苏长安没有作为刃的能量源。 每一个刃的能量源都在心脏上,刃的心脏,用一般的医学仪器检测,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是用猎人专门的能量测试仪器检测的时候,能够看到刃的心脏上有一个区域是全黑的,不是说心脏存在一块黑斑,而是说这一个区域,用能量测试仪看不见。 这是能量的源头,如同黑洞一样,刃物化出武器的能量全部是从这里来的。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种能量,用来保护眼的专用手枪才能被制造出来。拥有这种能量,是一个刃最最基本的特征。如果苏长安在心脏上没有这样的一块区域,那么无论他的身体素质有多强,他的身体特征有多么像一个刃,他也绝不可能拥有刃的武器。 在那一瞬间,程庄悲喜交加,一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他不知道松的这口气是因为庆幸还是因为失望,但是他还是给苏长安发了信息,并且让他和白墨一起来参加一次测试。 于是,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程庄发誓,在他给出的这个情境里,猎人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够达到这样的成绩,即使是十年多年前辈称为“奇迹”袁橙,在这样的情境下,最好的成绩命中率也不过40%而已。 “清除,白墨,回来。”苏长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在暴雨的隆隆声中有些模糊不清。白墨用力甩了一下七杀上的水汽,向来时的亭子扑去。 在白墨清除蚀虫的过程中,苏长安未发一枪,只是盘腿坐在亭子上凝神细看。 他发现,他看得很清楚。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清楚,在黑暗的雨夜里,他看见蚀虫身上的气息,在大雨中撑起一个浅薄的轮廓,泛着很淡的灰色的光,并非完全的黑暗。而蚀虫所谓的致命“眉心”处,那里会完全屏蔽雨水,留下一个微弱却很明显的灰色光柱。 最开始,确实辨认有困难,但是慢慢习惯之后,苏长安发现,用这种“气息”来辨认蚀虫,相比于单纯用视觉看到,反而来的更加直观准确。 以前的许多测试和实战中,苏长安从来都没有发现这种辨认蚀虫气息的方法,他不知道是自己突然有所得,还是这一场测试的蚀虫不一样,但是眼下,好好利用这个发现才是关键。 白墨清除那一片蚀虫用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因为完全没有留力,所以引得周围的蚀虫快速靠近,等他回到苏长安身边的时候,最近的十几头蚀虫距离他们不过二十米远。 “怎么办?”白墨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苏长安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一下武装带的角度,说:“你原地休息五分钟,我叫他们排排站,列好队给你杀。” 话音一落,双枪的嘶鸣就响了。 苏长安挑了离他们最近的蚀虫开刀,倾泻的子弹带出雪白的火焰,在暴雨中撕开轰隆隆的雨声敲进人的心底。 白墨坐在苏长安的身边,说是休息,实际上,在瓢泼大雨中,雨点砸在身上都发疼,坐着不动,雨水哗哗地从头发上往脸上流,浇得人视线模糊,还不如动起来舒服。 白墨抬起头,费力地看了看苏长安。就在身边的人,尚且要努力地去睁大了眼睛才能看见,苏长安到底是怎样集中几十米开外活动着的东西的。 白墨向枪声倾泻的方向望去,一片光点悬浮在半空,大雨里宁静安定。 “五分钟到了,别发楞。”苏长安的枪声停了一下,说道。 白墨立刻从亭子上弹了起来。 “七杀剑刃十米,速战速决吧,雨太大了,我有点儿冷。老爷子也是,组织的水不要钱么,这么浪费!” 白墨自动省略了他的吐槽,重重蹬了一脚亭子沿,借力跃了出去。 七杀剑刃十米,在雨夜中,白墨的身影如同一只舞动的大鸟。雨水让他犀利的动作看起来和缓,七杀刺目的白光也仿佛更加轻柔,白墨像是披了件银白的衣裳,在重重雨幕熠熠闪耀。 苏长安欣赏着白墨的身姿,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够看到白墨脸上最最细微的表情,微微抿起的嘴唇,因为雨水滑入而不停眨着的眼睛,眉头皱着,因为淋雨不舒服。 贪狼的枪声不停,苏长安如同他们许多次演练过的那样,将蚀虫往白墨的周围赶,一边不断地在即将恢复行动的蚀虫头上补枪。 蚀虫数量慢慢减少,但是包围圈也在慢慢变小,苏长安不管外围的蚀虫,开始死死限制内圈的蚀虫的行动,将包围圈始终保持在半径四五米的样子,后面的蚀虫被前面定住了蚀虫挡着,挤成一团,即使在轰鸣的暴雨中还能听到他们蠢头蠢脑的嚎叫。 “白墨,你上次使出来的那个能量漩涡,还能用么?”苏长安问。 白墨一剑劈出去,把两匹蚀虫的头撕得稀烂,一边说:“当然能用,又不是你买的牛排还会过期。” “我的意思是让你现在用,废话很多啊你。” 白墨囧,谁敢跟您比废话多? 白墨发现,如果脑海中出现苏长安的样子,他的七杀总是能挥得特别顺。就好像现在,当他脑内浮现出苏长安喋喋不休的各种废话,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七杀的光线就渐渐有了弧度。 七杀剑芒弯曲成一个好看的角度,如梦似幻,由慢变快开始旋转,白墨站在漩涡的中央,身影渐渐模糊,被叫绞进剑芒中的蚀虫四散的血肉挡住了。 苏长安站在亭子上,看着蚀虫的气息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刻蹲下身来检查贪狼的枪身,贪狼放水是没错,但是长时间在雨中战斗,可能会影响贪狼射击的精度,他想了想,给贪狼换好弹匣,又将很久都没有用过,但是仍然妥善做了保养的标配双枪从防水的武装袋中拿了出来。 结果,他刚刚拉上双枪的枪栓,雨渐渐停了。 苏长安和白墨同时听见了熟悉地机械女声:“您的测试结束。” ☆、装怂会不会(下) 苏长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白墨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七杀的光芒隐去,白墨蹲下身,帮着苏长安收拾装备,把贪狼和双枪卸掉弹匣装进武装袋,淋了这么一场雨,四把手枪都需要彻底做保养。 苏长安装好了枪,和白墨一起坐在亭子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程庄的指示。 “教授怎么回事儿?”白墨问。 苏长安向门口望了一眼,说:“门给我们打开了,先出去吧。” 白墨一愣。 模拟场的有两层大门,一层是外部进入的门,进入了之后做身体扫描和数据录入,然后再经过一道门到达场内,接着,要绕过一面几乎和墙壁等高等宽的离子屏幕,才最终到达场中。 所以,身在场中的人,如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两扇门中的任何一扇。 白墨并没有问苏长安:“你怎么知道门开了。” 他跟着苏长安绕过屏幕,门果然是开着他。 白墨一把拉住了苏长安。 “怎么了?”苏长安奇怪地说。 白墨死死握住苏长安的胳膊,凑近了去看他眼睛,用肉眼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如果仔细看,却总是觉得那黑色的瞳仁深处,有隐隐的紫色流转。 “你的眼睛,有没有哪里难受?”白墨问。 苏长安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睛,说:“没啊?”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在训练场,怎么知道外面的门已经开了的?” 这一下,轮到苏长安愣住了。 怎么知道的?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当时并没有多想,白墨问老爷子为什么没指示,他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门口,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开着。 他透过了遮挡住几乎整面墙,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两扇门的屏幕,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屏幕后面的门。 苏长安倒抽一口冷气。 苏长安猛地想到了刚才在厚重的雨幕里,他也是透过了黑暗和雨幕阻挡,真切地看到了蚀虫,还清楚地看到了白墨。 不是单纯地看到了他的身影,而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那些细微的不应该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的东西。 他开始以为,那些微小的表情只是他的错觉,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可能真的有问题。 他突然又想起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刚刚用了古方没多久的一天,他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睛流淌着紫色的光芒,从眼眶中慢慢往外爬。 苏长安突然哆嗦了一下,那个场面太怪异,他虽然一直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情景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先……先出去吧,听听老爷子的意见。”苏长安说,希望老爷子见过相同的案例,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出了两扇门,训练场的控制室里,程庄站在控制台前。 他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神采,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输入一条条指令,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老爷子。”苏长安叫了一声。 程庄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盯着苏长安。他的眼神中有种隐约的疯狂意味,让苏长安平白打了个哆嗦,白墨身为刃,更加敏感,几乎是立刻就拉着苏长安退后了一步。 看到他们后退,白墨几乎是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程庄才突然怔了一下,一个哆嗦反应了过来。 “你们过来看。”程庄叹了口气,让出了屏幕的位置。 白墨和苏长安凑上前去,屏幕中播放的是刚才他们战斗的画面,苏长安在画外,但是能看到贪狼的子弹拖曳这细碎的白光冲入镜头,钉进蚀虫的眉心。白墨手中的七杀如灵蛇出洞,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开蚀虫的头颈。 “白墨的七杀在攻击范围内,剑锋的走向灵活了许多。”程庄指着那些变幻莫测的剑气说:“我这里掌握的资料中,大概两周前,白墨的七杀攻击方法只有两个,一种是直线攻击,攻击七杀剑光范围内的蚀虫,杀伤的方向也只在一条直线上,另外一种,是不久前你们自个测试的时候七杀新进化的螺旋攻击,这种攻击方法,制造一个力量漩涡,将漩涡范围内的蚀虫全部绞杀。” “但是刚才,”程庄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说:“七杀的直线攻击的时候,笔直的剑光分裂出各个方向的剑气,将直线边沿的蚀虫也纳入攻击范围。” 程庄恢复了画面,对白墨说:“你的进化速率未免太快了。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进化的步伐不嫌快,但是你要为苏长安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白墨问。 程庄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苏长安:“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命中率是多少。” 苏长安摇摇头,程庄看着他,说:“除了第一轮的三十头蚀虫,你打偏了一枪以外,再无失手,命中率接近百分之百。” 苏长安不知道程庄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开腔。 “我问你,刚才射击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蚀虫?”程庄问。 苏长安想到自己眼睛诡异的情形,点了点头。 “刚才我给你们的情境,按理说,你们在十分钟内阵亡是最正常的情况,算上白墨曾经在没有眼的情况下战斗,有一定的经验,你们也最多只能坚持二十分钟。”程庄说着,好像浑身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慢慢做到了椅子上:“结果你看看你们的成绩,不仅毫发无损,还清了场。白墨又一次进化,而你苏长安,你居然也在进化。” 他的话音一出,苏长安和白墨都惊住了。 进化。对于刃来说,进化是永恒的话题,是无止境的追求,而对于眼来说,虽然进化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但是出现的几率太低了,苏长安读了很多猎人的资料,五十年中,没有任何一个眼有进化的迹象。 “无论是眼还是刃,进化都来源于彼此力量的契合与相互影响,进化是巧合也是机缘。刃的进化尚且不易,眼的进化就更是如此。”程庄说,“我给你们一个诚恳的忠告,保存实力,隐藏能量。” “什么意思?”苏长安问。 “就是装怂!会不会?!”程庄抬头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装怂?” “哼,远了不说,就说近的。如果你的进化和白墨的成绩被元帅们知道了,近在眼前的阴月,你们会被派到什么样的地方去,你们自己心里有谱么?”程庄说。 “这一点我们不担心。”苏长安拉过一张凳子,也坐了下来,跟程庄平视,他很认真的说:“猎人不会畏惧战争,我已经对我们的命运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我想白墨会十分乐意到最恐怖的一线去。如果死在战场上,对我们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程庄猛的抬头,瞪着苏长安,他的眼中有奔涌的怒火,白墨看着都有些心惊,而苏长安却不为所动,坚定地跟他对视。 “死得其所,好一个死得其所!”程庄突然笑了:“白墨要是死在战场上,我相信他死得其所,可是你苏长安?你凭什么?” 苏长安坦荡荡地说:“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程庄半晌没说话,过了很长时间,他慢慢问:“凭什么?” 苏长安笑了,他笑眯眯的说:“老爷子,当初我用古方的时候,你也问过我凭什么。我来到组织两年多,大家都是只要看到我变强就觉得高兴,只有老爷子你愿意问问我为什么。” 苏长安感觉到,一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白墨的手,猛地缩进了。 “我当初是怎么对你说的,现在依然是同样的理由。我苏长安的记忆,是从十四岁开始,自我记事起,从未爱过什么人,白墨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愿意赌一把。当初我这样跟您说的时候,尚且还在单相思,如今我已经搞定了这么难搞的一座冰山,您觉得我有可能会放弃么?” 苏长安说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舒服了,想开了。 这眼睛想进化就进化吧,就算是它要变异都没关系,他是一个猎人,他还有梦想要完成,如果那些所谓的变异和进化能让他里自己和白墨的梦想更进一步,实际上样子狰狞一些也没有关系。 程庄注视着苏长安,好半天,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挥挥手,说:“随你。” 苏长安笑笑,说:“那老爷子,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白墨突然拉住苏长安,转向程庄问道:“程教授,您刚才说我要为苏长安考虑,是什么意思?我的进化会影响到他吗?” 苏长安一怔,也看向程庄。 程庄叹了口气,说:“这牵扯到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我也不便多说,我只希望你们记住,猎人组织虽然和国家机器中的任何组织都不一样,但是只要是人组成的组织,就有权利斗争和牺牲,我不希望你和苏长安最后的下场,不是马革裹尸,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什么意思?”白墨皱起眉头说道。 程庄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总之,适当的隐藏实力吧。”程庄最后说道:“变强是好事,特别是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当然是越强越好,但是以后在训练中,特别是和别的小队组团训练的过程中,尽量不要展现真实的实力,偶尔装怂吧,对你们有好处。从今天起,长安不用再到我这里来了,你们今天的成绩我就当做不知道。你们走吧。” ☆、顶不住 自从那天从程庄那里离开之后,苏长安有好几天都很是消沉。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出过问题,也丝毫看不出一点异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睛上有个大问题,它可能成为个定时炸弹,等着摧毁他现在有的一切。 那天之后,苏长安再也没有联系上程庄,程庄让他们隐藏实力,却对个中原因讳莫如深,甚至连苏长安的通讯也不接了,彻底回避了苏长安的追问。 苏长安对十年前的旧事越发的好奇了。只是连程庄都讳莫如深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他尝试过旁敲侧击地询问乔sir和穆升,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被乔sir一直追问,为什么突然开始想调查十年前的事。 从程庄那天的只言片语中,苏长安可以推测出,事情发生在十年前,当事人一定在那次的事件中或者之后去世了,但是这两个条件仍然是太宽泛了,他从组织的资料室借阅了大量的材料,仍然无法找到确切的眉目。组织中还有一些有加密级别的材料,记载的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但是这些材料,以苏长安的少校军衔,还无法取得借阅的资格。 那天之后,白墨也开始联系自己父母的一些朋友,他听从苏长安的建议,并没有向他们打听十年前的事情,而只是联系上了,告诉他们白墨现在很好,很有出息,非常强,二十出头已经是少校军衔,他的搭档,正是新晋升为少校的苏长安。让他们知道,虽然这么些年疏于联络,但是他们挚友的儿子依然记着他们。 按照苏长安的话来说,只要是有人的组织,人际关系都要处理好,白墨的父母当年就是组织中最为强悍的猎人,军中地位和威望也极高,当年的好友和下属不少,到如今,只要还在组织中的,大都地位很高,和他们建立联系,就是为了多条后路,以防万一。 而实际上,苏长安和白墨也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纠结十年前。随着阴月越来越近,两人的约战邀请每天都塞满了邮箱,他们已经可以不用费心向训练场预约了,因为大把的人会约好训练场,请他们来打配合战。 苏长安发现,和白墨参加别的小队的组团配合战,对他们来说还是挺有好处的,特别是对他。他自从来到组织,还从没有参加过组织的围剿,基本上都是和白墨组队单独出任务,而这一次的阴月围剿,都是几个小队组团在一个狩猎点战斗。他这方面的经验很缺乏。 于是,在和别的小队的配合训练中,苏长安一直都打点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他会让自己的命中率始终保持在80%左右,既保持了非常优秀的假象,又不会过于凸显,而白墨的七杀,剑气最长6米,基本上是用他半年前的水平在作战,而近两次进化得到的能力,则是再也没有在组团的队友面前使出过。 即便是这样,苏长安和白墨也在组团训练中展现出了强大的默契和超凡的领导能力。白墨如同会读心一样,有时候,苏长安甚至没有打中,但是白墨可以从枪声的方位和苏长安非常简单的指示中准确辨认蚀虫的位置。而苏长安,除了能够精准地帮助白墨定位蚀虫,还毫不吝啬地帮助每一个组团的队友改进动作。 苏长安非常的努力,他白天训练,研究战术,和其他小队的猎人相互交流,倾尽全力帮助甚至算不上熟悉人,晚上如果不轮值,也会查阅资料到半夜。 白墨总是陪着他。 就算白墨一直觉得对于人的感情,自己就是个白痴,但是就是他这样一个白痴,都能感觉到苏长安正在用各种繁琐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依然每天笑呵呵的,一副开朗阳光的样子,但是白墨知道,他为了眼睛的异常情况,非常烦恼。 苏长安把那次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眼睛的异状告诉了白墨,他形容的算不上生动,白墨也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只是他发现苏长安每次看镜子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回避与畏缩,他知道内心深处,苏长安害怕那个场景。 白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长安,他觉得也许苏长安并不需要安慰,在白墨看来,苏长安是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人,也许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自己调整过来。 然而过了没多久,白墨就发现,苏长安的问题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因为即便是在晚上轮值的时候,面对真正的蚀虫实战的过程中,苏长安的平均命中率也下降到了80%左右,最低的时候,三枪才能打中一枪,这几乎是白墨和苏长安搭档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长安,你到底怎么回事?!”轮值中,白墨再一次听到三声枪响,只见到了一个光点亮起,终于忍无可忍问了出来。 “什么?”苏长安有点儿晃神般地问道。 “集中精神,苏长安,你是我的眼,我们现在正在战斗!!” 枪声蓦地停了。 片刻后,再想响起来的枪声恢复了速率,甚至开始用更快的速度标记蚀虫,然而白墨能听得出枪声中急促的意味,他甚至能够从掠过身边的银色弹道中,闻到持枪人的不安。 白墨甩出了七杀的剑锋,白色的光芒大盛,在黑夜中绽放出几乎是圣洁的色彩,开始大肆收割蚀虫的血肉头颅,终于,在苏长安再一次开始弹道走偏之前,白墨把战斗结束了。 “清除了。”苏长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几乎像是脱力。白墨还从来没有从耳机里听到苏长安如此的沮丧,他收起七杀的剑刃,几个纵身回到了苏长安的身边。 他们在最熟悉的一个狩猎点例行轮值,苏长安坐在他平时轮值总是坐的天台边缘,同一个位置,垂着头,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回去吧。”白墨走过来轻轻说,他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么三个字。 苏长安抬起头看了白墨一眼,夜幕中,他的神情模糊不清,然而白墨就是觉得,那一眼中饱含着委屈,好像在控诉:我心情很差,你只有这么多话跟我说吗? 白墨想了想,贴在苏长安身边,也坐了下来。 “喂,长安,当初你为什么爱我?”白墨问。 苏长安撇过头去看他,白墨却只是看着远处的灯火。 苏长安想了想,最近,他发现白墨的嘴巴越来越厉害,有时候堵得他都无话可说,白墨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决定好好想想再回答,免得掉进坑里。 “这还用想啊?”白墨声音中有笑意,“为什么,告诉我啊。” “大概是因为你帅吧。”苏长安说,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初见的那一晚,真的是被那惊天动地的容颜震住了。 “然后呢?”白墨继续问。 “然后觉得,你很可怜。”苏长安渐渐放松下来,说道:“房间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自己爱吃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泡一杯伯爵红茶,泡出刷锅水的味道,你的生活整个都是冷的。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也曾经和我一样?”白墨笑道:“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对了。”苏长安说:“不敢相信别人,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整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好多年前,我也这样生活过。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不能再这样生活。” 白墨在夜色下,握住了苏长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夜晚一样。 “我们要学会忍耐,要习惯等待,才可能不会错过迟到的幸福。”苏长安说:“这句话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很多年前在一本书上看来的,当时我觉得,说的真对,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一团糟,如果我再不调整过来,它可能会越来越糟,再也不能好起来。” “那时候,是几岁?”白墨问。 “十五六岁吧。”苏长安说。 “那么小,尚且能做那样艰难的决定,现在你还怕什么?”白墨笑着,把苏长安的脑袋扳过来,和自己对视。 其实已经是深夜了,即便有城市的灯光,在这座顶楼天台上,依然十分微弱,虽然是很近很近的距离,对面的那张脸仍然如同隔着什么。 苏长安在一瞬间,很想看清楚白墨的表情,于是他就真的看清楚了。 就如同黑夜被驱散,白墨的脸自己发出光来,那眉眼那笑意,秋毫毕现。苏长安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抵抗白墨的笑容,他在恍惚中想,白墨这个家伙,真的已经很会挖坑了。 此时,苏长安也理解了白墨的意思,他惊异于自己竟然这样软弱,被浅薄的问题困住。 最近,他居然有些畏缩了,他遵照程庄的意思在训练中隐藏实力,而在实战中,他开始不自觉地退缩,他害怕全力施为,眼睛的异状又会出现。 但是实际上,他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接受眼睛的进化,让他的眼睛成为他们前进的工具了么? 原来他假装出来的坚定,也不过是软弱的假象而已。 而此刻,当苏长安在深夜笼罩中清晰地看清楚白墨脸上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这眼睛进化的好,拥有这样的眼睛,即便是隔着黑夜或是隔着墙壁,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到白墨。 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得必有失,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想想他眼睛的得失,似乎是变得妖异吓人了些,但是多好啊,他能把想看到的尽收眼底。 苏长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堵在胸口好多天,此时终于算是咽下去了。 “想不到,老子也有被你开导的一天。”缓过劲儿来苏长安恨恨地说:“要是被别墅那群家伙知道,最少要被笑话一年。” 白墨站了起来,把苏长安也拉起来:“我最不会开导人了,但是对你,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办法的。” “什么办法?”苏长安好奇。 “你那么讲理,我可以跟你讲讲道理,我的道理讲得不好,但是你自己的理解力很强大。”白墨说。 “就这样?” “你那么迟钝,我可以压着你帮我做宵夜,大吃一顿,你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说的我好像单细胞一样。”苏长安不服。 白墨拉着他,从平台的边缘纵身一跃,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风声中,苏长安听见白墨在耳边轻轻说:“你那么爱我,实在不行就色诱嘛,你能顶得住我说,我爱你么?” 苏长安晕着,他被白墨揽着,连什么时候回到别墅都不知道,直到他感觉到自己被扔在了房间的床上,那张他永远无法抵抗的脸在黑暗的房间里压了过来。 他感觉着白墨的亲吻,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化作一片汪洋,将他包裹。 他喘息着感受着那个永远横冲直撞的人,他知道他顶不住。 ☆、故人 最近,苏长安的日子不可谓不充实。 训练、轮值、查资料,而不训练也不轮值的时候,有个家伙如同巨型萌宠,粘着他不放。 苏长安实在不知道最近白墨发的是什么疯,他们在一起以后,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平时各忙各的,对于做爱这件事儿,并不是非常想要。除了第一次做得过火以外,后来一直保持着三四天一次的频率。 然而自从那天晚上开始,白墨也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食髓知味,整天缠着苏长安,如同做不够一般,没有轮值的晚上那就不说了,不做到苏长安高潮两三次那是绝不罢手,有轮值的时候,第二天中午都要抓着苏长安磨磨蹭蹭,打都打不开。 白日宣淫啊神马的,在苏长安看来已经完全是浮云了…… 但是苏长安同志讨不讨厌呢?当然是不讨厌啦。 苏长安发现,原来自己浑身都是敏感带,只要白墨的鼻息拂过,他就浑身发软。苏长安一向自诩长在红旗下,五好少年根正苗红,如今也跟着白墨一起发疯。 很多人都说,是刃需要眼,白墨需要苏长安。 很多人都认为,苏长安拯救了白墨,改变他,把冰山变回了人。 然而苏长安觉得,内心深处,他是依赖白墨的,白墨的笑容,他的亲吻和爱抚,是能够迅速让自己放松平静的良药。如果身体相连,那种依赖感会更加强烈,每一次做爱,苏长安都觉得自己被白墨完全包围,没有死角没有缝隙,觉得心安理得。 他依赖那种快感,把思维整个吞没,回归到最原始也最坚强的自己。 在忙忙碌碌的过程中,农历七月飞快地临近。 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围剿的分队排布表终于确定了。到七月上旬的近20天里,他们要开始和分队的战友进行配合训练。 在苏长安他们中队,他和白墨、秦越和李宴分到的是前线任务,瑞希因为身体原因,和瑞塔一起守在内围,属于最安全的位置,小小和蓝羯、连夙和青青分到前线支援,他们会在两队先锋之间待机,机动援助前线小队。 组织的阴月大围剿,分为东西南北四线,再细分为十二个方位,前线十二个先锋分队各负责一个方位,将整个方位的蚀虫拉到制定的四个限制区域,在那里,将有近百名猎人守候,无条件绞杀进入限制区的蚀虫。在这一次的围剿中,将由周边六个城市的猎人联合进行,是12年中规模最大的清剿,也会是战况最为激烈的战斗。 苏长安和白墨都是少校军衔,这个军衔,虽然分到前线任务,但是不能单独行动,他们会和另一队少校小队和一队少将或中将小队搭档,负责一个方向,在将方向内的蚀虫拉进限制区域后,再参加内围大部队的围剿。 “和我们搭档的少校小队,叫程北和夏春秋,名字很有意思。”苏长安看着排布表说,几乎是在同时,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有一个视频通讯请求。 苏长安接通通讯,一个青年的脸显示出来,说话前先抓了抓头,很腼腆的样子。“呃,你好,是苏长安和白墨小队吧,我叫夏春秋,这是我的搭档程北,我们在这次围剿中是队友。”他说话间,另一个男生挤进了画面,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苏长安赶紧说,这两个人他有印象,曾经在训练场里碰过面,只是没有说过话。他们中队的别墅距离自己的别墅距离不远,几乎是用训练场的同一个区域。 “我们正在看排布表,正要跟你们联络。”苏长安说,拉过白墨:“这是白墨,我的搭档。” 白墨其实很不情愿应付别人,但是这毕竟是围剿中的队友,接下来二十多天都要一起训练,所以还是友好地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们好”。 “白墨和苏长安,久仰大名,很高兴能和你们组队。”那个叫做程北的阳光大男孩说。他很英俊,眉眼温和,说话的时候让人感到亲切,给人很好的第一印象。 “我们也是。”苏长安说:“程北和夏春秋,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两位将军联系一下?”他刚才瞄了一眼,和他们搭档的是两位中将,丁一和林森。 “对,不如连上大屏幕,我们一起拜见一下丁将军和林将军。”程北说。 苏长安点了点头,示意白墨,白墨十分领会精神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电子屏,和通讯器的信号连接上,另一边,夏春秋也连好了屏幕,苏长安关掉通讯器,程北和夏春秋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连好了,你们接通将军吧。”夏春秋说。 苏长安正想说,我们跟这两位将军都不熟啊,白墨就给他递了个眼色,打开了电子屏一角的通讯录。苏长安赫然发现,丁一和林森都在白墨的通讯录里。 白墨点击了丁一的名字,通讯立刻接通了。 “喂?”一个卷发的清瘦男子出现在屏幕上。 “丁将军好!”白墨说:“我们是苏长安、白墨小队和程北、夏春秋小队,向您报道。” “哟,是你们四个,”丁一笑了笑,说:“等等,我接通屏幕。老林,过来——” 画面里咚咚咚跑进来一个人,这个被丁一叫做老林的中将,居然是个女士,尖尖的下巴大卷发,十分漂亮。 “四个小帅哥~小白也在。啊对了,我们这次是分在一个队!”漂亮女士一看就是御姐,说话声音清亮,顾盼飞扬:“我是林森,这是丁一。” “林将军好!”四个人一起打招呼,白墨早就认识他们,其他三人和两个将军不熟,都先做了自我介绍。 “你们四个,都是第一次参加阴月围剿吧。”林森说,说起正事,美女神色凝重,秀眉微蹙的样子极有气魄:“虽然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你们的简历和几次重要测试的成绩,但是没有和你们一起战斗过。阴月是猎人的噩梦,无论准备的多么充分,每一次都有伤亡。你们一定不能大意。” “老林,干嘛吓唬他们。”丁一挤进来说:“从明天开始我们组团训练,明天起每个先锋分队会有专门的训练场,你们应该马上就能接到训练场发过来的通知,大家心理上要藐视敌人,行动上要重视敌人,从明天开始,早上八点半准时来训练场,我和老林期待你们的表现!” 挂断通讯,苏长安还有点儿没醒过味儿,他拉着白墨:“将军们的性格都很神奇……” 张硕就不说了,绝壁阴险的奇葩一朵,而这两位的组合,大美人是挥着小皮鞭的女皇陛下,而丁将军虽然看似忠犬,但是腹黑侧漏,决不能被他的外表骗了。 “丁一和林森,都是我父亲的下属。”白墨说:“林森是我母亲的小表妹,他们结婚,还是我父母做的证婚人。” “什么?!”苏长安惊道:“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白墨点点头,刚看到排布表的那一瞬间,他都愣神儿了。父母死后,丁一和林森曾经提出过要让白蓝和白墨和他们一起住,但是当时白蓝已经是很强的眼,自觉可以照顾好白墨,所以依然留在了父母所在的中队别墅,而白蓝死后,白墨就再也没有和父母生前的好友联络过,当然也包括丁一和林森。 最近,他在苏长安的鼓励下,才再次和一些他喊着叔叔姨姨长大的前辈们联系上。也正是在那时他才发现,虽然他从来没有跟他们联络,但是这些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还在关注他的消息。 “我最近才发现,其实他们一直在帮忙,”白墨说:“比如前段时间抢模拟场,你没发现我们每次约都能一约六七个小时,李宴他们嫉妒的要死。” “原来是你爸爸的朋友给我们走了后门!”苏长安道:“裙带关系无处不在啊,啧啧啧~” “不过,你对丁一和林森将军真的不要期望值太高,他们从两年前开始已经不做新人指导了,所以你可能不了解,这两个人,是跟乔sir同一级别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前辈。” 苏长安心说我哪里敢小看他们,这两位将军明显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好不好。 第二天上午,白墨和苏长安提早十五分钟来到他们的指定模拟场,几乎和他们同时,程北和夏春秋也到了,两个小队寒暄了几句,开始检查装备,等将军们来。 程北小队中,程北是刃,夏春秋是眼,夏春秋无比艳羡地看着苏长安的贪狼,那眼神既赞叹又怨念,就如同看到了赤果着的宅男女神,可惜这女神正被另一个猥琐宅男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春秋……”苏长安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再看,贪狼就要化了……” 夏春秋的脸迅速红透,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好看嘛!加强版枪身加30发大弹匣,洛可可系华丽纹饰,我……我真的太中意了。我……我能拆开了看看么?” 苏长安心想,你跟只兔子似得跟我这儿卖萌,我能说不行么? 于是他哗啦哗啦地把贪狼拆了。 夏春秋闪着星星眼看着苏长安极利落地拆卸动作,然后每个零件下来,都要发出一声不一样的叹词,其叹词丰富让一向嘴碎的苏长安都自愧不如。 “咦,这行数字是什么?序列号吗?”夏春秋指着枪托内侧的一行数字问。 “是时间。”苏长安言简意赅。 另一边,两位刃的交流要安静许多,白墨本来就话少,程北虽然很开朗,但毕竟不是苏长安那种自来熟的人,所以两个人只是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武器的形态和攻击方式,就开始看两个眼唱戏。 等苏长安终于从夏春秋冬的视奸中艰难地把贪狼重装好,两位将军踩着点儿来到了训练场。 ☆、分队队友见面 “挺准时嘛~”林森大美女风情万种地甩了一下披肩卷发,淡淡地幽香散发出来。 四位晚辈完全被御姐强大的气场震慑,心想美女,你真不适合暗面的战场,你应该进演艺圈! “装备都检查过了吧,我们进去吧。”丁一说着,带头走进了训练场。做完身体扫描进了内场。训练场景刷出来后,四人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河边,沿河的街道宽阔,一边是商业区,高楼林立,一边是滨江走廊,木制的人行道离江面很近,一座大桥横跨江上,视线很不错,因为到处都是景观灯。 “这里就是我们围剿战斗开始的地点,我们要从这里开始,把蚀虫引到50公里外的限制区去。”丁一说。 苏长安从一进场就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听丁一这么一说,彻底想起来了,这里就是江北大道嘛,那座大桥下面就是他以前工作的报社。 在组织生活了不到两年,原来十年的经历都模糊了。也对,和现在每天的惊心动魄相比,自己原来是有多么闲适安逸啊…… “组织的专家测算,农历七月10号,围剿第一天我们这个方位面对的蚀虫大概有200头以上,说实话,即便是我和丁一,也从没有在那一次战斗中面对这么多的蚀虫,而且,作为先锋,我们需要做的是在清除蚀虫的同时,将方位内的蚀虫全部引出来,拉进限制区集中消灭。”林森说。 “阴月的围剿从农历的七月10号开始,会一直持续到七月20号以后,七月14和七月半的时候达到巅峰,那两天,每个方位会有多少蚀虫,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清楚。所以打起精神来,可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林森说着,猛的右手向外侧一挥,做了个甩的动作,随着他的手臂延伸,一条五米左右的长鞭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鞭子上散发出幽幽的青光,在空气中绞出噼里啪啦的凌厉声响。 苏长安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太御姐了、太女皇了、太SM了,这烈焰红唇长靴皮鞭,这这这……这这…… 苏长安搜寻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又觉得如此大惊小怪有辱晚辈斯文,默默地用手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不过他两边看了看,程北小队两个人的眼睛都直了,也就白墨稍显淡定。 于是苏长安释然了。 这个训练场,是他们六个人的专属训练场,所以设备的控制权都在丁一那里,场景刷出来之后,他没有让模拟场刷出蚀虫,而是带着他们开始看地形,寻找战斗据点。 白墨和苏长安现在的例行轮值,都是在几个轮值点进行,这几个点看似随意,却是众多前辈多年战斗后选择出来的。几乎都是地势较高的背阴处,有高层建筑,人口少的地方。当然,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因素,白墨他们弄不清楚,涉及大量的地理和空间、时间的计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猎人的战斗也算是有科学指导的。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三个小队在区域内转了一圈,都大致定好了自己的狩猎点。丁一通过通讯器,一直在控制全局,帮助他们评估狩猎点的位置。 白墨和苏长安选择的狩猎点,就在章江大桥桥头的支架上,那里视野开阔,而且桥上的景观灯会提供充足的光源,同时,这个地点是他们狩猎范围的最前端。 选择最前端,并非是因为白墨和苏长安本事最强什么的,这也是六个人商量好的,白墨的七杀是气场极强的刃,七杀能量全开,能第一时间吸引大量蚀虫的注意,同时,七杀的攻击范围也相对较大,杀伤力强,属于非常做适合前锋的武器。 丁一和林森选择了距离大桥100米左右的高楼楼顶,林森的长鞭攻击范围大,能把白墨吸引到的蚀虫范围锁定,同时也能兼顾后面的程北小队。 程北小队比较悲催,不是说他们很弱,而是,程北的武器形态是飞镖,这九枚名为橡树的飞镖虽然攻击范围是最大的,但是飞镖其实最不好定位。而且飞镖来回还需要时间,实在是不怎么好控制的武器。程北能用九枚飞镖跻身少校,可见是非常强的。而他们的小队被安排在更后方的位置,也正是需要程北小队的机动和远程杀伤,杜绝蚀虫逃脱。 位置和基本战术讨论完,已经是中午了,丁一带着几人离开训练场,没有回别墅,而是从训练场边上的出口到了地面。 “走吧,前辈请吃饭。”丁一温和地说,六人进了一家火锅店。 农历六七月,天气已经很热了,但是他们去的这家连锁火锅生意依然十分红火,现在的人特别乐于在酷热的天气里,在冷气十足的空调房里大汗淋漓地吃火锅。 从室外走进火锅店,气温猛地降了,简直有了轮值的时候被蚀虫围攻的那种冰冷感,苏长安看着火锅店里一桌桌人吃得热火朝天,一句“好变态”本来已经在嘴边儿了。 “草,我喜欢这个地方,一看就觉得好吃,爽!”林森彪悍地说。 苏长安把嘴边的话咕咚一声吞回去,心道幸好慢了一步。 刃的食量都是很惊人的,眼因为运动量大,也很能吃,跟别提这里是五个小伙子,六个人找了个10人的大桌,丁一叫来服务员,鸳鸯锅,先上10盘肥牛、10盘肥羊、10盘叉烧,剩下的肉类一样来两份。 服务员再次确认了一下菜单,摇摇晃晃地走了。 “丁将军,对于刚才的位置,我有个问题。”苏长安说,因为他们的工作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也很难产生什么联想,而同为猎人的即便听到也无所谓,所以几个人在火锅店的大厅吃饭,说话只是控制了音量,并没有特别避讳别人:“我选的那个点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可能会被人看见。” 丁一想了想,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地点,实际上是不理想的,周围写字楼特别多,饭店、娱乐场所也不少,但是组织会提前通知这些单位,围剿的十天从夜里11点到凌晨4点停水停电断网,周围要进行线路整改,要求他们人员离开。” “这样啊?”苏长安思索了一下,还是说:“但是那里有个报社,按照惯例,报纸都是每天晚上做的,丰城日报是有自己的发电系统应对突然停电的,所以线路改造这个理由……说实话,报社领导可能会听了就算了,反正我们自己有电力,晚班照上版面照做。而从报社组办办公室的窗口,一眼就能看到那个桥头的位置。” “有这种事?”丁一说:“断网呢?” “没用的。”苏长安说:“只要有点,报社用的都是无线网,而且如果你能把无线都切掉,报社组办可以不用外网。我不知道组织有没有考虑到这个,总之就是报社的情况比较特殊。” “苏长安一起在报社工作。”白墨说。 “原来如此,长安你以前是记者啊?我们是同行啊!”林森刚才一直在无聊地用筷子敲锅沿,现在突然来了精神。 “真的?林将军以前也是记者?”程北惊奇。 “嗯,我以前是丰城电视台的主播,后来我辞工失踪之后,听说好多市民打电话到电视台去问,说那个大美人儿主播去哪儿了,哈哈!!长安在报社工作了几年?” “三年。”苏长安回答。 “哎,不如来说一下当猎人之前的工作,丁一和白墨是猎人世家,没意思,程北和春秋是什么情况?” “我十七岁参军,参军第一年,突然发现了武器,然后就从军区直接转到组织来了。”程北说。 “我觉醒比较晚,是上大学的时候发现了眼的能力。”夏春秋说。 “上大学觉醒是相对晚了。”林森说:“不过,跟苏长安一比你弱了,他觉醒的时候已经24岁了。” “什么?”除了白墨和林森之外,连丁一都很惊奇。 “不害怕么?”夏春秋问:“我差点吓出神经病。” 苏长安回忆了一下,说:“不太记得了,我神经很粗的,想起来害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哈哈~~” 苏长安正得瑟,就见夏春秋非常复杂地看着他:“粗神经、好枪法,还有传奇的双枪在手!!苏长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开外挂!!!” 那一餐,大家吃得十分尽兴,林森身为一个女人,展现出恐怖的胃口,第一批上来的10盘肥羊几乎都进了她的嘴,后来,六个人一共点了四次单,点第二次单的时候开始喝啤酒,等他们第四次叫服务员加菜的时候,周围的酒瓶子已经放的没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餐平价火锅,六个人吃了两千块,丁一掏钱付账的时候无比淡定,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收银员看着面前这六个身材修长苗条,各个温文尔雅的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吃掉三十盘肥羊二十盘肥牛和无数肉丸和各色主食的…… 当天晚上,苏长安洗完澡,躺在床上刷论坛,白墨刚洗完澡出来,就见他一口水喷到了电脑屏幕上,呛得昏天黑地。 “怎么了?”白墨赶紧给他顺气。 苏长安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电脑屏幕。 于是,白墨看到粉红粉红的论坛页面上,一个硕大的标题:六人在季季红火锅吃了两千块,扫光!!!地球人威武!!!下面配了个他们六个吃饭的照片。 文章中,那位作者用一种几乎是沉痛的心情叙述了六个人体型正常的青年一顿点四次单,狂扫百盘菜肴的壮举,然后发出诘问:这是为什么呢? 苏长安心想尼玛我们几个都是刚高能耗训练完,跟你们只不过上了半天班的饥饿程度怎么能比…… “额……这个……自己吃的时候真没觉得,原来我们的食量在普通人看来这么惊悚……”白墨说。 “我们好像也是有个保密条例的吧,不知道这个违不违反规定。”苏长安说,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穆升的通讯,把帖子的网址发给了他。 然后穆升很无语,他说这个不违反保密条例,但是拜托你们有点自觉,不要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 ☆、阴月到来 围剿的战斗点确定了之后,苏长安他们花了三天时间研究引导蚀虫进入限制区域的行进路线。模拟场完整地模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距离丰城的商业中心很近,往商业区这一侧取道的话,无论事先做怎样的防护,都可能会有行人经过,被普通人看到他们出任务的样子,被当做神经病还是小事,如果恰好被拍到,或者被多事的人添油加醋地乱传,就会造成麻烦。 所以,他们在确定战术的时候,几乎是马上就决定要从水上取道。 在江面上战斗,对于刃来说不算什么,眼也可以由刃带着,夜晚的漆黑江面,即便几个人在上面飞来飞去,也很难被发现。 第四天的训练中,丁一终于操纵模拟场刷出了蚀虫。 最开始是十来头,随着七杀灼灼的光芒亮起,大量的蚀虫涌了过来。 一面要尽力消灭蚀虫,以六人之力无法消灭的,也不能让他们逃脱,必须拉着蚀虫进入组织猎人的包围圈;另一面,还要尽全力,把更多的蚀虫从阴界拉出来。 阴月的围剿中清除的蚀虫越多,之后的十二年,人间的阴阳平衡就越稳固。 今年,尤其是如此。 从年初开始,苏长安他们就陆续地听到风声,今年的围剿会是一场硬仗,蚀虫的级别很可能会提高,但是具体提高到什么程度,围剿的过程中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猎人的战斗,是比区域或国家之间的战争更加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你不可能通过侦查、间谍、外交之类的任何手段来获取敌人的兵力分配和武装情况。你对敌人一无所知。 每一个猎人都知道,他们身处永无止歇的战场,随时可能阵亡。 在不断的磨合中,六个人渐渐默契起来,苏长安渐渐回到巅峰状态,他虽然牢记程庄教授的嘱咐,稳定地保持着命中率80%的成绩,但是每到关键时刻,贪狼丝毫不含糊。他们分队配合初期,一直都是贪狼在为三位刃做最后一道防线,始终护航。 距离阴月围剿还有三天的时候,分队的战术磨合完成,模拟场每次刷出400头蚀虫,他们能够在3个小时内消灭一半,把另一半准确地拉到限制区。 围剿前两天,各前锋分队开集体会议,通报配合训练成绩,苏长安和白墨才第一次见到了所有的先锋们,张硕居然没有做指挥官,而是加入了一个前锋分队打头阵,同时,苏长安还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两个熟面孔,是胡长峰和他的搭档张琦修。他们负责的方位是正东,就在苏长安分队的隔壁。 几个月不见,胡长峰依然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只是神态中多了几分沉着,见到苏长安和白墨,他点了点头,没有搭话,反而是张琦修,跟白墨打了招呼。 每个分队的将军小队开始做战前的情况通报,包括自己分队的基本战术,预计的战斗时间、对敌情况,是否有余力支援其他分队等等,苏长安一圈停下来,十二个分队中只有丁一和张硕在报情况的时候说了可以支援其他分队。实际上,在通报的时候言明“可以支援”,只是基于配合训练的情况而已,仅仅代表着“愿意支援”的一个态度,毕竟,实战中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 围剿前一天,丁一六人和片区的猎人打好招呼,去实地进行了轮值,那一晚白墨没有刻意用七杀的光芒吸引蚀虫,所以出现的蚀虫并不多,他们统计了一下,也就两百头多一点,对于轮值点的轮值猎人来说很吃力,但是对于六人的队伍来说却很轻松。 轮值完时深夜两点多,在市中心的几条街道边还有夜宵吃,丁一一伙去吃烧烤,锡纸包着烤的鱼和花蛤要了六份,一直吃到宵夜的老板收摊,才各自回别墅去。 第二天,苏长安和白墨睡到下午两点,苏长安起来之后烤了面饼,卷大块大块的孜然肉饼,还拌了一大盆菌类沙拉,和白墨好好吃了一顿。 那一天,别墅里气氛很怪,谁也不能肯定,接下来的十天能一直活着。在苏长安的这个别墅里,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阴月围剿,但是像白墨、连夙、李晏和秦越这些在组织的时间长的,几乎都参加过组织在一些特殊年份发起的规模较小的围剿行动,围剿是伤亡的代名词,实际上,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自己出意外或是失去战友。 晚饭的时候,肖婶儿用美味佳肴堆满了一张十二人的巨大方桌,大家没有喝酒,但是依然尽情地享受美食,连白墨和苏长安这种两点多才吃了午饭的人,都放开了肚皮死吃。 还不足月的乳猪,只要皮和薄薄的一层肉,烤的焦黄酥脆,和大葱、蔬菜一起用荞麦面皮卷着蘸酱吃;巨大的刺身拼盘,没啥美观可言,只在冰块和柠檬片上密密仄仄地铺着三文鱼、鲜虾和金黄的鱼子;风干的兔肉用粗盐腌过,越嚼越香……肖婶儿一边上菜一边偷偷抹眼泪,其实大家都看见了,只是谁都不点破,只如同吃最后一餐一样,笑闹着胡吃海喝。 等夜幕降临,阴月的杀戮序曲奏响,两个世界之间,大门洞开,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文明,不管宽恕,只有充满了掠夺和镇压的圣战。 当猎人们吃饱了,嬉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十二个人忽然一起沉默了,大家彼此注视着,眼神中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注视着。 苏长安来到别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作为猎人的两年,他受到的淬炼却似乎比任何人都多,和别墅队友的感情也很深。这一刻,当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相互凝视的时候,他只觉得心有灵犀。 我对你没有任何嘱托,因为我们都将奔赴同样的战场;我不想殷殷地让你珍重,因为这些你我都再明白不过。 我此时注视着你,也希望你注视着我,让我们铭记彼此,如果这一场杀戮盛宴之后,我们是否还能如今夜一般团圆。 十二点之前的时间,大家各自回房间整理装备,苏长安拉着白墨上楼,在进入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猛地把白墨摁在了门上。 实际上,对于猎人的阴月围剿、对于战役中的生死相搏,苏长安的概念远远没有别墅其他人那么深。即便上了那么多课,听过那么多案例,阅读过那么多的资料,甚至亲眼看到过同一个别墅的队友鲜血淋漓地被抬回来,但是苏长安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 然而刚才,当他和他的战友们相互凝视,当他握着白墨的手,看着战友们做着无声的告别,他突然觉得很害怕。这个别墅,大家都是双双对对,在这里有相爱的恋人,并肩的战友,所以即便一直都知道围剿中阵亡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是会不舍得吧。 那个时候,苏长安捏着白墨的手指,特别害怕死亡。 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忍了那么多疼痛才用了古方淬炼身体,如果这么早死了,多可惜? 他好不容易成为上校,是所有新人中最牛逼的,如果就这样死了,多可惜? 如果不能和青青吵架和连夙扯皮,不能逗秦越,不能欺负大黑二黑,多可惜? 他耗费了多少心血,才终于收服了白墨,这是他终其一生都会觉得骄傲的恋人。他连哄带骗把白墨拐上床,自己还没享受多久,他怎么甘心? 苏长安眼神晦暗,摁着白墨狠狠地亲了上去。他想亲他咬他,想和他永不分开。 “人如果死了,会有魂魄的,这两年,我深刻的知道这个常识。”苏长安放开白墨的嘴唇,喘着粗气说,“所以,假如我死了,如果你侥幸活着,敢忘记我,转脸找别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白墨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笑了。 天知道苏长安开口的那瞬间,他有多害怕苏长安说出:“如果我死了你要幸福”这样的话。曾经,他听爸妈说过,也听白蓝说过,他恨透了这样的说法。你们死都死了,我该如何幸福?你们怎么能如此自私,死了还要给我上把锁?