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星 作者:石头羊 文案 凶星,即传说中引发战争,带来灾祸的天煞孤星。 作为三大凶星之首,干惯了挑架,撕X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贪狼星在他牢狱生涯的第三千个年头被再就业岗位调动到了禄星。 路运行主:禄星公,快递业已经蝉联三百六十行第三百二十八名至少十五年了!辛苦送快递还要挨差评!宝宝委屈! 顾绣行主:禄星公,三百六十行第二百五十一行的刺绣业已经至少四十年没有新鲜血液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药丸啊! 官宦行主:禄星公,这是今天您要负责亲手砸掉的六千五百七十二只人间失职人员的饭碗!请注意查收! 贪狼星:Excuse me????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上下九流传承,士农工商业。” 西皮:孤星×凶星 注意:神婆作者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三十年,鸡汤情怀党,金手指和猛犸象的腿一样粗请大家见谅。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京墨,郑常山 ┃ 配角: ┃ 其它: 第一卷 溪涧村 第1章 禄星 凶星,即传说中引发战争,带来灾祸的天煞孤星。 作为三大凶星之首,干惯了挑架,撕X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贪狼星在他牢狱生涯的第三千个年头被再就业岗位调动到了禄星。 路运行主:禄星公,快递业已经蝉联三百六十行第三百二十八名至少十五年了!辛苦送快递还要挨差评!宝宝委屈! 顾绣行主:禄星公,三百六十行第二百五十一行的刺绣业已经至少四十年没有新鲜血液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药丸啊! 官宦行主:禄星公,这是今天您要负责亲手砸掉的六千五百七十二只人间失职人员的饭碗!请注意查收! 贪狼星:Excuse me???? ------------------------------------------- 三十三重天之上,云烟缭绕,神鹤长鸣。 西王母的紫金宫下玉琼石柱若隐若现,乌纱金衣长胡须的老星君正乘着朵飘忽的彩云缓缓地向那终日暗无天日的玄铁死牢靠近。 玄铁死牢,是这整个三界放眼过去都无人敢靠近的极凶之地,传言那里三千年前便囚禁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星,自那之后便成了真正的禁地。 有关这颗凶星的由来,在过去的千年间曾有无数乱世枭雄,谋逆贼子自称过自己便是他的化身,而因为这颗凶星曾搅得天上人间战火频繁,尸骨遍地,所以按他的罪孽需得在这里呆上万年才能勉强抵消。 可如今三千年都过去了,天上的星斗移了又移,黄道十二宫的众位星君们也渐渐的因神魂逝去而陨落,这不得不让曾经只是个小仙童而现今已经身为神界高级人力资源管理的老仙君亲自来到了这死牢之中,而他今日来的目的也正是来看看这位曾经的魔星是否已经真的改过自新,得以重登星位。 “贪狼主人,你可听得见?” 捋着胡子的老星官站在云端上望着底下黑沉沉的浓雾,那是个由石洞和铁锁铸成的巨大牢笼,周围则满是毒虫和瘴气,这样恶劣的环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端的折磨,无论是神魔,这漫长的囚禁都已经足够可怕。 传说中的凶星贪狼此刻就在洞穴的最深处背对着老星官,千年前他的声名曾威震三界,无数邪魔心甘情愿的追随在其左右,为他所用,而光从那模糊狼狈的背影看去,老星官只依稀能看见一个被铁锁缠住脖子的黑衣男人在黑暗中缓缓地拧过头来,先是将暗沉沉的灰白色瞳仁诡异地转动了几下,接着低沉枯朽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你有没有礼貌,进来都不敲门?” 星官:“……” 这人古怪的性情果然和他凶星的名号十分相称,这般想着老星君咳嗽了一声从彩云上走下来缓步靠近那牢笼,可这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毕竟这魔星虽然被囚,这股凶煞之气却还是让他有些心里打鼓,而在那白骨牢笼的边缘试探着敲了两下后,一把年纪的老星君好脾气开口道歉道,“哎哟,叨扰叨扰,这就敲这就敲!贪狼主人,刚刚是我唐突,可今日老朽过来的意图与前人不同,我是特来与你商量商量您这重登星位一事的啊……” 一脸和气的笑着开口,这老星君搞了一辈子神界政治的,修养自然非同凡响,可是他如今面对着这位可是血海中爬出来的凶煞恶鬼,显然并无兴趣和他进行这般虚伪的周旋,所以没等他将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笼中囚禁着的男人就已经扬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锁朝他狠狠掷了过来,而被他这疯癫举动吓得险些从死牢边缘的峭壁滚下去的老星官刚惊魂未定的险险躲开,便听见那笼中的男人不大高兴地再次开口道,“敲了门就可以进了?你经过我允许了吗?” 星官:“……” 这任性的不要不要的神经病画风显然和老星官之前所听说的鬼煞凶星有些不同,一时间心里有点无言以对,老星官坐在地上都有些发懵,而自顾自发了会儿神经如今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的贪狼星倒是终于不在找他麻烦了,因为他很快便自己主动带着锁链碰撞的声响从洞穴中缓步走了出来。 三千年前,若非贪狼星自己主动束手就擒,天界没有任何神明能够强迫他走进这牢笼,而如今他想走出来,似乎也没有任何人能敢拦住他,他就这样自暗处走来,不像是遭过劫受过罪,仿佛这云端之上本就由他随意来去。 而待浓雾散去,锁链声歇,莫名有些心头发紧的老星官一抬头便看到个气质邪肆,面容惨白的黑衣男子野兽般伏在囚笼的栏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他灰白色的眼眸正像是蛇类一样眯着,看的人心里就发憷的很。 “吉星司那边的?到死牢来干嘛?” 这语气听上去似乎是终于可以进行正常沟通了,老星君激动的泪流满面,赶忙凑过来想和这难搞的贪狼星说说自己的正事,毕竟这事攸关十二宫格局,北斗星宫发展和人界未来的多项经济发展,而等他又是比划又是喘的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面前的黑衣男子却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禄星到岁数要退休了?现在上头找我过去接班?” “对对对。” “工作内容是下凡去管人间仕途?三百六十行?” “是是是。” “呵。” 不知怎么的就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因为长久的囚禁,贪狼星面色惨白神情诡异这么一笑那效果是相当的渗人,而在自顾自的冷笑了一会儿后,他将遮住自己脸上伤痕烙印的黑色长发随手撩开些,接着眯着眼睛很是嫌恶道,“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干整天砸别人饭碗这种没档次的工作,你听说过哪个凶星会跑到……” “听说过。” 突兀地打断贪狼的话,胆子贼大的老星君看上去有些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冲面无表情的贪狼干巴巴地笑了笑,而眼见贪狼冲自己十分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头,似乎十分想知道是哪个丢人现眼的凶星干了这等事时,老星君立马如数家珍地拍拍手掌道,“贪狼星您久不现身,自然不知道如今这规矩早与过去不同了,早在四百前,您的老部下凶星破军和凶星七杀便已经通过劳动改造为自己减刑提前出狱,并在仙界人才劳动力市场的帮助下找到了属于自己新的工作,破军星如今在鹊桥边从事桥梁维修,七杀星在三千星河边做潜水教练……” 贪狼:“……你再说一遍,谁和谁?” 鉴于贪狼星此刻的表情实在有点太过恐怖了,老星君吞了口口水还是决定不再刺激他了,毕竟三千年前贪狼星领着座下一众凶星险些毁了这半个神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他一旦知道破军星和七杀星早就被招安了自然会不高兴。 可他又不想再惹得这祖宗又跑去做出什么反社会反人类反神界的事,所以当下这贼精的小老头就将自己来时上头交代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的杀手锏给赶紧拿了出来,而趁着贪狼星还没有彻底动怒,老星君满头大汗语速飞快地开口道,“天道有言,第三个千年人间就将有一场大劫!您是天生的凶星,只有您去才能镇得住下界太平!老禄星年事已高,上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今您刑期将至,我们这才打算特别聘请贪狼星您担任咱们吉星司三清办公室人间仕途管理办事处的禄星主任!五险一金!税后五万!病假产假姨妈假统统可以有!自助旅行天庭出钱!从蓬莱仙岛到小西天!往返机票工费吃喝凭发。票都可以报销!而且最关键的是……” 这般说着,老星君的脸上难免露出了些许迟疑的神情,可眼看着贪狼星对如此优厚的条件竟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只能将自己的全数身家性命押上深吸一口气道,“最关键的是,您家的那位孤星他也已经转世到了人间!您若是现在下到凡间去实习工作!自然就可以与他再续情缘!怎么样!您看看吧!这样的好工作上哪儿去找找!!!!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贪狼:“……” 这一日到星河化为紫光黯淡时,半个神界的高级打工仔们还是听说了人力资源管理部的老星君被死牢内的贪狼一次打掉六颗假牙的大新闻。 众位仙家纷纷在心里腹议着贪狼星这疯癫可怖的脾气果然和三千年前一模一样,对那凶星的存在自然是越发避讳陌莫深,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一晚,已经被囚禁在死牢中受毒虫和瘴气折磨千年的贪狼星却是头一次没有像个疯子一般痛到嘶吼发狂失去理智,而是就那么安静到不可思议地靠在白骨栏杆上望着远处天柱上的璀璨星河,沉默不语地数着星河上的每一点星光,看着摇船的仙童缓缓远去。 “吾乃贪狼主人,命主桃花。” “我还只是浩瀚星河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星子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身旁了,小星星,我很想念你。” “你看到天上的那两颗星星了吗?东边的那个是我,西边的那个是你。” 灰白色的眼眸仿佛凝固在了记忆中的某一处地方,自言自语着的贪狼星缓缓抬起千疮百孔的手想要触碰那其实离他有万里之遥的星河,可最终却只是停在了天空中一个空无一物的位置,渐渐转为无声了。 翌日,新任吉星司三清办公室人间仕途管理办事处禄星主任主动申请下凡开展新一年的工作。 临行前,鹊桥边的工程师和星河上的潜水教练都遭不明人士暴打,重伤住院。 …… 【您有新的群系统消息提示!】 【我是你爸爸-申请加入群-人间三百六十行行主工作群】 【附加信息:放爸爸进去→_→】 第2章 禄星 夜幕下的Y城,某一夜雷暴雨骤降又在短短的两三分钟内停歇。 燥热的夏季,临近八。九点钟,街边没有因为刚刚的雷暴雨而沉寂,反而依旧弥漫着沸腾的热气。 刘房山上的住宅区内,一户装修并不显眼的二层小楼上正闪着点黯淡的灯光,而望进屋内,本市的郑骏副市长正同自己的夫人蒋芸在餐桌边沉默地坐着,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都有些凉了。 “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小刘了,说是已经在路上了,应该是堵车了吧……”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缓缓开口,蒋芸见自己的丈夫一脸阴沉便出言安抚了一句,知道他此刻心情肯定算不上好,蒋芸站起来将台面上已经摆好的三双碗筷又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接着才复又开口道,“常山这次好不容易出院了,有什么事父子俩就好好说吧,他的伤还没好,你千万别和他吵……” “是我要和他吵的吗?那个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自己发疯玩命把车开到山底下去弄成这样!现在出院了肯定也没个消停!还不如就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医院里!省的出来了又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声音里满是怒气地这般大喊了起来,郑骏年岁还未到六十,可是头上的头发却几乎全白了。他话语间似乎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了厌恶反感之情,可是蒋芸心里却很清楚,自家老郑在单位忙了一天还眼巴巴地坐在这儿不肯去休息就是为了能等刚出院的郑常山回来一起吃个晚饭,而对自己的这个继子,尽管身为后母的蒋芸也很想努力找一些稍微好听点的场面话来形容一下他,可是最终话到嘴边,她也只能尴尬地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 郑常山,本市郑骏郑副市长的独子,C省小开圈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为人卑鄙下作,人品烂的成谜,还专门干些不入流的恶心事。 三个月前也是这样雷暴雨的一天晚上,他在四风山上和些混社会的混混们飙车,最终却是连人带车翻下了山,直接变成了植物人,多年身体状况稳定的郑市长为此愣是差点中风,连着请了两礼拜的假修养在家之后才勉强挺了过来,可如今三个月过去了,被医院判断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苏醒的郑常山却是忽然就醒了过来,而今天,就是他正式出院回到自己家中的日子。 “那天我去医院看常山的时候,医生说他恢复的很不错,就是脸色不太好一直昏睡着,我也没和他说上话,你和他这么些日子还没见过面,就好好聊聊吧,父子没有过不去的坎……”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安慰安慰面前的郑骏,蒋芸同郑骏结婚这么多年从没有被郑常山给过一天好脸色,可是出于一个长辈的角度,看到这么个年轻人差点没了命她心里肯定也开心不起来。 她本就是个脾气温和,不爱说话的女人,以往虽然也有对言行恶劣的郑常山有不满的时候,可如今她更多的则觉得没把孩子教育好所以现在心里堵得不行的老郑看上去更可怜些,毕竟她自己没有孩子,往后也不指望和郑常山这样关系的前提下他会给自己养老,只苦了一把年纪的老郑,估计晚年想找人诉苦也只能找自己了。 这般若有所思地在心里想着时,蒋芸站起来便想给丈夫拿件盖在腿上的衣服免得下雨天他腿脚不舒服,可等她刚站起来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了车子开进车库的声音。 “看来是到了,我去把菜热一热吧……” 赶忙站起身开了口,虽然是干部家庭,但郑骏蒋芸的生活却显得十分朴素,除了司机小刘其余的一切生活琐事都是自己来的,而闻言的郑骏也嗯了一声,抿着嘴干坐着不动却忍不住将视线往窗外看了几眼。 见状的蒋芸心里有些好笑,起身先去厨房热上了菜,又算着时间踩着棉拖鞋下楼去给小刘和郑常山开门,可等到了门口刚准备开门时,她这心里又难免有些忐忑起来。 郑常山的脾气一直不好,以往对她这个继母的态度和仇人也没什么两样,如今大病初愈心情不好估计也不会好不到哪儿去,想到这儿蒋芸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要受他气的准备,可等蒋芸缓缓把门打开,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一束点缀着满天星的娇艳玫瑰就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有个迟缓却显得低沉沙哑的声音也一道响了起来。 “路上耽误些时间,阿姨,给您的花……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 久未归家,今天刚刚办理出院手续的郑常山正坐在餐桌边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着饭。 郑骏坐在他的正对面,蒋芸坐在郑骏的身边,而那束据说是他回来的路上买的玫瑰花则放在餐桌的正中央,被粗剪后小心地摆在一只精致的浅口玻璃杯里。 重伤昏迷三个月,寻常人的气色都不会好到哪儿去。郑常山刚回来时还是被司机小刘半扶着进屋的,看脚步不稳的样子显然还要修养好些日子。 此刻他就那么坐在那儿,容貌显得邪肆英俊,因为头部重伤剃了个短寸,消瘦惨白的面孔却带着股刀锋般伤人的戾气,他的唇形刻薄,看上去很是薄情冷酷,和郑骏年轻时候的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而蒋芸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模样,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边的公筷夹了颗金丝红枣放到了郑常山的碟子里。 “谢谢你,阿姨。” 脸上又浮现出了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那种礼貌温和却对郑常山这个人来说显得极其诡异的笑容,郑骏明显愣了一下,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样子是有点疑惑,见状的郑常山倒是极为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了对面的郑骏,接着那双在室内灯光下却也透着股像蛇一般的灰白色冷光的眼睛便缓缓地眯了起来。 “市长,您有事吗?” 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郑骏倒像是习以为常般地松了口气,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在医院躺太久脑子出什么问题了,这么看来这幅不好好说人话的德行倒是一点没变,这般想着,郑骏不悦地把碗往桌上一放,把眉毛一立就粗声粗气地开口道,“既然出院了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也是好学校出来的别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今天会弄成这样完全就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往后别指望我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死在外面都和我没关系!” 话音落下,餐桌边有片刻的静默,脸色为难的蒋芸和阴沉着脸郑骏都等着郑常山掀桌子发火和郑骏大喊大叫地对骂,毕竟在过去的多少年间这个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等了半天,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却只是就这么坐着,好半天才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开口道,“恩,好的,明白了。” 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闷感让郑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有说过话,反倒是郑常山偶尔会和蒋芸聊几句,看他矜持有度的样子和从前那个混账德行实在是有很大出入,蒋芸见状心里也是有些不太习惯的,但是看着桌上的那束鲜花和近看郑常山显得憔悴消瘦的脸却莫名的有了些感慨。 “人经历了些事情,总是会想明白些道理的,我刚刚问过小刘了,他说的确是常山在路上忽然叫他停车下去买花的,老郑,常山如今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是有责任的,我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看着他现在这样我也高兴……” 吃过晚饭之后,蒋芸帮郑常山拿好换洗衣服后回到房里还是没忍住和郑骏说了这么一段话,闻言的郑骏原本正拿着叠报纸看,听到这话不大高兴地冷哼了一声,可半天却也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哼,过几天再说这话吧,我看他能装多久……” …… 这边郑骏和蒋芸在房里悄悄谈论着发生在郑常山身上的变化,另一边独自回到房里的郑常山倒是正站在衣柜前若有所思地想着事。 蒋芸刚刚来给他送衣服和洗漱用具的时候有和他商量为他暂时请一个护工照顾他的这件事,不过郑常山想了想还是以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理由随口拒绝了,他本意是并不想有人太过接近他的私人空间,可是当亲眼看到衣柜深处乱七八糟的那堆东西时,面容惨白眼神阴冷的男人半响却是忍不住愉悦地笑出了声。 尽管上头让他下来的时候早已经告知过他,因为这具凡人的躯壳是当初他反叛神界时身上带着的一股邪念投胎生成人的,所以天生就是个十分荒唐且不入流的东西。可是眼下看着这满柜子的鞭子手铐、麻绳、粗蜡烛,咱们的贪狼星本尊还是舔了舔自己泛白的嘴唇,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这股邪念也不知道他哪年哪月什么时候生出的邪念,脑子里想的居然全是些这种东西,再看看刚刚郑骏和蒋芸对自己诡异的态度,显然是因为之前没干过几件正常人该干的事才会把人家做父母的给逼成这样。 这么想着,如今已然魂魄和躯壳都已归位的郑常山先生倒是慢吞吞弯下腰把那些龌龊玩意儿给重新丢回了柜子里,刚刚还好没让蒋芸进来帮自己收拾房间,不然也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事端,加上他对凡间事物的兴趣本就不大,如今自己这幅半残废的虚弱样子也显然力不从心,而在缓慢挪着脚步有些吃力地走在床边后,他先是将自己身上的衬衫长裤给随手脱了下来,接着赤。裸着身体就往身后那张透着股变态意味的桃粉色双人大床上径直躺了下去。 桃粉色的床单衬着成年男人劲瘦苍白的躯壳显得很是情。色挑逗,他的腹部还残存着车祸造成的丑陋伤口,眼瞳深处的灰白色也若隐若现,此刻郑常山半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手机,而在屏幕上一个名为着人间三百六十行行主工作群的私人群正在快速地刷新着消息。 …… 【一百零一行---医生】唉,最近社会风气太差了,动不动就有病人带铁锤来医院看病哦,现在很多医生宁可丢饭碗也要保命啊,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啊_(:з)∠)_ 【三百四十一行--环卫工人】别说了,昨天在三川路还有个女环卫工人还被莫名其妙打了呢!报警之后还丢了工作!我已经准备把这件事打个报告汇报给禄星了!这种饭碗丢的不明不白的冤案咱们有关部门肯定得帮忙查清楚的(#‵′)! 【一百十五行---警察】哪边的派出所受理的啊?老环你来和我私聊,我给你调个档案出来。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话说那个新禄星到底几号才开始正式上班啊?我这儿还挤压着五百多只饭碗的归属问题等着他处置呢,可等上面通知都等了好些日子了吧?怎么回事啊?哦对了你们知道吗,前几天半夜还有个叫我是你爸爸的傻叉一直加群,大伙儿都没让他进来吧? 【我是你爸爸】:呵呵,进来了。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第3章 禄星 郑常山在家休养一周,期间他活动的主要范围都局限在自家门口的花园和楼下的客厅里,安分守己的让他亲爹老郑都有点不习惯。 毕竟按这混账东西的一贯套路,那必然是伤还养好就去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胡天胡地玩女人的,哪里会在乎自己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养好。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场大祸真的让郑常山彻底转了性了,自从出院之后他居然还真就这么在家里每天好好养伤哪儿也没去。 在家的这段时间,早上一起来,郑常山通常就会先到楼下花园里慢吞吞地散会儿步再顺便做会儿复健。 初春时候蒋芸在花园里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爬藤玫瑰,烟云彩霞般顺着墙面蜿蜒而上,粉嫩的玛格丽特王妃和娇艳的夏洛特女郎簇拥在一起将这个朴素的小花园妆点得分外素雅美丽,而晨练完的郑常山也会在花圃边的白漆栏杆一个人休息着站上一会儿。 每当腿脚有点撑不住的时候郑常山便会自觉回楼上给自己泡壶茶看上一天书,他这种人的房间里原本肯定是没有书之类的东西在的,还是后来他自己主动问老郑要了书房的钥匙,这才有了这额外的消遣,如老郑这般年纪的中年男人,书架上摆的自然都是些成功学,人物传记方面的书籍,而郑常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反感,只看完一本又好好地给放回书架上去,比他读书的时候还要认真好学几分。 到晚上的时候老郑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能瞧见郑常山和蒋芸在厨房里边小声谈笑边准备晚饭,而这种对很多家庭来说显得十分寻常的生活场景,在郑市长看来那可真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那小子每天在家真的哪儿也不去?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打电话?” 心里到底怀着几分怀疑的老郑没忍住和妻子暗自通了通气,闻言的蒋芸此刻刚好在收拾餐桌,听到他这么问,立马有些无奈地撇了他一眼,接着温和地开口道,“没有,常山在家里哪儿都没去,前两天的确是有人打电话让他出去玩过,但是他都没答应……我说你怎么老那么疑神疑鬼的,你儿子现在学好了你还不放心了是吗?” 因为年龄问题,蒋芸去年就已经从自己任职的大学里退休,如今每天闲在家里没事做,她就开始琢磨着给郑常山调养调养身体,如果是以前按照她的性格或许也会这么做,可是相比较起来到底比不上如今的这般真心实意,毕竟光这几天这么相处着,就连蒋芸这样对郑常山原先有着诸多偏见的人也没法不承认,如果之前他真的想有意去讨别人喜欢,那会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郑骏因为工作不怎么在家,显然并不能很了解蒋芸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肯定是妻子又心软帮着说好话了,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明朗,到看完晚间新闻后,他背着手回书房办了会儿公,可想了想咱们郑市长没忍住还是把儿子给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训话了。 “你这些天,就这么在家里呆着?” “恩,没出门。” 依旧是一张老郑一看就觉得有些来气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气色不好所以显得有些阴沉的郑常山端端正正地坐着,细瘦的背脊却挺得很直。这光看仪态显然是没有丝毫的问题的,可是做亲爹要挑自己儿子毛病那肯定是没问题也要找出些问题的,所以当下老郑就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地来了一句。 “年纪轻轻的整天呆在家里像什么话!你老子我还没退休呢!你倒过的比我还舒坦惬意了是吧!人家沈书记的二儿子学历还不如你呢现在都混到省里去了!你再看看你自己!明天就给我出去转悠转悠!你不是认识不少人吗?老魏家的那个呢?你们不在一块玩了?以后不许整天窝在家里了!这么大岁数了连点自己的事业都没有,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已经在东乡镇政府做书记员了……” 这一番絮絮叨叨的领导训话,郑常山依旧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听话顺从,事后老郑心里暗自想了想,竟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没有能充分表现出来的父权都在这几天得到了满足,心里还挺美。他是不知道自己这个阴阳怪气的儿子满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而第二天早上郑常山还真在他的督促下拄着根拐杖摇摇晃晃打算出门了。 “有个做生意的朋友请吃饭,之前我在他公司里投了点钱,现在听说我出院了就一起出去聚聚,我让小刘送我到那儿,恩,没多远,没事的,阿姨。” 出门前,郑常山特意同蒋芸交代了自己下不回来吃晚饭的事,闻言的蒋芸有些不放心地给他拿了件外套,之后又一路把他送到了门口才肯回去。 郑常山保持着笑容一直到关上车门,待小刘将车发动蒋芸的身影消失他便瞬间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座椅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见状的司机小刘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在前头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这个向来脾气不大好的大少爷,而仰靠着望着车顶的郑常山则将泛着灰白的细长眼睛缓缓眯起来,接着才怪里怪气地笑了笑后开口道,“小刘,有烟吗?” “诶!有,有,郑少,就是不是什么好烟啊……” 小司机被他诡异的笑容吓到的样子看上去就笨拙的很,半挑着眉的郑常山用细瘦惨白的手指夹着那根烟说了声没事便借着小刘的打火机给点了起来。 他的手指很细很瘦,指节处微微泛青却有种病态的性感,他泛白的指尖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都透着股尖锐到伤人的味道,而这样模样的男人,往往在大多数情况下第一眼给人的观感就不像是个正派人。 不过郑常山这样的人倒也不会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就是了,所以把车窗打开又自顾自抽了会儿烟后,嘴唇还泛着白的郑常山病歪歪地靠在后座有点突然地就开口道,“小刘,干司机这行工资一般一个月多少啊?” “恩?什么?” 脸色发白,呼吸不太稳的小刘表情看上去明显没反应过来,郑常山却摇了摇头把自己手上的烟给捏了,好像也没打算再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郑常山没有再说过话,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若有所思,而等到了那本市上流子弟聚集地之一的状元牡丹楼后,柱了根拐杖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郑常山却直接开口拒绝了小刘要在这儿等他吃完饭出来的想法。 “你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吧?我看你副驾驶座下面还塞了病历和药,自己年纪还轻,别拿身体开玩笑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不用你等。” 一贯人品不好的郑少第一次这般客气地和自己说话,这让司机小刘都有些吓到了,而郑常山原本也没打算和他解释太多,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了句谢谢你的烟就蹒跚着脚步往那夜色下那装潢的美轮美奂的饭店里走了。 …… 此刻的状元牡丹楼二楼富贵花包厢内,一桌人正围坐在一块谈笑,台面上摆的都是些动辄上千上万的菜肴,可显然大家说是出来吃饭的,更多的还是将心思放在其他方面,像其中有个貌相浓眉大眼,身上带着股痞气的高大男人就笑的最为放肆,而他周围的这几个年轻男子也在同他气氛轻松地说着话。 “卧槽,郑常山现在真每天在家里修身养性呢?这话说出来我可不信,就他的为人一天不沾荤腥不惹事我都觉得世界末日快来了,老魏你可别蒙我们啊……” “哈哈!老子真没骗你们!真的真的!那天我和他打电话,他说自己天天在家连电视机都没法看,都他妈无聊的练瑜伽了哈哈!不过今天你们见着他可别使劲拿酒灌他啊!他伤还没养好可经不起你们这么胡闹知道吗!” 气质粗狂,却意外挺心思细腻的高大男人这般说着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个认真严肃的警告表情,周围的这群老哥们见状纷纷嘘了起来,眼神都透出股习以为常的鄙侃来,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魏芳耀嘿嘿了几声,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对自家发小多年来完全不讲究原则的护短行为,只拿桌上倒了一半的干红和众人碰了碰,接着有些不高兴的地抱怨道,“都说在路上了,怎么还没来啊这小子……” 话音落下,包厢内原本的喧闹声并没有停歇,反而是隔壁的富贵竹包间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叫骂声,隐隐的还有哭声传来,听见动静的魏芳耀有些疑惑地往边上看了眼,却被自己身旁的朋友碰了碰胳膊做了个奇怪的表情。 “刚刚我出去接电话,看见董晨君在隔壁呢,你别看了,那极品估计又喝醉酒开始发疯了……” 这般说着,他们这边包厢里的人一时间表情都有些不对劲,魏芳耀嫌恶地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没想到自己出来吃个饭居然还碰到这么个垃圾货色在自己隔壁,毕竟但凡是Y市地头上混的都十分清楚李书记的小舅子董晨君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而相比较起之前顶多也就吃喝嫖赌祸害身边人一下的郑常山,这个有多起强奸未遂案底加身的董晨君却是个真正的人渣了。 “他怎么还这么到处撒野?老李还没升官吧他就这么猖狂?什么东西啊……” “谁知道呢?听说他现在在省里要比常山他爸吃得开些吧?不然董晨君也不会这么狂嘛……” 一桌子人三三两两地继续聊着八卦,看样子就是不想多管闲事,魏芳耀阴沉着脸继续留意着隔壁的动静,脸上却明显没有继续喝酒谈笑的心情了,因为他的耳朵里一直下意识地留意这那边包间里传来的细微动静,而当下一秒,当他听到有个年轻女人哭着冲到走廊上又被几个男人拦住扇耳光的声音响起时,忍了半天的魏芳耀忽然就暴躁地站起来大声咒骂了一声,接着在一群朋友的阻拦下冲出了包厢。 “都他妈吵什么吵啊!别人不用吃饭啊!” 魏芳耀这么冲出去扯嗓子一喊,走廊上的几个醉醺醺的男人都停下了手,带头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瘦巴巴的男人带着副眼镜,用余光扫了眼魏芳耀立刻便嘲讽般的笑了笑,他的脚边此刻正趴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哭的全身发抖的女孩,而在用皮鞋踢了踢这女孩被撕开后领子暴露在外面的腰肢后,这个叫董晨君的男人一脸阴冷着开口道,“哟,我当是哪个大人物来英雄救美了呢,原来是你啊……” 这未说完的话含在嘴边,董晨君并没有说下去,但光从他讥嘲的表情看上去他想表达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确,魏芳耀见状气的捏紧了拳头,直接就想冲上去打不死这个下贱的人渣,可是周围的几个同伴都死死地拉着他生怕他惹上什么大麻烦。 “老魏,你疯了,惹上他以后你爸在市政府还怎么混啊……” 传到耳边的话弄得魏芳耀僵硬住了身体,他自己是不怕惹上什么麻烦,可是真要是连累了家里人那就一千个一万个不应该了,可偏偏碰上这种事,天生就有些用不完的正义感的魏芳耀还真就忍不了,而就在这迟疑间,喝的醉醺醺的董晨君已经松开了那还在哭叫着的女服务员,径直上来就给了魏芳耀一个巴掌。 “都他妈给脸不要脸!让她陪老子喝杯酒怎么了!啊!都是群臭不要脸的婊子!你出来当服务员不就是卖的吗?你倒是哭啊!你倒是喊啊!!啊!” 心理变态的恶心男人在这大庭广众下就这样伤人,楼下的不少食客见状都有些害怕地站了起来,却独独没有人敢出声,魏芳耀被他扇的嘴里都渗出了血,却只捏紧着拳头不说话。 见状的董晨君用带着血的手指尖有些诡异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扭曲的内心总算是舒爽了不少,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上些什么,一记从他后背踢过来的力道就将他一脚踢翻在了地上,先是摔得他满嘴都是血的惨叫了起来,紧接着一只手劲大到可怕的手就拽起他的头皮狠狠地朝他脸上扇了两巴掌,而随之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一张阴森惨白带着鬼一般神情的脸。 “你刚刚说什么?好好张开你的贱嘴,再他妈给我重复一遍啊,啊?” ……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你们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QAQ为什么禄星都那么久了到现在还没理我呢!我是不是被他拉黑了啊……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现在到底该咋办啊!!!@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禄星再爱我一次!你是我爸爸!你是我亲爸爸!!嘤嘤! 【二百九十一行—快递员】:【点蜡】 【五十七行---演员】:【点蜡】 【三百零一行---煎饼果子摊主】:【点蜡】 第4章 禄星 郑常山的出现来得那么诡异而又突如其来,在场的所有人先是集体傻了十几秒,半天见董晨君被打得眼眶乌青,嘴里惨叫才反应过来开始相继上去相劝。 点缀着鹅黄色纱织小宫灯的红木走道上霎时间狼藉一片,楼底下的食客们已经四散而去了,只围了些牡丹楼自己的招待们在心有余悸地边打电话往楼上看。 董晨君一道的这几个人一见这情形就想上去拖住郑常山,可是还没等他们动手,脸色一沉的魏芳耀倒是领着人在后头缠住他们了,而有了帮手,上来就闷不吭声直接动手的郑常山自然也就越发来事了,直接把还是壮年的董晨君打得哭爹喊娘,打着打着居然还很突然地就把董晨君的上衣给撕了。 这诡异的举动引得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又是一阵傻眼,毕竟男人之间打架从来都是过拳头的事,还没见过哪个人上来就撕了仇家衣服裤子的,饶是本身和郑常山关系不错的魏芳耀都脸色怪异地看了自己好哥们儿一眼,而比他们反应更大的那肯定就是董晨君本人了。 “郑常山!你他妈……你他妈想干什么!!!” 脑门上一大片暗色血污,之前挨了郑常山十几个巴掌都没招架住的董晨君鼻子上的眼镜都丢了,眼下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破损衣领的羞愤样子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个快失身的大闺女,而见他这德行当下就笑出了声,表情看上去有些渗人的郑常山直起腰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先是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接着往董晨君伤痕累累的脸上就意味深长地摸了一把。 “你说我想干什么,恩?” 郑常山这人的手一直特别的冷,因为身子虚所以整个人也充斥着股病歪歪的感觉,董晨君被他这么一摸半个脸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一向不太健康的脑子里更是因为郑常山这变态的的行为下意识地产生了些不太好的联想。 在此之前,他也不是不知道郑常山这个人自私又下作的为人,要说见义勇为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乐意做,为那个不值得一提的魏芳耀主动出头这种事那也是万不可能,可郑市长和李书记的关系虽然一般,但明面上还是站的一个风向,那这样的人现在又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主动地找自己的麻烦呢…… 若有所思的董晨君脸上一片惨白,左思右想的看来一时间也不太明白郑常山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郑常山见状也不说话,只单手将掌心的拐杖撑着地面敲了敲,见董晨君抬头看他还特别恶心的地用蛇一样的视线似笑非笑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而被他这充满性暗示的眼神这么一撇,自己本身热衷于欺男霸女却从没有被别人这么撩过的董晨君当下脸色都绿了。 “我……我告诉你……你他妈别乱来,你真以为你老子能让你一直这么猖狂下去吗……” 嘴里含着血模模糊糊地开了口,伤的挺重的董晨君也没心思去仔细琢磨自己莫名其妙挨打了的这件事了,心里一时间又是眩晕又是想吐,只想离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东西的变态越远越好。 而听他这么一说,站立在走廊上仅存的唯一一盏宫灯下的郑常山倒是垂下泛着冷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在将自己手上的拐杖缓缓地往董晨君的脸上羞辱性的抽了几下之后,他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缓缓开口道,“这句话说得好,只不过我也得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董晨君你现在这么乱来,真以为你那姐夫能让你一直这么猖狂下去吗?哪天董先生倒了霉,可千万要仔细当心,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丢了命可还好,这失了身,你该怎么办啊,你说是吧?” 董晨君:“……” …… 郑常山这么一插手,原本的饭局被搅和了一半,一群人走的走,散的散,好好的一顿饭没吃成,还让说好了请客的魏芳耀额外赔了一大笔牡丹楼这边的维修款。 魏芳耀开始还觉得让董晨君吃瘪心里挺高兴的,等轮到自己掏钱了立马就气的脸都歪了,而一恢复正常就显得和普通伤残人士没什么太大区别的郑常山倒是一点没有愧疚之情,不仅完全无视了自家发小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张嘴还就是…… “小芳啊……” “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叫我小芳啊,难听死了,不许叫!” 被这小名臊的脸都挂不住了,魏芳耀今天其实开始的时候挺不高兴的,但自打郑常山来了又说了那么一番话后他就显得没那么憋屈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按郑常山以前的脾气,今天这举动与其解释成给自己出气,更大的可能性是他自己本身就看董晨君不顺眼才出的手。 可是因为真心把郑常山当哥们,所以魏芳耀也不想去为了这种没啥意思的事暗自纠结,而相比较起自己今晚出的血受的气,他的注意力眼下更多的则放在了郑常山的身上,从眼神到内心都显得直白且坦荡。 他们俩一个高中一个班的,郑常山打小就是个霸王,魏芳耀就跟在他后面勉强做个跟班小弟。那时候郑常山的爸爸郑骏还不是如今的郑市长只是个镇里的干部,而魏芳耀的爸爸则混的更惨点,多年在乡里上不来,还要成天在单位里受人排挤。 魏芳耀也不记得那一天具体是怎么回事了,总之就是他妈给了他些麦乳精西洋参之类的礼盒,而在得知自己要将这些东西都转交给郑常山的爸爸后,脑子简单的魏芳耀甚至都没想,就拎着这些东西一股脑地给了郑常山。 按现在的说法这就是贿赂,魏芳耀他妈这么干无疑是为了他爸的仕途,可是魏芳耀天生一个榆木脑袋,自然明白不了这其中的歪歪绕绕,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在从小就见惯了这种事的郑常山的眼里显得有多可笑,甚至可能会给郑常山一种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感觉,可那一次一向脾气很大的郑常山偏偏也没多说什么,只将那些东西让魏芳耀全部拿回去,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嘲笑他道,“老头子才看不上这些东西呢,你别害我挨打,赶紧把这些东西拿回你家去,不要烦我……” 后来过去了很多年之后,魏芳耀才知道那一年镇政府严抓官员腐败,要是自己老娘的这两盒所谓的‘西洋参’‘麦乳精’真的送出去,那会引来怎样的灾祸。 而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没把他当回事的郑常山,却在那一次真的为了他和他的家庭主动回去和自己老爹郑骏头一次求了情。 “你刚刚干嘛那么拼啊!就是你不来我也会打的那恶心玩意儿满地找牙啊!你身体没好就好好歇着,外头的事不是还有我吗?话说蒋阿姨最近是不是做什么好吃的给你了,我看你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好像没以前看着那么虚了啊,那拳头下去的动静,我听着都害怕哈哈……” 魏芳耀傻笑的表情看上去就知道是好脾气的人,郑常山同他一起从牡丹楼出来去车库拿车一路上的表情都带着点笑意。他不太说话,但是却一直耐心着听着魏芳耀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像个心理变态了,而听到魏芳耀说要带自己去续摊,刚刚在饭馆里打包了两个菜拎着手里,拄着拐杖看上去像个老大爷的郑常山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不去了,你也早点回家,过两天我再出来和你说你那公司的事,另外,我还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灰白色的眸子里有些沉寂的情绪,郑常山今天出来的本意因为董晨君那事反而耽误了,心里也有点烦躁,而难得见他这么安分老实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的魏芳耀也没有多想,只疑惑地看了眼接着开口问道,“诶,行,都听你的吧……不过,你想找谁啊?和我说说具体呢?” …… 目送着魏芳耀的车开远,郑常山一个人在马路边上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 地下车库边上连着牡丹楼的后门,一抬眼郑常山就能看到酒店里头依旧灯火通明的火光,来往的出租车走走停停,但郑常山却没有和魏芳耀交代的那样自己打车回家,反而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随意地用拐杖敲击着脚下的地面。 月光打在郑常山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他的心情倒是意外的平静,来到人世间之后他惯常在他人面前使用各式各样的面具,可每每静下心来时却显得有些异常的沉默。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但人间过的极慢的时间却让他莫名的感到一丝煎熬,而待这敲拐杖的声响到第三下的时候,远远的牡丹楼里竟走出来一个身影。 见状郑常山也不说话,就看着那人缓缓地朝自己过来,而等一双白色的小高跟皮鞋终于落在自己面前后,郑常山一抬眼便看到一张半小时前还在所有人面前梨花带雨,大声呼救,此刻却暗含谄媚,笑的有点……用力过度的女孩的脸。 “您您……您就是禄星吧……” 刚刚被董晨君殴打的女服务员此刻看上去已经没了刚才的狼狈凄惨,郑常山在这儿等了半天就是等的她,此刻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 刚刚打从他进这饭店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牡丹楼里面应该是他们禄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的,而果不其然这个演技一流,一点都没让人看出来哪里不对的女孩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眼下看她一副激动的眼睛都发亮的样子,郑常山也没打算和她说上太多,只看了眼她已经重新换好的工作服一眼,接着眯着眼睛问了句道,“工作挺辛苦啊,你这是在暗访啊?” “唉,可不是嘛领导!我刚刚在工作真没敢认您!您上这儿吃饭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这真是……让禄星您看笑话了嘿嘿嘿……那个什么,我就是那第三百零二行的服务员了!您要是不介意,叫我小服就行了啊哈哈!我今天在这儿,这不是最近服务行业老说有顾客性骚扰嘛!为了给上面打报告我只能自己亲自来考察暗访一下了,这不,关键证据都掌握了,回头就得找上边先反映一下,毕竟这个问题也拖不得,这可是赤裸裸的职业歧视啊您说是不是……” 一张嘴就有些停不下来,这女服务员看着就是一般人家女孩的打扮,可仔细想想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岁数了,而既然都身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了,那她肯定是一见着自家新领导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所以即使在郑常山和她留了联系方式又自行离开后,服务员行主还是激动的半天没缓过来了,想直接就上了自己扣扣里唯一的那个工作群。 …… 【三百零二行---服务员】你们猜我刚刚见到谁了!!!你们猜我刚刚见到谁了!!!!你们刚刚猜我见到谁了!! 【三百一十一行---微商】啊呀小服,别成天大喊大叫的,女孩子家家像什么样子……不过你看见谁了这么高兴? 【三百零二行---服务员】哈哈哈哈哈没办法啊我太兴奋了!我刚刚看见禄星了!禄星长的超级帅!就是气质有点像冯远征!!!@街道办事处主任诶,主任!我刚刚看到你爸爸了!你快出来啊!!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第5章 禄星 出院后的第十天,上任以来就一直显得很低调的禄星爸爸总算是趁着有天晚上群里的那些行主们都在线的时候,给他们发了份神界有关部门下阶段的工作安排。 蒋芸八点多的时候给他煮了碗元宵,郑常山吃了几口便放在桌上没再碰过,此刻他刚洗过澡便靠在阳台上抽着烟,而不经意的,他就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在牡丹楼遇到的那个服务员行主的事了。 他出手教训董晨君那事老郑暂时是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不知道却不代表永远都不知道。Y市是个省会城市,老郑为人正派,算个好官,这么多年在自己的位置上本本分分的一心为民,人生最大的污点可能就是有郑常山这么个倒霉儿子了。 之前他装的那么老实,老郑看上去勉强是信了,如今一旦知道自己又在外头惹麻烦了铁定又是要找他麻烦。 这般想着,对郑市长这炮仗脾气实在有点没辙的郑常山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要不哪天等老郑自己回过神来了他再来想个对策,而再一想到那天那个自称小服的女行主,郑常山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按照上头的规定,三百六十行行主们平时都必须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凡间且不能主动暴露身份的。 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他们都会在自己所管理的这个行业里老老实实地干着一份或是平凡或是不凡的工作,再根据自己近期的工作安排不断地去做一些走访或是审核的工作。 中国自古就将职业分为了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而这其中又将这些职业细化成了三百六十个具体的岗位。 禄星司也就是传说中的文昌公官邸按一种职业对社会的贡献程度和这个行业本身所需要具备的上岗难易程度对其进行了综合性的排名,而在近三十年间,三百六十行的实际排名据说很久没有变动过了。 旧社会的时候喜欢把一个人从事的职业叫做饭碗,做官的都是金饭碗,稍显逊色的则是银饭碗,而有一份永远不丢的好工作则叫铁饭碗。 此外丢了饭碗则代表一个人失去了工作,这一方面是一种生动有趣的比喻,可事实上却也是真实的民间故事。 相传,掌管着各行各业的三百六十位神明都会在干自己这门行当的人家中放上一只饭碗,这只饭碗是不能磕不能碰的,寻常人一点都看不出这只饭碗和家里其他碗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有了这只神明亲自送上的饭碗,你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稳定的行当,而一旦有一天你不慎摔了这只饭碗,那你就等于丢了安身立命的所在,所以在过去一般人家都非常忌讳摔碎碗,小孩没留神摔了一只都要教训上半天。 这种旧习俗现在的人肯定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是神明们会在你家里放上一只饭碗的规矩倒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只不过因为时代变迁和具体情况,有时候也会换成鼎,汤盆,酱油碟子,一次性饭盒【。】之类的东西。 这种重复性极强的枯燥工作,对于在过去一直是个挑架和撕×专业户的郑常山来说肯定是有些无趣的。 只不过当初既然答应了来当这个禄星,那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贸贸然就出尔反尔的事,而这般想着,脑子里正想着事的郑常山却是不期然地想到了那个当初促使他之所以会下到凡间的条件。 “廉贞星陨落后,一直便辗转人间受尽苦难,您神智全失的这千年间,他便一直在轮回道中逃不掉也出不来……如今贪狼星您虽然有意去解他的劫数,可我却万不能破戒告诉你任何有关他身处何地的线索,因为一旦各中因缘被破,那您就只能再一次眼睁睁地错过劫难未消的廉贞星,所以万事只能随缘,也请贪狼星能多加谅解……” 老星君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郑常山站在窗台边上望着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星辰,整个人都透着股异样的阴沉,而在随手抖了抖手指上的烟灰又坐上阳台后,他的两条长腿就从睡衣下摆明晃晃的露着,一时间倒显出几分撩拨人的性感来了。 蒋芸和郑骏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挺久了,郑常山明明是个成年人却比两个老年人还要缺少睡眠,偶尔入睡一会儿也是尽梦到些从前还在星河边上同那个人在一块的日子。 这让郑常山的心情难免更糟糕了些,而在随手删了魏芳耀回复自己有关寻人无果的短信后他又自顾自地抽了会儿烟后,想了想还是戳开三百六十行的工作群发了这么一段话。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我刚把上头下达的文件发群文件里了,下阶段工作重点都在里面,你们自己有空看看吧。另外我这边有两个去西天如来佛祖那里听党课的名额,还不是党员的如果觉得自己合适就找我登记一下吧。 郑常山一说话,其他原本还潜着水的行主自然都赶紧冒了出来,毕竟这新禄星除了之前短暂的两次露面一直以来都很少和他们正面接触,眼下头一次下达工作安排倒显得有些让人在意了,而其中又以管理员之一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最为激动,语无伦次的样子看的他一群同事们都有些替他难为情了。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上次一时失言嘴上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禄星,街道办事处主任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接连好几天在社区里都没心情组织大妈们跳广场舞了,为了这事,他工作的居委会还和他谈了谈话,意思是这几天大妈们没有新舞练,心情都挺失落的,连小孙子的晚饭都不想做了就想着新的舞步,而当此刻终于能逮到机会能和郑常山说上句话了,紧张的要死街道办事处主任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个字,半天才发了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啊啊啊出来了。 【二百零九行----健身教练】:主任你真是太拼了233333心疼两秒。 【三十八行---律师】:主任对禄星一定是真爱23333333心疼五秒。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禄星QAQ求原谅!!上次那事我真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我没吃药才没从你别出心裁的网名里发现您真实的身份!禄星!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住在蓬莱乡下的爸妈要养活!我还有六百五十年的房贷没还完!!!我还想继续为咱们的禄星司奉献终身!求您!!!我不能失去我的工作!禄星!!!!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_→ 禄星的脾气还是和他上次出现时一样的透着股诡异,街道办事处主任心慌地等着禄星开口,其实已经做好了被禄星穿小鞋子然后被随便踢到下九流行业里再历练个百来年的心理准备了。 可是最终这位据说脾气并不是很好的前凶星却没有和他说太多的话,反而是挺奇怪地发了个表情符号就又一次消失在了群里,而这一晚,当所有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们下载并打开那份群文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份盖着三十三重天禄星司公章的正式红头文件。 《关于2016年度凡间行业职称秩序进一步规范化平等化的五项章程》①进一步完成对上九流行业官僚机构的净化工作,对任何凡间贪腐违纪,影响行业规范化的单位以及个人进行撤销职业资格永不录用的处罚,打虎行动刻不容缓。 ②对即将失传的老旧职业的传承推广,对中国百年老企业的帮扶工作和控制传统职业逐渐消失的速度是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 ③对下九流行业所长期遭受的职业歧视此等社会现象予以关注,将职业所造成的社会地位落差缩小到可接受范围内。 ④高层各位星君要善于走进去,走到凡人中间去,各类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从基层做起,做身边做起。 ⑤任何公开及非公开场合都不允许辱骂禄星,如有违者,将被直接撤职留作查看并取消党员资格。 街道办事处主任:“……” …… 郑常山在牡丹楼动手打了董晨君这事,到事情发生的一礼拜后还是传到了他家老郑的耳朵里。 尽管魏芳耀和董晨君都因为各自的原因和那天在场的人打了招呼不准把这事说出去,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Y市本就没大到那儿去,这消息自然兜兜转转的还是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老郑身边的张大秘是跟着他从基层上来十几年的老下属了,工作经验丰富,办事也仔细,自然平时也会多留心一些郑市长这个向来就不省心的儿子,所以从别人那儿一知道这事,他就马上跑回去告诉了老郑。 而原本就因为早上开会时一些公事弄得不太舒心的郑市长一听说郑常山又他妈在外头给自己惹事了,不仅动手打了李书记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小舅子,听说还调戏了人家,气的直接抬手就摔了桌上的一套紫砂壶,半响却是撑着办公桌面哭笑不得冲面前的张大秘开口诉苦道,“这畜生是真的一天不让我省心啊!亏我之前还真以为吃了点亏就改好了?!你说说老张,闹出这种丑事来,我该怎么和李明东那老王八开口道歉?总不能说我儿子脑子有问题才把他小舅子非礼了吧!这!这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脾气暴躁的老郑被郑常山荒唐的言行气得挠心挠肺,再一想到今天早上自己出门时他还在和自己装模作样便更觉得心头恼火,而张大秘在边上听得也是打心眼里的替老郑感到尴尬,毕竟郑大少爷这诡异的行事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还正是头一次闹出这种别出心裁的事端来。 可是既然他都在市长身边工作那么多年的了,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不出主意,所以当下张大秘就活络了心思,先是往老郑桌上那打公文上飞快地看了眼,接着脑子里还真就想出了一个应对的主意来了。 “市长,要我说……让常山继续呆在市里的确是不大好,这一是他现在身体没恢复好,老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瞎胡闹是真的伤身,二是李书记小舅子这次挨了打,难保不会再找常山麻烦,又惹出什么事来……要不这次桥水镇那事,咱们就让常山也跟着小曹他们一起去处理吧?反正桥水镇离Y市来回交通也不方便,常山去了那儿一时半会儿也肯定回不来,正好趁这次让他收收心,别惹事了您说怎么样?” 张大秘这主意一说出来郑骏就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先是想直接回一句那小子哪有那个本事半天却是没张开嘴,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老下属话里的第三层意思,这是明摆着给个理由让他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找个挂靠单位先上着班。 只不过这种丢人的事张大秘到底照顾着他的面子才没有说出口,而这般想着,因为这次这事对郑常山再次凉透了心的郑骏却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半响才气哼哼地开口道,“行,能扶贫就先把他弄去扶贫吧,半年内我不想看到这小子,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回来才好……” 第6章 缘起 郑常山被他老子郑骏发落到桥水镇去扶贫的事,魏芳耀等一众友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董晨君原本还因为自己挨打这事觉得落了面子,一听说这事自然幸灾乐祸得不行,逢人便要说说自己姐夫有多大面子,能把老郑那么护短的人都给逼急了,亲自动手收拾了郑常山这个神经病。 郑常山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魏芳耀再怎么和他描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有多无聊多贫瘠多不利于当代人类的生存,对于他这个曾经在神界死牢里被关了整整三千年的疯子来说好像都显得有点微不足道。 加上桥水村目前的这个情况从某种程度来上还真和下半年禄星司的某项工作计划有关,所以他答应下来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的干脆利落,而对于他的这种不上心的态度,魏芳耀还以为他是又和郑骏赌气了才答应去的,一时间急的本来就发量不多的脑袋顶都快谢干净了。 “我说你干嘛和你爸较劲答应了啊,他让你去可能开始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你,你服个软说句不想去以后好好改不就成了吗?那个桥水镇穷的去年都上央视新闻了,下面几个县连条好的路都没有,本地人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肯出门工作的懒汉穷鬼和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孩子,这贫哪是说扶就能扶起来的?那些有经验的老干部去了那儿都得四五年回不来,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去了那儿铁定也要碰壁,况且现在你爸把你安排进扶贫办,却没给你找任何人脉关系就丢了进去,你去了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穿小鞋子呢……” 魏芳耀关心郑常山,自然句句话都替他着想,郑常山叼着烟地听着自家小芳说话,可看眼皮耷拉,眼睛半眯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进去一句,见状魏芳耀有点郁闷,知道他这个人平时就是这样也有些没辙,而郑常山在似笑非笑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才缓缓开口吐了口烟道,“不算什么大事,去也就去了,市长他用心良苦,我再不领情那就真不是人了。到了那儿反正也没人认识我,我政法大学出身,在机关工作三年现在下去搞扶贫按程序上来说也没什么不对,地方穷就穷吧,正好修身养性,难道你还操心我在那儿没性生活吗……恩?”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特别神经兮兮的低笑了起来,魏芳耀无言以对地看着这个神经病发病的模样心里还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那么为他那么着急了,毕竟按郑常山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那肯定是在任何事上都不会让他自己吃上亏的,真要是惹上了他,说不定什么都捞不着还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所以在心里这么一想,魏芳耀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他是再直白不过的性子,真心觉得自个哥们没什么大问题也就不继续操心了,而边上郑常山见他彻底想开了的样子,也歪着脑袋随意地掸了掸自己的后颈关节,在发出一阵渗人的骨骼活动声后,他舔了舔自己泛着白的下嘴唇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不过小芳,我不在市里了,我要你找的那个人你还是得替我找,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帮我找下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对他一向就百依百顺的魏芳耀自然满口答应下了郑常山的要求,油门一踩便一路开到市里的另一家出了名的湘菜酒楼外头,接着又同郑常山一块进了里面。 可等他们在身着刺绣旗袍的女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上了酒楼第三层的包间时,原本就拄着个拐杖走的很慢的郑常山却忽然在经过走廊的当口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 走廊的墙上绘着连绵一片的除夕夜神明赐福人间的油彩墙绘,美轮美奂的正红色和墙上雍容的人间美景将站在尽头一动不动的郑常山的身影衬得格外的枯朽和瘦削。 魏芳耀在前头转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脸色惨白的郑常山则沉着脸半天不说话。 他灰白色的眼眸深处隐约有可怕的血丝浮现,但最终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像是幻觉一般的迅速出现又消失了,而感觉到自己死物一般的心脏像是再次恢复沉寂不再有一丝跳动,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的郑常山半响却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又接着拄着拐杖和他往前面去了。 离去时,郑常山的脚步似乎显得愈发迟缓了,他泛着青筋的手掌依旧稳稳地撑着那根拐杖,可是在拐杖手柄处已经有了一丝不太明显的裂痕,而待他们彻底离开三楼,走廊尽头有个里面正显得格外热闹的宴客厅里倒是忽然被上着急菜的服务员推了门,而与此同时,一个此时正坐在最边角酒席桌上,带着副细框眼镜的男人也若有所思地朝外面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看了一眼。 “诶,陈京墨,你看什么呢……” 同一桌酒席上的男人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回过神来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礼貌带着点疏远的样子引得周围几个男男女女都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 陈京墨读书时便显得斯文干净,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上那股书卷气倒是一点没减,一副细框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薄薄的嘴唇透着股沉默儒雅的味道。 他身上的那件衬衫瞧着普通,看不出什么具体牌子却被熨的平平整整的没有一丝皱褶,可或许是因为生活规律注意饮食,他的身材长相都维持的很好,所以鬓角乌黑,瘦削高挑,面容整个人透出一种让人敬畏的冷肃来,因此即使他一声不吭地坐着,都显得有那么一丝与众不同,而那个开头和他搭话的男人见状却不太想买他的帐,因此在嘴角下撇地晃了晃自己面前的酒杯后,他还是半开玩笑半有些认真的开口道,“呵,你这人果然还是这样啊,都是老同学了,连句话都不愿意好好和人说吗?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同学会了,也就这次姚素结婚了千请万请的你才来了,可惜啊你当初虽然是个尖子生,现在还不是和咱们这些以前成绩不怎么样的人一样了吗哈哈……” 这话说的相当的不礼貌,一桌酒席上的十几个人都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只不过这话恰恰也说中了不少人的心理话,所以当下就有个长得略有些胖,染着劣质黄头发的女人也笑着开口附和道,“诶,曹忠你这话不能这么说,陈京墨以前家里条件就不好,你还指望他能和姚素她老公刘公子那样又是车子又是豪宅的吗……要说姚素也是有福气,长的漂亮又能找个这么条件那么好的丈夫……唉,所以说男人还得看有没有本事,要那么多花架子干嘛是吧?” “是啊,要说这人还是要有钱才能过的舒心,大伙都听说了没?前几天市政府招标案,有个老家是咱们市的隐形富豪把桥水镇下属五个村的山头都给竞标下来了啊,这手笔怎么着也要亿万身家吧……喂,陈京墨,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你说你得干多少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啊哈哈?” 这语带嘲讽的话引得一群人都低声地笑了起来,新郎新郎正在远处挨个给亲朋好友敬酒,他们就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尽情挤兑着这个叫陈京墨的男人,可无论他们怎么说,这个陈京墨的表情倒都显得那么沉默,而恰好坐在陈京墨边上的一个挽着头发的女人像是有些听不下去地皱了皱眉,半响却是愠怒地开口道,“今天是姚素结婚,大伙那么久没见了何必说些这种话了,京墨这么多年没和大家见面了,都是同窗,咱们就不能……就不能……” 嘴里话到底没有说完,女人就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看上去比桌上的大部分同龄人都要老态些,看神情憔悴的样子生活好像也不太如意,而见她开口,那前头说话的女人当下就笑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圈才扯着嗓子道,“张雪,我前些日子可听你们单位王主任说你老公那破厂子要倒了了啊?怎么着!现在是两口子日子过不下去了又盯上新的了吗?哈哈这可不成啊,你可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呢,人陈京墨还没结过婚呢这多委屈人家啊……” 这话一说出口张雪就惨白了脸,她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的老同学,一时间竟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么难听又侮辱人的话来,而从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陈京墨此刻倒是意外地抬起头看了那咋呼的女人一眼,可是就是这一眼,愣是把这原本还挺嚣张的女人吓得一下子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她也没法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就是总觉得这看着好欺负的陈京墨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好惹,那阴森森的眼神看着她都后背发凉,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吃人的野兽,而经过这一遭,酒席上的气氛便也没有刚才那么热闹喧哗了,一直到新娘姚素带着自己的丈夫来给大伙儿敬酒时,所有人才重新恢复了一点方才的状态来。 “谢谢大家今天能来!来来来,倒满倒满!都不许和我客气知道吗?” 新娘子的话让大家一时间都笑了起来,毕竟她嫁了个优秀的丈夫,很多人心里出于一点以后说不定能求她帮点忙的想法也得给她点面子,而等酒敬过一轮,终于轮到最边上的陈京墨时,一直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沉默男人却主动地站了起来,接着伸手倒了杯酒向新郎和新娘敬了一下。 “十年前的事,很感谢你,今天来没带什么礼物,但希望你们新婚幸福,百年好合。” 低沉悦耳的嗓音听上去很是舒服,陈京墨透过细框眼镜的视线显得那么温柔且诚恳,让新娘姚素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她一时间不太明白这个原本和她都没说过几句话的陈京墨这句分量相当重的感谢从何而来,而敬酒完的陈京墨却没有在这儿停留太久,只是在散席后留了一张名片给显得有些茫然的张雪,接着便自行离开了酒店。 …… “陈先生,晚上吃的还习惯吗?需要再去用一次餐吗?” 坐在后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细框眼镜,依然是一身衬衫长裤打扮的陈京墨此时肩上正盖了件薄款针织衣,他的前头正坐着司机和他的助理林桥,而听到林桥和自己说话,他将平静无波的视线稍微移了移,接着淡淡开口道,“不用了。” 自家老板的语气听上去感觉心情并不太好,林桥一时间有些紧张有些摸不准他这是怎么了,尽管他其实已经在这位前高盛著名投行家的手底下干了很多年,可是很多时候他还是不太能琢磨他的想法,不过想到自己今天晚上被交代的任务,林助理还是在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后缓缓地开口道,“姚女士和刘先生的新婚礼物我已经帮您送出了,您刚刚提到的张雪女士家中的情况我会安排人去继续落实,因为陈先生您说要出席您同学的婚礼,所以今晚李书记的酒局您没有去,他表现的似乎不太高兴。另外有关桥水镇合作案的事到目前为止已经在您的安排下都进展起来了,下周前您就可以直接过去,您去那儿工作的这段时间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目前正在进行装修后的有害气体检查,如果……” “不用特意给我安排住处,就桥水镇两江路的那栋老屋子,我去那儿是工作,不是休假。” 又是一句直截了当的话,林桥无言以对地看听着陈京墨命令一般的口吻最终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而眼见自己的助理终于不再喋喋不休了,陈京墨将擦拭干净的眼镜重新带上,半响却是望着车窗不断变换的城市夜景久久的静默了下来。 此刻车内昏暗的灯光打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他的眼睛晦涩不明却像是落满了点点星光,可惜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财富却也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注定了的孤独,而这般想着,若有所思的林桥望着后视镜中陈京墨这幅沉默的模样,心中却一时间觉得自家老板看似不好接近的外表下其实有颗挺温情脉脉的心的。 ——毕竟,能将一句别人压根不当回事的话就当做半辈子恩情的人本身就是个挺缺少爱的人吧? “陈先生,我觉得您也是时候该谈场恋爱了。” 坐在前头神情严肃的开口,俨然已经有了爱妻和自家小公主的林桥看上去就像是很是诚恳,声音里也颇有几分为人长辈的操心起来,而闻言的陈京墨先生却是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在保持着= =这样的表情复杂看了他一眼后,半响他才通红着耳朵冷冷地开口道,“林桥,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滚蛋。” 林桥:“……” 第7章 缘起 Y市桥水镇前身叫做桥水乡,自打五年前市政府将其从以农业为主的居民点更正为了以工商业为主的居民点后,这里的镇政府便彻底更名为桥水镇镇政府办公室。 如今这座坐落在鹏远路的三层小楼平时大概有四十个左右的编制工作人员在这儿上班,包括书记,人大,乡长在内,同时还特别设立了一个四人的扶贫小组。这个扶贫小组主要针对的就是近十年来一直困扰着桥水镇的下属五个村的农村住户贫困问题,而就在半个月前,桥水镇扶贫办公室倒是新来了个三十岁未到,履历相当漂亮的年轻人。 新来的这个年轻人名字叫郑常山,看简历说是Y市人,家里看上去没什么背景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把他往这种破地方塞,来这儿前镇政府服务所的人直接就给他安排了个连卫生没打扫好的小宿舍,他到了之后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当天领了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就老老实实地住下了。 因为桥水镇地方很小,镇上商户少周边连个像样的菜馆都没有,郑常山来了这儿之后便一直吃的是单位食堂,每天一个素炒豆芽和白菜豆腐就是一顿午饭,晚上回去之后偶尔自己就用公共厨房下个面之类的,简单清苦的仿佛过上了另一种世界的生活。 他的同事们平均年龄都要长上他许多,所以入职之后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太多的话题可聊,结果他这还没来几天呢,就正好碰上一年一度的镇政府居民收入状况登记工作,需要扶贫办的这些工作人员挨家挨户的走访落实居民的贫困情况。 而因为是刚来的新人,郑常山自然摊上的也是最辛苦的活儿,不仅要帮同事整理近年来所有的档案记录,还要同部门另外一个也是刚参加工作四年没到的同事杨斌把下属五个村全部走访了。 “你说说,你说说,怎么什么麻烦事都让咱俩遇上了呢……哼,我看这曹主任就是偏袒关系户,当我不知道那个王乐文是乡长的什么人吗?平时什么都不让他干,看他那死命巴结的样我就来气……” 开着镇政府的破车就在一大片绿色的水稻田边开过,此刻杨斌正语带怨气地和开着车的郑常山念叨个不停。 恰逢最酷热的大暑,车里没有装空调所以显得格外闷热,杨斌一边给自己用力抹汗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聒噪着,而相比起他来,脸色始终泛着点白,穿了件浅色衬衫的郑常山倒是连一滴汗都没看见,只嘴角勾着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大谈扶贫办主任曹鑫茂的各种事迹和那几个贫困村的具体情况,偶尔才会根据自己的疑问提上一两句问题。 扶贫办主任曹鑫茂今年四十九岁了,自打八十年代考上公务员被分配到了桥水镇工作后,他便一直没得到过工作调动。多年壮志未酬,这曹主任肯定也不是什么和和气气的领导,平时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在办公室里大呼小叫地发表一通对杨斌和郑常山这样浮躁不懂事的下属的指责。 杨斌这人气性大,每天被这么折腾肯定是心怀不满,郑常山倒是还好,什么事都笑笑看上去倒是有些老实的过分了,而说到为什么曹主任的扶贫工作一直开展不开来的问题,这一是因为精确扶贫工作本来就是个老大,年年人大都要提,可是到现在具体的落实还是个问题,二就是因为桥水镇下面的这几个村的村民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每年的人均收入水准拉高。 关于这个事情,杨斌这个在这儿已经工作了几年的人也是一大通苦水,眼下有了郑常山这个脾气好又不多话的倾诉对象,他自然就一股脑的什么都没保留全给倒了出来。 “这几个村啊,真是讲起来我就头大,都多少年的老问题了,任凭是上头怎么想法子都没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总人数四百人不到的五个村子,有工作和具体收入只有不到十四人,其余三百多人都是蹲在家里一事无成的,一户人家一年平均收入都不到两千块钱,这说穷啊是的确穷,可是明明依山傍水的地方,村子里的年轻人人又有手有脚的,正常情况下哪里会弄成这样啊?其实就是懒骨头,觉得靠着政府给他们的低保和帮扶措施想这么什么都不干的过一辈子,我们也拿他们没辙,一到每年挨家挨户走访的时候,这几个村里年轻的就带着老母亲和小孩没皮没脸地给你下跪磕头说自己家没钱要补助金……” “这么一直拨款也不是办法吧,没想过给他们找找工作途径吗?” 转过一条有些颠簸的不太好走的小路,郑常山眯着眼睛抽空问了这么一句,尽管来之前他也试图了解那几个村子是怎么个情况,可是他还是有些自己解不开的疑问,而听了他这话,杨斌直接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道,“找了啊,怎么没给他们找啊!为了让他们能有自己的生计我们可没少帮他们想办法谋生,当时我们特意请了农技院的学生给他们上课科普知识,还买了种猪和树苗教他们养殖和种植,可等我们一走,村里的人就立马把猪仔杀了吃掉了,山头上种的树他们也不想去浇水抓虫,有的被活活旱死,有的就被有些调皮的孩子给折了,等来年咱们去问情况,他们就又开始哭穷诉苦说自己没文化干不好什么的,你说说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杨斌的话让郑常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针对这五个村子的问题他作为管理着人间仕途的禄星一时间也不好下什么结论,只不过按照正常的职业划分,一个总人口超过三百的人口聚集地不可能出现这种大部分人都没有分配到属于自己的一只饭碗的怪异情况,而杨斌同他聊着聊着,倒是忽然就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面来了。 “不过这几个村子接下来的情况也不一定,半个月前不是有个土大款把这附近的山头都买下来了吗?镇政府就等着这人傻钱多的大老板到时候能出点钱帮帮这鬼地方的人呢……也不知道这有钱人怎么想的,这个山头土质并不好,平时种些果蔬都困难,眼下都成了荒山,就是买下来又能干什么呢?搞房产的?可这位置这么偏啊也不对啊……” “这谁又知道呢……就是那边那座山头吗?” 笑着漫不经心地回了杨斌,郑常山说着抬起眼睛朝若隐若现的山头随口问了一句,杨斌听他这话也顺势抬起了头,而眼见那连成浅绿色一线的稻田后有一座有些高度的山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挺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才接着开口道,“对,就那个,连个名字都没有废山,能干嘛?我要是有这个钱一定往Y市最繁华的地方买栋别墅,就是放着不住它也能升值不是?” 有关这个话题的讨论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杨斌接下来就开始念叨自己多年没变的收入和住房公积金的事了,郑常山照例是似笑非笑地听着,等车子开到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桥水镇溪涧村的时候就在村口大概十几米的找了个地方停下了,而在背着满公文包文件进了那整个村大多数村民还住着大瓦房的村子后,原本还看上去很正常的郑常山还没走几步就被几只村民散养在路上的鹅给弄得被迫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 杨斌见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郑常山这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是怎么回事,而郑常山在撇了眼堵在自己面前的这几只昂着脖子的大鹅时,半响才将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很不自然地地来了一句。 “没什么。” 这略带掩饰意味的话让杨斌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脸色都有些涨红了,平时他老觉得郑常山这人看着好说话但其实挺冷漠挺难接近的,但眼下看他被几只鹅就弄得表情难看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些想笑了,只不过看郑常山这个挺真实的反应他也猜到他应该是真心不喜欢这鹅的,所以当下杨斌就走上去仗义地赶走那几只鹅,接着含笑开口道,“行了行了,村里没几只鹅的,别怕啊哈哈,那咱们就一人一边,一下午把这事干完吧,晚上要是还得赶回镇上去呢,不能耽误事……” 这般说着,杨斌便将包里的公文拿出来些递给了他,郑常山抬手接过了,最终两人便决定还是按村东和村西分别去走访村民们落实今年的贫困情况,可等杨斌迈着步子走了,郑常山独自顺着村子的一条路往前走的时候,他却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地跟着他,而等他将泛着灰白色的眸子危险地转向身后的方向时,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鹅正执着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看见他回过头还拍拍翅膀张大了嘴。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郑常山:“……” 第8章 缘起 “姓名?” “刘凤仙。” “张建国。” “今年家里的收入情况?” “上个月卖了点米粉和白薯,大概四十块钱。” “今年你们两夫妻仍然没有稳定的工作吗?” “没有……不敢到外面去,没文化,也啥都不会。” 曲着腿坐在一张矮小的破板凳上,一下午已经走访了小半个村子的郑常山低着头不时随口问些简单的问题,他手上的黑色尖头钢笔此时正落在纸上快速地书写着什么,墨迹留下的地方只能看见一连串潇洒的字迹。 在他的正对面,两间破败的瓦房前正歪坐着一对看上去不到四十岁,浑身都是稻草屑的夫妻俩,而显然在郑常山来到前他们应该就正在家里扎着平时烧锅需要用的稻草。 此刻这两个溪涧村土生土长的村民正在用一种相似的木讷的神情快速而流利地回答着郑常山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其实他们已经得心应手,所以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困难,毕竟就算是再没读过书,每年都要被问相同的问题也得让这些村民有了一点经验了。 而等问卷上需要调查的问题终于告一段落,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郑常山便随手将笔收进上衣口袋里。 “行,基本上是问完了。” 郑常山的话让这对夫妻明显松了口气,他们俩脸上齐齐露出喜色,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即将又一次得到政府补助金的解决。 可这一次郑常山却没有和镇政府往年的那些工作人员一样问完就立马随随便便的走人,反而在若有所思地擦了擦手指上的墨痕后抬起眼睛又冲他们开口道,“你们不用太紧张,我这次来就是根据你们家的补助金申请来落实一下家里的情况,刚刚那些问题只是基本的,我这边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 郑常山的声音带着笑却显得怪怪的,虽然他说着让两夫妻不要紧张,可是他这眼神一看上去便让人莫名的很有心理压力,刘凤仙张建国夫妻俩平时都住在村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派头的人,所以当下就脸色难看的低下头嗫嚅着不敢开口,好半天还是丈夫张建国硬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接着搓着手来了这么一句。 “这位领导,咱们家里是真的没钱啊,都给上头打了贫困证明的,我和婆娘都是没有劳动能力的,除了干些农活什么都干不了啊……要是政府不管我们,我们就只能饿死了,求中央求党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张建国这话说的颇有些穷苦老百姓的架势,可郑常山一路走过来十家人有九家人是用这个句式哭穷的,眼下自然是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张建国见他眯着眼睛不吭声的样子愈发有些害怕了,而见此情形的郑常山只随意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稻草屑,往偏屋看了一眼才道,“方便的话能让我进屋里看看吗?” “方便,方便。” 两夫妻闻言一起开了口,郑常山点点头把散在地上的公文包之类地往板凳上一丢就进了那烂瓦房边上的小厨房,等侧着身进去看了眼之后,厨房墙壁上挂着的去年的广告年历和满墙壁的灶台灰一瞬间都映进了他的眼底,而郑常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的表情,直接迈进去朝张建国示意了一下,接着便伸手打开了他们放在里面的碗橱。 视线所及,碗橱里除了一些凡间的普通菜碗盆碟外什么都没有,两口子昨天晚上剩下的剩菜还有半碗放在边上,剩余的就是些零散的筷子汤勺。 郑常山眯着眼睛上下翻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本该决定着他们俩生计的饭碗,而这种情况,在之前他走访的村民家庭中基本占到了百分之百,而心里七上八下的张建国在边上看着一时间还以为郑常山这是在根据上头的程序检查他们平时的生活情况,可是最终郑常山只若有所思地又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接着便什么也没有多说的将东西收了收直接离开了他们的家。 送他出来的时候张建国似乎还是想和郑常山嘴里套出点实在的东西,但郑常山老皮笑肉不笑的搞得张建国也有点尴尬,郑常山结束了他们家顺路便去了隔壁的一户独居老人的家里,而这位老人说起来还是这溪涧村十分特别的一个存在。 名字叫做张晓芬的老人今年六十五岁了,却是这附近五个村庄里少数拥有自己的一份生计且不申请补助金的人,对比起村里很多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张晓芬老人平时依靠去镇里给人纳鞋底补贴家用,虽然钱不多,但老人家却说完全不用靠国家来帮助自己。 这样的老人家就是放到别处也不多见,而当郑常山做完基本的调查提出要进她的厨房之类的地方看看便于登记家庭贫困情况时,老人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也点头同意了。 等郑常山抬脚走进那又暗又脏的小灶台的时候,他随手打开那老式的双开木头镂空碗橱扫了一眼,而只这一眼,郑常山便清楚地看到了在那油腻腻的碗橱当中正摆着一只以黑尾公鸡,芭蕉和花组成的公鸡碗。 自打进了这村子以来,这是郑常山看见的头一只饭碗。这般想着他随手将这公鸡碗的碗底倒扣了过来,不出意外按照禄星办的规定他立马就看到了碗底刻着的两个富有古意的小字‘钉屐’,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竟觉得有些陌生,半天也没想起来这钉屐究竟是三百六十行里排名多少的行主,而恰在这时,站在厨房外头正拿着几双绣花鞋底晒在窗台上的张晓芬老人带着些叹息的自言自语声也传了进来。 “明明就有村里祖传的好手艺在,却一个个宁可求别人施舍也不愿自己自食其力,老祖宗在天之灵都该哭死了……唉,这到底该怎么办哟……” …… 从张晓芬老人家的院子出来顺道出了两边的矮墙,郑常山还没来得及走两步便感觉到自己后头又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在跟着他,脸色瞬间一沉,郑常山往前快走了两步可那东西还跟着,而他一回头便看到那只一整个下午都跟在他后面的鹅居然真的还在。 “滚不滚。” “嘎嘎。” “滚!” “嘎嘎嘎。” “(o#゜ 曲゜)o”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溪涧一共七十三口人,杨斌去的是村东,郑常山则应该往村西头来。原本按照计划他是应该先简单地了解一下村民家中饭碗分布的情况再进一步落实关于本地为何无业游民如此众多的问题的。 可是千算万算,咱们的禄星爸爸都没想到自己才刚一进村,就立马被一只莫名其妙的鹅盯上了。 郑常山从前在星河边上时便不喜欢这些长着尖嘴的东西,鹊桥上的喜鹊们看着美丽讨喜却十分地爱啄人。 他还是颗幼星时便每每被吓得无处躲藏,那时他的身边都有廉贞会替他驱赶掉那些该死的喜鹊,也是从那时起,贪狼才知道自己的不远处还有着那样一颗随他一起出生的副星。 可如今那么多年也过去了,不管曾经的他是怎样血染双手,杀人成性的魔星,如今的他又是怎样阴冷狠毒的性格,他依旧十分讨厌也完全不想靠近像鹅这种活该被宰了做成老鹅汤的东西,可他的心情显然这只鹅并不能准确了解…… 因为无论接下来郑常山走到哪里,这只鹅都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从村东走到村西,就算是郑常山再怎么驱赶都无法将这只鹅都赶走,甚至当郑常山结束一家住户的走访准备往下一家去,一出来依旧能看到这只鹅在矮矮的土墙后面执着地等着他,而等他两个小时后他终于遇上从另一头过来的杨斌时,就快要辣手摧鹅的郑常山总算知道这只该死的鹅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刚刚都问了村里人了,这些鹅在这儿满村头乱跑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听说是半个月前,有个没透露名字的大老板特意带着手下人来村里交到村民手上养的。” “当时这有钱老板说这鹅是外国品种的进口鹅,因为特别难养,所以现在要找人帮忙,只要养活一只就给一万,养死了也不让大伙赔钱。好吃懒做惯了的村民们一听都觉得这好事哪里找啊,就好多人家都争先恐后地领了这种鹅,那会儿有的人是觉得既然不用赔钱我就领一只杀了随便吃吃算了,有的人呢倒是真的惦记那一万块钱……” “可是谁知道啊,这鹅进不进口是不知道,倒是比起一般鸡鸭甚至是野生鸟类还要霸道机灵不少,村里几个男人都未必抓的住他,想吃他比登天还难,所以没办法现在大家就还养着这些鹅呢,没事就放到山上去,为了那还没见到影子的一万块钱那也得先拼命是不是……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瞎折腾哈哈哈……这老板也是傻哈哈找什么实验村不好找到这儿来……” 杨斌这般说着,一直在乐个不停,他是觉得这事本身挺有意思的,所以才来和郑常山分享一下。 可郑常山听了倒是难得地抬起眼睛看了不远处的那只鹅一眼,半响才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道,“是挺有意思的,不过那大老板可不傻,这么一折腾,这些本来不乐意出去干活的村民也算是开始在村里正经养鹅了,相比起你们之前干了快十年却没什么成效的扶贫计划,他这么直截了当地用金钱当诱饵确实也挺有用不是吗?” “诶!等等!是啊……我怎么……我怎么没想到……” 猛地一拍腿露出惊愕的表情,杨斌被郑常山这么一说倒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开始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这么一细想还真就是郑常山这么说的回事,而郑常山见他这幅被吓到的模样,灰白色的眸子里隐约有些闪烁的情绪,可是有关于这个不知名的有钱人对溪涧村所做的一切的其他深意,他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养死了鹅并不用赔钱这句话到底只是那狡诈的商人对村民们的口头承诺,在重视契约关系的商人面前这些连基本的法律常识的村民显然十分弱势。 刚刚在村子里走访时,他已经不算意外地发现大多数村民都一二三四五有的都不认识,而一旦面临合约方面的问责,那么某些并没有认真养这些鹅造成其死亡的村民们就可能要承担和他们收入完全不一致的赔偿。 只不过如今他还没有确定为什么在这个村子里会发生大量的饭碗消失事件,所以就算是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他也得弄清楚这隐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而想到这儿,原本还脸色不太对劲的郑常山却是忽然朝面前表情茫然的杨斌露出了一个让他瞬间毛骨悚然的笑。 “斌斌,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杨斌:“……” …… 半个小时后,杨斌和郑常山开着车走在镇上的路上。 他们两个坐在车的前座,而一只昂着头的大白鹅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车的后座。 杨斌:“养肥了鹅拿到那一万!必须平分!今天是我掏钱的!听见了没有!” 郑常山:“好的,乖,我们不要吓到翠花。” 翠花:“嘎嘎。” 第9章 缘起 郑常山自打带了只那只据说能换回一万的鹅回去,他原本平静的独居生活便被彻底打破。 每天被鹅叫声弄醒的感觉实在是糟糕的很,更何况这只鹅发起疯大喊大叫的声音简直堪比一百个正在说曹主任坏话的杨斌。 对次,同郑常山住在一个公家宿舍楼里头的人已经表达了严重的不满,郑常山开始还勉强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样子应付了几次,后来就直接从厨房里拿了菜刀笑着让对这只鹅有任何意见的人自行解决了他。 这么一搞,也没什么人敢上门来找他提意见了,郑常山每天自己吃什么也给这鹅喂什么,却愣是把它养的比一般的鹅要高壮了一圈。 ……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为什么禄星的头像变成了一只鹅???我看错了吗? 【三百三十一行—养鸡场厂长】:主任你没看错,我用鸡的名义发誓,那就是一只鹅233333333333 【三百三十行---肉鹅加工场加我扣扣12736229】:你们不知道了吧,那就是禄星养的鹅啦~前几天他还私聊我问我该怎么养鹅呢哈哈~好开心嘿嘿~【三百三十四行----武汉鸭脖店主】:啊!那禄星为什么不养鸭子呢!鸭子也很可爱啊! …… 三百六十行工作群内的行主们针对郑常山家的翠花展开了一段讨论,对此尚且一无所知的郑常山倒是在同另一位群内的行主进行私下的沟通,只不过这次他倒不是在询问自己该怎么养鹅的事情,而是将上一次他在溪涧村所见到的异常情况仔细地描述了出来。 【六十七行---原始档案管理员】: 什么?禄星您的意思是说,除了您看到的那只公鸡碗,这个村子其他所有人的家里都没有自己的饭碗?可是不对啊,我刚刚已经调了那个地方的历史档案。因为本身涉及地方性传统职业传承,这个村子的饭碗基本上都是祖上传下来,一代人传给下一代的啊,像这样祖传的饭碗,明明根本就不可能面临被我们这些正式单位回收的情况啊……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 所以说这些饭碗根本没有被我们这方面回收是吗? 【六十七行—原始档案管理员】: 是的,祖传的老手艺饭碗我们禄星司是收不走的,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的饭碗不出意外应该是被什么其他人给偷走了。话说禄星,那个公鸡碗底下写的是哪两个字啊,这样咱们也能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找那位行主……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 哦,叫钉屐。 这句话发出去半天之后,原始档案管理员都没有再给郑常山回话,郑常山以为他是暂时去去忙工作了,便自顾自地去做了顿午饭又嫌恶地给蹲在阳台上吹风的翠花拌了点菜汤饭,等回到里屋的时候,原始档案管理员的消息也发了过来,而郑常山一看到那满屏幕的话,半响却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哦?叛逃行主?” …… 桥水镇的早晨,露水打在老式的阳台窗户上。 嫩绿色的芽从木头窗框上长出来,早起的陈京墨将细框眼镜戴好走到阳台便发现楼底下的早点摊也一并开了张。 油条包子炸麻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透出股小镇上住户的朴实,讲着本地话在给自己买早点的桥水镇上人说话就喜欢带上点翘舌音,听上去嗲嗲的倒也十足亲切。 陈京墨自打住过来之后从来没有吃过本地的早点,然而曾经这样的生活便充斥于他的少年时代,只不过自从那件事发生他离开这个小镇后他便再没有回来过。 无论是多么冷漠的人都会有思乡的情绪,所以此刻这么看着他的心里也难免地有了一丝意动,可恰在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以前的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陈先生,今早的股价。还有,开会的时间到了。” 身后的座机里传出林桥四平八稳的声音,陈京墨闻言嗯了一声转身走回屋子里又顺手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电脑。 他的桌上摆着一个已经撕去标签的小药瓶和一杯水,在坐下来之后他便首先拧开药瓶快速地吃了快一把的药。 有关于这样的远程会议,他每周周一都要准时进行,毕竟光是在北京和纽约两处就有至少六百人在为他而工作等候他的指示。 “恩,陈先生,所以目前定下的计划就是这样,关于溪涧村荒山的物质鉴定报告我们会在十五天内联系专人完成,村里那些常住人口的安置现在依旧在按照您之前制定的方案在做,我们同村政府方面签署的养殖合同会根据之后的具体情况来给出不同的应对方案,但是可以保证的是,最终他们的就业情况达都将达成我们预期的目标……” 电脑那头的在京负责人彭思淼正在同陈京墨汇报着近一个月来的一些总的工作情况,陈京墨因为一部分没完成的工作一直没有亲自去到溪涧村,所以有些事还是需要下属来汇总报告,只不过时隔一个多月这么一听,陈京墨似乎也不想再听到这些长篇大论却显得言之无物的报告了,所以当下他就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接着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才开口道,“说重点吧,那些鹅都长的怎么样了?” “……” 那头的彭思淼面露尴尬,结巴半天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地从自己的助理手里拿出了一份报告,尽管他已经为今天的汇报工作准备了许久,可是被自家大老板这么临时发难他还是有些背后发毛。 所幸他也没耽误太长时间就找到了那份被压在下面的溪涧村莱茵鹅养殖报告,而在咳嗽了一声摊开后,彭思淼对着夹在里头的那张鹅的特写照片愣了一下,接着表情一言难尽地开口道,“呃,这批从德国进口的莱茵鹅目前的总体长势是不太理想,村民们闲赋太久又不太懂养殖知识,所以普遍养的都不太好,不过有一只鹅倒是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就长到了……八斤……恩,它的名字叫郑翠花……” “郑翠花?”闻言的陈京墨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中平静无波。“是养鹅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彭思淼:“不,是那只鹅的名字。” 陈京墨:“……” 第10章 缘起 两天后的周末,郑常山又独自去了趟溪涧村。 这次他不是因为镇政府公事去的自然就没有公家车开,所以最终只能和一群本地居民一起挤上了镇子上的农公车。 几天前他和原始档案管理员的那番交谈最终还是给他带来了一点发现,而这位对禄星司一众人等都了如指掌的行主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并都告诉了郑常山。 【六十七行—原始档案管理员】: 禀告禄星爸爸,叛逃行主呢其实指的就是那些从咱们禄星司已经失去从业资格并主动逃出人间仕途的行主们。因为咱们单位早些年一直有个强制性的规定,如果一个职业本身从事的人数少于一百人,那么这个行业的行主就会失去在禄星司工作的身份,并被取消其行业资格。这对很多行主个人来说肯定是很难接受的呀,对于那些正逐渐失去传承的职业们更是不公平的,所以二百多年前,行主僧苦练第一个叛逃出禄星司并伙同一众传统职业表示不会再承认自己是三百六十行的一员……因此即使是在五十年前这项规定已经就已经被神大第827次代表大会上正式投票取消了,但是他们到如今也不肯回来归位,而现在这些行主们也依旧被叫做叛逃行主也不归咱们管了……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 哦,所以当初那脑残规定谁提出来的? 【六十七行---原始档案管理员】: _(:з)∠)_回爸爸,天鸿星官长孙氏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 身上有狐臭的那个长孙氏? 【六十七行—原始档案管理员】: 我亲爱的禄星爸爸虽然我真的很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还是要大声地回答您……的确就是那个有狐臭的傻叉长孙氏!!!!就是他!!!就是他!!! 听原始档案管理员这激动的口气郑常山也能能猜到当初这事究竟弄得是有多不靠谱。 如今过去神界那些官僚主义分子搞出来的烂摊子都砸他手里了,那就算是他再不想管也得出手管管这破事。 现在找上门去揍那个偷了几只碗的叛逃行主对咱们偶像包袱很重的禄星爸爸来说明显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的。 然而事情还是要解决,放任那位叛逃行主一直这么在这人间仕途外徘徊也不是办法,所以当下郑常山这一直不怎么正常的脑子里就想出了一个不出意外能把禄星司三清办所有同事都弄懵逼了的想法。 【禄星爸爸】我是你爸爸: 以前嫌待遇不好不干了,那咱们现在就回聘吧。这事回头我来和上头打报告,有几个就尽量重新找回来几个,放在外面也是社会不安定因素。 郑常山的语气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商量而是通知,无言以对的原始档案管理员开始很想告诉他这事上头的领导们未必会同意,但是郑常山当晚就一个报告打上去并附送了他本人的一份亲笔书信。 前凶星大人一出马那上头肯定也是不敢怠慢的,毕竟他现在虽然具体职位不高但论辈分却是一等一的高的,所以当晚他的报告就被往三十三重天上送了,而等到一天之后的晚上,加了班回去的郑常山刚一入睡便被当初那位保释他出狱的老星君给托梦了。 “你有没有礼貌?托梦都不知道先敲个门吗?” 老星君:“……” 隔一段时间见面贪狼星果然还是和老星君当初见的他的时候一样神经病,被他虐得都习以为常的老星君努力地保持着有涵养的微笑,最终还是效率把上头已经同意他回聘那些叛逃行主的事情给告诉了他。 彼时的郑常山漫不经心地仰靠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因为恢复了原身,所以一头黑色长发就那么一路蜿蜒到了地上,他邪气惨白的面容显得颓废而失真,蛇类般阴冷的眼睛里也不知道具体在望向何处,而见他这幅原身神魂一日不如一日的样子,谈完公事到底那老星君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上前一步冲郑常山开口道,“禄星您这段时日辛苦,上头对您的工作态度也多有褒奖,所以我在此也向您偷偷传个话……” ——“廉贞星此刻正离您不远,只要彼此有缘定不日定可以相见。” …… 暑气闷热的车内,各种农副产品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难闻。翠花被放在郑常山脚边的一个笼子里,梗着脖子神气活现的样子一看上去就和一般的家禽有些不同。 周围的一圈老乡们很多都还没见过这么肥的大鹅,纷纷探出头来问郑常山是多少钱一斤买的,是不是准备给自己媳妇补身的。 而郑常山对此倒是一律表现的从容,收敛起满身爪牙的样子除了长相看上去依旧不太像个正派人之外问题也不大了,甚至没几句话就和这几个车上的本地老年人有些语气熟稔地聊了起来。 “镇上工作的公务员啊?哎哟这饭碗可不错,给公家干活的就是好啊……要说怎么说现在和以前是不同了啊,以前是有门手艺就是铁饭碗不怕饿死了,现在啊还是得读书识字有知识才能有出头之日……” 车上有个大妈这般打趣着开口,看话里的意思是有些羡慕郑常山这样的稳定工作,而大巴车后头有个胡子拉擦的老爷子听完这话却明显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接着扯着嗓子大声反驳道,“尽胡说八道,老手艺怎么就不行了啊!晚清那时候桥水乡溪涧村可是响当当的富贵地呢!听我爹在世时候说,那会儿可是连宫里的贵人们都要找咱们本地的老师傅上京城去量那脚的尺码,一双老师傅亲手的的溪涧木屐更是卖到了天价……” “呸!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整天就听你瞎编,谁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我可从来没听说溪涧村的人做什么木屐,真要是会做,干嘛现在都在家混吃等死的?” “你还别不信,现在那荒山上头还有那溪涧钉屐郎祠堂呢!就是没香火供奉了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溪涧村人连自己的手艺丢了!真是给老祖宗蒙羞……” 大妈和老大爷之间的对话一直维持到了下车,郑常山听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着,灰白色的眸子中却隐约有些异样的情绪在浮动,只是那老大爷除了听自家父辈说的一些东西本身也只对那段存在于过去的故事了解不深,所以郑常山就算是再想听到更多的也显得有些难了。 不过有关于那个郑常山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钉屐行主,他倒是也在原始档案管理员紧接着给自己发来的详细资料中看到了这位已经叛逃出三百六十行的前行主的生平。 钉屐郎,是曾经存在于中国传统三百六十行中的一位行主。 而屐,则是中国古代很早就产生的一种木制鞋。 明清时期,南方地区的仕宦和下层民众普遍都喜欢穿这类木屐,而每当落雨时木屐打在麻石街上,踢踢踏踏,就是这老城别样的风情。 因为卖木屐一行,除了有固定的商铺之外,还有不少中老年的匠人把做好的木屐挑到街上叫卖,他们通常一边走一边叫卖着‘卖屐,有好生俏的木屐卖’所以自此便得名,钉屐郎。 张晓芬老人的饭碗上写着钉屐二字,这说明她就是这钉屐一行的传人,而看她平时那副善于缝补的样子结果显然就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如果真像郑常山所知道的那样钉屐郎的确是一个叛逃行主的话,那么溪涧村村民祖传的饭碗为什么会丢失就显得不言而喻了。 …… “诶,小郑,这小白鹅真放在我这儿啊?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到要上山了啊,那山今天上午还有城里那个公司的人上去了呢,你可当心点别撞见他们,他们平时不太允许我们上山的……” 到了溪涧村之后,上次他走访过的张晓芬老人今天恰好就在家中,郑常山把翠花拎过来并打算暂时寄存在这儿时,老人看上去则明显有些惊讶。 对此,郑常山只开口简单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的便背着个当地人家经常用的竹篓子自行离开了溪涧村往那背靠在村子后面的荒山走了过去,而等他顺着一片明显已经枯败折损的果树林走出来后,紧接着他便沿着那并不太好走的山路上去直接冲着那荒山顶上走了。 两边山路上在这个季节生长着各种野草野花,或许也正如杨斌当初说的那样,这荒山的确是除了正常植被长不好其他什么东西都能长的遍地都是,像有一种花朵点穗状雪青色的野花就长的非常茂盛,绵延开整个山道也没留什么空隙,但凡是有土壤的地方都能看得见。 “铜草?” 嘴里缓缓念出属于这野花的名字,山底下的村民们或许并不能认出这世代生长在这里的野花叫什么名字,但是郑常山这个本科就就读于西北某农业大学的人倒是恰好就认识这东西。 嘴角下意识地勾起弯腰就摘了朵这野花,郑常山把玩着雪青色的花穗一时间倒是真有些好奇起那弄出养鹅这事和买下这山头的有钱人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往上面走两步,一行匆忙正往山下赶的人倒是忽然就出现在了郑常山面前,而一见到背着个竹篓子看上去和本地人有些相似的郑常山,这些虽然穿着衬衫西裤却个个面容惨白的人,打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挥舞着双手大喊着就跑了过来。 “老乡!老乡!快帮忙报个警!山上出事了!我们老板在山顶上不见了!麻烦帮帮忙啊!” 第11章 缘起 春雨喂,烟花黄。 日头很大的正午,乌发灰衣的青年正快步走在京城中一条新铺的石板路上。 他的背上跨着个小货郎们惯用的竹篓子,腰上则用牛筋绳别着各种如卷尺,矬子之类的工具。 因为很晒他一路过来脸色都热的涨红,此刻鸦色的长发被烟青色的发带系着垂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地却显得格外活泼。 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角透着丝狼狈,可青年的嘴里却还时不时哼着家乡的小调,而隔着这一面矮墙,带着副圆片眼镜,着一身烟灰色马褂的英俊男人皱紧着眉头刚从一片青砖红瓦的屋檐下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那青年模样的小货郎正挎着个小篓子从不远处向他跑过来。 “先生先生,要买双木屐吗?雨天路滑,有双木屐可好走不少哩!都是手作的木屐,又舒适又合脚,让我来替你量量好生不好?” 操着南方口音的小货郎笑着开了口,软绵绵的话语好似街边婶娘卖的米酒一般甜糯,他两颊的酒窝一陷下去便显得格外的讨喜,而说话间这小货郎已经手脚麻利地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好几双串在一串细绞着麻绳上的木屐。 “今天都卖出去几双了?” 说话的男人在望了眼那落满灰尘显然之前并未有卖出几双木屐后眼神并没有明显变化,而听他这么一讲,那年轻的小货郎也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半响才摸着自己脑袋笑嘻嘻地回答道,“唉,今天到这会儿可一双都么得卖出去。京里面不比南方乡下,老爷先生们不爱穿木头桩桩做的鞋子,嫌咯脚。太太小姐们为了漂亮也要穿丝绸鞋子,总嫌这木屐样式不够精致……” 小货郎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郁闷,来京城的这些日子让他尝尽了被他人讥讽嘲笑的滋味,这对尚还年轻的他来说显然有些过于沉重了。 而听他这么说,这灰衣男子也是若有所思地低头擦了擦自己的圆片眼镜,在将些许的灰尘一点点从镜面上细致地擦拭干净后,这看上去显得颇为清俊冷肃的男子缓缓开口道,“你这木料打磨的好,鞋面光滑并不会咯脚,雨季穿绸鞋布鞋很容易弄脏鞋面,你挑些下雨天的时候自己多穿着双木屐出来,别人看着方便好用肯定就会买的……” 这男人的主意一说出口便让那小货郎惊得瞪大了眼睛,前些日子他在京城里足足游荡了三个月,每每想着要挑好太阳的时候出来路上行人才多,却也忘了这木屐恰恰是雨天才真正为人所需要的道理。 “先生说的对!先生说的极对!我怎会没想到这层呢!唉我这蠢材!我这蠢材!” 小货郎懊恼地用手掌在脑袋上拍了拍,见状的灰衣男人也没回答,只神情淡漠地伸手从他的背篓里拎出了双木屐。 小货郎见状一愣,低头看了眼这男子脚上一看就极贵重的绸缎靴子一时间都有些羞愧地不敢开口。 毕竟他也知道看这男子的打扮怎么着也不会瞧上他家这样的木屐,而那灰衣的男人却是极平和地隔着那圆片眼镜冲他绽开了个好似园中山茶一般宁静的笑,接着放缓口气开口道,“帮我拿一双吧,这么好的木屐总得有眼光的人才能买到,你都卖多少钱一双?” “啊,两个铜板……不,要不我送您吧!先生您想要多少双都可以!真的真的!” 小货郎手忙脚乱地作势要抽出油纸和麻绳替着灰衣男人将木屐包起来,男人极缓地摇摇手赶忙伸手拦了他,苍白却显得格外骨节细腻的手掌却是往自己的衣袖里准备掏些散银。 可他的手往兜里这么一摸,竟碰到了些出乎他意料的东西,而等这灰衣男人略带疑惑地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掌心正抓着一把各色的信用卡和一打百元大钞。 “……” 脸上瞬间浮现出怪异的神情,原本正完全沉浸在这逼真梦境中的男人像是一瞬间被什么打醒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 可伴随着他突兀的动作,他面前还浅笑着的小货郎和天青色的石板路却是像被击碎的镜子一样化为片片银色的碎片,而与此同时,他的耳朵里也传来了一阵杂乱嘈杂的呼喊声。 …… “怎么办!陈先生摔下去了!这里这么高的地方天呐……快!大家快报警救人!找急救队!!快啊!!” 脑海里缓缓传来离自己仿佛很遥远的高地上依稀传来这样惊慌失措的对话声,陈京墨浑身剧痛地蜷缩在一处矮崖的最底层,伤痕累累的脸上被枯叶和野草覆盖着看上去也和一具尸体无异了。 他的耳朵里是一阵连续性的耳鸣,眼镜丢失所以视线有些模糊,而他的整个下半身也因为从上方塌陷坠落时造成的剧烈撞击而毫无知觉。 二十分钟前,他在随下属和勘测这片荒山时意外碰上了山体小幅度塌陷。 几名工作人员站立的地方就是塌陷带,陈京墨在将一位随行的女性工作人员推开后便整个人掉落在了山体的最下方的密林里。 因为整体坡度太大,加上野生植被过于密集,他掉下来的位置并不好确定,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敢贸贸然地下来救他,而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因为他的遇险而急疯了的下属们肯定正匆匆忙忙地赶下山去寻找当地人帮忙解救。 在这种相对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刚苏醒过来的陈京墨倒也没有太过惊慌,只用颤抖的手指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在确认手机屏幕已经碎裂而自己距离他坠落的山崖至少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后,他先是缓缓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气息并有些感激自己能侥幸活下来,而紧接着不自觉皱紧着眉头的陈先生心里忽然就有点生起自己那些下属们的闷气来。 虽然知道自己的那帮下属们肯定是去找人救自己了,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下居然真的没一个人愿意下来找自己还是让敏感多疑的陈京墨有点不舒服。 他心想着自己平时的企业管理是否太过严格所以让他不够得人心,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明摆着救了他就可以得到他青眼相看的好机会也没有人愿意抓紧。 这么一想,咱们一向玻璃心,还有点爱记仇的陈先生就越发地脸色难看了,半响在挣扎着从枯树从里翻了个身后,他痛得面部抽痛地低低发出了一声挫败的叹气。 多年商业老总身份的他一直并不十分热衷于户外锻炼,平时出行大多有高级代步工具,偶尔进行所谓的锻炼也就是在高尔夫场里同一众大腹便便的老板们挥洒几滴汗水走走形式。 眼下遭了难了,自打发迹后便再没吃过一点苦的陈京墨看着自己狼狈地被困在这儿等着人来救他的样子便觉得心里发堵,但很快,陈京墨便发现更倒霉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 山雨来的突然,先是淅淅沥沥地下很快便逐渐下大了,陈京墨的两只手都痛的举不起来。 下半身的疼痛也让他完全无法站立起来躲雨,所以他只能就这么僵硬地躺在枯草间眼看着雨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 而感受到自己的眼眶一阵熟悉的刺痛,陈京墨半响却是吃力地拖过一片枯树叶,接着把它们都给散乱地盖在了自己的发红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因为人为原因受过很严重的伤,在经过漫长的治疗后虽然并没有完全失明却还是留下了非常严重的视力障碍后遗症。 尽管他如今配了高度数的眼镜整天带着,但是日常的工作还是会受到影响。而最关键的是,只要外界对他的眼睛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干扰,陈京墨的眼睛就会陷入短暂性地失明,他的私人医生甚至明确地告诉过他,他眼睛的这种问题无关生理,完全就是他自己心理方面问题。 这般想着,脸色被雨水浸湿的陈京墨露出点惨白而茫然的神情,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面前的景物在逐渐模糊失真,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自身生命的未知也让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脑子里开始不断地回想着许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发生的那件事,哭泣哀求的女人,满地的鲜血,朝他的眼睛刺过来的刀子。 这让这个一直以来面临投资风险和商业难题都不曾变色的男人有了些许多年都未在人前显露出来的脆弱,而就在这夜色与雨水逐渐变浓的时候,陈京墨忽然听到在自己的上方有个阴冷中带着些喘气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有人在下面对吗?” 这个声音对陈京墨来说显得格外的陌生,阴沉却带着无端笑意的男人听上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想来一路雨都大的情况下他爬上这么高的山并不容易。 陈京墨沙哑着喉咙想张嘴回答他,但是张张嘴却也有些难发出声音了,而上方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的也忽然没了动静,这让陈京墨没由来地心里一紧,但很快他便听到细碎的山石滚落声传来。 …… 郑常山满身泥泞地在山上走着,自打他和那群慌不择路满世界找人救自己老板的人分开后他就一路朝上面来了。 越往上走,他便愈发地能感觉到自己正和某个他长久以来正魂牵梦绕的人在渐渐靠近,而这般想着,瓢泼大雨中的郑常山却是抬手撩起自己湿漉漉的额发,灰白色的眼睛映衬着夜色中狰狞的雨景,裂开嘴角意味不明地畅快大笑了起来。 廉贞此刻正在他的不远处,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这具肉身的性命,他本人的生死都是一文不值的,那群凡人根本不明白他并不是为了那数目可笑的酬劳而不顾生死往山顶上来赶着救人的,而是因为当他嗅到那从铜草花瓣上落下来的属于一个人生魂的气息后,他便明白…… 相逢的时候到了。 这般想着,郑常山红着眼睛发了疯一般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便露出了癫狂的神情,他的手掌因为过于粗暴地拦腰砍断那些挡路的枯树而流淌出大片艳色的血迹,而在好不容易循着那些人给的方向终于找到那个已经半塌下去的山崖时,浑身湿透,嘴唇发青的郑常山压抑着喉咙间的血气有些神经质地侧耳轻声问了一句道,“是有人在下面吗?” ——廉贞,你在对吗? 灰白色的瞳孔深处眯成了一条线,郑常山用一种极度压抑却又极度疯狂的情绪地想着廉贞尚还活着的机会有多大,嘴唇却开始渗出被他用牙齿啃咬出来的斑斑血迹。 可山底下始终没有任何声息传来,而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的,脸色难看的郑常山想也没想的便往完全无法小心走下去的塌陷带纵身跳了下去。 肉体凡胎到底伤的不轻,跳下来时借着树枝的力量郑常山抓住树结从山崖上顶上下来,落地时手掌却还是被刺的皮开肉绽不见一丝好肉了,可郑常山偏偏就像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一般,一下来便又开始不管不顾地找寻据说从上面摔下来的那个人。 于是当眼尖地看到一个没有起伏的身躯正躺在枯树的荆棘中时,郑常山的眼睛明显一暗,而当他急不可耐地终于抱起那个明显受了重伤,却依旧睁着空洞眼睛的年轻男人时,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同样面容英俊深刻的男人望向他的眼神茫然中透着些警惕。 “你……你是谁?” “……” 三千年了,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此刻和疯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两样的郑常山一嘴是血的张着嘴有些想笑半响却是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 他此刻多想大笑地怒骂着没良心的男人居然还真敢忘了自己,淌着血的拳头一时间还挺想动手,可是最终他却只是以一种带着诡异的笑意的声音缓缓开口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你的下属从山下找来帮忙的,请问您的情况现在是受伤了吗?那您需要急救吗?” “恩,我腿受了伤,如果可以,请帮我做一下急救,找一些固定的木板……唔!!” 话没说完,之前因为郑常山的到来而显得明显没那么脸色难看的陈京墨便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 毕竟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用力地搂住脖子硬是接了吻还能保持镇定,而用带血的唇舌里里外外的恶狠狠地把懵逼的陈先生给非礼了个遍后,郑常山满足地舔了舔艳红的舌尖抬起头,接着毫无诚意,故作娇羞地眨眨眼睛道,“对不起啊陈先生,人家只会做人工呼吸。” 陈京墨:“……” 第12章 钉屐 陈京墨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地趴在郑常山的背上。 他的头上被郑常山小心地盖着件半干半湿的外套,而郑常山自己则没有任何遮挡措施地走在山路上任凭越下越大的雨水砸在身上,已经被血水浸湿的脸上看着像是一张惨白的纸。 方才背着受伤的陈京墨爬上那断带层的时候郑常山也是这么干的,彼时他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地扣住滑腻的山石,指腹血肉模糊在岩壁上都留下了一长串血迹。 可是从始至终他的另一只手掌却都稳稳地托住了身后陈京墨的背脊,像是再无法割舍一般珍惜且紧张。 对此,打从刚刚起就已经因为视力障碍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陈京墨却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因为身体的剧痛已经很难感知到外界的动静了。 尽管他心里也在疑惑着这个行为诡异的陌生人究竟是打哪里来的,但是眼睛的问题和严重的腿伤已经让他连和这个莫名其妙对他性骚扰的男人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那些下属们,他们……承诺给你多少钱你才上山来救我的?” 眯着眼睛寻找着好走的路,原本正在雨中艰难地往前走着的郑常山猛地便听到身后的男人断断续续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失礼,但恰恰又符合陈京墨生意人的心理,毕竟在他看来他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郑常山没道理会为他这么不顾性命。 而郑常山倒是不怎么在意,只兴致盎然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没由来的便因为陈京墨对自己的这种堪称防备的态度起了点想逗逗他的意思。 按郑常山一贯的风格,这既然想了就是肯定要做的,所以当下这脑子有问题的混球便似笑非笑地冲自家陈先生来了这么一句。 “哦,挺多的,二十块钱呢。” “……” 闻言的陈京墨沉默下来,看嘴角抽搐,脸色难看的样子心情应该还挺复杂。 因为他一瞬间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太过真实了,所以见状的郑常山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还在拼命忍笑实在是有些辛苦。 而兀自纠结了一会儿的陈京墨睁着双空洞的眼睛在心里思索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皱紧着眉头一脸难以理解冲背着自己的郑常山开口道,“救一个大活人就值这么点?你平时都不会和人讲价的吗?” “233333333333333333” 任凭郑常山定力再怎么好,此刻嘴角的笑意都有些藏不住了,陈京墨的眼睛虽然暂时看不见了,但是却还是隐约听到了他极力压低了的笑声。 在片刻的怔楞后,智商短暂下线的陈先生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又一次被这个行为言语处处都透着莫名其妙的神经病给耍了,所以当下他就气红了耳朵,接着沉下脸语气很不好地来了一句。 “我看你是一分钱都不想要了。” “……” 逗陈先生玩的意图就这样被识破了,郑常山只能坏笑地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事实上他也知道陈京墨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和他闲话家常,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没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只专心地找寻着安全下山的路。 陈京墨原本就不怎么想和这人说话,此刻更是将刺痛的眼睛一闭干脆一言不发起来,而在他的意识有些模糊时,他恍惚间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先前他在梦中看到天青色的石板路。 夏季的雨水本就来得突然,溪涧村周边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一直也显得过于潮湿多雨了,所以这场雨眼看着就要下上一整个晚上。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筋疲力尽的陈京墨都忍不住有些陷入浅眠时,郑常山却忽然在充斥着土腥味的山间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春雨喂,烟花黄,溪涧木屐好,走客们瞧上瞧……” 货郎的歌谣声从远处依稀传来,如果这个时候陈京墨还清醒着,一定会发现这就是他方才在梦境中所见到的那个青衣钉屐郎的声音。 然而此刻山道雨声渐停,散不开浓雾却伴随着一阵轻快的小调一并出现。 而等郑常山兀自背着昏睡过去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半天却只看见一个鸦色头发的青衣男子背着个显得有些沉重的竹篓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雨天路滑,要买双木屐吗?” 钉屐郎的声音还是和糯米酒似的甜,他走街串巷时唱的歌谣听上去是那般动听,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那般的阴冷。 雨水将他单薄清瘦的身形都衬得有些诡异起来,他盯着人的眼神也透出股凉意来,而见状的郑常山倒是在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也没照顾这堪比鬼片现场的氛围,十分不按照剧本来地勾勾嘴角道,“没钱,不买。” 钉屐郎:“……” 这不要脸的回答让钉屐郎一下子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他原本准备好的话都让郑常山给堵了回去,咬紧嘴唇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恼火。 而在焦虑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后,有些气急的钉屐郎也没了和郑常山继续胡扯的心思,只冷冷地笑了笑,接着眯着眼睛扬起声音道,“先生不愿意买也没关系,可你背上的那位先生可是刚刚拿了我的木屐还没付账呢!我这木屐款式好的很,寻常金银都抵不起的,必须得用这位先生自己的饭碗来抵,不然……” 钉屐郎这般说着挽起了染青的衣袖,他细白的手掌上正握着把利的吓人矬子,矬子上头还泛着阵让人畏惧的冷光,而见郑常山朝他看过去,这面目清秀的钉屐郎还意味不明地笑着眨了眨眼睛。 “此事本与你无关,我只要这位先生身上那只价值连城,百年难遇的饭碗……不过若是你现在独自离开,也还来得及,毕竟这人的闲事可不好管。” 话音落下,山间久久没人传来任何声音,钉屐郎以为郑常山这个寻常凡人是怕自己了,心里一时间还有些得意。 然而他终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很快郑常山便莫名其妙地低下头闷笑出了声,而等好不容易笑够了抬头看了眼这压根连自己是谁都没认出来的钉屐郎后,郑常山先是漫不经心地将手掌抬起,须臾间硬是从虚空中撕扯出一把古朴的唐刀,在将冷戾的刀尖指向瞬间面色惨白的钉屐郎后,眸子已经转至灰白的郑常山侧头望了眼着自己身后的陈京墨,接着眯着眼睛开口道,“啧,这闲事不管不成啊,我是他男朋友啊,不管他回去就要分手了啊,要不咱们就直接动手解决问题吧,啊?” 钉屐郎:“?????” 第13章 钉屐 钉屐郎之所以叫钉屐郎,其实他的看家本事就是……钉木屐。 论动手他是一万个不行,平时也就捣鼓捣鼓木工比较擅长,不然也不会整日里躲在这荒山里压根就不怎么出去。 之前他之所以敢壮着胆子拿了村子底下那百来号人的饭碗并主动招惹陈京墨和郑常山,那也是因为他早就从禄星司出来不干了,所以才自诩不怕任何人。 可谁知道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呢,郑常山倒是比他还着急地直接掏家伙要动手打架了,把本来就胆子没大到哪儿去的钉屐郎吓得立马把手里的锉子赶紧给塞回了袖子里,半响他才瞪着郑常山一脸气恼开口道,“打……打就打!我堂堂钉屐郎难道还怕你一个普通人吗!等会儿就打的你满地找牙!行灵现身!行灵现身!” 说话间将手从天青色的衣袖中伸出来摇了摇铃铛,钉屐郎刚刚是背着自己的竹篓子出现的,等他的话音落下那背上的竹篓子里也顺势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郑常山开始还以为他要使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可等他小心护住晕过去的陈京墨后再抬眼一看,便见那竹篓子的盖子被猛地掀开,接着有六七个或是扎着小羊角辫或是留着胎发的男童女童捂着脑袋从里头陆陆续续地爬了出来。 钉屐郎曾经身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手底下自然也有其对应的行灵。 行灵随行主而生,就如同父母和孩子一般关系密切。百年前他叛逃出禄星司时,这些行灵也跟着自家行主一块走了,所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行主了,却依旧还有漆画屐、绣花屐,龙船屐,认脚屐,白坯屐,油彩屐,高脚屐这几位行灵在身边。 “敢欺负钉屐郎!打你打你!打你打你!” 挥着小拳头就朝郑常山扑了过来,这钉屐行灵个个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嗓门也是不小。他们的身上都穿着斑斓的五彩锦衣,脚上也踩着象征着自己身份的小木屐。 可行灵的能力如何大多取决便取决于行主,钉屐郎自己就没什么大本事,这几个小行灵自然也就一样没什么大本事。 而眼见这闹剧般的一幕,郑常山也没动弹,只看着这些小娃娃冲自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等这些叽叽喳喳的行灵就快爬上自己裤腿时,郑常山这才缓缓冲他们弯下腰,接着便将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行灵像提小鸡一样的高高地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认脚屐怕高呜呜!钉屐郎!认脚屐怕高!” 长得虎头虎脑的认脚屐一被郑常山抓住就害怕的大哭了起来,其他诸如龙船屐,油彩屐之类的也傻了眼,大喊了一声便眼泪汪汪地就吓得跑回自家钉屐郎的身后躲着去了。 见状的钉屐郎有些气急,对自家这七个向来没什么用的行灵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眼看着平时最黏糊他的认脚屐此刻可怜巴巴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到底有些心疼的钉屐郎脸色难看地咬了咬嘴唇,半响还是开口道,“你把认脚屐放下!我放你们走!我那双木屐也免费送给你们了!成不成?!” 一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就笑了,钉屐郎被他笑得后背发凉一时间也不敢说话,而郑常山倒是没耽误太久,因为他直截了当地就冲面前脸色难看的钉屐郎开口道,“你放我们走是应该的,这不是用来商量的条件。山底下那些村民的饭碗也是你和这些小家伙拿的吧?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了,这些饭碗你自然也无权私自拿走……” “我为什么不能拿!那本来就是当初我给他们的!” 本来还一副好欺负样子的钉屐郎一听郑常山这么说就大喊了起来,他身后躲着的行灵们见状吓得哆嗦了起来,可是眼看着钉屐郎眼圈都气红了的样子他们又迟疑了。 他们一起用小手去拉扯钉屐郎的衣摆,想让他看上去没那么伤心,可是气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的钉屐郎还是难堪地低下头,半响才捂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道,“山底下那些没良心的东西我没打断他们的腿就算好了!他们根本就不配有我给他们的饭碗!我现在都不是什么狗屁行主了!我还怕什么!我压根不稀罕他们……不稀罕!” 钉屐郎这般说着,身边的小木屐们都小声地啜泣了起来,他们长伴在钉屐郎左右,自然明白钉屐郎嘴上说着不稀罕,心里究竟有多在意。 然而郑常山这样的人是铁定不吃这大的小的一起冲自己哭哭啼啼的一套,所以他只是先把那大哭大闹个不停的认脚屐给随手放走了,再将陈京墨冰凉的手和自己的手略显黏糊地交握在一起后,他这才心情愉悦地挑了挑眉开口道,“行了,都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动手打死这娃娃了呢。你和那些村民的恩怨你自己解决,但饭碗是公家的东西,你不想禄星司的人哪天来抓你去坐六百年的大牢你就尽管继续这么干吧,至于——” 话说到一般猛地就停了下来,钉屐郎原本就显得忐忑不安,此刻更是被吓了一大跳,视线所及他只见郑常山原本还显得冷淡平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堪称慌乱的复杂神情,而紧接着这个像毒蛇一样可怕的男人就将他灰白色的眼睛望向钉屐郎,恐怖地眯起了眼睛。 “你做了什么?廉贞他为什么没有声息了?” “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着急地赶紧和自己撇清关系,钉屐郎直觉危险自然不愿背这个黑锅。 伤人性命的事他从来不敢做,更何况他之前压根没见过郑常山和陈京墨,也没什么大仇大恨的,可是郑常山阴沉的快动手杀人的表情看上去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而他手中的唐刀更是伴随着他的情绪不断地渗出黑色显得格外浓稠的雾气。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你你……你疯了吗……明明是这个人自己的问题啊!不关我的事啊!他的眼睛里有个东西你没看出来吗?!” 钉屐郎的话让郑常山堪堪收住了刀,他惨白的脸上满是从山底下爬上来时造成的伤痕血迹,此刻这么看上去倒与他当年举刀反叛神界时有些相似。 然而钉屐郎所提到的有关陈京墨眼睛的事也让郑常山心底泛起的杀意一下子冷却了下来,而他的脑子里也依稀想起了三千年前的他与廉贞为何会分开的一切。 三千年前,北斗星君为一己私利欲取一位星君可以看穿星河下众生疾苦的双眼做自己复明的药引。 廉贞星被北斗星君选中挖走了自己的眼睛,贪狼星则举刀反叛,屠尽当日北斗星宫中所有目睹廉贞受苦却不肯施救的人也不罢休。 然而廉贞的眼睛本就是维系他生命和神力的所在,所以尽管贪狼想尽了办法想留住自己副星的命,可最终廉贞星还是陨落了。 廉贞陨落之时,满手脏污,已经杀戮了整整七十七个日夜的贪狼星为他寻来了一块可以看穿过去未来的庄周蝴蝶镜。 蝴蝶镜分两块,一块嵌入了廉贞的眼睛中,另一块就被贪狼星自己留了下来。 彼时失去声息睡在星河边的廉贞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贪狼星便动作轻柔地将他血肉模糊的眼睛用铜镜来填补,而如今千年都过去了,这其中半块能带人穿梭于过去未来梦境边缘的蝴蝶镜却依旧还存在于陈京墨的眼睛里。 第14章 钉屐 恍惚间,陈京墨又一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一次他没有再出现在那个之前他同小货郎说话的小镇巷角,而是到了一个他觉得莫名熟悉的地方。 陈京墨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甚至没记错的话,昏迷之前他还同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一起被困在山中无法逃脱。 可是转眼间他就到了这每一处都和真实世界无大致区别的村庄里,而在昏过去之前,他还依稀地听到那个怪人在同另一个人说话。 对话的内容陈京墨其实也没仔细听,只听到有个自称钉屐郎的人在大喊大叫着什么东西,等再醒过来时他已经站在这里了。 而等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将自己的圆片眼镜推了推,又皱着眉试探着往一家人的后院看了眼后,他意外地竟在后院里头看到了一个看有些面善的孩子。 在这个也叫溪涧村的小村子里,没有人能看见他,可是陈京墨却能随意四处走动,那些扎着高髻一身麻衣的村民们或是经营商铺,或是整日农耕,家家户户各有各的营生,而其中有一家有个张姓的孩子也吸引了陈京墨的注意。 名叫张喜的孩子出生在溪涧村,他八岁同母亲学手艺,到十四岁便背着个小竹篓子开始上街替人钉屐。 木屐在中国有三千年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又因谢灵运爱穿木屐所以也有人称之为谢公屐,溪涧村便是祖传了这钉木屐的手艺,然而至晚清,除了少数南省地区还保留着老匠人制作木屐的习惯,已经鲜少有人会穿了。 而作为这老旧行当中刚刚入行的一个少年人,张喜打小就是望着自己母亲长久地坐在后院的树墩前用矬子磨着木屐的鞋底长大的,每当看见那打磨木屑的灵巧动作时,他更是着迷的怎样都不愿移开自己的眼睛。 可是自成年后的张喜做了这钉屐的行当起,他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过的穷苦,每天走街串巷走不知道多少路,却半个月也卖不出一双木屐。 张喜的同村人也有祖上做木屐的,但是眼看着自家生计都成问题便渐渐转行去学其他手艺了,而这张喜却是个倔脾气。 因为他虽然年岁小,却志气不小,心底总想将这看着就朴素不出彩的木屐卖到京城,卖到全天下去,可他的这种理想在当时却注定会受到众人的奚落,除了他老迈的母亲任谁都说他这就是在痴心妄想。 “三郎,往后这家里的手艺就传给你,旁人的那些话我们何须听进耳朵里!你只要记住,这木屐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死也不能忘死也不能丢,老祖宗的心血都藏在里头!真为了钱财生计丢了便是忘本!你既然想往京里去就大胆的去!咱们这么好的手艺还怕有见识的贵人们不喜欢吗?真行不通,咱家也永远有娘给你留着门,你说好不好?” 母亲的话让张喜毅然踏上了去京里的路,可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他开头的日子很不好过。 当时的北方人压根没听说过木屐,不了解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来光顾张喜的生意,张喜每天饿着肚子走街串巷,可是这木屐还是一双都没卖出去,更倒霉的是,他这外来户还要收些本地鞋庄老板的排挤,每每都要挨顿打才回去。 伤痕累累的张喜每次挨打坐在地上都哭的像是垂头丧气的小犬,看着路旁要饭的都觉得比自己要风光体面。 他想写封家书回去告诉母亲,他不想干钉屐这行了,钉屐这行又累又苦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可是就在他决定最后上街碰碰运气不行就回家乡时,心中已濒临放弃的张喜却是遇上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先生先生,要买双木屐吗?雨天路滑,有双木屐可好走不少哩!都是手作的木屐,又舒适又合脚,让我来替你量量好生不好?” 陈京墨此刻就背着手站在街角处,眼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同背着竹筐子的张喜说话,张喜依旧表现的老实而淳朴,而另一个陈京墨也同他之前表现的那样主动开口提点了这傻孩子几句。 在陈京墨本来看来微不足道的几句话给张喜带来了继续留在京城的信心,这一夜,张喜抱着双自己钉的木屐就这么躲在简陋的棚屋里哭了一宿。 他有一肚子的苦水一肚子的委屈想找人说,但是等天亮的时候却到底没有将那份已经写好的家书寄出去。 干一行便要爱一行,他生来便爱做这木屐,入了这行当自然也要努力做到最好的。 想通了这点,瘦得都脱了形的张喜硬是在京里扎根下来了,之后更是用了足足五个年头才将自己原本还未到家的手艺给琢磨了出来,并将溪涧木屐的店铺在十年间开满了京城。 此后衣锦还乡,人人称他为钉屐郎已经是几十年的事了,可这些却偏偏像是一段漫长的记忆一般被陈京墨一点点地看在了眼里,更甚至他仿佛亲自经历了一般。 “我张喜一生唯独感念两人,一个是我的老母亲,另一个便是那位落雨天时我碰上的心善先生,只可惜此生都再未能得见……” 老迈的钉屐郎张喜终究带着遗憾离开了人间,这一次陈京墨依旧站在一片古朴的屋檐下,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正不断地滴落到他的掌心。 没带伞的陈京墨只能这么干站着,灰衣乌发的他看上去面容清俊雍容,隔着那薄薄的圆片那双蜜色的眼睛带着丝不易察觉雾气,将他整个人衬得朦胧而失真,远远地望过去倒像是副画似的。 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的原因,但是他似乎已经猜到自己可能正身处一个人的过去。 一直以来都在为物质生活的满足而不断的工作,拥有无数财富的同时陈京墨却从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然而这奇妙的遭遇却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人为理想而活终有所得时的幸福和满足,而就在陈京墨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一次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从梦里醒过来时,他忽然就听到巷子头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木屐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是清脆,踩着水花的时候像是首南方姑娘哼唱的歌谣,发梢湿润的陈京墨转过头来时,雨雾深处也正款款走来个人。 他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依稀看到那人披散在肩上的白发和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视线所及,雨中有只花朵一般斑斓的蝴蝶在那个人的前头为他引路,而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陈京墨一时间只紧紧盯着那人,他想看清楚他究竟是谁,然而意识的模糊来的那么忽然,陈京墨在倒下去之前只觉得自己被轻轻拉住了手…… “原来他就是我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个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然我肯定只对付你哪会找他麻烦了啊!当初要不是这位先生帮了我,那我肯定就回乡下帮我母亲种地去了……诶,不过这位先生怎么会出现在百年前又会帮了我呢?难道是他眼睛里的那个东西!” 嘴里兴高采烈地大喊着,钉屐郎眼见郑常山将陈京墨从自己的过去中带了回去也彻底安了心,他怎么也没想到陈京墨竟是自己生前一直寻找着的那个大恩人,眼下更是同身边活蹦乱跳的小木屐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而驱使着另一块庄周蝴蝶镜好不容易将陈京墨带回的郑常山此刻也是松了口气,只是望着背上熟睡中的陈京墨那双颌上的眼睛,半响郑常山还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撩了撩湿漉漉的额发冲钉屐郎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关你什么事啊,这是我男朋友,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咱们俩的帐慢慢算,先让你的小行灵们把你的大恩人给送到山底下医院去,哦,另外,你有扣扣号吗?” 钉屐郎:“……啊?” …… 【您有新的群系统消息提示!】 【钉屐郎-申请加入群-人间三百六十行行主工作群】 【附加信息:那个,新人求加_(:з)∠】_】 第15章 钉屐 桥水镇镇医院内,林桥正从医院的走廊上快步走上来。 他的手上提着公文箱和一件西装外套,神色匆匆地脸上看上去明显带着些焦急。 可一路走上楼来他还是保持着礼节小声询问了值班间的护士自己所要找的那间病房,而等他准确地来到位于医院最左边的那间高级加护病房后,林桥还没走近便已经看到了稀稀拉拉站在门口的几位随行在陈京墨身边的工作人员。 “林秘书!您总算是来了!总算是来了啊!” 打头的一个中年男人一看见林桥见着急地迎了上来,他身后几个原本正在叽叽喳喳交谈中的工作人员见状也跟着他一块往这儿走。 林桥见状倒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在稍微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站定后,他先是十分不悦呵斥后头有个工作人员将自己手上的烟灭掉,接着冷声道,“陈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是说暂时没事,就是皮外伤,所以陈先生现在正在里面休息着呢。我这都急的一宿没睡了,所以这不也一直在这儿等着嘛……唉,不过要我说,责任追究起来还是得怪开发部的那些人,要不是他们,陈先生哪会遇到这种事……林秘书,我也在陈先生手底下工作那么多年了,你说这件事,他不会在心里头怪我吧……” 挤着一脸假笑的中年男人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言语,生怕林桥一个不高兴就把这件事给算到自己头上,所以话里话外都有些想撇清自己在这件事的关系。 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阴沉着脸的林桥便已经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指着他的鼻子便破口大骂道,“江达,别他妈以为自己是个老资格就敢在我面前装蒜!陈先生真要是伤到什么地方了你们这群孙子一个都别想好过!明晚之前,你和开发部的那群人全部给我去人事那领这半年的工资!去!现在别在这儿给我碍眼!滚!” 说完这话,一贯斯文儒雅,鲜少发火的林桥也没再去管脸色煞白的江达和那群傻了眼的工作人员,直接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就往病房里去了。 临到病房门口,林桥还是放缓动作小心的推开门,接着便像是早上偷看自家五岁的小女儿有没有睡醒时那般试探着朝里面看了眼。 “探头探脑的干什么,进来。” 低头将擦拭干净的金丝眼镜架到眼睛上,瞬间清晰的视觉让陈京墨糟糕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此刻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差,但是眼睛倒是意外地没有什么太过不适的感觉。 林桥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他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外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在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后,林桥叹了口气耸耸肩才开口道,“没办法,自从当了爹之后我这爱操心的毛病就改不掉了,知道您受伤这事的时候我就和去年知道果果在幼儿园把门牙摔了时候的心情一模一样……” “别把我和你女儿相提并论。” 闻言不耐地皱起了眉,还躺在病床上的陈京墨显然对林桥这样诡异的描述方式很不满意,而林桥听见这话也笑了笑,在将自己的外套和公文包找了地方放放好后,他这才开口道,“没有没有,陈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可不是谁都有您这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受了点轻伤的好运气的……唔,新投资已经照您的要求都谈好了,陈先生您有空再亲自去和老罗当面确认下就可以了,要不今天晚上我就去通知小蒋准备航线?您在伊犁不是有家私人疗养院来着,那边也比较适合养伤……” “不用了,我暂时就留在这儿,老罗那边就让白柯过去看着,不要什么事都要我亲自过去,你们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直接开口否定了林桥的提议,表情冷淡的陈京墨看上去显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有自己的安排。 可是他继续呆在桥水镇显然对接下来的工程安排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而美国那单大买卖才是他们下半年需要重点对待的项目。 这般想着对自家老板还是有些了解的林秘书明显不信地挑了挑眉,毕竟一向将工作和公司视为自己唯一灵魂伴侣且十分重视工作效率的陈先生怎么也不可能放着好端端的买卖不去做反而留在这儿明显没什么更多商业价值的地方。 可显然,以陈京墨专制独裁惯了的性格绝不会和自己的下属解释太多,所以在将自己眼睛闭起来直接无视了林桥好奇的眼神后,他干脆了当的冷着声音交代道,“等桥水镇荒山的鉴定方案出来之后你再安排我接下来的行程,其他全部延后,另外,我原本制定好的投资方案先停下来,针对那些村民的就业问题我有别的方案,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一直留在这边办公,另外,抽空去帮我找个人。” “找人?” 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林桥这一次因为有别的工作并没有陪同在陈京墨身边,眼下却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而陈京墨倒是没去管他这明显想歪了的表情,只自顾自地皱着眉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而他的脑子也却不经意地想起了那个发生在自己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之间的吻。 【不好意思啊陈先生,人家只会人工呼吸。】 男人透着股恶劣和邪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愈发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就是附近哪个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恩,找人。一个男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没什么口音,但也可能是溪涧村本地人。” “恩,然后呢?” “没了。” “没了!那这……这让我怎么着找?陈先生,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啊……” 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林桥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家老板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时间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陈京墨闻言只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了他一眼,在将自己泛着冷光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后淡淡道,“如果什么具体的特征我都知道,我为什么还要你去帮我找?这个人之前在山上救了我,但是江达他们却说当时并没有看到任何送我来医院的人。我从不欠别人的,帮我把这个人尽快找出来,把该给的酬劳都给他。” “毕竟……这是他应得的。” …… 杨斌从食堂师傅手里接过自己的饭盆,忙活了一上午的他显然早就饿的不行了。 这始终一成不变的菜色都吃了好几年了,他拿筷子搅和了几下这黏糊成一团的酱油炒粉丝也没嫌弃就凑活着吃了。 可他还没吃两口呢,就感觉到有个人在他对面也端着个饭盆坐了下来,而等咬着一嘴粉丝的杨斌一抬头,差点没被眼前这鼻青脸肿的猪头给吓得当场跳起来。 “卧槽郑常山你是欠高利贷了啊!怎么好端端地脸上被打成这样了啊!这是哪个放贷公司啊连国家公务员都敢打!下手怎么重是不是人啊……” 杨斌脸上的震惊让郑常山原本还挺淡定的表情顿时凝住了,下意识地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这满脸的淤青和血痂,他一时间也懒得解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昨天他一个人回去时比现在看上去还要凄惨些,身上的那些伤口真去医院估计要吓坏医生护士。 所以当时郑常山才只让钉屐郎那小子把陈京墨送去医院而自己先行离开,甚至为此不得不为此放弃了能短暂陪在他家廉贞身边的机会。 现在这一晚上都过去了,郑常山也是休息了一晚上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才来单位上班了。 可眼看着杨斌这夸张的反应,郑常山就是不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究竟有多大了。 郑常山:“看上去有这么夸张吗?我就摔了一跤。” 杨斌:“你从哪儿摔下来的啊,四十楼上摔下来的啊。” 郑常山:“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呢,斌斌。” 凉飕飕笑起来的郑常山看上去渗人的很,杨斌心里莫名有些犯怵的撇撇嘴也不和他说话,见状的郑常山诡异地沉默了下来,等吃完午饭后,他回到办公室里还是没忍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 【您的朋友圈有更新!】 【禄星】: 我现在这样,去见我男朋友合适吗? 【图片】 【钉屐郎】:见完就分!哈哈哈哈!\(^o^)/ 【街道办事处主任】:楼上o怎么说话呢!禄星您怎样都帅,看我的眼神(⊙v⊙) 【服务员】:禄星怎样都帅!!!我不管我是禄星的脑残粉!!! 【医生】:禄星,我手底下有个行灵是管整容这方面的,你要不要试试看联系一下…… 【禄星】回复【医生】:滚:-( 第16章 钉屐 “老板!你快来看看我这鹅养的!怎么样大不大!” “别啊老板,你先来看看我家的!我家的鹅才大呢!看着这鹅屁股多肥!肉质肯定好啊!” 男男女女们大吵大嚷的声音显得格外喧闹,聚集在溪涧村村口的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今天都特意起了个大早抱着自己家养了有快两个月的大鹅就来验收成果了。 之前那神秘的大老板承诺会给养的最好的人家一万块钱的承诺在今天就要兑现了,据说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便有人看见有陌生人开着好车从镇上过来了。 受了伤本该还在修养中的陈先生今天也来了,只不过相比起亲自出马他更喜欢在车子里像个高高在上的封建帝王一样驱使自己一把年纪操心命苦的秘书林桥。 陈京墨:“都记住我之前说的了吗?” 林桥:“记住了记住了。” 陈京墨:“还有找人,不要忘了。” 林桥:“说实话陈先生,要不是你早说了这是个男的,而且你也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我真怀疑你是看上了人家想让这人以身相许才会这么执着的……” “林桥,你是不是又不想干了?” 隔着车窗玻璃眯着眼睛撇了眼林桥,坐在车里翻看着文件的陈京墨这么冷冰冰看人的模样还是挺吓唬人的,而对于自家老板的这种无理由的压榨,林秘书就是心里再有意见也得乖乖地照办。 于是等到了那村委会又将当初定好的合同拿出来后,林秘书还是保持着礼节笑着抬头看了眼热情接待他的老书记。 “又打扰了,这段时间辛苦乡亲们了,陈先生刚才交代我了,这次只要是达到普通肉鹅标准的,我们不论先后都会按人头给予一定金额的奖励,当然最好的那个肯定还是能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万块钱。” “这!真的吗!那……那就谢谢陈先生!谢谢陈先生了!” 老书记算是村子里唯一知道陈京墨这个幕后老板存在的人,所以自然是想尽办法地想要让这个大财神大善人帮帮溪涧村,帮帮这五个拖累了桥水镇半辈子的贫困村。 像这次养鹅这事陈京墨先前就已经和他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眼下看到这群又懒又横的村民们终于打起点精神来了,操劳了一辈子都希望能改变自己家乡的老书记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而林桥见他热切的反应也是不动声色地笑笑,半响才将自己公文包中的一打合同拿出来,接着冲老书记缓缓开口道,“陈先生之前的确是想配合政府扶贫办的规划让大家继续走养殖的路子的,但是按现在的调查数据来看,大多数的乡亲们也的确不适合养殖业。” “我们公司一直以来都有个规定,将一个地方的地皮买下来之后却不会强制地让所在地的原住民们离开。因为陈先生始终觉得土地和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不愿让大家为难,愿意亲自为大家解决生计的问题。” “所以等这次这批鹅回收之后,我们会向这五个村子的所有村民们提供一千个工作岗位任他们选择……” 林桥的话让老书记惊讶的一时间竟不知道回什么话好,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陈京墨会如何处理他们这些还不如土地有价值的村民,眼下真的是千言万语都都含在眼眶里,而林桥见他的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心底对于自家老板这十年如一日把投资当慈善做的习惯也是没什么办法。 “陈先生少年时在桥水镇镇中学读书生活过,所以他对这里同样充满感情,我们之前调查过这里曾经是溪涧老木屐的发源地,所以在解决就业的问题同时也想请一批熟悉手艺的老人们争取将这门手艺留下来,毕竟年轻人以后走什么路干什么活都看他们自己,但是咱们的老东西是绝对不能丢的……” 林桥这般说着,老书记抹着泪也跟着连连点头,只不过他的心里到底存着些疑问,此刻挺林桥这么一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道,“之前就听说陈先生是咱们这儿走出去的,可是我们这儿也不大怎么从没听说过谁家出过这样出息的孩子呢……” “这个就恕我不能回答了。” 林桥温和的笑了笑,显然并不愿多谈,老书记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了也赶忙开口道歉,林桥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却也没再说什么,而紧接着,他们便又将话题回到了接下来关于如何彻底解决当地贫困问题的话题上了。 …… 村委会内的交谈在进行中,外头也很是热闹。 溪涧村的懒汉们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早起,不过看这兴冲冲的样子也是难得一见。 这段时间,虽说之前压根也不懂养鹅,这众多游手好闲惯了的村民却也挖空心思卯足了劲的好好琢磨了一把,有的村民三天两头的往镇里头的兽医院跑,看那热乎劲头就知道究竟有多上心,而当此刻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来回不断浮动的大秤,这所有人的心也都在跟着砰砰砰直跳。 “张建国家的!七斤!” 负责看秤的工作人员抬头大喊了一声,引得周围的村民们都鼓掌喝彩了起来,这位上次郑常山还去他家走访过的张建国和他媳妇此刻正冲大伙连连道谢,看神情也是打从心底的高兴。 隔着拥挤的人群,同样在边上看着热闹的杨斌也显得跃跃欲试,当看见张建国两口子这么兴高采烈时,杨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瞎咋呼什么,待会儿等咱们翠花上去,这群凡夫俗鹅统统得认输……诶,不过郑常山这人跑哪儿去了,他姑娘都快上秤了啊是不是当爹的啊……” 嘴里这么嘀咕着,杨斌忍不住将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目及之处并没有看到郑常山的身影,反倒有几辆让他都有些忍不住侧目的豪车正停在村子口的不远处。 村里人不认识这车杨斌倒是知道,七八百万的车也敢随随便便往这种地方停,这土老板看来比杨斌之前想象的还要有钱些。 这般想着一向就仇富的杨斌也不给屁民一个的自己添堵了,直接低头看了眼自己脚边上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的郑翠花,接着随口吩咐道,“去,帮杨叔叔把你爹找回来吧,让他别在外头浪了。” “嘎嘎。” 郑翠华女士昂着头冲杨斌高声叫唤了两声,抖了抖翅膀还真就往村子里面去了。 杨斌转过头继续看热闹,也不担心这快九斤的家禽霸王能被谁欺负了去。 可等她撅着一扭一扭的鹅屁股一路往村子口走后,还没走出两步,郑翠花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接着便笔直地冲着那辆此刻正停在村子门口的豪车扭了过去。 “陈先生,从刚刚起好像就有只鹅一直在车子外面冲咱们叫……” 司机老李这般开口,让原本正低着头处理着公文的陈京墨抬起头,他的视线隔着眼镜片显得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他也听见了那近在咫尺的鹅叫声。 出于心底的疑问,皱着眉的陈京墨将车窗稍稍打开了一些,而等他低下头往外一瞧,便看见一只大的有些不可思议的大白鹅正梗着脖子热切地盯着自己,而她的脖子已经伸长的快要到车里来了。 郑翠华:“嘎嘎嘎嘎嘎!!!” 陈京墨:“……” 第17章 钉屐 溪涧村的荒山,摇曳的铜草花丛中,杨斌到处找都找不到的郑常山正和钉屐郎坐在一棵衰败几近腐朽的枯树上唠着嗑。 他们俩刚刚和几个小行灵趁着村子里的人都聚在村口的功夫忙活了一早上,主要做的就是将那些钉屐郎偷了有快二十几年的饭碗给每家每户还回去。 钉屐郎再过几天就要离开溪涧村了,郑常山给他的工作安排是先去Y市租个房子落脚,等融入现代社会后再努力将钉屐这行在如今这个时代继续繁衍下去。 而有关于他和溪涧村人百年的恩怨,钉屐郎虽然心中还有芥蒂,但是到底是放下心结打算重新开始了。 “其实啊……我心里也没那么恨他们,只是看着木屐的好手艺渐渐的没了也实在是伤心难过,当初那些老行当们听到上头政策改了纷纷闹着要叛逃出禄星司,我一想既然都没人把我当回事了不干就不干了吧,再加上那时候耍禾谷那家伙忽然带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找了我……” 钉屐郎嘴里这么嘀咕着,怀中还抱着鼓着脸正和他闹脾气的认脚屐,其余的小行灵们都在枯树上攀爬玩耍,而靠在枯树枝桠上听他说话的郑常山闻言倒是看了他一眼,接着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是之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个叛逃行主耍禾谷吗?” “对,就是他!要不是他我还想不到要把村子里的人的饭碗都给偷了呢!” “那你还记得和耍禾谷一起来找你的那个人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都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啊……我就记得那个人特别能说,一张嘴我就鬼迷心窍了,就觉得他什么话都特别有道理……” 这般说着,钉屐郎也有些生气,他本就是个没心眼的性格,当初要不是错听了旁人的话也不会故意下狠手硬是偷了五个村头的饭碗让这些村民们穷苦闲赋在家半辈子。 而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先是眼神一变,半响却是从自己的兜里缓缓掏出了面形如蝴蝶,展开便有双面的小巧铜镜来。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 “恩……初八吧。” “行,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拧过头就冲钉屐郎抛了让人莫名起一层鸡皮疙瘩的眼神,郑常山也不顾钉屐郎嫌弃的不得了样子,笑着将手上的庄周蝴蝶镜往空中一抛。 那镜面反转转瞬间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蝴蝶,他从枯树上站起来后很是潇洒肆意地便往脚下的虚无处迈了出去。 一阵疾风吹乱他灰白色的长发,伴随着庄周蝴蝶的翅膀张开,时间仿佛实质般与郑常山耳朵擦过,而等剧烈颠簸过后,稳稳站定的郑常山再往自己的身后随意看了眼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他所要到达的那个时间了。 …… “钉屐郎,你到底为何不愿听我们的呢?这山底下的村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要你这么真心相待呢?” 着一身鹅黄色纱衣,劲瘦的肩上停着四五只棕褐色鸟雀的斯文男子带着点玩味的笑意,他的身旁还跟着个穿着打扮相对现代点的年轻男人,看貌相也算英俊。 此刻他们都站在低着头不说话的钉屐郎的面前,看样子交谈已经维持了许久,而被他们游说了半天的钉屐郎只咬着嘴唇摇摇头一脸坚定道,“他们都是我的子孙后代,我不能这么害他们。” “钉屐郎真是有情有义,可惜啊……那些不肖子孙们什么也不懂。不过你既然都已经从禄星司叛逃出来了,为何不和我一样先做出点成绩再找个靠谱的新东家,何苦还要在这山上这么躲躲藏藏呢?” “新东家?那是谁?” 钉屐郎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疑惑,耍禾谷见他这幅懵懂笨拙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在用手指尖抖了抖肩上鸟雀的鸟喙后,耍禾谷诱哄般的眨了眨眼冲面前的钉屐郎开口道,“你去将那些饭碗都偷来,等那些村民全都成了懒汉,子子孙孙都饿死在家里,这个村子亡了我就带你去见那位新东家好不好?” “……不行,我真的不能那么做的。” 钉屐郎的固执让耍禾谷撇了撇嘴角,他有些无奈地望着这油盐不进的家伙是真有些不耐烦了。 而打从他开始说话便不怎么吭声的那个英俊男人见状倒是挑了挑眉,在撇了眼僵持住的耍合谷和钉屐郎后,他先是勾起嘴角,接着忽然望着钉屐郎笑了起来。 “钉屐郎,为什么不相信我们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又不用你付出什么,只是惩罚这些背弃了你的村民就能得到很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啊,这笔买卖多划算啊。而且如今可是有无数的叛逃行主已经加入了,大家都在一块难道你还怕吃亏吗?相信我吧,我们不会骗你的,试试看又会怎么样了……” 缓缓开口的男人像是天生有条银舌头一般,任何东西到了他嘴里都变得那么美好而充满期待,钉屐郎原本坚定的眼神在听到他具有煽动性话语的时候便开始变得迷茫,渐渐的连神色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我……我……我愿意。” “禾谷君,都说了这还是得看专业人士的吧,恩?” 目的得逞的男人促狭地看了眼身旁的耍禾谷,眼神中隐约有些笑意,而见状的耍禾谷被短了面子明显也不太想和他说话,半响才似笑非笑地嘲讽道,“那是,您可是传销行主啊,骗个小朋友当然容易,赶紧的别废话,让他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做。” “诶……都听禾谷君的。” …… “什么!你是说我都是被那搞传销的王八蛋洗脑了才变成这样的!?” 钉屐郎难以置信的叫喊声引得山中一众鸟雀四散而去,从过去的时间回到此刻的郑常山闻言懒洋洋地点点头,望着钉屐郎呆头呆脑的表情实在有些忍笑,而在将自己审视的视线落到山脚下的溪涧村后,郑常山掸了掸自己酸疼的后颈凉凉开口道,“传销这一行因为非法,自诞生起就没有被归禄星司承认过,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和那些叛逃行主混在一起了,居然还跑到你这儿来搞洗脑活动了,不过他们嘴里说的那个新东家……” 这般喃喃自语着,郑常山惨白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意味不明,他灰白色的眼睛里隐约有些狠戾阴森的颜色一闪而过,但最终只化为极为厌恶的一抹笑。 “只希望千万就是我那位老朋友才好啊。” “毕竟这三千个年头,我日日夜夜可都盼着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呢。” 第18章 相聚 “郑常山!郑常山!你刚刚干嘛去了!” 从后山一路走下来一进村子里就听见杨斌扯着嗓子到处喊自己的名字,养了快半个月伤了脸上还全是淤青的郑常山插着裤兜眯着眼睛往前面一看,一抬眼便看到杨斌满头大汗地正从不远处跑过来。 “你刚跑哪儿去了!咱们今天可是和曹主任说是来办正事,下午我们可还要回单位呢!就你瞎跑!我找你都找半天了!” “恩?我就随便走走,翠花呢?” 浅灰色衬衫黑长裤打扮的郑常山肩膀上挎着只半旧的公文包,没了曾经郑大少这层光鲜夺目的身份,他最近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他终年苍白的脸颊都因为身体状况的问题而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便显得愈发黑沉沉的,盯着人看的时候表情也透着股让人发寒的阴冷,而杨斌似乎也习惯了他这副阴阳怪气的德行,只随意的摆摆手开口道,“跑村口找小姐妹玩去了吧,她那么大个狼来了都叼不走,刚刚好像还在村口骚扰一哥们被人家司机师傅摁着给我送回来了,真不愧是你亲生闺女哈哈哈……话说,我刚刚都去村委会盖过章了,那投资方派过来的人也答应会去镇上见曹主任了一面了,咱们俩赶紧把之前发下去的表格赶紧收起来吧,过会儿再回来找翠花。” 杨斌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些催促,见状的郑常山点点头应了声好便也干脆背着公文包和他一起往村委会走了。 今天他们会特意过来原本就是因为政府扶贫项目接洽的事,眼下既然那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投资人愿意和他们见面了,这也意味着往后扶贫办至少十年的项目资金可能都有了着落。 为了这事,曹主任今天出来之前还特意给杨斌和郑常山各塞了两包软中华,话里的意思也有一旦事情谈成往后都少不了他们好处的意思。 郑常山对此反应不大,毕竟按桥水镇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在这儿也呆不长了,早晚还是要往市里调动的。 只不过他心里到底挂念着他家廉贞的存在,所以接下来该去往何处还有待另说,而恰在他和杨斌说起这事时,在村委会办公室已经呆了有一上午时间的林桥也恰好在和一个看上去有些怯弱的男人说着话。 和郑常山他们一样,林桥今天来主要也是办公事的,只不过相比起工作上的事,他的老板陈先生对于能不能找到那个救了他的男人的事显然要更上心一点。 林桥这几天因为这个原因走访了附近的好几个村子,可是问来问去的也没找到符合陈京墨要求的那个人,所以今天和那老书记说完投资安排的事之后,他就随口又把这件事给提了起来。 而听他将陈京墨当时的情况这么一形容,老书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半响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喊了起来。 “您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前几天下大雨咱们村里的确有个叫张渐的小伙子上了山,后来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说起来我那天在村口还撞见他了呢……他今年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吧,高中辍学之后就在家里闲着了,普通话倒是说的挺好……不会那天就是他上山恰好救了陈先生呢?” 听老书记这么一说,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林桥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折腾了那么多天可算是找到人了,他要是真帮陈先生找到这个人那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当下林桥就让老书记赶紧去帮他找人过来,自己则在这儿安心等着,而等那叫张渐的男人带着一脸未消散的淤青出现在村委会办公室后,林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一眼便看到了他此刻正带在手腕上的那只若隐若现掩在袖子里的腕表。 