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白墨说:“如果我死了,我同意找别人搭档,但是如果你敢上别人的床,我会活过来打断你的腿。” 苏长安扑哧笑了:“如果我爬墙能让你死而复生,我会的。” 他们站在房间的门口,相互拥抱。苏长安突然想起两年前,他说服白墨和他搭档时曾经说过,他会变得很强,不会那么容易死,就算他要死,也会死在白墨的后面。 好吧,苏长安告诉自己,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一对眼和刃,八成的可能都是共存亡,如果非常倒霉摊上后面两成,那么,就让我们的心随彼此而去。 夜里十一点,别墅里响起了报道的通知,白墨帮苏长安系好武装袋,检查了急救包和子弹袋,然后,将猎人的号牌郑重地为彼此戴上。这根号牌链子,苏长安总是觉得不吉利,十次轮值有九次都扔在家里,但是这一次,却是非带不可。 他们和别墅的其他人一起走向训练场,在那里,向各自的分队报道,然后奔赴战场。 大幕拉开,演出开始了。 ☆、黎明,你好(上) 苏长安已经很久没有紧张过了,自从成为猎人之后,他号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而如今,当他站在无比熟悉的桥头,看着和平时并没多大差别的夜色的时候,他居然觉得腿有点儿软。 “放宽心,有我呢。”白墨伸手在他肩头用力搂了一下,说道。 苏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活动手指,握紧了手中的枪。 紧张是没有用的,他告诉自己,在这里,信任自己、白墨、队友和贪狼,他们六人才可能活过这十天。 他听见了蚀虫沉闷的吼叫,和平时不同,低沉的吼叫中有急迫的意味,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渴望,蠢蠢欲动。他和白墨交换了一个眼神,白墨点点头,猛地抽出了七杀。 这是一个绝对不需要掩饰与避讳能力的地方,在这里,你有100%,就应该发挥出200%,七杀的剑光拉出十米长的笔直的锐光,锐光之上,更加柔和的白光在空气中弥散。 蚀虫的声音猛地低了一瞬,然后以更加急切狂躁的势头卷土重来,一个个巨大的轮廓开始出现在苏长安视线里。 苏长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一个个灰色的、散发出阴晦气息的影子透过眼皮,直接投射到脑海里,他仔细地感受这种奇特的能力,然后睁开双眼。 一瞬间两种视觉效果好像重合了一样,在稍近的地方,苏长安能看到轮廓和灰气,而在完全看不见的地方,那些腾空而起的灰色气息还是准确地指示了蚀虫的分布。 “等着。”苏长安对白墨说,贪狼在猝不及防间划开空气,拉开了这场围剿的序幕。苏长安的第一轮射击持续了5分钟左右,远处的街道和江面上已经浮起了大片大片的光点。 “从左侧那一片开始杀,速战速决,把他们赶到江上去。”苏长安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道,白墨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如同贪狼的子弹一样弹了出去。 “没想到,小苏平时和和气气的,在战场上,居然感觉非常强硬。”苏长安身后百米,高楼之上的林森说,此时他们的通讯器是公共频道,丁一和林森作为领队,可以听到每个人说话。 “小苏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丁一说,“你看到那一片光点了么,那是小苏射中了目标。命中率实在让人惊叹,比他训练时展现的能力要强许多。” “我听说了,小苏可以不需要跟白墨交流,只用射中蚀虫的光网的光线来指引方位。之前我还不太相信,然而最近几天,他和白墨战斗的时候,都是给大致方位和指导意见,这个孩子非常的了不起,有他看着白墨,我想老白也能安心。” 丁一微微抿起嘴,在那片光点之中,雪亮的银线正在上下翻飞,贪狼的枪声断断续续,将大批蚀虫驱赶着,往江面的方向去。七杀散发着对于蚀虫来说有致命吸引力的光芒,把越来越多的蚀虫从虚无中扯出来,那些新出现的蚀虫挤挤挨挨,撞在被贪狼封存的蚀虫身上,发出急切地嘶吼,然后开始从侧面绕过白墨他们的战斗区域,向苏长安的后方包围过来。 丁一唇边露出他一贯地、温文尔雅的笑容,仿佛他将要面对的不是一场生死恶战,而是老朋友请他出席鸡尾酒会。“往这里来了。”丁一说。 林森微微一笑,伸手在空气中一抓,那闪着噼啪电光的长鞭“腾蛇”带着呼啸的风声出现在她涂着丹蔻指甲油的手里。 “去吧,”丁一说:“虽然比不上小苏,不过我会尽量打准一些的。” 漆黑的江面上,那些浮动着的光点和对岸远处的霓虹接在一起,如同渔火,又像繁星的倒影,闪闪烁烁、明明灭灭,如果有人偶然看到,一定会觉得如梦如幻,美丽异常。 然而,在丁一和苏长安眼中,烽火即便再美,也不过是杀戮的前兆罢了。 战斗开始半小时内,江面上汇聚的蚀虫就超过了200头,随着林森和白墨的武器在江面上收割蚀虫,越来越多的蚀虫开始向江面集中。丁一呼叫了在更远处的程北和夏春秋,因为蚀虫的数量超过预期,而且,他们似乎非常喜爱七杀和腾蛇的味道,几乎没有蚀虫再向后方分散。他们在江面上集结,一层一层向白墨和林森压了过来。 “砰”得一声,一排子弹从丁一的耳朵边擦了过去,斜后方,五六头蚀虫在原地挣扎,丁一抽空对苏长安道了声谢,下一秒,拖着蓝光的槐树带着破空的锐响从他身边擦过,扎进蚀虫的头部,引起了如同爆炸一样的效应,把腐肉溅得到处都是。 “喂!好恶心。”丁一说。 “老大,忍一忍啦。”程北的声音传来。 “后面很闲,蚀虫数量很少,原来全部挤在这里。”夏春秋说,程北带着夏春秋来到了丁一的身旁,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距离苏长安的桥头不到50米的一座大厦楼顶。 “程北赶快帮忙!”苏长安的声音传来。程北就见苏长安身后不远处,几个光点悬浮着,他想象了一下苏长安被光点下的几个庞然巨物泰山压顶的感觉,打了个寒颤,槐树出手,向光点飞去。 当江面成为主战场,腾蛇和七杀灼灼闪耀的时候,所有被吸引而来的蚀虫都在往白墨和林森那里挤,后面的蚀虫要到江面上去,就要越过几个眼的所在地。江面上战况激烈,不可能把他们叫过来帮忙,所以丁一掌控全局,果断地叫程北和夏春秋来清除后方。 “各小队,”丁一冷静地声音传出:“白墨和林森继续坚守江上,我和苏长安将尽全力支持你们。程北和夏春秋和我在一起,他们两个会负责我和苏长安的后方。从现在开始战斗地点沿江西移,要给限制区的猎人们也找点乐子。” 丁一说得很轻松,实际上,大家都发现,这一次蚀虫的数量反常。本来的预计是围剿开始后四至五天,每天的蚀虫数量不会超过400,而等级相对更高,以二、三级为主,现在,围攻他们的蚀虫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已经超过了400,还有更多在涌来的路上。而这些蚀虫的等级大多是最低级的。 对于七杀和腾蛇来说,收拾这样的蚀虫简直就像切西瓜。但是如果西瓜太多了,切着也手酸啊。白墨和林森在蚀虫的包围中,能想象到对方脸上的神情,虽然无法看到蚀虫,但是触目所及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点,七杀和腾蛇的每一次进攻,击中目标的时候会在一瞬间让蚀虫显性,白墨和林森之间蚀虫的身影一闪一闪,看得真叫人头皮发麻。而同时,蚀虫的阴晦气息伴着腐肉脓水滚落进河水里,激起一串串咕嘟咕嘟响的气泡,让踏着蚀虫悬在江面上的两人有种悬在油锅上的错觉。 情况有异,但是身处战场的六人实在无暇研究原因,只能见招拆招。程北的槐树几乎是围着丁一和苏长安嗖嗖的响个不停。第二个钟头,从后方挤过来,试图抵达河面的蚀虫越来越多,苏长安征求的丁一的意见,和夏春秋小队更换了岗位。 程北替换白墨的位置,继续屠杀河面的蚀虫并将他们逐步引向限制区,而苏长安和白墨直接把从河岸方向过来的蚀虫拉向西边。 七杀脱离战团,江面上的情势稍微缓和,程北趁机替换到白墨的位置,腾蛇在蚀虫大军中飞舞,九枚槐树镖在外圈飞旋,蚀虫扑向江面的势头缓了,苏长安趁机把被移动的七杀分散注意的后方蚀虫强制集结。 丁一和夏春秋不能离开,他们必须坚守在河边控制程北和林森身边的蚀虫大军,白墨带着苏长安,沿着江岸向限制区域奔去,他们将另外选择战斗递减,将近一半的蚀虫牵制,并拉到限制区去。 太多了,视线里全是扭曲着挤在一起的蚀虫,无论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那令人作呕的冲天的黑气都毫无阻滞地印入脑海。苏长安紧皱眉头,抓了一把气味强烈的薄荷糖塞进嘴里,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离开丁一之前,丁一跟他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执着于绞杀蚀虫,尽量把蚀虫引入限制区,就算是胜利。 苏长安对天发誓,他没有一点执着于想要杀死蚀虫的感觉,如果有可能,他会马上把蚀虫扔进限制区给等在那里的猎人们加菜,绝不多动一根手指。 但是现在情况,是蚀虫不但多,而且级别低,蠢得让人抓狂,即使苏长安尽力把蚀虫向西驱赶,还是有蚀虫想要挤到江面上去,即使撞在被光网困住的蚀虫身上,扭曲成一大团失去行动能力,仍然蠢头蠢脑不知道换个方向。 这真是近半年来最最蠢的一群蚀虫。有那么一瞬,苏长安甚至都开始有点怀念二级蚀虫了,虽然凶残了点灵活了点,但是人家好歹能领会精神听指挥啊…… 围剿的时间进入第三个钟头,这一片城区陷入死寂,黎明前的黑暗中,人的感官被蒙蔽,仿佛天永远都不会亮一样。 苏长安在明示暗示仍然得不到蚀虫的反应后怒了,他把围过来的蚀虫从他们要去的目的地的方向开始打,打僵了一片之后,让白墨从后面开始杀,引导没有用就只能来硬的。 在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除了给贪狼换弹匣,一刻也没有停下设计,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贪狼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他想着哪里,贪狼的子弹就能飞到哪里。 在那一瞬间,苏长安能看见细微的紫色光晕微微晃动,好像他浑身燃起了极微弱的火苗,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出状况了,但是他无暇顾及,他看到紫色的丝线般的光芒缠绕在他的手指上,缠在贪狼的枪管上。 他突然就有了巨大的自信,无论他的眼睛有什么问题,他的眼睛和他的枪连在一起。对于一个眼来说,再也没有比着更好的事情了。 ☆、黎明,你好(下) 蚀虫在悲鸣。 即便对这些恶心的东西不会有任何的同情的情绪,但那种悲戚绝望的哀嚎还是让三位眼头皮发麻,深深的羡慕嫉妒看不到听不清的刃们。 苏长安已经不记得他是第几次更换弹匣了,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蚀虫的数量会如此巨大,他自己因为吃过太多次亏,所以每次出任务都是拼了老命地背弹药,而且他好歹还多出两支枪。现在他比较担心的是丁一和夏春秋的情况。 然而此时,他和白墨已经自顾不暇。在用猛火力强制压制了蚀虫的行动,又让白墨尽全力厮杀了一通之后,一部分蚀虫终于偏离了他们一心一意冲往江面的方向,向白墨和苏长安汇拢过来。 然而随后他们就发现,这些蠢头蠢脑的蚀虫开始改变目标,想着白墨移动过来。 “丁老大,救命!!”苏长安很无耻地在通讯器里求援。蚀虫的攻击方向改变是个好现象,因为白墨正在猎人的目标路径上,而且丁一他们那边压力大减。 此时要逞强神马的才是找死,苏长安立刻毫无下限地暗示丁一,赶快搞定那些杂碎,过来帮忙。 大约十分钟后,九枚槐树镖先到达了白墨的战团,开始从外向内,掩护白墨,帮忙扯动蚀虫的方向,夏春秋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战斗点,在通讯器里跟其他队友通报;又过了十分钟,林森拎着丁一,把他直接扔在了苏长安身边,然后气急败坏地冲向白点浮动着的战团。 “丁老大,神马情况。”苏长安在连续射击的间隙抽空问道。此时,有了另外两个猎人的加入,蚀虫的清剿速度明显加快,苏长安边跟丁一说话分散注意力,一边默默地深呼吸,将眼睛和贪狼的异状掩盖起来。 “我没子弹了,所以拖慢了林森的速度,林女王很不满……”丁一沮丧地说。 苏长安很想说,我就预感到你会这样。但是此时如果如此吐槽,他怀疑丁一会跳起来灭了他。 在生死一瞬的围剿战场上,因为没子弹而挂掉,这种死法很不光荣。苏长安知道,着不是丁一的错,他带了对于预期来说十足的子弹,可惜他们面临的情况超出预期。 “那……标配的双枪你用么?”苏长安问。 “你还带了标配双枪?!”丁一双目闪闪发光,让苏长安在黑夜里默默地囧了。 “带了,双枪和两个基数的子弹,你用么?” “用的用的,长安这次大难不死全是你的功劳,你就是那夜空中的明月……”丁一的语无伦次被陡然扔进怀里的枪带打断,丁一在摸到枪的瞬间飞快地完成了装弹上膛的一系列动作,然后立刻加入了战斗。 “好久没用双枪了,手感差了一点,但是对于我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是太好了,哈哈~~”丁一笑着说。三个刃的联手攻击,终于让战斗走向了预期的轨道,蚀虫被稳步绞杀,并被引导着向限制区域移动。三个眼的压力骤减,开始可以在公共频道聊聊天了。 凌晨三点半,浓重的黑暗犹如实体,颤颤巍巍地悬在头顶,似乎随时都可能砸下来。 大群的蚀虫正在被有序清剿,这才是他们预期中的情况,虽然来得晚了点儿,但是好歹是来了,他们六个人,都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苏长安的脸被一根蚀虫的断尾甩到,一条长长的伤痕从右脸的脸颊一直拉到鬓角,在一次腾跃的时候磕伤了膝盖,血流不止。丁一还好,身上有些擦伤,都不严重。在他们移动的过程中,白墨过来过几次,带着两个眼向目标方向移动,寻找新的战斗点,他的手臂上有两道划伤,但是都已经止血了,并不严重。夏春秋和另外两个刃没跟他们在一起,还不知道受伤情况,但是看他们远处的动作,应该谁都没有重伤。 很好了,非常好了。 丁一在拉着蚀虫移动的过程中,开始默默观察苏长安。 冷静、果断,面对着异常的情况,丝毫不慌乱,很有策略,与白墨之间的默契强大。看着他,你丝毫不觉得他是一个成为猎人刚两年的新人,你会觉得他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阴月围剿,可以说是对猎人的终极考验,而从目前为止的情况看,苏长安显得游刃有余,让丁一不得不怀疑,在之前的长期训练中,苏长安一直在保存实力。 就在不久前,林森用私密频道告诉他,苏长安的命中率无限接近100%,当时丁一虽然不说,但是他非常震惊。 所谓的命中蚀虫,并非是打在哪里都行,而是要命中蚀虫的“眉心”,所以,你要首先100%地确定蚀虫的眉心,才能100%的命中。但是这可能吗?那是蚀虫啊,那是无比恶心,五官都挤在一团并在不断移动的蚀虫啊。 然而事实是,丁一在一旁看着,苏长安打出10枪,对面就能亮起十个光点儿,并且每一个都正中要害,帮着推动着蚀虫大军的行进。 丁一得承认,今天晚上,如果没有苏长安,他几乎无法顺利指挥这场战斗,即便是现在的乐观形势,也是苏长安和白墨单独创造的。 他是天生的眼。丁一想。 凌晨四点,将近300头蚀虫接近了限制区域,丁一在通讯器里通知了限制区的将军,马上有人来到方向上接应他们。 面对300头的庞大队伍,接应的猎人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他们觉得,除开猎人们在途中消灭掉的,每个分队拉进限制区域的蚀虫绝不应该超过200头。 十个小队的猎人在限制区将蚀虫围住,开始了屠杀,白墨六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补充水分,裹扎伤口。六个人受的伤都不严重,只是体力消耗巨大,略微休息后,也加入了围剿的猎人队伍。 五点,天亮了。 随着晨曦的第一道光线,围剿圈里还剩下的二十来头蚀虫凭空消失了,猎人们放下武器,发出了十分可惜的叹息。 太阳出来,蚀虫就消失,但是这种消失不是被消灭,而是被强行拖回阴界,第二天,或者总有一天,它们还会再回来。 然而,随着第一缕浅薄微弱的阳光出现在人间,奋战了一夜的猎人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有些人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大家都累了,蚀虫的数量太多了。 苏长安环顾四周,他们担当的这个限制区,加上六个先锋小队的人,一共是二十六个猎人,围歼了近300头蚀虫。 大家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有两个猎人伤得非常重,在蚀虫消失的第一个瞬间,一直隐藏在附近的医疗小队已经冲上了阵地,为他们急救。 隔着那些人,苏长安不知道受了重伤的那两个是刃还是眼,战斗中,他尽最大的努力盯着白墨,但是周围有十三个刃,他也不能真的就只管白墨一个人。战斗一结束,他马上开始四处寻找白墨的身影。 “我在这里,”白墨的声音中透着浓重的疲惫,苏长安猛地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人。 衣服都划破了,没关系;身上、脸上都有伤痕,没关系;握着七杀的那只手臂还在淌血,鲜血染红了剑刃,也没关系。 只要看一眼,苏长安就能确定白墨的状况,现在这样的伤势,对于白墨来说不痛不痒。 他们都还活着。 虽然苏长安知道,这只是围剿的第一天,今天还活着,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那一瞬间,当黎明的光晕投射到脸上,大地开始酝酿热力打算蒸腾一整天,苏长安还是有了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 他想,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的委屈可怜,因为白墨上前一步,微笑着拥抱了他。 每一次他伤心沮丧、心气难平的时候,白墨就会这样给他一个拥抱。 “回基地吧,洗个澡,睡一觉,大吃一顿。我们都会没事儿的。”白墨说。 苏长安点点头。他们坐上等候在一边的考斯特,车子会按照路线,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别墅,专门的警卫员会看着他们回到房间去,并守在房间的门口。 围剿的十天里,猎人除了去训练场训练集结,是不能离开房间的,所有的饮食需要都可以告诉门口的警卫,或者自行用通讯器联络后勤。猎人们不会知道,这个别墅的几个房间里,有哪一个或哪几个,缺了人。 只有等到围剿结束的第二天,阵亡的猎人骨灰才会盖着旗帜,被送到别墅的主官手中。 在组织里,猎人们无组织无纪律其实是出了名的,对于这些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的猎人们,组织对他们的纪律性强制要求本来就不高,而且这不高的要求几乎每一条都会被违反。 唯有这个。没有猎人会违反这条规定。 因为他们谁也不想知道哪位队友死了,他们只想让自己先在这十天里活下来,然后再为战友流泪。 白墨和苏长安在一个小警卫的护送下回到了房间,苏长安疲惫入骨,饿的前心贴后背,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更想吃饭还是更想睡觉。 “先洗澡。”白墨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苏长安在想什么,帮他做好了决定。 太累了,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光,一起进了浴室,温热的水哗哗地留下来,他们沉默地冲洗了身体,为彼此涂上浴液,揉搓头发和后背。 身体的末端木木的,几乎没有感觉,而大脑却很清醒。苏长安想起早上的时候,只围剿了一个小时的眼们都疲惫不堪,丁一和夏春秋几乎没撑多久就因为体力不支退出了围剿战斗,只有苏长安放心不下白墨,硬是打了满场。 如果不是身体被淬炼过,自己估计现在就是条死鱼,绝对没力气蹦跶。 洗完战斗澡,门口的警卫正好敲门送吃的。满满一锅培根肉卷,煎蛋和浓汤,两碗盖浇饭,白饭上盖着菜心、土豆和鸡肉、虾仁儿,真正的中西合璧、丰盛异常。苏长安觉得,他的肚子都恨不得要伸出两条手臂来拥抱菜肴。 两个人道了谢,结果东西坐在房间的客厅里一通胡吃海喝。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小警卫还给他们端来了茶水。 六点半的时候,两个人饭后犯困,加上整夜战斗,困得几乎站不住,他们通知了小警卫,就一头倒在了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在他们睡着的期间,会有医生来给他们处理伤口,注射补充体力的营养剂。 ☆、紫色火焰 苏长安和白墨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墨看了看表,估计再要不了多久,丁一就会呼叫他们开分队会议。 他拉起苏长安,迅速整理了个人卫生,叫门口的警卫给他们准备了高热量的晚饭。苏长安洗了把脸,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开始擦枪。 贪狼的零部件被一个个拆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苏长安按照次序,一个一个小心地擦拭,白墨坐在一旁,拿着一副刀叉,把煎得油嫩的牛排切开,插在叉子上,再叉上蔬菜,一口一口递到苏长安嘴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擦枪一个看,苏长安最后把贪狼重新组装,双枪在客厅的灯光下泛着厚重的哑光,白墨忍不住拿过一把,仔细地看,那黑洞洞的枪管里射出过千万发拉着银色光尾的子弹,他们的源头,都在苏长安磨了茧的手里。 7点的时候,丁一呼叫了白墨和苏长安,让他们到训练场开会。苏长安提上枪,白墨帮他收拾了装备,来到训练场。 丁一他们已经到了,模拟训练场中已经刷出了他们战斗地点的全息图像。六人在河边坐下,丁一的精神有些不好,奔四的人,体力不如青壮年。 “如大家所见,”丁一指着河面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初步确定的从河面取道的做法实施起来很困难。从河面取道,虽然减少了对社会和人们正常生活的影响,但是在那里刃的行动受限,容易被蚀虫包围,这一次蚀虫的级别太低、数量太多,他们几乎没有智商,一旦包围目标就会死冲到底,把我们一起困在河面上。” “然而,昨天的最后一个小时,白墨和苏长安的方法就很有效。”林森接过话头:“眼居高临下,刃尾随其后堵着打,虽然昨天,江北大道的木头栈桥和周围的植物几乎被毁光了,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个重要的发现。 林森和丁一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昨天的战损报告,将军们已经拿到了,在昨天的战斗力中,限制区的围剿队伍伤亡率是近50年来最低的,而我们最精锐的先锋小分队却伤亡惨重。” “昨天,十二个小队里只有八个给限制区带来的蚀虫。另外四个小队,都被困在了途中。今天白天,元帅们已经接到了报告,今天起,限制区的作战人员可以轮流离开限制区域前往前线支援。我和丁一也把昨天我们的战术报告了上头。”林森说。 这时,苏长安突然举起手。 “提问!”苏长安问道。丁一对他点了点头。 苏长安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的研究部门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一次的情况会和预计相差那么多?据我所知,猎人研究所的一些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其中就包括通过物候和专门的仪器来监测阴阳气息的改变,并作出相应的蚀虫数量分析,平时我们出轮值任务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异常,最迟当天下午都能接到通知,需要多带装备或两组轮值什么的。这一次,怎么可能在阴月的围剿中实际的情况和预期天差地别?阴月越是到来,分析不是应该更准确的吗?” “我不知道。”丁一实事求是地说道:“来之前,先锋分队长们的会议也提到了这个问题,整个研究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今天呢?确定今天的情况会和昨天类似吗?”苏长安问。 “预计是这样的。”丁一说:“但是做好准备,应对异常状况吧。” 尼玛,苏长安默默吐槽: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啥时候组织的专家也和政府的砖家一样不靠谱了 于是,在苏长安的脑内,程庄顶着个红鼻头,瓮声瓮气地说:预计会是这样?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在模拟场里转了几圈,确定了新的战斗地点,但是实际上,他们都开始对所谓的“计划”产生怀疑,人们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体会深刻。 在围剿期间,深夜到来前的突击训练除了消耗猎人的体力,起不了人和的作用,所以转了几圈之后,六个人各回各家。苏长安在训练场申领了子弹,把所有的子弹一个一个压进弹匣里,再把弹匣整整齐齐地插进武装带中。 他们回到别墅的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补充了一点热量和水分,十一点,集结号又响了。 苏长安和白墨从地下室来到训练场。猎人们正从一个个通道鱼贯而出,和自己的队伍会合。他们在走廊里远远地看到了李槐和他的搭档,名叫小九的女生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破相,但是目光相对的时候,这个女生朝他们露出了非常灿烂欣喜的笑容,笑得时候估计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但是依然乐呵呵的。 在这个时候,能够看到认识的猎人,无论是谁,还活着,都是一件好事儿。破相什么的,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 十二点,各个分队出发,限制区猎人就位,苏长安收回了不断在猎人的队伍里逡巡着寻找熟悉的面孔的眼神,奔赴战场。 这一晚,砖家的话总算是靠谱,情况和前一晚变化不大。低级的蚀虫以每小时200头的速率井喷了3个钟头之后,被丁一六人在前往限制区的道路上合围。丁一和林森打头,白墨和苏长安押后,程北带着夏春秋,在合围圈周围警戒。 行进到中途,丁一呼叫了限制区的两对猎人前来帮忙,蚀虫虽然方向正确,但是奈何太多,而且这种低级别的蚀虫,正好给军衔较低的猎人们练手。 两对猎人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了,一队跟着白墨和苏长安,一队跟着丁一林森,跟着苏长安的眼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围剿的前线,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吓得,那汗水流的,在他面前挖个坑十分钟就能养海鱼。苏长安默默认了在冲天的蚀虫腐臭里还异常明显的汗臭,鼓励那位小同志:不错不错~ 夜里三点半,超过300头蚀虫来到了限制区,包围圈立刻就合拢了。这时候,苏长安还游刃有余,连丁一和夏春秋都振作精神,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蚀虫终于没有挨到黎明,在一个小时后被消灭殆尽。 第三天,似乎这一场围剿开始走上正轨,蚀虫的数量比前一天又多了,但是级别仍然很低,沿用前一天晚上已经越来越默契的战术,六个人在战斗开始的第二个钟头,把近800头蚀虫强制拉出了界限,曝露在猎人的兵刃之下。密密匝匝的蚀虫挤挤挨挨,如同逛一场盛大的黑暗庙会,来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场景一定立刻厥过去。 白墨和苏长安依然吊在队尾。这里实际上是最危险的位置,甚至超过在前面引路的丁一和林森,但是奈何苏长安枪法太准,这种堵死蚀虫后路的岗位,非他莫属。 脱离了丁一的视线,苏长安把双枪简直当做微冲来玩儿,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微冲打出了手枪点射的准头。 在围剿的战场上,他没有跟白墨讨论自己的状况,但是他相信,白墨一定看到了。 身处其中,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异状,在他的眼里,蚀虫已经开始渐渐脱离原型,变成了一张张的靶纸,正中圆心就是10环,如此简单。紫色的光晕像是在身体上跳跃着的火焰,眼中幽光闪烁,一路向持枪的双手蔓延。 如果被丁一他们看到,绝对吓一跳,然后等到围剿一结束,自己就会被关进研究所了……苏长安想。 “长安,程北往你那里去了。”白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七杀的破空声和着微微的用力后的喘息,滑进苏长安的耳朵里。 刷的一下,苏长安周身的紫色火焰熄灭了。 这也算是这两天苏长安在围剿战场上突击训练出的技能,如今,他已经能非常纯熟地控制自己眼睛的异象,刷拉一下放开,刷拉一下收起,可谓是收放自如。 他还不想公开自己眼睛的异状,无论这紫色的光芒是进化还是变异,无论它对猎人来说会不会意味着重大的变革,他愿意自私一次。 之前有很多次,他隐约感觉到,即便是在组织里,超越常规的强悍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乔和穆升为什么要篡改他资格测试的成绩?程庄为什么要半遮半掩地要求他们隐藏实力?还有那个隐隐绰绰被他听见了好几次的“十年前”,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长安!”程北从斜刺里跃上了他所站的楼顶,把右手不断淌血的夏春秋放在了他身边。 “严重吗?”苏长安分神看了一眼,问道。这个时候不问原因,他只要知道夏春秋严不严重就行。 “不严重!”夏春秋咬着牙说道,他哆嗦着在苏长安身边坐下来,开始从身上的武装袋里掏急救药品。“你回去。”他对程北说。 “长安,他在这里裹伤休息,你看着我点。”程北不多废话。 “好,”苏长安说:“你暂时别离白墨太远,我打开双向频道,你注意看光点。” 程北点点头,掠向前方。 “白墨,春秋手受伤,程北现在向你靠近,你们暂时协同,我打开了双向频道。”苏长安在通讯器里说。 “收到。”白墨说着,将已经延伸到10米并且不断散发着云雾状的白光的七杀略略收缩,保持在七、八米之间,原本看似悠哉的动作也急促起来。 “春秋,行不行?”苏长安问道。 “没事儿,两根手指骨折。”夏春秋说:“我固定一下,把枪绑手上就行。就他妈伤右手不方便,草!” 夏春秋一边说着,一边吸溜吸溜地喘气,可见是疼得不轻。 “你嚼一片止疼胶吧。”苏长安头也不回,说道:“先止疼,包扎的时候也好用力。放心吧,止疼胶的那一点麻醉作用没关系的,再不济,还有我和丁老大呢。” “也好。”夏春秋说着,撕下一片止疼胶放到嘴里嚼起来。 蚀虫的队伍正在一点点向限制区推进,苏长安听见丁一再一次呼叫了限制区队员增援。他们控制的这个方向,目前蚀虫的数量还有600头左右,推挤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这一次,丁一问限制区要了六个人,两个眼,四个刃。 除了一个刃和一个眼在前方帮助丁一牵引蚀虫之外,剩下的一个眼三个刃全部汇聚到苏长安他们那一头,堵住后方,把蚀虫往限制区逼。 庞大的队伍缓慢前行,苏长安站在高处,冷眼看下面厮杀的场景。蚀虫飞溅的体液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刺激了,而猎人们,他已经习惯了他们“天下除死无大大事”的调调。 ☆、血色破晓 蚀虫多的数不清。无论是什么,当它多到数不清的时候,你面对它就会渐渐失去数量的概念。 就如同此时的苏长安,他的射击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种机械动作,双枪通通通地响个不停,他现在特别希望身边的两个来增援的眼消失,这样他就能把自己一双紫色眼睛的如同作弊器一样的功效利用起来。 他隐约中觉得,如果能够把自己眼睛的功用好好训练,找到最佳的使用方法,这种数量的低级蚀虫完全可以应付。 在黑暗中,蚀虫的嘶吼不绝于耳,苏长安突然觉得十分烦躁,恨不得手中的贪狼是重机枪,可以让他抱着狂扫。 又打了一会儿,又有两对猎人加入了先锋队,蚀虫数量多,行动速度也慢,等到一步步把他们拉进限制区,黄花菜都凉了,丁一呼叫了限制区,让他们留下五队猎人留守,剩下的全部来先锋区帮忙。 即便并不觉得四级蚀虫是什么危险难对付的家伙,苏长安却真心希望时间赶紧过去,黎明快点到来,他打的已经快麻木了。 就在距离日出不过十来分钟的时候,苏长安突然听见丁一在通讯器里吼道:“苏长安白墨小队火速赶往限制区,限制区遭到不明袭击。” 苏长安猛的打了个激灵。 在十秒之内,白墨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挽着他跃下高楼,踩着众多蚀虫一路向限制区疾驰。 风在耳边呼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长安总觉得又血腥味儿随着风扑在脸上,带来某种黏腻的错觉。 一离开大部队,苏长安立刻闭起眼睛,默默集中精神,他的视线在精神力的推动下,开始急速地延伸。 白墨觉得手臂间的苏长安身体突然绷紧了,他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瞪大了眼睛,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双目中窜出一尺来高,照亮他苍白的脸。 “怎么了。”白墨忍不住问道。 “快点!”苏长安握着白墨胳膊的手猛然收紧,并不长的指甲掐进了手臂的肉里:“快点!!” 那一句,几乎是在嘶吼。 在白墨无法看到的地方,限制区的景象如同是上了特殊效果的3G动画,一一浮现在苏长安的眼中,他看到大约三十头蚀虫出现在限制区,他们体型比四级蚀虫小了不少,应该是更凶猛的三级或者二级蚀虫,不知道是从那里出现的,好像是突然掉落在了限制区一般,然后以摧枯拉朽的趋势,迅速地在限制区碾压。 五队猎人,十个人,按理说是不惧三十头蚀虫的,但是当苏长安开始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蚀虫包围,眼们没有制高点,站在地面的他们甚至看不到蚀虫的头顶,射击的准头几乎就丧失了,只能在刃的保护下一边逃命一边指示方位,在苏长安他们在路上的两分钟的时间里,那里已经有人被蚀虫吞噬。 “快点!”苏长安再次催促。白墨卯足了全身的劲,在深夜的道路上发足狂奔。 蚀虫要吞噬一个人类,一个猎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体型偏小的二级蚀虫,也可以把一个人拦腰咬断,然后在三秒钟内让这个人在世间消失。 会化作污秽,成为蚀虫散发出的浓重浊气的一部分,而灵魂则被吞噬,成为蚀虫进化的养分和力量的来源。 这几乎是一个猎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限制区一进入贪狼的射程,苏长安就开始了射击。贪狼近乎100%的精准度救下了限制区的最后两个人,至少,在苏长安的视线中是这样的。 白墨将苏长安往射程范围内最近的一栋楼顶一放,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冲进限制区。 限制区里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另一个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爬起来加入了白墨。在整个过程中,苏长安没有停下哪怕一秒,一枚击中了蚀虫的贪狼子弹可以让蚀虫失去行动能力一分钟以上,不过是三十来头蚀虫,本来完全不必要连续射击,但是苏长安似乎是在发泄一样浪费着贪狼的子弹。 在苏长安的贪狼配合下,这三十头蚀虫很快被清除。 几乎就在苏长安说出“清除”的那个瞬间,破晓了。 前一瞬还是明灭不清,这一瞬却已经天光大亮。苏长安放下了枪,白墨回到他身边,带着他来到限制区。 医务人员已经出现。但是他们可以救治的病人只有两个。苏长安并没有走近,但是他现在站的位置,能清楚的看见那个趴在地上的猎人颈动脉已经豁开,噗噗地往外冒着血沫,两个医生一个死死地按着他的脖子,另一个正在用止血钳和火焰刀强行止血。豁口太大,给人一种他的半拉头已经断掉的错觉,失血让他不断的抽搐,直到再也不动了。 两个医生沉默地站了起来,他们的手上鲜血淋漓,一滴滴洒在地上,不知道的人,可能会当他们是杀人魔。 苏长安在四周搜寻了一下,找到了八枚身份名牌,这些特制金属打造的名牌是不会被蚀虫消化的,成为阵亡的猎人唯一能够留下的东西。 他提着八枚名牌走到刚刚确认死亡的猎人边,把他脖子上的名牌也摘了下来。 天光亮了。 在这个城市,这个季节,只要太阳一出来,就开始觉得热。苏长安站在破晓的阳光下,额头冒了一层细细的汗,攥紧了手中的名牌。 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经历的是怎样的一场屠杀,这里躺着的仅仅是一具尸体、一滩血,然而,曾经清楚地看到了的影像在苏长安的脑海里回放,利齿磨着人肉,仿佛有咯吱咯吱地声音出现在耳边,消失在獠牙利齿之后,从此再也不存在。 没有人看见,除了自己。那些一直埋伏在周围的医务人员仅仅看到了八个人消失在空气里,他们从来都无法想象,这些人在消失之前,经历了怎样的血腥。 他突然想起他刚刚来别墅的时候,休斯跟他说过,白墨是亲眼看着父母死的。 白墨虽然不是眼,看不到蚀虫的样子,但是作为具有猎人血统的孩子,他对蚀虫是有感觉的。他的父母并非被一口吞噬,而更像折磨致死,白墨是亲眼看着父亲母亲惨叫着,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眼前,血液被污浊腐蚀,成为焦臭的脓水。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名牌,恨不得要将他们捏碎。 “长安。”白墨走过来,他心里知道,刚才的情形,别人可能看不到,但是苏长安看到了。 严格意义上,这是苏长安进入组织两年来,第一次见血。 在猎人们心中,能治好的伤都不算伤,能养回来的血也不算血,所谓的“见血”,说的是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口。 就如同一个人消失了,他留给活着的人的遗憾就将永不消失。 而苏长安,白墨有些担忧地想,他不知是算运气好还是不好,自己极为强悍不说,整个中队这两年都没出过什么大事。苏长安只看到过猎人受伤,从来没有应对过死亡。 死亡对于苏长安来说,从来都是一个极为陌生又极为熟悉的东西,是一个概念。苏长安在各种资料里读过,在每分每秒里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甚至在模拟场里,他自己也死过。 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身边的队友的死。 苏长安的情绪很稳定,这在白墨的意料之内,只是他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仿佛被人戳了麻筋一样。 白墨远远看到丁一带着先锋队的人回到了限制区,他拉住苏长安,说:“回神了。丁将军回来了。” 苏长安打了个激灵,好像突然睡醒一样看向白墨,然后他顿了顿,猛地转过身向丁一跑去:“将军!” 白墨一把没拉住他,赶紧跟了上去,苏长安跑到丁一面前,将九条名牌交到丁一手上,丁一沉默着,郑重地接了过来。 “丁将军,白墨苏长安小队在执行回援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随时准备好向组织汇报。”苏长安说。 苏长安一向闲散,对着丁一,第二面开始就叫丁老大,几乎没再叫过“丁将军”。 丁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先回去吃点东西,等待我的联络。” “是!”白墨和苏长安一起说道。 回到别墅,两人依然立刻回了房间,洗过澡后开始吃东西。 “长安,”白墨终于闲下来,跟苏长安商量:“你说要跟丁一汇报,汇报什么?” 苏长安咽下一大口鸡肉,说道:“你可能没有看到。在回援的过程中,我清楚地看到,几乎是在我们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们十个就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如果是蚀虫散兵无意间出现在附近,不可能数量多、级别高,而且他们绝非零零碎碎出现的,而是突然、有预谋的出现的。” 白墨神色凝重了。 按照蚀虫的行动规律,在阴月的围剿中,几乎所有的蚀虫都会被先锋分队强大的猎人全开的气场吸引,即使有散落在周围的,也应当是零碎出现,数量不会很多,级别更不可能太高。而这一次,苏长安看到三十头蚀虫几乎是同时窜出来,并且最少级别也在三级以上。 “你有什么推断?”白墨问。 苏长安沉吟片刻,说:“我只能推断,这些蚀虫有指挥。至于这指挥的是……” “你的意思是,有蚀兽?” “我不知道。”苏长安很谨慎地说:“我对蚀虫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也就是最近突击看了些资料。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以前的阴月里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只能尽可能把我看到的告诉丁一。” “怎么告诉?”白墨问。 实际上,苏长安也很发愁。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看见了,因为照常理,他是不可能看见的,至少不可能看得那么完整。实际上,要是能让幸存的猎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那天苏长安也看到了,幸存的猎人是个刃。 “总之,就说是我们赶到以后看到的吧。幸存者是刃,应该是除了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突然消失,什么都没看到,希望组织不会找到他对口供。”苏长安说。 说了会话,苏长安困到不行,然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通讯器尖锐地叫了起来。这是组织的紧急呼叫,这种呼叫伴随着短暂电击,即使你在深眠或是昏迷中,都能把人叫醒。苏长安被电得浑身一哆嗦,从床上弹了起来。 “苏长安,立刻到分队训练场。”丁一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是!”苏长安回答道。 白墨也已经醒了,两个人一起走下了地下室。 ☆、战损 苏长安和白墨走进训练场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等着他们的不只是丁一和林森,还有张硕、肖元帅,以及另外小十个他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的人。 苏长安看了一眼白墨,但是白墨却没看他。 白墨正盯着训练场里的人,明显的有些紧张。 苏长安赶紧收回的目光,能让白墨都紧张起来的人,说不定就是将军级的人物。蓦地,苏长安觉得场中的气氛压抑了起来,让他猛地有了点受审的感觉。 “长安,白墨,坐。”最先发话的是丁一,他指了指控制室里的两张椅子。这两张椅子,在那十来个人的正对面,苏长安压抑的感觉更明显了。 “过多的介绍就不做了,”张硕站起来说道:“现在这里的除了你们认识的肖元帅以外,是十二个先锋小分队的队长们。” 张硕说的很平静,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长安,苏长安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说不定他不该跟丁一说他发现了线索。 “今天凌晨,我们的十二个限制区域同时遭到高等级蚀虫袭击,两百多名队员仅八名幸存,幸存的三名眼全部重伤无意识,现在,你是目前唯一看到了情况的人。”张硕说。 苏长安惊呆了。 本来,他是打算把看到的情况说一半留一半,免得引起怀疑,但是现在牵着两百来条人命,他不敢隐瞒。 “将军,三名幸存的眼什么线索都没有吐露吗?”苏长安问,他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思考着怎么过这一关。 “没有,救援赶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重伤了,是被刃拼死护着,才没有被吃掉。”张硕说。 苏长安暗叫不好,每个限制区都有救援的小队,但是张硕刚才说他看到的是唯一的线索,那么就意味着,还是有眼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但是他们看到的,已经是战斗的尾声,所以无法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不是自己得得瑟瑟地告诉丁一有线索要汇报,很可能迎接他和白墨也就是一个例行的查问,绝对不会是如现在一样的三堂会审。 但是,这一次蚀虫的在限制区的出现的确太不同寻常,一次的袭击就损失了200多名珍贵的猎人。苏长安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给猎人带来不必要的损失,他只能尽量不惹人怀疑。 苏长安沉思了片刻,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况,然后说:“当时,白墨带着我赶往限制区,我在大约1公里外看到了许多蚀虫。” “1公里为就能看见?”一位将军难以置信地说。 “二、三级的蚀虫虽然体型稍小,但完全伸展也是巨大的,当天晚上能见度很好,我们所在的那个限制区正是江边,景观照明很多,所以在很远的地方,我已经能够看到轮廓,只是很不清楚。”苏长安说。 那位将军看了丁一一眼,似乎是在求证,丁一点了点头。 “继续说。”张硕说。 “再近一点,我就发现,那些蚀虫并不是我们平时轮值是那样,由远及近,一个接一个被猎人的气息吸引出现,他们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一出现,就直接包围了限制区。”苏长安加快了语速,没有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贪狼的射程只有800米,距离越远精度越差,所以我一直在催促白墨快点。一进入贪狼射程,我就停止前进开始设计,白墨单独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战场。” 白墨接着说道:“等我赶到的时候,限制区还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在战斗结束后死亡。” “就是这样。”苏长安说:“我之所以告诉丁将军有线索要汇报,是因为事后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真的看到那些蚀虫是一起出现的,而且出现的方位是事先排布好的,他们一出现,就已经对限制区形成了合围。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同寻常。”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又有一位将军问道:“我们分队赶去救援的猎人只在限制区看到了2头蚀虫,当时我们的限制区虽然没有了猎人,但并不能肯定一定是被蚀虫吃了。” 苏长安冷哼了一声。 “将军,不是被蚀虫吃了,难道训练有素的猎人会在事关重大的阴月围剿中自己玩失踪,把蚀虫留在限制区等待和蚀虫的大部队会合?” “没规矩!”丁一赶紧斥责苏长安。 “我们限制区,回援的猎人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一头二级蚀虫正准备吞掉最后两名猎人。我并非质疑苏同志的说法,但是你能看到如此多细节,确实不简单。”一位年近40,看上去非常沉稳的大叔缓慢而镇定地说。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大家而已。”苏长安说:“并非我自夸,年轻一辈的眼中,我是最强的,对蚀虫我非常敏感,而白墨,年轻一辈的刃中,他是最快的。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领先了一步。”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不客气,几乎是在跟各个分队的队长们叫板:你们派出回援的小队,之所以没有看见,是因为他们不够强、不够快。 这话一说出口,几个将军脸色微变。丁一急的头上青筋直爆,他实在搞不清楚,苏长安虽然大大咧咧,但绝不是一个自傲清高的人,今天吃错药的不成。 只有张硕和肖成青,对视了一眼后,露出沉思的神色。 白墨知道苏长安不过是想转移将军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要在“原因”上过于纠缠,而把精力集中在对策上。 “各位将军,”白墨说:“长安说的,只是我们小队遇到的情况,到底是不是十二个小队都遇到一样的情况,目前谁也说不清。现在距离晚上的战斗也不过十几小时的时间,我们晚上该怎么办,会不会有昨晚事情重演的可能?我们希望将军们能给我们一些对策。” 在场的将军们谁都没有接话,连丁一都不再用不解而责备的目光频频瞪他们。 最后,肖成青挥挥手,对两人说:“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休息吧。” 苏长安和白墨回到别墅,实际上,苏长安攒了一肚子话要说,他一面担心戏演的力度不够,一面又担心戏太过,结果,被白墨往床上一摁,在一分钟内进入了深眠。 然而,在地下的训练场,肖成青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休息。 他把一干晚上还有战斗的猎人们赶回了别墅睡觉,自己则在苏长安他们战前训练的场地转悠。 他看得出来,虽然前一晚他们损失惨重,但是将军们并没有完全相信苏长安,他们觉得,苏长安说的那些话中,或多或少,总是有一些哗众取宠的。 一个眼再强,也不可能在一公里以外就看清楚蚀虫的分布情况。 但是很奇怪,肖成青却完全相信,他甚至觉得,苏长安能做到的,比他说出来的要更多。 十年前,也曾经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后来,这个人成了他心中的一道疤,在岁月中越磨越粗粝,却从未消失过。 肖成青从一个小猎人,一路成为组织十大元帅之一,他觉得他的诀窍就是相信直觉。 十年前,他的直觉对了,然而结果该算好还是算坏,至今他也无从评述,现在,他的直觉会不会仍是对的呢。 肖成青走到训练场边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揉了揉发酸的双腿。 他已经老了,他可能已经不再敏锐,这一次,也许他的直觉是错误的吧。 “所有参与猎人,围剿期间不得讨论战场细节。”这是组织针对阴月围剿的一项特殊规定。这里的“细节”,包括的内容很多,比如我们分队的阵亡情况。 所以,当傍晚十分,苏长安和白墨被通讯器叫醒,来到基地开会的时候,他们发现夏春秋和程北显然并不知道蚀虫歼灭200余猎人的事,接着,张硕和他的眼带着另外八个人,也走进了训练场。 “最新指令。”丁一平淡地说:“我们分队将和张硕将军的先锋分队,以及两个支援小队合并,限制区取消,我们全力围歼扩大方向上的蚀虫。注意,今晚蚀虫级别可能提高,两个小分队仍然保持行动的相对独立,沿用各自预先演练的战术。在配合上,演练已经来不及,到时候所有人听我和张硕的指挥,队员之间频道全面开放。明白了么?” “明白!” 在晚饭期间,十六个人聚在了一起。十六个人,已经达到了一些中型别墅的猎人人数,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面,为了指挥方便,张硕和丁一给大家编了号,舍弃名字。丁一分队是A组,三个眼分别是A1、A3、A5,三个刃是A2、A4、A6,张硕的分队是B组,也按照眼和刃分了B1到B6,支援的两个小队,则是C1到C4。 战斗地点,还是定在了河边。B组和C组都没有在那个区域战斗过,所以吃饱喝足,十六个人在模拟场里转了一圈,讨论了一些基本阵型,然后回到别墅整理装备,保存体力迎接晚上的战斗。 直到这个时候,苏长安才开始有时间想一想他仓促应对一个元帅和十几个将军时,是不是漏洞百出。 “丁老大一定生气了,将军们肯定也觉得我讨人嫌了。”苏长安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擦枪一边说。 “不用管他们。”白墨正在客厅另一头的窗户下面静坐调息,听见苏长安说话,他吐出含在嘴里的一口气,说:“猎人本来就或多或少有些怪癖,而傲慢是最不讨人嫌的一种了,猎人有猎人的骄傲,将军们能理解。” “但是我不骄傲。”苏长安反驳,顿了顿他又泄气了:“算了,如果能隐瞒我眼睛的问题,那我骄傲就骄傲吧……” 白墨站起身,走到苏长安身边坐下,看着他整理细碎的零件,金属的光泽在修长的指间若隐若现,突然问道:“你觉得,如果告诉将军你眼睛的异状,怎么样?” 苏长安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白墨。 “你的眼睛,不管是进化还是变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果是他大幅提高了你的攻击效率,让你变得更强,如果能告诉组织,研究进化或者变异的原因,不是可以让更多的眼受益?”白墨说。 苏长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情十分复杂。有点生气,有点伤心,也有点失望。 人都有各自的立场,这一瞬之后苏长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白墨现在和他在一起,但是当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你还真不能指望一朝一夕让他摒弃过去,你能做的,只有好好的、明明白白的跟他解释清楚。 “我不能这么做,”苏长安声音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希望组织里的猎人都能变得更强,消灭更多的蚀虫,我也这么希望。但是首先,你在组织那么多年,我查过无数资料,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的先例。而且我眼睛的异状出现的时间不久,我也没有长期将它用来战斗,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其次,我还是很在意程老爷子的话。他叫我藏拙,为什么?还有关于老爷子口中的“旧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么耿耿于怀?这眼睛目前对我来说就像是作弊器一样便利,战斗中简直像是开了外挂,这种能力会不会给我带来危险?” “最后,只是一种感觉,我觉得我眼睛的异状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个大祸患。在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情之前,我绝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眼睛的异状的,我也希望你别告诉别人。”苏长安说到这里,突然非常烦躁:“我是一个凡人,我是自私的,我不想被当做小白鼠被研究,以期造福更多的眼。我就想好好活着。” 白墨没说话,但是在非常短暂的一瞬,苏长安发誓,他看到了白墨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和不以为然。 “我眼睛的情况,你和别人说过吗?”苏长安问。 “没有,你那么藏着掖着,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白墨回答。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敬仰的那些将军们。” 之后,直到战备的讯息响彻别墅,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苏长安想,这不能怪白墨。 即便是放在两年前,如果白墨发现有一种方法能让眼的能力大幅提升,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报到研究所去,如今,为了他,白墨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妥协。 最近,苏长安变得越发贪心,他总是觉得,白墨为他做出的改变还不够。就像温饱了的人想要奔小康,苏长安总是希望,在白墨的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最近他也的确有了这样的错觉。 然而就在刚才,苏长安发现这些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幻觉罢了,在白墨的心里,他的身份永远是一个背负着血债的猎人,自始至终,他将和他的七杀一起走在这条没有终点的道路上,直至死亡的那天。 苏长安终于发现,白墨永远都是一头野兽,终极的追求永远是肉。以前他吃生肉,茹毛饮血,后来自己出现了,帮他把肉煮熟,调制得香喷喷,让他食指大动。但是如果有一天,没有了自己这个厨师,白墨仍然能吃着带血的生肉,好好的活下去。 ☆、雪白杀机(一) 在一闪而逝的想法之后,苏长安自己动手,把他自认为经典的比喻埋葬了。 他已经不能改变白墨的过去了,而现在,白墨显然愿意为了他做出更多的改变,既然这样,他总该学着知足的。 白墨爱他,这就够了,苏长安告诉自己。求得太多,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既然白墨那么恨蚀虫,那么,陪着他多杀一些也就是了。 集合的讯息响彻别墅,苏长安和白墨来到训练场,苏长安能看出队伍中四位将军脸上隐约的忧虑神色,被隐藏的挺好,于是,除了他和白墨作为知情人有所察觉,另外十多个队员仍然一切正常。 围剿已经过去了三天,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疲惫,即便从围剿开始前近一个月,组织就开始命令大家昼伏夜出,改变作息习惯,但是连续的通宵高密度、大强度的战斗仍然极大地消耗着猎人们的体力和精神。 这一次的阴月围剿,蚀虫的数量大大出乎猎人的预料,但是等到蚀虫的数量达到巅峰,就会开始很快回落,标志围剿战斗的结束。十天,是围剿的极限,实际上大家都在期待,前面数天的高烈度战斗能让这场围剿速战速决。 十一点半,猎人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白墨帮苏长安调整身后武装带的位置,在那一瞬间,苏长安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从未相信过第六感这样的东西,他一直觉得,这是女人们才有的玩意儿,但是那一瞬间,那种黏腻的、阴晦的感觉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过来,几乎是在一瞬间,苏长安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长安犹豫了一下,终于转向丁一和张硕,说:“丁将军、张将军,我建议每个眼再多携带两个基数的弹药。” “怎么了?”丁一有些惊讶地问道:“目前每个眼携带的弹药已经按照八百头蚀虫的标准衡量了,几乎到了负重极限,再多携带弹药,会影响行动。” 苏长安咬了咬嘴唇。眼是普通人,两个基数的子弹实在不轻,再加在已有负重上,确实很困难。 “那我申请多带弹药,我能背动,行么?”苏长安说。 丁一并不知道苏长安体制特殊,他略带担忧地看着苏长安,说:“长安,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已经非常强了。” “同意。”张硕突然插了进来,他转向大家说:“有余力的眼,每人多携带两个基数的子弹。” “老张?” “无论长安是为什么提出这个建议,但是弹药不嫌多。”张硕转向丁一,以一种息事宁人的口气说道。 虽然张硕这样发了话,但是实际上,有余力再背两个基数子弹的眼除了苏长安,还真没有。就在所有眼都决定放弃多背子弹的时候,张硕从他的搭档背上卸下两条弹袋背在身上,然后示意自己的搭档再去申领子弹。 上校齐飞已经和张硕搭档四年,他知道,自己这位搭档虽说被称为组织的鹰派,但最是沉稳细致,他觉得应该做的,绝对不是多余的事。 有了张硕的榜样,十六人的小队中,每个刃都帮自己的搭档背了两个弹袋,苏长安自己申领了两个基数的贪狼子弹之后,又叫白墨帮他背了两个基数的标配双枪子弹。 此时,基地里的猎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十六个猎人,带着多得异乎寻常的弹药,出发前往战斗地点。 从基地到他们的战斗地点,并不是很远,但是一路上,苏长安心中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离战斗地点越近,那种来自于未知方向的压迫感就越强烈。 在距离战斗地点大约两公里左右的地方,队伍弃了车,从这里开始,他们徒步靠近,一边寻找合适的掩体。 然而,在白墨刚刚带着苏长安攀上一栋高楼的时候,苏长安在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街道上行进的时候,被建筑阻隔,自己又心烦意乱,苏长安根本没有使用眼的能力去关注远处的情况,而此时,从高处远眺,就在他们昨天开始战斗的地方,冲天的灰气几乎遮蔽了夜空。 几乎是本能的,苏长安哗啦一下顶上了贪狼的弹匣。 “怎么了?”白墨问道。此时,C组的两个小队也上了楼顶,苏长安给白墨递了个眼神,没说话。 这个距离太远了,即使在这么高的地方,要想看清两公里外的情况,普通的眼很难做到。但是苏长安知道,只要再往前进几百米,至少丁一一定能注意到蚀虫的异状。 果然,还没过5分钟,苏长安就在通讯器里听见了丁一的惊呼。 “天啊,全体人员停止前进。”丁一说。 在这个距离,苏长安把蚀虫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具体数量无法准确估量,但是从聚集的情况来看,最少也有400头以上,外围大多是硕大的四级蚀虫,但是苏长安能看见,在蚀虫群的中心,至少有100头左右的二级、三级蚀虫。 这些蚀虫,看似没有章法地聚集着,但是苏长安能看出,四级蚀虫中夹杂着一些二级蚀虫,而且将更高级的蚀虫挡在中间,用低级蚀虫遮蔽猎人视线的方法,虽然说算不上是多么高明的排布,但是绝对不是一般的二三级蚀虫能够做得到的。 而且,此时,他们中还未有一个刃亮出了武器。他们的气息应该还不算强烈,这么多数量的蚀虫究竟是哪里来的? “前方1200米发现大量蚀虫聚集,”丁一在通讯器中的声音都破了,于是苏长安知道,并非他这种进入组织两年的新人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是丁一,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全体注意,以小队为单位散开,放慢速度靠近,”张硕一向镇定的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老丁,叫上白墨小队,和我一起去看看。” 白墨带着苏长安,在一栋楼顶和丁一、林森,张硕、齐飞汇合,三个小队排成尖刀迅速向蚀虫聚集的方向突进。三个刃依然没有亮出武器,六个人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 在距离蚀虫打量聚集的地点仅有50米左右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 这时,所有人都看清,蚀虫们是聚集在河面上的,这一段河道非常宽阔,丰水期河面暗流涌动,就在这样的水面上,500头蚀虫挤挤挨挨,外围是四级蚀虫,又大又蠢,越往中心,夹杂的高级蚀虫就越多。同时,还有蚀虫正不断出现,丝毫不理会埋伏在近处的猎人,而是径直加入蚀虫群。 “太奇怪了。”张硕说着,一挥手抓住了他的武器,三尺六寸的双刃剑“崔嵬”闪着幽蓝的光,他略一发力,蓝光暴涨,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苍蝇们,还不看过来。” 张硕崔嵬一出,白墨和林森随即也要亮出武器,苏长安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等等,将军。”苏长安说:“你们看那头二级蚀虫。” 刚刚从虚空中出现的一头二级蚀虫出现的位置已经离他们隐藏的地方很近了,但是那头蚀虫对崔嵬视而不见,径直扑入了蚀虫群,它扑入的地方在相对边缘的地方,所以埋伏在一旁的眼们还是能看到它的动作。 他冲进四级蚀虫中间,随手抓过一个,一口咬在那头四级蚀虫头上。 “这……”齐飞诧异地叹道:“这是……” “二级蚀虫在吞噬四级蚀虫。”丁一说,“这不符合常理,应该只有进化到蚀兽的程度,才懂得吞噬蚀虫,二级蚀虫为什么突然开始吞噬低级蚀虫来进化?” “老丁,你和林森留在这里,其他人,他们到前面去看看。”张硕说着,带着齐飞跃下高楼。白墨也赶紧带着苏长安跟上。 实际上,不需要到前面去看,苏长安已经绕过层层叠叠的蚀虫的遮蔽,看到了中心的情况,在那里,几头二级蚀虫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噬着低级蚀虫,甚至还吞掉了几头三级蚀虫,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扭曲,虽然还不足以进化成蚀兽,但是反应能力、智商和攻击力都明显有了提升。 如果让他们这样吃下去,难保不会进化出一头蚀兽来。 在苏长安胡思乱想间,白墨和张硕已经一路踩着蚀虫接近这个群聚的中心,齐飞倒抽一口气,说:“老张,把他们都叫过来,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歼灭这群蚀虫。” “各小队,向我集中。”张硕立刻在通讯器里命令,然后才问齐飞,“什么情况?” “二级吃三级、四级,三级吃四级,这里的蚀虫已经吃成一团。”苏长安说:“有几头二级蚀虫形态已经开始扭曲,有了进化先兆。” “什么?”苏长安这句话,是在通讯器的公共频道说的,一句话说完,频道中立刻炸了锅。 “各小队寻找能够看到蚀虫群中心的制高点,必须先将这些高级蚀虫剿灭。”张硕大声说,带着齐飞迅速向岸边撤。 “我们也走,去桥头”苏长安对白墨说。 白墨于是也不找别的地方,带着苏长安直奔桥头的石柱。此时,张硕带着齐飞已经离开,别的小队也没有选择这个地方的,苏长安一落在桥头,立刻拉上贪狼枪栓,砰砰砰一串点射。 “我标记的这几头,必须立刻干掉。”苏长安关掉了通讯器的双向传输,只接受公共消息,对白墨说道。 白墨点点头,立刻转身重新向蚀虫群掠去。 贪狼枪响之后,苏长安就没想过要停止射击,然而之后,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他定住五六头正撕咬得欢的高级蚀虫之后,他们附近的蚀虫立刻扑了上来,开始撕扯分食被定住的蚀虫。 饶是苏长安在镇定,此时额头也见汗了。 “将军,”苏长安打开双向传输连接丁一和张硕两个小队:“被眼控制的蚀虫会遭到其他蚀虫的分食,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说话间,白墨的七杀已经杀进了蚀虫大军的中央。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演过的情况,也就无从谈对策或是应对,除了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一个一个消灭以外,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时间,频道中没人再说话,六道明亮的刃光在蚀虫大军中亮起,周围只剩此起彼伏的枪声。 定住一头蚀虫,就会让这头蚀虫成为周围数头蚀虫的口粮,再把这些蚀虫控制住,周围更多的蚀虫会扑上来撕咬,苏长安在江风的吹拂下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头发滴进江里。 在夜空中,他周身缠裹着的紫色微光让他看起来如同来自幻境,只是在这个时候,没人能够分神向他看一眼。 A组和B组正在全力狙杀集结的蚀虫,C组的四个猎人在周围巡回,绞杀仍然在靠近的蚀虫。 苏长安能看到七杀的利刃化作漩涡,变成蚀虫的绞肉机,看到林森的长鞭腾蛇甩出破空的锐响,他看到张硕的崔嵬蓝光动荡,如波浪般散开,大片的蚀虫见光死……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不够快,不彻底。 突然,苏长安看见缠在手上,绕着贪狼的紫色明火一颤,猛地轰然窜起两尺,就像有人刚刚在上面泼了一层油。 一瞬间,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叫直剌剌刺入了他的脑海。 就好像有人突然把一个烧的火红的金箍摁在了他的头上,苏长安闷哼一声,腿一软居然跪在了地上,贪狼也脱了手。 疼痛剧烈却一闪即逝,苏长安出了一身冷汗,而那个刺耳的声音却仍然低低的,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苏长安挣扎着,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他并不确定能看到什么,因为刚才,他觉得那声音实际上是来自他的脑海。 然而在用尽目力眺望黑暗深处的时候,苏长安看到,一头雪白的野兽正静静地站在虚空中,通身的雪白如同在流淌,看上去圣洁美丽,那一双紫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眼眸,却带着冰冷的杀意,直直地与他目光相接。 ☆、雪白杀机(二) 雪白的野兽如同突然出现一样,突然的消失了。然而,那种冰冷的带着压迫感的杀意仍然留在苏长安的心里。 在蚀兽消失的瞬间,苏长安本能地想要呼叫白墨,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公共频道里一片静默,苏长安能肯定,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那头蚀兽。所以他根本没法说服猎人们放着不断相互撕咬的大群蚀虫不管,去围捕一头可能不存在的蚀兽。 而且,他该如何向大家解释他看到了蚀兽,在不可能看到的地方。 如果白墨知道了,又要闹心了。 他不知道那头蚀兽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留下呼啸的嘶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眼下的形势也不容他多想,苏长安甩了甩有点发晕的脑袋,握紧贪狼又站了起来。 其实他停止射击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但是白墨已经察觉到贪狼的子弹停了,在通讯器里询问。 “没事,”苏长安说,“卡壳了。” “贪狼也会卡壳,回去跟程教授告状。”白墨似乎觉得气氛太压抑,开了句玩笑,可是苏长安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他举枪重新加入战团。 “白墨用全力,现在这个速度太慢了。” 崔巍、腾蛇、七杀,再加上槐树和另外两把不熟悉的刃,这个刃的组队,绝对强悍,但是即便六个人用尽全力,要将巨大数量的蚀虫杀光,还是颇费功夫。 更别提二级蚀虫正在不断吞噬低级蚀虫,体型扭曲加上能力提高,难以控制。如果射中这样的蚀虫限制了它的行动,边上的蚀虫就会不管不顾一拥而上,甚至连猎人的利刃也置之不理。 战斗进行了近两个小时,蚀虫的数量是少了不少,但是蚀虫的疯狂行动却仍在继续。 苏长安又一枪,打中了目前为止体型扭曲最厉害的一头蚀虫,B组的B6正在不远处,他想上去解决了这头蚀虫,只是还未等他靠近,就被蜂拥扑过来的三级、四级蚀虫撞了出去,。 B6好歹久经战场,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形,但是还是被一头三级蚀虫咬住了肩膀,苏长安见势不妙,几个点射制住了他附近的几头蚀虫,B6立刻趁机挣脱,将那几头蚀虫砍杀。 B6短暂失去了行动能力,退出战团裹伤,退出的时候,还通过频道跟苏长安道谢。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战斗,新组的队伍中每个人都开始知道,能用点射指哪打哪,将军都做不到,只有苏长安做得到。 B6退出,周围六个点的眼们都看见了。苏长安眉头紧锁,公共频道里,丁一正在和齐飞一边密切关注着战团的情况,一边商量着对策,他们并没有避讳其他人。 “现在看来,只能弃枪。”齐飞说:“只是这样一来,刃的压力就更大了。” 丁一没说话,但是已经停止了射击,没了枪械的辅助,呈现在刃的眼前的就是两眼一抹黑。他们正在水面之上,踩在挤挤挨挨的蚀虫身上行动,但是当枪械不响,蚀虫全部恢复自由,即使在通讯器中准确指示方位,仍然难保不会踩空。 哗啦,程北一脚踏错,直接掉进了河里。 “草!”程北怒骂一声,周围全是蚀虫,程北按照夏春秋的指示试了两次,都踩错了地方又掉了回去。 “哗”的一声,一枚子弹斜刺里飞过来,巧妙地避开了程北的身体,射进了水里,程北被惊得一愣。 “北北,长安在帮忙,你看准子弹的弹道。”夏春秋的声音传来。 几枚子弹嗖嗖嗖地飞了过来,程北盯着弹道划出的弧线,猛的向弹道集中的地方一抓,用力一跃,哗啦离开了水面,脚下踩上了蚀虫滑腻的脊背。 眼的子弹,只要没有打中蚀虫的“眉心”,是不会限制住蚀虫活动的,也不会引起蚀虫过分的警惕,程北出水之后,夏春秋赶紧指示着他向外围靠了一些,缓口气儿。 自从猎人们开始和蚀虫战斗,打的几乎都是自卫战。猎人只要暴露在夜空,就会吸引蚀虫的追杀。像如今这样蚀虫对猎人视而不见的情况,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将军们也没有遇到过。 此时,战斗已经持续的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中,这一场战斗变成了猎人单方面的战斗,蚀虫们好像不在乎被猎人杀死,仿佛眼前吸引这它们的东西,比猎人的气息还要诱人。 这时候,蚀虫的数量已经不再增加,外围C组的两个小队也加入到了对蚀虫群的围剿,但是无论猎人发动多么犀利的攻击,都无法把蚀虫的注意力从彼此吞噬上转移。 苏长安给贪狼换了个弹匣。 经过这三个小时,他已经看得很明白了,除非把周围的四级蚀虫迅速杀光,否则高级蚀虫就会一直吞噬低级蚀虫,然后开始彼此撕咬。如果时间拖得太久,最后他们来不及杀掉的,可能就全会是已经开始进化的高级蚀虫。 而要有最高的效率,他一定要用贪狼。 刚才的半个小时,他也停止了射击,用指示方位的方法来指引白墨,但是这里不是他们非常熟悉的轮值点,水面的特殊环境下,一点小偏差都有可能让猎人失足,掉进蚀虫堆里,而且也极大的限制了白墨的速度。 苏长安眯着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砰地一声,白墨看到就在他脚边一米左右,亮起了一个光点。 他不需要苏长安说什么,立刻甩着七杀的光刃,从光点出直射出去。蚀虫扭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即逝,白墨就觉得脚下一空。 又一声枪响,光点的位置就在白墨斜上方,白墨反手握住七杀向那个方向一戳,七杀的剑刃全部没入蚀虫身体,这一下虽然不算是致命一击,但是那头被定住的蚀虫还是身躯剧烈震动,发出一声大吼,白墨在吼声中借势跃起,把七杀插进了光点的位置。 “正后方三米。”白墨听见苏长安的声音适时响起,在那头被七杀砍头的蚀虫消失前,白墨向后一跃准确后退三米,脚下踏上了坚实的东西。 “什么情况?”白墨问。 “还是要用枪,不然太慢了,如果天亮前解决不了,放回几头已经在进化的高级蚀虫,搞不好是大麻烦。白墨,加上七杀剑刃伸出的速度,你有没有可能追上子弹的速度?” “可行。”白墨略一思索说道:“只要你不要选择离我太远的,七杀剑刃现在极限已经能达到十二米,加上我自己的速度,可以追上。” “好,你原地休息两分钟。”说完,通讯器里不再有声音,白墨知道,苏长安到公共频道去找丁一和张硕了。 一分钟以后,林森从白墨的身边掠过,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想来无论苏长安提出了什么战术,现在肯定是通过了。 苏长安的想法很简单:尽全力以最快速度消灭外围的大梁四级蚀虫,这些四级蚀虫就是高级蚀虫的食物,要断了那些高级蚀虫的进化路,先给它们断粮再说。 接着,要一个个杀掉那些已经吃了不少喽啰的高级蚀虫,如果等到杀完低级蚀虫再倒回来杀,那么绝对天都亮了。 想法很简单,实施起来却不容易,苏长安默默感叹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的作弊器系统,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 听从苏长安的建议,张硕他们将除了白墨以外的七个刃全部调到了外围,外围的四级蚀虫智商太低,即使一头被定住,边上的蚀虫也要反应好一会儿才会上来撕扯。在外围,眼的枪械可以重新用起来。 “长安,不要太勉强,危险无法应对的时候果断撤出。”丁一在通讯器中嘱咐,苏长安应了一声,把公共频道关掉了。 接下来,就是他和白墨两个人的事了。 白墨将七杀插进一头蚀虫的脊背,稳住了身体,那头蚀虫不停的扭动,但是显然短时间内不会被消灭。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江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腥气。 白墨闻不到蚀虫的气味,这一点曾经让秦越非常嫉妒,秦越就能闻到蚀虫的腐臭,每次战斗结束,都要拼命洗澡。 白墨在这一瞬间,把室友们的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苏长安安静带着笑意的脸浮现在脑海。 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下,这都是白墨能够依靠的一张脸。这个人曾经承诺过,要陪着他站在猎人的最顶点。 “白墨!”苏长安的声音不大,透过通讯器的电路,如同耳边呓语。 白墨猛地睁开眼睛,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脸颊向前飞去。几乎没有用任何时间反应,白墨将七杀的剑刃拉到极限,追着子弹的银白光尾,整个人如同满弓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七杀将近12米的剑光拉成细细的一条线,雪亮雪亮,几乎就在贪狼子弹化作一个光点的的同时,抵着光点插了进去。 一瞬间,雪白的光芒像波纹一样荡开,波纹之下,白墨看到了七杀剑锋刺入的这头蚀虫。 体格并不大,浑身漆黑却光滑,并非他以前看到过的长满了脓包留着脓水的样子。他扭曲着,承受着七杀致命一击的痛苦,但却并没有立刻化作气体消散。 “白墨,砍头。这个家伙很经打。”苏长安喊道。 白墨用力将七杀刺进了蚀虫身体的深处,拧动着剑柄,在搅动间,七杀的剑锋从侧面钻了出来。 白墨微一凝神,七杀剑锋附近当期气体一般的漩涡,越转越快,把这头蚀虫的整个头颅都绞了进去。 白墨这时,才终于感到脚下踩着的蚀虫身体开始崩坏。 ☆、雪白杀机(三) 第一头蚀虫解决之后,苏长安隔了一会儿才射出第二发子弹。 苏长安的准头绝对是没话说的,但是如果角度没有选好,白墨就有可能追不上那颗子弹,如果七杀刺入的时间晚了,那头被击中的蚀虫可能就会被周围的蚀虫扑咬住,甚至白墨都可能陷入围困中。 所以,苏长安实在不敢不谨慎。 好在几头蚀虫解决了之后,他和白墨都渐渐开始摸到窍门,配合的效率高了起来,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跟平时轮值时相比的。 虽然效率低了些,苏长安却也并不着急,目前,他和白墨守着中心区域,把出现了进化变异迹象的蚀虫解决,不允许他们吞噬低级蚀虫的速度过快。而丁一和张硕他们在外围的速度则要快多了。只要能拖住中心区域,控制形势,等丁一他们解决完外围的低级蚀虫,中间这几头高级蚀虫就不是问题了。 白墨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战斗,他的七杀吃力地追逐这贪狼的子弹,他用尽全力,才能让七杀的光刃追上子弹银白的光尾。 白墨突然觉得,说不定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像七杀一样,倾尽全力也只能看到苏长安的背影。 白墨在苏长安寻找合适目标的间隙,向他隐藏的桥头望过去,从河面望去,那里又高又远。白墨能勉强辨别出苏长安的轮廓,因为身后有桥上的景观灯,他整个人都在背光处,面容晦暗,模糊不清。 外围的低级蚀虫不断被消灭,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林森和张硕终于带着猎人们跟白墨汇合。苏长安长出一口气,只觉得恶心反胃,脑袋又涨又疼。 但是此时,还没到放松的时候,整个中心地带,此时还有近50头蚀虫,在低级蚀虫被消灭了之后,这些高级蚀虫正像饿死鬼一样扭打成几团,奋力地把周围能看到的蚀虫全部吞噬掉。 公共频道里,丁一说,看了今天这景象,他可能要永远吃素了。 即便是已经可以把恶心当开心的眼们,在看到这般景象时也觉得挑战神经。那些蚀虫简直就像中了邪一样,你咬掉我半条腿,我撕开你一个膀子,一头三级蚀虫被一头体型更小的高级蚀虫一口咬掉了半个头,整个身躯在水面砸成一团,立刻有四五头蚀虫扑过来,分食它尚未消失的身体。 八个眼都被带到了离战团很近的地方方便射击和指挥,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确定,至少今天晚上,蚀虫们对猎人是不会有兴趣了。 在八个刃的协力下,周围的蚀虫越来越少,不仅刃在努力,蚀虫本身也在非常努力的消灭着同伴。 天将破晓,战团中剩下不到十头蚀虫,丁一和齐飞总指挥,苏长安支援,八个刃一起围了上去。 那一瞬间变故突生。 在八个刃向最后几头蚀虫围过去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嘶鸣突然在破晓前极致的黑暗里炸响。 接着,一团雪白的火焰轻柔地从空中飘落,苏长安顺着火焰出现的地方看去,那头雪白而美丽的蚀兽就安详地站在半空。 那团火焰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纯洁无害,但是,就在火焰落到水面,沾上一头蚀虫的身体的瞬间,白色火焰腾起数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包裹了那头蚀虫,接着飞快地波及周围的蚀虫,仅仅是在一个眨眼的工夫,留在水面上的十头蚀虫就已经全部被裹进了火焰里。 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在水面上打滚,苦苦挣扎想要从火焰里挣脱出来,但是那火却越烧越旺。 空气中的恶臭消散,居然慢慢传来馥郁的香气,蚀虫的皮肉在火焰里滋滋作响,像是炉火上的肉,苏长安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么恶心的蚀虫,被那蚀兽的火焰炙烤,能发出那样美妙的花香一样的味道。 香气越来越浓,苏长安慢慢觉得胳膊很重,他暗道不好,才发觉下面的刃连同张硕和林森在内,居然都停下了动作,呆愣地看着那雪白的火焰。 “白墨!”苏长安握着通讯器大喊:“白墨,听到没有!” 白墨没有反应。 白色的火焰中,蚀虫们渐渐不动了,然后又身体分崩离析。苏长安觉得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是实际上,前后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被白色火焰焚烧的蚀虫没有消散在空气里,反而化作了某种结晶,铺在水面上。 蚀虫烧完之后,那白色火焰重新缩小成了初显时的一团,那些蚀虫的结晶哗啦啦地被火焰吸了进去,白色的火焰像是活的一样,在收集到这些结晶后显得很高兴,蹦蹦跳跳地向半空升,浓郁芳香的气味在这一刻达到顶点,人站在露天,如同置身花海。 苏长安突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用尽全力抬起手,对着蚀兽的脑袋砰砰砰一通射。 苏长安枪法一向是组织的传奇,但是这时候,目标如此明显,十几发子弹却全部射偏。 那蚀兽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苏长安发誓,他看到了蚀兽眼中的戏谑和不屑,那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枪声惊醒了呆滞的猎人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半空的蚀兽好整以暇地将那团火焰吞进腹中,带着周身更加和煦明亮的白光,消失不见。 苏长安呆呆地看着蚀兽消失的地方,而白天的第一束光出现了。 “蚀兽,居然是蚀兽……”在回程的路上,所有人精神恍惚,白墨和苏长安与丁一、张硕小队共一辆车,丁一憋了半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齐飞也不说话,今天见到的事情,着实让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 “真没想到,蚀兽原来是这个样子。”张硕说。 苏长安突然一怔,转向张硕:“将军能看到蚀兽吗?” 他这么一说,张硕和林森、白墨都反应了过来,确实,他们刚才都看到了半空中的美丽生物。 “真的看到了?”齐飞问。 “嗯,看见了,雪白的像鹿一样,但是只有独角。消噬了无数蚀虫进化而来的蚀兽居然真的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模拟场的蚀兽是研究所的死宅们臆造的,没想到,真的蚀兽比我想象中的,比模拟场里呈现的,还要美丽。”张硕说。 “将军这是第一次看见蚀兽吗?”苏长安问:“我记得上一个阴月的围剿,据说蚀兽也出现过。” “是,据说是出现了,只是蚀兽出现的小组全灭,组织也是从他们留下的名牌上分析出有蚀兽的存在,我却是没有见过。上一次阴月,我还年轻,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先锋队。”张硕说。 苏长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上一次蚀兽出现,应对的小组全灭。但是今天,他们这个仅有十六人的小组却是全须全尾的,三个刃受了伤,但都不算严重,所有的眼都完好无损。 这样的情况,居然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曾在模拟场里应对过蚀兽,说实话,那一次,蚀兽几乎没有对他发动任何攻击,仅仅靠指挥场中的其他蚀虫就让他狼狈不堪。昨天夜里,河面上陆陆续续来的蚀虫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苏长安肯定蚀兽从战斗最开始就在附近,甚至可能这些蚀虫都是它召集过来的,但是为什么这头蚀兽一直没有动静,任由猎人把蚀虫大军杀光。 即便是有百把头蚀虫被蚀兽指挥,也足够让他们这个十六人小队喝一壶的。 还有蚀兽取走的那些东西,如果是要吞噬蚀虫来增强自己的力量,那么何必要留到只剩不到十头蚀虫的时候再吞,早早全部烧来吃也很便利吧。 苏长安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丁一这些将军们都眉头紧锁,他一个刚进组织两年的新人,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也是正常。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再说话。苏长安回到别墅,累得一动都不想动,白墨也累,但还是拖着苏长安去洗了个战斗澡。 洗完澡,两个人趴在床上,苏长安脑袋里轰轰直响,倦极了又睡不着。白墨蜷在他身边,已经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是眉头紧锁的样子。 本来,在这段围剿中,组织是准备好了两套队伍的,一方面因为围剿期间的不确定性,考虑到可能会有伤亡,需要有替补的猎人。另一方面,即便没有伤亡,也需要给前线的猎人休息的时间。 面对蚀虫的战斗,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多的是精神力,甚至可以说,是眼和刃的生命力,即便是日常的轮值,猎人们都是轮两天休息一天,而如今,白墨苏长安这些一线的猎人已经通宵达旦地战斗了四天,更别提最近变故连连,他们还要挤出休息时间研究战术。 本来按照预定,苏长安他们这一批,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之后,就会转成后备,在围剿的第五天和第六天承担更轻的支援任务,第七天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可以休息了。 但是如今,围剿第三天限制区的大屠杀,让猎人的有生力量受到很大损失,苏长安和白墨都知道,这十天,他们估计是别想休息了。 可是真的是身心俱疲。苏长安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现在他的眼眶胀痛,头也很晕,然而他没法抱怨,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还可以睡觉,可丁一和齐飞他们恐怕还在基地的某个办公室里向上级做着详细的口头报告。 不知道别的小组是不是也遭遇了蚀兽,苏长安在半梦半醒间想。不知道别的小组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运气很好,能够全身而退。 ☆、最黑暗之境(一) 自从成为猎人之后,苏长安就很怕做梦,因为在梦里,一些被称为“回忆”的,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这一次,他仍然梦见了父母。他的父亲面对着他,把他的母亲抱在怀里。苏长安觉得,他的母亲似乎很想要转过身来面对他,但是被父亲紧紧抱住,制止了。 父亲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苏长安十分恼火,他走上前拉住父亲,希望他有话直说,而此时,他的母亲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 他还记得这张脸,两年前他曾在梦中看到过,几个月前也曾梦到,但是两年前,这个女人泪流满面,整张脸因为悲伤而扭曲,几个月前梦见她的那次,他一脸幸福的小女人样,笑得眉眼弯弯。 而这一次,当她转过脸来和苏长安对视,她面容平静眼神锐利,微微抿着的唇,显出坚强严肃的神情。 苏长安莫名地,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一个照面之后,苏长安的父亲猛地拉起母亲,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苏长安有些不明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如果他做梦梦见父母,那么,总归是父母希望他缺失的十年记忆能够回来,然而这一次,苏长安莫名觉得,父亲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中,隐藏的不仅是十四岁之前的事情。 梦境的画面一换,苏长安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最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蚀兽的眼睛,但眼神中没有狠毒冷冽的杀意,后来他又觉得是他自己的眼睛,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他自己的眼睛里是不可能有那样的神情的。 苏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很美,紫色通透湿润,流光溢彩,然而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它仿佛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经历过,又仿佛空无一物。万事万物、岁月流转都兴不起那双眼睛中的一丝波澜。 不悲不喜,冷淡到了极致,毫无煞气也没有一点暖意。苏长安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接着,苏长安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像是欧亚混血的深邃五官配上结实颀长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坚毅,如同古希腊战场上的武士,但配上那双极冷的眼睛,却莫名超脱了尘俗。 那男人似乎是感觉到苏长安在看他,眼神微异动,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长安猛的从梦中惊醒了。 只一个眼神的交汇,苏长安生生从梦里吓醒。 他浑身发冷、大汗淋漓,根本不敢去回想他和那男人四目相交时候的感觉,只是毫无杀意的冷淡一瞥,苏长安居然感觉到被人凌空劈了一刀。 白墨还睡着,苏长安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再也睡不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冲了个澡。早上回到别墅的时候,两个人太累了,洗完澡压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苏长安走到门口,打开门叫门口的警卫送食物上来,他估摸着,白墨差不多该饿醒了。 小警卫很快给他们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帮着苏长安把两个巨大的餐盘送进客厅,白墨几乎是在食物的味道传到卧室的瞬间迷糊着爬了起来。 苏长安递给他一双筷子,两个人一言不发,像饿死鬼一样进食。一直到吃了个半饱,白墨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含着饭粒问苏长安:“将军们有没有联络?” 苏长安摇摇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想晚上还不知道要应对怎样超乎想象的情况,他想着也许是将军们体谅他们,让他们再睡一会,傍晚十分一定会召集他们去询问。 苏长安于是不再纠结,吃饱喝足以后,身上因为噩梦而产生的凉意被食物的温暖驱散,苏长安把贪狼拿出来做保养,白墨靠在沙发上,有些没睡饱,迷迷糊糊的。 “我们这次,真是运气好。”白墨迷糊着声音说道:“这头蚀兽出现的时候,几乎马上就要破晓,估计是路过吧,如果它加入战斗,就凭我们十来个人,还真是前途未卜了。” 苏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只是“嗯”了一句。 他本能的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白墨他在战斗开始时就看见了蚀虫,万一白墨问他为什么当时不提醒猎人们提防,那接下来的谈话有得是一段给他添堵的解释。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那头蚀虫到底想要干嘛,从苏长安进入组织开始,他就被告知阴面的那个属于蚀虫的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没有文明的世界,但是说这话的人,其实也没去过那个世界吧。 就比如说昨天晚上,如果真的是弱肉强食那么简单,那么他们这么些人哪里够那位“强”去“食”。 每个世界,应该都有这个世界的法则,就如同机构有制度、学校有校规一样,不了解这个法则,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去过学校的人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实际上这根本是个傻透了的问题,因为校规规定学生就是要穿校服。 苏长安晃晃脑袋,这些复杂纠结的问题想得他脑仁儿疼,而白墨已经歪在沙发上继续补眠。苏长安把贪狼放回枪匣里,也打算去补一觉,躺下去了又想起刚才那个噩梦,翻了几个身,还是跑到客厅以“床上更舒服”为由,把白墨拉了回来。 苏长安把一只手松松地搭在身边白墨的手臂上,才算是安心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两个人被通讯器的震动唤醒,苏长安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完全钻进了白墨的怀里,老脸一红,赶紧趁白墨还没察觉,又钻了出来。 通讯是丁一发过来的,要求视频,苏长安接通通讯,把图像转到客厅的显示器上。 “长安,白墨,现在向你们传达元帅指示。”丁一严肃地说:“苏长安、白墨小队今晚不参与阴月围剿,必须留在别墅,明天早上之前,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写成书面报告上交,要求事无巨细,越详尽越好。” 丁一说完,苏长安和白墨都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参加围剿?”白墨眉头紧皱:“组织打算让我们用一整晚的时间写报告?丁将军,你确定是元帅的意思。” 丁一叹了口气:“我确定,命令我传达到了,你们今天晚上严禁离开别墅,不许出去,明白吗?” “是!”苏长安和白墨无奈领命。 “可是丁boss,组织现在应该人手不足吧,我和白墨又没有受伤,还撑得住,而且,一个报告也不用写一整夜吧。”苏长安说。 “别提了,这是袁大元帅亲自下的命令,不仅是你们,昨晚我们组的十六个人今天全部休息,写报告。”丁一挠了挠头,很显然也很困惑。 “神马?!包括你和林森,张硕和齐飞都写报告不出战??!!”苏长安和白墨都惊到了。 丁一在屏幕里点头啊点头。 “总之,命令已经下了,大家都想开点,老实呆着。我现在还没有听说别的组昨晚的战况,但是根据研究所那边的分析,蚀虫数量的最高峰已经过去了,从几天夜里开始,数量应该要开始走低。放心吧,没了我们十来个人,组织不会垮掉的。”丁一最后说完,通讯断了。 一时间,屋里没有人说话,白墨和苏长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就算组织人员充足好吧,但是一下子把两对将军小队和一对最强新人小队放冷板凳,真的没关系吗…… 集合的通讯声响起,这个点钟,已经到了围剿期间例行碰头会议的时间,苏长安和白墨按理说也该下到基地去找丁一他们开会,但是今天,他们小组全体宅在家。 不知道会不会恰好被熟人发觉,然后以为他们被全灭了…… 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谁也没去拿笔记本打报告,苏长安看到白墨明显有些情绪低落,就安慰道:“安啦,其实按照最初的安排,到今天为止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基本完成了,你想一想这四天我们杀了多少蚀虫,绝对够本了。再说,革命只有分工不同,不要歧视打报告的工作。” “不知道将军们有没有将蚀兽的事情上报,不知道别的组有没有碰到蚀兽?”白墨轻声说。 “将军们这都要你来操心,他们也就可以不要当将军了。”苏长安拍了拍白墨的后背,说:“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刚才丁一说,命令是袁大元帅亲自下的。我记得听说过,袁大元帅已经不再过问猎人的事情,转向行政口了,为什么会由他来下这个命令?” 白墨想了想,摇摇头:“的确,据说袁大元帅在十多年前就渐渐淡出猎人的管理实务,我听说,他十多年前生了场大病,闭门修养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渐渐开始转向组织与政府的联络,不再直接管辖猎人,肖元帅就是在那之后,逐渐成为猎人的直接最高指挥的。” 苏长安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他没抓住,仔细想的时候,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长安?”白墨看他发呆,问道。 “没什么。”苏长安回答:“我们现在提外面的猎人操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干脆按命令办吧。” “那是命令好吧,说的好像咱们有的选似的。”白墨嘟囔着,到门口吩咐警卫送晚饭过来,然后回到客厅一屁股做到沙发上:“吃完晚饭再写总行吧。” 晚饭很丰盛,等他们吃干抹净,天已经全黑了。 两个人认命地拿出笔记本来,开始打报告。苏长安仔细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不时地和白墨讨论几句,对一下情况。 虽然命令是说事无巨细全部要写,但是真让他们俩像写小说似的用准词语用足修辞,还要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那是不可能的,尽量把事情的所有经过交代清楚,也不过写到十一点。苏长安拿着白墨的笔记本再次对了一遍,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报告,毕竟,自己可是把最开始看到蚀兽的事情隐瞒了,报告中可别出啥逻辑错误。 战斗前的集合哨已经响了。 苏长安眼见着白墨一听见集合哨更加如同屁股上长了牙一样坐不住,苏长安于是押着他,又把两个人的报告检查了一遍,拎出错别字若干。 白墨检查报告的时候,苏长安抱着笔记本,百无聊赖地在内部网里面逛。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是校官,在内部网中的权限大了许多,所有猎人的人事档案,只要不加密的部分,都可以查阅,鬼使神差地苏长安跑到人事档案库里,输了军官证号和自己的猎人ID,调阅了袁大元帅的档案。 在组织里,能被称为元帅的,只有六个人,而能被称为大元帅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被称为“教父”的鲁明元帅,他是肖成青的老师,至今还坐镇组织,虽然没有直接统领猎人,但是绝对是最高boss。另一位,就是被称为“野火”的袁烈元帅。 袁大元帅如今已经77岁,早年也是组织里叱咤风云的利刃,并且一直在一线战斗到了50岁才退到二线。这份档案是密级以外的,战果尚且让苏长安咋舌,如果加上围剿之类的加密级任务,可真是功勋赫赫。 第一页基本材料和功勋的内容里,附了一张袁大元帅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眼神坚毅,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十分严厉。 在组织的资料库里,猎人的材料除了加密的单独放,其他的人事材料全部放在一起,归置得整整齐齐,苏长安关掉第一页,准备去开“家庭关系”这一页的时候,别墅突然微微一震。 苏长安的手一顿。 此时,已经无所事事大半个钟头的白墨也突然坐直了身体。 不是错觉。苏长安想。 又是一阵震动,短暂而且并不强烈,但是更加清晰起来。 白墨和苏长安对视一眼,同时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苏长安极为熟练地拿出贪狼,咔吧咔吧两声把双枪枪柄扣在手腕上,手指摸到了扳机。 ☆、87最黑暗之境(二) 别墅的隐约震动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剧烈的震动,白墨七杀出鞘,他一把拉过准备开门去看情况的苏长安,低声说:“别离开我,先到窗口看看。” 说起战斗经验,白墨比自己多了至少一轮,苏长安松开一把贪狼,抓住白墨的左手,两个人迅速闪到窗口,苏长安撩开窗帘,向下看去。 而别墅楼下,雪白的蚀兽似乎就在等着苏长安窥视的眼神一般,在他向下看的一瞬间,四目相接。 苏长安呆立当场,白墨看他好像被点了穴一样,问道:“怎么了?下面有什么?” “你看不到?”苏长安问,猎人们不是能看到蚀兽吗? “什么都没有啊,我是刃你搞清楚啊!”白墨看着他愣神的样子,真恨不得抽他。 苏长安扑到窗口,刷拉一下拉开了窗帘。 既然已经被这伙怪物堵在了家门口,你躲在一层窗帘背后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了,苏长安破罐破摔,颇有些不在乎了的感觉。 楼下,蚀兽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三十头左右的二级蚀虫把别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迈着统一的步伐,如同打拍子一样砰砰砰地撞着别墅的保护层,带着整栋别墅轰轰地震颤。 十二年前的阴月,苏长安的父母就是在留守别墅的时候遇害,然而到了今年的阴月,组织已经不需要猎人留守别墅,十二年来,别墅周围的保护光幕几经改造,已经比当年增强了数倍,即使是被二级蚀虫围攻一整晚,也别想轻易攻入别墅本体,更何况阴月围剿期间,绝大部分的蚀虫都被吸引到了在外作战的猎人那里。 然而此时,那层猎人们引以为傲,长期以来靠着它才能睡个好觉的保护网上,正燃烧着雪白的明亮火焰,火舌迅速爬满了整个光网,烧出喀拉喀拉的响声,这微弱的动静在几十头二级蚀虫撞击的声响中并不起眼,却格外的触目惊心。 “白墨!”苏长安浑身颤抖,“立刻呼叫支援,说我们被三十头二级蚀虫围攻,他们五分钟内就会突破保护网。” “你说什么?!”白墨看不到蚀虫的身影,只能看到外面本应该透明的保护网上出现一个个闪烁着的白点,听见砰砰砰的撞击声。“长安你冷静一点,他们怎么可能攻进别墅?” “下面有一头蚀兽!”此时,苏长安已经不抖了,他不仅不抖了,反而开始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在开间光网上的火焰的时候,苏长安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愤怒,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此时怒火充斥全身,几乎要从他的指尖溢出来。 “少校苏长安、白墨呼叫基地,我们遭遇攻击,位置是丰城7号别墅,三十头二级蚀虫将在三分钟内突破保护网!”苏长安拨通基地广播,大声吼道:“重复一遍,我们遭遇攻击,别墅即将被突破,请求支援!!” 然而出乎苏长安的意料,二十四小时开通,在里面打个喷嚏都会被问询的应急频道里,居然没有一声回应。 苏长安又呼叫了一遍,依然是一片静默,他狠狠地骂了一句,不再呼叫。 “下楼白墨!”苏长安拉上双枪枪栓,一个箭步已经到了门口:“要打也要冲出去打,如果别墅被攻破绝壁死路一条。” 白墨也知道再也没时间犹豫,跟着苏长安就往楼下冲。 倾斜的楼梯在晃动,吱吱作响,每一刻都像是坍塌的前一刻,白墨在楼梯上越过了苏长安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毫不停留地穿过走廊和大厅,此时,白墨手里的七杀已经将光芒暴涨到了极致,只等着门一开,就冲出去先杀一通。 从房间全速奔跑到别墅的大门口,对于苏长安和白墨来说,也就是十几秒中的工夫,然而,当他们就在门前,即将拉开大门出去的时候,别墅的震动突然停止了。 白墨猛地刹住了脚步,他犹豫了不到1秒,别墅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了。 包了钢板的双层实木大门,伴随着一声巨响从外面斜斜地飞了进来,白墨用上了全力把苏长安推到了房间的另一头,自己也借着力急速向后倒了几步,险险地避开了这块大杀器。 要是战斗还没开始,先让门板给拍死了,这让苏长安和白墨情何以堪…… 大门洞开,夏夜暖烘烘的风灌进了恒温的别墅,别墅院子里的几盏路灯还是尽职尽责的工作,然而昏黄的光线下,一头蚀虫硕大的脑袋已经挤了进来。 苏长安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那头二级蚀虫被钉死在门前,把扭曲着想要挤进来的几头蚀虫堵在了外面。 “窗户!”苏长安大喝一声,白墨心有灵犀,也不去管门口的蚀虫,让它堵着大门,两个人打开别墅一侧的窗户,跃了出去。 在别墅里,苏长安根本想不到该怎么作战。 他们的别墅是两层复式,再加上阁楼,正厅的高度比一般的公寓高了不是一点两点,但是即便是这样,当蚀虫在别墅里的时候,以它的庞大身躯苏长安压根别想找到制高点来射击,白墨的动作也将受到极大的限制。而七杀那十几米长的剑刃根本就挥不动。 在几分钟前发现被蚀虫围困的那一刻,苏长安的脑海中就开始飞快的思考应对的策略,而每一个,都有个前提,那就是离开别墅。 然而,出了别墅走了几步,苏长安和白墨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别墅前面,保护光网已经被蚀虫撞碎,而在原来光网的位置,有个雪白的,熊熊燃烧着的大罩子。 “我草你姥姥!”苏长安爆着粗口,举枪对着罩子猛打,那白色火焰被子弹带过的气流掀起微微的波澜,然后毫发无损。 白墨挥动七杀狠狠劈上去。然而,七杀剑刃过处,那些白色的火焰推开了一个狭窄的缝隙,又飞快地恢复原状,不仅如此,七杀劈过火焰之后,剑刃明显缩进去了一截,显然是火焰中的力量强大,抵消了七杀的气场。 堵住了门的蚀虫恢复了自由,咆哮着,把他丑陋的脑袋从别墅的大门里掏了出来。 在狭小的别墅和光网之间的空地上,三十头蚀虫把白墨和苏长安逼得无处可藏。 “白墨,蚀虫非常集中,我帮你杀到中心去,你用七杀的漩涡把他们绞进去。”苏长安一边说话一边枪声不停,他自下而上射击,位置非常不利,甚至有时候根本看不到蚀虫的头颅,只能借助通讯器指挥白墨前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白墨终于到达了苏长安帮他预定好的位置,七杀似乎感觉到了杀戮开始前的压抑,发出轻微的鸣响。 七杀的剑刃以千钧之力横扫,所过之处溅起一片蚀虫的血肉,然而太过狭小的活动范围让剑刃无法延伸的更长,剑刃超过5米,就会划到那白色的火焰外壳上。 “白墨,准备!”苏长安已经没有任何隐蔽的地方,一边锁定身边想要把他一口吞了的怪物,一边还要顾及白墨那边的情况,苏长安陷入了难得的苦战,此刻,他寄希望于七杀如同漩涡一样的能力,一次性绞杀大量的蚀虫,给他们留出活动的空档。 白墨凝神,那一瞬间七杀的攻击全部停止,如同暴风雨前极致的平静,接着,毫无预兆地劈下雷霆骤雨。 雪亮的白光中,以七杀为中心,旋转着的漩涡形成,白墨屏息,身形微动间,已经扎入了蚀虫堆里。 然而,苏长安和白墨谁也没想到,预想中会出现的血肉横飞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所有处在漩涡绞杀范围内的蚀虫,居然都跟着七杀的漩涡旋转了起来,同样的方向同样的速率,避开了漩涡边沿致命的光刃,反而贴着光刃,一边旋转一边向中间逼。 白墨眉头紧锁,将力量凝在右手,七杀的漩涡又扩大了一些,旋转的速度也发生了改变。随着漩涡变化,几头来不及反应的蚀虫被绞入其中,迅速变成了一滩碎屑,然而,很快剩下的蚀虫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适应了七杀漩涡的改变,调整了步调,又向白墨压了过来。 我草泥马,二级蚀虫是要逆天吗?! 苏长安又惊又怒,马上觉得不对劲,似乎是有感应似的,他抬起头向别墅上方看去。 果然,那头该死的蚀兽就端庄地站在高处,通身带着柔和到几乎称得上是圣洁的白光,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战斗。 无论怎么看,蚀兽都那样的美丽,即便脑补一万遍它很邪恶很邪恶很邪恶,还是觉得它纯洁高贵。 而如今,苏长安抬起头看着那美丽、纯洁、高贵的蚀兽,安静地发动强悍锐利的杀机,忽然觉得,也许猎人们从来都不了解那个他们自以为了解的暗面。 那个暗面确实可以很直接,丑陋凶残,弱肉强食,但是同时,那个暗面同样可以表里不一,最狠毒的,永远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苏长安和白墨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米。从与白墨搭档战斗至今,这是苏长安和他距离最近的一次,然而,饶是这么近的距离,有两层蚀兽阻隔,也显得格外遥远。 白墨勉力支撑,不时改变着七杀的漩涡形态,绞杀几头反应慢的蚀虫,虽说没有办法给蚀虫多大伤害,但是好歹蚀虫近不了身。但是苏长安这边,则越来越险象环生。 三十头二级蚀虫,放在平时轮值里还不够白墨塞牙缝的,但是今天却生生逼的苏长安没地方躲。三十头蚀虫分出了十头左右围着白墨不停旋转,却有近二十头蚀虫节节逼着苏长安。 这不科学,蚀虫是最容易被猎人的气息吸引的,如今七杀熠熠生辉,简直是一个美味大厨房,那些蚀虫没有蜂拥而上,反而一大半都在逼着一个虽然也很好吃但是远没有那么诱人的眼,这算是什么情况。 被逼的狠了,苏长安越打越准,但是一颗子弹,能给他争取的不过是一头蚀虫的一分半钟,他现在无处可躲,白墨又没法支援,只要手中贪狼的这两匣子弹用尽,那可真的要坐以待毙了。 “白墨,想办法突围。”苏长安对着白墨喊道。蚀虫离得太近,声音夹杂在高低起伏的嘶吼声中嘈杂不轻,苏长安甚至无法确定白墨是不是听到了。 那蚀兽极有耐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天空中,冷眼看着。 在那道犹如实质的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苏长安被一步一步地,向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外壳逼去。 ☆、88最黑暗之境(三境) 白墨作为一个“刃”,可谓十分资深。但是实际上,他也是仅仅在最近一年多来,才发现和蚀虫战斗,原来可以是一件十分费脑子的事儿。 最近,苏长安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画战术图,蚀虫是怎么分布的,猎人该如何突入,眼站在什么位置,刃用什么路线,可能发生的情况1、2、3、4,应对的办法1、2、3、4……零零总总,仔仔细细的揣摩,还常常拉着他一起想。 以前白墨老是嫌苏长安烦,而此时,当苏长安匀不出脑子帮他想给他指挥的时候,他特别庆幸自己好歹知道该怎么用脑子。 此时的情况,一看就知道蚀虫或者说那头蚀兽的目标是苏长安,从苏长安被逼的节节后退和他射击的速率来看,围攻他的蚀虫少说也有总数的三分之二。 既然如此自大,觉得用三分之一的力量就想要控制住我,那就要为你们的狂妄付出代价。白墨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在听到苏长安喊“突围”的瞬间,双手握住七杀剑柄猛的向下劈去。 被围困的时候,白墨一直没有听见苏长安的指示,说明苏长安很可能觉得情况有蹊跷,正在观察,或者苏长安自顾不暇。 所以白墨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用出七杀的全力,而是一边保证漩涡的形状,一边暗中积蓄力量,等待苏长安的信号。 