半个月前,这只腕表还在陈京墨的手上好端端戴着,因为是某次和一家瑞士投行合作时对方代表特意挑选的礼物,所以从款式到价格林桥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陈京墨在山上受伤回来后就找不到这只腕表了,他自己猜测可能是掉下去的时候在山上哪个地方遗失了,可眼下这只表却就这样出现在了这个叫张渐的男人的手上。 而几乎就在这瞬间,林桥也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人会在明知道自己救了一个有钱人的情况下还始终不愿露面的真实原因了。 “张渐先生是吗?五号那天您去了荒山上对吧?” 林桥微笑着开口,声音却显得冷冷淡淡的,虽然看上去礼数周全却依旧让那个叫张渐的不敢抬头看他,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心虚,然而在老书记殷切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咬着牙点点头道,“对……我……我去了……” “您受伤了?看上去还挺严重的?” “恩……不小心摔倒了。” “哦?那这只腕表也是在摔倒的时候捡到的?” 林桥的话让张渐的脸色陡然间苍白了下来,他飞快地掩盖住自己的手想要遮掩起来可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因为林桥已经用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表情笑了起来,转而抬抬眉毛开口道,“有位被你所救的先生想亲口和你说句谢谢,但是现在看来张渐先生您也许也不需要了,未经他人允许拿走别人的财物是违法的,但鉴于您的帮助让那位先生很感激,所以我们也不会追究,甚至您还可以随便提任何你所能想到的要求……” ——“毕竟,这是您应得的啊。” …… “确定是救我的那个人拿了那只腕表?” “应该就是他了,名字叫张渐,年龄和身形都比较符合您说的情况,估计当时是看您晕过去的时候顺手牵羊想讨点好处,所以之后也不敢露面了……” “恩……那就这样吧,你看着办吧。” 有关于寻人这件事,林桥和陈京墨的对话很短暂,相比起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林桥去帮自己找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时的执着,此刻的陈京墨看上去有些平淡的过分,他的表情透着股冷肃,似乎这件事的发生并没有怎么影响他的心情,然而对他十分了解林桥还是从他的神色中的看出来此刻陈京墨的心情并不大好。 “要我说,您真的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失望,陈先生……” 林桥看上去似乎有心想安慰几句自己的老板,毕竟他看的出来在此之前陈京墨虽然嘴上不承认,却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到那个救了他的人。 然而现实总是这么残酷,不计较回报得失去拼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种事恐怕只能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而闻言的陈京墨倒是没什么反应,半响才靠坐在后排若有所思的闭上了忽然有些刺痛的眼睛。 “那帮我确定航线吧,三天后离开桥水镇先回北京,我最近真的耽误太多时间了……另外,林桥。” 林桥:“恩,什么?” 陈京墨:“以后不要再出像养鹅这样的馊主意了,鹅真的很讨厌= =” 林桥:“??????” 第19章 梦寐 陈京墨感觉到自己正处在一段醒不来的梦中,这个梦明明他从未做过,但是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就在睡前前几分钟电话里的林桥还在和老妈子一样的念叨着让他务必记住后天的行程然后赶紧好好吃药睡觉。 可就在陈先生按照自己一贯的作息习惯处理好所有公文又简单洗了个澡后,他的眼睛一陷入寂静的黑暗之中,一只灰白色的蝴蝶便在夜色中悄然出现,接着便落在了已经进入浅眠的陈京墨的眼睛上,而等陈京墨再睁眼开眼睛时,便发现自己已经穿着睡衣站在一个绝对不是他卧室的地方了。 …… 今天上午发生在溪涧村的那件事情,虽然陈京墨表面上一直表现的相当淡然,但是事实上他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暴雨中的舍身相救,设想中的不计回报经过事实证明都是陈京墨个人一厢情愿的幻想,现实的丑陋和残酷明明身为成年人的陈京墨早该有心理准备。 可是在亲耳听到林桥有关那个人偷窃手表的描述后,陈京墨还是无法否认地察觉到自己的心里真的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失望。 虽然之前他一直没有详细和林桥那天发生的细节,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对陈京墨来说就是可以随随便便抛在脑后的事情。 而恰恰相反的是,陈先生这个人看似深沉冷淡不但善言辞,却偏偏细腻敏感,在很多事情上他甚至有着像林桥这种粗糙大老爷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执着和纤细,而具体就表现在陈京墨对于别人对自己的好与不好都会记得特别清楚这点上。 他童年时家庭就遭变故,虽然那时候因为年纪小侥幸在那种可怕的蓄意谋杀中活了下来,可是因为没有其他直系亲属的照顾,所以在十岁之前他都时辗转在镇收容所里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有得到过。 陈京墨的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因为镇上的收容所拿不出基本的医疗费给他做后续治疗,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摸索东西确认那究竟是什么。 久而久之的他的视力就逐渐恶化到了已经没办法看清近处物体的地步,而如果没有后来那位愿意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生活的老人家,陈京墨哪一天就这么瞎了说不定都没有人会发现。 这是陈京墨印象里自家庭变故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姓张的老太太就是桥水镇本地人,说话的时候温柔和善,不但愿意给他住的地方吃的东西,还愿意带他去医院看眼睛甚至给他读书的机会。 她甚至让陈京墨叫他奶奶,即使陈京墨木讷着张着嘴半天没喊出口,张老太太也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是小小的陈京墨自己一个人晚上钻在被窝里的时候想着想着就掉下泪来了。 那个时候陈京墨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但他已经决定要将张老太太当作自己一辈子的亲人,要去回报他。 因为他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善良而无私的人愿意去收留他这样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毕竟张老太太自己的本身生活并不宽裕,多一个孩子在身边只会是个负担。 可是这一切恰恰是真的,张老太太之后也的确将陈京墨当做亲孙子一般关心和照顾,这对于长久以来遭遇不幸的孩子不来说不亚于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救赎。 而随着他一点点长大,心中始终充满着感激之情的陈京墨也不敢让张老太太有一点点的失望,从学业到生活从没有让她操一点心,一直到上高三那年,都是镇中学数一数二的状元。 然而就在有一天,变故却突然发生了,那是一个一直到很多年后陈京墨都无法忘记的下午,因为记忆过于的深刻导致陈京墨甚至记住了每一丝细节。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缓步走进家门的,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意外的撞见那个出现在张老太太家中的中年男人的,而他记得最清楚莫过于这个人究竟张着一张怎样的脸。 因为无论再过去多少年,作为直接被害人的陈京墨能清楚的记得在他失去父母的那个夜晚,正是这张溅满了鲜血的将刀子狠狠地举了起来,朝着他的眼睛就扎了下去。 “求求你……别杀我儿子呜呜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痛苦的哀鸣像是骤然响起的雷声,陈京墨面色惨白地站在自己生活了有七八个年头的家门口,捏着门把手的手指骨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泛青。 他发疯似的冲上去想抓住这个他日日夜夜都想亲手杀死的杀人凶手,可是还没等他痛苦的嘶叫声从喉咙里吼出来,他的恩人,他的奶奶,他曾经想要用一辈子来真心回报的亲人就这样大哭着拦在了他的面前,话还说完便朝他重重地跪了下来。 “京墨,是奶奶对不起你……是奶奶骗了你……晓骅是我的亲生儿子,当年他犯下了大错,这些年东躲西藏在外面,他是实在想家了才回来的……你就看在奶奶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老人家的哭声听着简直让人心碎,眼睛黑沉透着股戾气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望着惊慌失措推门逃走的男人的背影和哭的泣不成声的老人的模样,心中头一次尝到了比一切外在伤痛更悲凉刺骨的味道。 他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可是声音却冷的要命,而在垂下通红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哭泣着的老人,陈京墨咬着牙齿失控地大吼了一声。 “你是谁的奶奶?你有把我当过是你的孙子吗!” 隔着一扇落满灰尘的窗户,再次回到这段记忆中的陈京墨淡淡地看了眼十八岁的自己,红着眼睛的少年人稚嫩青涩的同如今的这个他全无相似之处,唯一相同的也就是这总是被人耍的坏运气了。 这般想着,陈京墨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点疲倦来,他低下头看了眼此刻正落在自己手指上的这只有些眼熟的白色蝴蝶,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将自己带到各种回忆中的缘由所在。 而正在他思索间,那只灰白色的蝴蝶却又一次挥着翅膀动了起来,而当陈京墨下意识地跟随着它往前走了两步时,他猛然间感觉到自己似乎正与什么可以直接触碰到的东西在擦肩而过,而等他再次站定时,陈京墨一抬头便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因为那个坍塌后又下着暴雨的荒山深处。 透过山坡上稀稀疏疏的枯树丛,陈京墨一眼便看到了摔在山坡底下显然正动弹不得的自己,好面子的陈先生见状有些不高兴地皱皱眉,显然有些不太满意自己就是以这种狼狈地的造型在雨里躺了那么久。 然而从目前这个情况看,那个拿了他手表顺便救了他的人还没有出现,而陈京墨在思索了片刻后,干脆就皱皱眉给自己找了个稍微干燥点的地方等着看那个卑鄙猥琐还有偷窃癖好的无耻之徒出现。 对于自己的这种行为,陈京墨给自己的解释是为了能详细了解这个当时的作案过程,只不过这种理由也只有他自己信了,所以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都透出股专注来。 而还没等他等上多久,便有个高瘦的影子从山底下冒着雨快步走上来,待雨雾渐渐消散,这人一张阴郁邪气的脸也随之显现出来。 “是有人在下面吗?” 和记忆中一摸一样的画面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发生了,这一次作为旁观者的陈京墨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陌生男人每一个举动,可是在接下来这一幕发生时他还是有些讶异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就在他猜测着这个人最终会用什么方法拿到自己手上的那块手表时,这个他全然陌生的奇怪男人就已经像是完全不在乎生死地跳了下去,而随后发生的一切,更是让陈京墨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凝固住了。 岩壁上沾上的血迹是那么的触目尽心,男人淤青布满伤口的脸上满是雨水冲刷后的痕迹,血肉模糊的十根手指却也真真切切的印在了陈京墨的眼底。 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将陈京墨湿透了的身体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攀着边上的落脚点往上面拖拽着同样身为成年男人的陈京墨。 而在这样堪称生死瞬间的情况下,他还不忘用自己故作荒唐轻浮的言语去唤醒已经在重伤昏迷边缘的陈京墨。 “二十块钱吧,挺多的哈哈。” “陈先生,你生气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又晕过去了吧?” “要不,我再给你做一次人工呼吸吧,陈先生?” 隔了这么些日子了,再听到这些话气的脸色发黑的陈京墨还是有种想动手打这个神经病的冲动。 可是相比起白天时那种无法纾解的郁闷和烦躁,此刻的他只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而就这样目送着那个背着自己快步走入雨中的男人离开,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准备平复情绪的陈京墨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疑问也伴随着一个人的出现解开了。 身形矮小的年轻男子冒雨上山却无意中发现了遗落在山底下的手表。 因为看出手表价值不菲,所以他不顾安危地下到深处去捡起了那只表并在随后慌慌张张的下了山,从始至终这个拿了手表的男人都没有遇到过陈京墨。 而唯一将陈京墨救起并送到医院随后又匆匆消失的人…… 就只有那个随随便便占了他便宜还连句交代都没有的神经病了。 …… 林桥:那个……陈先生……现才四点……对,我还没醒,您有什么事吗? 陈京墨:林桥,后天不走了,帮我找个人。 林桥:“……” 第20章 剃头 正当陈京墨因为这场突如其然的梦境得知了之前发生在溪涧村荒山上的真相之时,另一边那只将他引入梦境的灰白色蝴蝶也已经翩然舒展开翅膀飞出了窗外。 它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又逐渐转至消失,心神不宁的陈京墨全然没有发现,而待它从半空中落下稳稳地寻找到自己的主人后,此刻隐匿在陈京墨楼下一片黑暗之中的男人也在顺势用指尖点了点蝴蝶的翅膀后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 “他都看见了?” 郑常山的语气听上去透着股凉意,近透明的眼珠子渗出点阴郁的光看上去就渗人的很,蝴蝶闻言扇了扇灰白色翅膀以做回应。 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郑常山将叼在嘴里的烟滤嘴漫不经心地咬了几下,先是望着如今已经很少能看到星星的夜空发了会儿呆,接着便带着些感慨笑意自言自语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啊,我要是之前就上赶着到他身边去,他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上心了吧?‘’ 这般说着,那只灰白色的蝴蝶顺势落到了郑常山的眼睛上。 嘴角含笑的郑常山伸了个懒腰将烟头摁灭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还不忘最后望了眼陈京墨屋子的方向有些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 “不过也无妨,我家廉贞君喜欢就好。” 郑常山这般边笑边说着,惨白的脸色起了层薄红,他的心里有着缓慢且极其稳定的心跳声,自打与陈京墨重逢之后他便再不似以前那般浮躁,连心底的诸多疯狂和恶念都能够压制的很好。 这放在以前确实是难以想象,毕竟黄道十二宫那些老家伙们关了他整整三千年也没能让这凶星有一丝恢复正常的迹象。 而对于曾经神志全失,歇斯底里的郑常山来说,他的脑子里所还能清晰记得的就是当时双眼呈血红状深深凹陷下去,只存了最后一点声息时廉贞同他最后说的那番话。 “我命数将至,可你还能好好活下去,休与这些小人争斗,贪狼,那并不值得。” 这一幕郑常山日后又借着庄周蝴蝶镜自己去看过一回,庄周蝴蝶镜与他的生息相连,不仅能助他穿梭于时间的开端和彼岸,还能将他与陈京墨之间的一切都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知道陈京墨并不清楚自己是谁而郑常山也没有来着急他的原因。 不过这几天的等待,对于一贯没什么耐心的郑常山而言,显然已经就是极限。 这般在心里想着,郑常山索性将自己两个月没剪已经长至耳侧的发丝往后撩了下。 而在将手指落在嘴唇上停留了片刻,又冲着那已经亮起灯光的窗口方向情。色的低语了起来。 “晚安,我的……星辰。” 隔天下午,桥水镇镇办公楼外的水泥地上刚过午饭时间就停了辆豪车。 这在镇上来说本身就是极为罕见的存在,自然引得许多在镇政府工作的姑嫂阿姨叔叔小年轻们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放在以前,咱们扶贫办第一包打听的杨斌同志肯定是第一个要出去瞧瞧热闹的。 可恰好扶贫办公室今天上午开了一上午的总结大会,中午吃饭的时候被曹主任难得表扬了一番的杨斌心里一高兴就大方地请郑常山下了趟馆子。 结果两个大男人吃完饭看看午休时间还有,杨斌看了眼郑常山长的都有点挡眼睛的头发就随口来了句。 “老郑,要不咱们再去趟理发店吧,你剃个头,我刮个脸?” 杨斌的这个建议郑常山想了想也同意了,他自己也觉得夏天留这么长头发挺热的,能修剪些也好,可桥水镇比不上有些繁华的大城市,前前后后也没几家小发廊还开着门。 等杨斌和郑常山溜达了一圈找了家门口写着内有冷气的就进去了。 一进去之后郑常山一抬眼就看到这名叫刘记理发店的里头有个穿白色卫生衫,正掸着座椅上头发屑子的瘦高男人。 “你们哪位剪头?” 这男人长得挺白,勾起的眼睛透着股温婉的味道,说话的腔调带着南方人糯糯的那种调调,说着还随手挽了挽自己的衣袖。 杨斌一向没什么心眼所以也没看出什么,拿手肘碰了碰郑常山就让他先上,而自打进门后就没开口说话的郑常山在看了眼这男人摆在桌上的一排剃刀后,不动声色地便扯了扯嘴角。 “我剪,就随便修修吧。” 听郑常山这么说,这男人抬起浓黑的眉眼便看了郑常山一眼,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闪躲了起来,温和的面容上也有些不自在的局促。 等郑常山落座后他堪称细致妥帖替他围好毛巾接着才又拿出了剪子,杨斌直接蹲在边上开始低头玩手机小游戏,反倒是郑常山莫名其妙地开始和这理发师就聊了起来。 “师傅,这门面挺贵的吧?” “诶,对,这也没办法。” “现在就是做些什么都要有个门面,以前那样背着个剃头担子走南闯北多好啊。” “是啊,以前那样就挺好的。” “嗯?这么一听也是老手啊,师傅,你这又是刀子又是剪子的学起来还挺辛苦的吧?这是练了多少年才学到这手艺的啊?” “也没多少年,都是跟在师傅后面的。” 这般放缓声音回答了一句,这理发师又给郑常山低头修建了下鬓角。 镜子中的郑常山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忽然眯起眼睛开口道,“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来个以前听过的笑话,听说旧社会剃头匠学手艺的时候新手是不能直接给人剃头的,都是拿个毛瓜切了放在桌上,然后拿剃刀来练习怎么刮脸剪发,通常这么一个冬瓜你练个三年五载也可以出师了,但是啊,有一个人拿冬瓜剃惯了就改不过来了,结果头一回剪活人的脑袋,他快剪到收尾的时候,忽然就把剃刀扎进了人的脑袋里,这客人也当场死了,原来是啊他是还把人脑袋当冬瓜呢,想把剃刀扎进去先停手歇会……” “师傅,你说好不好笑?嗯?” 第21章 亲嘴 “我说你刚刚和那理发师傅啰里八嗦说那么多干嘛?你认识他啊?” 从路边的小超市里买了包黄南京出来,杨斌给自己点了根顺手也丢给了郑常山一根。 他刚刚见郑常山在那小理发店里表现的极为怪异,这边出来之后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新剪过头的郑常山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原本他还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事,闻言却是意味不明地接过烟戒着冲他笑了笑。 “你以前来这边理过发吗?那人一直在这儿开店?” 他本就五官锋利,眉骨高挺,今天将平时挡住额头的额发修剪干净整张煞白的脸庞就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的,利的像是把能割伤人的刀。 杨斌被他这诡异的眼神一看就觉得背后发毛,离他远了一点才皱着眉头思索道,“来过啊,曹主任家就在这附近呢,他自家房子,听说以后留给他儿子呢,不过我可没见过这店,看门面挺旧的啊,也不知道什么开的,诶,以前这地方是开什么店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杨斌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透着股茫然,他也是在镇上住了有四五年了,照理说也不该有他也不熟悉的地方。 郑常山一声不吭地听着也没做什么回应,之后一路上回单位的时候他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快进镇政府大门的时候,他才就像是忽然感觉什么东西似的停顿了下脚步。 “怎么不进去啊,外面多热啊。” 杨斌在后头拍了他一把,郑常山勾起嘴角笑笑也准备跟着他一块沿着楼梯往上面去了。 可还没走几步呢,郑常山就感觉到有什么人在后头喊他,等杨斌和他一起回过头一看,一张斯文儒雅的脸就在他后头笑着看着他。 “郑常山先生是吗?” 林桥的嘴角带着点礼节性的笑意,虽然在这儿等了一中午了他心里也是烦躁的很,可是他拿自家陈先生没办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只能含着泪跑前跑后的。 今天大早上的一起来,他就开始根据陈京墨的描述到处找线索,最后硬是赶在中午饭前真的帮自家老板找到了这桥水镇镇政府办公大楼,只不过来了之后一问才知道他家陈先生要找的人这会儿恰好不在,而等林桥试探性地这么一打听,这人还真和他一直在找的那个陈先生的救命恩人对上了号。 “哦,找郑常山啊?对对对,就在我们这儿上班呢,扶贫办的嘛,人蛮好的,见谁都笑呵呵的呢,对啊,小郑前两天周末的确是去了趟溪涧村,他们科室这段时间在搞精确扶贫嘛,动不动就要下去走访的,他那天上到荒山后的确是出了点事,回来之后脸上到处都是伤,到现在脸还没全好呢哎,我前几天还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不小心摔了,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听门口总务处的老头这么一说,林桥这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了,要他说以前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干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在的,可是眼下这么看来,自己之前还真就一时粗心办错事了。 这么一想,林桥面对陈京墨时都有些尴尬,总觉得是自己办事不仔细才弄出这么个事端来。 而一晚上没合眼此刻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好的陈京墨倒也没计较太多之前阴差阳错找错人的事,只将视线往外头显得格外破败萧条的镇政府大楼看了一眼,接着皱着眉开口道,“他就在这儿工作?” “对,一小公务员,不是本地人,考了事业单位后来就被下派到这儿的扶贫办了,您出事那天他刚好是在溪涧村附近做走访呢,估计是在山下面先遇到了江达他们,后来才上山救了您。” “嗯,知道了。” 陈京墨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还是挺平淡的,他惯于用这种不显山不显水的态度待人,所以林桥一时间也摸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不过在林桥表示他可以在这里等郑常山回来陈京墨用不用先离开休息时,陈京墨却干脆地出言拒绝了。 而作为一个在凌晨就被叫起来帮老板找人的可怜员工,即使林桥很不想去质疑自己老板的某些做法,但是他还是十分以及极其的好奇这个让自己老板牵缠挂肚的郑常山究竟时何许人也。 于是眼下这么一打上照面,林桥秘书出于好奇也要多看这郑常山两眼。 可是和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的是,这个郑常山既不清秀腼腆也不温和宽厚,身上没有一丝善良无私到会不顾自身安危救人的气息,反而阴森森的看着就很不好惹,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骇人。 “有事?” 用一种林桥莫名有些隔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郑常山歪着头和个变态似的盯着人看的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搞得林桥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找错人了,然而这一次他可实在承受不了再一次找错人这样的事情乌龙发生了,所以当下他就赶紧开口道,“你好郑先生,八号那天您事有见过陈京墨先生并救了他对吗?我们找了您很久了,陈先生也想当面和您说一声谢谢,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方便和我过来一趟吗?” 郑常山一瞬间的眼神变的有些意味不明,林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似乎也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然而他还没说话呢,边上的杨斌倒是替他直接就间接性承认之前救人的事了。 杨斌:“诶,你什么时候救人了啊?八号?卧槽是你摔成猪头的那天吗?怪不得怪不得,居然是跑山上救人去了啊,可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啊,我对你的认识一直有错误啊老郑,原来你不是心理变态还这么有爱心啊!” 郑常山:“斌斌,虽然我们关系好,但是你这么说话还是很容易失去我的。” …… 林桥在边上这么听着实在有些想笑,但是忍了忍他还是维持着得体的表情眼看着郑常山把杨斌给赶回楼上去,又带着他一同往陈京墨呆的地方去。 在这个过程中,郑常山都没有和他主动说话,看他冷淡的表情林桥也不太明白他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等到了那辆在外人看来宽敞的可怕的陈先生固定座驾前,林桥稍稍停住脚步接着便冲郑常山比了个手势。 “陈先生就在车里等你,郑先生您上车吧。” 这么一说,郑常山也顺势抬起眉眼,他泛白的眼睛在日光下透着股异样的光,盯着那车窗的表情也带着点旁人不能懂的情绪。 林桥见状有些疑惑,刚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可还未等他的手掌触碰到车门把手,坐在车里一直没有露面的陈京墨倒是从里面将紧闭着车门主动为他打开了。 “上来。”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依旧如上次所见般雍容冷肃,比起上次暴雨中的狼狈落魄,眼下的他看上去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封建君主,从一丝不苟的着装到过于命令式的谈吐都显得格外的生人勿近。 闻言的郑常山倒是没有去在意一旁林桥对自己老板诡异的表现显得有些尴尬的眼神,只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转而抬脚迈进车里又随手关上车门,接着才侧过头冲陈京墨笑着开口道,“陈先生,您找我?” 这熟悉的语调一出口陈京墨的眼神就变了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他望向郑常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因为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这个声音对于被困在雨中时的他来说究竟有怎样的意义,而几乎是瞬间,陈京墨也注意到了郑常山惨白的脸上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完全消去的瘀伤。 “都找了一个月了。” 这般皱着眉不太高兴的开口,陈京墨的脸色却透着股异样的复杂,作为开场白这显然并不符合成功商人陈先生的作风,倒显得有点像小孩子赌气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今天才是正式第一次见面的郑常山时,他就是有些情绪上的不对劲。 对于这点,陈京墨将这全数归结于自己之前差点因为找错人而气的想干脆离开的这件事上,但是看郑常山一派坦然的表情陈京墨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去提这么丢脸的事。 此刻他的西装袖口上带着股极淡的山茶花的味道,郑常山靠坐在他的身侧嗅着这股味道便觉得心头一阵异样的躁动,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兽。欲,喉间更是因此泛起了一阵腥甜。 多少个被恶念撕咬尖声嘶吼着的夜晚,都不抵此刻难熬,郑常山如常人般静静坐着,眼神却始终落在了前面的后视镜里。 “需要再去医院做些检查吗?医药费我可以全权承担。当然如果你愿意早点来找我,我应该能帮到你更多。” 因为今天开车过来的是林桥,所以此刻前排空无一人。 陈京墨见他脸色不好开口问了一句,闻言的郑常山只在下意识地抬起下巴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那张纸白的脸后,先是挑着眉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接着凑近些本就近在咫尺的陈京墨笑笑开口道,“陈先生这句话实在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 郑常山这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陈京墨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心里的不高兴也更明显了,对于郑常山将救自己这件事这当作举手之劳,转眼就忘的事以陈京墨这样的性格没发不介意。 而郑常山见他这副强作镇定的表情,只将略显阴沉的视线落在了陈京墨的脸上,接着眯起眼睛带着点故意般开口逗他道,“下午还要接着上班,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陈先生。” 这话说完郑常山便干脆的要打开车门往外头走,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累赘似乎显得毫无留恋,可他的手掌还没有接触到门把,一只细瘦修长的手就已经快速地拦在了他的身前。 郑常山侧过头冲皱紧着眉头的陈京墨古怪地笑了笑后,陈京墨却也没移开自己的那只手,只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圈住郑常山与他身形相仿的身体接着,拧起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淡淡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哦?那您想继续说些什么?” 听见这话陈京墨一时间又是一阵沉默,面对郑常山的注视,陈京墨头一次竟觉得是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毕竟开始就怀疑别人险恶用心的就是自己,反倒是郑常山的不计回报衬的他一颗心都显得又些龌龊了。 这般想着,陈京墨也没再继续和郑常山僵持下去,只将自己的手从车把上缓缓拿开,接着一脸认真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望着郑常山开口道,“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郑常山。” 这句道谢显得有些僵硬,但对于陈京墨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几乎在听到他这般开口的瞬间,一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郑常山明显也愣了一下。 “不用谢。” 显得极为安静却不突兀的气氛下,郑常山难得也用正常的语气回了陈京墨这么一句。 他挺想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用对自己这么客气,因为就算是为他就这么死了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话到嘴边,如今对陈京墨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陌生人的郑常山却只是勾着嘴角轻轻开口道,“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坐视不管的,陈先生,比起您那些下属承诺的那些酬劳,我更希望知道您没事的消息,眼睛好点了吗?还疼吗?” 几乎在郑常山这般开口的瞬间,陈京墨心底愈涨愈多的郁闷情绪忽然一下子停止了。 今天见到郑常山之后产生的诸多不快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好像就因为郑常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陈京墨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他意外于郑常山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当时眼睛的情况,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和郑常山提起过自己的眼睛问题。 即使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只有陈京墨自己才知道他的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了。 枯竭的泉眼里再次涌出了泉水,衰败的树上也结出了新芽,相继开起了艳丽的花。 而在这种相对沉闷却并不显突兀的氛围下,看着面无表情的陈京墨也在心底确定了,他打从看见郑常山起,就是想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般在心里想着,镇定地抬手将自己有些泛红的耳朵掩饰性地用手掌遮住后,陈京墨侧过头隔着金丝眼镜看了这一看上去就显得不太像个正常人的郑常山,心里居然有些复杂了起来。 但凡今天坐在这里对他说出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稍微顺眼点的人,他一定会立刻向她确认婚姻状况并义无反顾地选择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可是面对同样是男性且看着就显得怪里怪气的郑常山,陈京墨就算是再这么意动也该想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心理准备让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的灵魂伴侣。 加上这对前半生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光棍陈先生来说显得太困难了,所以当下他就决定先将自己短暂外露的情绪压下来,接着便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口吻故意开口道,“你自己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一码归一码,我从不欠别人人情,拿好你的酬劳,今后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关系,听懂了没有?” 这话说完陈京墨自己也有点紧张,他已经做好了郑常山和自己随时的翻脸的准备,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固。 然而他对面的这个人显然永远不可能和他正经的沟通超过三分钟,所以当下郑常山就低头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转而用自己的手戳了戳陈京墨极力掩饰的红耳朵,接着凑近陈京墨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多余的关系?咱俩之前什么关系?亲过嘴儿的关系吗陈先生?” “我以为那叫人工呼吸。” 陈京墨的耳朵以郑常山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只不过在面对郑常山时他还是显得冷淡而故作镇定。 可惜成功拆穿他伪装的郑常山今天已经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了,当下他就不要脸地咧开嘴笑出了声,接着用带着色。情暗示的眼神眨眨眼睛道,“发生在未成年之间的才叫人工呼吸,咱俩之间的就叫亲嘴儿,陈先生,要不这样,我就什么酬劳都不要,你就再给我做个人工呼吸,怎么样?” 陈京墨:“……” 【您的朋友圈有更新!】 【禄星爸爸】: 生气了,家暴了。【委屈】 【警察】:什么!家暴!禄星赶快报警啊! 【街道办事处主任】:楼上还是太年轻啊,这分明是秀自己已经有家室了啊啧啧啧(︿) 【禄星爸爸】回复【街道办事处主任】:就你话多,走开。 【街道办事处主任主任】:QAQ 第22章 剃头 月中的夜色渐浓,卷帘门被拉下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一身白色罩衫的青年刚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店门挂上打烊的字样,还没来得及拎起自己的行囊,便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 出于危机意识青年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可还没看得见来人的模样,他的脖子上就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握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透着股阴森笑意的声音。 “去哪儿啊?刚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走,不会是因为我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僵住了脊背,这白天还本本分分开着间小理发店做生意的青年就和见了鬼似得煞白了脸,半天才抖着嘴唇满脸惊恐地冲身后的人开口道,“禄星……您大人有大谅……我剃头匠就是个小人物,真没想到您今天会亲自上门剃头,求您就当没看见我成不成,我把剃头钱还您,我可真不是故意收您钱的……” 自称剃头匠的青年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崩溃,相比起白天那副温和俊秀的样子,眼下他这模样实在狼狈的很。 因为就在他被身后人反锁住胳膊禁锢住的同时,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寻常人的模样就伴着一道金光消失了,而转瞬间出现的就是一个脑袋后竖着条长辫子,穿着长白褂子短马靴,肩膀上还挂着满满当当一布帘剃刀剪子的青年的模样。 剃头匠,同钉屐郎一样,都是咱们中国传统老行当中的一员。 明清时期,街头巷尾总有剃头匠为男子们刮脸剃头,他们时常肩挑一条担子,前面则是红色的小圆竹箩,里面藏有炭炉。 炭炉上置有铜盆,如竹箩上还插有小旗杆或者刁斗者,则为官办,后面是木柜子,可以坐人,柜子里面是剃头用的梳抿、刀具、磨刀的皮带、毛巾等,手拨击着能发出嗡嗡声的唤头,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改用小木梆敲击以招揽客人。 这门老行当也算维持了近好几百年的时间,然而到了近现代却因为新式理发业和整体经营模式的变动而趋于淘汰,加上百年前的那场行主集体离职,所以剃头匠也和钉屐郎一样成了跳出人间仕途的叛逃行主。 不过相比起钉屐郎的老实本分,剃头匠似乎永远改不了他挑着个担子走天下的职业习惯,每每到了一个地方呆了没多久就要换个地方,所以就显得行踪不定些。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刚到这儿没多久就撞上了他一直有心在躲的禄星司的人,而更可怕的是,居然还真就让他遇上了这传闻中最不好惹的前贪狼星本尊。 【西洋镜】 【转载】望朋友圈的各位广而告之!禄星司新任禄星已上任,现无法确定其信息,但可以预见禄星司即将对我等展开一场彻底清洗!众位叛逃行主请务必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信息!据说已有一名叛逃行主遇害!不要主动暴露!不要主动暴露!尽量减少去人流量多的地区!出行注意回避!看见此条请立即点击转发!不转不是中国人! 想起自己几天前还在嘲笑好友西洋镜整天转这种不知所云的东西真是个智障,如今自己亲自遇上了这种情况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般想着,剃头匠年轻温润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点视死如归的表情,就想争取时间和这新任禄星求个缓刑的机会。 可他这话没说完,就被身后那人给粗暴地打断了,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正在因为他的话而发出笑声。 伴随着这诡异的笑声,不断有湿冷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后脖子上,和条蛇的信子一样落在皮肤上湿湿滑滑的带着恶心黏腻的感觉。 而就在剃头匠吓得就快尿裤子时,那个和恶鬼一般的声音先是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接着才复又开口道,“怕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白天看见我了还装不认识我,我可伤心死了。” “……” 这话一时间剃头匠还不真敢接,毕竟他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这据说从凶星司调职过来的新禄星。 可是今天白天这神经病已经一副摆明了要找自己事端的样子,眼下肯定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当下剃头匠就将手悄悄往腰间摸自己的剃刀,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人就已经先一步低笑了起来。 “想动手?你究竟是剃头匠还是砍头匠?真忘了自己本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嘲讽了,被他又一次揭了短的剃头匠原本攥着剃刀还在犹豫,一时间脸色都涨红了,举刀就想刺向身后这人的胸膛。 可是他的剃刀到底比不上某个人的唐刀锋利,而几乎就在瞬间,轻而易举夺下他的剃刀折断又掐住他脖子的郑常山就将他狠狠举了起来。 “和我动手,是想死吗?” 郑常山歪着头笑着询问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阴郁,肃杀惨白的面容一如他从前对他人性命的冷漠,看上去就充斥着一股凶煞扭曲的味道,而被他扼住脖子整张脸已经泛起一层死气的剃头匠发现再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后也逐渐露出绝望的表情,半响他才一边仰起头剧烈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道,“禄星……饶命……我……我可以将功抵过……我知道……我……我知道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剃头匠因为过于恐惧而脱口而出的话让始终面无表情的郑常山终于露出了些许兴味的表情,在稍微地松开些自己的手掌后,被他差点就直接掐断脖子的剃头匠也顺势摔在了地上。 而眼看着这瘦弱的叛逃行主滑坐在地上哆嗦着看向自己,这个刚才还表现的像个变态杀人狂的家伙先是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才居高临下地望向他轻轻开口道,“唉,别害怕,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快和我说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嗯?” 剃头匠:“嘤嘤,我害怕QAQ” 第23章 约吗 翌日清晨,早起洗漱完后的郑常山喂完被他关在阳台的郑翠花便拎着公文包准备如平常一般上班。 他昨晚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剃头匠那小子领着他去了自己目前暂住的地方,又战战兢兢地把自己之所以会躲到桥水镇这么个小地方不乐意走的原因说了说,而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从剃头匠的嘴里再次听到那来路不明的耍禾谷的存在时郑常山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他们也让你跟着他们一块干了?” “对……对啊,但是我哪是这么容易就被这种邪门歪道给勾搭走的呢您说是吧哈哈……禄星司虽然以前办事不地道,但好歹是公家,我一个前公务员也没必要和个开皮包公司的一起干吧?那耍禾谷的嘴皮子挺溜,什么待遇啊年假啊说的好的不得了,其实就是想劝说我去他们那个来路不明老板底下办事,我就听他说什么他们也有能力干涉人间仕途,不仅有正规的饭碗供我们分配,而且今后的规模一定凌驾在禄星司上面,我一听就觉得这他妈就是传销啊我才不信,所以我就跑了呗……” 剃头匠的表情看上去挺一言难尽的,因为本来就是市集小贩出生,所以他这社会经验肯定比钉屐郎多了不止一点半点,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洗脑。 不过郑常山听他这么说倒是对他当初能成功逃出来这事还有点存疑,而见这煞星一脸又要开杀戒的恐怖表情,被吓了一跳的剃头匠赶紧将手举过脑袋顶大声喊道,“哎哟我去!禄星!星哥!爸爸!小的真没骗你!要不是我手底下几个行灵当时护着我,我肯定也逃不出那俩王八蛋的魔爪啊!不信我把我家行灵叫出来行吧!您问他们!” 话音落下,剃头匠手底下的几位行灵也在金光中现身,郑常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小娃娃模样的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剃头匠还不忘谄媚地笑了笑,接着指着这几个小屁孩就开口介绍道,“来来来,都来给禄星爸爸打招呼啊,这是光头,寸头,大背头,童花头,丸子头,唉,离子烫别害羞,出来出来……” 各种发型化作人形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感觉还是挺微妙的,名叫光头的行灵本身就是个小光头,眼睛圆溜溜的还知道给剃头匠主动作证证明自家行主的清白,而听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小行灵的话,郑常山也算暂时确定了剃头匠的成分,不过在一番恐吓过后,咱禄星爸爸照例就要抛出橄榄枝了。 郑常山:“玩扣扣吗?” 剃头匠:“诶,爸爸,微信行吗?” 郑常山:“行,先加进来吧,咱们拉个大群,钉屐郎也在,你和他认识吧?” 剃头匠:“啥!!他没死啊!!朋友圈里都说他已经被你杀了啊!!这咋回事!!啊啊!!” 郑常山:“讨厌,人家又不是变态,干嘛好端端的杀人,你说对吧?” 剃头匠:“……”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剃头匠就被郑常山给这么拉到他们三百六十行工作群了。 只不过这么一折腾,郑常山第二天起来时都快八点出头了,出门时住他楼下的那位在镇政府工作如今已经临近退休的张副书记正巧在楼道口探头探脑,看见他过来了这花白头发的老大爷明显想和郑常山打个招呼,而郑常山在从胸前口袋里掏了只烟出来递给这张副书记后也顺势笑笑开口道,“张老,这么早站这儿锻炼呢。” “哟,小郑,上班去了啊,挺早啊,这不刚刚帮你阿姨下楼倒垃圾嘛,诶,看见没,底下那辆车,停那半天了……诶,这烟不错。” 张副书记这般说着朝楼下努努嘴,郑常山和他一块站楼道上往下一看一眼就对上了那辆对他来说显得莫名眼熟的车,而还没等郑常山说上些什么,张主任就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感慨道,“你说会是来找谁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个小姑娘这么大面子?哦哟,仔细看看这牌照得是二级牌照吧?我可听说全国也就三百多张吧?我要有闺女一定得去敲车窗问问哈哈……” 张副书记的语气听上去开玩笑的意思居多,不过看表情也是真挺好奇的,郑常山似笑非笑地站他边上抽了会儿烟见他这样也没主动吭气。 只不过和这张副书记又聊了几句之后,这在镇政府混了快半辈子的小老头不经意地就将话题往郑常山身上带了带。 “小郑,你来桥水镇时间不算长吧?三四个月?还没半年吧?” “对,参加工作不久。” “恩,那是不错,年轻人就是比我们这种糟老头子机会多太多啊。前段时间你们扶贫办在溪涧村的那个工作就搞得挺好,向市里汇报工作时曹鑫茂还特意提了你的名字,说是招商单位那边给你打过招呼点名表扬了你,过几天镇长开会估计就要提起来了,你比镇政府不少年轻同志学历高,在曹鑫茂面前再好好努力一把明年说不定就能调回市里工作了……” 张副乡长这般说着,望着郑常山的表情不自觉带着点对后辈欣赏和肯定,他自打郑常山搬来这老干部宿舍后就天天能见到这年轻人上下班,在镇政府工作接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他的为人处事和办事能力也算是有所感触。 毕竟郑常山除了平时看上去虽然阴沉是阴沉了点,其他各方面倒是相当出色,堪称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年轻人现在扶持一把对自己总是有利无害的,所以心里这么一琢磨,张副书记就主动给郑常山指点了几句,并暗示了他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工作安排。 听他这么一说,郑常山自然也是含笑不语地谢这老书记几句并立刻回楼上给老头拿了条来时蒋芸叮嘱特意带过来的好烟,而接了这烟的张副书记也在笑过后拍了拍郑常山肩膀顺口道,“行,小伙子挺上道,要是我有闺女,就找你做我女婿了,可惜啊可惜,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这般说着,郑常山和张副书记说完话就往楼下走了,出了楼道外头刺眼的光线弄得郑常山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而还未等他走出两步,那辆刚刚还被张老头议论了一番的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来。” 车门打开,里头坐着的依然是他家看上去又英俊又儒雅又斯文又高贵总之好看的不得了的陈先生。 郑常山当下就挑高了眉毛,气色永远显得不大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些异样的薄红,见状的陈京墨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推了推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稍显现出有些许不耐,而下一秒,郑常山已经干脆利落地弯腰坐了进来,将车门关上后还不忘勾着嘴角冲前排佯装自己不存在的林桥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陈先生,林秘书,早啊。” “陈……郑先生,您也早。” 强行将嘴里那句陈太太咽了下去,为了避免自己的老板陈先生由于过分恼羞成怒将自己开除出公司,林桥最终还是微笑着冲坐在陈京墨身旁的郑常山打了个相对正常的招呼。 尽管他的心里早在昨天亲眼目睹自己老板是怎样和后座这位男士相处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他未来老板娘的位置,但是看这如今情形,自己老板要真正追到人还是有些困难。 这般想着,为自家光棍老板操心快十年的林桥不知怎么就有了几分焦急,而眼见脸皮薄的陈先生自打人家坐进来之后就只顾着低头只看公文也不说话,林桥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接着立马主动打破沉默冲郑常山笑着道,“陈先生看您昨天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所以今天一早就让车子先过来准备送郑先生您去上班,下午您下班的时候可以提前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近期就在桥水镇附近办公,接您下班也是顺路,很方便的,要是晚上时间来得及两位也可以一起吃个饭对不对?陈先生,您觉得呢?您昨天不是还让我帮忙打听下郑先生平时的口味的吗?” 陈京墨:“……”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一言难尽,可以想象如果此刻郑常山不在场,林桥被丢出去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然而话题既然已经一下子进行到这里,内心大起大落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陈先生只能在侧过头掩饰住自己尴尬的表情后故作镇定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道,“我没有问过他。” 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努力在撒谎的口气,郑常山和林桥同时低下头笑得肩头剧烈耸动,对自家这位和大闺女一样动不动就害羞的说不出话的陈先生实在有些把持不住,然而昨天挨的打还历历在目,所以当下郑常山只能努力克制地掩了掩自己上翘的唇角,接着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时间上我都可以的,其实应该我来请陈先生吃饭才对,多谢您之前在我领导面前美言了。” “……” 听见这话的陈京墨表情看上去不冷不热,几乎在瞬间林桥就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好像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了。 这么想着林桥心里顿时一紧,知道自家老板那颗脆弱的玻璃心肯定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提醒郑常山一句陈京墨这个人最忌讳这个,郑常山已经勾起嘴角冲陈京墨眨了眨眼睛一脸挑逗意味地开口道,“恩……不过相比起刚刚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想和你一块吃个饭才是真的,亲爱的陈先生,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 伴随着郑常山这句显得不太正经的话说出来,林桥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车子里方才还显得冷凝沉闷的气氛伴着又开始不说话的陈先生变得有些腻歪起来,搞得闷头开车的林桥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而见此情形已经摸清他脾气的郑常山也含笑不语,只将自己的手指落在交叠的双腿上点了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轻松惬意。 而一直到林桥将车子开到镇政府门口,郑常山拿起公文包准备下车时,一路上都再没有搭理过他的陈京墨这才缓缓地侧过身子,先是示意郑常山低下头,在将他略显凌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后,又抬眼望着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道,“谢谢,这也是我的荣幸。” 第24章 开房 目送着郑常山走进镇政府办公楼,等那消瘦高挑的背影都看不见了,陈京墨才示意林桥将车发动接着往镇子外面开。 前头开车的林桥心情愉悦地勾着嘴角,见后视镜里的陈京墨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说话,他想了想还是主动搭腔道,“郑先生看上去挺健谈的,您就别想太多了,您不是对他也挺有好感吗?上次在山上的那件事本来就算是难得的缘分,更何况你们可是差点就错过了啊……” “可我们对彼此还不太了解。” 拧着眉头一副思索的神情,想起刚刚郑常山对自己的那个明显玩笑意味多些的态度,陈京墨就有些不太高兴。 他自觉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高要求,大到企业内部管理小到家具摆设都有着堪称吹毛求疵的苛刻标准。 然而从郑常山身上他就是感觉不到一点他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感觉,那种正常人和神经病之前沟通的困难感一直挡在他们之间搞得陈京墨也很不自在。 加上之前从未有过正式的感情经历,陈京墨也不太确定自己这样贸贸然地接近郑常山是不是显得太过突兀。 毕竟他能在无数商业决策中表现的无比果断,但就是无法好好地和死不正经的郑常山说上超过三句话,而一见自家老板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嘴角带笑的林桥也立马侧过头语带鼓励地道,“唉,有什么了解不了解的,我当初开始追果果妈的时候我不是也不认识她嘛!处对象这件事不就是看对了眼鼓起勇气去了解之后才开始考虑要不要确定恋爱关系的嘛!您难得遇到个想主动接近的人,这可是比发现人类新大陆还了不得的事啊,相信我!这次您肯定可以的!今晚和郑先生吃饭的时候陈先生你就主动点!您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着对象呢!” 这般说着,兴高采烈的林桥就差没用力挥小旗给他家迟钝慢热的陈先生加油鼓劲了。 毕竟打从四五年前起他就做梦都盼着这天的到来,能有个陈京墨喜欢也喜欢陈京墨的人出现,他自然比谁都高兴。 而见陈京墨一副始终放不下架子故作冷淡的模样,赚着秘书的钱操着亲爹的心的林秘书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故意揭他短道,“而且,您看上去不是也挺喜欢郑常山先生这样的类型啊嘿嘿,长的帅,身材也好,还有那大长腿啧啧啧,我刚刚在后视镜里可注意到您也一直在偷偷打量郑先生的腿呢……” 陈京墨:“……” 林桥:“陈先生,我错了,您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你脸红成这样我好害怕。” 陈京墨:“走开。” …… 陈京墨和林桥这边刚离开,那边刚进了单位的郑常山还没坐下就被自己的直系领导曹鑫茂叫了过去。 沿着镇政府走廊上了楼,郑常山一路上的脚步很缓,路上还和总务处一个小姑娘找了个招呼,等他进了四楼办公室敲了敲门,仰靠在皮椅上打电话的曹鑫茂一看见是他就有些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啊,你来了啊,等一下啊。” 曹鑫茂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郑常山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转而在他办公桌前坐下就等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等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当曹鑫茂好不容易挂上他那通充斥着无聊废话和浮夸笑声的电话后,他先是表情挑剔地看了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郑常山,接着挑挑眉略带虚伪地开口道,“小郑啊,久等了,一上班把你叫过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有个事要通知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主任,您说吧。” 似笑非笑地望着曹鑫茂,打从入职以来郑常山一直表现的本分老实,因为上下级的关系生疏所以曹鑫茂对他也了解不深,只不过看他这幅病歪歪的模样曹鑫茂也不怕他掀出什么大风浪,而这般想着,曹鑫茂咳嗽着低头喝了口茶缸里的茶水接着略带些轻视意味的开口道,“前段时间溪涧村的扶贫工作,你和杨斌都出了不少力,可是这效果实在不明显,组织上也我们超支的投入有些不大高兴。我身为你的领导,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挨上面的批评,所以啊今天就把你特意叫过来说明一下,省得你拎不清……这一周我会先把你调动到附近的村政府去工作一段时间,王乐文会代替你接下来的工作和招商单位洽谈,你就安心的去乡下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怎么样?” 这番话看似说的周全,然而要不是早上刚见过张副乡长和他说过话,郑常山还真不知道这位曹主任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要拿自己给那位关系户开路了。 而见曹鑫茂这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本还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忽然低笑了起来,一连串诡异的笑声把曹鑫茂弄得直接愣住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吗!” 黑着脸拍了拍面前的办公桌,曹主任扯着嗓子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威严,官架子倒是十足,而看笑话一般打量了他一圈的郑常山在含笑着点点头后接着开口道,“知道了,主任,我服从上面的一切安排。” 这般说完,郑常山也没等曹鑫茂继续说下去就干脆地站起身走人,曹鑫茂被他这傲慢轻视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想骂人可郑常山早跑的没影了。 而等郑常山下了楼回了自己办公室,早在那儿等着他的杨斌一看见他过来就立马跑上来,接着便把他给拉进边上的厕所又飞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了宝贝儿,这可是上班时间啊,咱们俩这样不太好吧?” 靠在洗手间边上笑得一脸下流,相比起杨斌阴沉难看的脸色,郑常山这幅不长心的样子看的杨斌就有些来气,而在小心确认洗手间并没有其他人后,杨斌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大骂道,“你他妈有病啊!这种时候都不上心!曹秃子那老王八蛋这是要坑死你啊!卧槽他大爷的!那王乐文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抢了你的功劳啊!你就和我说吧,这事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写匿名信给上级!弄不死这老秃子!” 郑常山:“好啊,那你帮我写吧,就说曹鑫茂主任长期对我性骚扰,务必请组织给我做主,赶紧还我一个清白。” 杨斌:“……” 杨斌的表情看上去很一言难尽,原本憋得通红的脸看上去更郁闷了,郑常山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在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抚弄下了下自己显得过分锐利的眉锋后,他放缓声音安抚杨斌道,“你就别操心了,他这调令还没下来呢,谁知道具体会怎么着呢?况且我今天下班还有正经事要操心,可没工夫应付他这破事。” “哟,您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啊?发骚啦?” 看杨斌鄙视的眼神就知道他对郑常山嘴里的正经事有多不信任,他和郑常山熟所以开起玩笑也没什么顾忌,而闻言的郑常山在缓慢舔了舔自己泛白的唇角后,也相当配合地用一种骚的不得了的口气道,“对呀,和我对象去开房,你要一起过来吗?” 杨斌:“……” 第25章 常山 郑常山当面不给曹鑫茂面子这事还没过中午半个政府办公大楼就都传开了。 他们这扶贫办公室虽然人不多,可是那个叫王乐文的摆明了就是走曹主任关系进来的,平时架子就挺大,就连吃饭都不怎么上单位食堂,成天就和曹主任出去蹭领导的酒局。 原本这王乐文是觉得按郑常山这样没背景的人是万不敢去得罪曹鑫茂的,便想着自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顶了郑常山的位置也挺好。 可是等他踏着郑常山离去的脚步后脚就溜进曹主任的办公室想打探打探消失时,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亲舅舅热乎的打个招呼,曹主任的怒骂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现在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上班时间还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咱俩什么关系啊!!” “舅……曹主任,您别生气啊,我就是想来问问我那事怎么样了?成了吗?” 结结巴巴地不敢抬头,王乐文参加工作这么些年了,可是还是没一点长进,点头哈腰的看着就上不了大台面。 见状的曹鑫茂明显也不太瞧得上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外甥,只不耐烦地示意他赶紧把门关好,先是将自己的搪瓷茶缸重重的往办公桌上一摔,这才板着脸冷笑着开口道,“我身为他的领导亲自安排工作还用询问他本人的意见吗!后天我就把他弄到下属村政府去,不到我退休他休想再上来!成天端着架子还真以为自己从市政府来的了不起吗!毛头小子得罪了上头的人都不知道!看我这次不好好给他个教训!” “上头的人?他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啊舅舅……” 王乐文一听这话就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四五年来他一直都跟在曹鑫茂后头转悠,可却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舅舅攀上过什么市里的好关系。 而见王乐文这疑惑的神情,曹鑫茂先是得意地眯了眯眼睛,转而警惕地往身后的窗户看看,又掩了掩窗帘才压低着声音道,“半个月前我不是去市里参加研讨会吗?领导们聚会的时候我就聊上个人,市里李书记的小舅子董成君,他那姐夫可是如今Y市的实权人物!开始我上去给他敬酒的时候他还不搭理我,结果我一自我介绍说我是桥水镇扶贫办主任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哼,还能怎么着,我说这叫郑常山的小子怎么可能好端端地之前在市政府干着会被派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原来是得罪了人董成君被人赶到这儿的!那董成君已经和我说好了,只要我帮着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叫郑常山,他就帮我在李书记面前说说话,那可是李书记啊,说不定哪天就成省里领导了,咱们这种人八辈子都攀不上的好关系啊,你说有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恩?”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得意,回想起在市里开会那段时间董晨君带着自己喝酒赌钱找女人的逍遥日子,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曹鑫茂一时间都乐开了花。 而听着他这么说着,王乐文也跟着一块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他才忽然提溜着眼睛张口道,“主任,听您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个事,你说这董晨君既然这么恨郑常山,我觉得咱们仅仅只是把他赶到乡下去明显程度不够啊?要不这样,我认识几个社会上混的,待会儿我就下去打个电话让他们在下班路上堵郑常山一回,他年纪轻轻的挨顿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董成君要是知道咱们帮他出了气肯定也要把咱们当个朋友啊您说是吧?” 王乐文平时开大会的时候出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可是这种又阴又损的主意倒是一出一个准,他和郑常山关系一般,但心里却总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妒忌,而曹鑫茂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缺德的舅舅外甥两个人嘀嘀咕咕躲在办公室半天还真就商量出一个对付郑常山的对策来了。 “你认识的那个几个混混靠谱吗?不会一出事就把咱们给揭发了吧?我们可是正经公务人员啊……” “绝对不会的主任,一人给二百块钱,事后再请客喝顿酒就成了,郑常山那副病病歪歪的样子难不成还打得过四五个混混吗哈哈……” “行,那就交给你办吧,这次这件事成不成就看你了,好好干听见了没有!” 对话进行到这儿,王乐文也没再继续在曹鑫茂办公室停留惹人非议,只硬求了几包曹鑫茂私藏的好茶叶就赶紧下楼回办公室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杨斌和郑常山都坐在各自的位置干活也没主动搭理他,王乐文之前就和他们不太热乎此刻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和他们搭话。 只不过在经过郑常山的身边时,他看着这人貌似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心底还是浮现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郑常山啊郑常山,这世上什么事就是得看个关系,没关系的人就只能活该受着,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这般想着,顿时觉得心安理得不得了的王乐文便借故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又悄悄躲在厕所隔间里用电话和自己那几个混混朋友谈好了时间地点和酬劳问题。 这几个桥水镇本地的无业青年平时就游手好闲靠小偷小摸为生,一听有这种好事自然是上赶着要过来,而等这天快到下班的时候,刚过五点半,着急下班的郑常山就最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哟,这么急啊。” 杨斌伸出脑袋看了他一眼,郑常山点点头笑笑回了句对啊,见状的杨斌一脸鄙夷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而郑常山也在含笑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后又将抽屉锁好便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可以了,你们去镇政府后门口的路上等着吧,看见他别废话,直接动手。】 目睹郑常山下了楼,王乐文用短信通知了那几个混混中带头绰号名叫刀疤的流氓又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自己从单位正门离开了,而浑然不知这一切的郑常山倒是难得带着些许懒散的心情下了楼,接着便靠在后门口就开始用短信骚扰他都惦记了一整天的陈先生了。 【陈先生,我就在后门口-3-】 【站在原地不要动,红灯。】 光是看这短信内容就能想象陈京墨那种一丝不苟的语气,郑常山勾勾嘴角将手机放回兜里去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了。 这会儿他所处的位置刚巧就是正对着泗水街路口的镇政府后门,平时也鲜少会有除镇政府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进来,但郑常山由于前段时间受伤,所以他每天都会为了少走点路就会走这条离门口近些的小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走路还是有点别扭,平时是看不太出来,但肉体凡胎的真伤筋动骨了肯定要修养一段时间。 此刻郑常山正背对着夕阳落下的光线站着,他的视线停留在脚下眼神也没有落到实处,可恰在这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却是突然间从后面接近了郑常山。 郑常山几乎是当下就反应了过来,但那几个人似乎也早有准备,有个穿白汗衫的胖子更是直接将一包白乎乎的石灰用力撒在了郑常山的脸上。 见郑常山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胖子先是露出了点得逞的恶意笑容,接着便将手里的钢筋对着郑常山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一声嘶哑的惨叫在无人的巷口响起,可惜这声音却不属于本该被打的头破血流的郑常山。 因为就在他被这莫名其妙的石灰撒了一脸的同时,他精瘦惨白却蕴藏着可怕力道的手掌已经格挡住了那流氓砸向自己脑袋的钢筋。 而几乎在瞬间,被石灰粉弄得眼球血红只能勉强睁开眼缝的郑常山就抬脚恶狠狠地将这看着就有两三百斤的高壮胖子一下子踹到了几米开外。 “呕……哦……” 蜷缩在地上狼狈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在外头三天两头和人打架的刀疤头还是头一次挨这样的一脚,当下就痛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血肉模糊的嘴里看着就怪渗人的。 跟着刀疤头过来的这群小混混一见这情形也傻了,毕竟王乐文之前给他们的说法是个教训个软脚虾,哪知道现在这一过来,这明显就和事实不符,而还未等他们有进一步的反应,被撒了一脸石灰眼下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郑常山就缓缓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钢筋。 “谁让你们来的。” 煞白的脸上满是石灰的痕迹,郑常山本来气色就不好,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砸整张脸都是粉尘,灼伤刺痛的眼角也像是要淌出血来一般。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依旧睁大着眼睛以一种相当惊悚可怖的笑容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几个面露畏惧的混混,而这几个混混在互相对视了几眼后也不甘心就这么丢人现眼的逃走,直接抄起手上的钢筋就又一次冲着郑常山冲了过来。 力量悬殊之下胜负根本毫无悬念,筋骨断裂的声音在血肉上绽开鲜艳的花,郑常山半眯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费吹灰之力地挨个打断了五个人的手脚,到第五个的时候直接踩着那人的背脊骨就狞笑着踩了下去。 当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的郑常山失控地仰起头,脸上露出了明显享受沉醉于其中的享受表情。 骨子里的嗜血压抑太久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种感觉是这般的美妙,被肆意挑衅的感觉也让郑常山有些心潮沸腾,只不过血的味道还是从某种程度上很大刺激了他的感官。 而当他缓缓弯下腰先是将这人头破血流的脑袋往地上又踩了几下,这在这群混混眼中已经和恶鬼没什么区别的疯子这才一把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一脸病态地望着他开口道,“喂,你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开,口,说,话,啊。” …… 陈京墨今天一天都在邻镇洽谈商业合作方案,席间作为最大出资人的他自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关注。 因为近年来在国外活动比较频繁,所以说起来陈京墨在国内商圈的知名度反而没那么响亮。 只不过他几个月前一口气买下附近五个村镇地皮和那座荒山的大手笔还是让这些人意识到了他本身财力的雄厚,所以众人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讨好这样一个大人物的机会。 “陈先生,来来来,让小弟敬你一杯……”“陈先生!久仰久仰啊!小弟是……”“陈哥!陈哥@” “……” 看着比陈京墨爷爷看着还老的人也这么和他说话,陈京墨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只维持着一个平淡的神情象征性的点点头其余的都不说太多。 而林桥身为他的贴身秘书自然是对这类应酬一向应付的不错,三言两语的就能将这些大多在他身上有所图的本地官员和商人们哄的服服帖帖的,不仅主动开始给他们这种相对外来的招商企业引路,每两句话还称兄道弟上了。 “林哥!这荒山的铜矿开采证就交给我吧!最好的开采队我来给你介绍!保证不让你和陈先生费一点心哈哈!” 被酒精熏得眼睛都红了的大老粗嚷嚷着开了口,林桥闻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拿起手边的白酒爽快就和这说话的本地矿产鉴定机构的人碰了个杯。 “行!那我就全权交给王小弟你了啊哈哈,来,让大伙都敬陈先生一杯,跟着陈先生一起发大财……” 言语中带着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笑意,坐在首座的陈京墨闻言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半响才在周围人谄媚讨好的眼神中缓缓拿起了酒杯。 见这难伺候的财神爷终于肯赏脸的模样,这些忐忑了半天官员和商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只不过在之后的转交荒山产权合同的时候,陈京墨的视线落在那两页纸上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淡淡开口道,“请问,现在我是已经拥有了这座山的永久命名权是吗?” “对呀,陈先生您想给这山头起什么名字都可以呀,这荒山啊本来就没名字,以前溪涧村的人叫它荒山,后来大伙就都这么叫了,现在陈先生您要是想这山想给个起个名字,那绝对是这破山头的荣幸啊哈哈……” 这人浮夸的回答让陈京墨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坐他边上的林桥打从他开口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不出他所料的是,紧接着他家陈先生就用一种很是淡定的语气道,“那就将它定名为常山,是从今年七月开始生效的对吧?” 林桥:“……” 嗓子眼里的白酒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来,要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家陈先生是情感生活匮乏的钻石王老五,林桥简直都要怀疑他家老板是不是被哪个情场高手给附体了。 明明刚刚在车里还表现的一副犹豫不决不情不愿的样子,眼下这可怕行动力搞得自诩已经结婚的林桥都有些自愧不如。 毕竟可不是每个有钱的凯子都能想到给自己男朋友送一坐铜山这样既贵重又浪漫的主意的,多少年的大汉朝出过一个,眼下似乎又出了一个,更何况陈先生现在只是刚决定要追人家就这么大手笔,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嘛呢。 这般想着,林桥也不知道是该为郑常山高兴好了还是为郑常山担心好了,而陈京墨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有些说不出的肉麻,所以在略带警告意味地看了眼失态的林桥后,他想了想还是透过金丝眼镜淡淡地冲众人询问道,“大家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不行也可以换一个的。” “不用改不用改,常山?真是好名字啊!诶,陈先生果然是文化人!这名字一听就透着股了不得底蕴,真是不错啊哈哈……” 周围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各个争先恐后地拍着陈京墨的马屁,林桥闻言是彻底无语了,耸耸肩做了个投降的表情也只能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见状的陈京墨在满意地点点头后也从身边的林桥手里抬手接过了自己钢笔,而当钢笔细细的金色笔尖落到那荒山的署名一栏上时,陈京墨像是在细细回忆着什么东西似的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半响才落下了两个端正冷肃且极有风骨的字。 荒山风雨,执手相依,眼前浮现的一幕幕都化作了这两个字留在了那座让他们相聚的山顶。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你的出现对我有怎样的意义。 ——常山,赠你。 第26章 喜欢 陈京墨和林桥应酬完回桥水镇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郑常山是五点半下班,所以陈京墨明显显得有点不太高兴,林桥作为开车的苦力自然是压力很大,只能默念着待会儿别拿自己开刀表情都十分苦逼。 “你觉得我需要换身衣服吗?烟味很大。” 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林桥,陈京墨平时有用男用香水的习惯,但是刚从会所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出来难免身上会沾了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而林桥在从后视镜望了眼陈京墨正在用手帕仔细擦拭着自己并无脏污的眼镜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失笑开口道,“没事的,郑先生又不是女孩,您就不用太紧张了。再说了,待会儿见面的时候您只要把那份铜山归属合同给他一看,就算再铁石心肠的都得您的浪漫给迷倒了,想想啊,一坐铜山啊,我是真没想到您会这么干脆地就把它给送出去了,唉,郑先生好福气好福气啊……” 摇头轻笑调侃着陈京墨,林桥这张嘴永远都是这么诚实且欠揍,搞得陈京墨一时间拿他也没辙了。 刚刚会想到送铜山的举动也是因为他恰巧就想到了郑常山,而几乎没什么思考的他就做出了那个略显仓促的决定。 眼下仔细想想,如果真要挑选第一次见面的礼物的话,一只手表或是一身高定正装或许对男人之间的交往更有利些,这样带着浓重利益气息的馈赠似乎带上了些变了样的味道,而正这般想着自己究竟该不该当面和郑常山说起时,陈京墨就听到林桥在他耳边嘀咕道,“诶,镇政府办公楼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有警车围着啊……咦,还有救护车……” 这话引得陈京墨跟着朝窗外看了眼,几乎在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办公楼门口吵吵嚷嚷的景象,按理说这种政府机构地方没道理会出这种事情的,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带到某个正靠坐在人群后面,满身满脸都是血的身影后,陈京墨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声音里也带上些许的焦急。 “林桥,停车。” 一听陈京墨明显动怒的口气,林桥就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可当他停下车后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陈京墨就已经推开车门快步地朝着嘈杂的人群走了过去。 “陈先生!你怎么了……” 跟着就从车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林桥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两步实在不明白他这是看见什么了才显得这么着急,可是当他的视线跟着陈京墨一道快速穿过人群,又亲眼看着他走到一个人的面前后,林桥先是哑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也赶紧跟了上去。 …… “我说你把眼睛睁大点啊……草他妈的,那群不是人的东西,这种黑手亏他们也下的下去……老郑,你疼不疼啊,救护车来了,你要是看不见就慢慢站起来和我去趟医院好不好啊……” 脸色难看地扶着郑常山冰凉的手,刚刚是杨斌从楼上下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后门口的异常,接着才赶紧报了警。 他出来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混混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但是作为朋友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关心郑常山的情况。 而眼见他满脸都是石灰,两只眼睛都变得血红血红的,眼球也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着急的杨斌刚想帮他先处理一下,一个显得高挑瘦削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和郑常山的面前。 “陈先生?” 打从刚刚就没开口说话的郑常山眯着双通红的眼睛,明明他并未看清来人的长相但是第一时间察觉出了来人的身份。 而脸色难看的陈京墨眼看着郑常山被石灰弄得泪水满脸的狼狈样子,先是沉默的抿了抿唇,接着俯下身堪称温柔地将郑常山的脸小心地扶住,又掏出了自己口袋里另一块并没有使用过的手帕盖在了郑常山的脸上。 “疼吗?” 语气沉郁地开口,陈京墨仔细打量着郑常山的眼球情况,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周围的粉末状物。 而感觉到他的手指都生疏地发抖,明明刚刚还暴戾地像个疯子一般的郑常山在眨了眨自己充斥着血水和泪水的眼睛后,最终还是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陈先生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这你……这是哪位啊……” 旁边杨斌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显然并不明白这一出现就将自己隔开到一边和只老母鸡一样圈住郑常山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而紧随其后的林桥在先是问过办案民警究竟发生了什么后也跟着跑了过来,见自家陈先生这幅着明显动了气的样子,他赶忙小声开口道,“陈先生,我问过了,听说是有几个社会无业人员因为扶贫标准的问题这才找上了郑先生,现在需要我联系咱们的医生们吗,郑先生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恩。” 听林桥这么说陈京墨顺势站起身,抽空抬头看了眼杨斌他的表情也显得不冷不热的。 在撇到他刚刚还扶着郑常山的肩膀的手后,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奇怪的陈京墨转而直接朝眼睛依旧红肿着的郑常山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而郑常山在配合地借着陈京墨掌心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后,也转过头闭着眼睛冲杨斌开口道,“斌斌,你帮我和警察那边说一声,我先和陈先生走一趟,回来再做笔录。” “哦,好……你去吧,你去吧。” 脑子里因为一系列突发状况变得乱糟糟的,杨斌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明显有些转不过来,只能目送着那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陈先生和抱布娃娃一样搀扶着和他身高相仿郑常山一起走出了人群。 而等这两人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杨斌在卧槽了一声这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去,郑常山原本……不会就是和这位去开房的吧?!啊????” …… “先把眼睛,暂时不能用水清洗,这种问题不能随便,你不要掉以轻心。” 坐在车里替郑常山用手帕擦拭着眼睛,陈京墨的语气显得很是严厉,闻言的郑常山也难得乖顺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是因为的眼睛此刻的确不太舒服,二也是因为他其实挺享受他家廉贞对自己这幅上心的不得了的模样的,而见他这副闭眼不说话的样子,陈京墨在用拇指摸了摸郑常山红肿的眼睑后,忍不住皱起眉毛道,“知道是谁找的人吗?” “恩?谁知道呢,干这行难免遇到这事的……” 一脸漫不经心地开口,其实打从在镇政府附近遇上这几个混混后郑常山就大概知道是谁要找自己的麻烦了,只不过这种小事他并不想陈京墨掺和进来,所以就这么随口应付过去了。 而显然,他家陈先生已经打定主意要替他做主了,所以在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后,陈京墨没再细问郑常山只是抬起头看了眼坐在前排的林桥。 而注意到自家老板投过来的视线,一直专心开车的林桥也赶紧点点头无奈地回了个收到的眼神。 说实话,他其实也能理解陈京墨的心情,毕竟他自己少年时眼睛就曾受过重伤,如今这事又发生在他喜欢的郑常山身上,难免就有些焦急。 只不过难得情绪化的陈京墨显然已经选择性忽略了那几个招惹上郑常山的流氓本身要凄惨数万倍的遭遇,而想到自己刚刚不经意撇见的那几个被抬上担架的混混被打成一滩烂肉的惨状,林桥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陈先生,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陈先生,我嘴上还有灰,你也帮我擦擦吧。” “陈先生,我眼睛痛,我需要人工呼吸……” 和个神经病一样趴在陈京墨身上胡言乱语,郑常山将言语骚扰做到了极致,完全不关心时间地点场合人物,而陈京墨居然也一副惯着他的样子,瞧那看似淡定含蓄表情貌似还挺乐在其中。 “你在桥水镇没有其他亲属了是吗?那就先去我家吧。” 林桥被雷的外焦里嫩的开着车,心想着果然天下情侣谈起恋爱来都是这么闪瞎狗眼,而等他将陈京墨和郑常山送回他在老街的住处后,之前因为陈京墨受伤所以最近也一直随他们出行的私人医生贾方也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伤口处理的很好,休息几天别见光就成了,不过这是哪位啊老林?我怎么看这苗头不太对啊……” 贾方一副老司机表情的冲林桥挤了挤眼睛,无语的林桥点点头表示他想的没错,立马得到了贾方一个兴奋到爆炸的眼神,而在用力捶了捶自己的手掌心后,带着副眼镜显得人模狗样贾方用一种嫁女儿一般的感慨表情道,“唉!真是不容易啊,替陈先生工作那么多年了,我就一直盼着这么一天呢!陈先生长大了,真好,快,赶快帮我把这个给陈先生,就说贾方特意给他准备的,让他加把劲!赶紧拿下把!” 被迫接过贾方塞过来的一大把套子,林桥被贾方这辣眼睛的货弄得很是烦躁,没说几句就把他给赶走了。 而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眼正在阳台站着说话的陈京墨和郑常山,林桥想了想也没敢打扰,只鬼鬼祟祟地将手里这一堆套子放洗手间和卧室枕头底下都塞了一些,接着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陈京墨的住所。 对于林桥的举动,陈京墨显然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在给郑常山准备今晚留宿的东西,而郑常山则半靠在阳台上的拉门边眯着眼睛看着那若隐若现他始终无法看清楚的影子在自己身前来回走动。 陈京墨的这间住所相比起他显赫的身价显得有些过于朴素简单了,他之前的近两个月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但却从来没有让其他人进来过。 因为陈京墨始终觉得私人空间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外人不能轻易接近,然而自打郑常山出现,许多他原本的原则就被一一打破。 可就在他冒失地刚将那座铜山送出后没多久,他又将郑常山很随便带到了自己的家中,这对长时间保持禁欲生活在贾方眼中甚至已经达到了病态程度的陈京墨来说显得简直有些离奇了。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侧过头看了眼神情萎靡嘴唇泛白的郑常山,忽然就神色莫名地垂下了眼眸。 不可否认,郑常山的确就是那种他喜欢的类型,主动,诱惑,性感,放荡情色的举止却不显轻佻,精瘦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每一寸都吸引着同为男性的陈京墨的视线。 在此之前他其实从未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有过清晰明确的标准,可是当郑常山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一切就好像有了真实的写照。 那种如同蛰伏的黑豹子一般的危险和神秘感强烈的挑逗着陈京墨的感官神经,尽管陈先生表现的好像并不那么感兴趣。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喜欢郑常山。 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亦或是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神经质沉却充满魅力的人格色彩,这让一贯站在俯瞰角度审视他人的陈京墨看来都显得足够可爱,而显然,闷骚惯了的陈先生并不打算让郑常山本人知道这一点。 “不介意晚饭我来做吧?” “哦,当然不,陈先生你会做饭?” “只有你吃过。” 冷冷淡淡却莫名带着点你应该好好知足对我感恩戴德的语气,郑常山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陈京墨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真有些觉得自己这眼睛坏的有点不合时宜了。 然而当他和陈京墨一起用过这顿显得格外安静的晚餐后,郑常山还是感到了一点不真实,而这种不真实当陈京墨为他细致地放好洗澡水又准备好睡衣后还是达到了顶点。 “陈先生你再这么对我,我简直都要怀疑你喜欢上我了。” 似笑非笑地靠坐在床头,郑常山湿漉漉的额发正落在陈京墨的掌心,他惨白的脸上带着点异样的神情,薄削的嘴唇边带着点懒散的笑容。 他敞开的睡衣并没有系上,结实均匀的腹肌带着点甜蜜的光泽,交叠的双腿显得性感且下流,而陈京墨在将用干净的纱布小心地缠在郑常山的眼睛上后,先是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郑常山尖削的下巴抬了起来,淡淡地来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怀疑,我很喜欢你,常山。” 第27章 缠绵 玉树琼花云雾间,头顶隐约有龙吟鹤鸣,陈京墨又一次从自己的梦境中苏醒,眼前是一片让他都有些为之惊叹的仙界美景。 与人间无一丝相同之处的琼楼玉宇间,依稀有几位身披彩羽的女子在低声谈笑,而当皱紧着眉头的陈京墨略带着些困惑缓步走进那娇艳的花丛时,他竟有些意外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天玑,你说这贪狼星和廉贞星日后谁会成为这北斗星官?观他们这般水火不容,恐怕无论是谁当上,另一个都讨不着好果子吃啊……” “唉,我也正发愁呢,这二位都是星河上最耀眼夺目的两颗星子,廉贞更是与贪狼同根而出,怎就生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呢?廉贞君这般君子,却也每每碰上贪狼就没个好脸色……” “要不是贪狼星上次酒醉大喊着什么‘吾与廉贞,好比牵牛织女’,廉政君哪会这般讨厌他……廉贞君脸皮最薄不过,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呀……” 这般说着两个明艳的姑娘脸上都带着些抑制不住的笑意,陈京墨兀自思索着这贪狼和廉贞究竟是何许人也,脚下却不经意间踩上根枯萎的花枝。 花枝脆弱立时发出断裂的声响,而那两个谈笑的女子也在惊慌地站起身后对上了陈京墨打量的视线。 “廉贞君……廉贞君……” 结结巴巴地咬着嘴唇,先前谈论着闲话的两个女子都被陈京墨的出现吓坏了,揽起裙角就要下跪,陈京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太明白她们这是在冲谁下跪,而几乎就在瞬间,有个轻佻懒散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 “唉,娇花一般的天璇天玑怎可轻易下跪呢,快起来吧,廉贞君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他方才正和在这花丛中得趣,哪顾得上听你们谈笑呢……” 这调戏一般的话音刚一落下,陈京墨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胸中莫名地起了一层怒气,可是耳朵尖却因为这下流的话不自觉地红了。 而说出这话的人说完也从嫣红的花丛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之出现的便是一张对陈京墨而言虽然眼生却又透着股熟悉意味的脸。 三十三重天上最狂傲肆意不过的贪狼星本尊,天生拥有着一双泛白的灰色眼眸,传闻他登星位时恰逢五胡乱华的时代,因此身沾一身暴戾凶狠之气,每每在星河上出现便是人间灾难的开端。 而廉贞作为与其遥遥相望的本根副星,生来就是一颗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天煞孤星,汇聚人间战乱流离失所之怨气,才出了这么一位孤高冷漠的廉贞星。 可这一颗凶星一颗孤星,虽同根同源,却人人皆知他们关系恶劣,更因为这北斗星官之位,引得外人每每猜测日后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一番恶斗。 而他们的真实关系,或许只有贪狼和廉贞本人才清楚,可无论是何种关系,廉贞都绝不可能承认,他们之间是这满口胡言乱语的贪狼口中的那种下作的关系。 “休要胡言乱语,贪狼。” 明明陈京墨没有开口,但是一个冷淡厌恶的声音还是从他的口中响了起来。 沾染了一身花香的黑衣男子闻言诡异的笑了起来,在轻挥手掌让那两个早就坐立不安的女星官先行离开后,他先是缓步凑近些一身白衣,玉冠乌发的陈京墨,接着挑挑眉毛压低声音道,“贪狼所说可是句句属实,那北斗星官的位置算得了什么,本尊日日夜夜都盼着只有您枕边人的位置呢……” 这话说完,陈京墨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了下来,那名叫贪狼星的疯子见状哈哈带笑了起来,可还等陈京墨的手触到这人的身影,面前美轮美奂的一切便如一面镜子一样碎裂成千万块碎片。 他下意识地退后这一步间,眼前的白色蝴蝶挥动蝶翼,而这没由来的梦境,也至此到了终点。 …… 深夜的阳台边,郑常山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用手掌摸索着打开了落地窗推拉门。 他方才醒过来离开自己卧室的时候,陈京墨还在另一间卧室熟睡,所以并未察觉到他的动静。 有关于睡前的那番交谈,郑常山到现在嘴角都带着些无奈到挫败的笑意。 毕竟,可不是每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都能像他家陈先生这般挑逗完人还心安理得地跑到另一间房间去睡的。 …… “不用怀疑,我很喜欢你,常山。” 触碰到郑常山喉结的手指尖带着些凉意,灯光下郑常山的表情微微凝滞住了,那种因为过于讶异所以茫然到显得有些可爱的神情出现在一贯阴郁老道的郑常山身上倒真有些难得一见了。 但很快这个一向没什么下限的家伙就大笑着仰起了头,明明视线一片黑暗,可是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陈京墨的嘴唇。 因为看不见陈京墨的脸,所以他需要用手揽住陈京墨后颈才不会就这样倒下去,而映衬着床头柜上温暖的灯光,这两个拥有着相仿身形的大男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堪比前戏开场般火辣的吻。 郑常山有一条和他的人一样强势诱惑的舌头,当他主动纠缠住陈京墨时,那种湿滑色气的感觉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这无关彼此经验问题,而是一种因情欲而带来的绝佳享受,这让一向对性爱并不热衷的陈京墨忍不住将手掌插入他还没全干的发丝间带着些宠爱意味的揉弄了几下,而郑常山在用牙齿啮咬了一下陈京墨的下嘴唇后也顺势将自己的腿缠上了男人的腰肢。 “我刚刚……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陈先生,需要我帮你撕开吗?” 敞着睡衣仰躺在男人的身下,结实修长的腿还缠在陈京墨的腰上,脸上染着情欲的郑常山似笑非笑将手上的那只桃粉色的避孕套放在唇边咬了咬,有关于今晚该如何安排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可偏偏刚刚还表现相当动情的陈先生在面对郑常山主动的邀请时竟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而在短暂地平复了下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后,陈京墨先是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推了推,接着皱着眉开口道,“你还有伤,改天吧。” 郑常山:“……” 这短短的几个字不亚于一盆从头浇到尾的冷水,神色诡异的郑常山张张嘴地明显想说些什么,但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陈京墨已经将他手里的那个看颜色就显得很没节操的套子拿走丢回床头柜里,又拥着他将他小心地扶了起来。 “让你来我家住不是为了这种事的,我不希望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很认真。” 耐心地对郑常山这般开口解释着,陈京墨并不否认自己对郑常山的感情,却也不希望今晚就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尽管他并不知道郑常山本人其实十分以及极其地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在这样显得怪异却又温馨的气氛中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又各自……分房睡了。 “你准备在这儿工作多久?桥水镇镇政府本身关系错杂,以你的资质没有必要呆太久。” “编制内人员调动还是要看时机,陈先生,我有底的。” 嘴角带着点笑没再回避陈京墨的问题,郑常山对自己工作范畴内的问题还是有自己的考虑,而显然陈京墨也意识到了这点,只不过今晚过后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就不一样了,所以在屋子想了想后陈京墨还是开口道,“今天的事情需要通知你父母了吗?” “诶,陈先生是指哪件事?我们差点就上床了这件事吗?” 似笑非笑地故意逗了陈京墨一句,闻言的陈京墨皱紧眉头也不搭理他,而自讨没趣的郑常山在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口回道,“没有,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操心,以后再说吧。” “还是通知一下比较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家人总会比较关心的。” 褪去平日里严苛正经的模样,这般说话的陈京墨透着股温情脉脉,比平时还要更吸引人些,而郑常山也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所以在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骚动后,郑常山压低着声音翘起唇角缓缓道,“行,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发生,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陈先生你,决不让你像今天这样吓到手都在发抖。” 这话说完陈京墨的眼神就变了变,被戳穿心思的他当下耳朵就有些发热,又随口聊了几句就拿着睡衣去了隔壁的另一间小卧室睡了。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点点用耳朵搜捕着陈京墨的每一丝动静一直到他睡下后,躺在一片黑暗中郑常山这才用低哑的声音喃喃道,“吾与廉贞,真是好比牵牛织女啊……”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诡异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依旧痛的刺骨,这让郑常山忍不住去想当日被挖去眼睛的廉贞是否也和有着同样亦或是更为难熬的痛苦。 这般想着,他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似的微微侧过了头,而当他就这样缓缓推开卧室的门,又抬脚走进阳台里面,那里已经有一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矮小身影背着根柴火棍在等着他了。 郑常山:“哟。” 官宦行主:“禄……禄……禄星。” 郑常山:“你叫我什么→_→” 官宦行主:“爸……爸爸QAQ” 第28章 官宦 官宦行主在三百六十行中总体排名第十,分管中央以下居委会以上所有零散官员之位,打从封建王朝建立便得封行主,兢兢业业操劳到了改革开放,至今还来得及没婚配。 官场之事自古纷繁复杂,世间之事也从无明确的黑白之分,因此官宦行主决定手下饭碗的分配和处置情况时往往就要从大局考量,步步都需小心谨慎。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时不查,须经他手的两个混账东西就把歪脑筋动到了下凡来工作的禄星公身上。 而从自己同行口中得知禄星目前的情况后,上午还在B市长安街某个政府部门悠闲摸鱼的官宦行主当天晚上就背着根柴火棍摸到了千里之外的禄星面前来负荆请罪了。 “禄星!禄星公!您大人有大量!那两个找人打了你的两个王八蛋就交给我行吗!我这不都把他们的饭碗都带来了嘛!您看是现在砸还是明天砸?用锤子砸还是用铁锹砸?或者我来帮您砸您在边上看着?像这种专走歪门邪道的王八蛋居然还留在我们这行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禄星您随便骂随便打我保证不还嘴!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不高兴好不好啊!” 这般说着,戴着副眼镜显得颇有机关领导风范的官宦行主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的领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哭哭啼啼地还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只微波炉饭盒和一只一次性饭盒。 而打从他开始说话就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上打量着他的郑常山见状也将脚尖往这两只简陋的饭碗上踢了踢。 “曹鑫茂和王乐文的?” “诶,对对对,禄星您真是料事如神嘿嘿嘿。” 官宦行主一听这话就有些紧张地笑了起来,来之前他已经把事情的大概了解清楚了,就算今天被他俩白痴算计的不是郑常山,官宦行主最近也要开始响应上头号召展开活动清洗掉这种体制内的蛀虫了。 只不过事情一旦扯上这身负恶名的禄星,无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小心行事,而郑常山闻言只翘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带着些戏弄意味开口道,“这俩破玩意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亲手砸他们的饭碗了,曹鑫茂庸碌无为,王乐文挂名在镇政府,这事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懒得和他们计较这点私人仇怨,只一点,凭他们这样的人品,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应该永不升迁永不录用,这点你总应该同意的吧?” “自然,自然,禄星您说的在理。” 官宦行主有心巴结郑常山,自然是每句话都连声附和,只不过想到曹鑫茂丢饭碗之后的扶贫办主任职位空缺问题,他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询问道,“那这空缺下来的扶贫办主任位置禄星您看我怎么安排?您如果有兴趣……” “不用了。” 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官宦行主的建议,郑常山当初来桥水镇上这个班本就是看在郑骏的面子上才勉强过来的,自然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混这个官场的,而歪着头稍一思索后,郑常山隔着遮在他眼帘上的纱布用他那双泛灰的眼睛望向官宦行主道,“杨斌在桥水镇工作五年多了,本身也算有些才干,曹鑫茂离职后你就把这个位置给他,今后怎么样就看他自己。” “好,都听禄星的。” 听郑常山这么说,官宦行主哪敢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就准备先找个地方把这俩险些害的他丢饭碗的王八蛋的饭碗给砸个稀烂,只不过等他哆嗦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官宦行主忽然想起来个事,而稍稍凑近些郑常山后,官宦行主拱手笑着道,“刚刚来的匆忙,都忘了向禄星公道喜了,您父亲郑骏近日就会有喜事迎门,在次就先说一句恭喜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就连郑常山事先也没有想到,他来桥水镇之后就少有和郑市长联系,每周蒋芸会给他来个电话,提到最多的也是让他休假有空就回家住不要怪他爸爸之类的话。 只不过就算和郑骏关系再怎么恶劣,他也清楚在郑骏和市委书记李明东之间长达五六年的博弈中,他老爹一直是占据下风的,而此刻听官宦行主怎么一说,郑常山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总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老郑才会升官的吧?” “没有没有,都是按照程序来的,李明东那小舅子是他后来那位夫人的亲弟弟,这些年没少给他拖后腿,如今东窗事发,被他抛弃的原配夫人带着儿子给他的贪污数目添了不少证据,所以这也怨不得旁人。如今纪委已经开始调查了,秋天的时候他的拘捕令就会下来了吧,我手下的行灵已经预备着回收他那只饭碗了。” 官宦行主这般说着,侃侃而谈的模样可算是显得没刚刚那么狗腿了。到底是在官场这个泥潭混了快百年的老人精了,所以就算在郑常山面前再怎么低三下四,他这工作能力也是没话说的,而郑常山见他一副站起来准备告辞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笑问道,“刘叙,你当年被称为平遥第一好官,父子二人两世清廉,如今亲自掌管着整个官宦行当,看尽污浊荤秽,是否也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呢?” “……” 闻言倒是沉默了下来,官宦行主死去多年,早就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眼下听郑常山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往,他摸了摸自己已然没有乌纱的头顶,脸上也渐渐褪了之前故作谄媚的神情,只含笑冲郑常山深深行了个礼道,“刘叙从前为官为的是家国大业百姓苍生,如今虽然死了,选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物。不为百姓的不配为官,从来都是这个道理,也请禄星您放心。” 这话说的相当漂亮周全,同时也撇清了自己和有些歪门邪路的关系,郑常山最近在禄星司内部整治和叛逃行主有关联的内部人员的事情少有人知道,可是官宦行主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想了想,这圆滑机灵的官宦行主还不忘压低着声音道,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有关这前北斗星官与那些叛逃行主的关系,我倒有些消息要私下禀告给禄星您……” 第29章 草莓 与桥水镇相隔千里的Y市,鬓角斑白的郑骏正从市政府办公厅出来走进自己的座驾,张大秘跟在他的后头为他拎着公文包,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们都大多耗在了身后的政府办公室里。 “副市长,这次的事算是定了吧。” 一钻进车里就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神情,张大秘眼见郑骏憔悴疲惫的模样赶忙先为他递上根烟才试探着问了一句,而闻言郑骏也在拧起眉头后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舒展开眉心道,“恩,可以准备去省里的安排了,这一次李明东必败。” “太好啦!” 与有荣焉地跟着笑了起来,张大秘发自内心地为郑骏能在他的政治生涯上迈前一步而感到高兴,而见状的郑骏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情,在将自己发麻的背脊往座椅上靠了靠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先开车回家,路上给小芸买束花,再去买点菜,我亲自下厨,你今天就不用回去吃了,把你爱人和小孩都接到刘房山一起聚一聚,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郑骏在公事上为人刚正,但于私人感情上却是个十足温情宽厚的人,张大秘听他这样安排自然是心间一酸,感激于郑骏对自己多年的器重和栽培,眼眶一时间都有些发红,只不过想到郑骏自己的家庭情况,张大秘还是忍不住出言感叹道,“唉,这个时候要是常山在就好了,我觉得您可以什么时候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夫人也说他在桥水镇的生活很清苦,我几次往那边悄悄打听,镇政府那边也说他工作很努力,以后常山总是要接你的班的……” 老部下的话让郑骏顿时沉默下来,对自己这个儿子郑骏从小就珍惜且维护,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一直荒唐到这么大岁数,出了那么多问题还给他兜着。 如今距离郑常山被自己赶到乡下去扶贫已经时隔三四个月了,要说不惦记那都是假的,可是要让他拉下面子去给那混球打电话他也不乐意,所以想了想郑骏只不太情愿地冷哼了一声,半响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把电话接桥水镇镇长办公室,别说我的名字,就简单询问最近的扶贫情况。” 一看老郑松口了,张大秘赶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播了镇长办公室的电话,此刻恰巧是下班时间,但因为昨天发生在镇政府门口出的那桩性质恶劣的流氓打人事件,桥水镇镇长王儒海此刻还在办公室内。 眼下一看到自己老同学电话,王儒海就立马接了,而等张大秘东扯西扯地好不容易往正题上带了一句后,原本就焦头烂额的王儒海带着几分疲惫地开口道,“张程,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啊?我今天这边正忙着呢……不过说起扶贫办来我就头疼,今天扶贫办的有个姓郑的小子让一群不满扶贫新标准的低保户给莫名其妙打了,眼睛里被撒了石灰,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瞎呢……” 王儒海这话还没说完,开着外放偷偷听着的老郑就沉下了脸,张大秘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惨白着脸就看着老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护子心切的郑骏果然也没控制住情绪当下就一把夺过电话,接着声音急促地张口询问道,“喂!是哪个姓郑的小子?是叫郑常山吗?什么叫他的眼睛还不知道瞎没瞎!到底怎么回事!!” “诶?不是张程?对啊,就叫郑常山,你……你哪位啊?” 被郑骏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被吼了一通的王儒海一时间也是满头雾水,忍不住就反问了一句,而着急的额头上汗都出来的郑骏在努力克制住大喊出自己本名的欲望后,没忍住还是破口大骂道,“还他妈墨迹什么!快说!郑常山怎么样了!我是他爹!他亲爹!!” …… 因为郑常山眼睛受伤的事,杨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便给他往单位请了一礼拜假,又跑前跑后地帮他把医疗保险之类的都给报销了。 派出所那边的笔录是第二天陈京墨送郑常山去做的,出来之后他们一块吃了个饭又一起回了趟郑常山的住处。 郑常山的眼睛到第二天其实已经基本没问题了,虽然还有些刺痛,但贾方的药也确实好,对刺激性眼部伤害有着显著的作用,也不亏是替陈京墨工作了那么多年的。 可是陈先生人生头一次谈恋爱,自然有些关心则乱,又赶上郑常山出了这么个事,所以便特意推了两天的行程专心陪着郑常山,而且他本来的意思是郑常山这段时间都住他那儿,反倒是郑常山自己想起来家里还养了只挨一顿饿说不定就会瘦好几斤的鹅,最终还是不得已放弃了不要脸地占据陈先生家每一寸地板的计划。 等他们从单位宿舍楼楼上去的时候碰巧又撞上了那住他楼下的张副乡长,这次这老头没了上次同郑常山说话时的轻松活泼,言语间有些惭愧又有些恼火,最后还是眼睛上蒙着纱布的郑常山几句话就将老头的火气给摁了下去,搞得张副乡长越发的对他印象不错,之后两个年级相差不少的人至此就成了忘年交又是另一说。 “你比我想象的要擅长交际。” 跟着郑常山一块进了他的屋子,陈京墨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老板,下意识地便开始对郑常山刚刚的行为做评价。 基于对情人的基本了解,在此之前他只知道郑常山的名字和工作状况,其他的印象就更多地来自于他在自己面前的言行。 可是直到此刻陈京墨才有些意外地发现,郑常山似乎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出那种极端外露的挑逗姿态,而在旁人面前,他更像是一个可靠努力的晚辈或是同事,与会在床上纠缠着他使劲索吻邀请的放荡模样一点都也没有相像之处。 “啊,我还很擅长床技,陈先生要试试看吗?” 陈京墨:“……” 满嘴下流话的郑常山弄得自问是个保守男人的陈京墨又一次无言以对,相比起陈京墨家中简洁清爽却处处充斥着低调奢华但我就是超级有钱气息的家具摆设,郑常山明显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单身汉,而如果不是亲眼见识到了他家中这种处处展现出整洁有序的生活状态,陈京墨甚至都要怀疑郑常山之前是不是一直在从事某种特殊职业了。 “你不说话时更可爱些,安静点,郑常山。” 皱紧着眉头严肃的开口来了一句,尽管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陈先生还是选择了再原谅口无遮拦的郑常山一次。 而时隔几个月,再次因为受伤而配了根拐棍的郑常山在回了自家陈先生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后也缓步走向了阳台,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从冰箱隔间里准确的拿出了一些草莓出来放在了陈京墨面前。 “上礼拜去下乡走访在老乡那儿买的草莓,陈先生你尝尝看吧。” “那只鹅……” 视线越过郑常山落到阳台上的郑翠花身上,陈京墨的眼神看上去很匪夷所思,尽管按常理来说这世界上的鹅都应该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或许是因为这只鹅对自己造成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了,所以几乎在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在溪涧村村口遇上她的情景,而喂完自家闺女缓缓站起身的郑常山也在转过头看了陈京墨一眼后忍不住勾勾嘴角道,“她叫郑翠花,可爱吗?陈先生,您可还欠着我一万块钱赏金呢……” 到这里,如果陈京墨还意识不到自己曾经错过什么那就真的有些迟钝了,而想到自己曾两次与郑常山擦肩而过,陈京墨的脸上也带上了些不可思议,他掩藏在镜片后的细长眼睛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流动,而最终咱们傲娇惯了的陈先生只是皱起眉头淡淡道,“我能给你比这要多的多,所以你现在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种倨傲清冷却十足有魅力的姿态让郑常山即使依旧无法完全看清陈京墨脸庞却也有些着迷了,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坐到了陈京墨的身边。 狭小的二人居,并不宽敞的沙发,昨夜还没来得及睡到的心上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的面前,这般想着,眼睛泛灰的郑常山用指尖捏起一颗鲜艳的草莓并含在嘴里递到陈京墨的唇边后,而一不小心又被勾引了一把的陈京墨也在耳朵微红之后将视线默默望向了窗外。 陈京墨:“现在是白天。” 郑常山:“白日宣淫嘛。” 陈京墨:“……” …… 数分钟后 郑常山:“哇,陈先生,你好甜,你是糖和蜂蜜做的吗?” 陈京墨:“o(*////-////*)q” 第30章 负责 杨斌怀着丝忐忑的心情仰头看了看面前的镇政府宿舍老楼,大热天的他刚从外头回来就又一次被迫出来了心情难免烦躁,可是摊上这事他也不能有什么意见,而原因就在于此刻正处于他身后的那个背着手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的老头。 “郑常山就住在这儿啊?” 自称是郑常山亲爹的老头神情看上去严肃刻板,虽然穿着普普通通,只一件老头衫和西裤,可是杨斌还是莫名地感觉到了遗传这件事的可怕性和不确定性,毕竟郑常山那么个随便风骚的货,怎么着也看不出会有个像是教导主任一样的爹,而在将自己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些后,杨斌尴尬地笑笑道,“对,叔叔,你这么远从Y市过来累不累啊,常山这会儿应该是在家的,他上午还和我打电话来着,要不咱们就直接上去?” “恩,你在前面走着。” 挥挥手一副惯于发号施令的模样,急匆匆过来的老郑照顾影响没带上自己的老部下张大秘,只坐着司机的车一路到了桥水镇又独自上了桥水镇镇政府找了杨斌。 杨斌开始见他也没认出这是谁,等老郑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他平时都不和你们说家里的事吗之后,杨斌才反应过来,这位老大爷居然就是郑常山的亲爹。 郑骏:“郑常山平时在这边老实吗?” 杨斌:“诶,挺好的,挺好的呀。” 郑骏:“不抽烟?不喝酒?和别人出去瞎玩了没有?” 杨斌:“啊?什么?他挺安分的啊……咱们单位平时工作挺忙的,老郑……哦,不是,是常山他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也是老郑,杨斌赶紧就改了口,老郑听了这话明显不太相信,只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不过想到郑常山眼睛受伤的问题,他心里就轻轻的揪了揪,再一想到蒋芸急的眼眶都红了的样子,咱们郑市长的眉头就锁的更紧了。 “叔叔,就是这儿了,哟,他在家,皮鞋还在门口呢……常山!开门!我杨斌!别装死啊,我看到你鞋了!快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转过脑袋冲郑骏说了一句,杨斌提着公文包就抬手往郑常山家防盗门上敲了敲,老郑见状板着脸安静地等着,就想看看这么些日子了自己这混小子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 可杨斌这敲了半天门里面愣是没任何动静,好半天杨斌就差把门板敲穿了郑常山的声音才带着股奇怪且不耐的意味传了出来。 “来了。” 听到这不肖子熟悉的声音,老郑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天下为人父母的到底顾念着自己的孩子,老郑嘴上再嫌弃郑常山,心里也着实放不下。 可等那单薄的门板被缓缓打开,皱紧着眉头老郑一抬眼便看见一个半裸着身体,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裤子,整个脖子都充斥着青紫和吻痕,浑身上下都一股色情意味的男人一脸懒散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与此同时,一只手还在低头找自己裤子拉链的郑常山就这样和自家阔别了三四个月的郑市长对上了眼。 郑骏:“……” 杨斌:“……” 郑常山:呃……您怎么来了?” 郑骏:“混账东西!!!无耻!!!” 破口大骂的老郑脸色涨红,看上去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气势汹汹,当年他指着沿江污水泄露大案公司负责人的鼻子怒骂其无耻时也有这般的气概,只可惜如今这火气则更多的来自于内心对自己这个独子的莫大失望。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这边老郑混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缓冲一下,衣冠显得稍微整洁些但明显刚刚也在进行着某种成年人都清楚运动的陈京墨也听见动静跟着缓步走了出来。 郑骏:“……” 杨斌:“……” 陈京墨:“这是哪位?” 因为生活饮食十分讲究,一直以来陈京墨的长相显得都很清俊干净,虽然身材不差身高也比郑常山高上一些。 但是撇开起本身严苛刻板的性格,陈先生看上去天生就是带着股干净到不符合他年龄的气质,加上刚刚郑常山故意逗他用皮带捆了他的手又拿走了他的金丝眼镜,所以此刻他略带些疑惑地走出来的时候也是这幅发丝微乱,眼神茫然,乍一看显得就和大学生一样的模样。 而在官场闯荡了一辈子,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都看过的老郑先是瞪着眼睛看了眼陈京墨,在注意到他手腕上那一圈还未消退的红肿后,当下就眼前发黑差点没晕厥过去。 大白天的,这就在家里胡搞上了!?胡搞就算了!还搞了个男的!男的就算了!这看上去明明还是个大学生啊! 老子这个当爹的这么上赶着过来看着小子他倒是逍遥的很!混账啊啊啊!!!!禽兽啊啊啊! 心里这般想着怒气便忍不住直冲脑仁,郑骏气红了眼睛,推开边上试图阻拦他的杨斌就扑向了郑常山和陈京墨。 郑常山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挡在了陈京墨身前,却也没去躲闪之类的,就任由着老郑拿起门边的拐棍就往自己胳膊上打了自己几拐杖。 陈京墨见状自然不可能任由郑常山这么挨打,所以当下也皱起了眉头想出言阻止,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郑常山就暗示般的捏了捏他的手掌心,接着歪过头一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郑市长,您能别喊了吗,再喊下去咱们父子俩就要上新闻了。” 这个称呼一出口,陈京墨和杨斌的脸色都变了变,杨斌是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之前老莫名有点害怕这看着面善的叔叔是怎么回事了,而陈京墨则更多的是来自于对郑常山个人背景的讶然。 “呵,你还知道丢人!!” 气的咬牙切齿的郑骏这么说着,却不自觉地往身后看了看,他本就是极好面子的人,所以当下也觉得就这么在楼道里冲着郑常山不好。 可他这心里也实在憋火,急需要找个台阶才能下去,而打从刚刚起就和老郑同志一起经受了精神冲击的杨斌这才缓过神来,先是将郑骏和那对还腻腻歪歪靠在一起小的野鸳鸯分开些,这才打哈哈道,“诶……要不先……有话进屋说吧,郑老您别气……先进来吧,先进来吧……” …… 一进到屋子里头,随便从地上捡件衬衫套起来的郑常山拉着陈京墨就往沙发上一坐,陈京墨打从刚刚起就不太说话了,而郑常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常,也用泛着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见状的陈京墨将自己的眼镜戴好没给他任何回应,沉默不语的样子明显是在想着什么事,而后进屋子的老郑在用眼神扫了眼刚刚的第一事发地点——沙发后立刻脸色难看的冷哼了一声。 “我先回去吧,你晚上要过去我那边再打电话给我,我在这儿你和你父亲也不方便说话。” 察觉到郑骏对自己明显的敌意,几个月前还隐藏在幕后和其有过某种利益往来的陈京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之前也算简单了解过这位Y市现任副市长,对其有一位大学教授退休的妻子和一个行为相当出格的儿子这件事也算有所耳闻。 当时林桥还曾玩笑说郑市长这样人品不错的人能算的上是他弱点的就只有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陈京墨还曾对此明确表达过赞同,甚至于对那传闻中如精神病人一般四处惹是生非的郑大少是有着些几分轻视和厌恶。 然而就连陈京墨自己都没有想到,短短三四个月之后,自己竟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和郑常山意外相识,自己非但没有觉得郑常山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反倒被他这股与生俱来的神经病气质吸引的,不仅十分不争气地和他差点就发生了关系,并且相当沉迷其中…… 这让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定力不错的陈京墨开始认真反思自己这次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些,加上他单纯不太喜欢此刻这种尴尬的氛围,所以也并不想在这儿多留片刻,而就在他说出这话后,站在边上莫名充斥着一副恶婆婆气场的郑骏立马就皱起眉开口道,“哼,不相干的人还是请赶紧离开吧,总该有些自知之明。”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放在以前还没任何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对陈京墨说话。 闻言的陈京墨在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郑骏一眼后当下就转身准备离开,他身后快速站起来的郑常山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住他,面前的门就碰的一下关上了。 只不过出了门之后陈京墨却没有立刻下楼,反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又皱紧着眉头站回到门口开始听起了的动静,而就在他一语不发地沉默着专心听壁角后,里头也模模糊糊地传来了郑常山同郑骏大声争吵的声音。 郑常山:“唉,市长,您儿媳妇生气了,你说这下该怎么办吧。” 郑骏:“你还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有个公的儿媳妇!!” 郑常山:“恩?要不就现在承认一个?市长您今天怎么过来的?口渴吗?” 郑骏:“别给我扯开话题!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玩男人的!” 郑常山:“诶,就当场领悟的啊,这种事哪儿还用学啊,一看见他就走不动道儿,我要是有那个功能,就先替他生个孩子让他必须要对我负责了。” 陈京墨:“……” 郑骏:“……” 第31章 情话 老郑的忽然到访打乱了原本郑常山至少还有三天事件的休假,老郑愤怒地表示堂堂一个政府公务员怎么占着公假在家里胡搞赶紧去单位,而郑常山就算平时再怎么横,在亲爹面前也会收敛一些,所以也只能暂时应下了。 陈京墨自打从他家走了郑骏就不大吼大叫了,杨斌见他们父子俩貌似不会再随随便便打起来也有些尴尬的赶紧走了,而等屋里就留下郑常山和郑骏两人时,郑骏背着手不耐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不三不四的儿子,姑且将刚刚那件事先揭过,半响才一脸嫌弃地开口道,“打人的那几个人,自己妥善能解决吗?用不用我联系本地公安局彻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居然还会挨别人的打了。” 因为并未亲眼见到那几个流氓如今凄惨的下场,所以老郑只是对自己无赖恶霸一样的儿子居然会让自己吃亏而感到费解,而郑常山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后,也故意回道,“诶,您这么说的话,要不我现在就去再把他们打一顿,其实我也觉得我有些吃亏呢……” “你这是什么话,小孩打架吗?你踢我一脚我也要踢你一脚?” 老郑瞪着眼睛又教训了一句,故意讨骂的郑常山闻言勾起嘴角低笑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放缓声音安抚道,“都是单位里的事,我自己有数,倒是还没恭喜您呢,市长,一切还顺利吗?以后我也该换个称呼了吧?” 郑常山这话让郑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自以为自己即将职位变动的事捂得很严实,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已经知道了。 联系到可能是张大秘给他提前透露了消息来讨好自己,老郑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不过郑常山这段时间气色的好转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再看他言行都稳重了不少的样子,郑骏这心里的火气也无端减了不少,只不过这荒唐不要脸的本性还是没改,而这般想着,老郑就忍不住皱紧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私生活问题自己要注意,那个叫杨斌的会往外说吗?你和他平时有利益冲突吗?今后我可没工夫以后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有,那人是干什么的?信的过吗?你准备和他具体玩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打从心底没把郑常山刚刚那番疯话当真,老郑是真觉得以郑常山恶劣的前科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上心太久。 只不过这次他恰恰低估了郑常山发病的具体程度和具体症状,而压根没打算让自己亲爹知道这点的郑常山只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歪着头缓缓开口道,“行,这事我保证处理好,至于这具体时间我也不太确定,要不等到时候我腻了再亲自通知您一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得了郑常山似是而非的承诺,说实话也没把这件事当个大事的郑骏也就宽心了,毕竟郑常山现在的年纪按政治圈的标准来说并不算大,今后这婚姻问题该如何安排还得看他这个当爹的。 这一番长谈,父子俩都各怀心思,郑常山每句话都故意顺着老郑的意思来,手段滑溜的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而老郑原本不怎么样的心情被这么一哄貌似也没那么不痛快了,加上郑常山的眼球到现在都红通通的显得有些疲惫憔悴,老郑再确定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后也最后给他来了这么一段话。 “当初让你过来是让你收收心的,眼下看来你还算有些实绩,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我可不希望人家都看不起我郑骏的儿子。两个月内,自己回家里来一趟,你阿姨老念叨着你呢,另外,对自己最近任何工作变动都不要有意见,安心等待上头安排,听见了没有?” 这般说完,明天还有个会要开的老郑便背着手准备叫司机过来楼下,想着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也不耽误工作。 而郑常山听出他话里的暗示,点点头应下就缓步送他到楼下,只不过眼见白发苍苍的老郑一副不爱搭理自己自顾自往车里钻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郑常山想了想还是回楼上抱了个东西回来,接着便硬是塞到了原本已经坐在车里准备走的老郑手里。 郑骏:“臭小子!这是个什么东西!你让我怎么拿回去!” 郑常山:“您大孙女,叫翠花,带回去让阿姨先帮我放在院子里养着吧,她平时爱吃肉汤拌饭,谢谢您了啊,爸。” 郑骏:“……” 郑翠花:“嘎嘎!” …… 狭小的会议室内,十几年工龄的吊扇在屋顶上飞快地转着,王儒海镇长和最近暂时回到镇政府工作的张副镇长在最上头坐着,小圆桌边上则分别围坐着桥水镇2016届半数的在职人员。 有关于两周前郑常山在镇政府被流氓殴打受伤这件事在几天前出现了重大转机,先是有一名嫌疑人迫于压力供出了曹鑫茂外甥王乐文的名字,接着又有人匿名举报了扶贫班主任曹鑫茂长期利用职权挪用扶贫资金的重要证据。 而就在这当口,曹鑫茂居然喝醉酒在镇上的某处发廊里被扫黄大队逮了个正着,而从拘留所里狼狈地走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的曹鑫茂看着还敢冲自己哭哭啼啼的外甥先是给了他两个耳刮子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免职通知和开除党员的安排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因为刚巧就是全国反腐宣传周,所以上头的视为市政府也对这件事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市委书记李明东更是亲自打电话询问了郑常山目前的伤情并表示一定要严肃处理诸如曹鑫茂之流的体制内蛀虫。 眼下这场公示大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过自从曹鑫茂和王乐文被逮起来之后,巴掌大的桥水镇镇政府立马风向就不动了。 任谁都想猜猜这次会是谁顶替上曹鑫茂的位置,毕竟这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算是镇政府的四把手,掌握了那么点资源,只要脑子不笨的往后都能有机会往上爬,而关于这具体人选的猜测,虽说郑常山才来这儿工作不到半年,可是却无遗是所有人眼中最可能的人选。 杨斌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这么猜的,自打那天很偶然地知道郑常山他爹居然就是Y市市长郑骏之后,他上班撞见郑常山都没有往常那般轻松随意了。 而尽管心里说了千万个别太较真,可是想到自己在这儿苦巴巴混了四五年了,说不定还不上人家郑大公子一句话顶用,杨斌就有些心酸,只是再一想到自己和郑常山这么些日子的交情也不是假的,杨斌最终也没去干些让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的龌龊行为,只在今天开会之前有些酸溜溜地冲郑常山来了一句。 “升官了的人可要请客啊,你可还欠着我一万块钱呢,你个小气鬼别以为我都忘了……”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挑了挑眉,郑常山知道心里有疙瘩,却也没有去揭穿他这点小心思,他对杨斌和发小魏芳耀的感情一样,虽然时常爱逗弄几句但是打从心底还是当个朋友的,而这般想着,郑常山就干脆什么也没说,只望着他笑着道,“行,那就说好了啊,升官的请客?” 这话弄得杨斌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不明白郑常山这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疑惑,而等他们一起走进会议室,又听着王儒海镇长一通长达三小时的批评总结和个人反思后,杨斌最终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对他本人而言不亚于一道炸雷般的消息。 “经组织上慎重考虑,决定将杨斌同志任命为桥水镇扶贫办办公室主任,接管之前曹鑫茂同志的一切工作,也希望大家在未来的日子能够支持和理解杨斌的工作,来,给杨斌鼓鼓掌。” 杨斌:“……” 本以为自己至少四五年之后内都不可能摊上这样的好事,一时间杨斌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郑常山和其他人一块给自己鼓掌,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而一直到和郑常山回了楼下的办公室,捧着一这纸通知的杨斌还是半天回过神来,半才响使劲捶了郑常山一下才大骂道,“草!装什么装!肯定早就知道对不对!” “诶,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杨主任太看得起我了。” 郑常山这般说着低声笑了起来,脸上难得真心实意的带上了点笑意,他和官宦行主的那番谈交谈斌一辈子都不可能得知,而从打从来到桥水镇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对杨斌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要目睹过这边土地长达几十年的贫穷所造成的无知和落后,就该知道这里终究是要改变的。 贪狼星曾目睹人间战乱频繁最为混乱的时代,自然也知道当今这太平时局来的究竟有多不容易,而无论是这个镇子上的镇长王儒海亦或是曹鑫茂似乎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去改变,只有杨斌这人,在每每和他走访那些贫困家庭时会对他时而带着点个人情绪的说出这样的话。 “唉,我老家以前也是这样一个穷地方,比溪涧村还差点,就在咱们祖国最南边的一个村里,小的不能再小,咱们这个国家虽说比过去好多了,但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村子,里头的人你说他可怜确实可怜,说他可恨有的也确实可恨,但是这其实是需要去改变的,因为贫穷和落后会拖垮一代又一代人,我比谁都清楚饿的一天只能吃一顿的滋味,也知道那些没读书的孩子长大了会遭受怎样的命运,所以虽然当初知道扶贫办辛苦,分配的时候我也就来了,我就想着我干这行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怎么说呢,我的个人追求决定了我天生就应该从事职业……所以我虽然经常嘴上抱怨啊,但是我和你说我一点都不后悔……” ——“老郑,你说我说的还有些道理吧,哈哈?” …… 伴随着杨斌的新官上任,郑常山在一天后也迎来了自己的安排,只不过相比起杨斌的春风得意,他等来的却是一份停职查看信。 而有关于他今后的具体职位安排,上头也始终没有任何音讯,搞得杨斌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带着郑常山他爸上门抓包他和陈京墨那事才把郑常山害成这样的了,心里内疚的不行。 “你和那天那个……就那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爸不会因为这事把你怎么样吧?而且这男的怎么这几天都见不到人了啊,不会是因为你爸的事和你掰了吧?” 趁着那天下班的功夫特意跑他家问了郑常山,杨斌这几天也没见郑常山和陈京墨有再见面的迹象,便忍不住来看看情况,他也算是那种各方面挺保守的直男了,但可能是因为郑常山这人给他的印象一直比较的出格,所以他老觉得他找了个男的怎么了好像也不是特别让人接受不了的事,而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倒是诡异地笑了笑,转而压低着声音一副变态兮兮的开口道,“你觉得还能是怎么回事啊,你未成年人啊,斌斌。” 这话搞得至今还是个单身处男的杨斌尴尬的瞪了他一眼,郑常山知道他是真担心自己便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后,还是开口解释道,“老郑那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几天我可能就要离开回Y市去了,至于陈先生不来找我……” 这话没说完,郑常山脸上便浮现出了些许异样的笑意,毕竟他家这位陈先生的脾气有时候叫一句陈大小姐也不为过,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天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而最明显不过的就是自从那天被他爸白天的话弄得不高兴的陈先生从那天开始和郑常山的交谈就一直维持郑常山发三条他回一个字这样的频率上。 【我是你爸爸】: 老公,你睡了吗(@^_^@)? 【我是你爸爸】: 老公,我刚洗完澡,明天就要回单位上班去了,老郑已经走了。 【我是你爸爸】: 老公,你现在穿着内裤吗→_→? 【沉默】: …… 【我是你爸爸】: 啊啊啊!!老公!你终于理我了!我好想你啊老公\(^o^)/~【沉默】: 你……给我正常点。 可惜,以陈京墨的性格显然永远奈何不了堪称精神污染一般不要脸的郑常山的,所以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只要一碰上郑常山就没什么原则可言的陈京墨就把自己原本的那点顾虑迟疑完全抛在了脑后。 而这样的情况,在咱们中国的老话里其实本身就有一句相当形象的形容,而这句话就叫做…… ——烂锅配烂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大半夜的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陈先生?” 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仰着头缓慢抽着烟,郑常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那张时常说着下流话的嘴正含着细长的香烟滤嘴。 陈京墨难得没带上林桥自己开车来见了郑常山,说起来他平时最讨厌烟味,因为自律的生活方式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当郑常山提出要抽烟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任由这混蛋这么干了,而等车灯扫过路边的稻田,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望了他一眼开口道,“明天我要回总公司主持今年的董事会,大概需要离开两周的时间。” “哦?所以这是临别的最后一次了是吗?哎呀,陈先生,跑怎么远你不会是准备和人家野战吧?” “……” 永远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理会他的陈京墨果断地选择了沉默,郑常山见他不搭理自己自讨没趣地勾勾嘴角,转而将若有所思地视线投向窗外,时不时地在车内舒缓动人的车载CD声中和陈京墨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当视线落到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那座山头后,郑常山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他身边陈京墨也随即将有些疑问的视线投向了他。 “我当初头一回过来,杨斌就和我说这是个不知道哪个土老板买下的山头,我刚刚看到忽然就又想起来了。” 并不知道如今这座山已经有了一个全新名字的郑常山带着笑缓缓地开口,陈京墨闻言默默地记下了杨斌对自己的诋毁,同时心里也有了些异样的情绪,而就在他将车缓缓开进溪涧村附近的一条路又在一处老树下停车后,他先是将车前灯打开,接着转过头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郑常山。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听见这话,郑常山下意识地抬起头,到此刻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家陈先生这究竟是在要做什么,而就在下一秒,原本荒芜黑暗的荒山上忽然就亮起了点点银白色的光亮,而伴随着这些零星的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宛如千年星河一般璀璨雍容的美景就映照进了郑常山猛然收缩的眼底。 “溪涧村的荒山上不仅有铜草,另外还生长着一种会在夜间发光,远远看上去就像星星在发光的花,我十八岁的时候来乡下住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所以相比起它的商业价值,这座山对我的实际意义在这里,现在……我也想让你知道。” 淡淡的这般开口,陈京墨单薄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也在微微闪烁着,他是个天生没有太多浪漫想法的人,能给郑常山的似乎也只有这独属于自己孤寂童年里的微小秘密。 而眼见郑常山神色复杂地盯着不远处的荒山和星星花不说话,陈京墨不知怎么的就显得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接着开口道,“我这辈子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家,在一片我幼时长大的土地,盖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的屋子,我们二十几的时候相识,三十岁的时候结婚,有没有孩子没关系,但是既然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这里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所以它不应该只是被人叫做荒山……” “眼下它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的名字,常山,你喜欢吗?”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间只有CD内女歌手动情温柔的声音在哼唱着歌谣,美妙却也打动人心。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片刻后,郑常山几近僵硬的手指终于动了动,而在将自己的嘴唇落在陈京墨的眼睛上又堪称温柔迷恋的落下一个吻后,郑常山将自己的心尖的所有痛苦疯狂的过往都小心地掩藏起来转而带着些笑意地缓缓开口道,“陈先生,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会说情话的人了。” …… 深夜的屋内,郑常山站在阳台前目送着楼下陈京墨的车子开远,明天之后陈京墨就要离开溪涧村,而有关于自己也会紧接着离开这里的事,他却没有告知陈京墨。 想到两周后陈先生可能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发火,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就染上了些笑意,而转身走进屋里之后,他先是从虚空中取出了那把陪伴了他三千年唐刀,脑海中也顺势浮现出了官宦行主离开前冲自己说的话。 “前北斗星官巨门野心勃勃,日前潜伏在Y市伙同一众叛逃行主意欲对禄星司不利,我手下行灵几番受他蛊惑,如今已有一名叛逃,眼下Y市事端又起,还请禄星早日归位,为我等……主持大局!” ——【溪涧村·终】 第二卷 巨门劫 第32章 巨门 一个月后的Y市,深夜的锦江茶楼一口正传来女子哼唱小曲的娇俏嗓音。 锦江茶楼专门从苏州请来的评弹师傅焦依依老师身着一身修身牡丹纹路的开叉旗袍,一开嗓便引得茶楼底下的一些曲艺迷们齐齐鼓起了掌。 二楼珠帘之后有个白色的身影打从刚刚起便一直坐在那儿,只不过相比起听曲,这微微掩上的竹门之后正进行着一起不为外人所知交易,而这场交易的其中一方,此时正形容狼狈地跪在地上用卑微的模样不断地乞求着什么。 “沈老板,我是真的不想丢掉我的饭碗啊……可我老板都说了我贪污公款要把我开了,求大师帮帮我!!只要能包住我的饭碗,多少钱我都可以接受的啊……求求你了沈老板……” 脸色涨红的中年男人这般开口,脸上尽是一片愁苦恼恨,他心里恨着那抓住了自己一点错处就没完没了的老板,面容扭曲的模样看着就是个心术不正之辈。 而他口中的这位沈老板则是一位看上去四十不到年龄痕迹很淡的男子,此时他正没骨头一般软软地仰靠在上座的一把黄花梨座椅上,闻言只极慢挑了挑眉,那张虽平凡无奇却莫名显得温和心善的白皮面孔上立时绽开了一个谦谦君子一般的笑。 “别急,慢慢说,既然都到这儿找我了,那你的心愿我自然我替你解决,像张先生您这样的贪婪无耻之人,我平生是最欣赏不过的,丢了这小小的会计饭碗算什么,以您对金钱的渴望,这世上适合您的饭碗多的就是……” 这话说完,原本正拿着个浅色茶盅饮茶的男子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珠帘后有个高挑的身影随即缓步而出,姿态潇洒地走到了人前。 这人看貌相风流英俊,嘴角天生就带着笑纹,最奇的是肩膀上居然还停着几只乖顺的棕褐色灰雀,无论人怎么走动都不会吓走。 此刻他的手上端着三只颜色形状各异的细瓷碗,而等跪在地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坐着边上的温和男子后,这男子将掩在衣袖里的手掌伸出,姿态优雅地拿起一只碗就冲中年男人微笑了起来。 “这里现在有三只饭碗,按您给我们的价钱,张先生您可以随便拿走一只,这红牡丹的是刽子手的饭碗,您拿了之后就能立刻举刀砍了开除你那老板的头,手起刀落,保管干干净净;这白芍药的是巨力士的饭碗,您拿了之后便立刻力大无穷,任凭是谁都能被你的悍勇所打倒,而这兰草花纹的则是一只难得的金饭碗,只要有了这只饭碗,您就可以坐拥这半座城的财富……”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吧沈老板!这是只什么饭碗!” 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心中原本就充斥着诸多邪念的男人被彻底诱惑了,伸手就想去抓那只饭碗,而见状的男子也极缓的笑了起来,将那只饭碗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手上一放这才淡淡开口道,“Y市财政部部长的位置,不久就要属于您了,张先生您是正经会计专业出身,过了下周自然会有有缘人替您引路,您只需记住,得了这只饭碗,就千万别压抑自己的贪婪,该怎么贪就怎么贪,想怎么贪就怎么贪……” 这话说完,跪在地上的男人浮现出了狂喜,毕竟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个私营小厂里的会计,仅仅因为挪用了两万块钱就被彻底开除出了这个行业。 眼下这样一件天大的好事落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是欣喜若狂,没皮没脸地跪在地上冲这男人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又抱着这只饭碗飞快地跑下楼了,而眼见这看着就让人生厌的凡人走远了,刚刚就站在边上逗弄肩上的鸟雀也不说话的耍禾谷这才有些厌恶地挑了挑眉道,“老板,这样的人真的能堪大任吗?我们为何要将赌注都放到这些流氓地痞下三滥身上,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大本事……” “唉,禾谷啊,你到底还年轻了些啊……” 闻言不自觉眯起了眼睛,前北斗星官巨门如今只是一介凡人之躯,但在吃穿用度的做派上倒还是和从前一样考究。 像这锦江茶楼就是他为自己置办的一处饮茶的地方,有时也用来躲避禄星司的追捕,而以寻常人身份做掩饰以便自己四处行走的巨门星享受的也正是这样在暗处操纵一切的控制感。 “寻常人大多平庸但求,虽然心中也有恶念,但是敢真正触碰底线的总是少数,可你想,一个人若是在小事上便没什么定力,那在更大的精神诱惑前自然就更难克制,这时你只要稍微给他些权利,贪财的便会越发贪财,好色的便会愈发好色,无赖的会成为无可救药的渣滓,原本只敢逞凶的流氓就可能会成为真正的杀人恶徒,所以我给这些废物饭碗,正是让他们尽情去打乱这仕途的规则,毕竟……那疯狗一般的新任禄星这些时日对我这般挑衅,我总要好好回敬一下不是?” 巨门这般说着,神色间似是有些阴森嘲讽的情绪闪过,他身旁的耍禾谷瞬间便感觉自家老板不太高兴了,顿时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毕竟他这位老板虽然看着像个和和气气,脾气温和的人,但其实内里狠毒凶险远超常人想象,像耍禾谷这样一直跟在他身边,自然清楚他真的要去动手杀人时是多么的可怖,只不过在那新任禄星的事上他这心里终究是有些好奇,所以一向以巨门亲信自居的耍禾谷想了想还是小声试探着道,“老板,那疯狗究竟是什么来路?我们都造了那么多年假饭碗也没人管,怎么到他这儿就盯上我们了?他这些日子都抓了多少叛逃行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公司的进账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我只听说他杀人如麻,从前就是个很不好惹的人物,听您这儿口气,莫非与您有什么旧仇怨……” “旧仇怨?恐怕是……血海深仇啊哈哈……” 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巨门不自觉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完好如初的眼睛,神情间也浮现出了些许愉悦,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张布满鲜血的恶鬼般的脸,而在阴森恐怖的笑容稍稍收敛些后,巨门将自己冰凉的手掌落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耍禾谷脖颈的要害之处,眼见耍禾谷吓得立刻惨白了脸,他这才勾起嘴角压低着声音道,“莫要多问了,禾谷,乖一些,等时机成熟,我自然告诉你的,现在,快去看看今天又有哪些废物被那只疯狗抓住了,快点,我都着急了。” …… 夜色沉沉,无人的小巷正传来一连串惊慌的脚步声。 将艳红的舌尖落在带着血的刀刃上舔弄了一下,耷拉着眼皮的郑常山正缓缓地从后面靠近一个浑身染血的青年男子。 他的指尖带着不断滑落的血迹,脸上也溅上了几滴零星的血渍。 相比起一个月前在溪涧村的样子,此刻的他看上去越发的瘦了,脸颊上的肉看上去都没有多少了,整个人都透出股异样的病态,而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原本的那头黑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掺杂了大半和老年人一般的花白,衬着他那张并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年轻人的脸,更显出几分阴森诡异起来。 “呼……呼……” 跑在他前头那个一身短袖大裤衩脸上带着条疤的年轻小伙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又跑了很远的路,气喘吁吁的惊恐模样看上去很是凄惨,因为没看清垃圾桶他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显得狼狈且可怜,脸上也随即露出了垂死般的挣扎。 就是在几分钟前,这个叫做武行生的叛逃行主还在一脸嚣张欠揍挑衅着找上门来的郑常山,因为在此之前并不认识这个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男人,加上这些时日卖了几只假饭碗得了些钱财,所以手头宽裕之下难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 只可惜当前凶星抽出他那把战无不胜的唐刀时,空有一身拳脚功夫的武行生就只能成为郑常山刀下随意宰割的鱼肉,而想到这儿,坐在地上不断往用腿蹬踹的武行生便害怕地发起了抖,别说唤出自己的行灵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了,就连叫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禄星……禄星……饶命……” 在Y市混迹也有一段时间了,作为叛逃行主武行生早就听过这新任禄星的威名,只可惜千算万算的他也没想到郑常山居然会这么准确地找到自己这里来,他心里一时有悔恨一时有绝望,就想着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看看朋友圈大家的忠告。 而眼见他这幅苦苦求饶模样,眼睛泛灰,鬓角斑白的郑常山只将带血的刀尖落在地上,抬起眉毛一脸阴冷地勾起嘴角道,“最近生意不错啊?都卖出几只了?” “没有几只!就三四只!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批发来的!就赚个差价!买我饭碗的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流氓!只是找个行当想学点拳脚功夫!我知错了!求禄星饶我一命!求禄星饶我一命!” 这般慌慌张张地解释着,还跪在地上的武行生赶紧从自己背上的那只盗版三叶草的包里掏出了十几个一次性饭盒,这些山寨饭盒的底部都整齐划一的印着武行生的字样,和正经禄星司的饭碗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见状的郑常山似笑非笑地撇了武行生一眼,对这和活鱼一样滑溜的小子嘴里的话也不大相信,而在抬脚将那几只假饭碗就地销毁后,郑常山居高临下地冲他开口道,“那这些饭盒的批发来源是什么?你的上家又是谁?知道他们的加工点在哪里吗?” “不……不记不太清楚了……” 结结巴巴地开口,武行生眼神躲躲闪闪的,明显就不想说真话,可他这边还没说完呢,郑常山就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用力地摁在了墙上,而眼看着这家伙翻着白眼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郑常山没什么耐心地凑近了些他的耳朵狞笑道,“哦,现在想起来了吗?” 武行生:“……” 知道自己今天怎么着都是在劫难逃了,武行生到这里果断是放弃抵抗含泪点了点头,闻言的郑常山笑着用湿漉漉的刀把蹭了蹭他的脸,脸上诡异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个心理变态。 而等武行生抱着头蹲在墙角又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他之后,郑常山靠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你说了饭碗是从补遮郎和补衫女那里批发来的,那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追着武行生这条线已经有一个月了,虽然这小子嘴上一直将自己说的可怜巴巴的,但是郑常山却知道他了解的内情绝对比他主动透露要多,Y市潜藏着叛逃行主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上许多,这些从表面上看上去和寻常人没有区别的行主个个比老狐狸还狡猾,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 而自打回了这Y市,就一门心思彻查这伙叛逃行主一切讯息的郑常山眼见武行生掏出了自己的果八又找出了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先是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脸上瞬间也露出了稍显满意的笑容。 郑常山:“很好,现在就给他们发个短信。” 武行生:“发……发什么内容呀?” 郑常山:“说三天后你需要一批铁饭碗,随便什么价钱都可以,定个地点。” 武行生:“哦……哦,我有点害怕QAQ……要不您来发吧?” …… 几分钟后 郑常山:“哟,你平时还喜欢自拍呢?” 武行生:“您发归发,能别偷看我相册么……” 郑常山:“害羞什么,要不咱俩一起拍个你发朋友圈?” 武行生:“……” 作者有话要说: 陈娇羞:谁允许你和别人自拍的? 郑变态:陈先生,我只有在穿着衣服的时候才和别人自拍,不穿衣服我只和你自拍。 陈娇羞:…… 第33章 白发 隔天大清早,一身素白裙装的蒋芸起床洗漱完准备做早点的时候才发现楼上的郑常山昨晚一夜没有回来。 她昨晚因为头有些疼七点多就睡了,老郑一向作息规律也早早的回了房间休息,家里大门自从郑常山将那只叫翠花的大白鹅带回来之后,托她特别会看家的福,蒋芸晚上都不怎么需要锁门了,而正是这种种的原因,蒋芸和郑骏一直到今天早上起来才发现郑常山没回家这件事。 “这个死性不改的臭小子,肯定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他都快三十了,你就别管他了,估计下午自己就回来了。” 口气听上去不太高兴的老郑今天不用去单位,一身白背心黑长裤的模样就和普通邻家老大爷差不多,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品行一向是不报任何期待的,所以对他这么夜不归宿的也不太在意,而闻言的蒋芸在站在窗口边往外看了一眼,带着些无奈地开口道,“唉,常山自打之前回来之后我看他就一直不太舒服,让他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吧他也不乐意,他在乡下那段日子肯定是累着了,不然也不会一下次瘦下去那么多,再过几天他就又要去杨川市上任也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了,你也稍微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啊,你看他那个头发怎么好端端的就白了那么多,你可是四十五岁之后才有白头发的,他现在才多大啊,这总不可能是你遗传的吧?” 蒋芸这话让老郑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要说没注意到自己儿子这段时间的不对劲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凭良心,讲家里的日子肯定是比在外头舒服的,郑常山歇在家里偶尔除了出去见些朋友之类就是回来就是看些书活着给老郑准备开会的材料,这样的前提下他没道理会一下子因为操劳过度的之类的把头发都花白了,而沉默着想了半天之后老郑才自己也不太确定地缓缓开口道,“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整天都在瞎想!我父亲……或者我母亲那边好像祖辈上就有少白头的遗传的吧,我记得我有个小叔叔好像二十多岁头发就全白了吧,不过这算什么大事,等去杨川市上班前让他出门染一下不就好了嘛,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在乎外表干什么,你不信等他回来问问他自己在不在乎……” 这般说着,老郑一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数的模样,把蒋芸搞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心里也越发拿这自负的老家伙没辙了,而等老两口吃过早餐,在家里也是一副领导做派的老郑先是在楼上喝了会儿茶接着有些无聊就跑到院子里看自家大孙女郑翠花了。 “她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啊,这哪里是只鹅……简直,简直就是个鸵鸟嘛……” 一脸纠结地看着面前正在花圃里昂着头四处走动的大白鹅,老郑背着手在门口的篱笆边站着,似乎很费解郑翠花女士到底是怎么长到如今这么大个的,恰巧蒋芸也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浇花,听到老伴儿这么说,老太太当下有些好笑地看了这傻老头一眼,用嗔怪的口气笑着道,“常山都给她吃肉的呀,肯定长的好啊,而且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还会看家呢,等过几天我还打算去找几个小工在那边挖个池子,以后翠花就可以随便游泳了你说好不好啊,老郑?” 郑骏:“……” 一脸郁闷的老郑很想问一句你怎么没想着给我挖个池子方便我游泳,再一想自己和只鹅较劲有点跌份老郑干脆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恰巧这时,他忽然听到有开铁门的动静在自家篱笆门外面响了起来,而等老郑背着手缓步走出来一看,便看到个顶着一头比自己的脑袋白的还彻底的家伙正好和自己打了个照面。 郑骏:“……” 郑常山:“……” 郑骏:“你……” 郑常山:“那个,爸,我去染了个发。” 郑常山的表情看上去挺坦然,虽然气色不佳,但带着点懒散笑意一看就是刚从什么不入流的地方鬼混回来了。 见此情形一瞬间表情就僵住了,郑骏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一头凌乱散发着狂傲气质的短白毛,嘴唇都泛着青的郑常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活脱脱就是哪个小发廊跑出来的非主流,而好不容易克制住跑上去直接抽他两个耳光的暴怒情绪后,差点没直接直接背过气去的郑骏抖着手指破口大骂道,“你你你……你自己照镜子了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是要吓死谁!!你这样像是马上要去做领导的人吗!!我们党内以前出过你这样的王八蛋吗!!!” 暴跳如雷的老郑大吼大叫地又开始骂儿子,那嗓门大的把在花圃里头的蒋芸都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查看情况,而等蒋芸一跑出来,她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郑常山这一头虽然不同于常人却意外相当适合他的那头白头发。 “常山,你怎么忽然就染头发了啊……” 郑常山原本气质就偏冷酷凛冽些,这段时间瘦了眉眼更是深刻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之前他黑色的头发掺杂着白色的时候给人一种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可是眼下变成了全白色了衬着他煞白的脸倒是显得时髦又精神,只不过这桀骜不驯的模样出去说他是政府公务员还真没什么人敢信,而见状的郑常山也在懒散地摸着自己的后颈打了长长的呵欠后笑了笑,“昨天和小芳出去吃饭的时候顺便就染了个发,过段时间去单位上班就染回黑的,咱们家不是一直有少白头遗传吗也没什么奇怪的,爸,你觉得好看吗?” 似乎还嫌老郑不够生气一般故意来了一句,眼见老郑要动手打自己失笑的郑常山才赶紧躲在蒋芸后面又快步进了屋。 等吃完蒋芸特意留给自己的那份蟹粉小笼和米粥后,郑常山把自己的两只碗给洗了才回了自己房间补觉,在缓缓躺倒在他那张始终骚气不减的桃粉色大床上后,刚刚在爹妈面前还表现的如往常一般的郑常山忽然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接着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头发是还在溪涧村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变白的,那时候陈先生还在到处找他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有天起床刷牙的时候郑常山就忽然看到了自己鬓角的那根白头发。 当时郑常山就知道不太妙的东西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渐渐显示出端倪,而一直到回到家里这些白头发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后,他也不得不开始将自己的有些事情尽快提上日程了。 【我是你爸爸】: 幺幺零在吗?后天带几个人和武行生一起去他们的交易现场,尽量抓活的,抓回来再仔细问。 【一百十五行---警察】: 诶,行,我到时候通知手底下的行灵和我一起过去,不过,禄星啊,您能不能别叫我幺幺零,叫我死条子都没关系啊,叫幺幺零显得咱们的关系好生疏啊QAQ【已经弃暗投明的武行生】: 诶……我也要去吗禄星QUQ我怕那些该死的犯罪分子会对我不利啊…… 【三百零二行---服务员】: 切,你对自己的定位有什么误解?你自己之前不也是个犯罪分子吗……→_→【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诶,小服不要这么说啦,能加进来就是大家的好同事嘛~咱们最近也要好好配合好禄星的工作,毕竟那假饭碗的事件可真是个毒瘤,最近也不是一次两次出这种破事了,大家身为行主肯定是要以禄星的安排为首要准则! 【我新开张的木屐店在东阳街大家请快来买——钉屐郎】:哇,主任的马屁拍的好自然,我一点都没看出来23333大家需要木屐吗?女孩子穿起来特别好看哦,喜欢可以私聊我,给折扣哦~【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闭嘴!就你话多!谁允许你在群里打广告的!再发立刻就把你踢出去!(#‵′) …… 群里的那群行主们依旧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在唠嗑,郑常山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丢在一旁仰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只不过脑子一静下来,他又想到了某个缠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劫数,而在将原本已经被丢开的手机重新拿回来之后,耷拉着眼睛的郑常山先是打开了那熟悉的聊天框,又给那已经一个月没搭理自己的人发了个消息。 【我是你爸爸】: 我想你想的头发都白了,陈先生。 这话发出去依旧如石沉大海一般,自打郑常山不靠而别的离开溪涧村后,陈京墨便再没有搭理过他。 而唯一的那一次还是在陈京墨带着些焦急的口气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去哪里的那天晚上,只是在那通电话里,陈京墨明显情绪很不对劲,口气也相当的冲,而当听到他已经自行离开回到Y市的家中后,那头的陈京墨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沉默】: 走开。 这就是陈京墨回复郑常山的最后一条消息,带着显而易见的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了你看着办吧咱俩完了的口气。 可不巧也不巧在郑常山这一个月都因为禄星司的问题暂时没法脱身,今天去砍这个叛逃行主明天去抓那个叛逃行主的根本也没时间儿女情长,加上他有意不想让陈京墨看到他那会儿最凄惨的鬼样子,所以就一直强行拖着知道变成了现在这鬼德行,连来熬了三千年才修成正果的男朋友都要和自己闹分手了。 这般想着,内心空虚寂寞想睡陈先生想的的不得了的郑常山的脸上就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些许的薄红,身体的内部也有些不对劲的苗头开始往外冒了。 只不过现在他家陈先生老是不理他,所以他眼下连个调戏的人都没有了,而往往想到什么就会立马去干什么的郑常山既然今天有空了也没耽误,直接就翻了张名片出来又发了个短信给他家陈先生的秘书林桥。 【陈先生现在在Y市吗,林桥?】 【诶,是郑先生吗?你怎么才发短信给我啊,这段时间陈先生都要气死了,天天在公司拿我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仔开刀呢,不过你当时怎么说走就走都不打个招呼啊……唉,我也不废话了,我们现在就在青墅山庄上面呢,你赶紧找个时间过来吧,陈先生这个月一直呆在Y市不走就等着你过来给他道歉呢你还老不来……】 林桥的口气听上去相当苦口婆心,仿佛一个耐心的居委会老大妈在劝一堆小夫妻和解一般充斥着无奈和谴责。 