七杀如同一道闪电,下劈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别墅院子里的地面被剑气劈出数米深的裂缝,溅起漫天的尘土。 苏长安一串点射,迅速控制住面前的几头蚀虫,向白墨的方向奔去。 为了不让层叠的蚀虫遮蔽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白墨,苏长安已经不在乎眼睛上的一点异状了,此时,他的身上又开始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矮矮的,在有路灯照射的夜晚忽明忽暗,并不明显,然而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发现那些蚀虫居然刻意地躲避他身上的火焰。 急速奔跑间,苏长安并没有多在意这一点,很快就跟白墨汇合到了一起。 “现在怎么办?”白墨握紧七杀,苏长安脑门子上见了汗,他们仓促应战,根本没有给贪狼准备弹匣,现在他已经万分确定,贪狼子弹即将告罄,而蚀虫们又孜孜不倦地围了上来。 “凉拌,我要节约子弹,接下来只能肉搏了。”苏长安说,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陡然变得坚毅起来:“这次如果侥幸不死,基地应急口的人就死定了。” 白墨噗嗤一声笑了。 他们已经在谈笑间面临绝境。 十二年前,就是在这间别墅里,白墨躲在阁楼上亲眼看着父母消失不见。而十二年后,白墨想,他终于到了和父母一样的绝地。 在包括别墅在内只有两百多坪的范围里遭遇蚀兽,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但是很奇怪,白墨并不害怕。 他想起苏长安说过:猎人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得其所。 如果死前能拉一头蚀兽陪着,真特么是赚大发了。 那一刻,白墨心里突然很平静。他发现长久以来,让他不安的并不是残酷的战争,而是看不到终点的孤身作战。 而此时,当他与苏长安站在一起,用七杀横在两人身前的时候,残酷的战争代表的不过是需要被绞杀的蚀虫的数量,以及最后那个单纯的结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将永生都恨蚀虫入骨,他将永不放下复仇的利刃,于是,这一刻他特别庆幸,在这个充满了他极度厌恶的蚀虫的气息的地方,有个人一直注视着他,作为他的眼,为他标记着前路。 “来吧。”白墨说。 砰的一声枪响回应了他,一个光点在前方亮起,白墨猛地跃了起来,向那光点冲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两头超到前方想要堵截白墨的蚀虫被苏长安打中,白墨顺手一边一个斩了首。 仅仅被耽搁了一瞬,白墨就来到了目标面前,七杀直刺入光点的位置,闪烁的白光中那头蚀虫分崩离析。 “白墨!”白墨刚刚落到地面,就听后面传来苏长安的呼叫,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白墨回头,就见苏长安的面前浮起了数个光点,他狼狈地一边射击一边后退。 “长安!”白墨转身,七杀的光刃爆出十米,也不管会不会碰到白火焰组成的罩子,向着光点浮起的地方横扫。 “小心后面!” 光刃掉头,白墨双手握剑从自己的腋下插过去,身后传来蚀虫刺耳的嘶吼。 “不太对劲,白墨到我身边来。”苏长安大喊。很明显,刚才白墨才刚刚冲出去,他和白墨就被蚀虫隔开了,他现在还摸不清那头蚀兽到底要干吗,但是肯定不能再和白墨分散开。 白墨低下头,不再理会身后的情况,向着苏长安的方向狂奔。短短几米的距离,却接连被堵截,白墨听着苏长安的指示,集中全部精神迈着脚下的步子,他甚至不在乎有没有把蚀虫杀死,只想回到苏长安身边去。 苏长安一心二用,终于在一个分神间,被一头蚀虫用尾巴卷着,拉向空中。突然失去平衡让苏长安射向那头蚀虫的子弹失了准头,打偏了。 蚀虫的尾巴缠得极紧,苏长安觉得肺都要被挤出来了,蚀虫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苏长安艰难地集中精神,透过蚀虫的身体去寻找白墨。 在这一瞬间,刚才因为狼狈应对蚀虫围堵而分神熄灭的紫色火焰再次从苏长安的身上冒了出来,然而出乎苏长安意料,在那星星点点的紫色火焰冒出来的同时,那头缠着他的蚀虫突然发出疯狂的哀嚎,尾巴一甩,把苏长安狠狠地摔了出去,直直地向那道白色的火焰飞去。 一直隐身于云层中的蚀兽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动了动。那一刹那,蚀兽的眼中流露出焦躁期盼的神色。 苏长安其实并不知道,如果他撞在那道光网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他本能地觉得千万不能撞上去,但是此刻又怎么由得他。苏长安听见耳畔呼啸的风声,蚀虫的嘶吼居然变得很远。 他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轰!” 响声并不是很大,苏长安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他看到银白色的、闪着光芒的细小碎片在空中散开,他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意识到那是七杀的碎片。 苏长安偏过头,看见了白墨近在咫尺的侧脸。 如同一组千年不过的慢镜头,细碎的银光中,白墨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侧脸衬得一双黑眸如同寒潭,深不见底。略略有些长的头发在逆飞的冲击力吹到了脸颊上,还带着汗水的湿润。 苏长安看到白墨紧紧皱着眉头,却在跟他对视的瞬间,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笑容中,一缕血红溢出了嘴角,终于唇齿关不住,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溅到了苏长安的脸上,也溅湿了白墨的衣襟。 空中传来蚀兽凄厉的嘶吼。 后来苏长安想,大概就是从这一瞬开始,他永远被白墨拘禁了。 他永远失去了恨他的能力。无论白墨说什么,他都承受,无论他做什么,他都原谅。 白墨抱着苏长安,后背着地狠狠地摔了下来,落地的震荡中,白墨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苏长安在白墨的后背摸到了一手血,七杀只剩下剑柄,还死死地握在他的右手里。 苏长安在这一刻很想尖叫,但是他没有,他安静地坐在地上,背部的线条绷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大腿却是放松的,支撑着白墨,一只手还紧紧地揽着他。 紫色的火焰在他全身熊熊燃烧,却没有一丝一缕沾在了白墨的身上,火焰窜起半米上的火舌在空中翻滚,在风里呼啸,周围的蚀虫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都仓皇地散开。 雪白的蚀兽终于在藏头缩尾大半夜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苏长安面前。 每一次,有所准备也好,不经意也罢,苏长安只要对上蚀兽的眼神,总是觉得不寒而栗,然而唯有这一次,苏长安静静地和蚀兽对视,他清楚地看到蚀兽眼中弥漫的强烈杀意,也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下,那一丝惶恐、不安和愤怒。 苏长安突然觉得畅快异常。 “吼!!!”似乎是察觉到苏长安的想法,那头蚀兽仰起修长优美的脖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当它再次转过头和苏长安四目相对的时候,只剩下杀气弥漫。 即便是披着浑身的烈火,苏长安突然觉得寒冷异常,他看着蚀兽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异常谨慎地向他和白墨靠近,每近一步,那冰冷的杀意就浓烈一分。 苏长安屏住呼吸,慢慢呼出一口气,在白墨身体的遮挡下,用极细微的动作,重新握住了挂在手腕上的贪狼。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这把贪狼中,应该还有一枚子弹。 即便是射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阻住蚀兽哪怕一分钟,但是苏长安知道,如果他没有坚持到最后一秒,白墨一定会怪他的。 蚀兽距离苏长安,只剩下三步了。 那美丽的白色野兽眼中有强烈的仇恨,恨不得将苏长安杀之而后快,然而,就在蚀兽发动致命攻击前一秒,苏长安突然举起贪狼,照着蚀兽的额头就是一枪。 “砰!”贪狼中的最后一颗子弹,向着几乎就在面前的蚀兽尖啸而去。 包裹在火焰中,苏长安把子弹的轨迹看得极为清楚,奇怪的是,贪狼的子弹并非如往常一样带起光网的银光,而是裹挟着紫色的火焰,命中了蚀兽。 虽然在千钧一发间闪避了一下,但是那头蚀兽仍然在苏长安惊愕的目光中向后倒飞了三四米的距离,重重地摔在地上。它雪白的脖子被剜掉了一大块肉,一股极臭的味道从蚀兽滴落在地上的黑色脓血中散发出来。 贪狼的子弹,居然打伤了蚀兽。 受伤的蚀兽发出凄惨狂躁的咆哮,它似乎因为自己掩盖在华丽精美的外表下的腐臭实质被暴露而疯狂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怒吼着,不再谨慎的靠近,而是冲着白墨和苏长安狂奔而来,夜色中,蚀兽比例完美的头颅完全扭曲了,整个脑袋都从嘴巴的位置撕裂开,露出了一个散发着臭气,长了密密仄仄的一圈獠牙的大洞。 这个洞,足够吞下他苏长安的头了。 苏长安抬起手,但是贪狼已经没有子弹了。 苏长安瞪大了眼睛,看着冲过来的蚀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不怕,只是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白墨。 然而,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并没有落下。一支纯黑色的羽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擦过了苏长安的脸颊,射入蚀兽张开的大嘴。 那头蚀兽充满着仇恨和杀机的疯狂眼神凝固住了,然后发出轻微的“噗”的一声,整个化作了灰烬。 黑色的羽箭吧嗒一声落在了苏长安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苏长安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有灵犀似的猛地扭过头去,借着堪称逆天的视域,苏长安锁定了远处放箭的人。 像是用长焦把画面无限拉近,那个人来不及躲闪的脸就这么直直的撞进了苏长安的视线。 那人有一瞬的惊慌,然后立刻想要离开,苏长安却喝了一句:“站住!”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声音去吼,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明明相隔那么远,但是苏长安却很肯定,那个人一定会听见。 “你过来。”苏长安说。 “你敢离开试试。”苏长安又说。 似乎是最后那一句威胁起了作用,那个人终于在犹豫了片刻后,向苏长安的方向走了过来。 ☆、89重逢 这个神秘的男人在一分钟前无比拉风地用一支黑色羽箭一箭解决了一头蚀兽。然后无比扭捏一步三顿地往苏长安这里蹭。 苏长安却不理会他,他全身的紫色火焰已经熄灭了,如同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他已经用通讯器呼叫了医院和基地,但是和战前一样,通讯器里一片静默。 这些地方的老家伙们都死定了,苏长安咬着牙想。 而这一个老家伙……苏长安瞄了一眼磨磨蹭蹭往这里靠近,一路上还不时放出几箭,把残留在附近窥视的几头二级蚀虫解决的男人,把牙咬得更紧了。 如果这一次白墨没事也就算了,如果有事…… 白墨的呼吸很浅,还在小口小口的咳血,苏长安翻过白墨的后背,那里除了被七杀的碎片划伤之外,还有一片一片的白色絮状物,像是从背上长出来的一样,软绵绵的。苏长安看了半天没弄明白是什么东西,试着用手去拽,结果他一扯动那些东西,白墨就在昏迷中发出痛呼声,搞得苏长安连碰也不敢再碰了。 这时候,那个男人终于走到了苏长安的面前,他穿着件浅色的T恤,深色的布裤子,布鞋,如果忽略他手上的强弓和身后被的箭筒,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 男人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做了个召唤的手势,那些刚才因为射杀蚀虫而东一支西一支散落的羽箭突然嗖嗖嗖地飞了过来,绕着他的手转了一圈,在他手指轻点下,整齐地排进了箭筒中。 这一手,简直是鹰眼和哈利波特的结合版,苏长安抬起头来看着他,发出一声冷哼。 一声哼,那男人明显畏缩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讷讷地叫了声:“长安。” “我不问你问题,我现在没有时间。”苏长安说:“你来帮我把他送到医院去。” 那男人站着没动。 苏长安抱了白墨两下,他其实此时也已经累急,两下都没抱起白墨。 “如果他死了,我不会放过你。”苏长安抬起头对男人说。 然而,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唯唯诺诺的男人突然轻声而坚定的说:“他死了,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苏长安的手一顿。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拽文!”苏长安恼怒地说,他抬起手连通通讯器,开始再一次呼叫医院。 “没用的。”男人说,“你们这栋别墅和基地的联络已经完全被切断了,无论你呼叫几次,都不会有人听到的,除非天亮,出任务的猎人回来,否则没有人会发现你们。” 苏长安猛的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男人:“所以我叫你帮我把他送到医院去!” “我真心希望他死的。”那个男人如同叹息一般,声音优雅婉转,好像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长安顿了顿,他慢慢抬起头。 那个男人就站在他面前,一反刚才弯着腰关切的样子,他现在站得笔直,整个人如同峭壁上的松柏,气势逼人。这是从未出现在苏长安的脑海里、梦境中的神色。 “如果他死了,我真的会恨你哦。”苏长安说,语气有些调皮,甚至有点像是在撒娇,然后陡然一转,蓦地阴沉起来:“我十二年来都没有恨过你,如果他死了,我以后每一天都会恨你。”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谁也不想让步。 最后,那个男人叹了口气,蹲下身。 “长安,我的名字叫苏哲,这是真名,组织里面,恐怕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老鬼还记得,所以记得人前不要提起。”苏哲说。 “我现在不想听,你帮我把他送到医院去,我会抽空听你解释。”苏长安冷冷的说。 “你这孩子,长大了不可爱了!”苏长安伸出修长的手指,看上去就想要去弹苏长安的脑门儿,但是在苏长安冰冷的注视下,又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们基地的医院救不了他。”苏哲说,“他被蚀兽的毒火烧伤,活不长了。” “我说过……” “好了我知道了,他不能死嘛。”苏哲说:“看在这个小子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会救他的。” 苏哲突然顿了顿,问:“你是不是很爱这个小子?” 苏长安渐渐的真的感觉到忍耐到了极限了。 其实,面对险境,苏长安一向有着极大的耐心,但是看着眼前蹲着的这个家伙,他厌恶烦躁,却怎么也提不起应对危险的那股精气神。 “我可以稍后再向你汇报思想吗?”苏长安没好气的说。 “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真的很爱这个小子,那我是真的很想弄死他。”苏哲用一种实事求是的口气说。 “苏、哲!”苏长安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盯着他。 苏哲又叹了口气。 “算了,这样也好。”苏哲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若是能趁现在一刀斩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再废话!” 苏哲从苏长安手里接过白墨,苏长安帮着他,把白墨小心地翻了个身。 后背的白色絮状物撑开了皮肉,染上了点点血红,触目惊心。 “扶住他。”苏哲说着,右手摊开放在了白墨的背上。 接着,他的右手毫无预兆地燃起了熊熊烈火,紫色的火焰发出呼呼的响声,在白墨后背的上方来回滑动,那些白色絮状物就如同真的棉絮碰上了火焰一样,被燎到的地方迅速燃烧得一干二净,这个过程像是极痛,白墨一直在昏迷中挣扎,苏长安不得不死死地架着他的肩膀,掐住他的脖子卸掉一部分力量。 苏长安吃惊地瞪着苏哲的手。他手上的紫色火焰,其实挺眼熟的,战斗中他也见过自己的身上燃着这样的火焰,甚至包裹住贪狼的枪身,把子弹的光尾都燎上一层紫色。 但是苏哲手上的火焰又有些不同,这火焰仅仅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全身,火焰光芒更明亮,明明是并不大的一簇掌中火,却气势逼人。 “别看了,你做不到这样。”苏哲低着头,专注地盯着白墨的后背,却丝毫不妨碍他跟苏长安说话,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他显得有些着急,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些。 “长安你听好,有几件事你要记住。”苏哲一边手上忙活着,一边对苏长安说:“第一,不要把我的名字告诉别人;第二,白墨的伤口不要让基地的医生看,他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休息几天保证背上还是光溜溜的;第三,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详细汇报,只要向问询的人说遭到的蚀虫袭击就行,不要提蚀兽和我的事情,切记。长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而且现在也到了我必须向你解释的时候,你的处境很危险,在组织里凡事都要留个心眼。猎人组织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上进,而这个小子,也很可能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爱你,你今天救活了他,明天他就可能会离开你。我不能在这里就留,等到阴月结束,你到L大来找我,历史学院找苏贾老师,你一个人来。” 苏哲说到后面,越说越快,手上的紫色火焰也跳跃得越发欢腾,他说完,火焰也渐渐在熄灭,就着最后一缕明火,苏哲突然在白墨的后心上用力一拍,白墨发出一声闷哼,不再挣扎。 “你干什么?”苏长安赶紧去坚持白墨的状态,他后背的白色絮状物已经清除一空,只剩下一些擦伤,还在微微渗着血。 “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也帮你点忙。”苏哲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把手上最后一丝紫色甩掉。 “什么意思?” “别激动,我没有伤害他。”苏哲说。 苏长安抬起头,看着苏哲。 这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这两年,他曾多次在梦里见过,此时,眉眼轮廓都对上了号。 他略微老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从十四岁那年起,苏长安就开始孤身一人生活,他想不起十四岁之前的事情,整个人生都犹如没有起点,最初的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苏长安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挣扎过痛苦过,但是苏长安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父母死于车祸,自己的记忆也是因为车祸才丢失,直到两年前觉醒。 从白墨出现在他家的那晚开始,苏长安就知道,他的父母可能不是死于车祸的,他的身世,说不定早就和暗面的世界纠缠不清。他的父母说不定也是组织的人,是死于和蚀虫的战斗。 但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可以管他叫“儿子”的男人居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活的蛮好的。 “我走了。”苏哲站起身,说:“你记住我说的话,等这一段的风头过了,来找我。另外,不要回里面去了,反正天气不冷,你们就保持这样等待天亮。” 苏长安点了点头,没说话。苏哲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微微一笑,转身几下腾挪就不见了。 苏长安坐在原地没动,其实就算苏哲不说,他也是不打算动弹了。 今天的事情,非常不合常理。 为什么组织才叫他们不出任务留在别墅,别墅就遭到了袭击,猎人的别墅自从几年前全面加强能量防护,已经再也没有遭遇过蚀虫。 还有,为什么通讯会被切断?苏长安相信不是苏哲干的,但是明显的,他知道通讯切断的事情,他为什么会知道? 苏哲到底是谁,他的父亲身上,或者他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听苏哲的话音,他曾经也在组织呆过,还有人可能会记得他,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没有死,那么这十二年他在哪,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 苏哲为什么会想杀白墨,虽然他不仅没有杀,反而还救了他,但是那一瞬间,苏长安肯定,苏哲身上弥漫的凌厉杀气不是作假。 自己为什么会失忆?这些年他过的每一天,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最后,苏哲是不是猎人?看他刚才射杀蚀虫的动作和准头,他明显能看得到蚀虫。而他同时又有武器,而且他的武器不是白墨那样物化出来的,那些羽箭实实在在背在他的背上。组织不是从来都没有同时具有刃和眼的能力的猎人吗?那么苏哲到底是不是猎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苏长安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也是用贪狼的子弹,把一头蚀兽打飞了出去。虽然距离一击毙命还是逊色许多,但是,他确确实实是用现实中的武器击中了蚀兽。 苏长安愣怔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抱紧了白墨。 ☆、90迷局 苏长安不知道他在别墅的门前坐了多久,微醺的夏风中,如水的夜晚让人舒服宁静,白墨的呼吸在苏哲离开之后慢慢平稳下来,他渐渐陷入深眠,苏长安见他心跳有力神色安静,也终于放下心来。 他不想动,倒不是因为有多累,而是满脑袋的胡思乱想,冲得他晕头转向。 夏夜除了虫鸣,居然波澜不惊,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蚀虫消失后,只有那扇破掉的大门和别墅门前地上的裂缝,为这场战斗留下些许痕迹。 苏哲离开的时候,苏长安其实很想拽住他不许他走,让他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但是稍稍冷静下来,他就知道现在实在不是追问苏哲原因的时候。 前一天夜里他们遭遇的诡异情形,丁一和张硕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上报,虽然不可能把每个细节汇报清楚,但是战斗过程一定是清晰的说明了。这个时候,元帅却还是下达了让十二个优秀的主力先锋离开前线的命令。 而且这个命令,还是袁烈大元帅下的。 接下来,蚀虫在别墅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遭遇攻击,而原本即便基地全毁也应该正常接通的应急通道居然不通,而且听苏哲的说法,通讯是被人为切断的。 到底是什么人切断了通讯,为什么要切断通讯?这个切断通讯的人,是不是知道他们会被攻击呢? 苏长安正在胡思乱想,突然,他听见有车辆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奔他们而来。 片刻后,几辆车子在他们面前刹住车,打头的车子里面最先跑下来的人苏长安曾经在基地的训练场里见过,应该是一个训练场的教练,他带着三个人仔细看了看附近的情况之后迅速向他们冲过来,后面跟着的是救护车,几个医生提着急救箱紧随其后。 “基地收到求救信号派我们增援。”那位教练跑到他们身边蹲下身,三个猎人在他们周围警戒。 苏长安微微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位教练。他十分焦急地上下打量他们,并招呼医生过来,神情动作都不像在伪装。 “我们遭到蚀虫不明原因的攻击,三十头二级蚀虫打破了别墅的保护层,我和少校白墨对蚀虫进行了坚决抵抗,蚀虫被消灭,但是白墨受了伤。”苏长安谨慎地回答道。 “天啊,保护层被打破了?!”他惊奇地说,立刻冲着通讯器里报告:“史文强报告,找到少校白墨和少校苏长安,两人平安,别墅保护层被打破,请求指示。” 耳机里不知道传出了什么,那位叫做史文强的猎人教练大声回答了一句“是”,转向苏长安说:“先离开这里,后续的工作组织会派人接手,我护送你们到基地医院去。” 苏长安让开了史文强伸过来扶他们的手,紧紧地揽着白墨,不让边上的医生检查。 “这里暂时没有危险,”苏长安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凑近的医生们,问史文强:“史教官,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最开始呼叫基地应急救援,没有人回应?” “我不知道。”史文强神色非常坦荡:“应急频道在十分钟前突然收到了丰城19号别墅的求援,此时我们才发现,在此之前还有7栋别墅都曾经发出过求援信号,但是应急频道再此之前确实没有任何反应。频道的守卫们现在也很着急,正在紧急排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你是说,一共有八栋别墅遭遇了蚀虫攻击?”苏长安惊讶地问道。 “对,但是另外7栋别墅蚀虫都没能突破保护网,那里的猎人们是主动出击的。”史文强说。 “有伤亡吗?”苏长安问。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说话间,一个医生似乎是实在忍不住,走过来说:“两位,这里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你确定不让我检查吗?” 苏长安一时怔住,虽然苏哲有说过不要让基地的医生看白墨的伤口,但是这样一直守着昏迷的白墨不让人看也不是办法。 这时,白墨在苏长安的怀里动了一下,皱着眉头挣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 “吵死了!”他低声骂道。 基地医生的脸上画上一个巨大的囧字,老兄,我也不想吵你的好吗?敢情您不是受伤了,您是睡着了。 “白墨,怎么样了?”苏长安关切的问。 “困。”白墨简明扼要。 “史教官,我看去医院就不必了,我们能回去休息吗?”苏长安立刻转头问史文强。 “抱歉,即使不去医院,你们也必须马上到基地去。”史文强说。 苏长安没再说什么,看了白墨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从别墅进入基地,而是开车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入,这个入口,苏长安还从来没有用过,一下去,就是基地的总控楼。 苏长安的心一沉,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史文强带着两人上了9楼,迎面就见一个至少是上校的文职军官带着丁一和林森走过来。 “丁老大!”苏长安叫道,他正想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那个军官制止了。 那军官非常有礼貌地表示,着急带着两位将军去见大元帅,寒暄是不是能稍后。 苏长安和白墨随后被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史文强说:“请在这里稍微休息,大元帅稍后要还见你们。”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苏长安也没再向他发问,史文强走后,苏长安到门口看了一眼,果然,门口站着两个警卫。 “白墨,过来我看看你后背的伤。”苏长安回身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招呼白墨。 白墨很顺从的走过去,趴在苏长安的腿上。 白墨的衣服后背几乎已经没有了,大片的皮肤上暴露出来,但是奇怪的是,皮肤上只有一些划伤,属于不管是白墨还是苏长安都不会在乎的那种,之前触目惊心的烧伤都不见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苏长安问。 “很累,很困。”白墨说,然后证明似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长安皱紧了眉头,又再白墨后背上仔细摸了一遍,白墨懒洋洋的,趴在他腿上任由他上下其手。 “后来的事情,记得么?”苏长安问。 白墨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光网上那一下撞狠了,还好有七杀的力量挡了一下。” “对了你的七杀!!”苏长安失声叫了出来,白墨接住他的那一下,明显是用七杀抵在背后硬撞在了蚀兽燃起的火焰上,他亲眼看见七杀碎成了齑粉。 “没关系。”白墨说:“七杀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七杀会碎,是因为那一瞬间我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等休息几天,体力恢复了,七杀就会回来。我以前在战斗里受伤,也把七杀弄断过,伤好了它也就好了。” 苏长安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七杀真的永远消失,即便白墨不说,但是绝对会恨死他。 想到这里苏长安就觉得有点堵,但是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就如同白墨说的,七杀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赖以生存的武器,他是该多无聊,才会去跟七杀争宠哦…… “对了,长安,那头蚀……” “那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等回到别墅,跟穆升申请休假吧,我来组织两年,跟着你就从来没修过公假。”苏长安说,堵住了白墨的问题的同时,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 白墨转过脸来,看了他一下,最终还是闭嘴没说下去。 其实白墨想问,那头蚀兽后来怎么样了。 他想问,那个时候我们都山穷水尽了,蚀兽不攻击了么?自己一倒下,即便没有蚀兽,光是一两头蚀虫也够要他们的命了吧。而且天到现在也还没亮,蚀兽和蚀虫消失了么? 而且,白墨觉得,在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时间里,他看到了蚀兽扑上来,然后苏长安用贪狼把蚀兽打飞了出去。 这可能吗?还是自己的幻觉? 苏长安是一个强大的眼,这一点白墨是最认同不过的,但是无论如何,他总不可能逆天,超越一个猎人的极限的。 眼只有在刃的身边,才能活下去,白墨告诉自己。即便是苏长安也不例外。 敲门声兀自响了起来,白墨收回思绪,苏长安站起来去开门。 “请两位随我去见一下大元帅。”门外是刚刚见过的那个军官。 白墨从沙发上爬起来,两人没说什么,沉默地跟在那个军官身后,穿过整条走廊,到了尽头的一个会议室,军官敲了敲门,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并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 白墨和苏长安走了进去。 这是很普通的一件会议室,苏长安本来以为,如果要了解情况,里面只要会有大元帅和几个高级军官,还有记录的文职人员什么,但是走进去,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居然只有一个老人。 见他们进来,老人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苏长安和白墨敬了礼,走了过去。 老人面对着他们,他们终于和老人面对面。 就在昨天晚上,苏长安刚刚见过袁烈大元帅的照片,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袁烈无疑。 然而,就在苏长安和袁烈面对面的瞬间,一种极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似乎认识这个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绝非看过两张他的照片可以比拟,而无论怎样绞尽脑汁,苏长安却又无法从记忆中挖出这个人的影子。 自己做过的所有的梦中,都没有这个人。 “长安。”白墨在身边轻轻碰了他一下,小声说。苏长安一下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居然盯着袁烈大元帅走神了。 “对不起大元帅!”他赶紧站直道歉。 “没关系,”袁烈摆摆手,自己也做到了他们的对面,他平淡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恐慌:“说一说你们晚上遇到的事情吧,从头开始说。” ☆、91无心或者有意 苏长安和白墨对视了一眼,眼神一触即分,然后苏长安转向袁烈说:“那就我来说吧。” “我和白墨昨天傍晚接到丁一将军的通知,说是命令我们写出前一天战斗的详细报告,所以直到午夜,我们都呆在房间里各自写报告,大概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就在别墅的猎人们集合没多久,别墅外面传来震动声……” 苏长安把事情从头到尾,开始详详细细的说明,他前半段说得极为详尽真实,然后到了后面,开始面不改色的撒谎。他隐去了蚀兽的存在,只说他们遭遇三十头蚀虫,出门迎战,外面的蚀虫疯了一样的撞光网。他们出来没多久,白墨就发现光网即将被撞破,于是白墨用七杀硬挺了蚀兽的全力撞击,没想到二级蚀兽合力撞击的力量这么大,不仅白墨力竭、七杀粉碎,光网还是被撞破了,巨大的冲击力还击飞了别墅的大门。 苏长安还说,在这一击后,光网虽然破裂,但是也迸发出极大的力量,带着七杀的碎片飞向剩下蚀虫,光网加上七杀,在瞬间绞杀了挤在一起撞击光网的蚀虫们,他们才侥幸存活。 这个谎话编的可谓高明,猎人别墅外的光网,确实蕴含了极大的能量,即使是疯狂的蚀虫最后撞碎了它,那么光网加上猎人武器的碎片,能够把十数头蚀虫杀掉,也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白墨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着苏长安把谎话编的逻辑分明,完美无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他都要信了。 白墨是真的不知道苏长安到底为什么要说谎隐瞒他们遭遇蚀兽的事情,遭遇蚀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更应该向组织上报提醒接下来执行任务的猎人注意才对。 还有,他受伤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蚀虫和蚀兽到底有没有被消灭,他们又是如何脱险的?苏长安用枪击中蚀兽的情景,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白墨脱力昏睡,但是万幸伤的不重,我无论怎样呼叫基地都没有反应,别墅的保护网破裂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避难,左右为难的时候,史教官就带着人来了。”苏长安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似乎是在仔细回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然后才肯定地说:“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跟着史教官来到这里,然后见到您。” 整个过程中,袁烈一直听得异常的认真,苏长安仔细而小心地观察了袁烈的神色,之后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是在推敲他所叙述的事,最后点了点头。 苏长安轻轻松了口气,大致,应该是过关了。 影帝啊影帝,白墨心情复杂地看着苏长安忽悠大元帅,憋得要死,抓心挠肝。 “元帅,”安静了一会儿,苏长安突然问道:“我有个疑问,能问问您吗?” 袁烈微笑了一下,说:“可以。” “是这样,”苏长安紧紧地盯着袁烈的眼睛,问道:“刚才我在报告的过程中,您碰到觉得不合理或是不太清楚的地方,都有打断我进行询问,是这样的吧。” 袁烈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白墨也转过脸看了看他,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么,为什么当我说到,我们和基地应急口联络不上,无论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应的时候,您没有打断我?这难道不是我们今晚经历的所有事情中,最不合常理的细节吗?” 苏长安的语速不快,但是一字一句,都好像敲在了袁烈和白墨的心上。 白墨猛地转头,盯着袁烈。 袁烈突然笑了一下,说:“那是因为,在你们之前,我已经询问了好几个小队,他们都出现了一样的情况,和应急口还有医院的联系断掉了。所以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苏长安死死地看着袁烈,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哦,是这么回事儿。那我真应该问问丁将军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知道联络为什么断掉。” 是这么回事儿才怪! 虽然是极短的一瞬间,但是当他问完的时候,袁烈眼中的一丝惊慌和僵硬还是被苏长安捕捉到了。 假定他们与应急口的联络是袁烈授意切断的,那么他这么做,目的何在? 他又想起了突然恢复的联络以及迅速赶到的史文强,总觉得自己抓到了些什么,但是又掉进了更大的谜团了。 “今天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袁烈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我会全面介入这件事情的调查,至于联络为什么会断掉,我查出后会及时告诉你们。最近一段时间,你们两个进入全面休整期,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养好身体,修复武器。” 苏长安和白墨点点头,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那位带他们来的军官仍然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出来了,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基地,那里已经有人准备好了车,一路风驰电掣送他们回了别墅。 在基地耽搁了这么久,天已经大亮了,他们坐着车,穿过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区。 苏长安看着车窗外面人来人往间,这个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凡世,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自从成为猎人之后,每一天,他都在告诉自己一切已经不一样了,但是这种成为异类的孤独感,从来没有如此刻一样强烈过。 苏长安侧过头,白墨昏昏欲睡,头垂在他的肩膀上。苏长安抓住了白墨的手,如同抓住他在急流中的救命稻草。 回到别墅,大门居然在短短两三个钟头的时间里重新安上了,效率之高让苏长安惊叹不已,白墨困得迷迷糊糊,苏长安拉着他下车,拽着他走进别墅,他就浑浑噩噩的跟着,直到苏长安把他摁在床上,他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白墨睡得很沉,破天荒的打起了细细的呼噜,苏长安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拿出通讯器接丁一,却显示无人接听,接张硕,依然接不通。 疑团在他心里越长越大,搅得他心神不宁。 桌上有他前一晚熬夜写报告时喝剩的半杯咖啡,苏长安端起来一饮而尽,咖啡冰冷冰冷的,又苦又涩。 端咖啡的时候,苏长安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笔记本,一直没有关掉的笔记本在震动下亮了起来,屏幕上正是头天晚上他看了一半的内容。 苏长安怔了怔,缓缓伸出手去,点了“下一页”的按钮。 放了一整晚的网页上卡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滑向下一页。顶头出现的,就是一个女子的照片,在家庭关系的第一栏,写着子女。 苏长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电脑前,因为那个女人的照片,和梦里的女人对上了。 他的母亲,竟然是袁橙。 那个美丽、强悍,被称为“传奇”的女人,同时因为是元帅袁烈的女儿,而被称为“猎人之花”的女人。 他曾经读过袁橙的事迹,但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多大的触动,他在梦里见过母亲的脸,从未将她和那位“猎人之花”联系起来过。 原来,昨天晚上那位满腹机关、惺惺作态的老家伙,竟然是他的外公? 作为袁烈的女儿,袁橙在组织中的履历很详尽,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她是在十年前死于心脏病的。 再翻一页,苏长安就看到了自家便宜老爸苏哲的档案,这份档案写的简单得多,他也是组织的眼,能力并没有多么强,战绩也十分平淡,十二年前死于车祸。在他的档案里,一笔带过地说:苏哲和袁橙的儿子,当时十四岁的苏麓也在车祸中同时丧生。 苏长安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自己真的就是这个十二年前的苏麓,那么他很显然没有死,以袁烈在组织的地位,他有可能会让自己的亲孙子作为孤儿流落在外十二年吗? 就昨天他看到的事实来说,自己的父亲苏哲绝对不是一个能力一般的眼,而且他同样也活的好好的,那么以袁烈的能量,他能不知道? 既然现在,他和他的父亲都活着,那么有没有可能,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死。 苏长安觉得,他迫切需要见一见苏哲,他已经一脑门子的官司,最近炸弹一个一个丢进他的生活,把他思维逻辑都炸得稀碎,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疯掉。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很想联系袁烈问个清楚,但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面之缘,他对这位老元帅的印象完全的崩了,看着他就有一种不信任感,在得知他很可能是自己的外公之后……涌起的是森森的更不信任感。 白墨一觉睡到了晚上,一整个白天,苏长安就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白墨醒了,苏长安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冲进卧室一头撞进白墨的怀里。 “怎么了你?”白墨差点被苏长安撞翻,赶紧扶住他保持平衡。 “脑袋有点乱。”苏长安把整张脸埋在白墨的胸口,小声说。 “还在想昨天的事情?”白墨突然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体,扶了扶苏长安的肩膀问:“你真的觉得,通讯是袁大元帅切断的。” 苏长安抬起头看了白墨一眼,说:“别告诉我,袁烈也是你很崇拜的前辈之一……” “他是大元帅,别这么没礼貌。”白墨说。 苏长安切了一声。 “我觉得,八成的可能,元帅授意切断了联络。”苏长安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昨晚,可是差点被你崇拜的大元帅害死。” “你的猜测有根据吗?”白墨问:“他一个大元帅,害死我们干什么?再说了,8栋别墅的16个人,都是组织的精英,甚至有两队还是将军小队,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即便是大元帅也担当不起吧。” “而且,其实还有一件事,非常不合理。”白墨接着说,“我们退一万步,就假设元帅切断了通讯,那元帅就知道昨天晚上我们会遭到攻击吗?如果我们没有收到攻击,和应急口的通讯断了不就断了,我们都不会知道。” 苏长安看了白墨一眼,咦了一声:“原来你不是头脑简单嘛?确实,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切断联通的人,不管是谁,他肯定是知道我们那天晚上会出事。我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但是没道理啊,能切断联通的人,一定是组织的人,而组织根本没有足够的技术来能预测到蚀虫的攻击地点和时间。” 苏长安想得脑袋发胀,又把头埋进白墨胸口,死命腻歪。 无论如何,等见到苏哲,一切就能真相大白。苏长安索性不去想了,只等着元帅对他们的关注减弱,找个时间去见苏哲。 ☆、92隐瞒与说谎 苏长安整个白天都在游魂,此时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此时苏长安稍微一蹦跶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坐在床上听着肚子咕噜咕噜一个劲儿的响。 “妈的,搞出这么多糟心事,害老子连吃饭都忘记了!”苏长安说着,一边扯白墨起来洗漱,一边给门口的警卫打招呼让他送饭菜过来。 听说他们已经饿了一天一夜,深谙猎人饭量的小警卫端来了重量级的大餐,猎人是最能吃的,而且需要的热量极大,特别是刃,一个人平常的饭量都能顶三个普通人,如果经历了战斗消耗,那真的称得上是无底洞一样的吃法。 清蒸的整条海鱼,炖的稀烂稀烂的一大砂锅蹄筋,烤的香酥流油的鸡腿的翅根,配了蔬菜和白米饭,摆了满满的一个大托盘。 苏长安把饭菜接过来,白墨已经洗漱好了,苏长安一边招呼着他,一边吃的满嘴流油。这半年多来苏长安觉得自己饭量渐涨,以前经常感慨白墨吃饭好似在吃冤家,现在自己也变成了饭桶一个。 白墨看起来也饿得不轻,捧着压得实实的米饭猛扒一通,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吃饭。 苏长安吃到七成饱,伸手去盛第二晚饭,却见白墨放下了筷子,摸着肚子很满足的靠进了沙发里。 “吃饱了?!”苏长安几乎是被吓着了。放到平时,这种情况下白墨要想吃饱,怎么也得三碗吧。 “吃饱了。”白墨懒洋洋的说。 “饭菜不合胃口?”应该不会吧,白墨从来不挑食…… “不会。就是吃饱了。可能是之前脱力的缘故吧,提不起劲儿来,胃口也不行。”白墨说。 苏长安这才松一口气,把桌上剩下的饭菜收拾了一下,叫警卫来拿走,警卫估计是习惯了满盘进去空盘出来,猛的看到饭菜有剩还剩了挺多,一脑子都是问号。 苏长安泡了消食的黑茶,放到桌上后就打算先去冲澡,结果刚起身,就被白墨一把抓住了。 “别走,坐下来喝茶,我们的谈话还没完呢。”白墨说。 苏长安心里一紧,但是很多事情瞒也瞒不住,于是坐下来问:“好,我们来一起分析分析。” 白墨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关于怀疑元帅的这件事儿,咱们没有证据,暂且压下不谈。你说说,昨天晚上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跟元帅说谎?” 苏长安心想,得了,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不说蚀兽的事儿,一是因为我对元帅有怀疑,很多很多的怀疑,二是因为程老爷子让我们隐藏实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老爷子,我可不希望别人知道,咱俩是从一头蚀兽手中全须全尾的活下来的。” “对,这是我的另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别告诉我,真的是你告诉元帅的那样。”白墨说。 苏长安沉默了,他在挣扎,要不要说实话? 他希望,自己和白墨之间是没有任何隐藏的那种关系,但是他又担心苏哲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无端的有强烈的预感,他将面临的这个转折,可能会造成他承受不起的后果。 “我……”苏长安刚刚张嘴,白墨突然切进来说:“老老实实的说,我晕过去之前,明明白白看到你用贪狼的子弹打飞了蚀兽。” 苏长安浑身一哆嗦。 对,这就是他最不希望白墨了解的细节。 身为一个眼,拿着人界的武器击飞一头阴面的霸王蚀兽意味着什么,苏长安很清楚。 这意味着,猎人组织穷尽几十年都没有结果的研究露出了一线曙光,意味着他自己将成为组织最新也最不可撼动的传奇。 当然,也有可能从另一个角度,意味着他,苏长安,并不单纯是一个眼。 身体上的紫芒,无端冒出来的父亲,奇特的能力,他总不能一直骗自己,这些都是因为用了一张流传下来的古方吧。 “我没有用贪狼打飞蚀兽,打飞蚀兽的,是我的父亲。”苏长安最后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不愿意瞒着他。撒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来圆,而苏长安实在觉得自己不算是多么优秀的骗子。父亲的事情,总有一天白墨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想跟他说贪狼的问题,那么就干脆把父亲这一茬实话实说。 一时间,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你的……你的父亲?”白墨实在觉得这一句话信息量颇大,让他接受不了。 “对,我的父亲。档案中,我死于十二年前的车祸的父亲,实际上活的好好的,并且也是一个猎人。昨天晚上,是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们。”苏长安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白墨几乎抓狂,他本来有十个问题,如今,真的快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苏长安把他认出父亲,到父亲救了他们,赶在组织的人来之前离开了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却略去了他父亲也能发出紫芒,身负眼与刃的能力,并且约了他见面的事情。 白墨并没有细问,因为他已经被这诡异的转折搞晕了。 “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任袁大元帅吗?因为在我翻看袁大元帅的资料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父亲苏哲是他的女婿,而他的女儿,被称为‘猎人之花’的袁橙,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死于十年前,只不过不是战死,而是心脏病死亡的。”苏长安继续说道。 白墨再也发不出什么问题了。 隔了很久,白墨才问:“这怎么可能?就算你失忆了,难道元帅也失忆,你不是孤儿吗,不是一直独居当记者吗?元帅干吗去了?” “我也想知道啊。”苏长安苦笑。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白墨讷讷地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苏长安说:“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一定不会去找元帅求证任何事情的。所有人对十年前的事情讳莫如深,我总觉得十年前的事和袁大元帅、和我的目前脱不开关系。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就想元帅说的,好好休息,恢复体力,疗伤的疗伤训练的训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我的父亲,到时候,我会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 白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苏长安轻轻松了口气。 抛出了这样大的几颗炸弹,总算白墨不再纠结他们当晚如何获救的细节。苏长安知道自己还是对白墨隐瞒了很多,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破天荒头一遭,掏心掏肺的爱上的,是他劳心劳力机关算尽才追到手的,他现在只想自己先把事情弄清楚,在用最稳妥的方式跟白墨做说明。 他告诉自己,他顶多算是隐瞒了一些细节,却没有对白墨说谎。 “想不到,你竟然是袁烈的孙子,你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爷啊!”半晌白墨喃喃地说道:“我的搭档居然是个真正的太子爷!” “少在这扯淡!”苏长安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他一记,他非常认真的盯着白墨的眼睛说道:“你记住,我就是我,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苏长安。” 白墨有些好笑的看着苏长安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说:“是是是,你是苏长安,你是我的搭档,是猎人中的最强眼,是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心爱的人。可以吗?” 苏长安定定的看着他,问:“即便抛开猎人的身份,假设你我都不是猎人,我们的生命中没有蚀虫和蚀兽的存在,我还是你独一无二的爱人吗?” “是啊!”白墨几乎是立刻就回答。 苏长安切了一声:“想都不想一下,没诚意!” 白墨爆笑:“那我要是想了一下,你是不是又要说:连这都要想,没诚意!” 似乎是很久没见到苏长安撅嘴负气的表情,白墨心情很好,他侧躺下来,头枕在苏长安的腿上:“哎,长安,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把世界上的蚀虫蚀兽全都杀光,到时候,我们就去环游世界,可以去香港、巴黎、伦敦、东京看世界上最美最绚丽的夜景,再也不用入夜了就窝在被保护罩笼罩着的房子里,出门也再也不用带任务。” 苏长安莫名的心中一抽,说:“说什么傻话,只有逃到这个世界的蚀虫才是我们的敌人,在阴面,蚀虫们有自己的法则,有自己的国度,他们就和我们一样,是合理的存在。其实阴阳少了哪一个,平衡都会颠覆。你要想开一点,不要被过去的事情一直束缚。总有一天,我们会退休,等你拿不动七杀我端不动贪狼的时候,我们照样可以去环游世界,至于夜景,小心一点就是了。” 白墨笑笑,没有说话。 “好累,浑身没劲。”隔了会儿白墨说:“那个蚀兽的什么鬼网,真厉害。” 他说着,拧动了一下脖子,在苏长安的腿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整张脸贴到了苏长安的肚子上。 苏长安抬起手,三个指头捏着白墨的后脖子,用拇指的力量把绷紧的肌肉推开,白墨埋着头,发出轻轻的喘息声。 一种莫名的冲动突然在苏长安的心里涌动了起来。 手指之下,就是白墨的脖子,那里的皮肤下面,有人身上最致命的一根骨头,只要在这里多用几分力,这个如同猎豹一样矫健的男人就会死。 而实际上,现在这只猎豹就像一头大猫,窝在自己的身上发出舒服的咕噜声,那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躯体暂时失去了牵引,强悍与脆弱之间的奇异矛盾让他散发着迷人的性感。 “喂,白墨,是不是没劲儿啊?”苏长安轻轻的问。 白墨哼了一声。 “是不是不想动弹?” “干吗?”白墨依然闷着头。 “那你不动,我来动好不好?” 白墨终于听出了弦外之音,翻过身子仰躺,眯着眼睛瞪着苏长安。 那狭长美丽的丹凤眼,也如同休憩时的大猫一般,明亮、慵懒,带着致命的诱惑,又推拒,有勾引。 苏长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指还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揉着。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吻白墨。 白墨挣了两下,终于也软了下来。 ☆、93最后的温暖 苏长安一直把接吻当做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深深的吮一下也好,浅浅的啄一下也罢,但是一定要用心,要带着爱着这个人的心情,去给予和需索。 有一段时间,苏长安特别爱向白墨索吻,直到现在,他们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亲吻仍然是最重头的前戏。 白墨此时虽说也叫脱力,但他顶多是失去了刃的变态体力罢了,绝对没有到任由苏长安摆布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样,当白墨温顺地躺在苏长安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轻柔和他接吻的时候,苏长安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 想做,是一时兴起。他们现在前路不明,其实并不适合纵欲,但是苏长安必须承认,男人真的是感官动物,当这个人的眉眼一直在你的眼前晃,你对他的欲望会放大到不能抑制的地步。 白墨穿着居家的棉布T恤和布裤子,淡淡的粉色从领口一路蔓延向下,两人的唇分开的时候,白墨像是憋着一口气倒了出来,在苏长安的耳边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苏长安脑海里的那根弦绷到极致,嗡地断了,他猛地抱起白墨,向卧室走去。 他们在床上跌成一团,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苏长安也没有停止恣意的亲吻。他像是一个急哼哼的孩子,在上下翻动着最爱的糖果。不一会儿,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就在床边抖了一地。 白墨前一段时间缠苏长安缠得紧,床头柜、枕头下、沙发里,什么地方都可能有需要的东西,爱抚间苏长安伸手到枕头底下一摸,果然摸出了润滑剂。 开拓的时候苏长安动作生涩,白墨疼得浑身发抖,差点想把身上的人踢翻拉倒。放到平时,苏长安要是见到白墨这般神情,早就心疼的自己躺平让他弄了,但是这一次,他却是铁了心要做到最后。 也许是从见到父亲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从对白墨说谎的那一刻起,苏长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了个洞,他要在这个洞蚕食掉他的心之前,把这个洞填满。 一直以来,白墨在床上都有绝对的支配权。苏长安因为老是扣着顶勾引良家妇男的帽子,房中的事情,从来不跟白墨争。 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玩起命来不管不顾,苏长安常常被做到哭着求饶的地步,那个时候虽然痛,但是更爽,那种被肯定、被需要、被占有的感觉让苏长安的心理得到莫大的满足,但是直到这一刻,苏长安才知道,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最俗气的男人,追求着某种平等,希望爱人也能对自己的敞开。 他看着白墨英俊到锋利的脸庞,因为疼痛和说不出的难受而潮红、汗湿,凛冽的眼眸眯着,从抗拒到温顺再到沉沦。在这一刻苏长安觉得白墨才是真正的尤物,在冷硬和妩媚之间游走,在哪个位置站定,都能自成风景。那皱起的眉头间有万般言语,却欲说还休。 有的时候,苏长安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把这样的一个人追上了手,一直以来他怀着卑微的渴望注视着他,压抑着自己,此时,当他把这具身体掌握在手中,他觉得他终于、终于拥有这个人。 苏长安用了最尖锐的方式进入,把摩擦的触感放到最大,巨大的冲击下,白墨微张的嘴里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白墨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苏长安的情绪,夹杂着某种类似于恐惧的悸动,让他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害怕,怕什么?即便他们在这一次的阴月中遇到了一些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但是白墨觉得,最近的一年多,是他人生中最安稳而无所畏惧的一段日子。 他身边有个组织最强的眼,并且他们彼此相爱,他们将一起走在理想和职责的路上。 苏长安的冲撞加快,白墨在浪潮般的撞击中无法抑制的呻吟出声,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愿意在下面,但是如果苏长安想要,偶尔这么被折腾一次也能接受,而且……感觉还不坏。 止歇的时候白墨累得不想动,苏长安抱着他去浴室洗澡,他们赤裸着,在浴缸里拥抱,苏长安如同抚摸珍宝一样顺着他的背,白墨甚至都想着这家伙不会要再来一次吧,但是苏长安除了拥抱,什么都没有做。 “我觉得你很不对劲。”白墨说。 “嗯?”苏长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 “是因为阴月的这些计划外的事情吗?我觉得你最近变得有点偏激。”白墨说。 苏长安撩起浴缸里的热水冲洗白墨的脊背:“偏激?你是说刚才在床上吗?”他轻轻的笑出声,似乎真的只当他在开玩笑一样。 白墨掐了他一把:“不是,你最近隐瞒组织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开始怀疑大元帅,就算是因为身世的问题有疑问,难道不能上报,要求元帅给你一个解释吗?当然,我也承认你的出身真的是重磅新闻。” 苏长安维持着和白墨拥抱的姿势,并没有看他:“我说过,在对整件事情的真相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之前,我不会跟袁大元帅求证,我根本不相信他。那天我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嘱咐我不要把组织想得太积极向上,我对父亲,终究是有那么些印象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他。” “那你父亲现在在哪?”白墨问。 “不知道,”苏长安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依旧没有提到苏哲约他见面的事情。“他看上去是个很强的猎人,和档案上说的不符,这些年他在哪里,我一无所知,现在只能等待他联系我。” “你父亲是刃?”白墨问。 苏长安怔了一秒,点了点头。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长安都觉得非常后悔。那时,他以为这是他和白墨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是他能从白墨那里拿到的,最后一点温暖。但是这最后的拥抱,却被他用来说谎。 虽然按照他们俩的体力,滚一次床单并不能称得上是纵欲过度,但是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在床上一直赖到了中午,直到苏长安饿的不行,才把白墨一起拉了起来。他们把第六天的围剿直接睡了过去,谁都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而且,苏长安现在已经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了。 “你不饿啊?平时你能撑十个小时不吃饭都算是奇事了,这两天怎么了?”苏长安奇怪的说。 “饿啊,但是没有饿到受不了的地步,而且你想赖床我就陪你赖床咯。倒是你,最近我觉得你越来越能吃了。”白墨说。他摸了摸肚子,真的不是特别饿,这下,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了起来。 刃的体力非一般人类可比,于是同样的,刃也需要非常多的热量,白墨属于刃中速度格外快,能力非常强的,自然对食物有更加大的需求。 实际上,连续十个小时没有吃饭还不觉得饿,在白墨身上真算得上稀奇。 苏长安叫来了饭菜,并且从门口的警卫们那里得知,阴月的围剿还有最后一天就可以结束了。 “七天就结束了?”白墨有些难以置信,“今年的蚀虫出现的那么奇怪,我还以为会多拖一两天呢。” “前面几天数量太多了的缘故吧。”苏长安说:“别管了,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苏长安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一片奇怪的安静。 是啊,说是说明天就能见到了,但是到时候回来的能有几个,谁又能保证呢? 苏长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移了话题,叫白墨来吃饭。 组织在吃上从来没有委屈过猎人,奇怪的是,白墨依旧吃的很少,也就他平时量的一半,比苏长安吃的还少一点。 吃到实在吃不下,苏长安去还餐具,白墨坐在沙发上出神,直到现在,他隐约觉得不安起来。 刃吃得多,是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自己食量突然变小,难道是力量还没有回复? 想到这里,白墨站起来去漱了口,然后换上练功服,在卧室窗户下的地台上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息。 除了体能的训练,刃的调息尤为重要。刃的武器,来自于自身的能量,而调息就如同古代的侠客练内功一样,是打通身体经络,让来自心脏的能量能够在全身循环畅通的一种能量训练方式。 这一天,他一来很累,二来又被苏长安说的几个消息震住,再加上昨天晚上乱来了一通,从他遭遇蚀兽昏迷以后,就没有坐下来调息过。 然而刚坐下没一会儿,白墨的头上就冒汗了,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因为任他如何调动能量,身体的经络中仍然空空如也。 心脏、经络中那种让他踏实的饱胀感不见了,空空的经络如同被搬空了旧房子一样过着穿堂风,冷清萧索。 白墨难以置信的咬着嘴唇,用尽全力又试了一遍,还试着召唤七杀。 还是没有用,空荡荡的掌心里,甚至连七杀的碎片都不见一点。他的力量,消失了。 “白墨你怎么了?”苏长安回到屋里,见白墨坐着调息,就安静的到一边去刷网页,并没打扰他。他几乎每天都看白墨调息,有时候调息时间长了,能量从经络中溢出来,把别墅里的契约魂魄都引了过来,苏长安最早还能惊奇一下,现在已经完全见怪不怪。 但是今天,没过多久苏长安就觉得不对,白墨坐在那里,浑身的骨骼绷得咯咯响,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白墨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苏长安。 “你怎么了?”苏长安着急地问。 似乎是也想弄清楚自己怎么了,白墨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白皙修长,即便是十数年如一日的拿着剑,但是因为七杀实际上是来自于自身的能量,所以白墨手甚至比握枪不过两年的苏长安要细滑得多,只是现在,这双手如同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让白墨忍不住颤抖。 “七杀……”白墨嘴唇哆嗦着说。 苏长安看向白墨的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七杀怎么了?” 白墨抬起头,眼中的惶恐如同烟火般炸开:“七杀没有了。” ☆、94消失的七杀 苏长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几乎是立刻,苏哲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什么叫做七杀没有了?”苏长安问。 “我的……我的力量,消失了。”白墨慢慢说道。 在苏长安的印象中,白墨即使因为年轻而偶尔显出点莽撞,但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七杀是你自身的力量吗,刃的能量来自于刃的心脏,你只要好好活着,怎么可能力量会消失?”虽然这么问,但是苏长安脑袋里现在有个最差的猜想,他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这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墨说,他顿了一下,突然抓住苏长安问道:“长安,那天晚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蚀兽?” 苏长安喉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墨是为了护着他,才撞到了光网上的,后来,虽然是苏哲帮他把后背上的伤治疗好了,但是除了治伤之外,他是不是还干了些别的事情苏长安真的没法保证。 “说啊!”白墨见苏长安默不作声,催促道。苏长安看着白墨眼中前所未有的惶急神色,心如刀割。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苏长安说:“七杀碎成了碎片,你昏了过去,当时你的手里还握着七杀的剑柄,后来我的父亲出现了,我就没有注意到七杀剑柄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白墨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苏长安身边出现了太多谜团,虽然他一再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白墨总是觉得苏长安对他说了谎。最起码,他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他。 “去找休斯。”白墨突然说道:“长安你能不能打电话给程教授,我希望向他请教一下。” 苏哲说过,白墨的伤,不要让组织的医生看。但是昨天他们做爱的时候苏长安记得,白墨背上的伤几乎都已经好了,只剩下一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疤痕。他觉得不踏实,直觉不希望白墨去找休斯和程庄。 “有必要找休斯和程老爷子吗?现在围剿尚未结束,他们肯定很忙。”苏长安犹豫了片刻说道:“也许,也许只是因为最近消耗太大又没休息好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昨晚……” “做个爱能做成这样,秦越已经被组织除名好多次了。”白墨冷冷的说。 苏长安听着白墨冷淡的语气,依然焦躁的神情,他知道,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 苏长安接通了程庄把大致情况进行了说明,白墨也和休斯联系了,放下通讯器,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去了程庄的研究所。 实验室里,程庄和休斯已经等在了那里。经历了几天的围剿,大量伤患过手,两人脸色都不算好,但是见到白墨和苏长安,还是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力量消失了?”程庄问。 白墨摇了摇头,简单地说道:“前天晚上战斗的时候,七杀的能量体破碎了,休息了两天,今天调息的时候,发现内息没有反应。教授,帮我检查一下吧。” “好。”程庄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把几个人带进实验室的一个区域,在休斯的帮助下,给白墨的手臂、胸口和腹部带上了类似电极的东西。电极连接好之后,在一侧的电脑上出现了白墨上半身的经络图。 “试着调息。”程庄吩咐道。白墨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内息的情况丝毫没有因为几块电极而出现任何好转,他仍然感觉不到身体里的力量流动,睁开眼睛,白墨看着程庄和休斯脸上凝重的神情问道:“教授,还是没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经络非常强壮,有一些新的损伤,但是都不严重,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力量的运转。但是现在,经络确实空了。”休斯紧锁眉头说道。 接着,白墨做了一系列的测试,所有的结果都显示,白墨很健康。 虽然这个结果让其他三人更加不解,但是苏长安却在一旁,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白墨身体都健康,那么至少说明,不是苏哲干了什么。 他当然担心白墨,担心七杀,但是他更加担心的,是苏哲成为罪魁祸首。 两个小时后,程庄把白墨身上的设备接下来,说:“做个心脏透视吧。” 休斯的神色一变。 “老师,你怎么会觉得是心脏有问题?如果心脏有问题的话,最一开看经络的时候就完全看得出来,只要心脏有一点问题,经络都已经堵得不像话了。”休斯说。 程庄淡漠地说:“其他地方都没问题,只剩下心脏没有检查。” 猎人,尤其是刃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在身体检查的时候都是只查经络而不查心脏。 即便是普通人做胸透,都会因为辐射等原因,限制一段时间内胸透的次数,更别提猎人所有的力量来源都是心脏,组织现代化的仪器无法保证完全消除副作用,而谁也没法保证着一丁点儿的副作用会不会影响到刃的心脏。所以在组织中,除非刃伤到了心脏部位,否则组织会尽量避免用现代辐射去透视刃的心脏。 “做吧。”白墨突然说。 心透室里,白墨平躺着被送进了仪器。片刻之后,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出现在了观察室三人的面前。 白墨的心脏上缠绕着紫色的网状光芒,特别是心脏上刃的力量来源的部位,被紫色的光芒堵得严严实实。 程庄和休斯倒抽一口冷气,而苏长安则是彻底傻了。 他想起了苏哲手上的紫火,想到最后,苏哲收手前,曾经拍了白墨的后心。 这样的紫色,要是说和苏哲没有关系,真是扇死他也不会相信。 “这……”休斯目瞪口呆地说:“这是什么?” 程庄脸色发青,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然后在麦克风里说:“白墨,躺着调息一下。” 白墨显然是照做了,于是,三人看到那团紫色光芒明显亮了起来,紫色像是水一样,在整个包裹着心脏的光网上流转,一丝一毫的力量也没有泄露出来。 程庄脸色沉得吓人,默默地把白墨从仪器中拉了出来。 从仪器上下来,白墨在一旁整理衣服,隔着玻璃,观察室里的人全都一脸沉色。 程庄和休斯一定是在想着这诡异情况出现的原因和解决办法,但是对于苏长安来说,现在他飞快转动的大脑中只想着一件事,怎么跟白墨解释。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他的脑袋已经快要过热当机了。有那么一瞬间,苏长安甚至想冲过去拔了电脑的插头,即使能让白墨看不见他自己心脏上的情况也好。 但是自欺欺人没有用。苏长安握紧了拳头,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等白墨回到观察室,休斯和程庄已经开始分析那些紫色物质的成分,但是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什么东西能够在不给白墨的身体造成一点伤害的前提下,紧紧封住他属于刃的力量? “教授,休斯,怎么样?”白墨问道。 休斯转过身,让出了电脑屏幕。苏长安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你自己看你的心脏。”休斯说:“目前我和程教授还没有任何头绪,你想一想,最近的战斗中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可能导致你的心脏变成这样。” 那些紫色的网络,闪着诡异的光芒,直直撞进了白墨的眼里。 苏长安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白墨的脸退掉最后一点血色,变得煞白煞白,他缓缓的回过头,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长安一直都知道,白墨的眼睛很美。属于年轻的澄澈和经历带来的幽深,结合在漆黑明亮的瞳孔里。 只是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翻起黑色的潮水,仅仅一眼,那些复杂的情绪就淹没的苏长安,有怀疑,有不解,突然间就如同拉起了一道栅栏,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这一次,苏长安甚至连觉得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一眼之后,白墨转回头,对休斯和程庄说。“我能先回去吗,拜托两位了。” “好,”程庄点了点头:“如果想到了什么,立刻给他们打电话。” 回到别墅,又是傍晚。 白墨坐在沙发上怔怔的出神,苏长安坐在对面,安静的盯着他看。尴尬的沉默久了,仿佛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我。”苏长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破了寂静。 那种紫色的光芒,白墨可能接触到的人里只有自己身上有,而且最近还频频用在战斗中,甚至连苏长安在说出这句“不是我”的时候都犹豫了一下。 也许留下那种紫网不是他,但是怎么可能跟他脱得了关系呢。 白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也觉得不是你,你是我的眼,没有理由要这样害我吧。” 苏长安打了个哆嗦。 “我只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事情应该告诉我。” 依旧是淡淡的口气,这是属于白墨的语气,带着白墨特有的疏冷和平静,但是苏长安却觉得如芒在背。 他知道,白墨是在非常认真的,给他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觉得,是因为我,对不对?”苏长安问:“要不是因为我,七杀不会碎掉,是不是?” “不,我不会那么想。”白墨冷静地说:“将心比心,我要是这样想,就太对不起你了。” 苏长安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意。 很可能连白墨自己都没有注意,但是苏长安已经充分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说我相信你,我不怪你,他只说将心比心。 其实,在看到自己心脏的透视图的那一瞬间,白墨一定就已经知道,这和他苏长安绝对有关,他只是愿意看在苏长安对他的好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这还要在他的力量能够恢复的前提下。 苏长安相信,如果这一次,白墨的能力能顺利回来,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自己搭档,继续做情人,继续做爱。 但是如果他的力量回不来呢?他们会不会从此陌路,甚至白墨会不会从此怨恨他。 他等于是毁掉了白墨的整个人生和全部的信仰。 苏长安一直明白,作为刃的力量,是白墨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即便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能与之相比。 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切的感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像那个永远困扰丈夫们的蠢问题,老婆和妈一起掉进水里了先救谁一样,苏长安也总是告诉自己,用自己的爱情和白墨猎杀蚀虫的决心相比,是一件很蠢的事。但是他还是会一直忍不住期待,有一天他们的爱情能够凌驾于所有的现实之上。 苏长安总觉得,自己不过是抱着期待而已,但是现在,他发现抱着无谓的期待是世界上最自虐的事。 苏长安闭了闭眼睛,他觉得眼眶有点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苏长安想,难不成自己还能为了白墨掉几颗眼泪下来? 现在回头仔细想想,也许爱上白墨并不算是一个好的选择,自从爱上了他,自己就变得越来越卑微。那种“低到尘埃里”的感觉说实话简直糟透了,但是把卑微感和白墨放在一架天平的两端,又好像总是白墨更重。 苏长安最后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让我想想吧。我要是想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你。” ☆、95锋利的真相(一) 那天晚上,两个人依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苏长安闭着眼睛,能感觉到白墨一直在看着他。 于是那一整晚,苏长安都闭着眼睛不睡觉,感受着白墨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转。 第二天一早,苏长安就起来了,他一动,白墨也坐了起来。 “你休息,我出去走走。”苏长安状若漫不经心。 “我陪你去吧。”白墨顿了顿,说道。 苏长安看了他一眼,说:“不用,我脑袋很乱,去透透气,不是说昨晚是围剿最后一场吗,你留在别墅等他们吧,中午,大家应该就能见到了,我回来的时候带食材回来。” 白墨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和苏长安在一起久了,白墨其实比苏长安想象中的,要更了解他。 昨晚苏长安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情几乎让白墨认定,他一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心脏上的东西是从何而来。 但是为什么不说呢?苏长安和他在一起两年,隐瞒的东西都没有最近一个礼拜的多。 被莫名的冲动驱使着,白墨用通讯器上的GPS查了苏长安的位置,悄悄跟了上去。 苏长安根本没有想到白墨会跟上他,从别墅出来,苏长安开车直奔L大,进了学校,随便找了个学生问明了历史学院的位置。 在一栋教学楼三楼的大课教室里,苏长安看到了正在给学生们讲先秦史的苏哲,当然,在这里,他是苏贾老师。苏贾苏贾,可不就是“苏假”,苏长安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讲台上的男人,和自己那天看到的苏哲五官有一些改动,变化的都不大,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只是稍有相似的两个人,看着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苏长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摇身一变成了光鲜体面的大学教授,而且他打听苏贾这个人的过程中,还听说他风评不错,深受学生喜爱。 难道这十二年,他就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苏哲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一个个历史事件条例清楚,穿插着生动的小故事,下面一干学生听得如痴如醉,苏长安看着台上风度翩翩的苏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 他被人骂孤儿的时候,他在哪?他高考不知道填什么志愿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在哪?他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在哪?他在组织里跟蚀虫拼命,还为了白墨抓心挠肝的时候,这个家伙又在哪?该不会是在收着清纯女学生的小纸条,批着那些无聊的论文,或是客串着父母,听这些蠢头蠢脑的学生们讲青春的烦恼? 不是一年两年,整整十二年,明明活着,却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熟悉的眉眼,念着他的名字的时候有似曾相识的意味,眼前的这个假苏贾真苏哲,确实是自己的父亲无疑。只是在这一瞬间,苏长安甚至忘记了他来找苏哲的原因,而开始一心一意地像一个孩子一样声讨着抛弃过他的父亲。 铃声响后,学生们谈笑着,成群结队地离开了教室,苏哲一边整理着讲台上的书,一边超仍然坐在后排的苏长安笑着说:“来了?” 神态自然声音亲昵,如同他和儿子从未分开,他的儿子不过是来学校给他送饭一般。 苏长安压抑着怒火,慢慢站起来向他走去。 “苏贾老师。”苏长安扯出冰冷的笑意,叫道。 苏哲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着拉着苏长安到靠近走廊窗户的地方坐了下来,说:“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火,也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今天你来,我会统统跟你解释清楚。这十二年来,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我也有看着你长大,只不过不能现身让你发现而已。” “为什么?”苏长安收敛了一下情绪,问道。 “你先告诉我,那天后来怎么样了,袁烈找你没有?”苏哲肃容问道。 “你怎么知道袁烈会找我?还有,我的母亲是袁橙么?她还活着么?”苏长安一股脑问了好多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苏长安没办法,只好先将后来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一直说到白墨的心脏,然后才问:“你动的手脚?” 苏哲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是在救他。烧伤他的是蚀兽的毒火,这些毒火,即便是我也不敢说一下子都彻底拔掉,毒火最爱能量,无论是猎人的能量还是蚀虫的能量,沾到毒火都会被焚化,成为蚀兽的养料。那天我虽然清理了白墨后背毒火的痕迹,但是不能确定已经把毒火完全拔除,只能暂时封印他的力量,免得那些毒火死灰复燃。” “这种事情,你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你看到他心脏的透视图了吗?变成那个样子,我怎么跟他解释?!”苏长安气急败坏。 苏哲依然挂着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呵,以后,你会遇到更多没有办法跟他解释的事情。” 苏长安坐在苏哲的对面,眼看着苏哲把满脸的柔和笑意敛去,一丝丝,把肃杀之气放出来。 “十二年前,我倾尽全力,也不过把你的力量封印了十年,十年后你的力量觉醒,我就知道,终究有那么一天,你要做出选择。你要爱上那个刃,我不拦你,因为你只有亲自尝过,才能明白。”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白墨怎么了?他身上的封印能不能解除?”苏长安被他弄得心里越发不安。 “别急,接下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别打断我,听完再说。”苏哲又挂上了面具一样的笑脸,轻声说。 “暗面的基础,是蚀虫,蚀虫之上,有蚀兽。一头蚀兽要成型,吞噬掉的蚀虫何止千万,而我相信你看过猎人的典籍,就知道,蚀兽上面,还有煞。”苏哲开始了不紧不慢的讲述。 “猎人的那些典籍,我在组织里的时候都读过,顶多能有四成是对的,剩下的六成都不着边际。说什么煞是蚀虫之帝,煞一出,天下将乱血流漂橹,都是扯淡的。煞是蚀虫的终极进化,这没错,但是煞的产生,是守卫暗面秩序的需要,在人类的社会里,永远都会有两三头煞存在着,岁岁年年,从不间断。” 苏长安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分神想:怎么跟煞扯上了关系?煞不是说已经快一百年没出现了吗? “苏哲,你能别扯那么远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煞,可能一生都不会见,你能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在上历史课吗?” 苏哲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你从来都没有见过煞?”苏哲说:“这可真是笑话了。” 他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煞。”然后用食指轻巧地一点:“煞的儿子。” 苏哲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苏长安,等着他的反应。 他本来想把边边角角先解释清楚在说出这个事实,但是没办法,小孩话赶话,一下子就逼出了终极真相。 “苏哲,你得妄想症了吧?”苏长安歪着头,“你也说你在组织呆过,如果你是煞,你能在组织里呆的下去,还和猎人之花结婚生子?” 苏哲笑着说:“煞一旦进化出来,就终身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他们的寿命和人类差不多,除了保有来自暗面,但是表象上和猎人差不多的能力之外,他们和猎人没有任何的区别,身体机能、新陈代谢都和人类一样,和人一样需要吃饭,懂得冷暖,生老病死,当然也有人类的生殖能力。” “苏哲,我现在觉得你是个疯子。”苏长安很认真的说。 “呵,尽管嘴硬吧。”苏哲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我为什么同时拥有刃和眼的能力?你明明是眼,为什么能用子弹打飞蚀兽?我们身上,都有来自暗面的力量,那种紫色的火焰是我们的力量外溢产生的,等你学会控制它,你的贪狼将无所不能。” 苏长安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说:“你把手给我。” 苏哲不明就里,把手递过去。 苏长安握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柄小小的柳叶刀出现在指间,飞快地划破了苏哲的皮肤。 “嘿!”苏哲吃痛,手一缩,但是那道虽然不深,但是长长的伤口还是开始流出鲜血。 鲜红的血液有淡淡的腥味,没有任何的异常。 “你是煞?煞的血是这样的?” 苏哲失笑道:“那你以为煞的血应该怎样?你该不会以为也像蚀兽一样臭到死吧?” 苏哲话音未落,刷拉一声,一柄枪已经顶住了他的脑袋。苏哲吓了一大跳,赶紧高举双手:“长安,这个真的不行,虽然标配的枪械不比贪狼的力量,但是一枪爆头绝对死人。我跟你说过,我身体的机能和人类的刃差不多,虽然伤口愈合的快,但是这样的致命伤绝对嗝屁不会有侥幸,你千万别冲动。” 苏长安犹豫了一会儿,把枪收了起来。 苏哲笑了笑,抽了张纸巾去擦手上的伤口,一会儿工夫,伤口已经止血,看上去像伤了两天的样子,这样的愈合能力,确实像是白墨受伤的时候。 “你接着说,煞到人间来是干什么的?”苏长安慢慢问道。 “像人类一样生活,但是我们能够感觉到阴阳之间的倾斜,如果出现了很大的阴阳失衡,我们就要回到暗面去,从那里解决躁动的蚀虫,减少来到人间的蚀虫数量。我们的职责,实际上和猎人一模一样,只是你们从这边下手,而煞则因为能够自由穿行在明暗双面,所以多了一些便利。煞在人间生活,都会有自己的身份,最好是时间自由也很清闲的事情。但是因为煞的能力要远远高于人类的猎人,所以如果进入猎人组织,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如果不是遇见了袁橙,也不会蛰伏在组织。”苏哲说。 “我的母亲真的是袁橙?”苏长安问。 苏哲点点头,说:“遇见你母亲,给我带来了从不曾期待过的幸福,同时,也是我最后悔的事,现在你能够相信我,好好的听我说下去吗?” ☆、96锋利的真相(二相) 苏哲和苏长安坐的地方,是L大上大课的礼堂式的阶梯教室靠窗的座位,阳光照不进来,微醺的风倒是一直从窗口吹进来,围着气氛尴尬的两个人打转。 只是,这微醺夏风环绕着的,又岂止他们两人。 白墨从那堂先秦史刚刚下课的时候就到了教室外面,害怕苏长安发现,他没有进来,看到学生走光了,苏哲和一个陌生男人开始坐到床边说话,白墨才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摸到他们附近的窗台下面。 里面的人靠窗坐,因为下课之后整个教室空无一人,而同层的教室都在走廊的另一边,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白墨的耳朵。 听到自己心脏上的东西只是人为的压制了他的力量,白墨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身体完全康复,再叫苏长安的父亲解除禁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越往下听,他却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他一直知道苏长安身世离奇。只是,煞的儿子……实在是超乎他所能想象的极限。在组织的资料中,煞是由蚀兽进化而来,无数只蚀兽能量和血肉糅合,才能成为煞。一想到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浑身都充斥着蚀兽的血统,白墨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一墙之隔,苏长安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吧。” 苏哲向窗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意,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猎人的典籍中说,煞是由万千蚀兽血肉化成,其实是不对的。煞是维护阴阳平衡,守护暗面法则的需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暗面会有几头蚀兽被选中,化身为煞,从此拥有人类的思维。只要一头蚀兽,就能化成一个煞。而且煞化身的时候,都会选择灵魂刚刚离开的年轻人类作为寄宿体,从而拥有这个身体在人世间的所有身份和证件,所以严格意义上,煞本身是蚀兽和人类糅合的产物。” “你可千万别以为蚀兽愿意化身成煞,每一头蚀兽都是被随机选中,不得不来到这里。蚀兽在暗面拥有无尽的生命,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点,过得自由自在,而变成了煞,却不得不屈从人间的规则,并且在几十年间就慢慢老死。我化身成苏哲的时候,苏哲是个十七岁的瘦弱少年,我看着自己瘦胳膊瘦腿不堪一击的样子,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像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苏哲脸上露出一些怀念的表情,但很快被掩去了。 “你是怎么进入组织的?”苏长安问。 “化形2年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出门工作,撞上了猎人的小规模围剿,那一次猎人的配合出了失误,不忍心看他们团灭,就假装成一个刚刚觉醒的眼,上去帮了一把。”苏哲说:“本来以我的本事,要混淆掉这几个人的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闪人是很容易的,但是我碰到了袁橙。” 袁橙。这两字,是苏哲心里的一枚暗疮。看着很好的皮肤,下面的肌理实际上已经溃烂,触碰不得。如果不是涉及到儿子,不得不赶在事态不可控制之前把苏长安带走,苏哲不会提起袁橙。 “一见钟情?”苏长安问。 “不算吧,但是留下了挺深的印象是真的。于是当时跑得慢了点,就被组织的人带了回去,组织除了正常轮值之外,其他时间还是挺自由的,只要我小心一些,也呆的下去。后来我和袁橙结了婚,不久之后就有了你。”苏哲说。 “袁橙是什么样的人?”苏长安问。 苏哲看着他,想了想才说:“凡人。和所有猎人一样的,隶属于组织的凡人。” “这算什么意思?” 苏哲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虽然机体功能和刃没有差别,但是作为煞,我拥有的能力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凭借一些偏门的能力,日子一直过得挺好,如果我需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改几个人的记忆,总归是有惊无险。我本来以为,我作为煞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我曾经以为,这样过了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苏长安问。 “但是袁烈是个疯子。”苏哲说。 “怎么又和袁烈有关?”苏长安不解。 苏哲笑了笑,说:“我娶袁橙的时候,袁烈就已经是大将军了,他战斗悍不畏死,我曾经也很敬重他,但是后来,他发现掌握权力比一直站在前线更有吸引力。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这个能力不算出众的眼,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将军,后来我们结了婚,他虽然不至于拆散我们,但是始终是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婚后,我和袁橙都很少回她家,也就是袁家的宅子去住。” “过了两年,你出生了。”说到这里,苏哲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一开始,我根本不想要你,因为煞的后代不可能是人类,他们的能力一定会显现出来,并且因为人类血统的混淆,更加难以控制。” “那为什么又要我了?”苏长安脸色很平静,问道。 “因为袁橙高兴,你小时候粉嘟嘟的,很得袁烈喜欢,甚至因为你,袁烈对袁橙和我的态度都好转了。所以我想,万一你的能力爆发,我总归还是可以抹去周围的人的记忆,把你带走,只要好好教导,你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法则执行者。”苏哲说着,脸色越发不好了,那种痛苦的神情几乎难以掩饰。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而袁橙,袁橙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苏哲的声音中有了一丝颤抖,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三岁的时候,袁橙发现我同时拥有刃和眼的能力,他很兴奋,要把这件事告诉袁烈。我当然不可能同意,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很深,深到无论我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于是,我就告诉了她。” 苏长安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窗外吹进来的夏日熏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 “结果她完全不相信,以为我只是不愿意把经验和能力与组织的猎人分享,很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就给她看了紫火,袁橙家学颇深,他虽然没有见过煞的紫火,但是却见识过蚀兽的白色毒火,除了颜色不同,感觉却差不多,她终于相信了我。” 苏哲的脸色越发白了,他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问苏长安:“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当着我的面吐了一地,说无法忍受和暗面的恶心东西生活过,她一想到曾经和我亲吻做爱生孩子,就恶心得想死。当天晚上,她趁我出去,想要掐死你。” “那个时候,我本来应该放弃的,抹去她的记忆,伪装一场意外死亡,把你带走换一个身份生活,但是那时你还小,而我不舍得。所以我让她忘记了这件事,却仍然留在了组织里。” “接下来的几年间,袁橙恢复如初,依然疼爱你,我们也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实在忘不了她对着我的脸,好像看到非常恶心的东西皱眉呕吐的样子。那几年,袁烈顺风顺水,晋升为元帅,而袁橙,大概是因为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外溢的能量影响了她,她变得越来越强,甚至有了几次进化,被称为组织的传奇和猎人之花,袁烈因此越发看中这个女儿,连带着对我也和气了不少。” 苏长安想起他第一次看得见蚀虫的那天夜里,他被蚀虫彻底恶心到,抱着马桶吐了一个晚上,连白墨英俊的脸也没能拯救他。 他觉得他能理解袁橙,因为作为一个眼,蚀虫的形象永远是无法忽略的、刻骨铭心的恶心。 但是他也同情苏哲,苏长安想,如果白墨知道了真相,当着他的面吐一吐,他一定会崩溃的。 “十二年前的阴月,你十四岁。”苏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长安知道,他已经渐渐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在围剿中,袁橙的小队奉命守护别墅和别墅地下的研究所,你就被她带在了身边。其实,那时候袁橙军衔已经是少将,本应该承担先锋任务,袁烈动了点手脚,让她留守别墅。前面几天都没有什么问题,第六天的时候,别墅遭到了攻击。大概是因为近距离的看到蚀虫刺激了你的能力,那天晚上,你觉醒了。” “作为父亲,我跟你心意相通,察觉到不对劲,我脱离岗位回到了别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袁橙和我亲眼看见你徒手捏断了一头蚀虫的脖子,和袁橙搭档的刃也清楚地看到你身上熊熊燃烧的紫火。那个刃冲上来抱你,被你一掌打死。” 苏长安目瞪口呆,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逻辑混乱天雷滚滚的小说一样,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说:“我杀了一个刃,你在看玩笑?!” “蚀兽的毒火尚且能吃掉能量,你觉得煞的紫火又如何,你亲眼看到了,白墨那样的刃尚且抗不过毒火,当年的你一巴掌,把一位将军级的刃很干脆的拍死了。煞在人间,必须遵守人间的规则,尤其不能杀凡人,当时,为了让你不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强行抽走了袁橙所有的记忆,把你带出了别墅。” 苏长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刻他觉得特别荒诞,完全就是一出黑色幽默。 “你接着说。”直到现在,苏长安也不能说完全相信了苏哲,他希望把所有的原委听完再提问。 “我击昏你,先把你安顿下来,然后回去找袁橙,因为袁橙的记忆已经被我修改过一次,再一次的强行修改让她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她口口声声说你是怪物。而同时,你捏死蚀兽的场景被别墅的监控拍到了,虽然监控没有拍到我,但是我知道,到了这一步是非走不可了。” “走?什么意思?”苏长安问。 “因为你杀了人,为了把你的身份掩盖,我封印了你全部的力量,然后伪装了我们两的死亡。”苏哲说。 “车祸?” “对,好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死得不能再死,死无全尸。”苏哲笑了笑? “有这么容易?”苏长安说,“以袁烈的能力,要查出尸体不是我们俩很容易吧。”苏长安问。 “有人帮了忙,还有,别太小看煞,做出两具用当时的技术检测无懈可击的尸体,对煞来说不算什么。” 苏长安没有说话,他开始仔细的捋苏哲的叙述逻辑。 “喂,不要现在就开始捋顺序好不好,我还没说完!”苏哲在对面,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长安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继续。” “你之前不是问我,袁橙有没有死吗?我告诉你,袁橙确实死了,她死在十年前,是我诈死脱身后的两年。”苏哲的语气很缓很沉,如同追忆又像是在忏悔:“我把你偷出来的过程非常成功,所有人,包括袁烈都以为我们俩死了,但是袁烈不甘心。其实当时他已经是执掌前线猎人的元帅了,和大元帅也只有一步之遥,我不能揣测当时袁烈是怎么想的,但是袁烈看到你捏死蚀虫,非常激动。” “你当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却能准确地捏住蚀虫的脖子,说明你能看得见蚀虫,而你又把蚀虫弄死了,所以你一定拥有对抗蚀虫的武力,这几乎是解开了猎人世世代代想要绕出来的悖论,你死了袁烈简直是捶胸顿足,仅仅凭着一点影像资料,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研究。所以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让袁橙再生一个孩子。” “袁橙生了吗?”苏长安问。 “生了啊。”苏哲说,脸上的笑容如同一个壳,罩在皮肤上:“那时候,袁橙的记忆很混乱,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她突然开始有了非常严重的洁癖,看到什么都觉得脏,当然,她其实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我很脏。袁烈逼着她和一个能力不算特别突出上尉军官草草在一起,几夜之后,她怀了一个孩子。” “其实袁烈也挺蠢的,他觉得孩子的基因一定是来自于袁橙,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其实他不想想,袁橙是在和我在一起之后才变得越来越强的。”袁哲勾着嘴角,笑得冰冷。 “孩子生下来之后,袁烈不再顾忌袁橙,他建立了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给袁橙做了一系列的测试,很多测试都不成熟,对人的身体有伤害。然后三个月后,袁橙在实验室自杀了。”苏哲说。 “那,那个孩子还在吗?”苏长安问。 “在呀,已经十二岁了。”苏哲笑了笑,说道:“袁橙死后,袁烈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渐渐脱离前线,成为了后方的大元帅,也是为了有更多的权利,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环境和契机。但是很可惜,孩子长到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 ☆、97锋利的真相(三) “喂,长安,你现在要相信我说的话吗?”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苏哲问直挺挺坐在对面的苏长安。 老实说,苏长安非常希望这一切都是苏哲在扯淡。没有什么煞,也不存在十年前的旧事,甚至不存在苏哲这个人,自己的父亲就 是在十二年前死于车祸。 但是他知道,假如他还存在一点点的理性,就没有办法质疑这个故事。 “我还是不能相信,就算你说你把我偷出来,为我制造了假的身份,但是整整十二年,难道从来没有组织的人质疑?袁烈能做到 大将军,真的有这么好糊弄?”苏长安努力的想要找出不合理的地方。 “给你伪装身份和制造我的死亡,大部分是欧阳帮的忙。其实煞也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我属于战斗能力超强的,但是对人间的规矩和人类的意识形态、思维方式之类的就是不太开窍,欧阳战力一般,但是真的是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当年他帮你伪造的一系列身份证件绝对无懈可击。”苏哲说。 “欧阳?” “另一个煞,欧阳麟,这个名字你熟吗?”苏哲问。 苏长安摇摇头,苏哲拿过桌上的ipad点了几下拿给苏长安看,一个男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紫色的眼眸,带着混血特征的极帅的面孔,毫无感情的冷峻表情。苏长安突然想起来,他在某个梦中见过这个男人,原来他也是煞。 “欧阳现在是时尚界最炙手可热的男模,还涉足许多产业,身价百亿。”苏哲笑眯眯地隆重推出他的同类。 苏长安没有说话。 像欧阳这样的人,说是男模一点都不奇怪,苏长安相信,一定有许多妹子在他的西装裤下玻璃心碎了一地。只是这些软妹子们会不会想到,高高在上光芒四射的偶像,实际上来自暗面,根本就不属于人间。 再比如他自己的队友们,比如白墨,他们一定想不到,每天就在身边的人,可能并不是人类,而是他们深恶痛绝的暗面物种。 在苏长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苏哲说的真相,进而开始考虑,该如何去面对白墨。 “我……我也会是煞吗?”苏长安犹豫着,小声问苏哲。 苏哲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我的亲生骨血,即使出生的时候有一半人类的血液,但是当你开始可以使用紫火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身上属于袁橙的血统已经全部被同化掉,你是彻头彻尾的煞,不会是别的什么了。” “那白墨……”苏长安顿了顿,却话音一转问道:“白墨的能力可以恢复吧,要怎么恢复?” “当然,经过这两天,应该蚀兽的毒火都清除的差不多了,只要用煞身上的紫火产生能量的吸力,把缠在他心脏上的紫火网络抽出来就行了。”苏哲说。 苏长安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苏哲看不透他又在想些什么,只能安静地等他开口。 “苏哲,当年假如你从来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过袁橙,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苏长安问。 “你想听什么答案,你想听我说是吗?”苏哲没有笑,淡淡地说:“除非我不是煞,或者我和袁橙没有在一起,否则一切都会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去。袁橙依然不可能接受我的身份,而终有一天,我们将以某种形式永远分离,再也不相见。” 十二年,虽然一直都没有让苏长安发现,但是苏哲从来没有间断过对这个儿子的关注,两年前他力量觉醒的并不彻底,紫火也没有出现,为了让他能够自保,苏哲没有插手,而是让组织找到了他。这两年,他在组织中,苏哲能了解到的他的情况少了,只是看他战斗时游刃有余的样子,苏哲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和自己一样会是一个战斗能力很强悍的煞。