郑常山听了当下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原本仰躺在床上一副颓废的模样刺客也立马就坐了起来,只不过在经过自己的衣柜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停下了脚步,而当他冰冷的手掌打开那衣柜门看清楚底下那堆眼熟的东西的时候,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眯了眯,转而相当愉悦的笑了起来。 …… 入夜的青墅山庄,陈京墨正在书房内处理着公司的文件,色调温暖的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上,可是在边上的林桥还是觉得有点胆战心惊。 自打从溪涧村之后回来陈京墨就一直自顾自沉浸在眼下这种高强度的工作里,相比起过去虽然也没相差多少,可是亲眼见过陈京墨谈恋爱之后的模样和此刻的模样,林桥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交往对象的陈先生看上去更可爱些,而想到这儿,表情郁闷的林桥忍不住就想起了下午还在和字迹互发短信的郑常山,只不过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林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先前看郑常山那副和陈京墨热乎的不得了样子,他还以为这应该就是他老板的真爱没跑了,结果陈京墨出了一趟差回来,这脑回路不正常的神经病就这么连人带鹅的走了,把专程还买了花准备见他的陈京墨气得够呛,如今都一个月了还没缓过来。 也是这时候林桥才知道这看上去顶多算个神经质帅哥的郑常山居然就是传说中那Y市郑副市长的那奇葩儿子,而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林桥也只能这么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家陈先生了。 “您和郑先生上次在他家被郑市长撞见了,以他家那样的政治背景,他父亲肯定也是饶不了郑先生的,不过我看郑先生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被别人改变主意的人,所以陈先生您也别着急了,就安心等郑先生几天吧,我觉得他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过几天说不定就熬不住要来见您了。” 林桥的这番话陈京墨听完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之后他每天工作完吃完药准备休息的时候也会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手机。 郑常山果然每晚都还是准时准点的来骚扰他,可是因为心里还有点生气,陈京墨就算看见了也面无表情地当做没看见直接关掉,而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这天晚上陈京墨原本正专心地看着手上的文件,忽然就将钢笔放在了桌上接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喊?” “恩?好像是……我来看看……” 林桥这般说着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这边这些建筑的隔音都不错,所以外头的动静一向听不太清楚,只不过当他将疑惑的视线落在屋前的草坪上,林桥饶是定力惊人也当下露出了=口=的表情,而在表情怪异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陈京墨后,林桥想了想还是干巴巴地道,“陈先生……我觉得您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比较好。” 陈京墨:“……” 这话一听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陈京墨心里立刻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出于些许的好奇他还是来到了床边。 而当他取出眼镜带好又皱着眉看向窗外后,他只见一个顶着一头白毛的非主流在楼底下的草坪上用桃粉色的蜡烛围了一大圈,自己则站在中间举着个扩音器冲着他十分不要脸地大喊道,“老公——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老公——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啊——” 陈京墨:“……” 林桥:“……” 作者有话要说:  陈娇羞:真是丢死人了…… 郑变态:咦,那你脸红什么? 第34章 木马 郑常山从外头没骨似的地晃悠着走近灯光充足的屋内,他细长的手指勾着肩头上挂着的那只黑色的包,嘴里还叼着烟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流氓。 刚刚他在外头疯癫的言行因为太过惊世骇俗搞得林桥到现在都有点不能直视他,加上他这新造型确实很有视觉冲击,所以还没等他老板发话林桥自己就主动一边憋着笑一边落荒而逃了。 此刻站在玄关处的郑常山正在抬脚换着拖鞋,陈京墨穿着一身灰色居家服,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盯着他灰白色的脑袋看,而在将打量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郑常山他消瘦不少的脸颊后,陈京墨不自觉地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染发?” “恩?没为什么啊,就无聊了,怎么样?好看吗?” 闻言的郑常山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陈京墨一眼,神经兮兮的回答一时间也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他似乎总是热衷于在陈京墨的面前展示自己的一切外在优势,该怎样挑起陈京墨对他的性趣对他而言都轻而易举。 所以只是这样一个略带性暗示的眼神,原本脸上还没什么表情的陈京墨就不太自在的移开了眼睛,而尽管嘴上并不想表示什么,陈京墨却还是不得不承认—— 这个发色的确很适合郑常山,不仅不显得怪异土气,反而将他原本的长相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他光是这么撩骚般看自己一眼,陈京墨便觉得舌苔处有了些干渴的感觉,而再一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就郑常山分开了一个月,陈先生的心情就开始沉重了。 陈京墨:“你以为之前那件事就可以被你随便地揭过去了吗?= =” 郑常山:“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是有些特殊情况,陈先生,你总得给我承认错误的机会,唔,你稍微等一下啊……” 郑常山这么嬉皮笑脸地说着蹲在陈京墨的面前先是把鞋脱了放到柜子里,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袜子脱了。 可就在陈京墨以为他终于要站起来跟自己来个相对正式的道歉的时候,郑常山却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外套拉链的顶端。 还没等陈京墨反应过来他这是打算干嘛,挑着眉毛,嘴里哼着歌的郑常山就骚里骚气的先是将自己的上衣给脱了露出了精瘦性感的上身,又将手指缓缓下滑到裤拉链的位置上把长裤脱了。 眼看着面前发生一切的陈京墨的脸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热度涨红了,而以相当坦然的表情完成了自己色情脱衣秀过程的郑常山则在将陈京墨带着点薄汗的手缓缓拉到了自己的黑色内裤边上后,姿态挑逗地抬起头冲一脸懵逼的陈京墨眨了眨眼睛道,“我说,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陈先生?” 陈京墨:“……” 万幸林桥在之前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不然就陈先生这幅鼻血都差点逆流的不争气模样,被外人看见还真有些有损他平时一本正经的形象。 然而已经两只脚踩进郑常山这个史前巨坑的陈京墨终究只能又是郁闷又是恼怒地将笑个没完的郑常山摁着在玄关处拥吻了起来。 而明显享受这惩罚享受的不得了的郑常山则和他一路从墙上磨蹭着滚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一边伸进棉质的居家服里趁机吃着他家陈先生的豆腐,仰着脖子粗重的喘气时还不忘眯着眼睛满嘴胡说八道。 “啊……陈先生你好大,比菠萝还大比榴莲还大比火龙果——唔!!” 对下流话的接受能力至今还保持在正常情话的范围,对于自家这位超出中国当前国情至少六十年开放程度的郑大少,陈京墨又是喜欢又是有点……不好意思。 只不过因为郑常山这人实在人来疯的很,所以每次他都稍微费上些力气才能让他对自己身体某些地方的跃跃欲试来得没那么明显,因此虽然在一起也有过好几次亲密了,他们却大多还是通过口和手解决问题。 这其中基本是看上去经验丰富像个位老司机的郑常山带着纯洁害羞的像只大白兔似的陈先生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而要说完全不关心这上下的问题,那也不太可能。 毕竟陈京墨也知道郑常山是各方面不输于自己的正常男人,自己对他的索求他对自己同样有,没道理他今后就会心甘情愿的愿意为自己做出让步,可是今天的郑常山似乎又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还是很主动缠人,像头无赖又放肆的黑豹子,可是却明显对陈京墨驯服顺从了不少。 “需要我用嘴吗?” 跨坐在陈京墨的腰上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陈京墨的衣服虽然有些凌乱却还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可郑常山身上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胸前浅色的两点因为他家陈先生的无情蹂躏变的肿胀挺立,某个和他本人一样不要脸的地方正同陈京墨的大家伙抵在一起。 而见他家人比花娇的陈先生面露绯红,害羞的转过脸不看自己了,郑常山先像是尝到了什么甜头一般大笑了起来,借着埋下头先将湿润的舌头伸出来舔湿了一些,转而将嘴唇整个包住了那东西动情的吮吸了起来。 “……真希望……你在别人面前没做过这个……” 冷淡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些许的动情,陈京墨揉弄着郑常山几近汗湿的灰白色短发,语气里有些显而易见的小情绪,毕竟有个像郑常山这样的男朋友的确是件挺享受的事,但是想到他之前可能有过的从Y市排到省外的花花情史,陈京墨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外泛酸水。 而听见他家陈先生这可爱又较真的话当下就闷闷地笑出了声,郑常山先是带着点安抚性质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半响才很突然地张张嘴道,“没有,从来没有,只有你一个……陈先生,一直都是你。”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明显愣住了,在稍稍坐起来些之后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迟疑,而郑常山也没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只将自己还挂在嘴唇边上的零星白灼全部吞咽下去后,接着从正面拥紧陈京墨,将自己汗湿的身体和他的紧紧嵌在一起这才缓缓闭上泛灰的眼睛,半响勾起嘴角,用一副大变态的嘴脸开口道,“这世上只有你不嫌弃我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对我负责啊!老公!木马木马~( ω )” 陈京墨:“……” 第35章 补遮 那只白色翅膀的蝴蝶又出现了,它在前面打着转儿,似乎在低声说着你快过来,你快跟过来。 云雾缠绕在梦与现实之间,庄周蝴蝶镜似乎正是有这样奇妙的作用,能将人明明已经忘却的往事又再一次勾起,连通起属于彼此的过去与未来。 原本还不太适应的陈京墨似乎如今也有些习惯了这只奇怪的蝴蝶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这件事,只静静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会将自己带到何处。 可这次似乎和上回所梦到的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因为虽然这也是在一个不似人间的地方,但是却明显阴森可怖了不少,与其说这里是什么居住的地方,这里倒不如说这里更像个关着什么可怕野兽的大笼子,满地的人骨残骸,看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而等略带疑惑地陈京墨看了看自己明显缩小了数倍的手掌,也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次并非是附身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应该还是一个尚未长大,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人。 “是廉贞君吗?您怎么来这儿了……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啊……快回去吧……” 在这囚笼前守着的老星官岣嵝着背,老树皮一般的脸上带着些明显的讶然,见陈京墨不言不语的样子只冲自己扔过来一块样式极好的玉佩,这狡猾的老星官现实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接着带着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唉,罢了,这贪狼星也怪可怜的,自出生就被当成个牲畜般关在这儿,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只怪北斗原为六星,这杀破狼背负天命出生,生来就偏偏抢了北斗星官巨门星的风头……不过廉贞君您出去之后可千万别说是小老儿我放您进去的,不然,这巨门星可真就要了我这条狗命了……” “多谢。” 陈京墨的口中吐出这样淡淡的两个字,在朝老星官行了个礼过后他便抬脚往那囚笼的深处走去,在穿过一片瘴气和毒虫布成的障碍后,他先是看见了一个用白骨铸成的囚笼,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脖子被锁链死死锁住,整个人都像是某种动物一样趴在笼子边上进食的少年人。 因为久未见光,少年人的眼睛泛着层雾蒙蒙的灰,他的脸上脏污一片,嘴里也含含糊糊地在咀嚼着类似生肉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长期吃不饱的原因,所以即使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带着血水的脏肉他也用一种狰狞贪婪的表情在狼吞虎咽着。 而感觉到陈京墨在缓缓靠近自己,这灰眼睛的少年先是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带着血的嘴唇,接着明显往后缩了几下,又冲陈京墨有些恐吓般地龇了下带血的牙。 “不是让你别吃看守给你的东西吗!吐出来!” 声音严厉地这般开口呵斥了一句,陈京墨抓着白骨牢笼的栏杆便冲少年大吼了起来,而听到这话的灰眼睛只眼睛通红地死死瞪着他,半响才用野兽一样嘶吼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的开口道,“饿……饿……” 饿的口水都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灰眼睛的孩子长期被囚禁只会摸摸索索地在地上爬行,十根手指头都翻出皮肉露出了里头的森森白骨,而看见这幕心间莫名一涩的陈京墨在将自己的手伸进那笼子之后,带着点安抚的语气轻柔地开口道,“你过来点,别害怕……过来一点,贪狼。” 贪狼这两个字让这灰眼睛的孩子终于起了点反应,他先是麻木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便像是某种犬科动物执行某种命令一样冲陈京墨靠了过来。 待感觉到陈京墨干净温暖的手落到了自己的头顶后,这饿疯了的少年先是下意识地就想张嘴咬住他的手指撕扯下几片血肉。 可是等他干渴的唇舌触碰到陈京墨指腹上的那种完全陌生却让他几乎掉下泪来的味道后,他先是呆呆地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只后便用力地捧起陈京墨的手就像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着迷舔了起来。 “贪狼,松……松口!” 那种酥麻的感觉爬上了陈京墨的背脊,湿湿滑滑带着点情。色的感觉,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是郑常山那个变态在色眯眯的舔自己的手指了。 可是看着这少年一副眼含泪水的可怜样子,他一时间就是不忍心收回手,而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敏感多疑的贪狼也有些迟疑地松了口,只是在忍不住迷恋地又舔了舔陈京墨的掌心后,他哑着声音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什么味道?” 他的口齿不太清楚,吃多了生肉反应也很迟钝的样子,舌尖僵硬的也几乎品尝不出任何味道了,陈京墨听懂了他的话有些明显的愣住了,而在片刻后,他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回答道,“我来时用手碰了些桂花糕,这是甜的,甜的味道。” “甜的……” 这般跟在陈京墨后面重复了一句,声音里都带着些不可思议,一瞬间脸色都泛起一层薄红的贪狼在带着些不舍地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后抬头看了陈京墨一眼有些羡慕地张张嘴道,“你好甜啊……桂花糕?你是桂花糕做的吗?” 这莫名透着点熟悉的话让陈京墨又一次想起了郑常山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但是这只是梦境,所以他总不可能当真。 只是这样天真单纯的话从这般模样的贪狼这的嘴里总透着股无端悲凉凄惨的味道,而恰在这时,陈京墨感觉自己又一次开口了,只是这一次他先是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包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点心,接着冲面前趴在地上的贪狼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不要再吃任何巨门星给你的东西,那是……二脚羊的肉,绝对不要吃,这个给你,将它藏得好些,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这堪称温柔的一番话说完,一直防备着外头来人的陈京墨就站起身准备往原路走了,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贪狼星就忽然发出了一阵干哑怪异的吼叫声,感觉到动静的陈京墨转过身来,便眼见这灰白色眼睛的少年人一脸奇异神情的望着他道,“那你……是谁?你有名字吗?” 这话让陈京墨短暂地沉默了下来,他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惆怅情绪在他的心间蔓延,这情感不属于他本人,而是来自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而在将眼眸微微垂下后,背后落满点点斑斓泛着紫色的星光,面容好似明月般皎洁的白衣少年缓缓开口道,“我是你的副星……我叫廉贞。” …… 夜半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身旁躺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对于大多数脱单人士来说这可能只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了,甚至有很多夫妻躺在一张床上也未必会对彼此有一丝珍惜。 只是对于咱们刚刚才拥有了一个可以很愉快的进行了一番睡前运动又可以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到天亮的对象的陈先生来说,这明显是个特别新鲜特别开心特别想要炫耀的事。 而陈先生的这种心理具体就表现在他睡着前还特意在自己那个充斥着商界名流高层权贵的土豪朋友圈里发了条消息。 【您有新消息提示!】 【沉默】: 幸福是一段守候,一段拥有,花朵遇上蜜蜂,甜蜜温馨从容,我知道我如今拥有的很多,感恩你我,祝福各位也拥有一段花朵般的爱情,不曾收获,不曾感动,晚安。 【安东实业老张】:哟,陈董这大半夜的是干嘛呢!文笔不错!看不懂!!鼓掌! 【河海制造刘畅】:哈哈哈哈这是从哪个扣扣空间里抄袭过来的好词好句!!我打包票!!陈董一定是谈恋爱了!!哈哈哈不过这啥玩意儿酸的我牙都倒了!!!哪个漂亮小姑娘啊贴照片出来给大家看看啊!!!是娱乐圈的吗?唱民歌的?演电影的?我认识吗我认识吗!哎哟我好奇死了!! 【荣川电子东方明】:手一抖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我老爹的朋友圈,陈先生果然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相当的纯情,相当的稀有,不过看这口气是被哪个仙女下了降头啊哈哈,下次打高尔夫一起带过来玩啊,让大家也见见啊~【林中小桥】:…… 评论最下面的林桥这一长串省略号已经足够代表他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的心情了,毕竟他之前也因为好奇想象过无数次他家霸气逼人的陈先生谈起恋爱时会是个什么个样子,可是当亲眼看到这少女怀春一般的画风后林桥还是感觉到一丝心头的崩溃。 再一想到他家陈先生看上的那位也是个不省油的灯,林桥这大半夜的直接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把他老婆张巧弄得特别莫名其妙,直接特意开了灯起来问他这是怎么了。 张巧:“你这烙饼呢还是干嘛呢,明天不用上不上班了啊!” 林桥:“我就是难受,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嘴贱瞎说话呢……心塞……老婆……幸好咱们俩生的是女儿,男大不中留啊!!! 张巧:“……” …… 林桥那边是彻底睡不着了,陈京墨这边倒是睡眠质量不错,他难得不用服用任何药物就在洗过澡后和郑常山一块睡了,虽然中途做了他自己都记不得的梦之后又醒了,但是等他醒过来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此刻正趴在他旁边的枕头上闭着眼睛的灰白色的脑袋。 黑暗中的郑常山看上去睡得挺熟的,灰白色头发趁着他的脸看上去很英俊,搞得陈京墨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虽说趴着睡貌似对心脏不太好,但是看他这倦态陈京墨也不想贸贸然地惊动他。 只不过当翻个身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似乎落在了一个滑溜溜的地方后,咱们的陈先生先是明显的楞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往下面一看便红了脸。 郑常山睡觉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愣是不喜欢穿睡衣,冲过凉之后光着个身子明目张胆地在陈京墨的面前走来走去,不仅造成了非常不文明非常不社会主义的视觉观感,还严重地影响了本来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的陈先生的效率。 所以在被强行要求他套了一件陈京墨的白衬衫后,没骨头似的靠在他办公桌边上的郑大变态有了遮羞的东西顿时就浪不起来,只能一脸无聊地和自家老年人一般刻板要求自己今天的工作必须做完的陈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来了。 “你接下来的工作地点是在哪里?准备什么时间调任?” “还有一个多月吧,杨川镇一个国企盐业公司二把手的位置,那边比桥水镇经济好点,还算个富裕地,之前在桥水镇的那个姓张的老上级给我出了点力,老郑本来想让我直接留Y市以后接他的班的,但我给推了。” “恩,留在Y市对你不好,你的资历不够,容易留下把柄,郑骏市长离开Y市后这里的局势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国企待三年再回来未必不是一番新天地。” 这般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陈京墨带着眼镜的样子显得俊逸且斯文,身上也带着种在自身领域所以显得格外从容的成功人士的自信。 而在脑子里稍微想了想自己在这个杨川镇附近有没有自己旗下的什么产业后,半响有点郁闷的陈京墨皱起眉头又补充了一句道,“就是地方不太好,这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说过。” 这话明显带着点个人情绪在里面了,郑常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把他家陈先生因为不喜欢锻炼所以显得就没他结实的皮肉。 发丝还带着些潮气的陈京墨被他弄得有点痒,有些不自在的拍了下他的手让他别胡闹,而得寸进尺的郑常山在逗了他几下没得到回应之后只能耸耸肩道,“我是不会抛下我家陈先生不管的,工作结束周末休假什么时候都能见,交通其实挺方便的……不然这段时间我就天天过来侍寝免得以后你太想我?” “……” 挺想直接回一句谁会想你的陈京墨话到嘴边还是停下了,用冷淡的眼神示意郑常山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之后他就又不搭理他了,不过沉默了片刻之后,陈京墨又皱着眉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你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恩?挺好的啊,每天晚饭能吃两碗饭,早上天天起来被我阿姨逼着遛鹅,刘房山其他老领导们都遛猫狗最多逗逗鸟,他最时髦,人送外号溜鹅郑23333333” 郑常山一脸看老郑笑话的欠揍表情,见状的陈京墨默默地在心里替老郑谴责了一下背后看亲爹笑话的混账东西,嘴角却也忍不住带上了点笑意,虽说上次和老郑的见面是不太愉快,但是因为这到底是郑常山的家人,所以陈京墨也不自觉地带上点关心的意思。 因为本就是这种爱屋及乌的性格,加上从小失去双亲其实从心里也有些羡慕这样融洽的父子关系,这般想着陈京墨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些,而在说话间他也将放在桌上的一份纸质材料打开后,先是用眼神示意郑常山拿起来,接着淡淡开口道,“省里领导班子换了,最近有不少人盯着你父亲,我知道他应该自己有数,但是有时候身边人也未必一定可靠,李明东之前就在四处找人走动,还找过我,他关系多门路光说不定就要给你父亲下套,你多提醒几句,过了八月份各方面总应该安定下来了。” 听陈京墨这般说,郑常山也顺势拿起那叠材料翻看了几眼,再看到有个熟悉的名字后他不自觉地挑了挑眉,一时间倒是真没想到陈京墨居然会帮自己查的这么仔细,而眼见他家陈先生一副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谢谢我但是我不会主动开口的傲娇神情,郑常山眯了眯眼睛,接着俯下身凑近些陈京墨勾起嘴角道,“谢谢你啊陈先生,为了替我爸表示感谢,要不我这个做儿子的就干脆以身相许吧,您喜欢什么姿势?什么体位?什么……”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陈京墨看着这神经病忽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他是怎么了,结果郑常山从他腿上下去之后倒是自顾自地往外头客厅里走了过去,而等他皮笑肉不笑地拎着个方才进门是丢在地上的黑包走回来的时候,郑常山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郑常山:“唉!刚刚都忘了,我应该是带了东西来的。” 陈京墨:“??????” 眼看着郑常山把那个挺大的黑包在自己面前打开,自诩是个成年人的陈京墨还是被这包里装的那些东西给吓了一跳,在用麻木的眼神和郑常山对视了几秒后,陈京墨匪夷所思地瞪着他道,“这都是……都是些什么东西?” 再次以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冲击了一把自家陈先生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三观,将那些让人看着就脸红心跳的成人玩具随手往陈京墨的办公桌底下,卧室里分别放了一些后,郑常山脸不红心不跳靠坐在办公桌上看了眼已经近十一点的挂钟,接着摸了摸陈京墨的耳朵随口调戏他道,“这是大人才能玩的东西,陈先生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就先让大哥哥我教教你像你这个年龄段应该知道的东西吧,快,关灯睡我=3=” 陈京墨:“……” …… 隔天大早,陈京墨起床上班前开车特意将郑常山送回了刘房山,可路上低头看手机的郑常山忽然说来了句有些事在杨平路要下来,任劳任怨的中国好男友陈先生就冒着早高峰的堵车把郑常山送到那儿才自己离开。 等郑常山和他家陈先生隔着车窗要了个亲亲后心满意足地才道别,走大街上也因为一头灰白色头发而显得相当引人注目的郑常山看上去就一副随时要开口收保护费的模样,把杨平路这个普通居民区的这些早起起来买菜的阿姨大嫂们吓的够呛,而等他先是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子左右看了看走了进去,待他再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后立马就多了个戴着副眼镜,穿了身白衬衫长裤,袖子上还围了个红袖章显得瘦巴巴的小年轻。 “禄星,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正好是咱们开展工作最合适的时候!这段时间人间仕途有关无证小摊点的排查越来越疏松了!就需要我们来彻底调查!还小区的大家一个舒适健康的居住环境!我这几天已经和附近几个广场舞大妈队的阿姨们打听好了,您看我们是先去哪儿?是去东门菜市场突击检查那些无证菜贩,收他几个饭碗!还是去查查那些路边小摊贩的卫生情况,也收他几个饭碗!” 手里捏着个小本子和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郑常山的后面小跑,街道办事处主任自打上个月郑常山回到Y市后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传说中的禄星爸爸,这激动的心情自然是溢于言表。 只可惜从前他从别人的描述中听到的禄星一直都是那么的酷炫狂霸拽,仿佛永远就是副阴森森好似煞星的模样,平时干的最多的事似乎就是去砍杀那些不遵纪守法的犯罪分子,保护人间仕途安定。 可等他亲眼看见这一幅非主流打扮,看着他就皮笑肉不笑,路过个煎饼果子摊还要让他这个当下属的掏钱请他吃早饭的奇葩后,街道办事处主任忍着和偶像见光死的悲凉感硬是付了两套煎饼果子钱,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煎饼果子一边低落地都说不出话了。 郑常山:“这煎饼果子真难吃,待会儿去把那做煎饼的饭碗砸了。” 街道办事处主任:“不是吧……我看这阿姨的摊子挺卫生的,价格也合理,这完全符合行业规定,也不阻碍菜市场交通,而且还有卫生许可证……” 郑常山:“我和你开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没有幽默感。” 街道办事处主任:“……” 郑常山:“我都和你开玩笑了,你为什么不笑。” 街道办事处主任:“啊!!我笑我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瞬间笑的比哭还难看,街道办事处主任是真想给这神经病一样的禄星跪下了,而逗了他半天的郑常山见这小年轻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也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先是垂下泛灰的眼睛撇了眼直到他肩膀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接着勾勾嘴角笑的一脸‘和善’道,“下次再敢骂我脑残,自己看着办,我看你是活够了,你知道上一个骂我的人现在葬在哪儿吗?恩,小任同志?” 街道办事处主任:“……” 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记着这茬,一瞬间欲哭无泪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可算知道为什么这操蛋的禄星老针对自己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果然在单位上班就不能随便得罪领导!!!尤其是这种记仇的领导!!!! 想到这儿,脸上露出些悲催表情的街道办事处主人抖了抖嘴唇,望着郑常山非主流的脑袋就嘤嘤开口道,“爸爸QUQ您发型这么帅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呜呜呜……” 街道办事处主任这态度让禄星爸爸总算是松了口,而发了下神经心情立马就变的特别好的郑常山在跟着街道办事处主任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之后也没再故意找他麻烦,两个人不时停下根据部分摊主的实际卫生情况等收走几个饭碗,这又是炸鸡排,又是生煎包,豆腐脑的,过半天功夫居然正就把半个市场给完整的走完了。 “十七,十八,十九……恩,禄星,这里总共二十个饭碗,都是些用变质食品的无证小摊贩,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拎回去直接砸了处理了啊?” 冲着塑料袋仔细清点了一下里头这些一次性饭盒的数量,郑常山帮街道办事处主任拎着塑料袋闻言也点点头同意了,见状的街道办事处主任见自己可算是快完成了和领导一块的工作瞬间就送了口气。 可是这边还没等他说上句话,郑常山兜里的手机就忽然响了,伴着一阵能听聋人耳朵的‘老公老公木马木马’后,等郑常山一接起电话拿到耳边后,街道办事处主任只看见原本还表情正常的他忽然就脸色不太对劲起来了,而当下一秒,眼神变的有些微妙的郑常山先是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开口反问了一句道,“哦,你是说……补遮郎死了?” 第36章 警服 补遮郎和补衫女,这两位叛逃行主算是三百六十行中少见的一对夫妻。 两人但凡出现,必是在一起,从明初这两门行当出现起便一直化名为伞翁和琴婆在人间走动,以中国最传统的市井手艺为生,一直流传至今,而说起他们的由来,其实也有一个流传并不太广民间故事在其中。 古时的遮,谓伞也。补遮,即修补雨伞。 杜伞翁年轻时便是江南地带修伞骨伞架的工匠郎,那时他还未老,正是年少,虽因天生腿脚不便无法行走,却靠一手绝佳的修伞手艺名扬江南。 更因其生的不算难看,有几分飒爽的男儿气,所以不少沿街河畔招揽生意的窑姐儿一见他一瘸一拐地拎着一布兜伞骨出门做生意了,便会三五笑做一团再远远地娇声唤他一句俊伞郎。 那时江南地带多雨水,家家户户都常备一把雨伞。 杭州有油纸雨伞,最早油纸伞店可追溯到清乾隆三十四年董文远九房开设的伞店。当时杭州油纸中伞有渔船伞,文明伞,大红伞等较为居家适用的品种,也有姑娘们最喜欢的如竹骨绸伞这样宛若西湖烟雨中一道明媚风景的小姐伞。 而和如今不同的地方在于,过去人家家里的许多生活物件一旦有所损坏,家人们是不会马上丢弃,而是会寻特定的工匠来修整一番以作再用的。 如大家小姐们的雨伞大多雅致美观从少女时便留着,成年之后保不齐还要赠给自己的情郎,所以一旦坏了自然是心中不舍。 伞翁便是在那时遇到自己后来的妻子琴婆的,和伞翁的苦出身不同,琴婆原本是大家小姐出身,父亲更是丝绸商人,富甲一方。某天琴婆出门拜神遇上落雨伞坏了得见瘸了腿的伞翁,这才一见倾心,为她甘愿抛弃了自己富家小姐的身份,同他一道走遍天下。 伞翁因此自然是不敢亏待一点琴婆,但琴婆见他腿脚不便却还要每每冒雨出去替人修伞,心中难免铅华,所以平日闲在家中,琴婆便开始做些替人修补衣裳的活儿,以补贴家用。 那时的补衫女多是已经些成了婚的青中年女子,一般会摆一张板凳一个人坐在街边,随意挂个牌写上补衫或逢衣,接着就坐等生意上门。 她们的脚边通常会放一个箩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碎布片,还有几种颜色的线和各种各样的竹纽扣。 在这些补衫女中,就数琴婆的功夫很好,一针一线,均匀细致,很得老主顾们喜欢,那时运河边有很多贫困且年老的老船工几年都买不起多余的布裁新衣穿,琴婆就以很低廉的价格为他们补衣补袜,因此还得了个善心婆的美名。 而这夫妻俩自此就这么一个替人修伞一个替人补衫,原是街头不入流的下九流行当,可是同甘共苦了整整二十年却硬是在当时寸土寸金的扬州有了自己的修补铺面。 更为人艳羡的是,伞翁一生对琴婆爱护有加,即使琴婆因体寒病弱一直未有所出都没有再娶,而到他们阳寿终了,补遮郎和补衫女也没有抛弃彼此,反而一同升上了禄星司,成了这三百六十行中的两位在人间便已经是夫妻的行主。 只是时光荏苒,自打当年老行当们纷纷叛逃出禄星司,伞翁和琴婆逼于无奈也走上了这条向人间兜售假饭碗的路。 而同东躲西藏的钉屐郎和剃头匠他们不同,伞翁和琴婆不是年轻人了,就算曾经是个神明也老的有点不太走的路了。 老夫妻自打二十年前就躲在各种大城市里隐姓埋名,时不时地就和上头的货源批发一些假饭碗给认识的叛逃行主们维持生计,而因为最近禄星司开始整顿这件了事,他们也比从前警惕了不少。 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郑常山这边盯上了,有些藏在后头的人倒是留不住已经他们了,因为就在禄星司部署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之前,以普通人身份躲藏在人间伞翁和琴婆就双双被人夺去神魂死在了家中,而因为他们死去时的模样太过可怖离奇,搞得还没到晚上这件事就上了本地新闻的头条。 …… “这件事必须给我严肃彻查!两个靠低保为生的老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人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死在家中呢?找附近的住户问清楚了没有?他们的子女又怎么说呢?” 在书房里和本市公安局局长庞峰电话交流着,老郑下午就收到了消息,眼下自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庞峰那边目前还在部署方案的前期,所以一时间也没法给老郑什么准确的答复。 听见这样的话老郑难免上火,但努力地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最终他还是将电话挂了往楼下来了,眼见蒋芸正坐在客厅里看死亡老人的新闻报道,半响才皱着眉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小子昨天晚上又没回来?” “诶,没有,不过他听我的话有提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住在朋友家里了。” 蒋芸这般回答着转头看了老郑一眼,老郑背着手沉默着不说话,显然是在深思着什么,而不自觉地往外头阴沉沉的天看了一眼,难得在家中露出了这种严肃神情的老郑冲蒋芸缓缓开口道,“临近调任,眼下出任何事都对我不好,有些人盯着我很久了,你天天在家里也注意点,另外让那小子在外头也自己注意点安全,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别成天住在外头,晚上早点回来。” 听出老郑口气的沉重,与他生活多年的蒋芸自然是明白他如今也是诸多压力在身,只是见他别别扭扭地提到郑常山,蒋芸先是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眼角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温柔的笑纹。 “知道了,家里有我你就别担心了,不过常山老住在外头我倒是觉得有什么别的原因啊……诶,你都没看出来吗?” “什么……什么原因?” 紧锁着眉头一副很疑惑的样子,老郑一个忧国忧民整天忙于工作的老领导自然没有妻子这般细腻敏感的心思,而见他这样迟钝,蒋芸立马无奈地摇摇头,将手里打的毛线放下来些无奈地开口道,“唉,你儿子明显处对象了啊,你都感觉不出来是吗?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吧?听口气都听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啊,昨天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特别明显,感觉应该是在约会吧,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般说着,蒋芸忍不住又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她也算是一点点看着郑常山长大的,总觉得这样的郑常山和平时那副故作轻浮的出格样子比起来显得有些可爱,让她打从心底的高兴,而听了她这话,老郑先是明显愣了一下,半响才一脸不信的挥挥手道,“就他还处对象?他这种人什么脑子不对劲的才看得上他?我要是家里有闺女,打断腿我也不让他和这种人在一块!哼,我反正是不信,除非他哪天真的结婚了,否则我才不相信……” 记性不太好的老郑明显已经忘了自己一个月前在桥水镇儿子家中目睹的那桩荒唐事,也许是郑常山当时在他面前实在装的太逼真了,加上陈京墨后来也没和他再见过面,搞得老郑现在都没有正视自己可能真的要有个男儿媳妇的这个严峻问题。 眼下他是还不知道日后陈京墨登堂入室时自己会怎么被妻子和儿子联合起来坑,而就在老郑和蒋芸夫妻俩这边谈论着有关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时,那边咱们禄星爸爸已经领着屁颠颠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打了个车就往市公安局去了。 “禄星!禄星!这边这边!我啊,我幺幺零啊!哎哟哎哟可算是见到你了,您这发型太酷了,幸会幸会……诶,不过这是哪位啊……” 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青年看上去挺阳光的,腰板绷直,眉目端正的正气模样一看就是在公安系统混的,这位警察行主目前是以一个普通警官的身份在Y市公安局工作的,加上处理的多是刑侦大案,所以Y市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像这补遮郎被杀案就是他第一时间到达了案发现场的,而眼见这明显不是寻常人的老头老太太就这样被残忍的杀死在家中的可怕场景,饶是警察行主见多识广,一时间都有些吃不消。 “你说我谁啊!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从群里给踢出去!快点,赶紧把事情怎么回事说说,禄星待会儿还得和我去继续走访呢哈……” 街道办事处主任在郑常山面前一直表现的挺怂的,但在比他排名还后的其他行主面前倒还挺有架子的,而警察在上下打量了这个子没自己高还硬要昂着脑袋插着腰和自己装大爷的小白脸一圈后,也挑挑浓眉拉长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主任啊!您原来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在居委会工作的男同志都是上了岁数了的呢,还是您这觉悟高,社区大妈们难怪都这么喜欢找你跳广场舞,诶,听说您还会跳小苹果呢是吗?” 街道办事处主任:“……” 嘴损的警察行主一上来就把街道办事处主任堵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气性小,张牙舞爪地就要抬脚踹死这个平时在群里就和他不对付的死条子。 而被这俩缺心眼晾在边上半天的郑常山在面无表情地揪着街道办事处主任的衣领子把他给拖回来之后,挑起眉毛凉飕飕地张张嘴道,“这么喜欢吵啊,要不要开个房给你们俩慢慢吵啊?” 警察行主:“QUQ” 街道办事处主任:“QUQ” 领导这一开口,警察和街道办事处主任顿时都不敢说话了,抱着脑袋一块蹲在地上求饶的样子看上去怎么看怎么有点搞笑,而站定在他们俩面前各给了一脚的郑常山见状也缓慢抚摸下自己的眉骨,在将透着股寒气的视线落到警察行主苦巴巴的脸上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恩……是,是这样的……禄星……” 不知道怎么的就结巴了,警察行主满头大汗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半天才对郑常山仔仔细细地开口描述起了案情。 “今天早上八点我们这边报警中心接到了景北路化肥厂生活区里一个住户的电话,说是住他对门的一对老两口让人给杀死在家里了,然后我们这边就出警了,过去之后确定这俩老人的身份信息时我就看出来这两人不是普通人而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后来我又偷偷在他们家的碗柜里搜出了不少刻着补遮和补衫的假饭碗,这才确定下来,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假饭碗上家……”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恩……现场有点血腥,最好还是您亲自去看看比较好,两个人都是直接毙命没留一点痕迹,所以我到现在也没个头绪,警察内部封锁了所有的现场证据,我也不好拿出来,毕竟是公共办案要按照规定来,禄星您看要不要和我去局子里看看情况……” 警察行主这么说着,抬起眼睛明显有些期待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闻言的郑常山挑挑眉还没说话,边上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倒是已经咋咋呼呼地开腔了。 “禄星工作这么忙!你自己不把本职工作干好还让领导跟着你操心了你好意思啊你!而且你说让禄星去公安局,禄星又不是警察你让他怎么进去啊……” “我说你这智商怎么回事啊……我是警!察!行!主!那我现在直接就给禄星一个警察的饭碗他不就能和我一块进去了吗?动动脑子啊主任,你这智商让我身为你的同事很担忧啊。” 警察行主一脸好笑地嘲笑了一把身旁的街道主任,说着就从自己的身后掏了身灰色的警服和一只作为临时职业身份的一次性餐盒,同时还不忘开口冲郑常山解释道,“禄星您穿了警服和我直接进去一趟就成,有我在,没人会怀疑您身份的。” 鉴于本身对这起案件比较关心,所以郑常山没说什么就一脸懒散的把衣服和饭碗都接了过来,接着就往身上套了。 他们眼下正站在市公安局的后巷子这边,郑常山往自己的衬衫和长裤上面加了警服外套和裤子,再把警帽往脑袋上一扣倒也有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只是他这泛着灰白的发色怎么看怎么显得有点违和感,自身气质也实在不像个正面人物,而警察行主纠结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圈郑常山这模样,最终还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道,“唉,我收回我刚刚那句话,禄星您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大佬,山哥这样的的角色定位,您这样跟我进去就算是有正式警察身份证件我都害怕啊……待会儿咱们可得低调点,不然弄出什么麻烦可就不好了……” 警察行主这般说着拍拍裤腿的灰站起了身,郑常山转过头和街道办事处主任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问题就让他先行离开了,闻言的主任瞬间露出了玻璃心都碎了的表情,恶狠狠地瞪了眼警察行主就拽了拽自己胳膊上的红袖章气哼哼地跑了。 而见他走了,刚刚一直忍着笑意的警察行主这才没忍住坏心眼地笑了笑收回了眼,可是等他一抬头他便看到表情诡异的禄星爸爸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的盯着他看。 郑常山:“好看吗?一直盯着看。” 警察行主:“还……还行……咳咳。” 郑常山:“赶紧干正事,工作时间谈什么恋爱→_→” 警察行主:“诶,诶,禄星说的对。” 一脸尴尬的警察行主搓了搓自己通红的脸就和自己领导往巷子外头的单位走了,进去之前有个查岗的老头正坐在保卫室听收音机里,见警察行主和郑常山一前一后地过来了,这带着老花眼镜的老头先是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睛,接着探出头来问了一句道,“诶,那边那两个警察同志……证件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呢!” 听老头这么说,一脸坦然的郑常山也没慌张,直接把警服里的证件掏了出来,打从警察行主将这这警察这一行的饭碗给他了之后,郑常山的职业身份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公安系统的正式警察。 而在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证件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这门卫老头也疑惑地摇了摇头,接着目送着那俩走进里头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诶,我这眼神怎么越来越差劲了,这天天就在眼前晃的人我居然都不认识?怪了……” …… “禄星,这儿,我们俩悄悄过来哈,当心当心当心垃圾桶,诶,好嘞,咱们继续往这儿走啊。” 一路都有些莫名的紧张,生怕遇到哪个认识自己的同事的警察行主就差没贴着墙根走了,而脸皮听后郑常山跟在他后面倒是一点没躲没藏,就和在自己家屋子里走一样大摇大摆的,反倒衬托的前面的警察行主鬼鬼祟祟的。 而等他们俩这么一路艰难地到了放着补遮郎夫妻俩尸体的停尸间后,警察行主先是确定这个时间点没有人之后,接着推开那门便和郑常山一道走了进去。 停尸间里的灯光挺暗,两具尸首脸上都蒙了层白布,一时间也看不清他们的死状,郑常山见状眯了眯眼睛,青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很是诡异,而在越过警察行主之后来到那两具尸首的面前后,他先是用惨白的手掌将那白布缓缓地掀开,接着他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解剖是吗?” “对……下午省里的法医才会过来,这次惊动市政府的领导了,所以各方都比较关注。” 听警察行主这么说,郑常山顺势低下了头,他并非专业的尸检人士,但是打从看到这奇异的死状的瞬间他却硬是嗅到了一丝他本人相当熟悉的味道,这味道让他作呕,可又偏偏忘不干净,而每每想起,心间的汹涌杀意便好似怒海潮沙一般遏制不下。 …… “这是谁给你的糕点?贪狼?” 居高临下的望向自己眼前笼子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身清雅雍容的浅金色华服,他的衣袍上绣着极为细致明丽的金顶仙鹤,竖着的长发一路蜿蜒至身后显得皆为华美,他温润的声音透着股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与你温和的交谈,但是在听到他声音的同事,蜷缩在笼子里的少年畏惧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贪狼本是浑身凶煞气的凶星,可却打从出生就被巨门关在这里,笼子外面的那个空有一张人皮的魔鬼就每每用最畸形扭曲的方式殴打羞辱他的尊严。 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那北斗原为六星,而杀破狼自一出世便得了天枢的名号,有取代巨门星北斗星官之势。 那时巨门星独掌北斗宫大权,风光无人能及,又因一贯以平和温润的姿态在人前走动,鲜少有人会不为巨门星的君子风姿所折服,所以在他向神界提出由自己抚养贪狼长大,免得这凶星年岁还小误入歧途这一建议时,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他就将只是个孩童的凶星带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等待贪狼的却并不是恩师的教导,而是巨门星堪称虐杀一般的对待,因为他不仅长时间用人肉喂养贪狼势必要将他养成了一条温顺乖巧的狗,还禁止他和星河中的其他星君的一切正常接触只把他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也正是如此,这才使得贪狼已经是个少年人模样了,却依旧懵懂无知残暴嗜血。 而想到这儿,被掰断手指硬生生拿走那包廉贞给的桂花糕的贪狼星先是抽搐着在地上爬动了几下,接着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哦?你不认识?那他为什么要给你送吃的呢?他肯定告诉你他的名字了吧?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就把这好吃的桂花糕还给你好不好?” 温柔的轻声诱惑着,巨门星的声音像是搀着蜂蜜一般让人动心,可是闻言的贪狼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了,那种长久施加在他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让他的手指骨狠狠地扣紧,艳红色的鲜血也从手掌的伤口中一股股地渗出,而最终他却还是将那个让他珍惜到想哭的名字卡在喉间,像是一条垂死的幼狼一般一字一句回答道,“我……不认识他……” “……” 听见这话,巨门星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他对笼子里这只还没长大就胆敢威胁他地位的恶狗的耐心本就有限,这般好言好语地说上几句话已经很是不耐烦,更何况如今还被这样敷衍。 所以当下他便沉下了脸,再冲自己身旁的几名随侍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后,北斗星官温柔动听如同星河水一样的声音就在年幼的贪狼的耳朵边上响了起来。 “贪狼,既然你不想吃我给的肉,又不愿意和我说真话,那留着这张嘴也没用了……” ——“去,把他的嘴缝起来。” …… 针脚扎进皮肤里的痛感仿佛还在眼前,被强行勾起过往回忆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又缓缓地将手上的橡胶手套摘了下来,可心中已经明白这是什么人在对自己之前彻查这件事发出警告了。 而当下一秒,脸色和鬼一样的他忽然就这样在警察行主错愕的眼神中毫无预兆地忽然俯下身,先是凑到了已经死去的补遮郎的面前嗅了嗅,接着像是抚摸什么做工精细的艺术品一般将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地划过这张面无全非的脸上被针线一点点缝合起来的眼皮,鼻子和上下嘴唇。 半响他抬起头,望着那些堪称变态的细密针脚撩了撩眼睛,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便发出了一阵让站在边上警察行主瞬间毛骨悚然的笑。 “有些人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这般说着,将自己手指就这样插入了补遮郎的口腔缝隙中,撕扯开那些紧绷针线后在一阵恶心恐怖的液体声后郑常山面无表情地抽离手指,接着便将一个皱巴巴纸团就这样从补遮郎的喉管里掏了出来。 而在堪称手法老练重新用一边的手术钳和针线恢复好补遮郎的嘴唇缝合后,郑常山将那个他已经扫过一眼的纸团丢给了一脸惊恐的警察行主,接着几乎按捺不住杀意般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照着这个地址往下查,这是补遮郎留下的最后的线索,他一定知道那个处于最顶端位置的人现在在哪里,你这些天查到任何相关线索,也立刻告诉我……” ——“因为本尊……要亲自送巨门星这个鼠辈上,西,天。” …… 陈京墨从外头回来时身上带着些酒气,林桥将他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撑着脑袋有些迷糊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也带着点困倦半眯着。 今天这单生意谈的时间稍微有点晚,那边的高层有心想巴结陈京墨,硬是将他邀请去了第二场酒局,论缠人的本事真的和郑常山有的一拼,无奈之下的陈京墨只能勉强应下了,之后又在席间喝了几杯这才得以脱身,送他回来的时候林桥已经看出他有点不胜酒力了,所以在前头开车的时候便忍不住转过头试探着问了一句道,“陈先生?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通知郑先生过来?” “不用了,他现在应该在青墅,我早上把我的钥匙给他了。” 闭着眼睛这般回了一句,陈京墨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浑浊,他并不介意在林桥面前透露自己和郑常山的关系,而闻言的林桥先是对他俩这中国航天航空事业一般飞快发展的关系稍稍咋舌了一下,接着才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点点头一脸感慨地开口道,“有郑先生在家照顾您我就放心啦,唉,人啊还是要有个家才好呀,以前您喝多了哪有人关心照顾呀是吧……” 林桥这絮絮叨叨的话陈京墨没有去正面回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之后他这心里好像就有什么甜腻的东西忽然渗出来了一样,搞得他莫名的有点犯晕。 不怎么喝酒的陈京墨完全不知道这种反应,按一般人的说法就叫上头,而在他脚步略带着点晃悠地缓缓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喝大了的陈先生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因为在看到自己面前的大门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敲门让郑常山开门,而是先半蹲了下来往自己的皮鞋里摸了摸,半响才皱皱眉站直身体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陈京墨怎么可能会笨到把钥匙放在鞋里。” 这般摇摇头否决了钥匙在鞋里的想法,脸颊上泛着红晕的陈先生看上去有点就像个不认识路回家的小孩,不仅看上去软塌塌的很好欺负还傻乎乎的会自言自语,而就在他抱着头有些烦躁地想着自己到底把钥匙给放在那儿,屋里头听到外头动静的郑常山就把门给忽然打开了。 “哟,陈先生,干嘛呢?和地上的小蚂蚁聊天吗?” 挑了挑眉靠在门边上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一出来郑常山就看出了陈京墨喝多了,却还是坏心眼地故意逗他,而闻言的陈京墨在抬头专注地看了眼这灰白色脑袋的家伙后,半响才有些纠结低下头开口道,“常山,我好像把……钥匙弄丢了。”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被自家喝醉了酒就可爱的要死的陈先生弄得大笑了起来,郑常山原本并不算明朗的心情一瞬间烟消云散,而在蹲下身就和他对视了一眼后,他先是用自己的手胆大包天的捏了捏他的脸,接着含着笑道,“没关系,你还知道回来就好,唉,不过你怎么可以把钥匙就这么弄丢了呢,陈先生……”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的郑常山让陈先生的头低的更低了,醉成一锅酒酿的脑子里居然真的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失起来,而憋着笑的郑常山见状又加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啊,陈京墨闻言立马乖乖地点点头,看上去似乎还挺正视自己犯下的这个低级错误般皱着眉开口道,“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再继续蹲在门口,郑大变态估计就要被萌翻过去了,所以在果断地站起来之后,郑常山先是把陈京墨给扶了起来又像是拐带儿童一样把他一路骗进了屋,接着又给陈京墨倒了杯温水烫了根毛巾擦手。 只是想了想,死不正经的郑常山最终还是没忍住把今天没有还给警察行主的那套警服找了出来,接着便冲面前正在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水的陈京墨眯着眼睛开口道,“陈先生,虽然我刚刚原谅了你,但是人做错了事还是要受点惩罚才能长记性对不对?来,听话,穿上它。” 和大白兔一样单纯好骗的陈先生听见这话完全没意识这句话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他只是很干脆地接了过来又慢吞吞地先将自己的正装西裤脱了下来,按照郑常山的指示把这身警服给一点点地穿到了自己身上。 和郑常山今天穿上之后那种古怪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是,陈京墨原本就干净正经的气质在这身警服上完全发挥了绝佳的效果,不仅将他本就生的出色的脸衬托的越发清俊正气,那种风纪扣扣到最上一颗的禁欲感简直让人口干舌燥,为止着迷。 视线所及郑常山只能看见服帖的布料紧贴陈京墨精瘦的腰腹和大腿上,他忍不住就用手指摸索般的一路滑了下来,而见陈京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挪了挪,郑常山立马就笑了起来,接着缓缓地跪在了陈京墨的面前,俯下身亲了亲他脚上的那双临时换上的靴子。 “常山?”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疑惑,冷冷清清的声音里带着点醇厚的酒香,引人为其疯狂犯罪,而明显也察觉到这点的郑常山在带着情色的眼神替自家陈先生戴好警帽后,像是将一只冰凉手铐放到他的手掌心,接着凑到他耳边一边幻想着某些少儿不宜的场面一边亲了亲他的耳垂地低低开口道,“来,陈先生,现在跟着我说……我要逮捕你了。” 话音落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让人脸红心跳,陈京墨黑色的眼睛不自觉地暗了暗,手掌心的手铐也好似变得烫手了起来,而在呼吸不稳地猛地抓住郑常山的一只手后,面无表情的陈先生啪的一下先是把他们俩的手拷在一起,接着冷冷地开口道,“你要逮捕我了。” 郑常山:“……” 郑常山:“是‘我要逮捕你了’。” 陈京墨:“你要逮捕我了。” 郑常山:“……” 第37章 风云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因为郑常山这辈子,上辈子,上下辈子加起来快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阅历加起来,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用手铐拷在床头柱上。 此刻他的面前是穿着警察制服帅的惊天动地的陈先生,而自己则衣衫凌乱,裤子半挂在大腿上地半跪在床边。 身上带着点酒味的英俊男人手里拿着根警棍,在俯下身用冰凉的棍子明显没怎么用力的抽打了几下他的屁股后,浑身上下男性荷尔蒙简直爆棚的陈京墨用手指抬起他的脸用例行检查的口气开口盘问道,“郑常山,你为什么要买卖非法音响制品?难道没有人告诉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我国治安管理条例的吗?” 郑常山:“……”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还真的挺惨不忍睹的,郑常山乌七八糟的脑子里原本设想好的霸道警察浪囚犯的剧本在自家根正苗红的陈先生这里完全没排上用场。 因为在飞快进入自己警察的这个角色设定后,喝大了的陈先生依旧保持了他平日里正人君子的作风,非但没有毛手毛脚地占他一点便宜,张嘴就对他进行了一番长达一小时二十分钟的思想教育。 可把原本色欲熏心的犯罪分子郑常山听的困意都起了,被拷在床头柱上动弹不得的只能连忙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犯,今后好好遵纪守法,一定做个爱岗敬业的好公民。 “行行行,陈警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要不先把我的铐子给解了?我这样手疼啊……” 眯着眼睛小心哄着自己陈先生,郑常山懒洋洋地把灰白色的脑袋转向面前的陈京墨,还不忘讨好的用腿蹭了他一下。 脸色泛着红的陈京墨见状明显挺吃这套的,刚刚还满口法律法规的,瞬间就选择性法盲要开始包庇罪犯了,而在把警棍小心放在边上后,他先是皱起眉头想了想,接着便开始认认真真的找手铐的钥匙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掏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醉的迷迷糊糊的陈先生都没找到手铐的钥匙,加上他这醉意又来的气势汹汹,打从刚刚起就晕的摸不着东西了,所以最终他还是脸色不太好地抱着头蹲了下来,而在明显不太自然和表情凝滞的郑常山对视了一眼,陈先生皱紧着眉头一脸羞愧地开口道,“常山,怎么办,我好像又把钥匙给弄丢了。” 郑常山:“……”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一个小时前,郑常山哭笑不得地把自己的脸死死的埋在床单上,就这么神经兮兮地闷笑了好几分钟,而见陈京墨被他笑话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死性不改的郑常山缓了缓接着便凑到他的耳朵边上吹了口气道,“陈警官,你忘了啊,钥匙刚刚被你放在我内裤里啊,你把手伸进来摸摸看,肯定有的……” 纯洁的陈大白兔闻言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对钥匙为什么会放在内裤里这件事表现的挺好奇的。 而在听了郑常山的话揽住他的腰又将自己带着点凉意的手掌从他的黑色内裤边伸了进去后,陈京墨先是皱紧着眉头摸索了一阵,在感觉到郑常山有个部位正在他的手中变得不太规矩后立马涨红了脸。 “啊……找到了没有啊……啊……陈警官……” 仰着脖子就动情地呻吟了起来,郑常山的声音明明没有一丝的女气,但是这种沙哑低沉爷们儿味十足的嗓子发起骚来的效果也是相当的诱人的。 因为陈先生脸上的热度明显伴随着他放荡的叫床声开始变得越来越红,而在感觉到郑常山湿漉漉的舌头和牙齿不停地正在自己的耳朵上不断的啮咬啃噬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暴戾之气的陈京墨直接便将不老实的郑常山摁倒在床上。 无视手铐在床头柱上发出的一段金属撞击声,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警服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了一颗,在露出自己衣领间不断地起伏的性感锁骨后,他先是俯下身,在将手掌撑在郑常山的耳边,他有些不耐烦地压低着声音开口道,“找不到,不找了。” 这句话一出口,今天始终表现的和只纯情大白兔一样的他可算有点陈先生平日里极端控制狂的模样了,神情萎靡色情的郑常山闻言仰躺着直接用腿缠上他的腰,任由手被死死地拷着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 “啊……要不再找找……啊……说不定藏的比较……深呢?”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听到自家对象和自己说这种不要脸的荤话估计都得原地飞升,今天摆明了要拐带他家喝醉酒的陈先生上了自己这条破船的郑常山也豁出脸去了。 于是把空出来的一只手往枕头底下摸了几下便找到当初贾方在桥水镇时给他们俩留的超薄型颗粒螺旋纹按摩括约肌款安全套,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哄骗自家陈先生乖乖就范,郑常山忽然就感觉到肩上一沉,而紧接着有个直接趴在他身上睡过去的家伙就发出了一阵困倦的呢喃声。 陈京墨:“先把……你拘留十五天,明天……明天起床再找zzzzzzzzzzzz” 郑常山:“……” …… 贪狼星犯错出言调戏了北斗宫婢女,被巨门星狠狠地惩罚的事第二个星辰夜后便传遍了半个神界。 众仙纷纷称道巨门星果然对贪狼星管教森严,公正分明,平日里这般善待疼惜他犯了错居然也没有一丝包庇,而在几日后的流光宴上听到这样称道自己的话,一身仙鹤羽衣加身的北斗星官只略带愁绪地低下头,半响才长叹了口气道,“贪狼这孩子总是这般不服管教,我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像今日这样的场合,他竟也和我闹什么脾气不愿过来,唉……在此,就由我巨门向各位道一句对不住吧。” 北斗星官这么一说,坐在下方的那些寻常星君们立刻受宠若惊地站起身行礼,原本还在想着为何贪狼星不在此处的少数星君们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瞬间便对那虽然没见过几次,却恶名在外听说相当顽劣的贪狼星越发的不屑了几分。 这一时间所有人都围到了巨门星的身边向其敬酒问候,反倒衬得一直坐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陈京墨有些突兀了。 望着自己面前月白色的酒盏,陈京墨的手指落在上面却没用动,打从刚刚那个巨门星开始说话起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愤怒充斥在心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并不认识的人这般厌恶道几乎作呕出来,而在将颤抖的手指稍稍收进衣袖后,陈京墨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到自己的面前站定了一个人。 “廉贞。” 温和俊逸的巨门星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肩头落满了北斗宫最耀眼不过的星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出于权利顶端的显赫声势,然而见此情形陈京墨只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眼睛,在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他淡淡开口道,“星官有何事。” “无事,只是前日晚间你在何处?我听闻你似乎和人询问我那时是否在北斗宫……” 拉长声音缓缓开口,巨门星这般说着似笑非笑地望了眼面前白衣清俊的少年人,嘴角却有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冰冷笑意,而听到他这般说着,陈京墨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只将冷淡却闪着丝丝暗光的一双琉璃眼低垂下来,接着掐着手掌镇定地回答道,“南斗星星象异常,我身为星君本该向您告知,只是星官您当时不在,所以我便先行离开了。” 这回答显得极为周全,一时间连巨门星也不太挑的出错处,而同他在北斗宫极受人敬重的声势相反,这叫廉贞的小星君虽然自小聪慧守礼,隐约有他当年的风姿,可是却从不亲近于他,显得极为特别。 只是再像他的孩子若是真触到了他的底线巨门星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在稍稍凑近些替陈京墨小心地理了理他的衣袖后,眼睛里凝着些冰冷笑意的巨门星压低着声音冷冷地开口道,“是吗?那你为何又私自去了别处?我北斗宫养的狗是旁人可以随便喂的吗?” 这话一说出口,陈京墨的背脊就僵硬了,他这时到底还年幼,在阴狠歹毒惯了的巨门星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而眼见他这般失态的模样,早就料到的巨门星也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在将自己的手指落到陈京墨的眉睫上后,他端详了一下面前这少年那双据说能看穿世间疾苦痛苦的琉璃眼,带着点艳羡地开口道,“总听说廉贞小小年纪便为人通透聪慧,看这双眼睛真是骗不了人,我虽然还未老的走不动路,可是这一双已然老去的眼睛已经比不上你灵光了……” 这般说着,巨门星的表情变得有些贪婪可怕,他的身后正站着些饮酒作乐的星君,可却没有人想到他正在此处说着这番让人作呕的话,而在压低着声音凑近些陈京墨后,巨门星忽然低声地笑了起来,带着点诱惑意味地开口道,“要不要同我做笔交易,你不是想让那条狗活下去吗?那将你的这双琉璃眼送给我吧,只要你送给我……” ——“我就还那条恶狗自由,廉贞君意下如何? …… 隔天起床的时候面对被自己拷在床头柱上一夜的郑常山,终于酒醒过来的陈先生明显表现的相当愧疚。 睡前郑常山给他早早准备好的糖水和热毛巾让陈京墨第二天醒来没有表现出一点醉酒后的疲态,反倒是他自己脸色惨白,神情萎靡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宿醉和相当不顺利的……性爱。 而一直到洗过一个晨间澡又简单地在腰上裹了根白浴巾出来后,表情懒散的郑常山眼见陈京墨一脸不自然地站在楼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还是忍不住仰起头笑了起来。 “陈先生,不要一副我已经霸王硬上弓你了的表情好不好,我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你就睡着了。” 陈京墨:“……” 脸色极不自然地侧过了脸,要不是早上郑常山表现的这么坦然,陈京墨还真以为他们已经发生什么了。 只是想到今天早上起床时自己和郑常山那副荒唐出格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忍不住脸色涨红,所以在从楼上换好衣服又拎着家用医药箱走下来后,他先是拉住郑常山让他在沙发边上坐下,接着便皱着眉一边小心处理着他红肿的手腕一边开口道,“早餐想吃点什么?” “恩?随便,快十点多了,你今天都不用去上班吗?” 郑常山将脚翘在陈京墨的腿上一副懒散模样地笑着打量着他,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点水汽,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便随口问了一句,而听见这话陈京墨当下也没抬头,只是语气理所当然地开口回答道,“我是老板,谁敢管我。” 鉴于说出这句话的是陈京墨,所以一时间郑常山倒并不觉得这是句肤浅的炫耀,反而觉得有点一本正经的可爱。 所以当下他没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而感觉到他脸上显得明显放松愉悦的笑意,陈京墨先是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接着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又一本正经不带一丝虚假地补充道,“我二十五岁决定开离开投行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私人投资公司的时候,驱使我做下这个决定的最大的动力就是我居然无法合理支配我的假期,我的犹太人老板苛刻严谨的像我的后母,坚信我的身体里有一个永动机可以一刻不停的为他干活,动不动就要我加班或是占用我的年假,所以当我把辞职信砸到他的秃顶上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难以置信,骚扰了我半年最后才选择了放弃。” 平时话很少的陈先生主动地和郑常山谈起了自己的过去,他的前半生过的并不轻松,少年时失去双亲,又一直靠自己勤工俭学才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对于他自身而言,他曾经经历过堪称绝望的痛苦生活,所以对于他来说,他相当重视他人给予自己的情感,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却一直相当难得地保持着相对的积极的生活态度,从容且努力的最终拥有了如今这种被称为上层人士的舒适生活,其实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而对郑常山而言,他迟迟的到来就这样错过了属于自己和廉贞的那么多年,也是连他都会觉得深深惋惜的遗憾。 “如果我早点遇见陈先生你,我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爱上你。”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在偷偷地想着你。” 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像是跨越了千年前的岁月长河,难得认真下来的话语透着点让人没法不心动的深情款款,偏偏陈先生就是很受用他这样主动的不得了的示好,所以当下便耳朵变红了些不说话了。 这一瞬间的气氛好像无关情爱,就是那么点独属于他们之间,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隐秘默契。 而保持着这种融洽的气氛就这样一起吃了一顿陈先生做的相当有水准的早餐后,他们一起换了身休闲服便从陈京墨的家中缓步沿着山道走了上去。 “我原本以为只有山底下的青墅山庄才是你的资产……结果你是把买山头当做兴趣爱好了吗?” 郑常山同陈京墨一道在青墅山上修整的小石子路上往上面走,十点左右的空气还带着点露水气,耳朵边上还能隐约能听到山林间的虫鸣鸟叫,闻言的陈京墨不置可否地抬起眼睛,眼见山顶的云雾若隐若现,他侧过脸冲郑常山耐心地解释道,“常山和这里不一样……我买下这里的时候晚上经常会睡不着,贾方建议我应该进行一定程度的锻炼,所以我就在上面修了骑马场,我去过一段时间,后来工作忙就不怎么去了,到现在上边还闲置着,你会骑马吗?” 陈先生不喜欢锻炼的小毛病原来打从那么久之前就有了,又有了一点新发现的郑常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接着点点头含笑回答道,“恩,会点……不过,陈先生,常山和这里不一样在哪里啊?” 这话问的有点明知故问了,陈京墨闻言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家伙,又没有他那样可以随时随地毫无顾忌地说些胡话的厚脸皮,所以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道,“你说呢,不是已经送给你了么。” 这般说着,陈先生自己立马有些不好意思了,稍微放快了些脚步就抬脚继续往上面走了,只不过走了两步他却敏锐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见状他先是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接着便察觉到郑常山的手掌和自己的交握在了一起。 “一起走吧。” 灰白色头发的男人笑的野性且迷人,仿佛这山林间匍匐着身体寻找机会觅食的黑色猎豹,天生拥有美丽贵重的皮毛和难以驯服的性格,尖锐的爪牙稍有不慎便会夺去人的性命。 只是当那手掌接触自己的掌纹后,陈京墨还是发自内心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因为他知道,无论这头凶狠的野兽从前曾如何难以控制,如今的他都完全的臣服于自己,因为自己也心甘情愿地愿用无数座这样辽阔无边的山林去让他的野兽留在他的领地,只为让他…… 甘愿留下,难以挣脱,一生都无法再离开自己。 …… Y市天香楼内,大白天到这儿来吃饭的客人明显不算多,二楼包间内董晨君神色阴沉地坐在自己姐夫李明东的身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此刻席面上摆着昂贵的洋酒和精美的菜肴,这些放在平时都是这天香楼特级厨师的招牌菜,不到有大客人都请不到的,可这么放了大半天的也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而相较于李明东的面无表情,董晨君这脸上的神色实在不算好,只拿着根烟恶狠狠地抽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道,“姐夫,那沈平秋怎么架子这么大?您这么大面子请他吃顿饭他还横上了?我看他也没什么大用,他妈的也就欺负我们现在……” “闭嘴。” 冷冷地看了身旁的董晨君一眼,李明东相较于前两年的春风得意,这段时间的停职在家让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整个人都显现出一股精悍冷峻的气势来。 而对于自己这个性子一向急躁也没什么脑子的小舅子,李明东显然也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只拿手帕掩着嘴咳嗽了一声皱紧着眉头缓缓开口道,“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这Y市上下如今除了沈平秋,也没有人再能帮我们了。那脾气古怪的陈京墨先前明明没有明确拒绝我,可是自打一个月前回来居然就断绝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交易的可能性,我看他如今是已经决定站在郑骏那边了……况且就在前几天,还有人看到郑骏那个儿子大半夜的去了陈京墨的青墅山庄。” “什么?郑常山?那王八蛋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可他怎么会和陈京墨那样的人凑到一块去呢?” 一听到郑常山的名字就瞪大了眼睛,董晨君自打上次挨了顿打听到这个名字便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眼下听说他回来了自己居然不知道明显有点后怕,再一听说他居然和那各地权贵争相结交的陈京墨搭上了关系,听上去关系还不错,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阴沉嫉恨了。 “人家能认识,那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结交一个?郑常山在桥水镇得了别人的青眼,现在不用靠他爸爸,就能自己担大任了!国企当家的位置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可人家就是没靠谁自己混成这样了……再看看像你这样的脾气,别说是陈京墨,沈平秋这样的大人物,就是路边的阿猫阿狗看见你也不会愿意理你……所以你就给我老实坐好,等会儿让沈平秋来了像什么样子。” 李明东见董晨君这不像话的样子实在有些生气,但是眼下他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了,只能就这么将就着带在身边了,董晨君被他这一番拿自己和郑常山的比较气的够呛,可是他如今这模样也实在比不过人家,只能气的脸色难看的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地骂骂咧咧着。 李明东见他终于消停了也松了口气,这心里一时间其实也有些颓唐无奈。如今他只能将全部的赌注都落到了自己今天要见的这个叫做沈平秋的商人身上了,放在以前,从来只有这些商人巴结自己的份,哪里用得着他大老远的求这么一次见面,而说到这沈平秋,其实也算个近些年商圈政圈都混的相当了不得的奇人。 这么些年了,没人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发家的,反正自打他的名字开始在上流社会走动开始,人人便知道这是位相当厉害的人物。 听说他手底下光是不动产便有将近十亿,如今将自己的触角伸到各地,更是混的风生水起,哪里都吃得开。 而如果说硬是要那沈平秋和陈京墨比较的话,一直行事相对正派的陈京墨在有些方面还真不上沈平秋面子光,只是从前李明东一直听说他走的路子比较偏,据说本人私底下还相当迷信,没事喜欢搞些邪门歪道的,所以从前李明东只顾着一心巴结着陈京墨也没和这人有过什么接触。 可现在陈京墨那边明显不能指望了,看这Y市的局势自己的败局也似乎注定了,郑骏被自己打压了这么年终于狠狠地将他甩在了后头,而打拼了几十年始终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的李明东就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找上了沈平秋,可更让他意外的是,和他素不相识的沈平秋非但没有拒绝,反而相当好说话的将他约在了天香楼内说是要详谈一番。 对于这样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情况,李明东也不是没有提防,只是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任何一个平时算不上机会的机会他都不愿去放弃,而这般想着,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泄露手却在微微发抖的李明东的呼吸就有些乱了,而几乎在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包厢门就这样开了。 “久等了啊,李书记。” 温浅淡和的声音在耳边边响起的时候,李明东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眼见一个穿着身白色唐装的儒雅男子领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珠帘后走了出来,他当下便站起身拉扯了董晨君一把接着带着笑的来了句沈先生好,闻言的沈平秋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摇摇头道,“李书记不要这么客气,沈某才是久仰您的大名,一直找不到机会结交啊……唉,这位是……” “啊哟,沈先生好,在下……在下董晨君,您叫我一声小董就好了……” 没什么文化还硬是装的文绉绉地和沈平秋打了个招呼,董晨君这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青白嘴唇眼窝泛灰三角眼盯着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显得阴狠且歹毒,可此刻他这般谄媚地低三下四着说话,却恰恰取悦了沈平秋这比郑常山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变态。 而在坐下抬手接过身旁耍禾谷递给自己的大红袍尝了一口后,沈平秋带着点欣赏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这贼眉鼠眼董晨君,接着忍不住冲李明东扬声赞叹道,“哎呀,董先生这样的貌相真是人中龙凤,看这眉眼便知道日后定是要成大事的人,我生平最欣赏不过这样的人,能与二位结交真是再高兴不过了,只不过我最近也听说了些李书记的一些难处,眼下不妨和我仔细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略尽些绵力呢?” 这话一说李明东当下就露出了唏嘘感动的神情,只是这流于表面的感激有几分真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沈平秋见状也不说话,就含着笑听着李明东将Y市接下来的形势和他与郑骏的恩怨说了一番,等着谈话进行了一会儿时间,半响他才眯起眼睛缓缓开口道,“郑骏市长如今占据上风,您要贸贸然压过他恐怕是有些为难,只是这明的没办法了,做些暗处的手脚也未尝不可,自古英雄人物总是死的比较凄惨,反倒是那枭雄各个称霸,活的洒脱,李书记,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番话让李明东一时间没有开口,他这人虽然从前也因为局势做过些不入流的事,但是能被老郑当个对手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底线在的。 可是如今这番凄惨境地再不寻个出路他就只能坐等败局了,而在将自己的手掌猛然握紧后,神色如鹰般锐利的李明东抬起自己虽老却不见一丝衰老浑浊的清明眼睛不动声色地笑笑道,“那是自然,我平生最欣赏不过的人物就是曹孟德了,沈先生看来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听见李明东这么说,沈平秋当下就笑了,一瞬间只见他将自己手边的紫砂茶壶拎了起来给李明东和董晨君给倒了杯茶水,而在拿起自己的杯盏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后,他缓缓的开口道,“李书记这般爽快我就放心了,来,沈某就以茶代酒,先敬二位一杯。” 