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和他一样,爱上了一个猎人,甚至更糟糕,他爱上的是一个和蚀虫、和暗面仇深入骨的刃。 好像一个宿命,就是躲不开逃不掉。 苏哲不是没有想过,在白墨身上做些手脚,让他永远也无法察觉苏长安的感情,但心里的某一部分却坚定地在告诉他,苏长安有权利去体会。 付出感情,付诸努力去追求,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最终认清现实,把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一次性干脆的割舍掉。从发现白墨这个人存在开始,苏哲一直都在打这个主意。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苏哲顿了顿,问道。 苏长安一愣:“走?去哪?” “长安,”苏哲一脸无奈:“在你身上的紫火被别人发现之前,你一定要离开组织,袁烈现在还没有怀疑你,现在不彻底离开,拖得越久就越麻烦。” 电光火石间,苏长安突然抓住了什么。 “等一下。”苏长安突然说,他仔细把最近几天的事情又想了一遍,终于发现自己也犯了和白墨一样的错误,被另外的真相震撼到,被转移了注意力,居然忘记了把最近产生的疑问捋清楚。“又牵上袁烈了?你对我说的所谓真相里,应该还有隐瞒吧?” 苏哲苦笑了一下:“其实,还是紫火的问题。当年看到了你觉醒的影像后,袁烈就从来没有放弃过研究,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猎人出现过这种能力,再加上你那一次秒杀一个将军级的刃的情形给袁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已经非常忌惮紫火。这几年,袁烈麾下的一群研究人员对暗面、对猎人的研究都日渐深入,就我所知,虽然他仍然没有弄清楚那种紫火是什么,但是他应该已经发现,紫火是不属于人类的,而且还发现了暗面的物种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居留人间的事情,这些年来,袁烈一直认为袁橙的死是你的错,并且决心把所有和暗面有关的东西铲除。你们三天前的战斗中,蚀兽指挥蚀虫相互屠杀,并且用毒火焚烧蚀虫,似乎又牵动了袁烈的神经。” 苏长安疑惑:“我还是没有弄明白,这和我必须要离开有什么关系。” 苏哲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你知道那天为什么蚀兽要指挥大量的蚀虫在你们的那个小队狩猎范围里相互吞噬吗?” 苏长安摇摇头。 “因为你的存在,已经被暗面发现了。虽然在暗面,法则中并没有规定居留人间的煞不可以娶妻生子,但是极少有煞真的会在人间留下血脉。所以煞的孩子该如何认定血统,是应该作为煞留在人间还是应该带回暗面,法则同样也没有规定,所以你其实就相当于一个黑户。煞虽然肉体比蚀兽脆弱的多,但力量是超越蚀兽的,所以有蚀兽想要来探路,寻思着把你吞掉,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苏哲说。 “你们那天做得很好,我在附近看见了,新一代的猎人很了不起。”苏哲接着说:“但是蚀兽仅仅在你们小队做了那种事情,而且毒火和紫火一脉相承,我想,袁烈应该是认为,你们小队的十六个人中,有蚀兽想要的东西。” 苏长安想起任务第二天那个奇怪的命令,想起了莫名被切断的通讯。 “然后呢?”他问。 “袁烈当然希望和暗面有关的东西都消失,所以第二天,他把你们所有人都关在了别墅,切断联通,就等着看哪栋别墅遭到了蚀虫攻击,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蚀兽找上了门。”苏哲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袁烈切断联通,除了想要缩小范围锁定目标意外,他更希望你们直接死于战斗,他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是谁,所以如果那天我不出现,你和白墨一起死了,正是袁烈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是,我听说八栋别墅都遭到了攻击啊!”苏长安问。 “为了转移袁烈的视线,我请欧阳帮了忙,拉了些蚀虫去围攻所有别墅,做做样子混淆袁烈。但是欧阳是不可能找一头蚀兽来帮他演戏的,所以只有你和苏长安遭遇了蚀兽和高级蚀虫,现在袁烈正在整理思路,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来找你和白墨的麻烦了。”苏哲说。 “袁烈,他算我的外公吗?”过了一会儿,苏长安轻轻问道。 苏哲非常干脆地摇摇头说:“你身上属于人类的血液已经完全被同化,你和袁烈、甚至和袁橙,都已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 “我甚至已经不算人了,是吗?”苏长安抬起头看着苏哲。 “我说过,你只会是煞,不会是别的什么了。”苏哲说。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我和人类一样呼吸心跳,一样吃喝睡,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当人?”苏长安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站起来,眼睛乱转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了不起的对策:“只要……只要没有人知道我是煞,没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父亲,只要把这一段事情隐瞒,就当做我们没见过面,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我就可以,可以……” “可以继续作为眼在组织里生活?可以继续在你的别墅里做明星队员?可以继续和白墨做最佳拍档和亲密爱人?”苏哲笑着,眼中却渐渐的冷酷了下来。 “对!为什么不行?”苏长安吼道,眼圈都有些红了。 “你说为什么不行?你觉得能瞒多久?你去试一试,一旦你身份曝光,那个白墨第一个站出来要你的命!” “不会的!”苏长安怒吼,他脑袋乱成了一锅粥,从心底升起的不仅仅是怒火,还有恐惧,一半的他相信和白墨之间的感情,听到苏哲这样说觉得受到了侮辱,而另一半的他,甚至可能是更加理智的他,却害怕苏哲说的会成为现实。 两年来,如果有什么东西是苏长安充分体会过并且觉得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白墨对暗面的恨意。 曾经他是多么的理解啊,白墨他的所有亲人都被蚀虫所杀,他的一生都以战斗为目标,那是他的精神支柱。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像白墨这样的人,有一些偏执也无伤大雅,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他能让自己成为这项偏执的一部分,他对白墨的追求就胜利了一大半。 这两年来,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一直在变强,成为白墨的完美搭档,帮助他把他所憎恨的蚀虫全部杀光。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此执着于猎人事业的白墨,一旦自己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会怎么样? 直到这时苏长安才发现,原来在他被那些缠绵甜蜜的小爱情蒙蔽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角落理智尚存,告诉他,别奢望,别骗自己。 太阳越升越高,天色将午,苏长安才惊觉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他还跟白墨说好要带食材回去呢,这一刻苏长安突然很想见白墨,很想看着他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意,他想起来L大的路上,发现对面就有一个大超市。 “我要走了。”苏长安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今天的话还没说完,我再找机会出来。” 苏哲说:“不如留下来跟我一起吃饭,白天组织应该不限制猎人的行动。” “不了,”苏长安说:“袁烈的事情我也挺在意的,我们两个还是暂时不要在公共场合坐在一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我答应白墨中午回去。” 苏哲静静的看了苏长安一眼。 这个孩子虽然经过了一些训练,但是他仍然根深蒂固地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其实如果他习惯了使用煞的能力,他能够发现更多的事情。 比如,这一场谈话,在场的从一开始就不止两个人。 顿了一下,苏哲淡淡的说:“把白墨叫来吧,不是说答应他吃饭,叫他来接你,应该也很合理吧。我在远处看一眼他身上的毒火干净了没。” 苏长安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他按了通讯器的快捷键,那个键直通他的搭档。 一秒的延迟之后,窗外响起了熟悉的通讯音。 苏长安的大脑慢了一拍,抬起头向窗口看去,熟悉的人影从窗边闪了出来,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脸色惨白、微微颤抖的白墨,直挺挺地站在苏长安面前。 ☆、98你的选择 起风了,几片香樟叶子被风带着从教学楼前面的树上落下,打着旋飘进了教室。 临近中午,校园渐渐开始热闹起来,隐约能听见楼下和附近的走廊里,下课了的学生们鱼贯穿行。 然而在这个位于走廊尽头的教学楼副楼中的阶梯教室里,热闹跟这里的三个人无关。 记忆中,白墨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初见的一段时间,永远都端着高岭之花似得冰山脸,冷冰冰的,到后来,慢慢能有些笑容,多了些带着温度的东西。 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带着惊讶、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挣扎面对这自己。 苏长安看着白墨一丝血色都没有,微微哆嗦着的嘴唇,一瞬间心如刀割。 “白墨……”苏长安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两个字。白墨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苏长安拼命地想着,他希望自己能说些什么,解释也好,缓解气氛也罢。但是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 解释什么?看白墨的样子,恐怕前前后后都听全了。 缓解什么气氛?现在的气氛丝毫没有苏长安想象的剑拔弩张,反而是安静到有点恐怖的地步。 “白墨,你听我……”苏长安边说,便向前走了一步,想靠近白墨,跟他解释。只是话说到一半,步子也刚刚迈开,就像被点 了穴一样定住了。 苏长安眼见着白墨脸色一边,向后退了一步,右臂向侧后方张开,滑动了一下。 这是白墨抽出七杀时的手势,苏长安看过无数遍,此时,即使七杀还被封印着无法响应白墨的召唤,但是那一瞬间,白墨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拔剑防身吗? 说实话,苏长安从来没有奢求过白墨会将他的身份坦然接受,毕竟即便是苏长安自己,也很难马上接受巨大的身份转变。苏长安想,白墨一定会很生气,会不知所措,但是只要好好解释,让他看到自己和原来没有什么不同,给他时间适应,白墨说不定能慢慢的重新接受他。 只是苏长安没想到,白墨听到真相的第一反应,是自卫。 他将他当做强大的敌人,需要谨慎对待的未知事物。他用战场上的那一套来对他,先观望、自我保护,最后寻求机会一击致命。 似乎是苏长安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终于惊动了白墨,他像是摸到电门一样缩回了手。 苏长安突然笑了一下。 他的脸上也已经退去了血色,他看着白墨轻轻笑了笑,说:“如果刚才你手上有七杀,是不是要趁我不备一剑捅死我?” 白墨看着他,他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显得可怜兮兮的。 就是这样的神情,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碎和无辜,如同闯了祸的孩子在说我不知道,在苏长安一点点向白墨袒露感情的时候,白墨也常常露出这样的神情,每一次,苏长安看到了都会心软。 他因此强迫自己站在白墨的立场原谅他的迟钝,强迫自己理解和等待。 但是现在,他还能原谅吗,理解和等待还能有用吗? 如今,他们早就过了在爱情里你追我闪的时期,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选择。 如果你无法接受我的身份,无法接受这样的我,那么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装作无辜的被害者,我也不会再理解和等待。 苏长安继续笑着,午时的阳光明晃晃的,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白墨觉得他产生了幻觉,觉得苏长安的脸正在发光。 昨天他们还促膝长谈,虽然很多事情的真相不明,但是似乎这些真相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昨天他们还做了爱,让苏长安在上面;今天早上,他们还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给围剿结束后的队友们洗尘。 白墨恍惚的看着几步之遥,苏长安在炙热阳光下格外冰冷惨白的笑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搭档,他无比信任,以为会把自己带上猎人峰顶的人,是煞,是暗面法则下的终极产物。 他的情人,拥抱亲吻做爱过无数次的人,曾经是一头阴毒险恶奇臭无比的蚀兽。 那一刻白墨很想问苏长安:“怎么?你难道指望我坦然接受冲上来给你一个拥抱吗?我防着你突然冲过来一口吃了我,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喂,回答我的问题。”苏长安依然笑着,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害怕我,想捅死我?” 白墨没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为什么?我是苏长安那。”苏长安说着,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就因为我突然多了个便宜老爹,对你来说我就变得那么可怕,不能饶恕了吗?” 苏哲站在一旁,他看着苏长安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向白墨靠近了一步,说:“白墨你看看我,我和昨天相比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白墨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白墨!”苏长安低着头大声怒吼,这是发自内心的愤怒,带着无奈和恐惧,全都在简单的一句话里:“你站住!” 白墨僵在原地,他看着苏长安再次向他靠近,于是,他真的是无法控制自己,又向后退了一步。 苏长安抬起了头,从刚才面对白墨起,他的目光一直有些闪烁,心虚一般的不确定,只是在这一刻,他抬起头平静而冷淡地看着白墨。 “你敢再往后退一步试试!”他一边说一边,一边疾步向白墨走了过来。 白墨的拳头握成了青紫色,看着苏长安向他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厌恶或者恐惧,心情复杂难名。他一边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人,他深刻的知道没有这个人,他将永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而同时,一头煞正在向我冲过来的认知快要把他逼疯了。 白墨的嘴唇动了动,那一刻苏长安真希望他能说些什么,问他问题也好,冲他发火咆哮也罢,但是最终,白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慢慢转过了身。 “白墨,你敢走!”苏长安又惊又怒:“你敢走,我们之间就完了。” 白墨的脚步停了一下,他终于小声说道:“你让我冷静一下。” “不许!你面对我,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要是真的那么厌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你要让我知道,你不能一走了之!”苏长安说。 白墨没有转身,在长久的尴尬沉默后,苏长安如同泄了气一样,轻轻说:“算了,你走吧。但是你记住,今天你听到的话,如果有一句被组织知道了,你永远也别想拿回刃的力量。” 白墨肩膀剧烈一震,一秒后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长安怔怔地站在窗口,看着白墨的身影下楼,消失在楼梯口,终于低下头,让憋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苏哲站在苏长安的身后,有一瞬间他想要去抱住儿子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他立刻就忍住了,无论如何,只有这一刻痛彻心扉,才不会再藕断丝连。 苏长安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十二年独自生活的经历把他的泪点拉得很高,但是在白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他真心的可怜自己。他觉得他哭了很久,但是实际上他只哭了一小会儿,然后他转过身。 他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泪痕还在,仍有水迹顺着脸颊从下巴上滴落,他看着苏哲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淡淡的说:“前天,你要是不救他就好了。他那时候死了该多好。” 白墨几乎是逃离了L大,开车一路狂飙冲回了别墅,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他冲进门,没有往厨房看一眼,直接上了楼。 他知道此时,他应该在厨房,给阴月围剿中幸存下来的队友一个拥抱,但是他此时浑身冰冷,他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温暖不了任何人,只会吓到他们。 白墨冲进了房间,然后在卧室门口突然撒住了脚步。这个地方,他住了十几年,但是直到另一个人搬进来,才渐渐有了生气,虽然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他的痕迹,甚至只要他走进卧室,床上来不及换掉的床单上还有无数的爱痕。 白墨怔在卧室门口,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慢慢顺着门框滑下来,坐到了地上。 他无法面对这些痕迹,这些气息。这种温暖贴心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并且永远失去了挽回的机会。 两年,苏长安在身边的日子,也不过只有两年而已,但是白墨却已经无法想象回到没有苏长安的时候。他曾经是个穷光蛋,直到苏长安把那些生活中美好珍贵的东西塞进他手里,他是真的希望,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一直到死。 可是他突然变成了煞。 内心深处,白墨认同苏长安说的,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他还是他。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煞呢? 这不是苏长安的选择,苏长安没有错,他知道的。但是白墨问自己,下一次见到苏长安,他能忍住不拔剑吗? 他知道,今天他对着苏长安做出的拔剑的动作深深的刺痛了他,但是他也很想咆哮,他想说我能怎么办呢?你是一头煞而我是个猎人,我能怎么办呢? 白墨想起某一天,他曾经对苏长安承诺过永远陪在他身边。此时这个承诺就像一个笑话,一个猎人和一头煞不离不弃,说出去会笑死人的。白墨想着,居然真的笑了出来。 苏长安让他把话说清楚,他能说什么呢?他一直坚信自己将永远是一个猎人,这是他毕生都无法抛弃的身份,那么留给他的选择无非是两种:杀了苏长安,完成猎人应该履行的责任;放了苏长安,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无论选择哪一种,从此以后白墨的生命里将永远不会再有苏长安这个人。 ☆、99无法愈合的伤口 午饭过后,陆陆续续有人来敲白墨的门,白墨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应门,告诉他们别进来。 阴月结束,我竟然连队友们的面都不见,我是一个混蛋,白墨想。只是此时,他确实没有任何心情堆起笑脸,怀着庆贺和感激去祝贺幸存者的平安。 苏长安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 下午,白墨和苏长安类似于禁足的“修养令”解除了,丁一传过命令来的时候,仍然说那是袁烈大元帅亲自下的命令。白墨一边在心里冷笑,一边想着,苏长安的身份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他知道一切,但是很奇怪,他一点都没有把苏长安的身份告诉任何人的想法,也丝毫没有对组织隐瞒了如此重大的信息的内疚感。也许是因为听说大元帅是煞的亲祖父,也许是因为从L大离开前,苏长安的那句威胁。 又或者,白墨其实也希望保有一些只属于他和苏长安的秘密。 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某种独占的优越感,以及了解这个人不为人知一面的亲密感。 在内心深处,白墨隐约也有一些预感,这将是他在苏长安心中的最后一点特殊之处。 入夜以后,苏长安回来了。 白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面容平静地走进屋子,端起桌上属于他的杯子喝了口水,又把挂在落地窗外的几件t恤和内衣收了回来。 白墨听见他坦荡地问坐在地上的自己:“有没有去看过他们?” 白墨摇了摇头,苏长安于是接着说:“我去看看,你呆在这里。” 于是白墨就呆坐在原地,看着苏长安出了房间,才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 苏长安站在走廊上,正要下楼就见白墨一脸犹豫和惊惧的表情冲了出来,他冲白墨笑笑,说:“我只是去确认队友们的情况,你放心,我不会在别墅大开杀戒。还是那句话,我和昨天的我,没有任何不同。” 说完他不再看白墨,下了楼,站在客厅里用通讯器连上了所有队友的通讯器,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苏长安回来了,还活着的死出来!!” 两分钟后,楼上传来了房间门被踹开的碰碰声。 “苏长安!今天死哪去了,你还好意思来见人啊!”第一个下来的是李晏,他左手打着石膏,但是人的精神相当不错,跟在他后面的秦越脸色不太好,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色,但是活的好好的。秦越还没走到楼梯底下,大黑二黑从他身边窜过,一下子扑向了苏长安。 苏长安稳住下盘,猛地发力,一手一个把飞扑过来的两条巨犬接住了。 “牛逼!”蓝羯说:“有时候他们冲的太猛,我都不一定接得住,你真牛逼。”蓝羯的右肩上缠了一圈纱布,似乎没什么大碍。 “叫我们下来,至少要准备宵夜吧。”连夙慢吞吞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上去是所有人中最完好的。 苏长安往后看了看,没有人了。 “只有你们?”苏长安轻轻问。 “摆这张脸给谁看?”连夙骂道:“放心吧,小小和青青都是筋骨伤,好好养不会有后遗症,瑞塔伤的最重,但是没死。” “还有呢?”苏长安问:“瑞希呢?” “瑞希……病重。”连夙顿了顿,说:“其实他本来可以不参加阴月围剿的,但是他非要去,也算是了了心愿。” 苏长安点点头。 很好,他慢慢吐出一口气,还好,都活着,只是受伤的在医院,今天见不到了。虽然他很想,真的很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还有很多人,穆升、休斯、老爷子,还有铁塔一样的李槐和竹竿一样的小九,甚至还有讨人厌的胡长峰,他都想再跟他们见一面。 如果以后再不相见,那么至少应该好好说再见吧。 “白墨呢。”连夙问。 “楼上,皮毛都没伤到,还有心情跟我吵架,管他去死。”苏长安淡淡的说。 连夙和李晏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奇怪,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群人在休息室坐下,苏长安端来了馥郁的伯爵茶,大家聊着阴月里自己小队的战斗,恐怖激烈的场面,毫无预兆的离别。 这是属于猎人的生活,伤痛和热血并存,战死沙场不算是遗憾。 苏长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只有两年,但是他喜欢这里,这里是十二年来,他终于认为可以是归宿的地方。 但是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如果他对他们说出真相,三秒钟后,所有的刃都会站到房间的另一端,拿起武器来戒备。 真没意思。 白墨一直站在楼梯上,听着休息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和所有大家闲着聊天的情景没有任何不同。他挠着头痛苦的想,为什么没有任何不同,苏长安他是煞,为什么他还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那一刻,他宁愿看到苏长安冒出满口獠牙,冲过来撕咬他的身体,也不愿想象着他带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笑意,与队友们喝茶聊天。 夜渐渐深了,这是阴月后猎人唯一的一天修整,所有猎人都不需要轮值,第二天,正常的轮值就会在还有战斗力的猎人中继续,因此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回房间休息。 苏长安回到房间,看到白墨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 “你去卧室吧,客厅给我用。”苏长安说。 白墨像是中了邪一样,立刻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进卧室,而是站在卧室门里面,看着苏长安。 “你愿意守着就守着吧,”苏长安平静的说:“不过我声明,我真的不会大开杀戒,如果你困了就去睡觉。” 白墨脸色一僵,转身走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客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白墨实在忍不住,悄悄的下床,躲在门边往外看。 苏长安在擦枪。他和无数次做的一样,把贪狼和双枪一起拿出来,一点点拆开,在每一个该上油的地方上油,把每一寸灰尘擦干净。他的脸上带着安静的近乎温柔的表情,眉目柔和嘴角放松,和所有不轮值的夜晚,他擦枪的时候一样。 白墨看着他眉目分明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几乎痴了。 但他最终没有走出卧室,午夜过后,他回到床上,渐渐入眠。 时钟打了三点,苏长安已经把贪狼和双枪都收进枪匣,他尽可能把一些属于他的又不容易引起白墨注意的东西都拿走,客厅里的战斗机模型、他的笔记本,几本还没读完的书,然后犹豫再三,拿走了壁橱上一张他和白墨的合影,他把所有的东西装进背包,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走进卧室。 这个时候,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苏长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白墨的床边,仔细回忆着苏哲教给他的方法,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明亮的紫色火焰从他的身上腾了起来,特别是右手的部分,紫火熊熊燃烧,包裹住了他的整个手臂。 苏长安睁开眼睛把右手轻轻放在了白墨的胸前,小心的没有挨到皮肤,停了一会儿后,突然做了个拔起的手势。 白墨身体一震,一簇紫色的线状物从他的胸膛钻了出来,缠绕上苏长安的手臂,瞬间就融入了紫火中,手臂上的火像是被泼了油一样燃烧得更加剧烈了。 苏长安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他拿开手臂,再次闭目凝神,片刻后,紫火仅剩下他右手无名指的指尖上的小小一簇,不过是蚕豆大小,但是那一簇火焰异常明亮,几乎变成了白色,把卧室照得通明。 苏长安任由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慢慢地再次移动手臂,将这一簇火焰抖落在白墨的胸前,那火焰粘在白墨衣服上,忽闪了一下,像是有生命一般穿过衣服,钻进了白墨的皮肤,随着光芒的汇入,白墨的身体泛起了一片很淡的紫光,一瞬就消失了。 紫色的光芒熄灭的一瞬间,白墨猛地醒了过来,借着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他清楚地看到了站在他床前的苏长安。 白墨瞳孔一缩,几乎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七杀闪耀着锐利的白光,从苏长安身体里斜劈而过。 之后的一秒钟,苏长安和白墨一起愣住了。 “还是想杀我?”仿佛过了很久,苏长安轻轻说,他声音带着哽咽,在黑暗中,白墨能感受到他的颤抖:“真的想杀我的话,用七杀是没有用的,我真的不是蚀虫或蚀兽。换一把普通的刀或者剑,或者用枪,对着心脏、肺或者脑袋,砰的一下,我就会死会,我的灵魂会进入阴间,和所有人类一样,躯体会腐朽,永远在这个世界消失。” 他轻轻的笑了,笑声中偷着刺骨的冷意,淡淡地说:“我早就说过,我和昨天的我没有不同,我除了有猎人的能力外,和人类,和你没有任何不同,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说完,转身出去了,片刻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白墨呆呆的坐在床上,七杀在他的手里闪烁的耀眼的白光,也许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透气了,它闪耀得格外欢快,白光照着白墨惨白的脸,像一具尸体。 他的力量,他的七杀回来了。 放在昨天,他该多高兴,值得抱着苏长安重重的亲一口,扔在床上痛痛快快来一发,只是此时,他手是僵的,心是冷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挥出那一剑的。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白墨吓出了一声冷汗。 如果,即便只是如果,如果那一剑真的让苏长安血溅当场,他会高兴吗? 直到真正挥出那一剑,白墨才发觉,那个时候,被挥成两半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而已,这个伤口是他自己砍上去的,将再也不会愈合,永远提醒他曾经干过怎样的蠢事。 ☆、100最后一场赌局 距离L大不远的高档住宅区,角落里有一栋独栋的小别墅,虽说仍然在别墅区的范围内,但是因为位置极好,显得格外僻静。 L大历史学院副教授苏贾当然是住在L大分给教师的公寓里,但是苏哲却住在这里,苏长安从猎人的别墅出来,开车直奔这里。 他强撑着走到门口,不顾时间是凌晨,拼命的按门铃。 苏哲很快就出来开门,他看到苏长安惨白虚弱的样子,又惊又怒,但还是下手小心地把他扶到了屋里。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天啊,你的心头血……我索性帮你杀了他吧。”苏哲说。 苏长安笑笑,笑容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摇摇头说:“不了,这是我最后赌的一把,也许有一天,不需要你动手,我会亲自杀了他。” 煞不能滥杀凡人,但是凡人自己难道就不能出意外吗,比如说出任务的时候遇到几千头二级蚀虫围攻什么的?法则对于煞来说,是有漏洞的。 苏哲把苏长安扶到沙发上,让他靠的舒服些,转身走进厨房,到了杯热水出来。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那么做,这对你自己伤害很大你知道吗?特别是你现在力量觉醒不久,一个不小心,你真的会被他害死。”苏哲把水递给苏长安,有些责怪地说道。 苏长安留在白墨身体里的那一小粒火焰非同寻常,紫火本来就是煞血肉中的力量所化,而那一粒火焰,是煞的心头血凝聚而成,实打实要用血液来做燃料,这样的一小粒火焰,可以烧掉整整一碗血。 所以,煞索性把这一粒火焰,叫做“心头血”,这是煞能够给出的,最珍贵的信物。如果煞把心头血留在了什么人那里,那么那个人的强烈悲喜煞都能感受,那个人的安危煞能感应,只要那个人还活着,那滴血还在,那么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煞的心。 曾经,苏哲也把心头血留在了袁橙那里,但是在她第一次想要掐死苏长安的时候,苏哲在抹去她记忆的同时,也把那滴血一起拿了出来。 他仿佛是在那个时候就隐约有感觉,这个女人会背叛他。 前一天的中午,白墨落荒而逃之后,苏哲就开始说服苏长安离开组织,和自己一起生活,他本来以为要多花一番口舌,没想到苏长安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于是,苏哲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煞的记忆传承。 煞之间,是可以进行传承的,苏长安和苏哲是血亲,传承更是没有问题,苏哲拉着苏长安的手,苏长安闭着眼睛,就感觉到所有事情,所有关于煞的知识,一桩桩一件件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划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把和煞有关的所有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苏长安放开手,问苏哲的第一句话就是:明明可以这样进行传承,刚才还要说的那么清楚,你是不是知道白墨在偷听? 苏哲一边感慨自己的儿子太聪明,一边默默的无言以对。没想到苏长安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这样也好。” 在那一刻,苏哲本能的觉得苏长安正在盘算的不是什么好事儿,结果现在,他一扶住苏长安,就知道他把心头血送出去了。 苏哲为苏长安付出的感情动容,但是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觉得他也爱过,但是他从来不把自己的爱,建立在没有底线的自我牺牲上。 苏长安看着苏哲的表情,他知道苏哲在想什么。 他慢慢吞下一口热水,不急不缓地说:“别担心,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付出的,到底值不值得。” 苏哲露出困惑的神情,苏长安却笑了:“我对白墨怎么样,白墨对我怎么样,只有我和他知道。我想弄清楚,是不是真的只因为我是煞,白墨就能把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全部推翻掉。我一定要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我曾经为此烦恼很久,因为看起来,白墨对我所有的关心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好搭档,好帮手,他那么闷,那么白,我无论怎么揣测,都抓不住他真实的想法。我觉得煞的心头血真的蛮好用的,只要心头血在他那里,他爱我或是恨我,想念我还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再也骗不了我了。” “好,就算你最后知道了,他还是爱你的,那又能改变什么?他仍然是猎人,你依旧是煞。”苏哲赌气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苏哲依然笑着:“我只要知道他真的爱我就好了,我不怕分开,只怕不值得,我怕我从头到尾一颗真心都被踩在土里。但是即使我再怕,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我也有权利知道。不过,如果最后我发现他依然爱我,我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苏哲有点奇怪地问道。 苏长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苏哲我问你啊,如果当年,你没有把心头血从袁橙那里拿回来,那么有没有可能,你能发现袁橙其实是真的爱你,她不过是从小都在组织长大,组织灌输给她的观念根深蒂固,你可能发现袁橙很后悔曾经伤害过你。如果你发现了,你会不会开始想办法,或者好好跟他解释,慢慢磨得她接受,或者干脆带着她一走了之。” 苏哲被苏长安问愣了。如果当年没有拿回心头血,如果当年多给她一次机会,多磨一段时间会怎么样,苏哲没有想过,他也不敢想。 他一直告诉自己,因为袁橙,他失去了一切,甚至没有办法看着儿子长大,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夺走了袁橙的一切,她的死虽然是她自己的父亲造成的,但是未尝没有他苏哲的缘故。 苏哲死死地捏了一下拳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了。 “所以,你还想挽回白墨。”苏哲问。 “对,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但是如果我再次出手挽回他,我就再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离开我。”苏长安说,他惨白的脸上出现一抹肃杀和坚定的神色,很显然已经心如磐石。 “所以现在我要离开他,彻底的。”苏长安说着,又笑了起来:“让他认定自己已经永远失去我,我要让他愧疚不安,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我要让他知道,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甚至无法正常的生活,更别说过的快乐。” 苏长安一边说,一边渐渐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他想起白墨给他的那一剑,敢这样对我,那么在我消气之前,你就用所有时间来忏悔吧。 苏哲陡然打了个哆嗦。 “那要是最后,你发现白墨确实不爱你,而只是看中你的能力呢?”苏哲问。 “就让紫火自爆喽。”苏长安满不在乎地说:“于我,不过是再损伤一碗心头血,病怏怏一个月,但是白墨,他的心脏、他的能力,将永远属于我,我要拿走他最看重的东西,来为我的付出陪葬。” 苏哲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他一面觉得苏长安太不理智,意气用事,一面赞赏他决绝坚定的态度。他知道,苏长安决定好的事情,他是没有资格过多的插手的。而苏长安的那个问题,也终于勾起了苏哲的一分好奇。 自己的儿子深爱的人,为了爱这个人,他愿意亲手毁掉这个人。这个人值不值得? “欧阳叔叔那边,你帮我联系好了吗?”苏长安转开话题问道。 “好了,你的所有身份文件都已经准备好,无论你是要坐飞机还是要处境或是找工作都没有任何问题。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上还有硬仗要打。”苏哲说。 苏长安点了点头,站起身去了苏哲给他收拾出来的卧室,他拉上窗帘,让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床上沉沉睡去。 晚饭的时候,当白墨看到苏长安出现在厨房的餐桌前,和在别墅的队友们一起敲着盘子催菜的时候,白墨实在说不上自己的高兴还是恼怒。 他希望苏长安回来,又害怕他的身份被发现,他眼见着苏长安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直觉跟自己有关,又担心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长安状似不经意的把手放在了胸口,心脏部位传来的微微悸动让他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但是还不够,总有一天,要让你想念到发疯,后悔到死。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吃完晚饭,各自回去休息,从今天开始,轮值已经恢复,队里现在只剩下李宴和苏长安两个还有战斗力的眼,所以他们两个要轮流带各个小队的刃,而且阴月刚过,外面情况不明,这一天,苏长安轮值,要带着白墨和连夙一起出去。 回到房间,苏长安好整以暇的在客厅看电视,白墨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你打算继续留在组织吗?” 苏长安瞥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组织的眼,我留在哪里需要你来插手吗?你要是实在看不惯我,去申请换搭档吧,我也不想要一个时刻都想我死的人做搭档。” 白墨被堵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苏长安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甜丝丝的笑容,一边咬着牙,轻声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爱的不过是我手上的贪狼而已,你的心被狗吃了,我看到你就恶心。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明天我会去申请换搭档,想要我的人可以挤爆别墅的大门,我会尽快搬出去,省的委屈你和煞共处一室,每天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白墨简直被骂晕了。苏长安嘴巴一向很利,他知道的。苏长安骂走胡长峰的时候,他还很爽来着,但是当这个人一口利齿对他再不留情面,白墨的心搅成一团,堵得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连为自己分辨一句的立场都没有。 “杵在这里干什么,站桩啊!”苏长安满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该打坐打坐,该调息调息,你的七杀经过封印,更应该好好调整。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和你没差的血肉之躯,上战场,你别害死我。” 白墨呆呆地站在沙发前面,苏长安却不再看他,自顾自地看电视,这一刻白墨真的很想说些什么,很想碰一碰苏长安苍白的脸,但是他全身都像被定住了一样不得动弹。 这样的场景,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又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没有什么差别。 他知道,他会失去苏长安,但是他一直认为苏长安会无声无息的离开,逃离组织再也不回来,他没有想到,苏长安人还在这里,先走的是他的心。 原来这就是被抛弃的感觉。白墨想,即使做了许多准备,仍然觉得心痛难当。 “不要站在这里了,去调息吧。”苏长安平静的说:“如果我死在战场上,连和队友道别的时间都没有,那就全是你的错了。另外,别想在战场上做手脚害我,即便我死了,只要苏哲还在,你的能力随时会被封印。” 白墨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他想大声分辩说我绝不会在战场上害你,但是最终,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卧室。 ☆、101噩梦前奏 白墨在卧室打坐调息,苏长安在客厅擦枪,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零件碰撞的微小声响。这是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生的场景,但是以前怎么看都觉得默契舒服的安静,今天成了尴尬凝滞的沉默。 苏长安在擦双枪,现在他使用双枪的几率已经很低了,前段时间双枪曾经借给丁一用过,那之后就没有做过保养。苏长安细心的把枪管拆卸开来,仔细擦过之后再原样装回去,想到不久之后,这两柄双枪就会随他一起消逝,苏长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如果这是必要的舍弃,他不会后悔。 苏长安知道,一墙之隔,白墨心神不宁。有那一口心头血在白墨的身体里,苏长安平时不在意也就罢了,只要凝神去感受,连他调息时的每一次岔气都能分辨出来。 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心想:活该。 午夜,苏长安和白墨下了楼,连夙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他们出了门,十分默契地往轮值点去。 连夙很少跟苏长安搭档出任务,但是在为数不多的几次集体小型围剿中,他记得苏长安在战斗中是一个特别聒噪的人,他很少发出和任务有关的指示,倒是不停的在吐槽,吵死个人。 于是,连夙觉得今天,苏长安非常奇怪。 苏长安居然不说话了。而且,连本来就话很少的白墨也显得有点奇怪,因为他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连夙想起前一天,苏长安说他和白墨吵架了,只是现在两个人之间与其说是吵架了,不如说是生疏了好多。连夙想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白墨和苏长安是最不可能生疏的一对,因为苏长安实在是已经尽了全力,把两人之间的纽带绑得紧紧的。 深夜,城市陷入寂静,这一片狩猎的区域,入夜了就几乎不会有人再来,这里是猎人和蚀虫厮杀的战场。 白墨的七杀出鞘了,银光闪闪的七杀在光尾上带上了一缕极难察觉的紫色,显出一丝神秘来。连夙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也将自己的厉雪抽了出来。 厉雪的光芒也是银白色的,但是和七杀相比,这白光就显得柔和的多。七杀的光芒太锐利了,仿佛还没有挥动起来,就能把人割开一样。 蚀虫的吼声渐渐逼近,苏长安侧耳听了一会,即便是身份改变,他还是从心底厌恶这种来自暗面的声音。 苏长安定了定神,微微闭上眼睛,空气中的腐臭渐渐清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苏长安神色平静,坚定地举起了枪。 “连夙,十点钟方向,前进十五米。” “连夙小心后面!” “连夙,偏了,看我的光网。” “连夙……” 白墨愤愤地关掉了耳机。 从开始轮值战斗起,苏长安就一直在给连夙下指示,连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 虽然苏长安的子弹一点也没有偏向他,该照顾到的地方统统照顾到了,虽然以他们两的默契,看子弹的雪亮的弹道就足以知道蚀虫的位置,虽然他们以前的轮值中,苏长安也几乎不跟他说和战斗有关的话,通讯器的作用就是聊天吐槽…… 但是今天不一样!白墨知道,苏长安是刻意不理他的,虽然作为一个眼苏长安必须要尽义务保护他的安危,但是战斗之外,他根本就当白墨不存在。 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来不爽,白墨还是深深的不爽了。 下一刻,通讯器虽然关掉了,但是七杀的光芒暴涨到了极致,白墨好像力气不要钱一样,往蚀虫并不密集的地方不停的发大招。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搭档了,白墨想。 他不怪苏长安,归根结底,是他伤了他的心。很奇怪,刚知道苏长安身份的时候,他还能够为了自己而委屈,把错误归结于苏长安,但是当前一天晚上,他把七杀切入苏长安的身体的时候,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发言权。 除了自顾自的赌气关掉通讯器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之外,他已经再做不了别的抗议了。 两个小时候,蚀虫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连夙,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点都不见少?”苏长安问。 “不知道啊!”连夙一边一剑挥过去放到拥到了五米范围内的几头蚀虫,一边在通讯器里喊道:“真是奇怪,今天的效率应该是格外快的,难道是阴月的效应还没有过去?” “需要我靠近一点儿吗?”苏长安问。一般来说,蚀虫数量太多的时候,眼会酌情和刃靠近,便于彼此支援。 “好,但是别靠太近,情况不明。” “再坚持二十分钟,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就呼叫支援吧。”苏长安说。 白墨虽然没有听到苏长安和连夙的对话,但是他也明显的觉得情况不对。即便是他和苏长安单独搭档的情况下,普通轮值也早已结束了,现在还加上一个战斗力也很强悍的连夙。即便考虑到阴月刚刚结束,蚀虫的数量可能反复,但是这也太多了。 白墨很想用通讯器问问苏长安现在的情况,但是他又担心换来的仍然是疾言厉色。犹豫了一会儿,白墨还是没去动通讯器,只是更加卖力地进行屠杀。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连夙看着周围仍然浮动着的一片片光点,在通讯器里说:“呼叫支援吧。” “同意。”苏长安说。 “白墨,我们要呼叫支援,情况有异。”连夙在公共频道喊道,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声。 “他一向闷,别管他了。”苏长安说。 呼叫支援以后,连夙得到穆升的答复,支援队伍将在五分钟内到达。苏长安在公用频道里听见穆升的答复,轻轻喘了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穆升会派哪里的支援队伍来,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尽量不要是自己别墅的队友。 因为这一次他们将要看到的,恐怕不会是多好看的场景。 不到五分钟,三个猎人出现在轮值点,是一个眼和两个刃,看到遍地的光点,刃立刻加入了战斗,眼找到战斗位置后,开始和刃配合。 “你们好,我们是D3别墅的,傅雷、姜宇和梅岑,接到命令来支援。你们战斗多久了?”支援队伍中的一个人在接通了他们的公共频道,问道。 “已经两个半小时了。蚀虫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一直在增加。”连夙说。 “这光点……”其中一个刃赞叹道:“你们只有一个眼吗?太厉害了!” 连夙有点自豪地说:“带着我们的眼是贪狼苏长安。” 频道里静默了片刻,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苏长安没有说话,他在远离人群的黑暗中,露出一个惨淡决绝的笑意。贪狼苏长安,仅仅两年,在组织中已经是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名字。 但是那又怎样,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如果他在今天这个夜晚陨落,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个名字也会消失,成为卷宗里苍白的汉字。 苏长安试着用私密频道呼叫了一下白墨,不出他所料,白墨把通讯器关掉了。其实,白墨真的是一个很容易看透的人,那份单纯有时让人爱惜,有时又让人恨得牙痒。 长久以来,苏长安就是被他的纯粹迷惑,意味的迁就他超过了自己的底线。只有让白墨自己做出取舍,让他经历失去,他才能承担的起和一个人,和一个煞相爱的代价。 苏长安不再犹豫,他闭上眼睛凝神呼唤欧阳麟,片刻,俊美邪魅的男人带着一个和苏长安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所在的屋顶。 “小长安有气魄,最重要的是有心计,比你老爹那个战斗机器抢夺了,欧阳叔叔挺你~~”欧阳说着,扑上来给了苏长安一个贴面。 和名模欧阳麟塑造的冷艳高贵形象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作为煞的欧阳麟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二缺欢脱的人。 而这么二缺的一位大叔,在伪造身份信息上却是个奇才,不仅如此,他可以利用煞的能力,用能量凝聚出人的分身来。 一模一样,有血有肉。可以由本体操控,也可以自行按照本体的一惯思维来进行思考。欧阳麟每次碰到有任务和自己的模特工作行程冲突的,都会做一个分身去帮他摆pose,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从苏长安获得煞的传承后,他就联络了欧阳麟,请他帮忙给自己做了这个分身。 “欧阳叔叔,谢谢你。”苏长安一边双枪的射击不停,一边分神向欧阳麟道谢。 欧阳麟随口应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苏长安一枪一个,命中率堪称恐怖,说道:“小长安你可能会比你爸更像战争机器诶,远程攻击的武器简直就是作弊器好吗?!凭什么我们要和暴动的煞肉搏,你们只要躲得远远的干干净净的开枪或者射箭?不公平!!” 苏长安笑了笑,实际上,此刻他并没有心情听欧阳麟吐槽。 欧阳麟似乎是看出来苏长安的心不在焉,他拍了拍苏长安的肩膀说:“别担心,这个分身绝对跟你自己一模一样,即便是尸检也没有问题。当年你爸就是这么从组织脱身的。” 苏长安勾了勾嘴角。 尸检?不,他想,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面对我的尸体的。 我不会让你抱着我的尸体痛哭一场然后就云淡风轻,我要你永远记得那个场景,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苏长安眼中透出决然的冷意,他唤过分身,离开他所在的射击地点向刃们的战团靠近,直到离他们的距离不到20米,才在一栋楼顶停了下来。 他把通讯器从私密频道调开,调回公共频道,然后屏息打出一连串点射,直到打空了双枪的子弹。然后他对着通讯器说:“D3的队友麻烦帮我盯20秒,我换两个弹匣。” 得到回应之后,苏长安停下了射击,一瞬间,原本骤雨般的射击声陡然安静了下来。苏长安从脖子上把近两年都没有离过身的猎人名牌取下来,挂在了分身的脖子上,然后他离开了刚才的地点,那个分身留在了那里。 他冷眼看着分身苏长安握紧双枪,用煞最熟练的能力一把将凡世与暗面之间的屏障撕开一个角,把七八头蚀虫放了过来。 然后,分身对着通讯器喊道:“我遭到攻击,六头,不,八头蚀虫,白墨!” ☆、102再见,再也不见 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这个苏长安已经不是刚才的苏长安,他们知道的,是苏长安在换弹匣的空隙被蚀虫攻击,但是呼叫白墨时,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所有人都听见了苏长安的呼喊,白墨却仍然专心地杀这眼前被光点固定的蚀虫,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刃在搭档呼唤的时候无动于衷。连夙站在远处,恨不得把白墨一枪爆头。 片刻后,苏长安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狩猎区,每个人都听见他在通讯器里呼喊,他手上没有枪,他在准确地向白墨传达方位。 所有人都慌了。 这个时候,没有刃敢离开自己的位置去帮他,刃看不见,脱离了眼的指示,他们擅自行动不仅会害死自己,还可能拖累队友。 苏长安手上没有枪,白墨还傻站着发愣。连夙眼睛都恨不得要喷火,他听见苏长安问:“白墨你怎么了,动啊!” 终于,另外一个来支援的眼反应了过来,他指挥着距离最近的一个队友开始帮忙清扫追击这苏长安的八头蚀虫。 白墨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开通讯器。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苏长安双目圆睁,猛的扑上来把他推到了一边。 刃从来都不在乎作为普通人类的眼的力气,特别是在战斗中,为了抵抗蚀虫尾部的攻击,刃只要站在平地上,都会凝聚力量稳住下盘,普通人推一下,是可以纹丝不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长安这一下推得极重,白墨被推得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只是下一秒,苏长安的半个肩膀就不见了。 距离太近了,不需要通讯器,最细微的声音也能传进白墨的耳朵里。 因为疼痛而格外粗重的呼吸,骨裂筋折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无法抑制的呻吟声,在白墨的脑海炸响。 苏长安发出一声惨叫,消失的部分又多了,大量的血液从靠近颈部的动脉喷出来,溅了白墨一脸。 温热的血液兜头而下,然后在夜风中冷却。这是真正的血液,带着甜味和腥气,厚重粘稠。似乎是很漫长的过程,但是实际上,仅仅是一瞬间。苏长安握着贪狼的手垂了下来。 只要一剑,就能挥断这头蚀虫的脖子,但是在白墨抬起手的瞬间,苏长安轻声说:“不用了。” 即便现在这头蚀虫被消灭,他也不可能活下来了。 他的通讯器已经掉了,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讲话,于是苏长安在血肉被咀嚼被吞噬的间隙对白墨说:“你不是一心希望我死吗?你如愿以偿了。从此以后,你白墨的人生再无污点,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和一头煞搭档过。” 白墨僵在当场。 苏长安轻轻笑了一声,随着笑声,又咳出一大口血。 他的身体正在被蚀虫吞噬,他用最后的力气对一臂之隔的白墨说:“再见,我们再也不会见了。可是我是那么的爱你,我是那……” 这是苏长安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根名牌项链从半空中落下来,掉在血泊里。 斜刺里穿出的一柄剑刺透那头蚀虫,剑的主人一脚把白墨踹出了十几米远。白墨摔在尘土飞扬的地上,但是他却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战场中央的那根项链。 那是苏长安,那怎么可能是苏长安。 白墨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是血,血液流进他的眼睛里,让他眼中的一切都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连夙再次呼叫了支援,支援队伍赶到后,蚀虫终于开始变少,没过多久,就消灭干净了。 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在最后一头蚀虫消失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战友的消失,他们也不是无法接受战斗中的牺牲,只是这一次,所有目睹了苏长安消失的人都觉得,他好像并不是战死的,而是做了某种献祭。 没有人听见苏长安最后说的话,但是,当他带着微笑,用吐着血沫的嘴唇喃喃地说出最后几句话,莫名就有一种心甘情愿的意味。 后面来支援的是五个人,两个眼和三个刃,他们第二次呼叫支援引起了穆升的重视,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基地里的留守人员,这些人直到战斗尾声,才知道死掉的是贪狼苏长安。 贪狼苏长安和七杀白墨,组织新一代的传奇,在阴月的围剿中大出风头,却陨落在阴月后的普通轮值中。 每个人都在叹息,而那些目睹了苏长安死亡的人同时无法抑制地开始寻找白墨的人影。在他们眼中,苏长安的死亡,恐怕真的是白墨的错。 连夙终于从愣神中挣脱出来,他慢慢走向那个位置,弯下腰,想要把苏长安掉在血迹中的名牌捡起来。 那一刻,被他踹出去老远的白墨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推开连夙,跪在地上捡起了那条项链。拿在手上才发现,原本有两个吊牌的项链,现在只有冲印着苏长安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块了,而写着白墨的名字的吊牌不在项链上。 连一块写着我名字的吊牌都要扔掉吗? 白墨攥紧了那块吊牌,轻轻的念了一句“苏长安”。这三个字,如同一个魔咒,喃喃地念了几遍后,他猛的打了个哆嗦,从地上一跃而起。 “苏长安!苏长安你在哪?!你出来!你怎么可能会死!!”白墨冲着浓重的黑夜大声喊道:“是我错了,我做错了!苏长安你听到了吗?我错了,你回来!苏长安!” 连夙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挥手给了白墨一个耳光。 白墨被连夙用尽全力的一个耳刮子扇的一个踉跄,刃的手劲儿真大,他一直都知道。 喊叫声戛然而止,白墨捂着脸,吐出了嘴里的血沫。 他想起大概两年前,他也曾经打过苏长安一记耳光,那个时候,苏长安被他打得脑震荡,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整张脸肿成猪头。 在这个瞬间,白墨终于想起:啊,苏长安说过,他不过是血肉之躯,除了拥有煞的能力之外,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被打了会受伤,会肿会痛,当然,也就会死。 会有真的血液流淌出来,筋会断,骨会碎,生命会终结。 他说,再见,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白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别墅的,组织的善后人员来到现场的时候,他拦着那些人不许他们靠近苏长安的血迹,然后被连夙一掌劈在后脖子上,睁开眼的时候,就在穆升的办公室里了。 穆升坐在他的对面,连夙、李晏、秦越以及蓝羯都在,白墨的脖子疼得厉害,挣扎的坐起来,跟他们面对面,这样看着,竟然有了点三堂会审的样子。 “大致的情况,我听连夙说了,但是连夙毕竟只是旁观者,真实的情况,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见他醒了,穆升也不罗嗦,开门见山地说。 白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穆升,说:“都是我的错。” “具体一点。” “我把耳机关掉了。” “为什么?”穆升的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 “不为什么。” 砰! 穆升面前的桌子被他猛地掀在地上,上面的用具倒了一地,穆升浑身颤抖,指着白墨问:“什么叫做不为什么?!你的搭档死了,他死了!!你这算是什么?” 白墨浑身一哆嗦,好像那个赤裸裸的字眼正在刺痛着他,他抬起头看了穆升一眼,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断掉通讯的。” “那后面呢?长安肩膀被咬的时候为什么不救他?!” “救不了了。”白墨说。 一时间,连穆升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颓然地坐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他似乎老了好几岁。 “当年你父母去的时候,你没有办法抢下尸体,因为那时候你只有八岁,白蓝出事的时候,你亲手用七杀祛除了侵入他身体的蚀虫腐气,你做的很好。猎人如果完全被蚀虫吞噬掉,他们的肉体和灵魂会一起消失,但是如果有尸体,那么至少,他们还能尘归尘、土归土。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和长安之前闹了什么矛盾,但是你不能连最基本的守则都忘记。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你宣誓过的搭档,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穆升的声音不大,但是偏偏如惊雷般敲在白墨的心里。他知道,他们都不会原谅他了。 “我,我们把你宠坏了……”穆升又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我总想着你也很苦,我总是一味的迁就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可怜,就去伤害别人。你以前不要搭档,胡作非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都没有约束过你,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本来我觉得这两年有苏长安在你身边,你成熟不少,但是现在你看,你把长安的命也玩进去了。” 白墨一句都没有反驳,他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实际上,他也无从反驳。穆升并没有对他说多么严厉的话,但是穆升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诛他的心。 白墨低着头,没有去看对面任何一个人的神情,他知道,他们都生气了,失望了。 人人都爱苏长安。曾经,这个人见人爱的人只爱他白墨一个,这个人属于他。 现在,他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103没有你不行 白墨所在的别墅,是阴月过后还完整无缺的少数别墅之一,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阴月结束后,反而少了一个人。 然而再不甘心,再难以置信,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了。 穆升将苏长安的所有材料打包,管家大叔整理出了苏长安的房间,也就是一两天的光景,别墅里和苏长安有关的东西,就几乎都不在了。 但是,苏长安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他设定的电视自动播放时间,他堆在休息室里的漫画书,厨房是苏长安的印记最深刻的地方,咖啡机、搅拌机都是他来了之后新买的,苏长安坚决不用肖婶儿留在厨房的小菊花图案的围裙,自己买了一个钢铁侠图案的。 这两天,白墨什么都没有做,关在房间里打报告。 作为搭档履行程序,他需要写一份关于苏长安最后一次任务的完整报告,事无巨细。 然而两天了,那份报告只打了个标题。 天亮了,白墨就睁开眼睛坐在电脑前,天黑了就上床睡觉,饭点儿就请管家送饭,他没有饿着自己也没有累着自己。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仿佛能看到苏长安的身影,只要身处这个房间,那些如同幻觉一般的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就拥簇着他,束缚着他,甚至掐着他的脖子。 白墨于是专心致志的感受着,他知道,或长或短,但是总有一天,这些感觉也将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第三天,白墨终于打好了一篇几百字的报告交了上去,当天下午,穆升带着一个和白墨差不多大的男孩来到了别墅。 “新搭档。”穆升简明地对白墨说。本来白墨出这样的错误,是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审查程序,承担一定的责任才有可能再次出战的,但是阴月过后,组织人手实在是短缺,经不起等了。 穆升本来打算,如果白墨不接受这个新搭档,他就算把白墨吊起来打一顿也要好好杀杀他的锐气,没想到白墨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配合他的,但是我希望暂时不签新的誓约,另外……能不能请他不要住长安原来的那间房间?” 这是白墨极少数的,用如此等级分明的语气跟穆升说话,穆升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白墨微微低了低头,说:“谢谢。” “你们的轮值从下周开始,还有两天时间,抓紧做一下配合训练。”穆升说。 白墨点了点,跟男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上楼了。男孩儿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你好,白墨,我叫文偃,22岁,你的名字我听过。”名叫文偃的男孩看起来性格挺活泼。白墨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往前走。 “我之前的搭档……这一次阴月中牺牲了,本来以为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有新的搭档,没想到能和七杀一起战斗。”文偃说。 白墨猛的顿住了脚步,转过身。 他和文偃差不多高,此时却陡然有了浓重的压迫感,让文偃退后了一步。 “你如果知道七杀,是不是也知道贪狼?”白墨问。 文偃点点头。 白墨面无表情地继续问:“你的搭档牺牲了,你想念他吗?” 文偃继续点头。 “很好,那么继续想念你的搭档吧。我们可以一起完成任务,但是我的搭档从此以后只会有贪狼一个。对我来说,没有从前的搭档和现在的搭档的分别,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白墨冷淡地说完,转过身,走了两步进了房间。 几秒钟后,文偃居然追了进来,白墨皱着眉头看着他踏进他和苏长安的客厅,心里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把人扔出去。 “白墨,我理解你的心情,猎人是那么珍贵,更何况贪狼苏长安是组织公认的最强眼,但是逝者已矣,生者必须向前走。” 白墨默默地握紧了拳头。逝者已矣,好一句逝者已矣,多么轻巧。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苏长安的用心。他是逝者,干干净净,留下自己这个生者,又该往哪里走? “出去。”白墨没有话对文偃说。 文偃也算是实力很强的眼,平时战绩很是傲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当下憋红了脸,说道:“白墨,我们以后是要一起战斗的,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我?” 白墨不再说话,控制着力道把文偃三两下推出门,砰地一声关门落锁。 转身的一瞬间,白墨想起苏长安第一次冲进他房间时的场景,居然说不出的相似,那时自己可没一点手软,把苏长安伤的不轻。 白墨走到客厅茶几的位置,当时,苏长安就是倒在这里,茶几的碎片刺穿了他的后背,血迹蜿蜒浸湿的地毯。 白墨蹲在地上,慢慢把手放在茶几边上的地板上,冰凉冰凉的,再也没有血液滑过的温暖湿润,让人想起尸体的冰冷。那一瞬间,白墨几乎是庆幸,他没有机会面对苏长安的尸体。 文偃还在门口嚷嚷,白墨想起苏长安当年也是这样拍着门骂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这两年,苏长安教会了他许多东西,教他上网聊天刷论坛,教他品尝红茶和洋酒,逼着他陪着一起追七季八季的美剧,告诫他不可以不理人不可以冷着脸更加不可以动不动就打人。 他慢慢的都做到了。 这些都是小事,然而现在白墨发现,正是这些小事,如同咒语一样,一点点把他缠绕,一日日的提醒他,他的生命里曾经有过多么好的一个人。 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穆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皱着眉头问他还要藏着苏长安的名牌到什么时候,组织需要这个名牌上的信息。两分钟后,穆升带着人亲自到白墨的房间,在穆升锐利眼神的逼视下,白墨终于把一直带在身上,带着干涸的血迹的名牌交了出去。 穆升接过名牌,不满地瞪了白墨一眼,转身走了。 白墨关上门,慢慢坐到了地板上。 苏长安死了。这几天,这个信息对于他来说一直很模糊,仿佛不真实,是一个玩笑。 然而随着那块名牌被收走,白墨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 他终于一无所有了。 这些天来的第一滴眼泪终于挣脱了他的眼眶,滑下了眼角。 第二天一早,白墨打开门,那个叫文偃的小子居然就等在门口,他不复昨天活泼友好的样子,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今天一共约了10个小时的模拟场时间,可以的话,早饭过后我们就过去吧。” 白墨点了点头,和文偃擦身而过下了楼。 楼下,连夙和秦越、蓝羯在吃早饭,看到白墨下来,三人明显都动作僵了一下,虽然立刻恢复了正常,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片刻之后就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白墨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饭。 他知道,他和队友们,尤其是亲眼目睹的连夙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在他们眼中,他将永远是害死了苏长安的白墨。 早饭过后,文偃准时出现在餐厅,似乎是在等着他一样,坐在对面把玩着他的枪。 文偃用的是一支格洛克18,白墨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这把枪,是因为他和苏长安的贪狼同出一族。贪狼也有华丽的33发大弹匣,但是经过改装之后,它们更加轻便,精准度也提高了不少。 文偃见白墨盯着他的枪看,微微笑了笑,难掩自豪地说:“格洛克,我托了好多人才弄到一把,又专门申请了专用子弹。这柄枪虽然重点,但是弹匣大,打的爽!” 白墨看着文偃骄傲地,几乎写着“求夸奖”几个字的脸,猛地想到当年苏长安刚刚拿到贪狼时的种种得瑟,忍不住扑哧一笑。 当年,那个家伙也是抱着锃亮的双枪,逢人便说:你看看,33发大弹匣哦,经典洛可可风雕花哦,枪管硬度经过专门强化哦,点□度直逼95狙哦,那打起来,爽得直逼95班机哦……BLABLABLA,只把人念得烦死,作为搭档,白墨很是被他荼毒过一段时间,直到把贪狼所有的参数都铭记于心。 此刻,白墨几乎是带着一种怀念的感情,宽容地看着对面的青年炫耀自己的枪,一边想着苏长安想得笑意盈盈。那种拨云见日一般的笑容让文偃看傻了眼,而白墨自己却无知无觉。 和眼不同,刃战斗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所以白墨推了饭碗,只带了通讯器就直接跟着文偃来到了模拟场,两个人登记了ID进了场。 相比文偃的跃跃欲试,白墨眼前却晃着模拟场管理员那张深深惋惜的脸。 是啊,他和苏长安搭档的时候,这位娃娃脸的管理员靠着友情提供他们的配合训练视频得到了多少好处,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如今,白墨的搭档换了人,最惋惜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似乎连一个模拟场的管理员都隐约能够感觉到,随着贪狼苏长安的逝去,那些如同神来之笔一样的配合画面,那些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动作,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配合训练,仅仅有七杀是不行的。 模拟场的灯光亮起来,场景渐渐显现,蚀虫从各个方向开始被刷出来。 白墨带着耳机,听着陌生的声音指挥着他前进后退,他把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暂时抛开,凝聚所有的心神去体会那些指示。 白墨想过,这可能会很难。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听语言指示的人,和苏长安搭档的两年,苏长安彻底宠坏了他,除非是刻意的进行训练,他几乎从未让白墨通过语言揣测他的意思。 他用枪,用最直观最简单的方式,让空中悬起大片大片的光点,让白墨向切萝卜一样轻松的战斗。 然而换了文偃,白墨只能从他的语言和他子弹的弹道中勉强辨清他想要表达的位置,那种艰难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又一次踏偏从蚀虫身上摔下来的时候,白墨的胳膊被一头蚀虫的尾巴扫得皮开肉绽,白墨从战斗刚开始就一直压抑着的火气更加蹭蹭蹭的往外冒。 “文偃!打准一点会死吗?!”白墨怒道:“算了你不要纠结蚀虫的眉心,就打头吧。” 砰地一声,一道微微闪着白光的子弹带着一条并不十分明显的白色光尾飞了过来,白墨盯紧子弹的弹道,在子弹飞过的瞬间,七杀光芒直线暴涨到十二米,追着子弹冲了过去。 这颗子弹虽然没有打中,但是白墨手中的七杀却准确地插进了蚀虫的头颅,就着一瞬间的影像,白墨借势横劈,把七杀从蚀虫的脑袋里挥了出来。 “天啊,白墨,这……这样也可以吗?”文偃在通讯器里发出赞叹声,白墨恍若未闻,只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堪称逆天的作战方式,但是对于白墨来说,这是他能够在苏长安的指示下轻而易举地完成的动作。 白墨挥动着七杀,一次次地追逐着文偃的子弹做着腾跃或是俯冲,那些穿行于无法想象的角度中的动作让文偃不断地发出惊呼声,白墨听在耳中,只觉得烦躁异常。 实际上,自从知道苏长安是煞开始,白墨就开始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假设着苏长安会离开他,所以现在,无论过程怎样,至少白墨是猜对了结局的,苏长安离开了。 白墨想过会很难,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那样的难。面对着自称为“新搭档”的另一个人,白墨烦躁得全身发抖,七杀的威力顶多能用四成。 他终于发现,对于他来说,苏长安是不可替代的。也许无论是谁没了,地球都是一样的转,但是他白墨的世界里,没了苏长安就不行。 白墨发出一声烦躁不甘的怒吼,七杀的光芒化作半径十米的巨大漩涡,在模拟场模拟出来的城市里癫狂地转动,毫无方向,也没有任何规律约束可言,仅仅是把漩涡所过之处的所有蚀虫都绞杀殆尽。 七杀锐利的白光边缘,紫色的荧光灼灼闪耀,已经从隐约的一线,变成了无法忽视的一条。 光芒旋转到了极限,白墨突然高高跃起,声嘶力竭地吼叫中,手执七杀抡圆了横劈而过,几乎是在瞬间,方圆二十多米的地方就被清了盘。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文偃长大了嘴巴,手中那令他无比骄傲的格洛克垂了下来。 白墨,居然又进化了。 ☆、104无法抑制的进化 相隔五六个街区,车程半个小时的地方,苏长安猛的睁开了眼睛。 送出心头血加上指挥着分身上演了一场华丽血腥的阵亡秀,苏长安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三天前他是被欧阳麟扛回苏哲家的,然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 苏长安以为自己会梦到白墨,但其实并没有。他梦到了大片的郁金香,郁郁葱葱的高纬度森林,高大的、不急不缓地转着的风车,他梦见奶牛在草地上慢悠悠的溜达,空气中有馥郁的花香和奶香。 直到梦境的最后,苏长安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声音一会儿熟悉一会儿陌生,但是像钟声一般响亮,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坎上,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醒了就不要装死,快去洗澡,你臭死了。”苏长安一睁眼,就看到苏哲坐在床边上,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苏长安觉得浑身没劲儿,晃晃悠悠地坐起来,问:“几点了?” “第四天的早上十点。”苏哲说:“洗了澡起来吃东西。” 不说还不觉得,但是一想到自己三天水米未进,苏长安的肚子就开始轰隆轰隆地响了起来。苏长安爬起来,把苏哲赶到房间外面去,打开衣柜掏出居家服,到浴室去洗澡。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苏长安扶住墙壁,舒服地叹了口气。心脏的部位,某种力量在躁动,苏长安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那里传达出一种焦躁的渴望,蠢蠢欲动。 恐怕是白墨的能力又进化了。 进化、战斗,不断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闷头往前冲,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那你干嘛还躁动不安,所有的情绪都写满“求而不得”。 苏长安眯着眼睛,任由热水洗刷疲惫的身体。他想,原来会贪心不足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对于任何人,即使是白墨也是一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也许,是时候让自己休息一下了。苏长安想。 他是很爱白墨,带着某种类似于雏鸟情结的感情,对这个第一眼看见就中意,一直以来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人永远不能释怀。 但是现在,既然把这一把赌局的筹码全部上了桌,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那就应该干净利落的买定离手,平静等待底牌揭开的时刻。 苏长安也曾担心过,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白墨和他的感情会再也回到不到当初,但即使是如此,这段感情的终结也必须由他苏长安亲自动手。 白墨和文偃的第一次轮值排在了苏长安离开的一周后,这算是一个异常仓促的排班表,而且,也实在安排不出人手给他们做后备,白墨和文偃的配合恢复期,李晏作为别墅唯一的眼代班代到脚软,人家身上还有伤呢。于是,他们两出门的时候,穆升拉着文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逞强不要迁就白墨这个臭小子,力有不逮一定要和及时联络。 去轮值点的路上,文偃被白墨提在臂弯里,一直往下滑,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戳了戳白墨:“能不能抱紧点,我真怕被你扔下去。” 白墨没说什么,紧了紧手臂。 实际上,白墨也觉得很糟心,苏长安自从用过古方后身体机能越来越逆天,发展到后面,只要他轻轻带着,遇到长距离腾跃的时候给个力帮一把,苏长安几乎能够自己跟上他的速度。 虽然现在,白墨知道那些逆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来自古方,但是此刻,他真的很怀念和苏长安搭档的轻松畅快,而不是现在身边这个没多少硬功夫还在不停求宠爱求关照的小子。 白墨的耐心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频频被考验,正在达到某个不知道确切在何处的临界点,他无论怎么看文偃,都会发现他和苏长安相比一文钱都不值。苏长安悄无声息把他对于“搭档”的期望拉得太高了,白墨想,从此以后,他恐怕永远也无法找到合心意的搭档了。 至于所谓的伴侣、爱人,白墨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很神奇,作为一个猎人的自己,居然把所有的爱都耗在了一头煞的身上,当这头煞为了他而死,他再也不能去爱别人了。 到达轮值点之后,白墨没有停留,七杀出鞘,发出锐利刺目的白光,蒸腾起的能量如同水汽一样逸散到空气中,吸引了轮值范围内的所有蚀虫。 文偃看得两眼发直。他一直听说着七杀白墨是怎样怎样的强悍,直到亲眼看到,才觉得传闻不过说对了十之六七。这样强悍的刃,居然让自己捞到了,苏长安死得好啊! 文偃早就听说过白墨和苏长安是爱人,但是苏长安已经死了。要把这样强大的刃绑在身边,恐怕还需要更加牢固的关系。文偃想着,信意满满地举起枪。 接下来的两个月,白墨的状态让所有人觉得恐怖。 有的时候是七杀出鞘和收回的方法的变化,有的时候是攻击角度的更新,总之,七杀每隔几次战斗,都能产生出一些新的变化来,到了第四次进化时,七杀的雪白剑光已经蒙上了一层鬼魅一般的紫色,让人看久了,都能产生一种由内而外的战粟感。 白墨像一个疯子一样,用这柄无法预料的剑做着匪夷所思的事,现在,即使战斗已经结束,他也常常不收起七杀,而是一直握在手里。握着七杀的白墨,别说是神鬼勿近,就算是文偃也不敢靠近他。 每一个都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白墨失去搭档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搭档,但是以他那组织从不曾出现过的进化速度来看,他似乎状态比以前好得多。 连带着,许多人对文偃也敬仰起来了。 但是其实,文偃自己心里清楚,每一次白墨进化的时候,都是对自己极端不满的时候。 有时候是嫌他枪法差,有时候是说他指示不清,有时候嫌他慢,有时候嫌他对战场大局没有把握,甚至有时候,连他的声音都嫌弃。 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一对搭档,实际上文偃所有的自信都已经快被打击光了。 他知道自己比不过苏长安,但是白墨那种眼里只有苏长安,不得不看着他的时候还时刻嫌他比不上苏长安的态度让文偃无比火大。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想好好揍白墨一顿出出气。 最窝火的时候,文偃甚至想过,干脆申请换搭档好了。但是每次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他自己打压下去了。 换掉七杀白墨?他的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么做吧。撇开白墨传奇一般的能力,这样年轻英俊的刃足够让所有人垂涎了。 文偃当然也垂涎。他听说过白墨和苏长安是爱人的关系,有的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取代苏长安,和白墨更进一步,所以文偃面对白墨的时候变得越来越乖巧体贴。 白墨对文偃,可以说是天烦,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唯有他惺惺作态地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时候,白墨从来不打断他。 他带着一种自虐的心态,去看文偃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讲,文偃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曾经他也是这样,想要借着爱情的名义,去达成和爱情毫无关系的目的。当年,在发现苏长安对自己的感情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对他好一点,就能把他牢牢地绑在身边。如果一点点感情,一点点在意,一点点嘘寒问暖就能把一个潜力无限的眼绑在自己身边,何乐而不为? 他曾经一直沾沾自喜,自己这样一段黑历史,居然蒙混过关,从未被苏长安发现过。但是直到看着文偃上蹿下跳欲盖弥彰,白墨才发现,苏长安不是没有发现,他只是没有拆穿。 直到他再也不能和苏长安相见,白墨才恍然惊觉,这个人曾经对他有多么的宽容,做出过多少让步。 他于是常常想起自己在医院里跟苏长安告白时他脸上的表情,想起他带着微笑跟自己说“好”,想起每一次他拼尽全力去变得更强,得到自己的赞赏的时候,欣喜之余的一抹欲言又止。 苏长安一直在迁就自己,即便心里有疑问,他也从来不说穿。然而自己却从未有哪怕一次,真正迁就过他。 通常如果十分亲密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去世,留下的那个人可能会难过很长时间,发疯哭泣、撕心裂肺,然后归于平静。在那之后,开始时排山倒海的伤心痛苦就会变得和缓,细水流长,最后成为心头的一道隐疾,平日里潜伏,碰到了就隐隐作痛。 然而白墨却觉得他并没有为苏长安的离开而撕心裂肺,只是在那一瞬间,在苏长安的鲜血溅了他一脸的瞬间,他的心就被摘除了。心都没了,那什么撕心裂肺? 而那些痛苦和想念也没有成为隐疾,他们只是成为了骨血的一部分,日日代谢循环,在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中川流不息。 有的时候,白墨很感谢穆升给他找来的这个搭档,因为很神奇的是,文偃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星半点苏长安的影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白墨最爱做的,就是看着文偃,回忆苏长安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文偃也爱笑爱闹,但是他不向苏长安一样懂得进退知道尺度,常常开一些会冷场的玩笑; 文偃也很爱美食,只是他总是给队友们带回一个个外卖,从来没办法像苏长安一样下厨; 文偃也非常爱惜他的枪,每次用完都要保养,但是无论怎么看,他都无法做到跟苏长安一样的精细,看苏长安擦枪如同看一场表演; …… 其实都是小毛病,苏长安也有多到数不清的小毛病,但是每每想到文偃像苏长安又不是苏长安,白墨就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来。 这是白墨甘愿领受的惩罚,时刻提醒他,那个独一无二的苏长安已经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将带着思念和悔恨孤独终老。 ☆、105我什么都不要了 一年后。 文偃把吃了一半的盘子狠狠地扫下了桌子,盘子在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偃浑身打着哆嗦,气得满脸发紫。 此时是别墅的午餐时间,在别墅的人都聚在一起吃午饭,巨响发出的时候,大家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吃,对文偃视而不见。 毕竟,这样的戏码看多了,总归是会厌了。 白墨平静地拿餐巾抹了抹嘴,仍然坐在座位上,只是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瞥了文偃一眼,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但仅仅是一闪间,就如同有剑要出鞘,直接顶住文偃的喉咙。 这一年来白墨气势渐浓,文偃更是被他调教得不敢有半句废话,只是今天,文偃觉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说,我不会去莫斯科。”白墨淡淡地说。 “什么叫做你不去,这是多好的机会,更何况,这是组织的命令!”文偃吼道。 “吵什么?被人还在吃饭。”白墨不耐烦的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组织并没有跟我下死命令。” “你!”文偃脸憋得通红,深深地吸了口气,跟白墨来硬的是不行的,文偃知道,白墨是最不吃硬的,服软的话,还能有一丝可能。文偃放缓了语气,说:“我非常想去,白墨,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去,我从十岁就梦想能去HCF,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邀请函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怎么能不去?” “我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白墨淡淡地说。 “可是邀请函上要求要搭档一起参加!”文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 白墨嘴角微微上翘,弧度很微小,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察觉到他唇边一丝笑意:“文偃,我记得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说过,我的搭档只有一个人,以后会一直这样,而这个人不是你。我们没有签契约,请你时刻记住这一点。” “你——白墨!”文偃眼睛都红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比不上他,但是你要搞清楚,现在跟你一起战斗的人是我!是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承认,我才是你现在的搭档!!” 白墨听着文偃怒吼,依然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说:“我的搭档不是你,永远也不会是你,今天我跟你一起战斗,明天我就可以跟别人一起战斗,你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根本算不上是我的搭档。虽然这么说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即便这样也请你忍着吧,如果你忍不了,我就可能忍不了,我忍不了就换一个共同战斗的人,对我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 “好,好,白墨你够狠!”文偃撂下一句话,转身跑了。 白墨在文偃离开之后,拿起吃了一半的早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 “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最近一年,你的毒舌程度简直我都自愧不如。”连夙坐在对面,笑着对白墨说。 白墨笑了笑,没回答。 “会说话,会笑,参加集体活动,每天都一起吃饭。今年的白墨真是变了。只是,这样真的好吗?”连夙问。 “随他去吧,反正最多不过是去跟穆升告状而已。”白墨明知道连夙指的是什么,却故意撇开了话题。 连夙也不再追问,而是顺着白墨的话问道:“你差不多接受文偃吧,小伙子不错了,忍了你一年了。” 白墨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看着连夙:“你觉得他不错?就凭他的能力,他的人品,这样就算不错了?” 连夙笑着摇了摇头,没接他的话。“你和文偃拿到HCF的邀请函了?”连夙问。 白墨点了点头,说:“我不想去,赛程太长了。” “其实今天早上,秦越和李宴也收到邀请函了,我们别墅出了两队HCF选手,穆升高兴的都快升天了,就算为了穆升,去活动活动吧。” “如果是那样就更不想去了,我们别墅一下子走了两队,你们代班会代到吐血的。”白墨笑着说。 “阴月过后才一年而已,蚀虫老实的很,不用担心。而且说实话,现在轮值区的蚀虫早就不够你杀了吧,去参加比赛也好,我最近看你特别憋屈。”连夙说。 “没有,不会,”白墨抬起头,展开笑容:“我没有憋屈,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HCF,hunter championship fight,猎人争霸赛。这是是全世界猎人组织最高等级的竞赛。猎人是永远生活在战场上的一群人,对于猎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变强更重要,每一个猎人都应该时刻牢记,要变强。 Be stronger and live,这是猎人的信条,也是HCF的意义所在,HCF的历史几乎和猎人的历史一样长,中途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办过,但是近一个世纪以来,非常规律的5年举办一次,HCF并不是报名参赛的,而是由竞赛委员会给他们认为有资格参赛的猎人发去邀请函。一张强者为尊的HCF邀请函,是对一个猎人能力的极高肯定。 参加HCF归来的猎人,军衔连升两级都是常事,而HCF的三强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可以成为猎人之中的“战魂”。 文偃想要参加HCF,这是很正常的,白墨充分的理解。 上一次比赛时,他根本没有搭档,也就没有收到邀请函。如果是放在一年前,白墨一定也会像文偃一样的兴奋。 但是HCF一定是以搭档小队的形式参加的,这是白墨无法妥协的,他不可能作为搭档陪文偃去参赛。 所以他只能跟文偃说:请你忍着吧。 白墨回到房间,刚坐下来就接到了穆升的通讯,叫他到办公室去。白墨把刚刚捧到手里的书扔下,下楼到穆升的办公室报道。 “别太过分,老实收拾东西准备滚到莫斯科去。”穆升见白墨进来,劈头就是一句。 这一年,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从前对白墨千依百顺的穆升突然态度强硬,而一向态度强硬,对穆升尤其不鸟的白墨,突然听话了。 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是因为愧疚。穆升总是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对白墨太过纵容,不会让白墨犯那样的大错。而白墨虽然没有跟穆升说明过真相,但是对于穆升的愧疚,白墨是承情的。 毕竟,这至少说明穆升有多么看重苏长安。 苏长安。 这三个字,滚上舌尖会痛。一年来,别墅里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提苏长安了。就连文偃也不敢在白墨面前说这三个字。 表面看来,是每个人都在试图忘记过去,专注现在。实际上,渐渐地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三个字之所以是禁忌,是因为在白墨心里,这三个字从未成为过去式。 这三个字,是卡在白墨心里的一把刀,是箍在他头上的咒。绝不是那种可以随口说,任意提起的事。 “我不去。穆升,我是一定不会去莫斯科的,这件事没商量。”白墨说。 “对,这件事没商量,如果你一定要我帮你打包也没关系,或者我直接把你打包,发航空包裹到莫斯科?” 白墨笑了笑:“随你,穆升,就算你把我赶到莫斯科,我也不会去参加HCF。” “你有病吧白墨!”穆升皱眉说道:“HCF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甚至不是我们这个基地的事,你代表的是国家的猎人在参赛!” “可是,我并没有搭档啊。”白墨说,抬起头来扬起无辜的笑容看着穆升。 “你……你什么?”穆升突然止住话头,讶异的说。 “我说,我没有搭档啊。HCF是需要搭档两人参加的,不是吗?” “白墨你少给我在这儿扯淡,你没有搭档,你当文偃是什么?”穆升明显有点儿怒了。 “我当文偃是队友,并且我自认为尽到了队友的义务,你还指望别的什么?”白墨说。 “不是我指望,是文偃指望。你这么做,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穆升说。 “我道过歉了。”白墨平静异常:“对文偃,我从来没有透露过希望你成为我的搭档的意思,我反复告诉他,我不是你的搭档,虽然不公平,但是请你忍耐,如果忍耐不了,你可以申请换队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升皱起眉头。 “字面上的意思。”白墨说:“既然今天谈到了这里,我也想把话说开,希望组织为我换一个队友。文偃能力不错,但是他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给不了。” “白墨,你别太过分了。”穆升说:“你以为搭档是说换就换的吗?两个猎人搭档,需要多少的默契?!最近一年,你的进化速率因为文偃加快了多少,你自己看不见吗?这样你还想要换搭档,你未免太不知足了!” 白墨有一会儿,并没有说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庞大的东西在沉默中酝酿。 “穆升,要是一年多前,你能跟我说这话,该有多好?”长久沉默之后,白墨说:“我不是在怪你,相反,即便你现在跟我说,我还是很感谢你。对,我是太不知足了,要是我早能更知足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调没有改变,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白墨平静注视着穆升的双眼里突然留下了泪水,顺着脸颊凝结在下巴上,然后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穆升的心也跟着一颤。 “你知道我最近一年为什么进化的那么快吗?我跟你直说吧穆升,我进化确实跟文偃有关,每一次在战斗中我看着他那么废柴,跟我没有一点默契可言,枪又打不准,指示方位前言不搭后语,我烦躁到了极致,到了憋不住想要杀人的时候,没人可杀我只能去砍蚀虫的时候,进化就来了。” 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又痛快又苦涩,仿佛憋了许久的话一吐而快:“如今,我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进化速率了,但是实际上现在进化对我而言早就不再像以前一样是恩赐,现在它简直是一种折磨。我没有办法,为了活着,为了战斗,我只能进化。每一次,每一次进化之后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难受的快疯了!每次我都会想,如果长安还在,如果长安还在,我根本不需要这样,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个小时结束战斗,然后我们去大学城吃宵夜,去酒吧喝一杯,去看夜场的电影。我何苦,何苦陪着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逼在战场上挣扎,每一根骨头都烦的在叫!!” “穆升,我累了,真的。我不要进化了,我也不想做什么最强刃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连人都快不是了我当什么最强刃,我还去争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苏长安。”白墨一口气说完,才仿佛发现自己在流泪,他几乎有些惊奇的抹了一把脸,抹下了满手的水迹。 白墨突然笑了,他抬起头,伸出湿漉漉的手给穆升看:“穆升你看,我骗不了自己。我错了,我做错了,我不应该要那么多,我现在都不要了,我真的做错了。我很想他,我终于能承认了。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听到,我知错了,我想他。” 白墨低下头,终于把脸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 然而,这一瞬间白墨的泪水,并非只有穆升窥视。穆升的办公室门外,文偃双拳紧握面色惨白。而在时差8个小时的地球另一端,苏长安突然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枕头被泪水浸湿,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水汽,他胡乱在冰凉的枕巾上抹了一把脸,蜷起身子,一边哽咽着,一边轻轻笑了。 ☆、106求而不得 那之后,白墨什么都没有再说,和往常一样生活一样出任务,对待文偃也和往常一样从不正视一眼,但是文偃知道,有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穆升再也没有找过白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文偃却没有收到HCF赛前需要填写的表格,他和白墨的护照和机票也迟迟没有送过来。 开始几天,文偃还能耐着性子等待,强忍着各种猜测,装作若无其事,仍然积极训练,碰到同样在做赛前准备的秦越和李晏,还要装模作样的相互鼓励。碰到白墨,依然表现的克制乖巧。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收到赛程安排,没有人通知集合地点,文偃唯一拿到的,是下个月的轮值表,他和白墨的名字还赫然在上,甚至要帮李晏和秦越代班。 十天之后,秦越和李晏启程前往莫斯科,文偃终于忍到了极限。 “你去哪了?”白墨从外面回来,一进房间,就看到文偃坐在他的沙发上。 白墨脸色一变,走过去一把拽起他:“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文偃被他拽的一个踉跄,不怒反笑:“谁稀罕进你的房间?不就是一间和苏长安同居的房子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滚出去。”白墨简短地说,然后到浴室去拿了一块毛巾出来,开始仔细地擦文偃坐过的沙发垫。 文偃气得手发抖,其实进来之前,他告诉过自己要好好求白墨,不要发脾气的,但是白墨就是有本事让他怒从心起:“我最后求你一遍,求你去参加HCF。”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跑到我的房间来撒野?”白墨淡淡的说:“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去的。” 半晌沉默,白墨低着头只管做手上的事,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文偃急促的呼吸。 “你一定会后悔的!”文偃最后咬牙丢下这么一句。 白墨差点笑场。 后悔?他早就把会让他后悔的事情做全了。 一年前,苏长安尚且还没有对他撂下话说他会后悔。现在的孩子啊,不知天高地厚,让人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他频频想起苏长安。 他会想,在他们日夜相伴的两年时间里,那个人到底为了他做了些什么。 现在想起来,两年前的自己简直是一个人见人烦,天不见怜的家伙,但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家伙,你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你拉着他的手,把他从冰冷的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带出来,你让他的舌头重新品尝味道,你让他的皮肤重新感受冷暖,你甚至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爱和欲望,带他体验了他从未想象过的快感。 白墨突然觉得无比烦躁,从前,刻意的不去想还好,但是最近几天想的多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不正常的焦渴中,那种一团棉花堵在胸口的感觉让他喘不上气儿,而那种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是针对什么的渴望,简直快要把他逼疯了。 从猎人的别墅出来,开车到L大,只需要20分钟左右,但是一年来,这还是白墨头一回去L大。 和去年相比,L大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学生们仍然在教学楼间穿梭,一到饭点就轰隆隆的涌向食堂,不管不顾、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羡慕。 本来并不是非常肯定,但是辗转向几个学生打听了一下,白墨居然发现苏哲还在任教,并且找到了苏哲的办公室。 在历史系的一件单独办公室门口,白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男声应道。 白墨推开了门。 办公室并不大,还堆着许多的书,但是整理的非常整齐,一点也不显得脏乱,应门的男人侧着身,坐在窗前,明明平淡无奇的肢体动作,偏偏有一种超脱凡尘的意味,白墨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苏贾老师”让大学里的那么多女生尖叫。 白墨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叫了声:“伯父。” 苏哲听见这一声伯父,猛地转过了身。 如果他想,苏哲可以在白墨刚刚进校园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气息,但是这一次,苏哲实在没有想到白墨会来,于是扎实地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你……白墨?”苏哲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墨僵直地站在办公室里,用一种几乎是面对大元帅的极度正式地胯立姿势说:“我……我来看看。” 苏哲突然笑了:“放松点,白墨。你来看什么?” 白墨看到苏哲的笑容,浑身绷紧的肌肉慢慢的开始放松,过了半晌他慢慢地说:“我,我实在想他,所以来看一眼。” 苏哲笑容一僵,说:“你这话从何说起。” “伯父,我错了。我不求你们原谅,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我知错了。”白墨说。他脸上的表情仍然平静,但是那些些微的颤抖泄露出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深海的地震,海面恐怕还未见波澜,海面之下已经翻覆了天地。 “白墨,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苏哲说。 “最一开始,我真的以为长安死了。他真狠啊,就在我的面前,把血溅我一脸。但是缓过劲儿来,我发现房间里少了点东西,他的笔记本,我们两的合影,最重要的是,贪狼也不见了。再联想到您说过,当初您就是假死脱身的,我就想,或许,长安并没有死。” 白墨深吸了一口气,说:“虽然觉得他没死,但是我当时想着,与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无论他活着还是死了,他都永远不会再见我,我也没脸再去见他,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两年,他在我没看见的地方那样勉强自己,他为了迁就我,实在受了太多委屈。要不是为了我,他不会那么拼命,说不定,身份也不会那么快曝光,我把他置于危险,还在最后伤了他的心。” 苏哲平静地听着,淡淡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白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想请你有机会转告他,我现在什么都可以放弃,如果未来有一天,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他觉得能够原谅我,如果他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请他一定要让我知道。” 苏哲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连你的七杀也可以放弃吗?” 白墨淡淡地看了苏哲一会,然后他突然笑了:“不知道伯父最近有没有看过我战斗,七杀的形态,怎么说呢,已经很不一样了。” 白墨顿了顿,想要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七杀的变化,经过数次的进化,七杀的杀伤力已经到了连白墨自己都觉得不合适的地步,有时候,他自己手握七杀,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像一个猎人,而是一个想要杀人却没人可杀,憋得满眼青光的魔鬼。他怀念七杀原来的样子,纯粹、积极,刚柔并济,就如同控制着七杀方向的那个人一样。 最后,白墨说:“没有贪狼,七杀是不行的。” 一时间,苏哲没有说话,白墨也不再开口,办公室里陷入沉默,隔了半晌苏哲说:“苏长安已经不在了。” 白墨猛地身体一震。 “你过来。”苏哲突然说,白墨下意识的就走了过去。苏哲把手放到了白墨的胸前,在胸口处轻轻的抚摸,白墨浑身僵直,不知道苏哲在干什么。 