沈平秋都开口这么说了,面前这两人那敢拒绝,直接便一脸惶恐地接过了各自的茶盅又赶紧张嘴喝了,而在眼看着李明东和董晨君喝下这两杯茶后,含笑的沈平秋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接着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歪歪头开口道,“不过我听李书记您刚刚那般形容郑骏家的情况,似乎对他家很是了解,可是您与他关系并不算亲近,是否有旁人在一直帮助着您呢?” “果然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沈先生您啊……” 一听这话就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在边上半天没插上话的董晨君见可算有自己说话的余地赶忙就很没礼貌地插了进来,而在无视自己姐夫那明显不悦的眼神后,董晨君也没搭理直接谄媚冲沈平秋一笑道,“早半年前我就买通了郑骏那小子身边的那个姓张的秘书,那人跟在郑骏边上多年了,算是个用得上的亲信,要不是当初他孩子因为得了绝症自己老婆又抵不住我给的诱惑拿了我的钱,我和我姐夫怎么会知道郑骏家里那么多事呢?不过最近因为我没怎么找他,他也不怎么敢联系我们了,但他拿了我钱的证据在那里,只要我找他,他肯定还是得帮着咱们……” “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董先生果然聪明,我果然最爱和聪明人打交道了,聪明,相当聪明……” 一番彼此都懂的笑声之后,沈平秋区区几句话就将李明东和董晨君拉到自己的这边,而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们这边的情况,沈平秋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便冲面前的李明东个董晨君开口道,“市政府如今有一处我已经布下的局,到时候只需要您那边的那位张秘书配合好,半个月后就能将如今看似已经无可撼动的郑市长拉下马来,那时他一败涂地您自然便可以趁机回春,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不妨先给那郑市长和他的家人一点额外的惊喜,我方才可是听他家中现在是有个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夫人是吗?” “对……对,那您是打算如何行事啊?” 董晨君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一听沈平秋这么说其实就已经大概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但是鉴于要给足这大靠山的面子所以他连忙便装着不明白的开口问了一句,而听见这话,沈平秋只眯着眼睛冲一直站在珠帘后面没有动弹的有个宽胖高壮的影子笑了笑,在思索着了一会儿后,他压低声音冷冷的吩咐道,“刽子手,听见了没有?三天内,去帮我一个人的命来。” 第38章 驯服 沈平秋从天香楼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有辆车在等着他了,走在前头的耍禾谷为他恭敬地提前打开车门,而他也顺势弯下腰姿态优雅地坐进了车里。 等车窗缓缓关上遮住外头刺眼的光亮,他将刚刚还挂着脸上的那张温和俊雅的神情像是脱掉面具一般褪去,接着便带着些冷淡嘲讽的笑意冲坐在前头开车的耍禾谷道,“这些蠢钝无知的凡人,看着便让人生厌,自以为我会不计报酬的帮他们,这世间哪来的这般划算的买卖……像这李明东就是一个,真是白长了脑子蠢不自知,比那看着刻板却难对付的郑骏市长可是好控制上百倍,不过有时候就是要找这样的人才可以更好的助我成就大业啊,太过聪明通透的人总是有些碍眼的……” 这般说着,巨门星低垂下来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若有所思,他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人似的忽然就笑了起来,而在用手掩住自己唇角的阴冷后,他又带着点欣赏口气自言自语道,“说起来贪狼这只疯狗如今倒是警惕机灵了不少,他这些日子虽然四处寻我不得,但是我竟也找不出他如今在人间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要是放在从前,以他那样按耐不住自己脾气的性子见到那被缝了嘴的补遮郎,肯定早就喊打喊杀的跑到我面前来要夺我的性命了,可是这次他居然能忍上这么久,就等着我主动找上他也是难得……不过太过容易赢的游戏总显得无趣,这样的对手才够有趣,着实有趣啊哈哈……” 听他这么说,耍禾谷抿了抿唇也没敢搭腔,巨门星从某种程度来说就喜欢自己这么自言自语地谋划大事,他要是真随便插嘴才会惹怒他,而关于那天巨门星杀死补遮郎夫妻时他就在旁边站着,要说没有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同为叛逃行主,他一直敬重伞翁和琴婆和善亲切的为人,若不是真无法在人间继续生存下去,那补遮和补衫的老手艺也没法延续,这对老夫妇也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在巨门星这样的人手底下谋生。 只可惜如今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了巨门星想要引出那贪狼星的替死鬼,而想到补遮郎和补衫女当时因为过于疼痛而冲自己发出的迟缓衰老的哀求声,到底心里还存着的良知的耍禾谷的眼神就有些闪躲犹豫起来。 说实话,打从他跟在巨门身边起,他就整天提心吊胆的,这一是因为自己到底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叛逃行主,说不定哪天就得伏诛,二也是因为自己这个新东家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人前满口仗义人后歹毒阴狠,指不定哪天就要拿他这个手下人开刀。 也正是怀揣着这样的顾虑,所以在那天补遮郎被杀后,他才会又回到他们的住处并往他已经被缝严实的嘴里塞上了那样一个以作提示的纸团,而想到自己今后一旦被巨门星发现说不定就要比补遮郎他们还要凄惨百倍的结局,耍禾谷就有些心底发凉,脸色也因为心情阴郁地暗沉了下来。 可他这边正胡思乱想着下意识的一抬头,便见那沈平秋正从后视镜里用一种仿佛洞察一切的诡异眼神盯着他,眼见他有些惊慌不定地低下头继续开车,半响才勾了勾嘴角道,“怎么?难不成心里不舒服了?禾谷,你不会是是怪我将补遮郎杀了吧?或者是怪我将你那几只不听话的小鸟雀给处置了?” 说完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沈平秋这么说着将自己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了耍禾谷如今已经无一只鸟雀停留的肩头,听口气却明显并不在意耍禾谷对自己的看法。 而见耍禾谷一副被触到软肋的痛苦神情,他显得极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接着缓缓开口教训道,“不过是几只灰雀而已,等明天你自己再去挑选几只,你想要什么难道我这个做老板的还能不给你了吗?” 听沈平秋这般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用这样歹毒的方式杀死几只鸟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就在昨天,因为连日来禄星司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追查,他一时不痛快便将耍禾谷饲养的这些叽叽喳喳的麻雀用滚烫的茶水烫死了大半。 而最让耍禾谷无法接受的是,那几只时常赖在他肩头讨粮吃的鸟雀并非普通的鸟雀,而是与他息息相关的行灵。 偏偏就因为沈平秋一时的不快,他就将这几只雀灵硬是打回人形再将这几个孩童模样的行灵用滚水烫死在自己面前,而想到当时那诡异恐怖的画面,脸色瞬间惨白的耍禾谷半响才带着些畏惧地颤抖着自己的嘴唇缓缓开口道,“老板,没有,我不敢的……” 这般说着,喉间却像是含着一股酸涩的苦味,耍禾谷通红的眼眶里带着隐忍的泪意,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被这狠毒的巨门星随随便便烫死的灰雀们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再一想到这些陪伴了他百年,如同老友一般的行灵们就这般惨死,可自己依旧要屈从于这魔鬼手下为其奔走,一向对巨门星表现的相当顺从的耍禾谷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了一股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压抑的恨意来。 …… 耍禾谷这一门行当在过去起源于北方市井街头。 禾谷,指的是一种名叫禾谷雀的鸟儿,相传这种鸟儿体形小巧,可作手玩鸟笼养,经人类调教能表演多种技艺,且相当机灵聪慧,故旧社会时时常有江湖术士用其作占卜算命的工具,同时也用禾谷做诱饵训练其用嘴衔叼纸牌算命以赚取钱财。 如今的这位耍禾谷就是在当时那种民风相当富裕的社会背景下开始从事这门行当的,那时他虽籍籍无名,是个一没钱二没本事的穷光蛋,但是靠着他这群靠谱的雀伙计们他总是能赚到钱吃得饱。 而就和拿出些为了钱财就硬是捕捉些可怜的鸟雀来赚钱,累死他们也不管不顾的手艺人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耍禾谷并非那样残忍,相反他养的这些雀伙计都是他在老家野林子里看到摔断翅膀快死了才捡回家救回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用了真心才救回了这些禾谷雀的命,所以等鸟雀们伤好了之后他们也不乐意走了,就喜欢留在耍禾谷的身边,把他当个家人。 那会儿耍禾谷还未成家,出身贫苦的他就住了个鸽笼般的破屋子,也没什么亲戚接济,可就因为他心善总是医治喂养这些鸟雀,所以这野林子里打扮的鸟雀都将他这坡屋顶当做了自己的家。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耍禾谷再将这些极通灵性,好比他挚友的禾谷雀带到街头表演时就要比其他街头术士的雀儿要机灵聪慧不少。 而至此耍禾谷才真正地成了这一行的佼佼者,并在之后带着这些禾谷雀们升上天去,成了那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一。 …… 如今这些往事已经不值一提了,耍禾谷再找不回从前属于自己的行主身份,还被逼无奈地成了跟随在这儿疯子后面的走狗。 更可悲的是,他最终也没能留住自己那些雀伙计的性命,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了地上那皮开肉绽的几具尸首。 正这般在心间带着点绝望地想着时,耍禾谷忽然听到座位后面的沈平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声,而还没等耍禾谷提心吊胆的问上一句他这是怎么了,沈平秋就自言自语地小声开口道,“那李明东虽然愚蠢却还算有点心眼,我眼下将这筹码完全落在他身上倒也不是很可靠,那市长夫人的安危说不定能让我借此接近一下那位郑市长,要不到时候这恶人的身份就利用下李明东那傻乎乎的小舅子?” “反正我也不会在人前现身,就将绑了那市长夫人的事交给那董晨君这蠢货吧,只需交代刽子手故意下手轻些,出了事栽赃在那董晨君身上就好,反正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帮郑市长救出他的妻子,他难不成还会继续好意思和我摆架子吗?” 这一言不合就翻脸坑人的作风倒也挺符合巨门星一贯卑鄙下作的为人的,刚和他吃过饭喝过酒认过弟兄的李明东书记要是知道自己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这么被这卑鄙小人给算计了进去,估计真的含恨吐血三升。 而自觉想到了这么个绝妙主意的沈平秋一时间心情也好了起来,见耍禾谷还是那般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而在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他略显不耐地用一种温和到毛骨悚然的口气缓缓开口道,“莫伤心了,禾谷,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现在赶紧帮我去通知董晨君吧,就告诉他这件事是我交代他去做的,不用告诉他姐夫就可以了。这样的人,有了这么个机会肯定等不及要在我面前表现的,咱们只要等着做收渔翁之利便可以了……” ——“你看,这是多让人感到高兴的一件事啊,对吧?” …… 因为郑常山下午要回趟家,所以他们俩其实并没有在陈京墨的骑马场里呆太多时间。 不过因为蒋芸的体贴,所以这俩人最终还是有时间一起度过了一段相对轻松惬意的午后时光。 陈京墨今天会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来就是想让郑常山挑了匹他喜欢的马留着以后常来,毕竟青墅山庄就在山下面,郑常山以后如果要经常过来住,他们也应该会时常过来这里。 而面对自家陈先生这种特别的,独属于土豪表达爱意才会体现出来的慷慨,尽管郑常山心里有些无奈到想笑,但倒也不会就这么推辞扫了他的兴。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配合地站在马厩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半响才抬起手指了指最边上的那匹毛色黑亮,精瘦俊美的成年马驹。 “那匹怎么样?” “这是匹良驹,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驯服他。” 陈京墨淡淡地开口评价了一句,郑常山听了这话反而有些兴趣地挑了挑眉,而同他们站在一块的马术师闻言点了点头,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冲郑常山开口介绍道,“陈先生说的没错,这匹马的脾气特别不好,买回来到现在不知道摔伤多少专业马术师了,虽然的确是匹好马,但是也实在脾气倔,我现在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就每天好草料喂着还摸不得碰不得,唉,真是个马大爷啊……” “哟,马大爷啊?” 闻言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郑常山下意识地同陈京墨对视了一眼,而本身对他也算有些了解的陈京墨也似乎也察觉出了他这眼神里的跃跃欲试,所以当下他也没说什么,只眼看着郑常山冲那马术师笑的懒散地开口道,“那挺巧的,我脾气也特别不好……要不我今天就来会会这马大爷?” 这话说完那马术师明显露出了不太相信的眼神,毕竟他自己可是专业干这行的,没道理会在这方面比不上一个外行人。 加上这位郑先生今天可是跟着老板来的,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担待不起,所以当下这马术师便表情为难地想要开口再劝说一句,可是他这边还没张嘴阻止了,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陈京墨倒是口气平淡地开口了。 “让他尽管试试吧,反正摔断腿了有我给他报销医药费。” 这话说的可有点不厚道了,之前在郑常山面前每每都会吃瘪的陈先生现在也会拿话挤兑人了,把郑常山一时间也弄得笑了起来。 而在抬手拍了把那表情明显不太放心的马术师的肩膀让他尽管宽心后,从前曾奉命清缴魔界并因此亲手驯服过一头千年恶蛟的郑常山抬手将自己灰白色额发的往后面撩了撩,接着抬抬下巴一脸无所谓地笑着开口道,“听见没有,有陈先生给我报销医药费呢……快把门打开,让我好好看看这小美人。” 郑常山这口气听上去莫名有点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口气,不过他嘴里这小美人也的确算是匹名副其实的马中美人,视线所及卷曲黝黑的鬃毛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亮,四肢健壮背脊线条很美,一看就充满了未被驯服过的强悍力量。 而当郑常山缓步走近他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这火爆脾气的马美人正在用略带着些恐吓的眼神抬了抬自己的蹄子。 “乖。” 压根就没怎么在意区区一匹小马驹对自己撒娇一般的吓唬,郑常山把他拴在他脖子脖子上的缰绳往自己的手上一捞,踩着脚蹬子就姿态潇洒地跨到了马背上。 而伴随着那暴躁的烈马嘶叫的声音和边上那马术师惊恐的大叫声,郑常山只收紧手中的缰绳带着些邪肆的笑意地和嘴上说着不担心却明显还是也有些担心的陈京墨对视一眼,接着先是将自己俯下身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转而用手掌狠狠抓住他的鬃毛相当不客气地冲着他的背脊打了下去。 郑常山这一下带来的威慑力相当的大,烈驹畏惧痛苦的嘶叫声和猛地掀起的前蹄简直吓坏了身后一片马厩的寻常马驹,可或许是动物还是人对危险的东西先天就有着畏惧,更何况是郑常山这种放到神界去都没什么人敢惹的煞星。 只是再烈的马在被自己命中的主人教训过一番后都得给些甜头,所以在暴力镇压过来后郑常山还是显得极为难得的安抚几下。 原本还显得很不好相处的黑色烈马在被他安抚之后明显也带着惊恐不再敢动弹,半响才在郑常山笑声中显得很是害怕地抖了抖耳朵,而在片刻后,他最终放弃了抵抗任由着郑常山再怎样驱使都不敢再做出任何危险的将人摔下马的动作。 “您……您这真是太厉害了……郑先生……” 边上目睹他一系列训马动作的马术师都看直了眼了,毕竟他这从业都快十年了可还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驯服一匹烈马。 而当下得了匹好马的郑常山倒是没说什么,只骑着这刚刚被他驯服的黑色马驹缓缓来到陈京墨的边上,先将带着皮质手套用牙齿拉扯下来,接着将自己带着点汗的手掌就将站在边上的陈京墨一下子给拉了上来。 此刻骑在黑马上的男人看着有些英俊的过分了,他的身上带着点咸涩性感的汗味,让本就脸皮有点薄的陈京墨很不自在地从身后拥住了他的腰,可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两个身形相仿的英俊男人以这样亲密的姿态一块在偌大的马场漫步远远看上去画面还挺美的,而在微微往后靠了靠抵在自家陈先生的肩上笑了笑,郑常山侧过脸蹭了蹭他的耳朵接着带着点调戏的口气开口道,“陈先生,您刚刚是被我帅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 某个不要脸的家伙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的了解他的内心想法,被戳穿心思的陈先生挺想很有骨气的回他一句你想太多了,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道,“这里的每匹马都会有一个名字,之前他因为没有主人所以我也没有给他起,你现在准备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名字?恩……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拖长声音的郑某人似乎真的在是认真思考着该给这匹属于自己的马起个名字,陈京墨闻言也抿了抿唇就耐心地等着他听他会怎么说,结果等了半天,郑常山忽然来了一句道,“要不就叫他沉默吧?” 一听这话陈先生的脸色就有些莫名了,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郑常山在对他之前送的那座常山的回应,一时间耳朵都有些泛红,心尖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 这种像是交换定情信物一般的行为在他看来的确很有纪念意义,可他还没开口夸奖一下郑常山竟然难得这般懂自己,这满脑子充斥着下流东西的家伙马上就大煞风景地补充了一句道,“这样下次我来骑着他就能当做自己正骑在陈先生你身上了啊,您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陈京墨:“……” …… 郑常山今天会被蒋芸这么着急地叫回家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打从半个月前起蒋芸就提醒了郑常山好多次今天是老郑的生日,而郑常山也没给忘就这么一直记着,今天还特意和陈京墨说好了又自个儿先回来了。 老郑同志今年说起来都五十出头了,这些年他的生日一直过得挺朴素的,前几年有一次因为省里开大会还就这么在单位凑活过了。 那时候郑常山的半缕神魂还没归位,所以行事荒唐疯癫只会让老两口操心,自然也不会想到给自己亲爹过生日这回事。 而虽然嘴上说着一把年纪有什么好过的,可是打从半个月起,老郑就有事没事地在郑常山面前有事没事开始讲些其他老朋友们过寿儿子女儿们多铺张浪费的那些违心话了。 “你爸爸肯定想要你送他礼物的呀……你除了十五岁的时候给他拿了张零分试卷回来做礼物之后就再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可是还是羡慕人家的,你看看他这几天都念叨了多少次沈部长的十岁孙子给他买了把武当派求来的太极剑这件事了……” 蒋芸这么说着笑的一脸无奈,老看着老郑这么在自己和郑常山面前暗示的,她也怪好笑的,偏偏郑常山这孩子也是的,硬要拉着自己和他一起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逗老郑玩,把一把年纪脾气却越来越大的郑骏郑市长气的每天出门上班都是气鼓鼓的。 “市长现在不高兴,到时候就高兴了,阿姨您就装作什么也不明白就行了,到时候咱们再给他个惊喜。” 老郑是不知道自家没良心的缺德儿子居然敢这么算计自己,而郑常山路上回来的时候也没先回家反而是去了趟发小魏芳耀那儿。 恰巧魏芳耀最近和人在辽宁那边开了个中药公司,如今上正轨了在那边也算混的不错。 等进了他家又拿了那只前段时间在桥水镇的时候就托他定好给老郑做生日礼物的吉林老山参后,魏芳耀照例是先对郑常山这非主流一般的头发进行了一番嘲笑,而等他们随口聊了几句,郑常山一转头见魏芳耀靠在门框上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便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怎么?不想给我了啊?你这眼神怎么看的我瘆得慌啊……” “……” 魏芳耀被他这么说先是眼睛一瞪就急赤白脸的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么想的,等看到郑常山神经病一样的在笑就知道又被当猴儿耍了,而在郁闷地拍了下自己这永远不灵光的脑门后,魏芳耀无语地叹了口气道,“帮我和叔叔也说一声生日快乐,唉,你这人真是烦死了,成天拿我消遣是不是,我能坑你吗……” 这般说着,两人之间倒还是和郑常山去桥水镇之前一样的没什么距离感,毕竟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总不会几个月没怎么见面就生疏了,只是想到自己前几天老是听人说起有关郑常山的事,性子耿直的魏芳耀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常山……我听说……我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叫陈京墨的关系不错?王朝他们可是天天吹你要攀上大关系了,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啊……” 虽然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那么奇怪,但是说实话男人和男人这纯友谊之间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哥们对自己藏着掖着而有点小情绪。 像魏芳耀原本也不是小气的人,郑常山这么大的人了有个新朋友也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 可是只要想到郑常山自打回来之后都没和他这个发小吃过几次饭,倒是听说天天往那姓陈的家里跑他就忍不住的往外冒酸水。 而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明白自家小芳这是怎么了的郑常山摸着自己后脑勺笑的神经兮兮地道,“哟,原来你是吃醋了啊小芳,你早说啊,你和他根本不一样啊。” 听郑常山这么一说,魏芳耀明显一愣,他下意识地觉得郑常山这是在说像陈京墨那样新认识的交情比不上他们这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心里瞬间就感动的不行,深感自己果然没看错郑常山,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完,郑常山这王八蛋就用一种特别理所当然地开口道,“他是我男朋友,你是我好哥们,这怎么能一样呢,是吧?” 魏芳耀:“……” 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可能出什么问题了,魏芳耀保持着一个滑稽扭曲的表情瞪着郑常山,而郑常山在低头把那山参装回盒子去之后又以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勾勾嘴角道,“不天天晚上去他家我怎么上他的床啊,你要是想和我一块睡你早点告诉我啊小芳,我绝对不冷落了你,不过看在我要对陈先生保持忠诚的份上,我可能会认真拒绝你的,毕竟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禽兽的人……” 一个天底下最禽兽的人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这么死不要脸的说自己不是个禽兽,魏芳耀作为一个直男的三观都让他给击碎了,半天才扶着自己半脱节的下巴结结巴巴地道,“你他妈……他妈别逗我啊,你之前什么时候还沾过男人啊?是他逼你的啊?不……不可能啊,陈京墨脑子有病啊,有那么多俊男美女上赶着贴上去还找你……” 这话说到最后可就有点不中听了,郑常山闻言低垂着眼睛地踹了魏芳耀一脚,下手还挺重的,而魏芳耀也在吃痛地嗷了一声后复又开口道,“都怪你老是胡说八道,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常山,你别吓唬我啊,你老实说,你和那陈京墨……” “我爱他。” 挺突然地就打断了魏芳耀的话,闻言的魏芳耀长这么大还没听过他这么正经八百的语气一下子就直起了腰。 而只正经了两秒钟不到的郑常山在感觉到魏芳耀冲自己投过来的注视后也立刻恢复了他惯用的神经病嘴脸,半响只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嘴唇,接着特别做作的长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啊,当初陈先生为了追我,可是送了我一座铜山啊,就是我走之前你还和我念叨了半天的那个土豪花了几亿买下来的山,小芳,你知道那山头现在叫什么吗?” 魏芳耀:“叫……叫什么?” 郑常山:“叫常山╮( ̄▽ ̄”)╭。” 魏芳耀:“……” …… 半分钟后 魏芳耀:“那个常山,你要不帮我问问,那个陈京墨他现在……还缺,缺男朋友吗……” 郑常山:“……” …… 带着明显打闹意味的和魏芳耀在屋里扭打了一会儿,郑常山从他家出来的时候从小打不过他的魏芳耀眼睛边上都一圈乌青了。 本来就没认真随便当开个玩笑的魏芳耀被这重色轻友的王八蛋弄得给炸毛了,揪着他一脑袋的白毛就要和他嚷嚷着绝交。 而郑常山这神经病见状也不和他玩了,把自己这一头乱七八糟的白毛理了理就开始带着笑给自家发小顺毛了,而还没哄上几句,魏芳耀这傻大个就被他以一顿饭这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条件给哄好了。 魏芳耀:“佛跳墙!老子要吃佛跳墙!” 郑常山:“行啊,佛跳墙。别说佛跳墙啊,佛跳桥,佛跳楼都可以啊!” 魏芳耀:“哼,那你回答我,你最爱谁,是陈京墨还是我→_→” 郑常山:“这还用问嘛,当然爱陈先生啊,他那么可爱。” 魏芳耀:“滚滚滚滚滚滚你给我赶紧滚QAQ” 都这节骨眼了还和自己秀恩爱的某人看上去明显一点诚意也没有,都懒得和他生气的魏芳耀也不和他扯了,就说了句要是下次有空带你家陈先生大伙一块吃个饭就把他给使劲赶走了。 郑常山见状也知道魏芳耀这是算接受他这随随便便的出柜了,有这么个一直处得来的朋友能理解自己,郑常山一向没什么人情味的心里居然也难得多了丝暖意。 而这般想着,他这泛着白的唇边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懒散笑意,接着便拿着那送给自家老郑的老山参就这么回了家。 等到了刘房山下面的时候,打车回来的郑常山在山脚下接了个警察行主汇报工作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幺幺零同志向他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自从那天之后他的追查情况。 而郑常山站在路边听了一会儿,在听到确实有查获制造假饭碗的大型工厂但是就是找不到巨门星目前的具体落脚地和可能的身份后,郑常山的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失望,只意味不明地冷笑着回答道,“算了,能这么容易找到,这祸害也不会在神界蹦跶这么久才被赶下台了,你先忙吧,之后我会自己再去找他的,反正他现在也不清楚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么说着就随手挂了电话,郑常山说完就缓缓地走上了山,可到他们家二层小楼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地收住了脚步。 平时家里一般都掩着的雕花铁门现在正半开着,照理说一贯心细的蒋芸不至于会这么马虎,所以当下郑常山就挑起了眉。 在他抬脚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他也没看见一般都会在门口水池子里晃悠的翠花,而在这般处处透着丝诡异的气氛下,眼睛泛着灰的郑常山嘴角不知怎么的勾了起来,接着就这样缓步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等他一进去,灰蒙蒙的屋里头压根没开灯,而在郑常山有些好奇且期待地想着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傻子从门口面蹦出来忽然勒住自己的脖子时,他便感觉到一个尖锐冰凉像是刀子似的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紧接着有个恶狠狠的声音也顺势在他耳朵边上响了起来。 “郑大少——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回来了啊——”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作者有话要说:  郑变态:知道你现在这行为叫什么吗? 绑匪A:…… 郑变态:叫找死╮( ̄▽ ̄“)╭ 第39章 囚禁 董晨君接到沈平秋给他打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一群本市不入流的混混们吃饭喝酒顺便醉醺醺的吹吹牛。 李明东刚和沈平秋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就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先行离开了,而董晨君则在死皮赖脸地问他姐夫硬是要了些钱之后这才又出来装阔了。 这段时间伴随着省里领导班子的变动,李明东失势的消息已经有些掩不住了,虽然他还在市政府挂着名上着班,但是在他们这种圈子混的但凡有些门路的都已经知道了董晨君往后恐怕马上就要没靠山靠着的这件事了。 而按这些人精一贯的作风,他们现在虽不至于当着董晨君的面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可是这有些私人小聚之类的就不太爱找董晨君一起了。 毕竟之前董晨君那糟糕的人品就摆在那里,要不是之前他有李书记这个姐夫帮着他,别人哪会怎么容忍他。 而既然现在他连这层关系都快没了,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政圈公子哥们也纷纷离他个八丈远,只等他姐夫正式落难了再来找他秋后算账。 这件事董晨君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他以前被人捧惯了,最近看没人来找他出去玩了,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而要不是今天听他姐夫说起,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被人背后看低成这样了。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姐夫弄死那郑骏!看……看他们还敢这么看不起我……嗝……” 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看董晨君的脸色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而对他本人而言,更可气的他这边地位大不如前,那脑子有毛病的郑常山倒是顺势成了如今Y市年轻一辈争相结交的新贵。 究其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地就拿到了杨川市的那个好前程,而是他攀上了一个不少人都眼红的要命的好关系。 要说陈京墨这个名字,光这几年也算是出尽了风头了,毕竟如今这世道动不动就来个这个二代,那个二代,可是放眼过去,三十出头的这年轻一辈里要是不靠自己父辈的庇佑还真拿不出什么炫耀的资本。 但这陈京墨偏偏就是个意外,因为他完完全全就是靠自身实力才拥有了如今这畅通行走于官商两界的通行证的。 早年留学海外并在高盛投行工作的经历让他本身就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实业家要触觉敏锐,回国后短暂地为当时内地首富的宗氏家族中供职三年后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当时这个饮料业巨头的身边及其器重的高层之一,至于之后又出来创办自己的公司这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伴随着他的这种猛然间的发迹,他却也没有和那些暴发户似的靠地产之流逍遥挥霍个几年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穷光蛋,反而在各地省市级单位通过风险投资不断地积累自身财富,短短七年间俨然就在内地已经有了新崛起的富豪权贵之势。 这样的人,放在那儿都是人人想要巴结的,那时候他刚冒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用钱财女色之类的打动他,可是陈京墨一不抽烟不喝酒,二又非常的厌恶声色场所,所以这么一弄几乎就和挺多专门就喜欢在这种地方玩闹的小开们绝缘了。 可如今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堪称高岭之花,不可接近的人居然会和曾经在Y市堪称一霸的脑残患者郑常山凑到了一块去了,而如果不是有位房子就在青墅边上的公子哥亲眼看见郑常山油田早上是坐着陈京墨车走的,这事说出去还真就没人敢信。 毕竟……郑常山是谁啊? 五个月前他可是因为惹是生非被他爹亲自动手给赶到乡下去扶贫改造的,当时所有人都是多少是带着点看笑话的意思的,谁想到这半年还没到Y市就翻篇了呢? 原本被所有人视作下届内定的李明东书记因为私生活问题直接被踢出了局,反倒是一向不显山不显水的郑骏副市长一举拿下了那个不少人都惦记的位置。 而郑常山也顺势取代了不可一世的董晨君的地位,只是也不知道是故意端着架子还是怎么的,郑常山自打这次回来,比从前可是难请了不少。 以前有个他们这些人之间的酒局群聚之类的吧,找几个标致的妞再弄几辆好车过来他肯定是把持不住要出来了,而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机灵了懂得收敛了还是被他爸管得严,总之就连他亲的要命的发小魏芳耀都找不到他人了。 而恰在这时大伙才发现,哦,原来郑常山真的是和陈京墨这两人混到一块去了,你看都随便进出那据说安保比市政府还严的青墅山庄了,那能关系不好吗? 只不过关于这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人到底怎么会成为朋友的,到现在还没什么人能搞清楚,只猜测可能是前段时间郑常山下乡时在桥水镇认识陈京墨的,这才趁机搭上了关系。 而就在前两天Y市的一次商界开发研讨会上,跟着自己爸一起过来见世面的某位年轻一代原本正无聊地打着盹呢,不经意的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前头面无表情的专心听着报告,却愣是边上的坚挺等老爷子们年轻了两轮的陈京墨。 这位年轻一代从前也是老跟着郑常山一块瞎玩的那波人,这些日子找不上他也怪无聊的,见陈京墨在自己前头坐着看上去也挺斯文好说话的样子,这显得无聊的小年轻趁着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就凑到陈京墨身边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诶,是陈先生吗?不好意思啊我就问问,您最近有和常山在一块过吗……能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吗?我们几个以前的朋友找他玩却老是找不到他人,他号码又换了,唉,想找他出来飙车泡妞都找不到人,他不会是被他爸给关起来了吧……” “……” 原本正在会议空隙间想着晚上回家该和郑常山怎么安排的陈京墨被这人的忽然出现弄得一愣,待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奇怪,他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郑常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但是现在这么听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而在隔着金丝眼镜带着点审视的眼神盯着这啥都不知道就撞枪口上的小伙看了一会儿后,平时就不爱搭理陌生人眼下更是因为郑常山这前科而有些不大高兴的陈先生直接就冷冰冰地回了句。 “不知道。” 这般说完,陈先生就立刻高冷地转过头拿后脑勺冲着人了,因为没法回去拿这点小事冲郑常山撒气所以他就只能直接冲着这一脸无辜上来找他事的年轻二代撒气了。 而这位啥都不知道的二代当下也被他这诡异的态度堵得当时就说不出话了,郁闷的要死下午回去见到朋友就把这事给说了。 他当时的原话是‘唉,我怎么觉得这陈京墨和郑常山好像关系也不怎么样啊?我也没说什么,就问了一句常山的事他怎么就一副生气了的样子呢?’。 可等这话传了一轮出去,又经过了一些无聊人士的加工,再传到这此刻正在和混混们喝酒的董晨君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郑常山根本和陈京墨就没那么对付,都是他自己在外头和人吹牛比,董哥,你也别上心了,那郑常山算个屁’了。 “嗤,我早和你们说了!那郑常山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才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大能耐呢,呸,垃圾货色,看我早晚不弄死他……” 带着点醉意随口大骂了几句郑常山,心里勉强舒服了一些董晨君开了两瓶白酒就有和这些摆明了来占他便宜的混混们挨个碰杯起来,看神情也真是萎靡又猥琐,十足不像个好东西。 他边上这群混混见状也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地给他捧臭脚,只是没说几句呢,沈平秋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而等董晨君一接过来,便听到沈平秋在那头一派和煦的冲他道,“晨君,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亲切的口吻让董晨君整个人一下子就酒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一听见沈平秋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就莫名地觉得这比陈京墨也差不到哪儿去的大老板特别的器重他,特别的看好他。 而这般想着,瞬间来了精神的董晨君也没敢敷衍,赶忙态度谨慎地打了个招呼,又小心的询问了沈平秋找自己什么事。 结果等沈平秋在电话那头淡淡地笑了笑又把自己刚刚在车里的一番龌龊想法有所保留地告诉董晨君后,早就被最近发生的一切压的失了心智的董晨君想都没仔细想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成成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沈老板您就把这事就交给我吧……恩,我保证不把这事告诉我姐夫……对,我认识他家在哪儿,这个点家里肯定就那一个老太婆一个人,保证没问题的……” 眼睛都因为醉酒而充血的董晨君一口就应下了这亲手将蒋芸给绑过来的事,沈平秋对他的这个的态度感到相当的满意,只说待会儿会他的下属去和他一块,趁着六点前就找几个人把蒋芸控制起来最好便挂上了电话。 而将手机重重地往桌上一丢后,用手掌抹了把脸的董晨君想到那根本就没什么靠山也敢到处胡吹的郑常山也勾起了一个略带着些狰狞的笑,在将视线落到面前这几个身材精壮,看着就凶神恶煞的混混后,他先是冷冷一笑接着敲敲桌面开口道,“哥几个吃饱了谁有空和我走一趟?帮我绑个老娘们回来,得了酬劳你们人人有份,我再每人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怎么样?” …… 蒋芸站在二楼窗户口往外头的花圃里望了望,她原本正在厨房里专心地炖着老郑最喜欢的党参老鸭子汤。 刚炖到收汤汁的时候她便听到外头铁门被撞开的动静,而在下意识地想起老郑前两天和自己说的话后,蒋芸想了想还是才不放心地走出来看了看。 原本总会在门口扑腾水玩的翠花蒋芸一眼看过去居然没看到她的影子,本应该锁着铁门居然半开着,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开的还是被翠花不小心给拱开的。 而就在略显的焦虑的蒋芸下意识地想打个电话让郑常山稍微快些回来时,她忽然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几下刻意放缓的敲门声。 “谁……谁啊?是谁在外面啊?” 蒋芸听见敲门声明显楞了一下,这刘房山上的房子平时很少就有外人来拜访,最近这处处风口浪尖的老郑也不下四五次的和她提过绝对别放任何陌生人进来,加上外头的铁门她明明记得之前是锁着的,这人还是这么毫无阻碍地走了进来总透着些古怪,而这般想着时,那外头的人也顺势开口道,“蒋阿姨,我姓董,是常山的好朋友啊,常山今天在家吗?” 这声音听上去带着点莫名的怪异,蒋芸之前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学教授,也不是那种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人。 所以光是听这人的声音便觉得路数不太对,气息听上去也不太稳像是喝了些酒的,而当下她就提高了些声音,接着略有些紧张地柔声开口劝说道,“年轻人,常山现在不在,我也不认识你,你改天再来吧,阿姨今天身体不舒服。” “……” 听到她这么回答,外头陡然地静了一会儿,蒋芸见状不自觉地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只等着这人赶紧离开自己好出去看看情况。 可是她等了几秒后,外头却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恐怖的踢门声,紧接着这刚刚还和她好言好语的男人就冲她破口大骂道,“死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快他妈把门打开!别以为自己能报警!电话线我已经给剪了!快他妈给我把门打开!” 一听到这人陡然变了副狰狞无赖的口气,脸色有些难看的蒋芸左右看了看只在厨房的架子里找到了一把刚刚她用来片鸭子的菜刀。 在先确定了一下自家的电话线果然被剪了后她也没忍住瞬间白了脸色,可是在将略显慌乱的视线往墙上的挂钟看了看稍稍计算了下时间确认郑常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后,蒋芸先是深呼吸了口气,接着往墙边上挪了挪,一言不发地就站到了门口边。 她也不确定现在外头究竟是几个人,但是这大门被他们这么踢着不用多久肯定就能闯进来了,她一个年岁大了的老人了,真要是落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成了威胁老郑和常山的把柄那才是把柄。 所以想了想蒋芸还是想着自己能不能稍微拖上些时间,可是还没等她想上太多,一声巨响就把门锁硬是砸了下来,而紧接着有个不太耐烦的粗狂声音便在门后边响了起来。 “和她废话那么多干嘛,直接砍掉门锁不就成了。” 听着就不像什么良善之辈的声音冷冷地开口说着,那先前在门口叫骂的男人听见这话也有些不服气,不过见门打开了他还是最先快步地往屋子里闯了进来,而躲在门后边的蒋芸眼看着这一下子进来的四五个脸上带着黑色口罩,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青年男人,当下便有些害怕的捂着嘴发抖了起来。 “妈的,这老太婆躲哪儿去了?这屋子也不大啊……” 董晨君嘴里忍不住地骂骂咧咧着,刚刚就是他在和门口和蒋芸说话的,被这么个老娘们给差点忽悠了,他肯定觉得有点丢面子。 可更让不太自在的是,这沈平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要让他身边的那个闷不吭声却有些邪门的大个子跟着他一起过来。 而想到这儿,董晨君就忍不住转过身看了这明显北方人面孔,长相显得平平常常,却偏偏身上带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的男人。 董晨君认识的人一直挺多的,以前有个做狱警的朋友就和他说过,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杀人犯,还是他们这个体制内的某些同事,这里同事肯定指的不是其他同样也守着监狱的狱警,而是指的那些专门负责枪决死刑犯的警察。 据他那个朋友说,这种警察要专门找些身上煞气特别重,八字特别凶险的,因为杀人犯身上本身都是有血案的,一般人看他们一眼都不敢接近,跟何况是要上去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如果你要当这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就必须要比这些死刑犯们还凶还恶,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的干的起这份工作。 当时的董晨君其实并不太能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毕竟比杀人犯还凶还恶这样的描述压根就无法让人有一个具体联想。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他今天亲眼看到了这沈平秋的属下之后,他忽然就觉得关于那刽子手的形容有了具体的形象,而想到刚刚这人忽然举起拳头砸下那坚硬的门锁的情景后,董晨君就有些不自觉地犯怵。 要是当时不知道那是把门锁,他还真以为这人是要随便拧了谁的脑袋呢,看那抬起手时阴冷的眼神和那堪称怪物的力气,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董晨君是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貌不惊人的刽子手在成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前曾经在人间砍掉过近千人的脑袋,甚至还曾因为砍去他人头颅时,那头颅滚落在地上还能口吐人言而得了个‘好快刀’的名号。 于是在怀着几分忌惮的心情稍稍离那男人远了一些后,董成君越发觉得那沈平秋底下的人都是能人辈出,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而就在他在站在那儿出了会儿神的功夫,那大个子倒是已经飞快地从门后边把脸色难看瑟瑟发抖的蒋芸给掐着脖子拽了出来。 “董先生,咱们现在是要砍了这老太婆的脑袋吗?” 脸上露出嗜血的诡异神情,刽子手把蒋芸手上的那把片鸭子的菜刀夺起来就在她的脖子上比了比,见状的蒋芸眼眶瞬间红了,可是倒也没有吓得立即向这几个来路不明的恶徒求饶,只努力压抑着颤抖声音开口道,“请你们稍微冷静一些,我丈夫和儿子现在都不在家,我只是个糟老太婆,不能帮你们太多,家里有些存款,就在二楼的保险箱里,如果你们——” “哦?郑常山不在家?” 董成君的突然开口让蒋芸下意识地看了这人一眼,如果到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群人就是故意来寻仇的,那她也白在郑骏市长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了。 而见这有些厉害的老太太可算是露出点不自然的神情后,董成君也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在带着一身酒味地上前打量了一圈被刽子手摁住手脚的蒋芸后他冷笑着开口道,“您丈夫和儿子如今春风得意,在外头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上门来找个公道的,您能理解的吧?不过我上头也有人交代了不能伤着您,所以阿姨您也配合点让我们好好的把你带走……” 董成君这般说着拍了下刽子手的手示意他松开些,笑容恶心的样子仿佛之前威胁蒋芸的不是他一样,而明显动了杀欲又被强行制止的刽子手看上去脸色倒是挺不好的,半响这面容冷硬的大个子才把菜刀丢在了地上,发出了些含糊的低咒声。 “把她嘴用胶布封好,咱们几个从前门走,别惊动门口那只难对付的鹅。” 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显和彪悍的郑翠花女士有过一番恶斗,董晨君和刽子手加上这么些混混一起都没能逮住那只特别会撒野的白鹅,所以现在提起来都有些窝火,而等刽子手将蒋芸绑好准备去门口找车时,站在屋里头的众人忽然同时听到了外头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姨?” 郑常山带着点疑问的声音在屋子外面响了起来,蒋芸的脸色陡然一变,显然并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郑常山一个人撞上这些匪徒。 而偏偏一听见这耳熟的声音,董成君的眼神就兴奋了起来,在从地上把那把菜刀拿起来后,董成君先是鬼鬼祟祟地示意其他人躲好别碍事,接着便躲到门后边就等着郑常山推门进来。 一步,两步,男人的脚步在越靠越近。 难以抑制住心中要将刀子立刻划开他脖子上的想法,董晨君紧咬着牙齿笑的格外狰狞,涨红的脸色也不知道究竟是醉还是醒。 他心里一直记着当日在状元牡丹楼被郑常山打了一顿的恶气,尽管已经快半年了,但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难免就发酵的越来越深了,而等看似毫无防备的郑常山一走进来,他也没做什么停顿,当下就从后面跳出来一把勒住了郑常山的脖子,感受到郑常山背脊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董晨君这才冷笑着拖长声音开口道,“郑大少——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回来了啊——” …… 打从进屋听到这恶狠狠的声音开始,郑常山就保持这一副平静到压根懒得开口的表情干站着,无论是董晨君开口威胁他的时候,还是董晨君拿着菜刀吓唬他的时候,亦或是董晨君没拿住刀差点割到自己手的时候,他都表现的相当事不关己。 这种态度就好像董晨君来他家不是来绑架他的,而是特别过来准备和他玩捉迷藏的,而作为绑匪的这一方,董晨君见他半天没动静便故意语带嘲讽地开口来了一句。 董晨君:“郑大少!怎么着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啊?” 郑常山:“哦,你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害怕的都说不出话’了吗?” 董晨君:“……” 董晨君对他的这个随便散漫的回答很不满意,虽然郑常山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很害怕,可是董晨君就是觉的他一点都不害怕,这具体表现在郑常山到现为止除了他的头发哪里都没白,看脸色平平常常还带着点笑意的样子貌似还比之前气色好了一些。 所以当下他就气的往边上挥了挥手,就想着让郑常山稍微露出了点失态的模样,而等看到脸色泛白的蒋芸被几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拖着带到自己面前后,嘴角一直带着点懒散的笑意的郑常山才稍稍露出了些不一样的表情。 郑常山:“阿姨,您没事吧?” 蒋芸:“唉,我没事我没事,常山,你看上去比较像有事啊……” 郑常山:“我也没事,阿姨,我只是‘害怕的说不出话了’。” 董晨君:“……” 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又被这人给嘲讽了,董晨君气的脸色涨红很想一刀杀了郑常山这个王八蛋,可是他才要举刀,刚刚被他硬是拦住所以没杀成人的刽子手就非常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不要杀人,留活口,你刚刚自己说的。” 董晨君:“……” 一瞬间气的有点肝疼,董晨君觉得自己简直是造了孽了,难得出来绑架个人都这么麻烦困难,可是他和郑常山的私人恩怨他又不想就这么忍过去,毕竟像今天这样的好机会以后可找不到了,而就在他这般纠结地使劲想着到底该怎么办时,那边没心没肺的郑常山还在和他那个后妈叨叨叨叨个不停。 郑常山:“阿姨,你炖了党参鸭子是吧?” 蒋芸:“诶,对呀,你闻出来了啊常山?” 郑常山:“恩,我闻到焦味了。” 蒋芸:“什么?这这……这该怎么办啊……我的汤,我的鸭子汤啊……那可是五个小时啊常山,你爸爸一定要怪我了,唉,你们这些小伙子怎么就偏偏挑这种时候来!真是……真是的……( >﹏<。)” 董晨君:“……” 刚刚被刀架在脖子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着急,蒋芸和郑常山两个不是亲生母子却一样烦人的母子一点都没有身为被绑架的自觉,吵吵闹闹把边上那群小混混都搞得无语了。 而正当董晨君恼怒地想着策略的时候,那边打从刽子手刚刚说话开始,郑常山就一边故意随口胡说八道扯开话题一边将冰凉审视的视线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再没有移开过。 能在自己家这种地方看到刽子手这个叛逃行主,这一点就算是郑常山也没有提前想到,董晨君这智商不够用的货色显然没这个本事能找来他,那么隐藏在背后的不出意外的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巨门星了。 毕竟刽子手在此之前一直行踪不定,有关他的典故郑常山也只在聊斋志异上看过一些,并不了解他如今究竟在为什么人做事。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刽子手显然并不认识自己,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态度,而这般想着,原本只是闲着无聊逗逗董晨君这智障玩,现在却想去亲眼看看那隐藏在幕后的究竟是不是巨门星的郑常山就忽然开口说话了。 “既然我现在站在这儿了,就容我也说一句吧两位,我也知道你们今天就是针对我父亲来的,那我就实话和你们说吧,如果你们要威胁郑骏市长和你们做些交易,那么相比起我年迈的继母,我本人和你们走显然更有用处,毕竟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真要是遇到什么事,你们说一个男人会先去管自己后娶的妻子却不管我这个儿子吗?至于我继母,你们现在也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告诉我父亲你们的具体要求是什么,她就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这话说的挺不中听却也显得挺有道理的,边上的蒋芸听完面露尴尬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郑常山却不说话只冲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见状瞬间明白过来他是什么用意的蒋芸明显一愣,赶忙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都变得煞白煞白的,而听了他这一番话,原本还脸色阴沉的董晨君却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正如郑常山所说的那样,在郑骏的心里能算的上号的一定首先是他这个儿子,毕竟老郑从前的护短有目共睹,拿郑常山做威胁郑骏的诱饵肯定比什么都有用。 沈平秋之前会想到说要绑了蒋芸,也是因为蒋芸经常一个人在家且身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也比较好控制,可是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抓到了郑常山,那不妨就将他带走,再用作自己姐夫和沈平秋与那郑骏博弈的筹码。 这般想着董晨君便和面前的刽子手沉默着对视了一眼,而明显感觉到刽子手也被郑常山给说服了,董晨君直接便让那群混混一起上来制住了郑常山的手脚。 表现的相当配合的郑常山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任由着自己的眼睛被蒙上带走,看上去好对付的简直都不像他了,而等他们准备将郑常山直接带走又将蒋芸打晕了放在沙发上时,已经完全接受自己身份设定的郑常山却像是想起忽然什么似的拧过脑袋冲带着黑色口罩对始终一脸警惕的董晨君诡异地笑了笑。 董晨君:“你他妈又要干嘛(#‵′)” 郑常山:“帮我给我家属发个短信吧,就说我今天没办法陪他吃晚饭了,谢谢你啊,么么哒=3=” 董晨君:“……” …… 几分钟后 林桥:“陈先生,您有一条陌生短信。” 陈京墨:“读一下。” 林桥:“小妞!听好了!你男朋友现在就在我们手上!识相点就不要报警!乖乖听话!明晚之前给我们支付宝打贰拾万块钱!否则今天晚上你就别想和他一起吃饭了!永远也别想和他吃晚饭了!听见了没有!” 陈京墨:“……” 林桥:“哈哈哈哈,这哪来的神经病?新式诈骗短信?” 陈京墨:“马上,给我拉黑他→_→” 作者有话要说:  郑变态:老公,我们爱情羊皮筏子就这么破了QAQ 陈娇羞:…… 第40章 挖眼 正当蒋芸和郑常山在家中遭遇危险的之时,那边老郑倒是因为单位的工作安排不得不地出现在了晚间的一个政商交流聚会上。 这段时间省内商界交流会议一直在Y市如其召开着,以郑骏如今风头正盛的情况,肯定就有不少未来想在省内开路的有钱人想和他攀上点关系,对此老郑平时是一律以我血压高不怎么在外头吃饭喝酒这种理由给拒绝了。 只不过今天这个会议实在比较重要,他也没法推掉,所以在早早地和自家小芸打好电话说明七点一定饿着肚子准时离席回家后,老郑在办公室里随便换了身没那么皱巴巴的衬衫长裤就这么来了。 说到今天他为什么怎么着急回家,老郑心里其实也有点暗暗的紧张,早些天他就天天在家明示暗示地想让自己那个不肖子记着给他过生日了,结果这小子愣是什么也没表示,把老郑是气得有够呛的。 而要不是今天早上出门时蒋芸有偷偷的暗示他晚上加菜,老郑还真以为自己这一大把年纪的连个生日家人们都记不得的了,而这般想着,此刻正背着手站在华丽的香槟塔前,正由张大秘指引着和一个外商沟通的老郑就忽然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 “哦……市长先生是怎么了吗?我刚刚有说错什么话吗?” 金发碧眼的老外见面前这白发苍苍,神情严肃的政府高官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立刻敏感且尴尬地笑问了一句。 老郑这种上世纪就从政的老领导们大多英语不好,就算之后有上进修课之类的可是还是仅限于一些很简单的交流,此刻见这老外冲自己叽叽呱呱的老郑明显有点茫然地皱了皱眉,张大秘见状一愣,刚想说上点什么解释以下,有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却忽然就在边上插了进来。 “市长先生的性格严肃,一向就是如此,布朗你不要在意,他没有恶意的……哦,好久不见啊,我的朋友。” 沈平秋照例是一副他惯于在人前展示的温和且虚伪的嘴脸,事实上他掐好时间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和老郑说上话。 他刚刚就已经收到刽子手发给他的人已经被他们顺利控制了的消息,而更让他心情不错的是,郑骏市长的那位据说无能透顶的儿子当时也在家中,而此刻被董晨君他们抓住的正是那郑常山本人。 相比起蒋芸,那当然是这位市长公子的人身安全更显得有价值,年迈的郑骏市长恐怕到现在还不清楚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待会儿会着急成什么样了,而这般想着,沈平秋就冲此刻正略显迟疑地望着自己的老郑礼貌地笑了笑。 “郑市长你好,久仰了,鄙人沈平秋。” 一听到这个名字,老郑的表情就带上了些了然,不过以他的阅历还不至于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显露出什么,所以当下他就既不显得热情也不显得冷淡地回握了握沈平秋的手,接着便放缓声音开口道,“沈先生对我市的开发建设贡献颇多,之前一直没能见上一面,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其实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沈平秋想见他他都给直接推了,而见此也没有去拆穿什么,沈平秋只一派宽容大度的模样笑着开口道,“无妨无妨,您看今天不就是就见到了吗?” 他的这种态度让老郑一时间摸不准他想干什么,要是他大概知道这沈平秋之前是个怎么样的为人,老郑还真就被他这幅斯斯文文的样子给骗了过去,不过出于保险,老郑并没有马上说些什么,只听着这叫沈平秋的和那叫布朗的外国人叽叽呱呱地边说边笑,时不时地在被动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可是这俩人说是和他说话呢,大多还是用那拗口的英语,而几乎就在老郑快要不耐烦开口说要离开的时候,咱们的郑市长忽然不经意就在不远处的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中看到了一个年轻瘦削,显得鹤立鸡群的身影。 要说平时看到这么个人,郑骏肯定也不会多看,毕竟这种场合一般也有年轻一辈的小孩跟着自己老子过来看世面,有几个脸生的总不奇怪。 但是奇就奇在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上个月还和他儿子在桥水镇乡下的那个家里滚沙发滚到让自己撞见的那位,所以当下原本还站在那儿敷衍着和沈平秋说话的老郑一下子看直了眼。 而在再三确定这看着清俊优雅,带着副金丝眼镜和个读书人似的男人正是他家不肖子的那啥那啥之后,老郑当下也没有立刻表现些什么,只是先不动声色地冲沈平秋和那个叫布朗的打了个招呼,让张大秘代表自己和他们继续沟通,而自己则背着手笔直地就冲着不远处陈京墨的方向去了。 “诶,那不是陈先生吗?看来市长先生也非常器重他呀?不然怎么刚刚还那么冷淡现在却这么激动地就跑过去和他说话了呢?” 完全不了解啥情况的傻老外见状有些感慨的就自言自语了一句,闻言的沈平秋一时间微笑着没有说话,可是看眼神已经阴冷了下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张大秘一脸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老郑这心血来潮地想干什么,而就这么干脆跑了的老郑倒是没几步就到了那陈京墨站在的那一圈人外面。 “郑,郑市长!您今天原来也在啊!” 一群原本正围在陈京墨边上吹嘘巴结的商人政客们一看到老郑冒出来都傻眼了,陈京墨原本正背着身,听见身后的动静也表情疑惑地转过身,不过在看到老郑正虎着脸站在自己身后明显瞪了他很久后,陈京墨先是明显愣了愣,接着退后一步带着点复杂地缓缓开口道,“您好,郑市长。” 要说之前陈京墨肯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自然的态度,可是没办法最近陈先生实在是被郑常山那个满嘴花言巧语的家伙哄的太心花怒放了,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把之前和老郑闹的不太愉快的事给忘了。 而压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完全就是凭着上次的印象才跑过来的老郑先是看了一圈边上那些上赶着和他搭话的人,接着故意摆出领导的架子皱皱眉道,“各位,能让我和这位先生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一听郑市长这么说,边上的人立刻表现的相当配合的四散而去了,没一会儿这块小角落就只有老郑和陈京墨两个人了。 而见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了,老郑也明显松了口气,再抬起眼睛仔细看了几眼这上次都没怎么仔细看清楚的年轻人后,半响老郑竟发现了让他自己都有点不太愿意接受的事实。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面前这年轻人都要比他家儿子看着懂事,正派,可偏偏这怎么看怎么像个好人家孩子,比自家儿子优秀体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年轻人就是和郑常山搅和到了一块,而在有些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老郑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很可能就是自己家那头臭不要脸的猪把这颗好白菜给拱了的【。】 这般想着,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郑市长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的忽然瘪了,毕竟人家的儿子也是儿子,真要是犯浑干了错事也轮不到自己来管,而想到这儿,既然都主动跑过来了也不能不说些什么的老郑就不太自在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原来是做生意的啊?” 一听老郑这么说,陈京墨没有立刻回答却也猜到他大概到现在还不认识自己了,不过老郑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也不会主动自我介绍,只点点头淡淡回答道,“恩,做些简单的投资方面的生意。” 一看他这谦逊有礼的态度,原本心里还有些疙瘩的老郑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莫名的舒心,相比起他家里那个嘴里没一句人话的儿子和刚刚那个装腔作势的沈平秋,眼前的这个才是他平时最欣赏不过的年轻人的类型。 而既然能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了,那肯定不只是做些简单的投资方面的生意了,所以当下老郑就更纠结了,只怪自己儿子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专骗好人家的孩子,而再一想到自己上次也太激动了随口说了难听的话,半响咱们人其实不坏就是脾气不太好的郑市长这才放缓声音地开口道,“上次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你什么时候回Y市的?最近……有和常山联系过吗?” 说这话时老郑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紧张,他一方面怕自家儿子还没和面前这个男人断了关系,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儿子这么快就和人家断了可真不是东西。 而正这般自相矛盾地想着时,方才一直在边上站着的张大秘忽然神色紧张地凑到老郑的边上,先是把手里的电话放下,接着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对郑骏开口道,“市长,家里来电话了,好像……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一听这话郑骏脸色就沉了,下意识地眼神一变看了身旁的张大秘一眼,老郑这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而恰巧就站在他面前的陈京墨也跟着将疑问的眼神移了过来,而见状的张大秘环顾了下四周,见老郑似乎并不准备回避面前这个年轻人便赶紧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夫人刚刚打电话过来了……说,说有人闯到家里去了,常山为了护着夫人让那群人给带走了,市长,您……快回去吧,夫人都要急坏了。” …… “郑骏走了?” 见耍禾谷走到自己面前来欲言又止,原本正站在人群中和身边人谈笑风生的沈平秋借故离开后这才笑着小声问了一句,闻言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脸色显得不太好的耍禾谷想了想还时小声补充道,“郑市长看走的时候上去挺着急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过我好像看到,那个叫陈京墨的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陈京墨?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人?”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明显不太高兴地冷下了脸,沈平秋这个人为人自负偏激,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胜过他或是被说与他相似。 像从前他还是那星河之上高高在上的北斗星官时,他心底最厌恶最嫉妒不过的除了那胆敢惦记他星官之位的贪狼星就是那每每被夸赞有胜过他风姿的廉贞星,而一想到那平时不声不响,却总是暗地里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已死孤星,沈平秋便显得极其厌恶地皱了皱眉。 “等郑骏这件事结束了,找个机会把那个叫陈京墨的饭碗砸了,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压过本尊的风头,真是可笑。” 说完这话沈平秋就又恢复了方才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巨门星的贪婪丑陋都是不真实的假想一般,而听到他这话耍禾谷当下也赶紧弯下腰点了点头,只是在掩饰住脸上厌恶的表情后耍禾谷半响却悄悄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贪狼将军自承天命,如今特来讨伐北斗一众孽畜,还不速速跪下求饶!” 打从几日前起就在北斗宫外不停叫嚣着的一众判星依旧在外头大声的说着些刺耳挑衅的话,自打贪狼星举旗反叛神界开始,北斗宫一众神君便节节败退,一路被打到了三十三重天北斗宫的外头也毫无反抗之力。 如吉星司一众软蛋废物似乎早早的就收拾起东西准备随时打开宫门投靠那如今声势显赫的贪狼星,而死守着自己北斗星官之位却硬是不敢和贪狼星正面迎战的巨门星此刻正坐在自己高高的神座上冷冷地望着下首的一众星君。 “尔等,谁敢与那门口的七杀,破军一战?” 巨门星这话一说出口半天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瑟瑟发抖着跪在地上,看脸色都是担忧且害怕的,见状的巨门星面无表情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勾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后他这般开口道,“既然无人想去和七杀破军一战,那不然你们中就来一个与那可恶的叛徒贪狼一战?” 一听这话这些长久过着舒适无忧生活的星官们颤抖的更厉害了,谁都知道那贪狼星眼下带着一众魔将眼下就在外头讨伐,看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俨然要将占据神位长达千年的巨门星就此弄到陨落才肯罢休。 而就在大家都惊疑不定着想着自己会不会真的被巨门星选去做了那替死鬼时,这些软弱惯了的星君忽然听到巨门星开口道,“廉贞,你觉得我和那贪狼谁才是真正的天命北斗星官呢?” “……” 一听这话众多跪着的星君这才注意到大殿内此刻唯一还站着的就只有那依旧还一副淡漠做派的廉贞君了,而说起这廉贞君,其实本该比他们还要担惊受怕才是,毕竟但凡北斗宫中人都知道,贪狼星此生最厌恶不过的,除了那上头坐着的巨门星,就是这眼下站着的廉贞星。 可要说起他们之间的仇怨,却谁也不知道具体,大伙儿只知道打从贪狼星少年时从巨门星的北斗宫单独出来建立贪狼星府后,他每每见到廉贞君就没一副好脸色,嘴上还成天不干不净地拿些下作难听的话去羞辱廉贞君。 而廉贞君见此却也从来没有去和他计较,只沉默地包容着贪狼星对自己的一切出格言行。 一直到贪狼叛逃,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厌恶责怪那狠毒残暴,毁了众人安逸生活的贪狼星时,可这廉贞君却从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只每日地守着贪狼星府角落的那棵几近枯萎的桃花树,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归来一样一待就是一天也不愿离开。 “星河争辉,北斗之位,从无赢家输家。” 此刻站在巨门星的面前,廉贞这般开口的时候其他星君明显都有些讶然,毕竟大家都知道巨门星正在情绪失控的边缘,眼下说这话无异于激怒巨门星。 而果不其然,廉贞一说完这话巨门星就忽然沉默了下来,半响他猛地站起掀掉自己面前的鎏金小几,用一种暴怒且疯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廉贞,恶狠狠地开口呵斥道,“混账!北斗星官从来只有我巨门一人!那恶狗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还当自己是我北斗中人吗!你这个叛徒!叛徒!!” 这般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巨门星的面容显得狰狞扭曲,如今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维持自己那伪善完美的表象了,只将一切怒火都发泄在了面前这与贪狼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廉贞身上。 而再一想到正是面前这个人当日与自己做了交易自己才会一时兴起将贪狼星放出从而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时,巨门星陡然就露出了些恐怖的笑容,转而将阴冷的视线落到廉贞显得有些苍白虚弱的脸上,接着缓缓勾起自己的嘴角道,“听说贪狼星十年前曾在无极深渊里遇险,那时他命悬一线,幸而一颗无名星子用自己的半缕神魂救了他,他才得以活命,可是贪狼星苏醒后却始终找不到当日救他的恩人,我当时就在想,这世上会愿意为那恶狗做这些的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除了你廉贞还有谁呢?” 巨门这般开口说着,撩开金色的衣袍广袖抬脚缓缓地走近了些廉贞,在这个过程中,廉贞没有动只那样站着也不说话,似乎对外头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关心了。 而当走到他的身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他那通透美丽的琉璃眼后,巨门星眯起眼睛显得极为愉悦的笑了起来。 “当日你与我做下交易,说是愿将自己的眼睛换给我从而还那恶狗自由并发誓再不亲近他,我当时选择相信了你,可是你还是背弃了我们的约定偷偷地去帮那恶狗一次又一次,只可惜你的这份情深义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领情,你知道为什么吗,廉贞君?” 巨门星说到这里,早已因神魂损伤而提不起一丝力气的廉贞缓缓的抬起了眼睛,他这些年因为自身的原因早就不复曾经极盛时期的神力,别说是巨门星了,就是一个普通的星君都能将他打倒,而眼见他这副衰败的凄惨模样,巨门星像是看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因为他恨你啊,我的廉贞君。” “在他的眼里,你和我一样,都是虚伪头顶,曾经要将他置之死地的小人。” “但凡你活着一日,贪狼星便永远要将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就算你现在将你的命给他,他也一丝一毫的不会领情,说不定知道后,还会高兴的笑出来呢……” 满怀恶意的巨门星用极不在乎的态度说着这世间最伤人不过的话,廉贞只沉默的听着,可是渐渐的,渐渐的,原本淡漠入水的神情却起了丝涟漪,那双不见一丝烟火气的琉璃眼里也开始泛红渗出泪来。 孤星廉贞自从出世便无情无泪,他看尽世人的痛苦不幸的命运,却看不穿自己将要遭受的正是人间最大的折磨。 而眼见这清冷不可一世的孤星也会有这般失态伤心的时刻,如今已经和疯子没有两样的巨门星像是相当痛快解气地大笑了起来,半响将自己头顶的一根玉簪拔下丢在地上,俯下身对面前的廉贞和那些早就怕的不敢开口的星官们冷冷开口道,“尔等听好,今日只要谁能将廉贞的这双眼睛给我抠出来,我就留下谁的小命……廉贞君失了那半缕神魂眼下不堪一击,你们只管上去莫要害怕他会反抗,等得到了这难得一见的琉璃眼,我这就亲自出去告诉外头的贪狼将军他心心念念找的救命恩人在哪里…… ——“快些吧,我都要等不及呢了。” …… 打从知道郑常山出事的消息后,郑骏便一直显得脸色惨白,心神不宁,刚刚从酒局现场出来的时候他差点一个没留神从台阶上踩空,而要不是边上的陈京墨赶忙扶住了他,老郑说不定就要这么摔下去。 陈先生眼下看上去当然也没有比老郑好到哪里去,刚刚见老郑要走他急急忙忙地跟了出来,可是却把林桥一个人丢在了酒店里,此刻他正在给林桥飞快的发消息说明情况。 而几乎心乱如麻地让林桥立刻开始找人彻查今天刘房山一切外人的进出记录时,神情紧张焦虑的陈京墨忽然就听到边上的老郑用一种让人内心复杂的茫然声音开口道,“小芸怎么说的……家里,家里没事吧?常山被带走多久了……老张,你再和我说说……再和我说说……” 以前再大的事面前都没有这般失态,老郑也是真着急了这会儿是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大秘在前头结结巴巴地也说不清楚,而见状的陈京墨在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安抚下自己爱人的父亲,只带着些承诺意味地沉声开口道,“我现在已经找人在查了,常山是个成年人,那些人既然把他带走又警告你不许报警应该也是有求于你……总之我们先回去确定好阿姨有没有什么问题,再一起找常山吧……叔,叔叔。” 最后这句叔叔带着点不自然,陈先生这个社会地位显然都多少年没管别人叫这种称呼,舌头一时间都有些打结,只是想到如今也没能确定什么情况就被带走的郑常山,他也不比老郑淡定到哪里去,整张脸都透着点苍白,掩在掌心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 而身边既然有了陈京墨这么个看上去挺可靠的年轻人,一时间又是感慨又是感动的老郑在强行稳住心神后红着眼睛点点头道,“行……行,咱们先回去,只要他们不害常山……只要他们不伤害他……他们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一个父亲最真挚情感的流露莫过于此刻了,虽说平时总是没完没了的数落着郑常山,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郑骏这个做父亲的却也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要为郑常山来的奋不顾身。 而眼看着面前这一幕,陈京墨一时间也有些动容,可恰在此刻,他却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时发到他手机上的那条奇怪的诈骗短信。 虽说当时他觉得这短信用词古怪,毫无逻辑,一看就是智商不到三十的人写出来的,可是结合想在这个情况看来,还真就和郑常山目前的情况不谋而合了。 毕竟以郑常山一贯神经病的行为处事,真和绑匪商量了一下给他发个通知短信也不是不可能。 而想到这儿,抱着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看的想法的陈先生便果断将那个号码从自己的手机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等他和郑骏说明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又神色凝重将这个电话打过去后,稍微等了几秒后居然真的有个人接通了。 “哟,终于知道打过来了?现在相信了吧?郑常山那孙子现在就在我们手里,想好拿多少钱赎回了没有吗?” 电话那头的董晨君此刻正站在郊区的一处破旧仓库外,这里从前是董晨君和他姐姐出钱办的工厂,前几年因为他姐姐经营不善破产后便一直闲置着,以沈平秋那样谨慎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一切讯息有暴露在人前的机会的,所以又被当了枪的董晨君就这样把人带到了这位于海港外的工厂。 郑常山此刻正被蒙着眼睛锁在里头的一个铁皮屋子里,刽子手和那几个混混在里头看着他,而董成君则在外面负责望风。 沈平秋刚刚已经打过电话通知他按兵不动等待接下来郑骏的反应才有进一步的安排,满口应下的董晨君在里头实在有些烦了就出来,而在这无聊的破地方呆的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董晨君刚想出来抽根烟解解闷,一拿起电话便看到刚刚郑常山硬是让自己发短信通知的那个家属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郑常山现在是在你那里是吗?你要多少钱?” 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以郑常山这样低俗的品位应该随便找了哪个网红整容女之类的董晨君一听到这明显属于男人的低沉声线就直接蒙了,而见他不说话,陈京墨似乎也显得有点不耐烦,直接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而董晨君在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后开口道,“呃……你随便往我户头先打个二十万我再考虑考虑吧……诶,不是……那个,哥们儿,你真是郑常山的家属啊?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内心的八卦欲望貌似比金钱更诱人些,董成君这酒到现在都没醒的智障站在工厂外头吹着风打着电话一时间都没有注意身后有个弓着背,显得鬼鬼祟祟的人影已经遛了进去,而陈京墨在电话那头压根就没搭理他这些废话,只皱起眉头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我给你的账户马上打两百万,你现在就告诉我指使你的老板是谁,又是谁要针对郑市长一家的,如果你愿意将郑常山送回来,我也马上就兑现我的诺言,再给你打两百万怎么样?” 董晨君:“……” 土豪处理问题的简单粗暴把原本以为自己见过些世面眼下却被直接吓的呆若木鸡的董晨君给弄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而不怕他开价就怕他开不起价的陈京墨见他不说话了,直接面无表情地又开口询问道,“四百万?” 董晨君:“……” “六百万?” 董晨君:“……” “一千万?” 董成君:“……” 这比08年股市还跌宕人心的涨势让董晨君吓得直接把电话挂了,等把已经挂掉的手机捧在手里发了半天呆后董晨君半天才确定这他妈都是真的。 而这边还在回去的路上陈京墨见那头的智障绑匪挂上了电话也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再冲旁边同样也已经懵逼的老郑淡淡地勾起了个难得一见的笑容后,他拿起手机紧接着就拨通了林桥的电话。 “林桥,让我们的人去闸北车床场附近看看,我刚刚听到海港的声音了,常山现在……就在那里。” …… 相比起老郑和陈先生这边急的都已经撇开原则问题站在同一条战线的状态,此刻的郑常山看上去倒是悠闲的过分了,虽说手被捆着关在这么潮湿闷热的工厂里面并不算什么舒坦的事,可是包括刽子手在内的几个绑匪却明显没有想对他不客气的意思,有礼貌的简直让人有些不习惯。 “诶,我说你们干这行平时一个月多少工资啊?” 闲着无聊就开始没事找事的郑常山靠在不锈钢栏杆上神经兮兮地开口问了一句,身为禄星司顶头上司随时关心人间基本工资多少的职业病咱们禄星爸爸也是一时间改不掉了,而外头排排坐在地上发呆连顿晚饭都没吃好的绑匪小伙子们闻言齐齐的对视了一眼,半响还是刽子手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零工资,抓你,替天行道。” 出来混这么几千年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会聊天的人了,被蒙着眼睛的郑常山听见这话倒是挺发自内心地笑了,再将自己灰白色的脑袋调转过来准确地对准不远处的刽子手后,他缓缓地勾起嘴角开口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你们的老板呢?我他平时都不来给你们送饭吗?我已经第三次听到左边那位小兄弟的肚子在叫了,这样的老板还有继续为他工作的必要吗?” 妖言惑众的郑常山一开口就开始动摇军心了,原本就是被董晨君从大排档上拖过来的几个小混混面色难看,倒真有些打退堂鼓了,而见状的刽子手在被烦的有些受不了的站了起来,先是缓缓地走近郑常山,接着用手抓紧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冷冷地开口道,“不想死就不要再胡说八道,我的老板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头发被拉拽的细微疼痛让郑常山裂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惨白的脸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黑色的布条之外,可意外的就有一种恐怖的,阴森的又带着点诡异的效果。 刽子手明明没有看见他的眼睛,却愣是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而在下意识地松开手后,膝盖一下子砸在地上的郑常山仰起自己的脸,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借着用一种含糊且缓慢的诡异声音道,“可是不见到你们的老板,我怎么才能告诉他他要找的贪狼星在哪里呢……他不是一直在找那个人吗……来啊……让他来吧……他来了,我就告诉他啊……” 这变态杀人魔开始发病之前的一样的恐怖声音听得人寒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绑匪,这个叫郑常山的才是人票,这几个混混包括刽子手在内都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面前这个神经病给杀了,而打从听到贪狼星这三个字开始就显得有些惊慌不定的刽子手也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一语不发就快步走出了屋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于是剩下来的几个混混见自己可算是能不用一直守在这儿便顺势松了口气,赶紧趁刽子手出去也跟着一块出去了,只把表演欲望旺盛的囚犯郑常山先生一个人就给丢在这儿了。 “没人了……唉……无聊……” 靠在锁链上了无生趣地发出了这种声音,被蒙着眼睛郑常山仰着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一时间是真觉得有点无聊了,毕竟巨门星要是真的现在就听了刽子手的话过来,估计也要先开个三十分钟车才能到达这儿,而要是很不巧遇上晚高峰,说不定就要堵车了。 这其中耽误掉的时间,很有可能就会让他今天过生日的亲爹和等着他一起吃晚饭的亲亲宝贝陈先生很不高兴,而想到这儿,脑子一抽的郑常山刚要清清自己干哑的嗓子想着要不要先练习一下生日快乐歌该怎么唱,就感觉到有个不明生物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面前走过来了。 不明生物:“禄星——禄星——我来救你啦!!” 郑常山:“你谁啊你。” 不明生物:“啊啊!禄星!!你不认识我啊!!我是扫厕行主啊!!!我还在你朋友圈底下留过言呢!!要不是就在附近公共厕所上班我还看不到你呢!!不过禄星,你别怕!!我马上来救啊!!!” 郑常山:“……” 第41章 死休 扫厕行主作为下九流行当中排在较末尾一员,平时因为其工作性质的关系,除去他的好友扫街行主,收旧行主,就只有一个目前已经叛逃的乞丐行主还和他时不时的保持联系了。 因为社会中长久存在的行业歧视和本身性格的不善交际,所以扫厕行主之前也不会去经营什么同事关系,只老老实实地根据禄星司下达的工作指令工作上班,在工作群里也大多是潜水的,而真要追溯起他的根源来,其实还要讲到唐朝甚至是更早的先秦时期。 扫厕行主原来姓裴,他是唐初时的人,姓裴名明礼,因为那时候人们出行运货基本都是靠牛车马车,街道上就会有很多脏臭难闻的牲畜粪便。 这些粪便落在街头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专门的城市环卫公司工作人员处理,所以越是繁华的大城市里头街道就越脏乱,则天皇帝也曾特意询问过朝臣是否要为此设立一个处理机构,免得某些波斯人楼兰人总爱跑回自己国家去诋毁我泱泱大国公共场合卫生不好。 