那一滴心头血,在白墨的心脏周围欢快地流淌着,苏哲能够感受的到。这至少说明这一年间,白墨没有做让苏长安不高兴的事情。 “你回去吧,保重好自己。”苏哲简明地说完,下了逐客令。 白墨浑浑噩噩地出了苏哲的办公室,浑浑噩噩地回了别墅,直到倒在床上,才缓过神儿来。一半的他坚信着苏长安还活着,另一半的他,被苏哲那句“他已经不在了”弄得惴惴不安。 白墨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他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苏长安的味道。 苏长安真狠。白墨想。 而当他捂着胸口缩成一团,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带出令人心悸的颤抖,他又想,白墨,你真是活该。 荷兰,阿姆斯特丹。 夜风从阿瑟尔湖上吹进来,郊区别墅的阁楼里,青年靠着窗台,看着远处风车巨大的轮廓,若隐若现的星辰落下浅浅的光辉,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味。 苏长安现在是欧阳麟的助理,但是大多数时候,他啥也不干,还指挥着欧阳麟干着干那,比大明星还要大牌,让欧阳麟手下的一干工作人员敢怒不敢言。 这一年,苏长安跟着欧阳麟去了许多的地方,雨林、荒漠、沼泽、湖区,苏长安对于城市的名字并不太有感觉,每到一个地方,欧阳麟工作,他就到处逛,越是没有人的地方,越是走得深。 最近,他觉得阿瑟尔湖畔着实不错,他心里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想要把这一刻印在他眼中的景色,让苏长安也看到。 “长安,下来。”欧阳麟从片场回来,在别墅楼下没看到苏长安,就知道他又去了阁楼。 苏长安下了楼,欧阳麟指挥着一干助理忙东忙西,一边抽空跟他说:“后天有工作去英国,你收拾收拾。” 苏长安笑了笑,等着助理们忙完离开,才对欧阳麟说:“不了,我要回去了。” 欧阳麟一顿。 他转过身,带着略微惊讶的神色看向苏长安:“回……回那里去吗?” 苏长安点点头。欧阳麟笑道:“怎么,那个家伙忍不住了,这才一年呢。” 苏长安笑了,他带着愉悦的神色,却郑重其事地对欧阳麟说:“也许吧。不过,我也忍不住了。” ☆、107废物 文偃从训练场回到房间,把门上了锁,猛的松掉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他慢慢走到客厅的茶几前面,突然大吼一声,把茶几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白墨!你欺人太甚!” 半个小时以前,文偃在训练场遇见了原来的队友,他想避开,但是没避过。 实际上,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文偃,为什么还在基地里,他们知道的收到了HCF邀请函的小队全都已经走光了。 文偃无话可说,像“我突然不想去了”这样的谎话说出来是不会有人信的,除了白墨,恐怕没有猎人会不想去HCF,难道要实话实说,说“我的搭档根本就不承认我是他的搭档,根本就不愿意和我一起去HCF”? 文偃几乎是僵着脸,跟他们打了几个哈哈,话没说几句,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虽然那几个朋友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很有眼色的告辞了,但是文偃还是气坏了。 他想起那天听见的白墨的话。 他说:每一次在战斗中我看着他那么废柴,跟我没有一点默契可言,枪又打不准,指示方位前言不搭后语,我烦躁到了极致,到了憋不住想要杀人的时候,没人可杀我只能去砍蚀虫的时候,进化就来了。 他拿他和苏长安相比,然后把他贬得一文钱都不值。 文偃知道自己不如苏长安,他战战兢兢地站在白墨身边,机关算尽地讨好他,不过是希望做个苏长安的替身,得到一些自己应得的东西罢了。只是没想到,整整一年,他不仅连替身都算不上,反而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文偃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直暴。 如果没有HCF,如果白墨肯跟他去HCF,也许即使是被当做小丑,文偃也会一直忍着,如同白墨说的那样忍着,但是现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你那样的爱苏长安,怀念他的一切,没有他就不行。 可惜苏长安已经死了。 既然那么怀念,不如就送你去见他吧。 文偃血红的眼睛瞪得滚圆,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最近这几天,整个丰城加收周边的区域,蚀虫都很少,猎人的研究机构有点不明所以,又以为是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之类的,个个如临大敌,数天里下了几道通知要求猎人们轮值时要加倍小心。 白墨不置可否,文偃则是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实际上,丰城的蚀虫之所以这么少,仅仅是因为苏长安回来了。 这孩子回来以后,还没想好怎样出现在白墨面前最不引起别人注意同时又能给白墨最大冲击,所以白天冥思苦想,在苏哲那里插科打诨,晚上就撕开个口子钻到暗面,把区域里的蚀虫折腾的哭爹喊娘。 然而这一天,苏长安正要向往常一样跑到另一边去欺负一下那些害虫们,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应该是由于心头血,他感觉到了白墨那边发生的事。 他以前,也曾经在白墨情绪激动的时候有所感觉,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只是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像是打鼓一样,通通通地撞击着胸腔,恨不得要跳出来。 苏长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始感受白墨的位置。因为他也在丰城,距离很近,所以能够比较准确地感觉到白墨所在的地点。 位置确定后,苏长安拉开暗面的屏障,通过暗面的通道迅速移动到了白墨的所在地。 第一颗子弹擦过头皮,白墨告诉自己,这个废柴又废了,现在连瞄准都不会了。而当第二颗子弹钉进他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的时候,白墨才反应过来,文偃是在瞄准他。 “文偃,你有病吧!”白墨怒道。肩膀的上限制了他右臂的行动能力,而文偃指示方位的声音也断了。 “白墨,是你逼我的。你看,你一直嫌弃我打的不准,实际上,如果我能打得更准一点,现在你已经死了。”文偃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仪器的问题,居然显得有些扭曲。 “你疯了吗?”白墨说,他在战斗中,鲜少跟文偃说话,一般都是闷头打杀,如今这样停止战斗来对话,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呵呵,”文偃突然笑了:“没有眼,你就算再强,也只能死。你那么看不起我,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白墨已经不再去听他说话了,他屏息感受着周围的动静,仔细回忆着每一次蚀虫攻过来时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 文偃已经疯了,白墨根本不想去深究他究竟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只知道,在他跟苏哲坦诚了一切之后,他不能死。 他说过他会等着苏长安,这一次他可不能食言,要不然就真的信用扫地了。 七杀扭曲着的白色光刃突然暴涨,白墨把七杀换到左手,执剑而立,巨剑在头顶轻轻地画起了圆。他的动作不大,速度也好似很缓慢,然而片刻之后,七杀带着紫边的白光渐渐弥散开,围绕到白墨的周围开始旋转。 随着这个直径5米左右的漩涡形成,几头扑过来的蚀虫被绞了进去,瞬间化成血雾。 七杀的这个漩涡,本来就可攻可守,以前和苏长安一起战斗的时候,这个招数被用作杀伤力极大,范围更广的杀招,在苏长安把打量蚀虫整理好了排排站之后,白墨就跳进去做个人形绞肉机。 只是这个守阵,他还是第一次用。而且白墨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一心想要他死的居然是一个猎人。 某个煞为他付出了一切,三番两次救了他的命,某个猎人却存心想要杀他。 “白墨,你……”文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七杀很可怕,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每一次,当他以为七杀的可怕已经到了上限的时候,七杀就会进化出新的形态来挑战他的底线。 再这样下去,白墨该更嚣张了吧。 “文偃,你清醒一点,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我现在自保无虞,你能自保吗?”白墨怒道。 白墨话音未落,文偃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应该是从刚才向他射击开始,就慢慢在靠近了。现在,大量的蚀虫都被七杀的漩涡吸引,文偃那边反而安全。他们隔着蚀虫的包围对视,白墨只觉得,这一刻文偃的眼神说不出的疯狂。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只臭虫,甚至连一只臭虫都不如。”文偃的声音飘忽,仿佛在说着梦话:“苏长安,苏长安,你眼里脑里都只有这个死人。我费劲心力的巴结你,在你眼里就是一场闹剧。”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唯一的搭档只有苏长安!”白墨吼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要因为这个钻牛角尖。 “是,你说了,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明明听见了还要贴过来!”文偃疯狂地大喊:“没错,我们各取所需,公平公正,但是你却不肯去HCF!” “你就为了这个要杀我?”白墨几乎气得想笑了。 “就为了这个?你知道HCF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我的梦想,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你踩碎了!” 白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那不是我的梦想,和你作为搭档,参加HCF这样的世界级大赛,对他而言就是背叛,我永远也不可能这么做。” 白墨能听见文偃沉重的呼吸,通过通讯器,带着兹兹的电流声,诡异至极。“好一个情深似海,”文偃慢慢的说:“不如我送你们团聚。”文偃说着,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枪。 白墨是最强的猎人,这是组织公认的,但是无论他的刃有多么强,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人类。 血肉之躯,在这样的距离如果被射中要害,必死无疑。 “文偃!你想好自己怎么脱身了吗?”白墨怒道。 “你放心,我把时间算的很准,刚才我已经请求救援了,等你被蚀虫吃光了,他们就该到了。”文偃缓缓地说,甚至露出了一个单纯可爱的笑容。 白墨看着文偃举起枪。那个扣动扳机的动作,犹如慢动作一样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突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把七杀送进苏长安身体里的时候,苏长安脸上的神情。 他后来一直知道,自己一定会遭报应,因为他曾经让这个深爱这自己的人,露出过那样悲戚痛苦的神色。 看,现在,他就遭报应了。 “砰!” 枪响的一瞬间,白墨身形晃动,飞快地移向一侧的同时,七杀猛的一挥,将十来头蚀虫切成两半,蚀虫的碎片随着剑风冲着文偃飞了过去。 漩涡一破,虽然一剑扫开了面前的蚀虫,但是后背的蚀虫却需要立刻补上一剑,白墨微微转身,七杀横劈出去,剑刃延伸到极限,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而此时,文偃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蚀虫残肢,冲着白墨放了空门的后背,砰砰就是两枪。 白墨知道自己躲不开了。然而,紧随着身后的两声枪响,另一个方向也响起了两声枪声。 在那一刻,白墨并没有去深究另一个方向射击的是谁,他只是在疑惑,为什么应该射进身体里的子弹还没有来。 文偃真的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这样的距离都打不中? 然而他转过身,只见两两粘在一起的四个子弹头拧成了一团,掉在他侧前方的地面上。 有一瞬间,白墨觉得时间都停止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停了,他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用自己所拥有的和以后可能拥有的一切来祈祷,希望自己的想象不是落空。 他僵直地转过头。 那个青年就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锃亮的、极度熟悉的两把枪,冷淡地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青年清冷而嫌弃的说了句:“废物。” 那一刻,即便是被骂废物,白墨却觉得幸福的快要昏过去了。 ☆、108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白墨觉得他的耳边好像挂了条瀑布,水声轰鸣,让他没有办法思考。反而是文偃,在震惊之后,喊出了一句“苏长安”。 “你认错人了。”苏长安冷淡地说。 “不,不会错,双枪贪狼,还有,还有枪法……你没有死!”文偃说到后面,几乎是在嘶吼,苏长安紧皱着眉头看着他手舞足蹈,然后在他激动万分准备和基地联络的时候,苏长安手一挥,一头蚀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尾巴就把文偃扇得撅了过去。 苏长安走到昏迷的文偃身边,蹲下身,手掌燃起微弱的紫火,在文偃脑袋上悬空燎了一圈。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手,没有看身后的白墨,径直往前走。 白墨这是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长安!”白墨紧追几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苏长安看了一眼拽着他的手,身子微弱地颤抖了一下。 “放开。”苏长安说。 “长安,你真的,你真的没死……”白墨几乎语无伦次。 “怎么,失望了?”苏长安转过身,笑眯眯地看了白墨一眼:“你的七杀不是还在手上吗?要不要试一试再给我一剑,看这次能不能弄死我?” 白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七杀几乎脱手。一年前的那天晚上,苏长安脸上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 “我错了!”白墨低下头,紧紧地盯着苏长安,手上下了力气,把他的胳膊死死的攥住。“我做错了,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会做。” 苏长安盯着他,仿佛要看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然后他突然一笑,说道:“我不相信你。” 白墨一滞。刚才有一刻,他觉得苏长安出现了,就是说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原谅他了。 苏长安转身又要走,白墨一把拉住他:“别,你又要去哪里?你,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苏长安笑笑,说:“你放开我再说。” “不行!”白墨坚定地摇摇头,“我放开你,你又消失了。我真的知错,你消失一次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我这次绝对不让你离开。” 苏长安看着他,突然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一挥,白墨就觉得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腰上紧紧地箍住了一个东西,这是熟悉的触感了,白墨知道,有蚀虫抓住了他。 在巨力的撕扯下,白墨被迫放开了苏长安的手,被那头蚀虫拎到了半空中,他正要挥动七杀,之间苏长安举起枪,砰的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白墨腰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他落回地面。蚀虫显而易见的是中弹了,然而,这头蚀虫中弹之后,全身燃起了紫色的火焰,透过紫火,白墨也能清楚的看到蚀虫扭动挣扎,然后在几秒钟之内变成了灰烬,随风消失。 白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长安。 苏长安笑着对他说:“你看,我并不是猎人,我是煞,悖论打破了,贪狼不再需要七杀,我也不再需要你。所以,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别离开?” 苏长安仍然笑着,不再理会僵立当场的白墨,转过身,然后笑容就立刻垮了下来。 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苏长安想。本来这一次回来,不就是想要把白墨绑在身边,从此再也不分开么,为什么听到白墨说他错了,自己却更加的不甘心了。 凭什么?你早干嘛去了?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让我走我就走,你想我了认个错我就回来? 转身的那一刻,苏长安简直郁闷极了。 突然,苏长安的腰被抱住了。 “不许走!”白墨猛地冲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他:“你还生气我知道,我也不求你马上原谅我,多久我都等,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你……你至少要告诉我,怎样才能联络到你。” 苏长安能感受到身后的滚烫躯体,白墨的胸膛里,属于他的心头血正在尽忠职守地向他传递着这个人的心声。 那些急切的渴望,患得患失的焦躁,深入骨髓的思念,都是真的。 “你放开我。”苏长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隐约的哭腔。“刚才你的搭档已经呼叫了救援,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他不是我的搭档!”白墨急切地辩解:“我的搭档只有你!” “放开!”苏长安突然激动起来:“你继续抓着我,是不是打算让组织的人都看到我,都知道一年前应该死了的人没有死!” “你带我走!”白墨把苏长安转过来面对自己,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我和你一起走!” 这是一句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突然间从白墨的嘴里蹦了出来,然而当他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才猛然想,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这样想过。 如果苏长安不能留下来,那么他可以跟他一起离开。 其实说到底,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选择的问题,看你怎么选。 只不过是让你问一问自己的心,对于你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白墨一直认为,永远作为一个猎人猎杀蚀虫才是他人生的意义,但是当苏长安离开后,他才发现,他把他人生中真正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现在,那些曾经让他欣喜的进化变得让他害怕,他担心有一天,七杀会不满足于吞噬蚀虫,七杀会把他,把这个世界中的东西一起吞噬掉。 以前,七杀是凶恶的獒犬,但总有一根链子牵着它让他不会越界,而当那条链子消失,这头獒犬说不定就会变成谁也控制不了的恶狼。 苏长安的心狠狠一缩。 他这次回来,就打着主意要把白墨带走,但是他没想到白墨会先提出来。他仿佛准备的重拳全打在了棉花上,一腔的算计全都落了空。 苏长安抬起头,怔怔地看了白墨片刻,而此时,他已经能感觉到,增援的猎人就在附近了。 苏长安猛地挣脱了白墨的禁锢,白墨还未反应过来,他后退一步,白墨只能看到他的身后紫色光晕一闪而逝,苏长安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前来增援的猎人很快就消灭了轮值点剩下的几头蚀虫,实际上,那几头蚀虫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白墨自始至终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增援的猎人嫌他碍事,把他拽到了一边。 文偃仍然昏迷不醒,苏长安看样子,是能够指挥蚀虫的,刚才也没有留力,文偃挨得这一下应该不轻。白墨走过去扶起他,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肋骨应该是最少断了两根,但是死不了。 直到现在,白墨仍然不敢相信文偃会想要杀他,但是很奇怪,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了。就算组织里有人恨他到死,对他而言也不痛不痒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以为会是很艰难的决定,但是实际上也并没有花多少工夫来坚定信念。在见到活生生的苏长安的那一刻起,那种鼓胀起来的幸福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在尖叫,在呐喊。他像一个渴死的人突然掉进了泉水里,浑身哆嗦着活了过来。 那些鲜活的感受,那些几乎快要被遗忘的活着的感觉让白墨突然发现,为了苏长安抛弃过去的自己,放弃长达十数年的执着,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因为猎人组织并非少了他白墨就不行,但是他白墨,是不能没有苏长安的。就那么简单。 白墨和文偃在第二天接受了审查,文偃的记忆被苏长安篡改,他只记得战斗的过程中突然被蚀虫攻击,在昏迷之前呼叫了救援,而白墨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根本看不见,眼一旦歇菜,他还活着就是幸运了。 审查完,文偃养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白墨几乎就要坐不住了。 他开始每天白天都耗在L大苏哲那里,苏哲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白墨一个英俊潇洒的酷哥,见到苏哲就像见到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的准岳丈,那叫一个乖巧,低声下气到苏哲班上的女生们看不过去,强烈要求苏贾老师下嫁爱女。 苏哲被白墨背后灵一样散发的怨念烦的要死,好几次都动用了暗面空间逃跑,到了第二个礼拜,白墨已经跟苏哲班上的一群女生达成了同盟,帮助白墨围堵苏哲。 这其中有个小插曲,白墨被女生们追问的时候,非常老实的坦白,苏哲家的并非女儿而是儿子,当然,他孜孜以求的也不是漂亮妹子,而是个如假包换的汉子。 白墨说完了,后知后觉的发现,呀,该不会坏事儿了吧。 结果女生们沉默两分钟,齐齐发出一声尖叫,把白墨吓得一哆嗦。然后她们各种兴奋,拍胸膛跟白墨保证,一定不会让真爱被家庭束缚,势必帮助白墨追到美……额,帅哥!! 白墨看着这群突然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妹子们,猛地发觉他真的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有了这群妹子的堵截,苏哲逃跑的成功率大大降低。毕竟,他可以在白墨面前毫无顾忌地撕开暗面屏障潜逃,但是面对一群眼睛眨啊眨的萌妹子们,他不敢啊,吓着一个两个,他还怎么混啊…… 两个礼拜后,文偃的伤势稳定下来,开始进行恢复训练,而白墨也终于终于拿到了苏哲私人别墅的地址。 ☆、109请允许我表白请允许我表白 白墨一大早,就按照苏哲给的地址到了别墅。 大部分时间,苏贾老师还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这里是他的私宅,在整整半个月的紧迫盯人过程中,白墨了解到,目前这里只有苏长安在住,偶尔有别的煞来到这个城市,也会在这里借宿。 白墨拿着从苏哲那里死皮赖脸弄到的钥匙卡,忐忑地站在别墅门前,这个雕花大门并不铺张,但是白墨站在门前,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卡插进门里。 滴的一声,门开了。 别墅的大厅里静悄悄的,白墨想喊苏长安一声,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带着一种满怀期待打开糖果盒子的渴望,轻手轻脚地在别墅里转悠。 楼下的格局一目了然,和众多别墅一样是餐厅、厨房,还有一间大书房,白墨到处看了看,没有看到苏长安。 如果晚上要工作的话,那么一早应该还在睡觉吧,白墨想着,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楼上环绕着走廊有四个放假,白墨不知道苏长安在哪个房间,他仅仅凭着感觉,推开了倒数第二间房门。 门没锁,白墨知道苏长安几乎就没有睡觉锁门的习惯,房间里一片昏暗,白墨想要去摸灯,又忍住了,轻轻转过隔断,往里走。卧室带着一个小厅,在靠窗的地方一张kingsize的大床,房间太暗,白墨只能隐约看到床上鼓鼓囊囊,有人躺在上面。 白墨的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简直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距离上一次电光石火般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一次,他必须说服苏长安。 白墨凑了上去,他想着,他不吵醒苏长安,他只想看看他,等他睡醒了,跟他好好谈谈。 然而等白墨凑得足够近,近到可以清楚看到睡在床上的人的时候,他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突然僵住了。 床上睡着两个人,另一个男人的胳膊正堂而皇之的搭在苏长安肩膀上。 苏长安睡到后面,越睡越不踏实。他觉得他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见了什么倒是记不清楚了,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用力。 他觉得,应该是白墨出什么事儿了。 但是他能出什么事儿呢?他的队友才刚伤了半个月,他现在肯定也还在休整期。苏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眼皮子沉得异常,怎么也睁不开。 “白墨!”苏长安大吼一声,终于挣脱了梦境,从床上弹了起来。 结果还在半梦半醒间呢,就见昏暗的房间里,自己的窗前,白墨脸色苍白,鬼一样杵在那里。 “我操!”苏长安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他正憋着一泡尿呢,差点飙出来。 “白墨?”苏长安凑近了看了看,试探的问了一句,杵在床前的人却不作声。 苏长安啪的一下打开了台灯,没错,就是白墨。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苏长安爬起来,他觉得白墨的神情不太对劲儿,而那滴心头血也在告诉他,白墨的心里也不太对劲儿。 “白墨你怎么了?”苏长安坐起来,有点担心地问道,也不去追究白墨为什么在他床边上站着了。 白墨僵直地转过脑袋来看着他,指着床上问:“这个……是谁?” 一分钟前,白墨仿佛被雷劈了,他来之前,设想了千百种情形,苏长安冷漠也好、暴怒也罢,或者直接一枪打死他都行,他总是能抓住机会,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种情况。 苏长安后知后觉的往身边一看,只一眼,把他吓的一个跟头差点翻下床来。 “哎呦我操!”苏长安把被子一掀,对着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的欧阳麟怒吼:“欧阳麟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鸡飞狗跳的二十分钟后,欧阳麟穿着棉质的居家服,翘着二郎腿坐在餐厅的桌前,用别人看来优雅无比但是在白墨看来骚包到了极致的动作喝着咖啡,一边对正在厨房忙碌的苏长安指手画脚,要求面包必须是全麦的。 白墨实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不想留在餐厅和骚包男在一起,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做早餐的苏长安身后。 白墨其实算是个五谷不分的人,平时在别墅里,三餐有人伺候,此时自己站到厨房,实在是每一步都打手,严重点还会打到苏长安的手。 “白墨!”苏长安终于忍无可忍:“你很碍事,出去!” 白墨不敢再动,但是也不想出去,就倚在厨房门口看着。 “外面那位先生是谁啊?”白墨问。实际上他是非常想管外面那位叫骚包变态男的,但是生怕惹苏长安生气,最后勉强称呼他一句先生。 “欧阳麟。”苏长安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你不认识吗?他是个名模,挺红的。” “是不是,伯父提到过的那个欧阳麟,帮他弄了身份的?” 苏长安轻笑一声,转过身:“你倒是记得清楚,没错,就是他。还有,谁是你伯父,少上杆子的认亲戚。” 白墨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但仍然是不想走开,固执地站在门口。 一年,三百多天,白墨一直深信着,是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个人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着他,往前走两步,伸出手就能触摸到他。 苏长安变了挺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煞的血统觉醒的缘故,个头又抽了几公分,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举手投足之间,虽然仍然很随意,但是总觉得多了分难以言喻的气势。 白墨想起那天晚上苏长安射杀蚀虫的情景,他浴火而来,像某种神祗。他想起他随意挥挥手就能指挥蚀虫,他能在他面前任意的消失。苏长安好像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确定无误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白墨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即便在另一端加上“不是人”这个砝码,白墨心里的天平还是向着苏长安倾斜。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什么都可以抛开。他愿意抛弃猎人的身份,松开紧握着七杀的拳头,到苏长安身边来。 苏长安做好早餐以后,终于允许白墨进了厨房,帮他把食物端到餐厅去,整个过程中,欧阳麟就像个大爷似得端坐着看新闻喝咖啡。 苏长安把早餐摆好,坐了下来,白墨站在餐桌前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长安,这就是那个白墨?怎么好像智商有点问题?”欧阳麟咬了口吐司,阴阳怪气地说。 “欧阳麟,你解释一下,昨天怎么会在我的床上。”苏长安说。白墨立刻看向欧阳麟,瞪大眼睛等着他的解释。 “嗤,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欧阳麟瞟了白墨一眼,眼见着白墨的表情变成了( ⊙ o ⊙)~~得意地笑开了。 “少给我阴阳怪气!”苏长安看了白墨一眼,白墨又惊又怒还敢怒不敢言于是格外囧囧有神的表情磨掉了苏长安的脾气,他叹了口气,对还戳在桌子前的白墨说:“坐下吃饭。” 白墨蹭得一下敏捷地窜过来,生怕苏长安后悔似得,一屁股做到了苏长安的身边。 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挺感谢欧阳麟的,他横插了一脚,让自己和苏长安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尴尬,至少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饭。 白墨美滋滋的,正在想着怎么接下来该说什么,就听苏长安说:“吃完了就回去吧。” 白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不吃了。”白墨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你吃吧,吃完了,我有话跟你说。” “不吃你就滚!”苏长安看着白墨的面瘫脸冒火,最近几天他好像到了更年期一样,一忽儿高兴一忽儿火,一句话就能点爆。 白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突然站起来,一把拉着苏长安就往外面走,苏长安猝不及防被他拉下餐桌,拽着走到了别墅的大厅。 “发什么神经!”苏长安甩开白墨的手。白墨也不言语,走到别墅门口,从门边的角落拎出一个背包,走回苏长安面前。 “我知道你生气,我们一年没见了,我也想慢慢来,但是现在我没时间,我怕我一拖,你又不见了。”白墨轻轻拉着苏长安的手,把他拉到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 明明刚才他大力拖拽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大力甩开他的手,但是当他轻手轻脚的牵引着他的时候,他却无法挣脱。 苏长安顺着白墨的力道,温顺地坐到了沙发上,白墨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坐下,把拎在手里的背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他的笔记本,几张银行卡以及存折,几张苏长安买回来的影碟,几本书,一罐滇红茶。东西不多,但是却是白墨能带走的所有东西。 “衣服什么的,不能带也不需要带,带了反而惹人怀疑,除了我自己的工资卡之外,笔记本是我自己买的,并不是组织标配的那一台,少几本书,几张影碟,应该没有人会发现,你当年离开之前,不是也带走了几本书?我把我所有的家当都带来了,郑重的求你收留我。”白墨做得低,抬起头来看着苏长安的时候,有种格外真挚的感觉。 苏长安咽了口唾沫。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长安问,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墨从脖子里拉出了那条猎人的名牌项链,上面有三个名牌,一个他自己的,两个苏长安的。 “你当年走的时候,把自己的名牌留了下来,这一年来,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白墨说着,想到自己曾经为了把名牌拿回来,成天守在研究所门口,把负责善后的一群小军官赶得没地方跑,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苏长安接过了那根链子。他能认出其中一个是他假死离开之前留下来的,文字的缝隙间还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现在,我已经做好把它们扔掉的准备了,请你帮我。”白墨微笑着说。 猎人的名牌一旦离身,就宣告着死亡。苏长安懂白墨的意思,他当然也愿意帮忙,只是他知道一旦离开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白墨不能出现在组织的视线中,他所有的功勋,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白墨并不是他,他是煞,他终有一天会无法在猎人组织中生活下去,但是白墨不一样,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他毕生的执着都在那里。 他现在可以带他走,但是一旦白墨在猎人组织中“死去”,他就不能再活过来了,那么万一有一天白墨后悔了,该怎么办? “你一直不说话,是答应了吗?”白墨笑眯眯地抬着头望着他。 苏长安愣愣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名牌,小小的名牌仿佛压得他手都在抖。 “你想清楚,一旦‘死去’,你的武勋烟消云散,从此再也不能回去。”苏长安轻轻说。 白墨突然笑了,他看着苏长安,很认真的掰着手指说:“第一,我的所谓武勋,全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打下的,你来之前,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尉,组织里一抓一大把;第二,你离开的这一年,我觉得我根本已经死了,我现在刚刚活过来,我不想回去。这是我的选择,我知道很自私。我之前,确实一直执着于战斗,但是我今年22岁,已经战斗了十年不止,我为组织付出了血汗,我对我的队友们也并无亏欠,我唯一亏欠了的人,我想用以后的时间来补偿。你真的不用在说服我了,你觉得这两个礼拜以来我什么都没有想吗?我已经把前因后果,把枝枝节节全都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做的,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苏长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狠狠地拽住了白墨的衣领,居高临下恶狠狠地问:“老实说,这番话是不是也想了很久!” 白墨笑着点头:“对啊,文字稿改了好几次,保存打印了之后还背了好几天,真的,你可能会问的每一个问题,我都想好了答案,字斟句酌地写下来背下来,生怕不能打动你。” 苏长安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用想着如何打动我。你已经是我致命的弱点了。 白墨用手撑着地毯支起身体,他尽力抬起头,脖子伸成婉转的弧线,小心翼翼的接近,终于在苏长安的默许下,求到了一个吻。 一年前,总是苏长安索吻。 但是没关系,以后,让他白墨来索吻,让他来表白。 ☆、110开始 虽然农历的七月对于每一个猎人来说都是一整年中最劳累而意外频发的时间段,但是在D3别墅,农历的七月不仅仅是劳累和意外。 先是阴月,阴月过后,却失去了苏长安,一年后的农历七月,连白墨也去了。 白墨开着一辆路虎,从立交桥上翻了下去,事发深夜,而且是荒无人烟的路段,等到警察赶到现场,尸体都硬了。 白墨身上没有带任何证件,但是那一段不经意间从脖子口掉出来的链子,却让这个案子火速提交到了警局的最高层,然后直接上报到了猎人这里,穆升带着连夙到警局的停尸间认尸。 这是少数一些情况,猎人们可以直面他们队友的尸体。 后来的程序很复杂,也十分顺利,事故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忠实地记录了汽车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即便看起来实在不合情理,但是确实是白墨自己驾车冲下了高架,车里没有别人,白墨是直接撞车的,撞车前没有任何奇怪的例如挥舞武器的动作。 接下来验尸,确认是白墨无疑,死于头部严重撞击,当场毙命,猎人的强大愈合能力没有派上用场。 即便穆升、连夙,即便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故的发生太不合理了,堂堂最强刃白墨居然死于车祸,但是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亲眼目睹或是证据确凿,但是却极度的不合理,白墨的死,就和一年前苏长安的死一样。 在冥冥中,在许多人都在哀悼的时候,仿佛只有连夙觉得,白墨也许不是死了,他只是去找苏长安了。 先是贪狼,然后是七杀,这一对前无古人,很可能也不会有后来者的传奇,就这样陨落。然而即便短暂,即便令人惋惜,也是竭尽全力的绽放过,在猎人的功勋史上,留下了传奇的一章。 从组织离开之后,白墨拿到了新的身份,他不得不说,这个长得只比苏长安大几岁实际上可以给他们当爹的男人实在是个狠角色,他拿来的一整套身份文件天衣无缝,白墨就是用这一套文件摇身一变成了欧阳麟又一个新助理,跟着他满世界飞来飞去。 从最南端到最北端,从最高处到最低谷,欧阳麟的外景地,永远都不重复,充满了新奇。以至于白墨觉得,他之所以没有不适应,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不适应”。 那些只在地理教材上看过梗概的地名,白墨正用脚踏上实地。他22年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如此纵情地观看过这样繁复的景色,曾经他的生命里只有黑夜的战场和别墅、基地,如今,这些斑斓的色彩快要晃花白墨的眼睛了。 他本来以为,离开组织以后,他恐怕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毕竟基地的防护罩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苏长安作为一个煞,根本是比组织的防护罩要强千百倍的屏障。 蚀虫们不招惹苏长安,苏长安尚且一个看不顺眼就打上人家老家,哪有暗面的物种会不长眼地往苏长安面前晃。蚀兽们是有智商的,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蚀虫,几乎是闻到苏长安的味儿已经吓瘫了。 而且,白墨曾经做好准备让七杀退休,目前看来也不需要了。 苏长安虽然可以进入暗面,用贪狼直接杀死蚀虫,但是那样做的时候,他全身都会燃起紫火。紫火就是煞的能量,消耗的是煞的体力和生命力。之前的一年苏长安独立战斗,他没有别的选择,但是现在白墨跟他在一起,他们开始用原来的方式配合战斗,苏长安能够感觉到暗面蚀虫最躁动、数量最多的地方,他把它们拖出来,然后和白墨一起把他们解决掉。苏长安能节省体力,白墨又不至于没事做,何乐而不为? 虽然他们两个一直都很闲就对了。毕竟蚀虫在暗面暴动的事情也不是天天发生的。 离开组织、接触到真正的社会生活以后,白墨才发现欧阳麟是一个多么奇葩的人,或者煞。欧阳麟按说岁数也不小了,但是在人类社会的时尚圈,他就是一棵常青树,同时,白墨发现欧阳麟天上地下、黑白两道,就没有他走不通的关系。在听说苏长安要用猎人的方式继续和白墨一起战斗后,他甚至帮他搞定了固定的特制子弹供给,险些惊掉白墨的下巴。 “有什么好奇怪的,欧阳麟没有搞不定的。”苏长安不以为意地说:“他是煞在这个世界的‘支撑者’,每一个煞入世,他会帮忙做身份,找工作,如果你不想工作,欧阳麟也会养你。” “是么?”白墨惊奇。 “这是法则的规定,每一个时期,人间都有一个煞,是特殊的‘支撑者’,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煞都过的很滋润。” “我现在真的要好好审视一下暗面的所谓‘法则’了,是个了不起的东西。”白墨说。 “是啊,法则,是暗面最神秘的存在,即使煞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他是一个概念,还是一本书,或者它也像煞一样以某种形式存在着?没有人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对,我也不知道。”苏长安笑笑:“而且我也不关心。煞的生命,并不比人类长,一生太短暂了,而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 苏长安看着白墨轻轻笑了,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仍然没有完全弄懂。但是没关系,毕竟他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那一步,而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当他们的肉体之间没有距离,他们的心灵也将贴近,当他们彼此相爱,最终他们的灵魂也会融合,苏长安一直这么坚信着。 抛开过去,抛开对他们之间隔阂的过分忧虑,他们发现,相爱相守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难。他们现在拥有的,是曾经从未想象过的贴近以及珍贵的自由。他们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漂泊或是安定,全在他们自己的掌握之中。 是在罗马角斗场外看到的日出,日落的时候也许已经在亚平宁半岛的最南端。为了一块点心去日本,再为了一个面具跑到威尼斯去。然而没关系,只要有想法,就能去,因为现在,他们已经自由了。 艾瑟尔湖畔的春季,有全世界最美丽的景色。 这是苏长安说的,白墨并没有看到,他听苏长安绘声绘色地描述湖边的木头房子、色彩斑斓的风车、穿着花围裙的美丽少女,以及铺满山野的郁金香,实在想自己去看一看。 离开组织的第三年春天,白墨和苏长安在艾瑟尔湖畔买下了一栋独栋的小别墅,准备定居一阵子。 这栋别墅,是白墨从欧阳麟那里敲诈来的,自从知道欧阳麟每一个通告的薪水猎人都需要赚最少两年以后,白墨狠狠鄙视了那个曾经对薪酬很满意的自己,然后对欧阳麟再不手软了。 说是别墅,实际上并不很大,一层半的规格,只是设计十分独特,特别适合苏长安这种讲究“小资”腔调的人。别墅的主体用了大量的木料,十分天然,楼上的半层就是一间大卧室,风格很田园,床边的落地窗就面向艾瑟尔湖,能看到下面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湖水。楼下是一个整体敞开式的客厅,带着一个半露天的茶室和一个玻璃花房,从花房的通道出来,玻璃门外是一段木质的码头直通到艾瑟尔湖的水域里,码头上拴着一条蓝色的木船。 当苏长安看到这栋房子,他喜欢的简直要晕过去了。 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把所有的细节进行装饰,他们到附近的镇上去采购,尝试当地特色的嫩鹿排,到湖畔的群山中去探险,挖出野生的郁金香和其他野花种到花房里,划着小船游湖,轻盈的穿梭在当地人的鳗鱼养殖场之间。白墨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长安对这里如此痴迷,作为一个填海而来的湖畔,这里告诉你自然有多么博大,而人仍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做出一些改变。 春天的艾瑟尔湖畔凉爽宜人,白墨早上睡醒,发现苏长安并不在身边。 一年前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白墨会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到处找人,如今他渐渐习惯了那个人为了一块新鲜的鹿肉或者柔滑的奶酪天蒙蒙亮就跑到镇上去,也习惯了早上他在花房里折腾,或者研究新买的烤箱或者咖啡机。 白墨洗漱下楼,随手倒了杯牛奶切了片吐司,拉出花房的懒人椅放在码头上,倚在上面闭目养神。 到了这里之后,连白墨都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这个地广人稀的小镇的早晨有他所不熟悉的深入世俗的烟火气以及超脱世俗的自然气象,无论什么时候,都格外打动人心。 白墨听见鸟鸣声渐响,湖畔远远传来渔人的吆喝,朝霞悬在天边,给高大的风车上染上艳丽的棕红色,白墨轻轻叹息一声,他觉得他快要化作一缕烟,融入这山水间。 汽艇的马达声由远及近,白墨睁开眼睛,苏长安搭渔夫老亨瑞的船往码头驶来,隔得远远的,便听见苏长安边招手便大声喊:“白墨,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汽艇轻轻触岸,苏长安拥抱了老亨瑞,像一头鹿一样敏捷的跳上码头,向白墨扑过来,白墨揽住他,跟老亨瑞道谢。 “你怎么又去给老亨瑞添乱,每次带上你,他就颗粒无收。”白墨拽着苏长安,把他跑出来的汗擦掉。 “亨瑞喜欢我陪他一起去打渔,你诬陷我。”苏长安说着,一把拉起他跑到码头顶端,解开了他们的小船。 “我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好地方,带你去看看!”苏长安说着,向白墨伸出手。 白墨笑了笑,这个家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最近一年越发严重了,连来探望他们的苏哲都说,不能太骄纵着苏长安。 但是,白墨问自己,当你的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背对着朝霞向你伸出手,你能够控制自己不去握住吗? 于是白墨跳上船,说:“走吧!” 虽然坐老亨瑞的船觉得不太远,但是他们的小木船要靠竹浆来撑,白墨和苏长安都已经是非常纯熟的船夫,两个人轮流撑船,蓝色的小木船划开湖水,轻快地向前。 转过一个湖湾,被树木遮挡的地方突然豁然开朗,一大片芦草的包围中,一片湖水被单独隔开,这个湖湾隔离了风浪,波澜不兴,再加上芦草的遮蔽,简直平滑如镜,清澈见底。芦草上开着黄色的花朵,衬着碧蓝的湖水、剔透的天空和大团大团的云朵,如同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苏长安兴奋地说,他不管木船在他起身来回间摇晃,反而跳上船头,展开了双臂:“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他大声喊道。 此时,清晨的薄雾慢慢消散,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明亮的光晕,金色的光芒擦过苏长安的头发,划过他光洁的额头,擦过线条柔和的下巴,在他舒展开来的指尖跳跃,他穿着轻薄贴身的棉T,亚麻的布裤子,光着脚,裤子有点长,一截被踩在脚下,沾湿了,显出一点亚麻的深绿色。 在恍惚间,白墨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神。 苏长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某个光影交错间,甚至能看到他背后的羽翼一闪而逝。白墨从不信教,然而此刻,他相信冥冥之中,上帝派了一个人来拯救他。 白墨站起来,他想要更靠近苏长安一些,鲁莽的动作让小船晃动起来,苏长安赶紧蹲下身稳住船身,略微好笑地看着他,说:“你坐下,别乱动。” 白墨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令行禁止,苏长安慢慢撑起上身,舒展开肩背,以一种几乎爬行的姿势向他接近。某一个瞬间,白墨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太色情了。 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没有任何猥亵的语言或是动作,但是那唇角的一抹笑意,肩胛和腰背支撑出来的曼妙弧线,都让白墨心念旌腾。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探身,准确地用自己的嘴唇找到了苏长安的。 他们在夏始春余的早晨,沐浴着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忘情接吻。空气中有芦草汁液的清香微辣的气味,凉爽的晨风吹拂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要一直吹进他们的身体里。 白墨就着小船的弧度,抱着苏长安翻了个身,两个人身上轻薄的T恤被脱下来扔进了湖里,他居高临下看着苏长安,看到他脸上某种飨足而又渴求更多的表情,他眯着眼睛感觉着风在每一寸皮肤上拂过的触感,觉得很舒服,于是勾起嘴角来笑。 这个就是他的苏长安,那样的诚实,坦然的面对让他愉悦的风景,让他渴求的欲望。 在天与水之间,他们的小船如同将要融化在湖水里,芦草、群山、白云的倒影都被包容在碧蓝幽静的湖面上,而苏长安的身影也和水波融为一体,他英俊的情人,他生命的救世主,就这样温顺而柔软的栖身在湖面,和他紧密的拥抱在一起。 那个瞬间,白墨几乎想要掩面而泣。 “你在想什么?”苏长安轻轻说,白墨把整个脑袋埋进他的颈间,微微摇了摇头。 “这里都没有人哦~”苏长安的声音轻柔,如同拿糖诱拐小朋友的怪叔叔,白墨笑出了声,抬起头来看着他。 白墨叹息着,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慢慢向下滑去,手掌下的皮肤沾着湖水的潮气,像是一个从水里升起来的水妖。他们没有带任何的润滑用品,于是白墨握住两个人的器官慢慢蹭着,直到苏长安前面和后面都开始变得湿润。交错混乱的呼吸绞缠在一起,木船在两人无章法的颤动下制造出一圈圈的水纹,划破镜面向外蔓延。 在终于进入苏长安的身体的瞬间,白墨觉得晕眩。他觉得天上落下了火焰,湖水也在燃烧,他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被打开,后来才知道那是风吹走了一片云彩,阳光倾泻而下。白墨感觉到苏长安的战粟,他下身火热的内部在收缩,在沸腾,他感觉到苏长安的腿盘上他的腰,在他搂抱着他的同时,他也将他禁锢。 “呵——”苏长安向后仰起头,脖颈拉出悠长的弧线,白墨如同被蛊惑一样伸手去抚摸,他像一个盲目的信徒,带着疯狂的迷恋去抚摸神祗的雕塑,却看到他的神祗在他的面前复活。 他们的节奏越来越快,这两具身体,本来就极度契合,几乎可以不留一丝缝隙,然而这一次,白墨觉得湖面、群山、云朵,以及周围的风和空气里的香味都在迎合着他们,随着他们的节律起伏进退,他听见苏长安的喘息、呻吟,和他自己的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他终于察觉到这就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和这个人永远交织纠缠,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高潮的余韵延续了许久,白墨在神智恢复的那一刻,终于落泪,他尽力眨眨眼眨干净眼中的泪水,看清苏长安的神情。 “这两年,我每一天都觉得你很好,觉得你再也不能更好了。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你永远让我惊奇,永远没有上限。谢谢你能在我身边,求你,永远不要再离开我。”白墨轻轻说。 苏长安愣了一下,慢慢笑了,他仿佛很累,缓缓抬起手,去擦白墨脸颊上的泪水:“好的。” 白墨俯下身去,和他缠绵亲吻,依然敏感的皮肤相贴,触电一般的感受。 这个人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不知道在他在自己的生命里扮演了怎样不可缺少的角色。他只是因为爱他,所以愿意一直说“好的”。然而白墨想,他将要付出毕生的心力,让这个美好到无法形容的人,不会再一次失望。 他想要停下来,他就陪着他停留,他想要看风景,他必将陪着他环游世界,随着他天涯海角。 两年后,伦敦。 警察:请问能描述一下勇斗抢匪的人的特征吗? 三个女孩:是两个东方人,不到三十岁,非常非常的英俊。 警察:能更具体些吗? 三个女孩对视一眼,齐声尖叫:好帅、好萌、好刺眼!!!! 警察怒:有非女性目击者吗?! 警察:请问能描述一下勇斗抢匪的人的特征吗? 男人:是两个东方人,不到三十岁,非常的英俊。 警察:能更具体些吗? 男人神色开始恍惚,激动地手舞足蹈:那个回旋踢,那个漂亮的回旋踢!!那个腾空,最少三米!!不科学!!!! 警察抓狂:有非人类目击者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