可是因为这行当实在比那倒夜香的还要不如,便始终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做,而这时,却忽然出现了一种专门负责收拾这些街道脏污的职业,当时这种职业便被叫做倾脚头。 据《太平广记》载,河东人裴明礼,善于理业,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以此家产巨万。说的就是这位扫厕裴。 而相比起如今扫厕所,扫大街这样的职业总是一副被看不起的尴尬局面,当时的裴明礼却是实实在在地靠着这个行当给自己翻了身,那个时代京城中的商户们并不承认他是正经商人,当地商会也认为建立人间所,然后收集变卖牲畜粪便这种脏臭行当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可偏偏裴明礼这人也是个硬脾气,你瞧不上我,我也不会上赶着去奉承你们。 可或许就是这样一口胸中的硬气,让他在短短五年间拥有的财富便超越了当时不少以巨富自居的丝绸茶叶商人,在其死后也成了这足以代表这一行业的领军人物,一直到升上天界成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这个行业都没有伴随着时间逝去而成被淘汰。 而尽管社会地位有所下滑,相比起其他行主来说也依旧算不上什么体面职业,可是光是他能延续至今并没有,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扫厕行主的故事大体是这样了,不过如果细究起来,其实我国这公共厕所的起源应该是从先秦开始的。 禄星司对扫厕这一行业的具体时间划分有时候也难以确定,因为秦朝那时候还不管这叫公共厕所,而叫沃头。 据《禄星司传统职业跨越五千年长河的白皮书》中记载,一个姓刘名入山的老汉便是那先秦时期存在的世界上第一位的守厕人,那时纸还没有发明,刘老汉便在山上砍竹削块用来充作如今厕纸的作用,只不过那时沃头这种厕所因为六国统一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始皇帝的承认和普及,所以一直到唐朝裴明礼这个人出现后,扫厕这个行业才真正的成为了我国传统人间仕途中的一个行当。 如今这些往事就连扫厕行主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只不过自打半年前禄星司换了个新禄星,他倒觉得自己的工作氛围好像莫名好了不少。 因为这位新禄星除了说话有点酷炫行为有点日天之外,其实一直是都有在推行提高他们这些下九流行当的行主的地位,弱化如今存在人间仕途中的职业歧视的利民政策。 而让扫厕行主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今天他正在港口几个公共厕所附近转悠视察工作时,居然会正好让他撞上这位他本以为至少三百年内都遇不到的禄星,而更关键的是,被几个人押着也不说话禄星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正义感十足的扫厕行主见状自然当时就跟了上去,毕竟撇开禄星是他顶头上司的关系,光是看到人被这么非法控制着作为一个神君他也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一路上这么悄悄地跟在后头,最后还真让他跟着董晨君这些人一起到了闸北车床厂外头。 而等注意到刽子手急急忙忙地离开厂房后,扫厕行主便赶紧偷偷地溜进来准备把他家禄星给救出来了。 “对,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禄星……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危险了来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呜呜我还把我的皮老虎给带来了你看看……呜呜禄星,你吓死我了都……” 长得就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脑袋上扎着个发髻,穿着身灰布短打的扫厕裴这般哭丧着脸说着还真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看上去就很有威慑力的皮老虎。 而被严严实实捆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的郑常山看他这么质朴好骗的模样也没有和平时那样直接打击他,只无聊地半挂在铁锁上幼稚地晃来晃去,半响才显得神经兮兮地冲他开口道,“哦,没事,不过你既然来了,待会儿出去就帮我把那个刽子手给收拾了吧。” “啥……刽子手?诶,等等,刽子手!是那个专门砍人脑袋的刽子手吗!可我我我……我只会扫厕所啊禄星!我不会打架呀……QAQ!!” 扛着个皮老虎的扫厕行主开始看上去很挺茫然的样子,等回过神来搞清楚刽子手到底是个什么行当之后,扫厕裴直接就吓白了脸,连手里的皮老虎都差点拿不稳了,而郑常山闻言立马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见扫厕行主眼泪都吓的快掉出来了才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后开口道,“开个玩笑,干嘛这么当真,给我赶紧躲到边上躲好,有人要过来了。” 郑常山这明显跑偏了的幽默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能懂了,扫厕行主闻言也不敢和他抱怨你瞎开什么玩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战战兢兢地扛着皮老虎就赶紧躲到郑常山后面的一个废旧车床里去了。 而大概等了几分钟,果不其然就有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只等那刽子手一闯进来和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对视了一眼,这面目冷峻的刽子手先是将放在自己耳边的电话拿开些却并未挂断,放到一边的废弃车床上放好,接着抿了抿唇这才冷冷一笑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你了,居然算准了董晨君那个白痴会打电话给你家人这么快就让你那个市长爹找到这儿来了,只不过你们显然也低估了我老板,他并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不过你既然知道贪狼星的存在,那肯定并非普通人也晓得我老板的作风,他现在正在电话那头听着,让我先砍掉你一只手留下来给郑骏市长做见面礼再把你带过去见他……” ——“郑大少,你说我是先砍你的左手好还是先砍你的右手好?” 这话说完刽子手的嗓子眼便发出了一阵阴冷恐怖的笑声,相比起那些被逼无奈才同巨门星一块在人间作恶的叛逃行主,骨子里他就一直是个弑杀成性的人。 所以与其说他是将刽子手当做自己的职业,倒不如说在长久的这样一次次杀人的过程中,他已经迷恋上了砍去他人四肢头颅的快感,而这样邪恶疯狂的禀性自然与那巨门星的行为处事不谋而和,于是打从刽子手跟着巨门星开始,他就一直对自己的老板沈平秋表达出了绝对的忠诚和狂热。 “刽子手,刚收到的消息,你那边的地点已经暴露了,带着人赶紧离开……不过走之前把那个郑家公子的手给砍掉一只,能知道那条恶狗的一定也是禄星司的下贱货色,等我见了他再详细询问,寄主,莫要留情。” 一边在家中用着晚餐一边和刽子手打着电话,在用餐刀切开面前带着血浆的肉排后,沈平秋先是嫌恶地露出了点想呕吐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餐刀上的血。 收到他命令的刽子手自然第一时间应下就往管押这郑常山的地方去了,而在这边安心等待的沈平秋只将手机开着公放略带着点期待的心情听着,接着便开始皱着眉大口地吞食着面前不断往外渗血的肉来。 他从那高高在上的北斗之位已经落入人间很久了,相比起贪狼那个将自己心甘情愿送入牢狱中的蠢货,他在最后关头吃掉了混着廉贞双眼和无数珍稀草药的灵药,自此便获得了很多人终身都想拥有的不死不灭。 这种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在之后的千年间需要不断地去吃更多的生肉才能维持住身体不会枯萎衰败,而这样诡异的饮食方式在如今这个时代自然是遮掩不住,很快就让不少人或多或少地知道了这沈平秋有些怪异和神叨的作风。 “你既然知道贪狼星的存在,那肯定并非普通人也晓得我老板的作风,他现在正在电话那头听着,他让我先砍掉你一只手留下来给郑骏市长做见面礼再把你带过去见他……郑大少,你说我是先砍你的左手好还是先砍你的右手好?” 刽子手说话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沈平秋的耳朵里,闻言的沈平秋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有些期待待会儿会从电话里传出来怎样绝望恐怖的大哭声。 可是等了半天沈平秋却没有等到任何意义上的哀求声,反而是一个比刽子手还要阴森百倍的声音在怪异地笑着,那精神病人发病一样扭曲的笑声笑得沈平秋整个人胃口都没了。 “既然要动手,就不要那么多废话了……废物。” 这个声音听上去明明很是陌生,可沈平秋手上切割生肉的动作下意识地停。 他总觉得这语调有些莫名的熟悉,当下他疑心便起了,侧过耳朵就开始仔细听那边的动静。 可是除了最开始的对话,刽子手和那个开始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粗重且令人不安的呼吸声在电话里传来,而伴着一阵锁链被拉动拖在递上的刺耳声响过来,刽子手先是大吼一声举起刀刃,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巨响和大喊同时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嘶叫的声音像是暴雨天的惊雷一般活生生把边上的耍禾谷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沈平秋面色如常地拿着电话听着,却大概猜到应该是那郑骏市长的儿子已经被刽子手砍去一只手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就在他拿起电话又呵斥了一句身边没用的耍禾谷后,沈平秋含笑着擦擦自己的手刚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样,刽子手?砍掉他的手了吗?” “巨……巨……巨门……星……救我……” 刽子手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在电话里传来就像是被斩断了的丝弦,隔着并不清晰的嘈杂声音沈平秋还是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出于危机意识,他阴沉下脸色刚想要直接挂断电话,那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踢开了还发出了打了个滚儿的声音,紧接着那最初说话的男人用一种恐怖且扭曲,几乎让巨门星熟悉到面色发白的声音笑着对他开口道,“砍是砍了,不过掉的可是您忠心耿耿的属下的脑袋,巨门天尊,哦,不,是沈先生,您还满意吗?” “贪狼……贪狼……是你!!竟然是你!!” 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猜不到在电话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沈平秋也真对不住他和贪狼曾交锋千年的深厚‘交情’了,与这恶狗的仇怨让巨门星当下就控制不住咬牙切齿地大喊大叫起来。 一听他这跳梁小丑一般的声音,满手是血此刻正没骨头一般靠坐在废旧车床上的郑常山也满怀恶意地勾起嘴角,先是享受一般舔弄着自己的嘴唇的血迹接着才慢吞吞回道,“为何不能是我呢?如果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你,此刻我脚下踩得应该就是你的脑袋了吧?” 郑常山这话说得一股阴森森的血腥气,被他轻视的口气弄的瞬间脸色惨白的巨门星半天才回过神来冷笑出声,只将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扎进面前的餐桌上,这才阴沉着脸似笑非笑地回答,“贪狼星君就莫要再说大话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谁都怕你的贪狼将军吗?别人不了解你,我却了解你,你这个痴情种当年绝对舍不得让那瞎了眼的廉贞就这样陨落,那你为了让他能够转世势必就要赔上你自己,让我来猜猜贪狼将军,你眼下这具凡人的肉身是怎么来的?如今是不是也已经在那魂飞魄散,油尽灯枯的边缘了?” 沈平秋这一张巧嘴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他落于劣势,从前在神界时便是这样,到了这下界似乎也还是如此。 而这招似乎对从前的贪狼和如今的郑常山都没什么大用处,因为这疯了几千年到如今也没有丝毫好转的疯子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自顾自地用狂妄诡异的笑声大声地嘲笑着他,一直到沈平秋怒不可遏地大骂了一句你笑什么,他才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开口道,“是,你猜对了,不过那又如何?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奈何我吗?我这条命早就是廉贞的了,他想要我便捧到他的面前全部都给他……只不过都那么多年了,你靠的还是你这张能言善辩的狗嘴……” “尽管好好等着吧,巨门……除非你现在就自我了断,只要你还在我的手心里,我就一定会抓住你,我会拔掉你的舌头,让你尝尽痛苦,再把你撕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而不管你的命有多大,有多少手段,我死之前,也必要将你的头颅送到廉贞的面前……” ——“血,债,血,偿。” …… 陈京墨这还是头一次来郑常山他家,相比起青墅那边堪称Y市黄金之地的绝佳地理位置,刘房山虽然位置偏僻些,但是却也居住着不少如老郑这样的上了年纪的干部。 老郑家看上去就如同郑常山之前和他形容过的那样简单且雅致,外头花圃里的玫瑰花和墙壁上蜿蜒婀娜的爬藤蔷薇一看就是女主人长年累月养护的成果,看上去就非常的漂亮且充满生活情趣。 郑常山先头在桥水镇养着后来又带回来的那只鹅果然非同一般,在今天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居然懂得自己先跑到屋顶上躲了起来,而关于她到底是怎么跑到屋顶上的,这点可就连老郑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他的继母蒋芸在他和老郑的回到家中之前一直是处于意识不太清晰的状态,可当陈京墨和她打上照面的时候,她却也没有去第一时间地和老郑去哭诉些自己的情况什么,只仔仔细细地把带着点后怕的把当时的情况都给老郑赶紧描述了一遍。 “这群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李明东这个卑鄙小人!万事都尽管冲着我来!何苦为难我的家人!” 在客厅里抑制不住脾气的大吼了一句,老郑压了一路的邪火到看到自家被人强行破坏闯入的门锁和电话线后终于是忍不住了,边上的张大秘见状明显被吓了一跳,只略显局促地出了门说要帮忙联系医院过来。 而目送着他离开的陈京墨转头见蒋芸脸色惨白着脸不说话,两只手握在一起很是不安的样子,先是收回自己若有所思的视线半响才放缓声音对身边的蒋芸开口道,“目前猜测的情况可能在海港附近,我派的人已经过去了,夫人,您最好还是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头还有不舒服的症状吗?” 刚刚陈京墨的自我介绍是郑常山的朋友,蒋芸除了一个魏芳耀其他的郑常山的朋友都不太认识,自然也没心思去怀疑什么,加上陈京墨看着就是一副很是斯文可靠的样子,所以当下她就摇摇头含着泪说了声谢谢。 而陈京墨在往蒋芸的肩上盖了件的自己的外套让她先回房里休息后,他这才站起来缓步走到老郑的边上接着稍稍放低了些声音。 “市长,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闻言的老郑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陈京墨一眼,在略显焦躁地点了点头他便领着陈京墨上了自己的书房。 等进了房间把门关好后,陈京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郑骏放在桌上的属于郑常山少年时代的照片,而看着照片上面那男孩叛逆的拧着脑袋,一副全世界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欠揍样子,陈京墨的眼神先是细微的变化了一下,接着便坐下对面前的老郑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常山和您说过张程秘书家中之前发生的事吗?” “恩,说过。” 略显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要说今天这事到底是有多少人在其中搅浑水以老郑的阅历也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他同张程一起工作多年,在他政治生涯最低潮的时候这位第一秘书也是始终陪在他的身边的。 他孩子生病那个事张程在此之前一直瞒着老郑,老郑那时正忙于击垮李明东的最后布局,谁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让自己身边的人起了异心,而想到这儿,老郑瞬间如同老了四五岁般疲惫地垮下了自己的肩膀,半天才沉着声音苦笑着来了一句道,“之前他往李明东那里递消息的事我原本没打算和他计较,因为照顾到他不能丢了工作,加上他的那个小儿子还在化疗……所以那之后我只是让常山帮着我给他儿子找了好医生又塞了钱其他的什么都没告诉他……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帮着外人来害我的儿子了,这可真是,好一个狼心狗肺啊……” 这般说着,老郑有些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冷意,显然是对自己之前的容忍十分后悔,而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如今也显然下定了决心的陈京墨也没说话,当下只露出了个略带着点阴霾的眼神道,“刚刚我在车里故意泄露了管押地点,张秘书心里还向不向着您经过这次也可以得出结论了,如今政局未定,市长您还是早些将这些身边后患给收拾干净吧,毕竟常山不仅是您的家人,他的命对其他在乎他的人也同样重要……” 陈京墨的这句警告明显带着点深意,但老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却愣是没听出来,而在沉默着想了会儿事后,还惦记着儿子安危的老郑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们知道地点的这事那些人一旦知道,常山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的。” 这般温言回答了一句,陈京墨的眼神显得平平淡淡的,但是就是莫名的有一种可靠的说服力,而在站起身又再次看了眼那让他莫名有些喜欢又不能就这么直接拿走的相框后,他先是收回自己略显遗憾的视线,接着才显得非常郑重地缓缓开口道,“我一定会把他好好的给您和夫人带回来的。” …… 路上接到林桥电话的时候,陈京墨的车已经快开到港口了。 深夜的Y市港口雾蒙蒙的一片,出于安全问题也很少有人会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一路上他都显得有些心绪不定。 一直到林桥在电话里说了一句,郑常山人找到了,几个绑匪也已经准备交给警察了,陈京墨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他没事吧?我还有几分钟就到……你和他说一下,让他稍微等一等。” 局促紧张的口气听上去和平时的陈先生很不一样,林桥站在废弃工厂外面打着电话就忍不住翻了白眼,而在转头看了眼此刻正半靠在厂房门口却显得不太对劲的郑常山后,林桥压低了些声音这才对陈京墨开口道,“郑先生看上去还好,就是脸色有点怪怪的……现场有搏斗痕迹,但是没什么血迹,所以应该是没缓过来吧,有个在附近公厕看厕所的年轻人正在提供自己的证词,说是自己当时进去救了郑先生……不过我们过来之前,这群人的确正准备离开,可以判断是有人在通风报信了。” 林桥这一段话陈先生选择性的就听了最前面的一句,知道郑常山似乎状况不太对,他这车一时间开的都有点不稳了。 而好不容易等到了已经被各种车包围着的闸北车床厂外头,陈京墨下车后第一时间便皱着眉到处开始找郑常山。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在工厂的卷帘门门边上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时,那个杀千刀的,让自己担惊受怕一天的家伙居然就那么一脸骚里骚气地拿着个手机在和面前那个腼腆瘦小的年轻人交换微信号码,脸上笑的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陈京墨:“……” 一瞬间的心情直接掉落到了谷底,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完了郑常山撩拨小帅哥的全过程,可脸色却已经很不好了。 而等那明显乐在其中的王八蛋终于抬起自己的眼睛往这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和他对上眼的陈京墨只看到那一头白毛的家伙没半点心虚地把手机慢吞吞丢回口袋里,先是凑到那尴尬地低着头的小年轻耳朵边上嘀咕了些什么,接着那小年轻才点点头一脸乖巧地飞快地走了。 “陈先生,你来了啊。” 脸上带着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陈京墨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郑常山的眼睛看,他的这种冷淡且充满着探究的眼神钥匙放在平时他公司的那些下属们肯定是第一时间顶不住压力的,偏偏郑常山这脸皮厚的就是压根没什么表示。 而见陈京墨明显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居然就那样很随便的笑了起来,接着凑近些陈京墨的脸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哟,不会生气了吧?陈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就没必要了吧?您不是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当然如果您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下次就不这样了,只要您高兴——” 郑常山的话没说完,他就被脸色阴沉的陈京墨一把拖拽着进了身后黑暗的破旧厂房里,外头的警车之类的大多伴随着林桥的安排已经开始准备离开了。 而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又把他摁在充斥着铁锈墙灰的墙上,即使身处于这样一个全然陌生,肮脏破乱的地方,面无表情的陈京墨似乎也并不在乎待会儿是不是会有什么人过来,只用冰冷到可怕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你觉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都是随随便便开玩笑的吗?” 这声音听上去可有点大事不妙,郑常山的惨白的脸上当下就露出了一种复杂且诡异的笑容,只可惜在黑暗之中陈京墨什么都看不见,而借着陈京墨的手上凶横的力道挑逗般地曲起自己的膝盖,郑常山一边笑着磨蹭着陈京墨的下身一边满不在乎地低声喃喃道,“陈先生,别那么认真,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一定愿意奉陪到底的……” 这一瞬间,陈京墨的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感觉到一种浓重的失望和阴冷开始包围他的全身,那种强烈的受伤感让他的眼睛都开始泛红了。 而似乎也感觉到了面前的男人的失控和伤心,郑常山的手掌有着轻微的颤抖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落下,可就在这时,沉默了半响的陈京墨也忽然开了口。 “玩笑不是随便开的,尤其是对我。” 这话说完,陈京墨的手掌就忽然动了起来,在将郑常山的衬衫从长裤里拉拽出来后,他用一种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粗暴方式便开始在郑常山的腰臀大腿乃至私密之处肆虐横行着。 而配合着仰起头大口喘息着,直接被脱到赤条条只剩下一条内裤的郑常山直到此刻也不见丝毫的羞耻或是惭愧,只用自己颤抖的手死死地扣住陈京墨冰冷的的身体,只用兴奋压抑到发着抖的声音开口问道,“陈先生……你是要在这里上我吗?” “你不是要玩吗?那你就只配在这里。” 用从来没有过的阴沉声音凑到郑常山的耳朵边上这般开口,没有任何润滑措施的情况下男人的手指干燥且粗糙,这样的性爱注定没有太多的欢愉可言。 可偏偏郑常山就是要故意激怒他一般还在莫名其妙的大笑,就仿佛是在嘲笑着陈京墨的单纯天真一样没完没了。 而就在陈京墨终于忍无可忍地在这神经病的胸前狠狠地拧了几把,感觉到郑常山结实修长的腿立刻毫不知耻地缠上了自己的腰后,气的咬牙切齿早就丢了风度仪态的陈京墨直接将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些,冷着声音命令道,“把我的手指舔湿。” 话音落下,男人温热的口腔就将他的手指深深含住了,陈京墨脸色惨白的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底的那种厌恶和烦躁却还在一点点的蔓延,曾经郑常山身上的那种让他所深深着迷的性感和主动在此刻都让他觉得有些疲惫。 而光是想到这个该死的混蛋之前和自己说的可能没有一句话是真心的,错将面前这人当成值得自己一生去珍惜的陈京墨就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你真是个混蛋……混蛋。” “我一直是个混蛋啊……我有说过我不是吗?” 万般情绪都含在了眼睛里,那种刺骨的已经影响到他视力的疼痛又开始折磨陈京墨了,明明在遇到郑常山之后就以为会摆脱的疼痛比过去的无数次都要汹涌的袭来。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直接便将郑常山精瘦结实的腰往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扣紧了些,接着便以一种自虐的方式将自己深深埋进郑常山的身体里后,感觉到彼此的密不可分和郑常山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心却偏偏冷的难以形容的陈京墨就在这种情况下很忽然地冷冷开口道,“滚吧,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 【您的朋友圈有更新!】 【扫厕所的裴裴】: 今天帮了别人个忙,但是现在感觉好内疚……_(:з)∠)_说实话我真的是无辜的,但是就是有一种我真是个凑不要脸的妖艳贱货的感觉呢怎么办……嘤嘤……QAQ…… 【街道办事处主任】:哇,什么事啊!前排八卦出售爆米花!快说快说我耳朵都支起来了! 【扫厕所的裴裴】回复【街道办事处主任】:主任,你还是有空问禄星吧QAQ我现在想死,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  陈娇羞:来啊!!!互相伤害啊!!!! 郑变态:亲爱的我现在跪榴莲我还得及么……QRZ 第42章 罚跪 林桥坐在前面开着车,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现在却看上去不太对劲的陈京墨正在后面望着窗外也不说话。 郑常山刚刚就已经自己离开了,相比起陈京墨来,郑常山的情况看上去更不对劲,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不稳。 不过光是看他们俩的脸色林桥也觉得他们俩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可是陈先生不说林桥也不能问,而就在后视镜里不安地偷偷打量着自家老板白的吓人的脸色时,心里有些忐忑的林桥忽然就听到陈京墨哑着声音开口喊了他一下。 “林桥。” “诶,陈先生,怎么了。” 赶紧回了一句,林桥一下子来了精神,就等着听陈京墨怎么和自己的说,可是等了半天林桥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半响他抬起头一看,便看到一直沉默着靠坐在后座的陈京墨正睁着双红通通的,用像是受伤的大兔子一样的眼睛在看着他。 林桥:“……您您您这是怎么了……别告诉我您要哭了啊……老板……谁给你受委屈了你和我说!哎哟您别吓我,我给你拿纸巾,这是怎么了啊陈先生……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车在路边停了,林桥一边用安慰自己闺女别害怕小鸡一样的紧张口气安抚着陈京墨一边赶紧把放在手边的纸巾盒抽出来一打递给了他。 而自打和郑常山分开就处于情绪失控边缘,眼下可算是有些发泄余地的陈京墨先是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些纸巾紧紧地攥在手里,半响才稳住声音有些僵硬的来了一句。 “转过头去,不要盯着我。” 知道自己老板肯定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此刻失态的样子,林桥配合地转过脑袋不去看他的脸就差没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了,而陈京墨见状这才红着眼睛抿了抿唇,勉强稳住声音开口问道,“林桥,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林桥:“……” 这问题可真有点难回答,然而板着脸不说话的陈先生看上去实在脆弱的让人心疼,搞得林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的伤心。 所以在用他自己对陈京墨的了解稍微在脑子里想了想,瞬间就明白他这是怎么了的林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放缓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郑先生干了什么让您生气了吗?你别这样啊,两个人有话好好说,我和果果妈在家也经常吵架啊,但是这家庭内部矛盾从来就是没有隔夜的,有的时候真的就是些小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啦。” 陈京墨:“他说他是随便玩玩我的。” 林桥:“额……他真这么说的啊?” 陈京墨:“对。” 林桥:“这……这怎么可能嘛。” 一脸哭笑不得就忍不住喊了起来,林桥这个早早就结了婚的到底比陈京墨和郑常山这两个八辈子没谈过恋爱的家伙要老练成熟些,所以当下他就无奈地用手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接着有气无力地冲面前的陈京墨开口安抚道,“诶,其实啊老板啊……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咱们平时谁有那个功夫拿这种事玩?您就不仔细想想为什么郑先生今天忽然就这么说?他要是真的蓄谋骗你,那当初在山上救你的事总不可能是为了骗你才那么做的吧,哪有那么巧的事……” “而且郑先生虽然平时不太正经,对您还是挺认真的,他动没动真感情我这种旁观者也是能看的出来……所以您要不再仔细问问他?或者我帮您去查查最近郑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这总不可能忽然就这样吧……” 林桥这么说着陈京墨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心情好转的迹象,事实上打从刚刚看到郑常山和别的人做那种姿态他就已经完全抛开了平时冷静的思维模式,退化到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情绪化的连初中生都不如的……恋爱脑。 林桥似乎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又语重心长地安抚了几句又把陈京墨先送回青墅去,免得影响他的休息耽误明天工作上的行程。 而陈京墨回到家中后也在没有影响自己日常生活作息的前提下先是将明天要开会的准备给全部做好,又坐在客厅一个人沉默着看了会儿今天的股市。 等夜都深了,他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里先是洗了个澡,接着便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便把自己的手机相册打了开来。 总共十几张照片,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有的是郑常山在他前面走的时候的背影,有的是他躺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样子。 原本以为会慢慢存满的相册就这样似乎引来了结束,而陈京墨在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终是闭上了疼痛的眼睛将手机丢到了一边,无声地睡了。 …… 这边陈京墨算是回到家里了,今天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绑架却也算是终于找到自己大仇所在的郑常山却没闲着,先是给自己的几个下属们挨个找了些事做,又做了些对付那巨门星必要的准备,这才准备回去刘房山的家中。 路上他先是给老郑还有蒋芸打了报平安的电话,后来因为实在不舒服就给自己打了辆车,那坐在前头的司机看他一张煞白的脸倒在后面一动不动的还以为这是怎么了。 而郑常山在面无表情地从兜里给自己掏了只烟没点上放到嘴边证明自己还没死透后,先是有气无力地长叹了口气接着忽然就神经病一样的阴嗖嗖地笑了。 自家陈先生发起火来也还真的是挺吓人的,之前一直那么羞羞答答的不肯就范,被他今天这么一刺激立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想到刚刚和他在那个废旧工厂里发生的事,郑常山还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皮肉连带着有个难以启齿地地方都在隐隐作痛,而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地碾了下自己手上露出骨头的伤口,郑常山看了看窗户外头黑沉沉的夜景就这么沉默了。 三千年了,他一直呆着死牢那个破地方枯等着廉贞。 仇恨,愤怒之类的其实并不是让他太过伤心的东西,长久陪伴着贪狼星的除了无边的寂寞,更多的便是对自己的厌恶和深深的悔意。 那时他觉得自己终将会等到廉贞活过来的一天,可是当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的命数似乎也已经不由他了。 车窗玻璃上面映出来的灰白色头发并非是他一时兴起才染出来的,而是在每次动了杀念后才必然会有的结果。 弑杀之人,终将承受其恶果,更何况是他这样本身就四分五裂没个完整神魂的人。 而想到这儿,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珠子忽然动了动,对着玻璃上自己那张脸就露出了有点嘲讽也有点厌恶的笑。 即使没有他这个丑陋的,卑劣的存在,他家陈先生依旧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生活的健康且顺遂。 尽管他也很想不管不顾地就按他一贯自私狂妄的行事来决定这一切,可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临别时刻,郑常山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时候就在北斗宫前,星河边上,廉贞在他面前渐渐没了生息的那一幕。 贪狼星自出世,不畏天地,曾欲将世间神魔踩在脚下任其驱使。 如今心中唯有一憾,便是不能与挚爱廉贞…… 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 李明东和董晨君在之后的两天过的不算好,郑骏平时为人低调,做事谨慎,可真触及底线也绝不是好相与的人。 于是先是被公安机构找去问询,又是一连串关键性的证据被扔了出来,董晨君几乎无法反抗就被直接下罪等待进一步调查,而李明东也因此被暂时停职在家,没过几天直接就因为脑溢血住院了。 他们原本还打算依靠的沈平秋自打第二天开始就找不到人了,董晨君和李明东一时间都是焦头烂额,只能一次次不停地去找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助理问。 而耍禾谷嘴上敷衍着只说沈平秋临时出差去了,其实心里也搞不清楚巨门星为了躲避贪狼到底是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嘴上叫嚣着厉害,但是巨门星这最爱在背后耍阴招的小人肯定是不够贪狼星杀的,所以打从知道自己暴露了形迹开始,他便没有告诉人,只留下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Y市。 可是他人躲起来了,他精心积攒的那些财富的人手还在,而那贪狼星在明确知道沈平秋这个人的存在后便开始大肆地报复,先是连续斩杀了包括刽子手,巨力士在内的十几名长伴在沈平秋身边的叛逃行主,接着又莫名其妙的在沈平秋如今的住处放了把大火。 更让人无言以对的是他居然早早地就和消防行主打好了招呼绝对不准给沈平秋的家救火,而之后这疯子一般的贪狼就像是在故意逗弄什么玩物一般挨个把沈平秋在Y市的六处房产全部给烧了精光。 “等他躲够了就会出来见我了,我不着急。” 这般漫不经心地说着,郑常山在经过那一夜后似乎也彻底不准备在遮掩自己这骨子里就疯癫诡异的行事作风了。 消息一向不灵通的神界对他近来出格的作风很有些不满意,言语间似乎有派人和他进行一番工作谈话,不行就要把他再关回死牢的意思。 而听到这样略含威胁的言语,郑常山当下也没什么表示,只似笑非笑地直接回了那又来梦里找他聊天的老星官一句道,“三千年前你们口口声声地告诉我巨门星那畜生已经死了,可现在他依旧在人间活的逍遥快活,你们却又选择视而不见,如今我和他报的是我自己的私仇,你们这些废物如果再敢多嘴一句,我就先宰了巨门之后再回去把你们一个个杀了喂狗。” 老星官:“……” 郑常山的表情看上去很有说服力,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千年前贪狼弑神的事迹还历历在目,老星官吓得差点当场就尿了裤子,再不敢多说一句就连滚带爬地回了神界复命了。 而耳朵乐得清净的郑常山就这样整日呆在家里除了偶尔出门杀人放火哪都没去的休息了几天,一直到有天下午的时候,他爹老郑忽然就把叫过去谈话了。 “你和上次那个……那个男的后来怎么样了?”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陈京墨,老郑最近已经把张大秘和李明东的历史遗留问题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不自觉地操心儿子的事了。 他是想着不管陈京墨和自己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光凭那天他对自己一家的帮衬自己就该亲自说声感谢,可是浑身透着股颓废之气,坐在他面前都显得没规没矩的郑常山在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后,略显困倦地眨眨眼睛道,“哦,我忘记和您说了,已经分了。” “……” 和自己预想中没什么太大出入的回答,老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不高兴好,看表情真是有点复杂。 以他自己的个人经历来看,撇开男人之间那不为世人所接受的关系,他是真心觉得陈京墨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十分优秀的,甚至说但凡他有个聪明,漂亮,乖巧,懂事的女儿,他都会乐于成全这段感情的。 可是他偏偏拿的出手的女儿没有,关在家里都怕吓坏别人的儿子倒是有一个。 现在这个王八蛋居然还给他这么轻巧地就来了一句分了,老郑瞬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他很不顺眼了,所以直接把手掌往办公桌上用力一拍,老郑接着就一脸严肃地开口教训道,“什么叫分了!你当时是怎么和人家说的!给我好好坐在这儿好好的说!” 完全不明白郑市长为什么突然关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显得有些无奈的郑常山和条没睡醒的蟒蛇一样的稍微挺直了点腰板,总算是看上去没刚刚那么萎靡了。 而在歪着头漫不经心地酝酿了一会儿后,郑常山这样对面前神情专注的老郑开口描述道,“我当时就这么和他说的啊,‘诶,你别那么认真啊,我就随便玩玩,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玩了’。” 老郑:“……” “我呸!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人家好好的你去先把他给招惹了!现在又这么不要脸!我……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三不四的东西!!” 老郑气得挠心挠肺的当下就喊起来,虽然在这件事上他作为郑常山的亲爹的立场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是郑常山这个混账东西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实在不是个东西。 再一想到当时陈京墨还对郑常山的安危那么上心,老郑更是一张老脸臊的不行,站起来就指着郑常山的鼻子开始骂了。 “你给我赶紧滚出去反省!明天!最迟明天!给人家打电话道歉!不管他接不接受!总之给我好好道个歉!就你这个破条件!啊!你还好意思和人家提分手!你以为自己很吃香啊!人家离了你什么人找不到!王八蛋!” 气鼓鼓的老郑看上去是真有点被自家缺德儿子给气得内伤了,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郑常山倒也没有说什么,就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坐着随便他骂。 毕竟在这件事上,老郑的这些观点其实他自己也是相当赞同的,所以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听完接着就马上滚回自己的房间去反省去了,而等他想按照老郑的要求给陈先生道个歉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微信等所有联系方式居然已经被自家陈先生给拉黑了。 …… “你爸爸今天怎么了?你又做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晚上吃饭之前蒋芸显得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帮着她准备晚饭的郑常山懒散地笑了笑只说了句,没什么都是我的错,蒋芸见状摇摇头看上去也是拿这对父子实在有些没办法了。 而等他们一家三口吃完晚饭,郑常山在楼上房里洗澡,老郑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坐在客厅里的蒋芸正在专心地看着晚间的电视剧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门铃响了。 “谁呀?” 最近家里屋外都有装监控,加上此刻儿子丈夫在家,蒋芸也不怎么害怕,这般问着她就站起来去门口试图看了一下,而听到她的问话,好半天外面有个略显耳熟的声音才带着点迟缓地开了口。 “夫人……我找常山,打扰了。” 听到的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蒋芸就皱了皱眉,她脑子里好像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声音了,待她迟疑地把门开开后,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上次在家中出事那天才见过的陈京墨。 “啊,真的是你啊……找常山什么事啊?快,进来坐啊,外头凉。” 由于并不知道陈京墨的名字,所以蒋芸一时间也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不过她对陈京墨的印象因为上次那件事所以非常的好,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把他迎进来又准备把郑常山叫下来了。 可能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蒋芸完全忽略了陈京墨身上此刻带着的浓重的酒气,而等郑常山听见声音换了身家居服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看,一眼便看到明显喝多了的陈先生正脸色泛红地坐在自己客厅里双手捧着杯热茶正在小口小口的喝。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郑站在楼上一脸茫然,搞不懂陈京墨怎么会大半夜的跑他家里来了,而郑常山在面无表情地盯着陈京墨看了一会儿,先是缓缓走到沙发边上在他面前蹲下,接着用一种对他来说正常的简直显得不正常的语气开了口。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林桥呢。” “……” 一言不发地就只盯着他看,陈京墨的眼睛近看像两颗玻璃做的黑珠子似的,这种光线下带着点瞳孔深处的光亮,一闪一闪的非常的漂亮。 而被他看的心都漏跳了半拍的郑常山在略显不自然地别过眼睛后,这才站起身对蒋芸和郑骏开口解释道,“他喝多了,太晚了就让他住一晚上吧,明天让他秘书来接他。” 蒋芸自然是不会对这件帮助朋友的事有什么意见的,老郑看上去倒是有些提心吊胆的,但是看着陈京墨一副真的喝多了的样子他也就没好问太多。 而郑常山在领着每次喝完酒都安安静静一点没找人烦的陈先生回了自己房间后,这边还没完全关好门呢,陈京墨的身体就不自觉地靠在了郑常山的身上。 “乖。” 站直着身体拍了拍陈京墨的手,郑常山似笑非笑着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也知道陈大白兔肯定是把之前他们俩已经完蛋了这件事都给喝忘了。 想起那天陈先生气的失去理智的样子,郑常山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扶着他让他稳稳地坐到自己那张桃粉色的骚包床上后,郑常山先是蹲在他面前窒息端详了他一阵,接着开口笑了笑问道,“喝了多少?想吐吗?” “一两杯……不想吐。” 摇摇头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郑常山文言去洗手间给他洗了块毛巾又给他擦了擦手,见陈京墨坐在那儿始终用眼神跟随着自己的背影,郑常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忽然就神经兮兮地笑了。 陈京墨:“你笑什么笑。” 郑常山:“没办法啊,你太可爱了,一看见你我就好开心啊。” 不要脸的某人又开始借机调戏人了,偏偏这会儿喝多了的陈京墨就是吃这套,居然还配合地红了脸。 只是在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后,隔着金丝眼镜望着郑常山的陈京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毫无预兆地板下脸,接着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是警察,你是囚犯,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 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记得上次那事,上回那场失败的角色扮演看来是真心给陈先生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能把喝醉了之后的记忆都串成电视连续剧的全天下估计也只有他们家陈先生了。 而在强行忍住喉间几乎止不住的笑声,郑常山这脑子有问题的混球干脆跪在他面前接着一脸诱哄的表情开口问道,“哦,那我该做些什么陈先生你才愿意原谅我呢?” “……” 听到这话瞬间便沉默了下来,脑袋里此刻好像装着一锅酒酿的陈京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好,只是在听到原谅两个字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联想到了几年前林桥有一次在他面前开玩笑般抱怨过的一番话。 “唉,陈先生,你是不知道,上次我不小心把我爱人和我的结婚纪念日给我了,最后可是被果果的妈罚着跪了三个小时的搓衣板,她后来才原谅我的……你说说,你说说,这男人结了婚啊果然是没男权了,我这膝盖骨都快给我老婆跪穿了……” 这般若有所思地想着,陈京墨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地就起了些变化,郑常山一看他这表情变化就知道可能要大事不妙,而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家陈先生就面无表情地冲他开口道,“你下去,去把你家搓衣板拿上来。” 郑常山:“……” …… 郑常山和陈京墨一起上楼后,老郑回了房间后还是没忍住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动静,蒋芸看上去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坐立不安的,而老郑面色难看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和妻子说。 见状的蒋芸见他婆婆妈妈的有些生气,暗自想着自家老头子这不会是更年期提前到了吧,怎么就这么奇怪。 而老郑见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有些着急,先是盘腿坐在床边拍了把自己的大腿,接着严肃地看着自己的老伴道,“蒋芸同志,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这些事很重要,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恩,什么事?是你想和翠花一样能有个池子在院子里游泳这件事吗?” 见老郑这么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话,蒋芸也皱起眉故作紧张的问了一句,老郑一听就无语地瞪了她一眼,而见蒋芸这坏老太太笑得一脸开心摆明了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老郑苦恼地板着脸一时间气的都不想和她说话了。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回事!谁想和一只鹅一样有个池子!开什么玩笑!” 看郑骏这么着急的样子,蒋芸逗了他一句便也打算认认真真听了,可还没等蒋芸试探着问问再老郑时,原本正躺在被窝里酝酿着睡意的郑骏却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似的忽然就站了起来,接着快步走到门旁边就一把拉开了卧室的门。 “你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搓衣板?!你大半夜拿着搓衣板干什么!” 皱着眉瞪着面前的郑常山,老郑紧锁着眉头一副忽然冒出来查岗的样子倒是也没吓到郑常山。 此刻他正拿着块搓衣板和一杯牛奶站在走廊上,手上的这块搓衣板还是他从洗手间里找了半天才找出来的,而见自己亲爹用一种明显看着精神病病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头发还带着点湿,穿着身睡衣的郑常山也挺无奈地勾着嘴角笑了笑,接着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搓衣板这才压低声音慢慢悠悠地道,“没什么,您别操心了,搓衣板用完我会放回去的,我先去睡了,您和阿姨早点休息。” 这么说完,郑常山直接拿着那块诡异的搓衣板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趴在门边上的老郑目送着他离开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而等郑常山回了房间又关上门,他先是看了眼坐在床边上明显在等着他的陈京墨,接着揉了揉自己的眉锋露出了点挫败的神情,最后却还是把搓衣板放到床边上,自己挺自觉的先上去跪好了,又把手里的牛奶放在了床头柜上。 “喝完牛奶洗个澡吧,我已经通知林桥明天早上来接你上班……看,你要的搓衣板,现在能原谅我了吗,陈先生?” 实打实用膝盖跪在搓衣板上的白毛看上去一脸诚恳的样子,仰着脸带着笑的模样一瞬间好像有条滑不溜秋的大尾巴在后面摇来摇去,郑常山那张并不能算的上明丽精致脸永远都是这样带着点男人之间不自知的勾引人的味道,而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不争气的脸红了。 只是或许是上次分手时的遗留的怒火使得陈京墨现在看到他的这张脸就有些止不住生气,所以见郑常山难得这么老实的给自己道歉,陈先生却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而见状的某人也跟着笑了,只觉得面前这个和自己生闷气的陈先生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是那种就算盯着他看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都会觉得喜欢的不得了的可爱,所以当下他就脑子一抽,接着张嘴就胡说八道了。 “唉,你不原谅我也没事……可是我不能跪太久啊,万一把孩子跪掉了怎么办。” “孩子?!” 一听郑常山这么说陈京墨的表情都跟着紧张了,郑常山看他这一喝多了就回变得特别好骗的傻样子差点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而在使劲绷着脸忍住笑后,郑常山这雷人的要死的神经病立刻就点点头,接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平坦结实的腹肌就一本正经地张嘴胡诌道,“陈先生,你都忘了吗?那天你虽然把我睡完就走了啊,但是我们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了,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都四五天了,你可一定要对我负责啊,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陈群结对怎么样?” 陈京墨:“……” 也不知道是在嫌弃孩子的名字还是嫌弃郑常山这个人,总之陈京墨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以自己和郑常山的性别居然还能弄出个孩子来,一时间又是感慨又是担心,眼神复杂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而边上憋的就差没倒在地上笑死的郑常山等了半天,就听到陈京墨有些紧张局促地开口问他道,“那我们会结婚吗?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恩,陈群结对就陈群结队吧。” 看上去似乎很艰难地接受了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起的这个坑爹的名字,陈先生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纯情有时候还真挺让人兽性大发的。 到这里郑常山要是还能继续忍就不是男人了,所以当下他就撑着床沿站起来,先是压在陈京墨的身上把他狠狠地摁在了自己的床上,接着俯下身用自己湿润的舌头顺着陈京墨的唇角一路往下便舔弄了起来。 “那为了庆祝咱们有成群结队了不如就接个吻吧?啊……被我发现了……我的陈先生今天原来是牛奶做的。” 郑常山低哑的声音说着便带着股热气撒在了陈京墨通红发抖的耳朵上,这种身体上的熟悉感让陈京墨直接便有了最明显的反应,可是他的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感觉到他的这种排斥和不自在,郑常山笑了笑却没有再和从前那样再继续做些什么,只随意翻了个身躺倒到陈京墨的身侧含笑着望了望他的眼睛,接着撩开遮着自己眼睛的灰白色额发翘起嘴角道,“唉,要是你能什么都想起来就好了,这样即使我求着你,你肯定也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哪里用得着我像现在这样违心去对你……” “想起什么?” 一脸茫然的陈京墨看上去似乎听不太懂郑常山在说什么,郑常山也没有立刻去回答他,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那些脏臭难闻,不堪负重的记忆留给他一人就好,他也从来没有指望廉贞能想起,而半响他才摇摇头轻轻开口道,“没什么,像我这种混蛋,你还是永远都别想起我才好。” 这口气听上去和平时的郑常山很不一样,也许也只有在此刻他才能流露出一点自己内心最真实想法了。 所以连酒醉的陈京墨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而注意到他还想开口再问些什么的郑常山只用自己的牙齿凑上去轻轻咬了咬陈京墨的喉结,接着便将自己的手顺着陈京墨的裤子一路伸了进去。 郑常山:“真的想知道吗?和我上床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陈京墨:“不想,给我去搓衣板跪好。” 郑常山:“哦ORZ” 第43章 眼睛 陈京墨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真实的梦,梦里他被一群面容狰狞恐怖,争先恐后的人团团围着,他的手脚因为力气不够不能动弹,那些人恶心的嘴脸则就在他的眼前晃悠,他甚至能叫出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可是却就是无力反抗。 而似乎是为了要争出一个先后来,其中一个高冠黄衣的男子最先扑过来夺过了地上的一个玉簪,接着狠狠地举了起来对着他的眼睛就扎了下来。 被挖去双眼的疼痛感实在是太过真实清晰了,陈京墨从头到尾都没有喊叫出声,就那样发着抖也不说话地跪倒在递上任由着这些他曾经的同僚友人们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献给了上头那个还在怒骂着什么的疯子。 而在抬起手用掌心勉强捂住自己血肉模糊已经凹陷下去的丑陋眼眶后,脸色煞白的陈京墨摸索着想要勉强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压根什么都做不到。 “唉……这幅凄惨的模样可真是适合你啊廉贞,来,给廉贞君的脖子套上绳索,我这将他牵出去给贪狼那个畜生看看。” 明明看不清说话这人的面目,陈京墨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呕吐出来的恶心感觉,可是失去眼睛的他已然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任何人再对他做任何事似乎都轻而易举,所以他就这样无法反抗地被当成了一只狗一样的套上了绳索,接着又被用力地拖拽着一点点地爬出了这个偌大的宫殿。 这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时间他都因为过于疼痛而失去了基本的知觉,一直到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个让他感到有种格外熟悉的气息的人的怀中了,而当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什么都看不见的陈京墨忽然就像是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廉贞……廉贞……” 嘶哑颤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有些耳熟,明明应该是这世上最不会后悔的狂妄之人,这种时候这带着点哭腔的狼狈模样倒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了。 而陈京墨听他这么伤心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跟着有点酸涩难言,而在用自己的手一点点摩挲过这人伤痕累累,布满了疮疤的面颊骨后,他带着点迟疑且艰难的口吻轻轻问道,“贪狼,是你吗?” 这话一说出口,那拥着他的人便僵硬住了身体,他们的身边充斥着浓重无法散去的血腥味道,可似乎只要在彼此的身边便就已经足够。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些,贪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除了压抑的呼吸声他明显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没有听到他任何回应的陈京墨见状也在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显得相当迟缓开口道,“从前就想和你说些话,但是你不愿听我说话的样子,我也就始终没能开口……” “我们是同一星夜出生的,似乎生来我们的命便注定维系在了一起,幼年时你受尽折磨,我明明知道却始终没办法救你,于我而那言便是终身难以弥补的过错,所以无论那之后我为你做了些什么,现在的我又是何般下场,你都不需要为此而愧疚或是难过,那都并不是你的错……” “毕竟,没有贪狼星的照耀,廉贞便永远只是颗无亲无故的孤星而已。” 这般说着,稍稍停顿下来的陈京墨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种强烈的,预感到自己即将陨落的失重感让他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也让拥着他的贪狼跟着慌乱无措了起来。 可在用力地握紧他带着滑腻血液的的手掌,向来少言寡语的廉贞君,也在感受到自己用注视了一辈子的贪狼正离自己很近很近后长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说出了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贪狼星府后桃花树上的喜鹊,别再害怕他们了,我给他们在别处筑了新巢,你走过的时候就再也不会看见他们了……不过,有时候……他们靠近你并不是想要伤害你,也许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有些喜欢贪狼你……” “这一点,我也一样,你可……明白?” …… 又一次从宿醉中醒来,这一次陈京墨依旧没有太过不舒服的感觉。 昨晚的一场无法避免的应酬让压根连一滴酒都不能沾的陈先生又一次喝多了,林桥在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忽然就说了一句他想去郑常山家。 当时林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看陈先生一副面无表情地认真盯着他的样子他也不能有什么意见,结果路上原本还有点自己行为判断能力的陈京墨等下了车赶走林桥后就开始酒精上头,等好不容易找到郑常山他家又进了门就什么东西都记不得了。 眼下身底下那张桃粉色的床就算是闭着眼睛猜也知道是谁的,陈京墨皱着眉先是找到了自己的眼镜带上接着便缓慢地走了下来。 等站起来环视了圈房间四周各种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装潢摆设后,他终于确信这就是郑常山的房间了,而在猛然间想到什么一般低头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陈京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到有个懒散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别看了,连内裤都是我的。” 陈京墨:“……” 靠在洗手间门边上说话的郑常山浑身上下就穿了条牛仔裤,上身赤裸头发半干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是刚洗了个澡。 见陈京墨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他赤着脚踩过地上的毛又毯往床边的沙发椅上靠坐了下来,想了想他从桌上的那包已经拆了烟里摸了一根给自己点上,接着夹在手指上就冲陈京墨眯着眼睛吐了口烟。 “林桥说十点过来接你,陈先生,吃过早餐再走吧,我阿姨做了你的。” “谢谢。” 生疏僵硬的口气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陈京墨板着脸的背过身想换上郑常山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在这个过程中郑常山就那么一言不发地一边抽烟一边盯着他的背脊看,那种仿佛烙印在皮肤上的炙热眼神简直让人想忽视都难。 “你有病吗。” 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了郑常山一眼,陈京墨被他一直盯着莫名的就有点生气,脸色都因为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而有些难看。 而听见他这么说,郑常山也怪里怪气地笑了,在用手指抚了抚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后,他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对啊,相思病。” 要是放在以前,经不起撩的陈先生被他这么一说肯定又会脸红心跳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半天,可是被那天那事一搞,他看见郑常山这幅漫不经心的说话态度就有些心里不快。 而考虑到昨晚是自己先不争气地跑到他家来的,陈京墨便干脆一声不吭地转过头也不理他,一边给自己快速系着领带一边口气冷淡地回答道,“把这招留尽管留给别人吧。” 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倒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接下来他都一反常态地十分安静地看着陈京墨换好衣服,再也没胡说八道什么。 而换好衣服的陈京墨在将自己袖扣扣好这才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没等他开口什么,郑常山也站起来把烟给掐了接着给自己套了件黑色衬衣。 “下去吧。” 脸色苍白的男人这般说着就自顾自地开门走了,陈京墨落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缓步跟了上去。 等他们一起下了楼,老郑已经坐在餐桌边上喝粥看报纸了,而看了眼这俩脸色都不太好的年轻人,老郑抖了抖报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接着对陈京墨开口道,“昨晚你休息的不好吗?” “没有,是我打扰您和夫人休息了,抱歉,太冒昧了。” 抿着唇这般答了一句,陈京墨这幅态度也让老郑一时间不好说什么,而从厨房端了一碟子自己用家用饼铛烙出来葱油烧饼出来后,蒋芸先是挽了挽头发坐下来对陈京墨和郑常山说了声你们尝尝味道,接着忽然就转过头对郑常山道,“诶,常山,搓衣板你用完放回去了吗?我早上要用都没看见,你昨天晚上拿上去到底干嘛呀?” 郑常山:“……” 原本正一声不吭的郑常山听到这话不知道怎么的表情就变得有些怪异,老郑听见这话也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了他,显然也有些好奇那搓衣板的用处。 而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的陈京墨见状也跟着他们一起看向郑常山,却见这灰白色脑袋的家伙勾着嘴角地凑到他的耳朵边上接着压低着声音来了一句。 “你看什么看,不就是你让我跪搓衣板给你道歉的吗,我的陈先生?”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快速地挪开又敷衍地对自己爹妈说了句没事我待会儿放回去,只留下脸色尴尬的陈京墨勉强维持着镇定的神情坐在他边上吃完了这顿早餐。 而边上目睹他们俩这腻歪样子的老郑有些看不过眼地皱起了眉,等吃过早点之后趁着郑常山帮蒋芸收拾碗筷,便赶紧拉着陈京墨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你们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郑常山那王八蛋是不是干坏事了?唉……其实你又何必和他纠缠呢,这世上什么样的好人找不到呢……” 老郑的口气听上很是不给自己儿子面子,陈京墨听着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见老郑一副相当关心自己的样子,他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当下陈京墨也没有表现出在郑常山面前的那种故作冷淡的姿态,他想了想还是对老郑缓声开口道,“我没把他的话当真,就是有些不想理他,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自己在查……感谢您的谅解,也谢谢您还愿意和我说这些……不过,您最近在家里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京墨这般问了一句,倒是略显复杂地皱起了眉,这几天虽然他一直在生气,但是真要是被郑常山这么几句话给糊弄了,那他也白活这么大了。 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所以他那天这才会这般失态。 而听陈京墨这口气摆明了就是不想放弃郑常山了,见他这么一个心思通透的人居然这么倔,老郑表情复杂的一时间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只想着这事到底要看双方意愿,父母给的帮助其实也有限,一个男的虽然是难以接受了一些,可是按郑常山现在这么个精神状态,哪天找了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甚至是不是人的东西都有可能,而如果今天真的是上天要让他们老郑家绝后,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这般想着,当下就忍不住用看自己未来儿媳妇的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圈脸色苍白的陈京墨,尽管其实到目前为止也只大概知道他姓陈这件事,老郑却还是仔细想了想这才无语地回答陈京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他这样的性格,会有哪天对劲吗?成天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快要去上任了还是这么荒唐……诶,小陈,你就和我老实说一句,他昨天晚上到底把搓衣板拿上去干嘛了啊?” 陈京墨:“……” 面对老人家的好奇心,以陈京墨这样的薄脸皮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而就在他们在这边说着话的时候,那边郑常山也在厨房里和蒋芸聊着天。 “小陈平时就这样吗?他看上去好腼腆啊,都不说话。” 一边擦着碗筷上的水迹一边笑着开口,老人家们总是会比较喜欢陈京墨这样看上去稳重斯文的类型,此刻这么说起来自然就提了,听见这话郑常山倒是眯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一脸笑意地会哒道,“对呀,他不喜欢说话,特别害羞,和他随便说些什么他就脸红啦。” “哇,这么容易害羞啊。” 蒋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似乎是不相信现在还有这样性格敏感的人了,而郑常山则带着点小孩子吹嘘自己的宝贝才会有的口气和蒋芸弯着眼睛地继续认真地描述道,“是阿,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朵还会红呢,像兔子一样……只要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你和他说什么他都相信,而且他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地送给他来表达喜欢,是不是很可爱?” “恩,那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呀。” 掩着嘴忍不住就笑了,蒋芸被郑常山这么一形容就止不住地乐,总觉得有些难以想象看上去一本正经的陈京墨会是这样的性格,而郑常山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半天才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回答道,“是啊……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 这话说完,郑常山的身后便传来了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撞到门的声响,他和蒋芸下意识地一起转过头去,便看到了表情有些泛着红的陈京墨在门口略显不自然地站着。 蒋芸是没忍住扑哧了一声,表情有些惊讶地拍了拍郑常山的肩膀,显然是没想到陈京墨害羞时候的模样居然真是这样的。 而郑常山见状也迅速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神色奇怪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张嘴,屋子外头就传来了林桥敲门的声音。 “你好,打扰了,请问陈先生昨晚是在这里留宿了吗?我是来接他的。” …… “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靠坐在车里显得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陈京墨虽然并没有什么宿醉的反应,可是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 下午他还要回公司,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停留在这里,刚刚离开时是郑常山送他到门口的,中途他们俩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当林桥的车子开远的时候,陈京墨还是能看见郑常山一个人站在路口那儿抽烟。 而听他这么问,这几天因为他们俩闹分手而也跟着没睡好的林桥打了个呵欠这才抬起眼睛,接着皱着眉开口回答道,“照着您说的去试了,那天在工厂那儿的那个小伙子一被我们的人吓唬就什么都说了,说自己和郑先生其实之前认识,那天就是郑先生在和您开玩笑的……只不过这段时间郑先生的确是一直在找一个人的下落,看样子对那个人的存在非常关心,而且我再根据这些这么一查,发现郑先生的社会关系好像挺奇怪的,额,我不是指两性关系之类的那种,而是郑先生自从回到Y市之后除了您,接触的人非常似乎广泛……”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因为要对彼此生活保持尊重,所以陈京墨从来没有去调查过郑常山的任何私人情况,毕竟他之前做的那点荒唐事早就半个Y市的人都知道了,要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此刻听林桥这么说,明显是查出了点匪夷所思的东西,而林桥在从后视镜里看了陈京墨一眼后也犹豫着开口道,“唔,就是照理来说以郑先生的背景来说应该是不认识这些人的,但是偏偏他和这些人又好像很熟的样子……这些人中有环卫工人的,有编辑,有菜市场卖鱼的,有在市中心卖鞋的,有警察,也有医生,还有一个微商店主和一个开马自达,四五天前郑先生还去见了市里消防队工作的一个消防员和在附近一个小区上班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总之就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陈京墨:“……” 看表情明显也被郑常山这不符合科学规律的交友圈给震撼到了,林桥见陈京墨这幅费解的神情也有些哭笑不得,毕竟一个人再怎么爱交朋友也不可能和这么些三教九流,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混到一块去。 更何况从郑常山目前的这个情况看,他认识的人远远要超出现在这个数目,而陈京墨在实在没想通郑常山这是要干嘛后,也干脆放弃了去理解他那从来都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的想法,直接皱着眉又问了一句道,“那他在找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说起来您可能还不认识,叫沈平秋,和我们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但也算是近几年发展起来一家投资公司的股权人,之前李明东针对郑市长一家那件事这人似乎也在里头出了一点力,只不过因为后来没什么具体证据就让他躲过了,最近他似乎在Y市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我们也没办法找到他,而郑先生似乎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在找他……” 林桥这么说着,陈京墨的镜片后的眼镜不自觉地闪了闪,一切事情似乎就从那天晚上之后开始变得不可捉摸,而打从听到沈平秋这个陌生的名字之后,陈京墨便总有一种心底烦躁无法纾解的感觉。 “沈平秋?” 带着点疑问地念出了这个完全的陌生名字,陈京墨的眼睛忽然就刺痛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地捂着眼睛低下了头,这段时间只要伴随着情绪问题就会带来的噩梦和神经性眼部疼痛让他一直处于很不稳定的状态。 而林桥见他这样吓了一跳,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陈京墨却先是抬起头缓缓地回了句没事,接着眨了眨自己变得雾蒙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没事……他既然要找什么人你就帮着他找,别让他知道就好,还有,帮我留心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他今天早上吃的很少脸色也不好,我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另外,帮我联系一下贾方,我的眼睛……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了。” …… 陈京墨走了之后,郑常山就自己跑回楼上去了。 蒋芸看他脸色不好便嘱咐他多休息别再抽烟了,郑常山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关上房门躺床上了。 只是躺了一会儿他又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在从洗手间把陈京墨并没有拿走的衣服拿出来之后,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用手在陈京墨的衬衣和西裤上带着点情色意味地抚摸了一会儿,接着又神态诡异地拿起来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当闻到一种素雅恬淡,对他而言显得格外熟悉男士香水的味道后,郑常山脸上明显泛起了一阵薄红,而在干脆躺倒在床上将那件衬衣贴着自己的心口沉默着抱了一会儿,他先是长叹了口气,接着有些神经兮兮地笑着骂了自己一句。 “有病。” 陈京墨要是在这儿看到他这样变态的行为估计也会十分赞同他对自己的评价,只是这失了恋明显疯的更厉害的郑常山也不会就这么闲着,把自家陈先生的衬衣叠好放在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后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因为禄星司的行主几乎覆盖在了Y市的各行各业,所以无论沈平秋怎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痕迹,其实最终都会露出蛛丝马迹。 这就是为什么郑常山只是不断地去激怒他却一直没有真正找上他的原因,而他享受的就是此刻这种曾经巨门星施加在他身上的被控制,被戏弄,被不断羞辱的痛苦。 说起来,贪狼星之所以会有如今这样疯癫的性格,一方面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情绪极不稳定的人,另一方则大多要感谢巨门星曾经对他的多加‘照顾’。 毕竟光是那么多年的囚禁就足以逼疯一个人,更何况那时候贪狼还只是个不知事的少年,像还未神魂归位时候的那个郑常山就明显是杀戮欲最重的那个时候的贪狼星。 而不可否认的是,自从遇到陈京墨之后,郑常山已经在努力且用心的压抑他本身的性格缺陷,不断地去表现陈先生会喜欢的那一面去讨好他了。 …… “巨门星,你在吗?” 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左顾右盼的耍禾谷明显有些紧张,这边是远离市中心的一处城郊地带,这些天他都一直没有见到巨门星,如今一旦得到他的指示,自然是赶紧又惊又怕的来了。 而听到他的声音,那隐藏在暗处的身影也在半响后走了出来,等沈平秋那张阴沉着的脸出现在耍禾谷的面前后,脸色泛白的耍禾谷赶忙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快步走了上来。 “喊什么喊?我要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吗?那恶狗近日可还在寻我?我让你找的僧苦练找到了吗?” 沈平秋这段时间东躲西藏的看上去明显没有之前养尊处优时那么风光体面了,他的脸上透着股被逼上绝境才会显现出来的灰白和阴沉,说话的口气也很是急躁,整个人看着都老了一圈。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贪狼星眼下并不是全盛时期的那个他了,可是相比较起贪狼星,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北斗星官巨门星了。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并不想和郑常山正面对上,那样的胜算对他来说并不太大,而他现在手里唯一能威胁到郑常山的除了他那遍寻无果至今还没给他任何回音的帮手……就只有那件东西了。 这般想到这儿,沈平秋就冷笑着看了面前的耍禾谷一眼,耍禾谷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心里可能不太情愿,可是以他这叛逃行主的身份总不会背叛他的。 毕竟就算他现在跑去投靠郑常山,最终的下场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以他背叛者的身份不会得到一点优待,相反比他人品好不到哪里去的贪狼星只会用更冷酷的手段对待他。 这就是沈平秋平日里不断地去告诉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叛逃行主的话,因为身边就有个传销行主跟着,所以沈平秋自己本身的洗脑能力也挺突出的。 而他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将这生下来的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等那一定会帮自己的僧苦练成了自己的帮手,便可以将什么贪狼什么郑常山都统统杀光。 “僧苦练还没有给您任何回音,他本就是云游四海的云游僧人,贸贸然的找是很难找到的……不过东西我已经给您带来了,您看看……” 这般说着,拎着个箱子的耍禾谷在冲他略显敬畏地笑了笑后,也把那包裹着外头塑胶袋子的箱子给顺势递了过来,可是就在巨门星带着些欣喜的刚要接过的时候,耍禾谷却忽然毫无预兆地收回了手,而见状的沈平秋也当下就变了脸色,厉声喊了一句,“耍禾谷!你!你这是要什么!” “您说我这是要干什么,老板?” 嘴角带着点嘲讽的笑,耍禾谷的眼睛里透着点阴冷的火苗,仿佛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压抑着,眼下终于有了发泄出来的机会。 而见巨门星脸色陡然一变,直接抬手便要掐住他的脖子,耍合谷赶忙往后一退就要逃跑,却被一把先夺去了箱子。 而怒火中烧的沈平秋这般做完刚要追上来杀了这胆敢背叛自己的狂徒,便听到有什么人在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脚步,一步,一步,一步的从背光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 几近疯狂的大喊大叫着,惶恐的沈平秋的脸上煞白一片,被汗水浸透的小腿也在不停地发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是什么人正在朝自己走过来,而光是想到这点,他就真的慌了神。 那是真正的魔鬼,是吃人不吐骨头会用无数种方法发泄起怒火的恶鬼。 而只要自己落入他的手中,就一定会生不如死,比死还要痛苦万倍…… “贪狼……贪狼!!你为什么还不死!你为什么还不死!!” 眼中满是嫉妒和厌恶,光是看到郑常山这张依旧活的好好的却看着就让他恶心到发狂的脸,沈平秋就再难维持平日里文雅斯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癫狂粗野的疯子。 而见他这幅可笑的丑态,逗弄了他几天几乎把他逼上绝境的郑常山也在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手上的烟摁灭后,笑着挥挥手让一边让害怕的耍禾谷离开了。 “不将你送上断头台,我怎么会舍得死呢……只是你这人缘实在不好啊,巨门,这被所有人背叛针对追杀的滋味可好受?” 灰白色的眸子彻底不再掩藏,郑常山蛇类一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整个人都透露出了一股阴森可怕到让人害怕的诡异味道。 而被他这么死死像是看着什么猎物一般地盯着,巨门星从最开始的惧怕不敢动弹后也忽然如同发疯一般地失控地大笑了起来。 而在猛地用自己布满着诡异裂口的手掌恶狠狠地给了郑常山一个掌刀却立刻就被轻松地消去后,本想和他拼死一搏的巨门彻底白了脸色,半响才强作镇定阴笑着提起自己手上的哪个箱子开口道,“贪狼,你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巨门星这般问着,郑常山并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他只是在集中精神地端详着巨门星这张恶心到让他倒胃口的脸,试想着该用怎样拖延时间的方式才能将他的脑袋慢慢地割下来。 而被他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巨门星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浓烈,所以当下也没管郑常山有没有回答他,他直接就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地大喊了起来。 “那是廉贞的一只眼睛!你难道就不想要吗!只要有了这只眼睛!你就不用害怕死了!只要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缓慢地撩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皮很薄,整个眼珠子透着股暗灰色,衬着他的脸色显得非常的骇人可怕。 而巨门见他可算是上钩了,也在颤抖着笑了笑后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接着先是将自己的手掌割开又摊开到郑常山的面前,接着指着那正不断自愈的血红色伤口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神界的那些老家伙放过了我,而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以为只要砍掉我的脑袋我就死了……可是都你们错了,廉贞君的那双琉璃眼比想象中的可要宝贵的多,只要配着适当的东西吃了,便能如真正的星辰一般永不凋落……” “所以,就当做是做个交易,我将这宝贵的秘方给你,你难道就不想继续活着吗,贪狼将军……” 第44章 机车 巨门星依旧能够存活在这个世上的秘密就这样大白于天下了,之前试想过无数次他为什么会得以逃脱的郑常山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廉贞的眼睛就这样被他所吞食。 霎时间怒火便充斥在心头,只要想到这个卑鄙小人以廉贞的性命为代价活的这么逍遥自在他便难以抑制住心头的杀意,自然也不会把他那些可笑的话听进耳朵里。 毕竟生死对于他而言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巨门拿这个来诱惑他才是可笑之极,只不过这失而复得的眼睛真要是能要回来还给廉贞,或许才是他此刻真正想要做的。 这般想着,郑常山便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显得狰狞而缓慢,仿佛是一把正在从刀鞘中抽出的恐怖刀刃。 而在无视巨门星对他恨极了的阴毒眼神后,郑常山借着巷子里昏暗的光亮打量了一圈巨门的丑态接着勾了勾嘴角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快给我拿过来,废物。” 这般语调散漫地催促着,郑常山说完还用一种相当扭曲的眼神冲已经面色发白,几乎绝望的巨门星嘲讽地笑了笑。 而见这小人可算是露出了点因为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而害怕颤抖的畏惧表情后,郑常山只缓缓抽出他那把唐刀利落横砍去他的头颅,先是干脆地无视了身后耍禾谷惊恐畏惧的尖叫和溅在他脸上带着点温度的血,接着便将巨门星那颗还在破口大骂,面无狰狞的头颅从地上捡了起来。 “贪狼……你等着瞧……我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的……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那又如何?总有比死更凄惨的结局再等着你。” 翘起嘴角这般答了一句,郑常山明显并不关心巨门话里提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在说完便将这恶心的头颅装进了刚刚就掉在他脚边的那个箱子里。 而在自顾自地取出其中那块被放置在一个木匣子里的血红色晶物的东西端详了一下,表情瞬间就有些空白的郑常山就是不用去亲自验证也知道…… 这必然就是廉贞失去的眼睛了。 三千年前,他亲眼目睹了廉贞的陨落,那时的廉贞本没有一丝转世再入轮回道的机会,是贪狼星硬生生地夺来了那天宫中宝贵的神物庄周蝴蝶镜为其填补眼睛的残缺,这才让陈京墨再次出生在了人间。 只可惜本该代替陈京墨眼睛的蝴蝶镜到底不是一个人真正的眼睛,他童年的那次眼睛重创也让蝴蝶镜受损的相当严重,此后的陈京墨便一直处于一种既想不起过去发生在神界的事,又无法真正得到完好视力的糟糕状态,可是现在一切都将改变,因为廉政的眼睛…… ——终于是被他找回来了。 这般想着,郑常山便无法抑制住心头的狂喜,他泛着灰的瞳孔里是真心实意的喜悦,以至于他人或是自己的生死早就被他忘了个精光。 而在用手掌堪称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本该属于廉贞的眼睛又装回那原本的小木匣子里后,他先是闭上眼睛勉强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总算是显得没那么吓人的转过头看了眼已经面色惨白的耍禾谷。 “禄……禄星……” 在最后一刻最终选择了放弃巨门站到了禄星司的这边,耍禾谷无法说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那些曾经因他而死的鸟雀行灵。 只是现在的他或多或少地还是对喜怒无常的禄星有些发憷,生怕自己这个光荣的无间道一个没留神就也脑袋脖子分了家。 而郑常山倒是完全没什么难为他的意思,只自顾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他虽然胆气不够却还算有点眼色,勉强还算是个顺眼的,便阴阳怪气地地低头笑了笑道,“巨门已经伏诛,你戴罪立功一切功过统统抵消,往后留在禄星司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既然要进禄星司,必须先答应我帮我做一件事才可以……” 郑常山这般说着,耍禾谷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他就等着郑常山说出自己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一时间脸都有点吓白了。 而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脑回路不太对的郑常山却直接把自己兜里的手机给掏了出来,先是递给耍禾谷让他帮自己拿好后,这才笑容恐怖地站在这背景一片狼藉的现场对着耍禾谷比了个相当诡异的剪刀手。 郑常山:“来吧,先帮我拍个照吧,我要晒朋友圈。” 耍禾谷:“……” 【您的朋友圈已更新!】 【我是你爸爸】: 【图片】【图片】【图片】 过几天,回神界,好久没见呀,大家想我了没有啊木马木马=3=~~~~~【南斗星君】:…… 【七杀】:…… 【破军】:…… 陈京墨的眼睛也算是他的一项历史遗留问题了,这么多年贾方一直为他工作,主要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治疗这对眼睛。 可惜的是什么先进的方法都用了,陈京墨的神经性眼部疼痛就是到现在还无法缓解,那种扎根于他记忆的疼痛让他每每发作都无法入睡,不过自从上次在溪涧村的那次短暂性失明后,陈京墨却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再复发了。 “陈先生,虽然这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你这个眼睛要想根治,除非科技已经发达到能给你换一双完好的眼睛,否则是真有点难了……不过你既然也说了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复发,就说明愉快的心情本身对你的眼睛是有好的帮助的,而你现在又有了这种不良的反应,那恰恰也证实了情绪问题真的是会影响你的眼睛状况的……” 替陈京墨的眼睛做了一些最基本的检查,贾方照顾到陈京墨工作忙也没有和平时一样东扯西扯的,直接就把话题谈到了导致陈京墨眼疾的根本原因上。 而闭着眼睛的陈京墨靠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像是在想什么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忽然就对贾方开口来了一句,“贾方,有一天我会真的失明吗?” 这话一出口贾方就沉默了,他也挺想说些什么话鼓励一下自己的老板不用那么悲观,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叹了口气。 而看他这个尴尬迟疑的反应,陈京墨当下也明白了自己目前这个不稳定的状况或许迟早有一天终将迎来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局面,而想到这儿,陈京墨的心情就不自觉地沉了下来“我建议您还是尽量保持心情的放松比较好,您刚刚也提到了,您已经连续几个月都在做噩梦了,这是一种你的身体再向你抗议的方式,也是你真实的情绪反馈,说起来,你对梦中的记忆还有印象吗?” 贾方这般说着明显好奇地看了陈京墨一眼,闻言的陈京墨先是闭口不言,半响才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开口道,“之前的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最近的好像隐约记得些……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这并不是我的梦,而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某些事情。” 这话听上去可有点不太像陈京墨的风格了,贾方闻言挑挑眉显然也想听窒息他描述一下,但陈京墨想了半天最终却只是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 而当他带着这种明显不太对劲的情绪走出贾方的私人诊所时,一直在车里头等着他的林桥也忍不住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陈先生,您没事吧?” “恩,我没事。” 摇摇头却还是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陈京墨已经接连好几天来贾方的诊所接受他这种谈话式的治疗了,可是效果却实在很小。 “郑先生刚刚有打电话找您。” “他找我干什么?” 听到郑常山的名字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点不自然的神情,尽管这几天还在故意晾着郑常山,但是不争气的陈先生在沉默了半响还是没忍住追问了林桥一句。 见他这么别扭的林桥也无奈地笑了,在仔细想了想之后他直接把方才自己和郑常山的那段诡异对话完整地就描述了一遍。 “唔……郑先生说为了庆祝今天是世界关爱大熊猫保护日,所以想请你和他一起吃个饭,如果你不同意,那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节日他一个人过也没意思了,所以他希望你能够赏脸……” 陈京墨:“……” 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唐的理由,陈京墨面无表情抽了抽嘴角地很想直接回一句让郑常山去动物园去找头大熊猫一起吃饭不要来烦他。 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那天郑常山一直沉默地站在路口看着自己的模样,这辈子或许都拿某个人完全没办法的陈先生还是放缓声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知道了……就这么回他吧。” …… 陈京墨一答应下来这件事,郑常山那边肯定是知道了。 林桥作为他的最佳内应一直是义无返顾地站在了要让他们俩百年好合,双宿双飞的坚定立场上的。 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郑常山也没耽误时间,从市政府帮他爸拿了点材料回家之后,接着便去了趟他八百年多年都没进去过的自家车库。 他当初之所以会神魂归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那部分魂魄已经在车祸中消散了,这给老郑包括蒋芸都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那之后他们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什么,但是明显还是不太希望郑常山再去接触车子之类的东西了。 所以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出现什么特殊情况,郑常山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通过代驾和步行来解决自己的出行问题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忽然有些心血来潮了。 因为从来都是想到就要马上做的人,郑常山自然也不会犹豫些什么拿了车库的钥匙就下了楼,而在从车库里把自己的有辆都积了灰的重型机车给找了出来后,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就给这车轮里头仔细上了油,等再从车库里缓缓把这辆焕然一新的机车给推出来的时候,这车和这人看上去可都有些看风骚的刺眼了。 “你这是要出去干嘛!要去抢劫啊!” 刚从外面遛弯回来就看到他要出去,老郑一见他穿成这样又骑了个摩托顿时便心里一突,张嘴就骂了一句。 而见自己亲爹一幅对自己警惕的不得了的样子,一头白毛显得相当邪气的郑常山把墨镜拉下来些露出了自己上挑的眼睛,接着压低些声音似笑非笑道,“报告市长,我和我对象今天要去庆祝关爱世界大熊猫保护日,您看看,能批准吗?” 老郑:“……” 对他这个脸皮的厚度也是有点绝望了,老郑挺想上去踹他车轮子一脚的,但是想到自己穿了双拖鞋不太方便就忍住了。 而郑常山见自己亲爹稍稍往边上让了一点显然是不打算管自己了,直接把身子往前倾斜了一些,接着带着点笑意就把墨镜给拉了上去。 “您和阿姨早点休息,别给我留门。” 这话说完,心和身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郑常山立马就没了人影,被他弄出来的尾气呛得咳嗽起来的老郑气的捶胸钝足却还是拦不住这野的要了他的命的兔崽子。 “滚吧!永远别回来了!王八蛋!” 第45章 偿还 说起来之前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但是说到真正的约会,其实陈京墨和郑常山倒是从来没有过。 陈京墨前半生的感情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在遇到郑常山之后他虽然相当简单粗暴的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郑常山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人长久。 只不过真正在一起之后,那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毕竟对于像陈京墨这样天生并不热衷于追求刺激的人来说,能下定决心和郑常山这样子的人在一块,本身就是一件挺刺激的事。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俩的矛盾也让陈京墨清楚地认识到他或许并不算真正的了解郑常山,因为即使是在动用了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力量去调查郑常山背景的前提下,他依旧无法完全得知这个神经病平时很大一部分时间究竟在背着自己到处干嘛。 而想到自己还没和他正式和解就要莫名其妙地跟他出去吃饭或者说是约会了,此刻正坐在自家公司办公室里的陈京墨先是将自己面前的合同缓缓合上,又取下了眼睛上的金丝眼镜,接着面无表情地就开始在心里开始唾弃自己了。 “陈先生?陈先生?” 站在面前的女助理看上去很忐忑,不明白为什么打从刚刚开始陈先生的脸色就一副很难看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都走神半天了,陈京墨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站起来对女助理淡淡道,“没事,四点的会议要开始了吧,你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好的,恩,陈先生。” 女助理点点头这才长松了口气,将手上的文件拿好后,她就先准备去会议室等着陈京墨了。 可是等她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刚走了几步来到电梯口准备去楼下时,一打开电梯她就被电梯里有个灰白色头发,戴着副特别夸张的墨镜,此刻正半靠在电梯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诶,您……您是来找陈先生的吗?” 面前男人的长相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女助理看他一眼便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感觉这人浑身上下都带着种非常男性化的性感和邪气。 而在楼下前台那儿刚用陈先生和自己的合照成功吓到人,这才能够顺利跑上来的郑常山也在懒散地抬起眼睛看了眼面前的女助理后,勾起嘴唇笑着点了点头。 “对,请问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在的,您直接过去就好……不过您有预约吗?” 嘴角带着笑得体地答了一句,既然能从前台那边上来目测应该就是认识陈先生的,可是这女助理心里总觉得打扮成这浮夸样,还捧着束玫瑰花的男人来找自家那位那正正经经,一副老干部做派的老板显得有点奇怪,加上林桥现在不在,她也没法找人确认,便这么没忍住问了。 而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当下也抬起了眼睛,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嘴说上些什么,准备好去楼下开会的陈京墨就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和郑常山打上照面了。 “啊,陈先生……” 女助理见状赶紧让开了一步,陈京墨表情复杂地盯着这般打扮的郑常山,一时半会儿除了看他倒也忘了说话了。 而慢悠悠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郑某人倒是先是把花硬塞进了陈京墨的手里,在顶着女助理惊恐的眼神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后,他压低声音一脸神经兮兮地开口道,“还喜欢吗,宝贝儿?” 边上的女助理已经尴尬地想直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了,陈京墨表情僵硬了一下,半响才稍稍调整了下自己明显不太自然的神色。 而在皱着眉示意边上的围观群众不要大惊小怪后,陈京墨把那捧相当恶俗没创意的玫瑰花拿好接着才无言以对地看了一眼郑常山。 “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吃药。” 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郑常山已经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却还是没忍住路上故意买了束花来讨陈先生的骂了。 而臭不要脸的坦然接受了自家陈先生对他品味的鄙视和谴责后,郑常山低下头注意到陈京墨明显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当下便挑了挑眉问了一句。 “在忙吗?” “要开个会。” 简短地回答了一下,陈京墨尽管自从看见他这副风骚样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猿意马,但明显还是把工作放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上的。 而郑常山听了当下也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在陈京墨把办公室钥匙给他又让他自己去那里等时,拿着这串钥匙的郑常山忽然就冲他暗示性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里的意思太直白了,都不用他开口,陈京墨都能猜到他这是什么意思,可边上还有女助理看着,以陈京墨的脸皮又实在做不出当着别人的面就乱来的事。 加上之前他们俩那破事没解决,陈京墨就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么纵容他。 可在下一秒,就在边上干站着的女助理几乎就快要晕倒在地的眼神注视下,一直没吭声的郑常山就忽然和条蛇一样的伸手勾住陈京墨的脖子,接着也不管他面无表情,对自己置之不理的冷漠样子就相当主动且卑微的吻了吻他抿着的嘴唇。 “别拒绝我,陈先生,你不看着我的时候要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刻意压得很低,轻的只能让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凑在他的耳边响起,郑常山的嗓子带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沙哑颤抖,也让陈京墨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酸涩。 可眼看着郑常山一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奇怪样子,他的这颗心都跟着一起酸胀了起来,而当下用手稍稍推开了些他后,低着头的陈京墨脸色涨红地转过脸看了眼早已经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女助理,半响才强做镇定地开口道,“去把会议调整到明天上午,还有,待会儿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 郑常山脸色泛红的仰躺在陈京墨平时总是用来的办公的实木桌子上,上头原本摆着的东西眼下被乱七八糟丢了一地,而他正喘着气躺在上头,除了件被拉到胸口上方显得皱巴巴的上衣,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累赘的东西。 此刻他的两条腿被陈京墨的手分开着落在桌沿,穿着身铁灰色的西服,一根连头发丝都没有乱的陈先生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桌前,用明显他惯用的某种消毒剂消毒过后的手指在沉默地探索着。 一时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微妙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而兴致盎然的眯着眼睛一边抽烟一边欣赏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这种认真又严肃的可爱表情后,郑常山和个神经病一样的闷笑了起来,接着带着点不易察觉地颤音,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开口评价道,“真温柔,和上回一点都不一样。” “……” 听到这话明显想起了点不太高兴的事,想到那天晚上面前这家伙用那种可恶的嘴脸那般刺激自己,陈京墨就不悦地沉下了脸。 而在将冰凉的手指缓缓地抽出,眼看着郑常山欲求不满般的看向他后,陈京墨面无表情的抬起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奚落般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接着淡淡地冲他开口道,“听话的人有听话的待遇,不听话的人有不听话的待遇。” 一听这话就笑了,郑常山知道自己那天那一时脑抽的行为估计是真的伤到陈先生了,可他这心里装着千般万般的无可奈何,除了用这样的方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一切。 而这般想着,他也不说话只用小腿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腰,接着伸出自己的舌头尖捧着陈京墨的手掌上讨好般地舔了舔。 “这也是在玩玩吗?” 这般冷淡地问着,陈京墨的脸上明显带着点审视,而见郑常山也不回答自己只用这种折磨自己也折磨他的方式来回避他的问题,陈京墨先是皱起眉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接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天晚上,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 沉默不言的灰色眼睛一动不动的,郑常山定定地看着陈京墨,那张向来不忌于展现出各种丰富情绪的脸上此刻什么表情都没有。 而陈京墨见他也不回答自己,只用手掌一点点的摸索过他深刻的眉眼,接着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奈和怅然缓缓开口道,“我昨天去做了检查,我可能很快就要彻底看不见了。” 一听这话郑常山的背脊就僵硬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去触碰陈京墨的眼睛,可是陈京墨却拦住了他的手。 而见这一直显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明显有些神色变化,向来不善言辞的陈京墨只隔着薄薄的镜片望着他,将自己复杂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这才复又开口道,“这种事我没有必要隐瞒你,当时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我在乎你,我珍惜你,所以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你和我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比我还要强势,你不需要我对你有什么过多的照顾,但我不想这么隐瞒你,因为这就是我应该对你负的责任。” “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继续这种关系,但我把选择的机会交给你,我不自作主张替你做任何的安排,你有权利去自己做出这个选择,你想要玩玩,我也不逼迫你,毕竟开始的时候……对这段感情认真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陈京墨原本想从他嘴里听到些真心话可是等了半天郑常山却什么也没有开口。 这让他原本就因为眼部疾病恶化而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再也无法提起一丝对郑常山还真的在乎自己的信心。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便再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思,只沉默着将郑常山的衣物从地上捡了起来,接着又递给了他。 “晚上我还有事,可能没时间奉陪了,如果下次郑先生又无聊想要找个玩伴的话……也请别再折磨我这样一个快成瞎子的人了。” 话音落下,郑常山惨白一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固了,半响他显得很是古怪站了起来,又开始非常缓慢地穿起了衣服,陈京墨见状干脆背过身对着他,闭着眼睛一时间也不想去看他。 可就在他兀自出着神,只等郑常山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先是感觉到郑常山从后面靠近了自己,而还没等陈京墨转过头做出什么反应,有一只手很是忽然的就击中了他的后颈。 并不算太重的力道,却已经足够让平时并不经常运动的陈先生陷入短暂的昏迷,郑常山面无表情地从后面抱住他,先是垂下眼睛看了看他,接着忽然像是个精神病人一样眼神恐怖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本来想把你骗出去再这么做的,看来现在是不需要了。” 这话说完他便将睡着了的陈京墨放在一边的沙发上,陈京墨刚刚对女助理说的话让这里至少一小时内都不会有任何人的出现。 而想到这儿,郑常山就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平时可能用于办公的裁纸刀,先是用自己的手指将上面的灰烬一点点地擦拭干净,接着又带着点笑缓缓的拿起来对准了自己灰白色的眼睛。 蝴蝶镜分两块,一块在陈京墨的眼睛里,一块则在郑常山的眼睛里。 这是唯一能联系他们,并让郑常山找到他的线索,所以自三千年前他就一直带在身边。 如今廉贞失去的那只眼睛就在他的手里,他只需要再给陈京墨一只完好的眼睛,便可以让他一生都不再有失明的可能。 而对于郑常山而言,能将廉贞曾经为他而失去的东西亲手还给他,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桩心愿了。 这般想着,那把裁纸刀就猛地落下扎进了他睁开着的眼睛里,亲自体会了一把廉贞当日之苦的郑常山颤抖着将蝴蝶镜从自己的眼眶抠出来,又捧在手掌上和那颗廉政失而复得的眼睛放在了一起。 暖色的光晕里,白色的蝶翼与红色的蝶翼簇拥在了一起。 而低头显得极为艰难地看了眼面容沉静,仿佛睡着了的陈先生,眼眶血肉模糊郑常山先是忍不住失笑出声,半响才俯下身在陈京墨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当日伤在你身上之痛,如今我统统还你,以后就再没有我这样坏的人来伤你的心了……” ——“陈先生,再见了,赶快……忘了我吧。 …… 郑常山下楼的时候又看到那个害羞的女助理了。 相比起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职业女性的干练从容,眼下这姑娘完全是用一种看未来老板娘的诡异眼神在热切地盯着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助理总觉得这刚刚虽然也带着副墨镜,可是脸色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差的先生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而见状嘴唇泛白的郑常山也在勾起嘴角后冲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忽然就转过头问了句,他们公司一楼的洗手间在哪里。 女助理一听未来老板娘和自己说话了,激动的结结巴巴地就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地点,而自打和陈京墨分开之后就一直显得面色诡异的郑常山在笑着说了声谢谢后,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又随便找了个隔间进去后,一直都显得十分健康从没有一丝不适表现的郑常山就忽然面色一变就痛苦且恐怖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处干呕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块来。 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便在厕所隔间里弥漫开来,郑常山的眼角,鼻子和耳朵里一时间都开始渗出诡异的血,他墨镜后面的那只已经干瘪下去的眼眶尽管因为神力的遮掩暂时不会被外人看出任何问题,可是没有人比郑常山自己还要清楚…… 他这具躯壳的时间就要到了。 灰白色的头发和迅速衰老下去的器官,如果再不将眼睛还给陈京墨,一切都只能白费了。 而更为关键的是,对残忍且冷血,除了当日的廉贞从未得到过他人什么善意的贪狼星而言,他来到人间这匆匆半年所经历的……已经比他过去三千年所遭受的许多东西都要快乐且让他留恋了。 这般想着,在这样凄惨的情况下,郑常山却还是嘴角带着点扭曲的笑意支撑着靠在了隔间的门板上,而先是给自己颤抖着点了根烟,他接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电话。 “喂,常山,怎么了?” 电话那头发小魏芳耀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脸色和鬼一般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平时的那种懒散的口气,半响才将喉咙口的血气咽下去缓缓开口道,“小芳……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了?帮我搞定了没有?” “哦哦,你说那个啊,知道啦知道啦,等过几天我就把你订好的最新花种给送到你们家去……你阿姨的生日在秋天,到时候正好能看见这木芙蓉开在窗口的样子哈哈……嗯嗯,对对对,还有郑省委书记的上任礼物嘛,行,你放我这儿就放我这儿吧,你到时候去杨川市上任没空的话,我正好给你送给你爸……” 魏芳耀的笑声显得明显心情不错,听说他最近谈恋爱了,所以无论你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特别幸福荡漾的样子。 要是以前郑常山肯定要无聊地逗他几句,可也许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对这即将告别的好友说些什么了,所以最终他只是显得极为缓慢的扯了扯嘴角,咧开自己满是血污的牙齿笑了笑道,“行,那就最后谢你一次了,再会吧,小芳。” …… 深夜十一点,老郑穿着睡衣背着手起来看了趟时间,蒋芸跟着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见他神色担忧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郑常山就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个电话打回来,虽说以前他也有在外面留宿的时候,可是到底没有这种一个电话都没有的情况。 加上刚刚她就已经打过电话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显示关机,而想到这儿,面色担忧的蒋芸就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明明白天还是绝佳的好天气,到了晚上却忽然下起雨来了,这刮风又闪电的,看着就吓人,偏偏郑常山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带伞…… “老郑,你要不先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我再等等常山,我再等等。” “没事,我等他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才老实几天你说说……” 嘴里念念叨叨的老郑说着就自己走到楼下去了,蒋芸目送着他下楼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就在她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楼底下客厅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而她也眼看着站在客厅的老郑抬头冲她来了一句一定是那小子。 能有个电话,那蒋芸也跟着放心了,可等老郑接起电话,蒋芸却眼看着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老郑先是略显疑惑地恩了几声,接着就很令人不安的沉默了。 “老郑……怎么了……” 站在楼上的蒋芸疑惑地开了口,郑骏一不说话她这心里也跟着不安了起来,而坐在客厅里还未挂上电话手却已经发起抖的老郑难以置信地呆了好几秒,半响才冲着电话里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道,“能请……请您再说一遍吗?我儿子……我儿子常山他怎么了吗?” ————巨门劫·终———— 第三卷 杨川市 第46章 剧迷 紫色的星河水缓缓流淌着,三十三重天上的云霄间有骑着神鹤的仙人们依稀飞过。 北斗宫边上早就破败到摇摇欲坠的贪狼星府前的花丛中正有两个身披云霄,面容极美的女星君正在星河边谈笑,而在她们的身后,一棵生的极好,花瓣如烟霞密布般的桃树正在日头的照耀下舒服的伸展开枝桠晒着太阳。 “诶,你听说了吗?三千年前那位弑神的贪狼星几个星月前回来了,听说他自损了神魂又挖了自己一只眼睛眼下一直在沉睡之中,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那了不得的凶星啊……” 用点着凤仙花汁水的葱白手指点了点那星河上一层层的涟漪,美貌的女星君无意中看了眼身后的贪狼星府便好奇着问了一句自己的同伴一句,而听她这么说,她身旁的这位女星君当下露出了点好奇的神情接着压低声音道,“恐怕想见也难啊,贪狼星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何况真能见你还会去见吗?我可听说他拼着一条命也将他的大仇人巨门星给带了回来治罪,此刻被砍去手脚每日只能吃狗食的巨门星还被关在死牢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呸,巨门星这样的恶徒,这样的下场不正是他该得嘛……我倒觉得贪狼星痴情的很,为了他心爱的廉贞君这般用心良苦,先是苦守死牢三千年又为了让廉贞复明挖去了自己的眼睛,你想想当时要不是禄星司的几位行主们去得及时,以贪狼星这残损到几乎完全消失的神魂哪还会找的回来又活下来呢……唉,想想都让人伤心落泪,搞得我又想赶紧回家追《贪狼的后裔》今天晚上的最新一集更新了……” 这般说着,开头说话的女星君便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眼眶中的热泪,她的同伴露出了点无奈的神情,对她这个多愁善感的性格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只不过听到那《贪狼的后裔》的电视剧名时,她也跟着叹了口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是啊是啊!虽然我对贪狼星本人是不太感冒啊,但是这个网络剧还真的是好看啊,剧情好,演员也长得俊俏,又是以贪狼和廉贞君的凄美爱情故事改编的,简直是催人泪下啊……上次把我看哭了的网络剧,还是牵牛星和织女星的那部《亲爱的织女星》呢,唉,咱们星河上怎么专门出这种哀怨不得善终的情侣档呢,强烈要求编剧把贪狼和廉贞写一个圆满的结局啊……” 两个女星君这般说着,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把没看完的电视剧看完再说,而等她们俩刚抬脚走人,方才她们身后的那棵桃花树便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莫要再叫了,再叫就踢翻你们的鸟窝……” 懒懒地坐在桃花树的枝桠上淡淡地来了一句,说话的这声音里带着点浓浓的虚弱。 眼睛上缠着一圈黑布的苍白男人这般阴嗖嗖地说着用手摸索着触碰到了深藏在这桃花树深处的喜鹊窝,一窝的小喜鹊们惊恐地张大嘴,似乎生怕这可怕的人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而事实上,这瞎了眼的男人只是将喜鹊窝端起来稍微挪开些放好,接着便什么也没做,而将自己灰白色的头发撩起来些,他缓缓伸了个懒腰躺便倒在这桃花树的树杈上泛起了困来。 要问这人是谁? 那自然就是之前去人间公干最后又因为工伤重新回到神界修养的前凶星现任禄星了。 只不过要说他能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超出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事,而想到当时在离开人间前发生的那些事,此刻正躺在桃花树上,如今已经成了个真正瞎子的贪狼就面无表情地用手摸了摸他眼睛上的那块黑布。 对于还生活在人间的那些人而言,郑常山这个名字显然已经是一个死去三年多的死人了。 而距离他从那神魂碎裂的噩梦中苏醒时,光阴也已经匆匆过去了三年。 当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会趁着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时,偿还了廉贞的眼睛又给自己求了个相对没那么难看的死相。 可谁知道他这凶星的命到底是比一般的人要硬些,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居然也真的被禄星司那几个一心护着他的行主们给带回星宫救了回来。 而回到北斗宫中的那一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肉,只有一丝声息尚在的贪狼星强撑着一口气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以自己天枢的名义将北斗星宫如今的高位星官们统统叫了过来,又将巨门的头颅拿给他们挨个传看。 瑟瑟发抖跪在他面前的星官们面对垂死的贪狼星也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毕竟这祖宗凶残弑杀的脾气是出了名,眼下虽然看着虚弱,指不定以后缓过来就要他们好看。 可是在巨门星逃脱这件事上,他们又哪一个人都不敢担下这样大的过失,只能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每一个人肯认错,而见他们这幅胆怯懦弱互相推卸责任的丑态,浑身是血的贪狼星也在将那头颅扔在地上后,阴测测地笑了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巨门此等败类,绝不能让其善终,我醒来时若是又看到他比我活的还逍遥快活,我就不论谁有错在先,只管将你们的头颅挨个砍下,如同此狗。” 这话说完,重伤之下的贪狼星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只留下一群被吓尿了的星官们对着个只有个脑袋却依然活着的巨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为了能让贪狼再下次醒来时不至于找他们的麻烦,在这三年间他们也想尽了办法要把巨门这狡诈之徒给好好的关着,顺便等着贪狼星恢复的那一天。 只是这伤在根本到底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自从回到天界之后贪狼便一直没有苏醒过。 而就在前几日,当贪狼星府门口初升的喜鹊又开始蹄叫时,昏睡了这么多年的贪狼也终于醒了,虽然一只眼睛是彻底瞎了,底子还有些虚,可总算是熬过了神魂濒死的那段时间,彻彻底底地能够继续活下来了。 贪狼星彻底苏醒这件事,对于那已经空缺了北斗星官这个位置三千年的北斗宫来说那肯定是意义重大的。 虽然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贪狼星都因为被巨门栽赃诬陷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彻头彻尾,弑杀暴虐的恶徒,可是伴随着当日巨门星其实未死那件事的败露,贪狼星在幼时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和他与廉贞君之间发生的故事也跟着一起被众人所知。 这其中究竟感动了多少星河边上的女星官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光从这已经被改编成网络剧这件事看应该也是具有影响力的。 而与此同时,北斗宫的那些星官们也开始挨个登门想求贪狼星继承那天枢的名号,名正言顺地成为这北斗星宫的第一星官。 对于这件事,贪狼星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他明确地拒绝过很多次,却一直没能阻止那些硬是想要将他推上神位的人,而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哪都没去,可是坐在自家家门口晒太阳也愣是把那《贪狼的后裔》的全剧情给听了个完整的残障人士贪狼星本尊想到这儿也是无言以对地望天比了个中指。 离开人间不知不觉就已经三年了,要说不牵挂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人间的那具躯壳按理说早就成了一堆骨灰了,对于那些本身只是凡人的家人,朋友甚至是陈京墨来说他的存在或许已经开始淡忘了。 而且就算自己现在这么回去了,也无法对他们说自己就是郑常山了,而想到要去亲眼去目睹那些物是人非的东西,这对如今已经失去一切的贪狼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陈先生……你现在又在哪儿呢?” 无法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看面前的星河,因为一只眼睛的损伤也连带着影响了另一只眼睛。 如今贪狼星尽管依旧拥有凶星的威名,却再也无法去真正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人了,而想到这儿,感受着温暖的日光洒在自己脸上的贪狼忽然就声音冰冷的朝树底下‘看’了一眼。 贪狼:“你要干嘛?为什么又不敲门?我瞎了你就可以装作自己已经敲门了是吗?” 老星官:“……我这就敲……我这就敲嘤嘤QUQ。” 贪狼:“干什么,快说。” 老星官:“额,是这样的……我知贪狼星您其实并不愿担这北斗星官的位置……听闻您当日所受之苦,我也是心头惭愧,只是您当日因病痛卸下了禄星一职,自那之后禄星司便一直群龙无首,眼下您既然已经身体几乎恢复,我倒是有个主意,您为何不再下去人间重掌我司那禄星之位呢……” 贪狼:“关你屁事,我想去就去,我想不去就不去。” 老星官:“……” 贪狼的这幅不配合态度摆明了是看自己不顺眼了,想到这儿老星官明显有些沮丧的弯下了腰,想着既然不能劝说他那也只能就这么回去了,只是他刚要抬脚走,那躺在树杈上的神经病就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贪狼:“等等,谁让你走的,这次工资怎么算的→_→” 一听他这么说老星官就笑了,知道他也是在惦记着人间的人和事的他心里也跟着有点高兴。 毕竟禄星司那些行主们可是隔三差五地托他往天界送些鲜花水果十字绣鞋垫子之类的来慰问他这个前禄星呢,如今贪狼星会愿意回去那可真是喜事一件。 而眼看着这老家伙又仔仔细细地把这薪资待遇给自己说了一遍,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的贪狼忽然就来了一句。 “你不止是为了这个吧?还有什么主意,说出来。” 一听这话脸色也有些尴尬,虽然这理由实在难以启齿,但是老星官最终还是在贪狼星的逼问下有些羞涩地捂住自己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脸后,结结巴巴地小声开口道,老星官:“其实……其实,人家也是《贪狼的后裔》的忠实剧迷呢啦…… 贪狼:“…………………………………………” 第47章 嘻嘻 杨川市河东镇后街上,人声嘈杂的小巷子依稀有个剃着短寸,背着书包的男孩急急忙忙地跑过,他像是生怕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一般不停的往后张望着,一直慌慌张张地显得很是狼狈。 而等转过几个路口确定真的没有人跟上来后,这孩子先是气喘吁吁地撑着墙壁停下来接着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山啊,今天这么早就放学啦……” 走出小巷后,坐在街角边上择菜的两个邻居阿婆用本地土话和这孩子打了个招呼,这名字叫小山的男孩见状先是应了声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接着蹦几步跑到这两个阿婆面前蹲下一边搭话一边又帮着她们机灵的择起菜。 “阿婆,我家里……今天有人在吗?” “你哥哥好像在家的,恩,我早上还看见他了……” 友善的阿婆压低着声音偷偷告诉了他一句,边上坐在小凳子上的阿婆也跟着严肃的冲他点点头。 闻言的郑小山脸色明显一变,先是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小院子紧闭着的门,接着也不吭声只默默地帮着两个老人家把菜都给收拾好了,这才摇摇头拒绝了老阿婆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的提议站起身走了。 “小山真是个好孩子啊,怎么偏偏死了爹妈呢……跟着这么个整天吃喝嫖赌的混子哥哥,往后该怎么办,他又没有其他亲人了……” 皱着眉头的阿婆目送着这瘦弱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走了明显有些心疼,然而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掺和什么。 而听她这么说,另一个老人家也跟着露出了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只把地上的垃圾用小簸箕扫扫,这才放下手上的扫帚长叹了口气。 “谁知道啊,郑家两口子活着的时候可都是大好人啊,可这个大儿子就偏偏是个不学好的,听说前天晚上他喝多了又在外头和人打架了,被几个混混送回来的时候脑壳子和眼睛都是血,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铺盖上和个死人一样……” “唉,那还能怪谁啊,这不都是他自己找的吗!他一在外头不顺心,回来就要打他弟弟出气,你说这是个做人家哥哥的该做的吗?不行,我待会儿等去他们家看看,可不能让他又发疯把这么个好孩子给打坏了……” 这般说着,开头说话的老太太就拎起板凳准备先回趟家再出来,另一个老太太仔细想了想明显也不太放心就说了句待会儿你喊我一起。 两个心善的老太太就这么约定好了,而与此同时,她们口中的那个叫郑小山的孩子也已经回到了家中。 进门的时候,瘦巴巴的郑小山看上去明显有些迟疑,看样子是真有点忌惮此刻正呆着家里的那个人,而就和刚刚那两个阿婆口中的情况差不多的是,他的确是没了爹妈如今和自己的亲哥住在一块的。 只不过虽然名义是亲生兄弟,他这个哥哥却从来没有好好管过他,既不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也不管他的学习成绩,成天只顾着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喝多了回来一不高兴就给他一顿暴打。 而在郑小山从小到大的印象里,他和那个一脑袋杂毛,满嘴脏话,在外头混了那多年却成天被别人打的屁滚尿流的恶心醉鬼唯一的联系就是他和自己一样都姓郑了。 “回来了?” 很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低沉且沙哑的诡异声调就是化成灰郑小山也能听出就是他家那个瘪三大哥。 当下就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郑小山半响只呆呆地看着卧室里缓缓走出来的那个高挑瘦削,脸色显得很阴沉的男人,接着结结巴巴地回了句。 “恩……今天学校放学早……诶,你的眼睛……怎么了?” 听见这小屁孩的话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点微妙的神情,感觉到他对自己明显的敌意一时间那站在门口那说话的人也没什么表示。 而一脸鼻青脸肿被打的和猪头差不多的郑瘪三先生这般想着用手摸了摸自己其中一只裹着纱布的眼睛,另一只完好的露在外头的灰色眼睛显得相当怪异的转了转。 “哦,被人打的,可能以后就瞎了吧。” 这口气听上去简直和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样漫不经心,他亲弟弟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扶着门慢吞吞地走出来找了个马扎坐下开始晒太阳,显然是还没能接受自家瘪三大哥已经成为了一个残障人士的事实。 而见这小孩一副明显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兜兜转转的回了趟人间,又辗转找到了这具有着自己一部分残缺神魂的躯壳。 如今依旧拥有郑常山这个名字的贪狼星本尊难得露出了点他自认为的‘和善’笑容,接着也没去管差点就被他恐怖惊悚的表情吓哭了的郑小山阴嗖嗖地勾了勾嘴角道,“不要紧的,瞎了一只还有一只呢,你晚上想吃什么啊?” 郑小山:“……” 虽然郑常山的态度是很认真,可是在被他虐了那么久已经有心理阴影的郑常山看来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要给他下毒。 而当下被吓得要死的郑小山贴着门就有点想干脆跑出去避避风头,可是眼看郑常山这死瞎子就那么凄惨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他心里又有点不对劲了。 他爹妈还活着的时候,他哥虽然也不是个好货,可是还没有现在这么荒唐,那时候他只是个小豆丁,而已经在读高中却压根不怎么去学校的郑常山自己逃课出去逍遥完一圈也会记给他带点好吃的给他这个弟弟。 可是自打他爹妈没了,没人能管得了同时还得了点父母遗产的郑常山就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渣。 除了毫无节制的挥霍那些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存款,就是喝酒打架回家打骂自己的弟弟出气,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文化的他连带着让郑小山在学校里也让人笑话。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郑小山还能一进门注意到他眼睛出问题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让他此刻再去开口关心关心他之类的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今天的郑常山看上去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郑常山,但郑小山就是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让人看着就想让人揍他了。 也许是因为他换了身相对干净的衣服,也许是因为脑袋受伤他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剃成了短寸,也许是因为他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自己想吃什么,总之这多方面的原因就造成了郑小山那颗原本对这坏家伙深恶痛绝的心稍微显得没那么坚定了。 而半响,他这颗到底年幼,念着点亲情的心还是彻底软了下来,只见他稍微走近了他些晃了晃手掌,在确定郑常山是真的看不见了,这才皱起眉头带着点不耐烦的开口道,“别了别了,还是我来吧……瞎吹什么,你根本就不会做饭。” 这么小声地嘀嘀咕咕了一句,这孩子也没去看郑常山的反应就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反正现在他这个瘪三亲哥也瞎了,他也完全不用害怕了。 这般想着,对自己未来的人身安全莫名有了些许信心的小屁孩就把书包一丢又钻进了小厨房开始翻找着能吃的东西。 而莫名其妙就被嫌弃了一把的郑常山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在门口坐着,半响听见那厨房里那小鬼开始开心的哼起歌来了,他这才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拉长声音道,“郑小山,我要吃红烧肉。” “家里根本就没有肉!!吃什么红烧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款吗!!”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年纪挺小但气势很大的郑小山也是服了这个瞎了还没事找事的混蛋了。 而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原本只是想逗逗这明显非常害怕自己的孩子的郑常山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那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有钱啊。” 郑小山:“……”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开始怀疑自己亲哥是不是被摔坏脑子了,郑小山呆若木鸡地站在厨房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郑常山好像变得有些不像他了。 而直接站起来缓缓走进屋子的残障人士郑瘪三先生也没管自家傻弟弟这幅被吓傻了的样子,弯下腰用自己的手掌摸了摸他汗湿的发顶,接着用他那只仅存的灰白色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孩子一脸明显并不是身体原主人造成的淤青,这才勾起嘴角显得相当阴森的道,“等吃饱了咱们再去解决点私人问题……和我说说吧,是哪个不怕死的把你打成这样的,恩?” ……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那个,最近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啊,我听上头说马上要派新领导下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烧一烧的,所以大家也尽量别让新领导逮着什么错处,到时候挨批评就不好了。 【三百零二行---服务员】: 不想要新领导QAQ想要禄星,主任啊,禄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QAQ【秋冬女鞋大促需要敲我—钉屐郎】: 想禄星+1 【二百九十一行—快递员】: 想禄星+2 【我不随便遛鸟—耍禾谷】: 想禄星+10086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你们以为我就不想禄是吗……QAQ禄星虽然有的时候是凶残可怕了点,但是真的是个好人啊……可现在都三年了都没个准确消息QAQ!我送到神界上去的那些十字绣也没说收没收到,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啊……现在又要来个新领导了,那禄星肯定是再也回不来了……呜呜……我发誓!谁要是能让咱们的禄星爸爸现在立刻回来!我就立刻直播喝崂山虫草水加两斤鲱鱼罐头!决不食言! 【我是你爸爸】: 嘻嘻。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 作者有话要说:  郑变态:从变态变成瘪三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陈鳏夫:所以我的镜头在哪里? 第48章 活着 距离杨川市不到四百公里的Y市机场外,人潮涌动。 一身秋款西装的林桥站在机场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而半响他便眼见机场里头缓缓走出了一个被几个行政助理簇拥着走出来的瘦削身影。 林桥见状赶紧便从车内拿了风衣外套出来,见那戴着副金丝眼镜,面无表情的英俊男人看也不看自己直接便进了车里,一身裹着寒霜的气质简直冻得人腮帮子疼,林桥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在挥挥手示意那几个助理不用跟上他们的车,他自己钻进车里又看了眼坐在后座一语不发,显得像是尊不悲不喜的瓷人的陈京墨,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道,“国内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知道您这几天肯定要急着回来,所以一直等着……那位的祭日就在这几天,您看看是不是要去也要探望一下郑老先生和蒋夫人……” 话音落下,后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陈京墨冷凝着的面容已经看不出一点外露的情绪了,但是偏偏林桥就是能轻易地察觉到他此刻正在伤心,而尽管三年间林桥每到最近的这几天都会有些忐忑和不安,可是亲眼看着一直到今天陈京墨还没有从当时的那种几乎崩溃的心情中走出来,这还是让他发自内心地有些为陈京墨而感到难过。 “恩。” 沉闷的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来声音听上去和之前的陈京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曾经亲眼见过他最开心的那段时候的林桥却也知道,那个会和偷偷打听他自己该送些什么给自己喜欢的人的陈先生已经心死了。 毕竟这世上最无奈最伤人的事,大概也就是在以为自己依旧得到某件心爱之物之后再以相当惨烈的方式失去了吧? 这般想着,林桥忍不住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内心实在有些难以想象那时候那般伤心欲绝的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想到那人虽然已经不在了,却长长久久的留在陈京墨心里的人,林桥的心底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郑常山三年前死于一场重大车祸的这件事现在想想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三年间足以很多改变很多事,却恰恰无法撼动他在陈京墨心中留下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到死都没有理清那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深刻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爱欲,总之尽管那之后陈京墨的眼睛在贾方的后续的治疗下最终迎来了完全的康复,可是他的性格却也一天天的变得越来越沉默,一直恶化到了今天这种和外人交流都有障碍的情况。 虽然表面上他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在决策力和商业敏感度上他依旧是那个让人钦佩的陈先生,可是只要一旦脱离工作的环境,陈京墨有时候一个人呆着一整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 而除了偶尔会和林桥进行一些的交流,他压根就拒绝了和任何外人交流的可能性,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任何朋友,沉默且麻木的工作和生活着,就如同一具已经死去了的行尸走肉。 贾方曾经严肃警告过林桥,说是如果让陈京墨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严重的忧郁症,谁也不告诉的选择无声死在自己的某处豪宅的家里。 而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林桥尽管心里也是着急的要命,可是只要一面对如一滩湖水般静止的陈京墨,他就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您还是忘了郑常山,他早就已经死了这样残忍的话来。 明明一个成功者应该拥有的一切陈京墨都已经拥有了,无数人羡慕他显赫的声誉和享不尽的财富,可是他的心却始终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死死的合着。 他既不愿意去爱别人,也没有人愿意去爱他。 而对于陈京墨来说,尽管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缓慢且无趣的,可每年最过折磨他的,也莫过于郑常山祭日的这几天了。 前面两年的那两次,他都一个人去了市里的公墓呆了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他会去郑常山的父母家看看他们,然后再陪那对情况比陈京墨好不到哪儿去的老夫妇说上一会儿话。 虽然大部分时候陈京墨都不开口说话,可是看着自己爱人的亲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心口深处的剧烈疼痛有了一丝短暂的解脱。 因为这点,今年的祭日就快要来之前,林桥还特意去找过郑骏夫妻俩,他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帮着自己劝劝陈京墨,就算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走出郑常山已经不在了的阴影了,却也不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这么耽误了,而通情达理,一直以来都亲眼目睹了陈京墨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的老郑夫妇也在红着眼圈之后点点头应下了。 “陈先生,我在这里等你,你过去吧。” 林桥停下车相当简短地说了一句,闻言捧着束香水百合的陈京墨点点头也就下车去了,而等林桥目送着他缓缓地走进那三年间都没怎么变样的二层小楼,一时间倒也怀念起某位如果还活着,恐怕早就和自己老板百年好合,双宿双飞的郑先生了。 “京墨,你来了啊。” 从屋子里头给陈京墨开门的是蒋芸,她看上去比几年前瘦了些,也明显老了些,虽然还是那副温柔娴静温声细语的样子,但是眼角的皱纹却像是绽开的花蕊一般明显多了不少。 距离上次陈京墨见她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此刻看见她陈京墨也在眼神稍显柔软地点点头,只是他还是无法真正的开口用声音去表达自己的情绪,而眼见他这幅清瘦忧郁的样子,蒋芸的眼神微微地闪了闪,却还是浅笑着将他迎进了家门。 “真是谢谢你的花了……老郑最近省里工作忙,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唉,他快要退休了,但是那颗心还是挂在工作上面不肯放……要是从前,至少他还有个接他的班的……” 原本只是想说些家常话缓和下气氛,可是说着说着蒋芸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面前的陈京墨,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花茶也不说话心里便是一软。 而半响蒋芸忽然红了眼睛,在用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拍了拍陈京墨冰凉的手背,颤抖着声音开口道,“我知道我说这个话不合适……毕竟我并不是……不是常山的亲生母亲,可是京墨,你这样苛责自己,这对你自己是不公平的……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应该去找一个人好好陪着你,而不是一辈子就这么守着常山,毕竟,你才三十一岁啊,你往后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永远的等着吗?可是常山他……他已经不在了啊……” 这话说着蒋芸就掉起了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死去的常山而哭,还是为面前这个虽然还活着却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可怜孩子而哭。 而抬起眼睛神情平淡地看了看面前哭的伤心的蒋芸,陈京墨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黑色眼睛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因为他只是温柔且细心地用掏出了手帕递给了蒋芸,又用一种安静到让人伤心的眼神陪着蒋芸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而一直到蒋芸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这个一脸疲惫悲痛的老太太这才握紧他冰凉的手掌不死心地问了他一句。 “京墨,答应我,忘掉常山,去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安静的气氛中,陈京墨半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干哑的嗓子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此刻这种严重影响正常情绪的情况下更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但是眼看着蒋芸这样哀求的眼神,他最终却还是低垂下眼睛,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摇了摇自己的头。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忘不掉他。】 陈京墨无声的拒绝让蒋芸再没有对他说出一句劝告的话,事实上面对这样的陈京墨,没有一个人会忍心去劝说他忘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等一个小时后,林桥眼看着陈京墨一个人走出来时,光是看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林桥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那我们现在就开车去公墓吧,陈先生?明天之后您就要出发去杨川市了,新项目启动之后您需要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唉,这次可又要忙活好一阵子……” 强打起精神的林桥笑着选择用自己絮絮叨叨的声音去掩盖此刻车里让人窒闷的气氛,一言不发的陈京墨依旧无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而在林桥所看不到的地方,打从刚刚起陈京墨的手掌便一直紧握着,而当那青白的皮肤下隐约有血痕渗透出来后,面无表情的陈京墨这才抬起头冲林桥缓缓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想去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鳏夫专场结束后】 陈娇羞:我刚说没我镜头结果就来这么一整章是吧? 郑变态:Q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Q老公,我有错,这次我选择跪榴莲 陈娇羞:滚 第49章 嫂子 自打自家亲大哥在外头挨了顿打又瞎了一只眼睛之后,郑小山便觉得自己整天就过的和做梦一样。 这个梦具体是美梦还是噩梦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毕竟如果这不是个梦,以郑常山那个大坏蛋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帮他把那些整天欺负他的高中生打的满地找牙,又怎么会给他买好吃买新衣服穿还带他出去玩。 而尽管这几天已经偷偷地用手掐自己胳膊掐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此刻正坐在自己课桌前发呆没忍住又掐了一把的郑小山还是疼的小声的哎哟了一下。 “小山,你好端端的掐自己干嘛呢。” 后座的陆浩然亲眼地看他在那儿作怪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郑小山闻言皱紧着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他这个唯一的好哥们讨论讨论关于郑常山同志最近是怎么中邪的这回事。 而将这事揣在肚子里强忍了一整天之后,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的郑小山还是没忍住在放学的路上和陆浩然说起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了。 “你说你哥中邪了?不是吧……我看他最近明显对你不错嘛,就别说其他的了,你脚上的这双球鞋就是他刚给你新买的吧?” “对啊!是他买的啊!可是这不正是奇怪的地方吗!他以前可从来都没这么好心的给我买过鞋,而且我说他奇怪也是有证据的……” 这般说着明显压低了些声音,没规没矩的斜跨着背包的郑小山神色紧张先是往后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在他们旁边,这才把手放在陆浩然这傻书呆子的耳朵边上,接着凑到手边小声道,“我那天趁他出去的时候偷偷跟着他了,他自从瞎了一只眼之后就变得很爱出门,一出去就是出去一天,结果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他就跟着他后面悄悄去看了看,然后就让我发现他居然是为了上班才出去的……” “上班不是挺好的吗?你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做个人人喊打的流氓吧,只是他一只眼睛残疾了还怎么上班啊……” “对啊,我也想知道,所以我不就跟过去看了吗……结果你知道我看见什么吗?他每天那么早出门,居然一天要干五份工作!我一整天都跟着他,就看见他早上的时候去给别人送报纸,送完报纸就去帮别人早餐店洗碗,洗完碗他又去扫了一个中午的大街,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去帮一户人家接了孩子,晚上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怎么着啊……” “他居然去马路边捡易拉罐和汽水瓶子!!” 一脸难以置信地说出这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话,郑小山要不是亲眼所见,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好逸恶劳的大哥居然会愿意做这么辛苦又操劳的工作。 而听他这么说完,明显也显得相当震惊的陆浩然半响才回过神来,先是用明显有些动容的眼神久久地注视了郑小山一会儿,接着这长得秀秀气气,性格也相当多愁善感的男孩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叹了口气道,“郑小山,你到底是不是你哥哥的亲弟弟啊……我爸我妈两个人都各自只有一份工作,他们每天下班回来都很累,有时候天气热都累的吃不下饭,你哥哥现在残疾了为了让你能好好生活,偷偷背着你出去干这么多活你就不替他难过嘛……捡垃圾洗碗那肯定都是因为他没办法,他但凡身体没出什么问题,怎么会愿意去做这种工作呢……唉,你要是还把我当好朋友,就别在我面前那么说他了,每个人都应该改正自己的机会,我觉得你哥哥对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你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陆浩然一本正经的开口教育了几句倒让一向粗线条的郑小山一时间有些傻眼了,原本他更多的还是在心里思索着郑常山的反常之处,可是听了这比他成绩好,智商也比他高的陆浩然这么一分析,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背后说郑常山是有点不像话了。 而想到那天自己亲眼目睹的郑常山在大太阳底下动作迟缓艰难的扫大街的样子,三观都被颠覆了的郑小山半响吸了吸鼻子,用带着点哭音的声音缓缓道,“啊,浩然,原来……原来是这样嘛……我这脑子真的太笨了,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见他这么知错就改的样子,陆浩然也忍不住拍了拍郑小山的肩,而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内疚,陆浩然想了想还是不愿让这大傻子太过谴责自己,只一脸严肃地冲他点点头道,“唉,现在知道也还来得及,你以后回去也帮他多分担点家务吧,你们是一家人,他以前做的那些坏事你就别怪他了,就当做……那都是另一个坏蛋干的吧,反正有现在这个哥哥不就挺好的嘛……” 陆浩然这么说着,郑小山也赶紧抹了抹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就这么在心底认定了郑常山如今是个改过自新的好哥哥的这件事,完全把郑常山从前的黑历史抛在了脑后。 在另一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拖油瓶弟弟当成感动中国十大哥哥的郑常山先生正呆在家里抽空处理禄星司那边的工作。 前段时间因为工作需要,他这些天每天都要很早出门,至少亲自走访五个人间工作岗位完成他的工作材料书写。 禄星司每半年都会根据凡间城市残疾人岗位工资标准这件事展开一项调查,恰好他如今就是个真正的残疾人了,所以郑常山也就没麻烦自己的下属,每天养伤之余闲着没事就出去体验体验生活。 加上原本留在杨川市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见见陈京墨,所以郑常山也没有去贸贸然的暴露自己的形迹,只每天捡垃圾或是扫大街的时候顺便路过那位于市中心的陈氏集团写字楼再看上几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陈京墨的车,也没有亲眼见到过陈京墨本人,尽管那看上去警备森严的安保对于郑常山本人来说压根就显得完全不具有威胁力。 可是想到离别三年,因为自己不负责任的死亡对陈先生那样的性格造成的影响,一向薄情冷漠自私狂妄如郑常山这样的疯子其实也会有点……近乡情怯。 而相比较郑小山嘴里他倒霉的和要饭的有的一拼的惨样,此刻他的脸颊看上去虽然瘦削且苍白一看就大病初愈,却也明显没惨到要出门捡垃圾的境地。 “禄星,这是这个月要您亲自过审的饭碗,我家行主都让我给您装箱子里了,一点都没摔坏。” 一身快递员打扮的年轻男人看着和外头的寻常快递小哥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如果他不是从郑常山家屋顶上头爬进屋里的那就看起来更正常了。 而从他手里顺手接过这一箱子需要自己亲自砸掉的饭碗,头上已经拆了纱布,一只眼睛却明显泛灰无神的郑常山低头刚准备把快递单给签收了,便听见那一身黑灰色制服的行灵站在他面前用有些小心翼翼的口气开口道,“禄星,上次韵达没给您送好东西,咱们行主回去已经骂他了,这孙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就是活该欠骂……那些圆通,申通什么的也真是不太不靠谱了,我就是看不过他们工作态度这么不认真!所以这次我亲自给您送,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毕竟咱们这快递行业也是有靠得住的行灵,就比如我顺丰,还有那邮政,那就是明显的业内标杆啊……” 听他口气这么大的吹牛顺便还夹带私活的踩自己同行一脚,郑常山似笑非笑地用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而被他这洞悉一切的诡异眼神看的莫名有些紧张的顺丰等了半天,却只见郑常山把一打已经放在牛皮纸袋里的文件递给他,接着盯着他阴阳怪气地笑笑道,“等你能把自己的邮费控制好再来和我具体谈你的工作态度问题吧……现在先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神界去,这是最近半年关于人间下九流行当的一份实地走访报告,送的不准时我就去告诉你家邮政你和韵达表面上着关系不好其实眉来眼去很久了,你自己看着吧。” 顺丰:“……” 被郑常山这么一吓唬,顺丰走的时候脸色都很有些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回去就被自家那动不动就吃醋炸毛担心他和这个通那个通有一腿的邮政把自己撕成碎片。 而把这哆哆嗦嗦的妻管严顺丰送走了,郑常山拿着根拐棍点着地面刚走出屋子,就和刚好放学回来的郑小山打了个照面。 “哟,放学啦。” 又是那种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口气,放在前几天郑小山一定觉得郑常山这神经病这是要动手揍他的节奏了。 可是想到今天陆浩然和自己说的话他的表情就下意识地变得有些复杂,而等他缓步走到郑常山面前,这心肠柔软善良的孩子先是低下头嗫嚅着红了眼睛,接着一脸斩钉截铁的开口道,“你以后都不要出去干那么多活儿了……我不要新鞋,也不要那么多零食,咱们一起省钱不乱花,等我以后长大了……你就再也不用出去这么辛苦了好不好……” 一听这小屁孩这么说郑常山明显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稍稍想了一下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这么说,眼睛泛灰的郑常山也顺势想起了上周末他跟着自己跑出去的那件事。 当时因为压根懒得揭穿他,郑常山就由着郑小山这小孩跟在自己后头又去忙活自己的事,现在看来郑小山明显是误会了自己出去扫大街捡垃圾的意图。 而这般想着,这位脑子明显有问题的亲大哥就一脸变态地用力地捏了捏这小屁孩肉嘟嘟的脸颊,接着浮夸地拉长声音道,“哇——真的吗——我好感动哦——” 郑小山:“……” 这个神经兮兮的口气听上去简直一点被感动的意思都没有,原本想和他好好和解的郑小山气的当下就挣脱开他那对铁钳一样的手,又自顾自地气鼓鼓地跑进屋子里去了。 可是过了老半天,就在坐在门口的郑常山忍不住含笑地勾了勾嘴角后,这孩子别别扭扭的声音还是从厨房里面缓缓地响了起来。 “喂,郑常山,你那天……是说想要吃加腐乳的红烧肉是吗?”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到底不会让一个没成年孩子给自己一个成年人做饭,虽然开始是没事找事逗了几句,可是最终郑常山还是拄着他那根拐棍进了屋子又亲自给郑小山弟弟做了顿晚饭。 而头一次见识了他的手艺,好吃的差点泪流满面的郑小山抱着饭碗半天不肯撒手,之前还对郑常山有些芥蒂的心一瞬间就被征服的五体投地了,也不粗声粗气地叫他郑常山了开口就是一句亲热的不得了的哥了。 “哥QAQ你做饭太好吃了!你以前怎么都没做过啊!这个青菜为什么这么好吃!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青菜!还有这个肉!这个肉为什么这么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肉!!” 一只眼睛看不见吃起东西肯定是很慢的,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郑常山闻言凉飕飕地勾了勾嘴角又看了这好哄的不得了的小屁孩一眼,半天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接着用难得显得有些正常的口气淡淡地回答道,“你嫂子给我做过的,我吃过就忘不了了。” “嫂子!?” 被他这话弄得一口饭都差点喷出来,完全没想到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都有了个嫂子的郑小山特别匪夷所思地死死盯着郑常山这张看着就阴森可怕的脸看,怎么看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人会瞎了眼看上他。 而虽然眼睛瞎了却还是直观感觉到拖油瓶弟弟对自己嫌弃的郑常山一时间也没和他计较,半响才望了眼面前这几个对他而言尝不出丝毫味道的家常菜,忽然就心血来潮地看了眼郑小山接着眯着眼睛开口道,“要是有一天咱们俩的爹妈忽然就活过来了,你会觉得接受不了吗?会怨恨他们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回来,让你吃那么多苦吗?白伤心这么久吗?” 这个问题对于郑小山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显然有些难以理解,因为四五年前算是亲眼看着自己父母下葬的所以他一时间没搞明白郑常山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可是既然今天吃了他顿好吃的又正式和这个瘪三哥哥和解了,所以认真思考了半天,郑小山这实诚孩子还是捧着自己的饭碗红着眼圈的坚定地摇摇头道,“咱们爸妈真要是能活过来……我怎么可能会恨他们啊,我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啊……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啊,就算之前没办法告诉我自己还活着肯定也是原因的,总不会是故意让我这么难过的吧……不过,也许等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也会任性地抱怨几句吧,怪他们不来看我什么的……但是要是真的能再有机会见见他们,我一定会高兴的疯掉的……毕竟,我真的每天都希望他们能活着,然后爸,妈还有你和我都还住在一起呢……” 一个还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最质朴不过的话,却莫名的让经历过许许多多残酷与现实的郑常山无言以对起来,他冷漠的脸上有着短暂的情绪凝滞,那双已经半瞎的眼睛里诸多情绪糖果,半响却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而眼见他这幅情绪明显不太对劲的样子,郑小山有些疑惑地刚想问问他怎么了,若有所思的郑常山却忽然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接着又相当‘友善’的笑了起来。 郑常山:“弟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哥哥现在决定明天就出门帮你找嫂子。” 郑小山:“哦,所以这个嫂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哥你能稍微解释一下吗……_(:з)∠)_” 第50章 核桃 有关公司要在杨川市建立分部的事情打从三年前起,林桥就在陈京墨的授意下开始筹备了。 那时陈京墨虽然没有和他仔细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林桥也大概能猜到陈京墨是为了以后能方便和当时即将在杨川市上任的郑常山经常见面。 可是当初的一番良苦用心还没来得及排上用场,郑常山就这么死了,而这杨川市分部倒是如期建成了,更甚至因为陈京墨的刻意关注,这几年发展起来的规模俨然已经要超过Y市分部的劲头了。 如今因为下半年的一个新项目开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儿的陈京墨和林桥都需要在杨川市逗留一段时间。 这期间林桥自然就需要为陈京墨在本地的家里重新找一些稍微靠谱些的家政和助理,只是这人选光有丰富的护理经验还不行,还得照顾到陈京墨如今实在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状态,所以林桥一时间也是操碎了心,连着几天没睡好嘴里都起了一层泡。 “老林,陈先生现在是还不能开口说话是吗?唉,我看啊这就是心病啊,得好好看看心理医生,他这种年纪正是壮年啊,真一头栽在这一段感情上也不太不值得了吧……” 和目前杨川市分部的负责人之一白柯一同吃过午饭出来,林桥听见这和自己公事这么多年的老同事这么说脸色一时间也不太好。 如今因为身体状况问题,陈京墨一般并不怎么亲自会来公司,这种情况下,有时就需要林桥时不时地来给他拿些资料。 今天恰好路上遇到了老熟人白柯,林桥和他在写字楼底下新开的纸船牛排屋一起吃了顿午餐这才一块往公司走,而路上谈到自家老板的健康问题,白柯这心直口快的没忍住就说了些自己的想法,而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的林桥闻言也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后道,“这道理你都明白陈先生能不明白吗?他是个明白人,可是这明白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啊,且不提当初他究竟有多喜欢已经死了的那位,光是他自小没了亲人这点,他压根就见不得有人再离开他……现在是他自己不愿意想开,所以也就没什么人能帮得了他,最近他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贾方连药都不敢给他开了你说说……” “唉,这是何必呢,陈先生这么个条件在那儿,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他现在就是随便花钱找个人,让人家干脆整成死去那位的模样也有人前仆后继的愿意啊……” 听林桥这么说,难免也跟着有些一起发愁,白柯当初是陈京墨一手栽培起来的老部下之一,对自家老板这商业天赋和人品修养还是挺佩服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前他出了躺国再回来时陈先生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而林桥见白柯这二百五没几句正经的就开始和自己瞎扯,而且还扯得这么没谱,当下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整容出来的西贝货能和真的一样吗!而且就算是脸长得一模一样的那性格还能一模一样吗!我和你说,陈先生心心念念的那位从性格上来说还真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别说是在杨川市的范围内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省里面翻个遍都未必找的到……” “哇,居然这么特别,我可从来没有机会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啊,你倒是给我点想象的空间啊……是温柔小百花型的?还是冷艳玫瑰花型的?我总觉得能让陈先生这么牵挂的肯定得是个绝世美男子,你还记得那人大概长什么样吗?” 白柯这一脸好奇的模样让林桥有些懒得理他,但被他这么追问了一路林桥也有点不耐烦了,半响他只能耐着性子皱着眉认真地描述道,“长的是还不错,但不是你说的那种类型,偏英气挂的吧,性格既不温柔,也不不冷艳……算挺有人格魅力的那种人吧,但有时候也挺神经质的。” 虽然也很想给点面子好好描述一下自家陈先生心头这不灭的白月光郑常山先生,可是努力想了半天林桥也只能勉强给出了这么个没劲的答案。 而听见他这么说当下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对陈京墨居然会对这样一个听上去挺普通的人这么痴心不改感到越发费解的白柯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啧,这男人一旦真爱起来果然是难以理解,不过我刚刚和你说的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你们与其一直这么劝陈先生放弃那个人,还不如找个有点相似的人去想个办法替代那个人的位置,有了新的感情寄托,陈先生就算再伤心也总会有从这里头走出来的一天的。” 白柯说完这个也没管林桥是不是采纳就自己准备回办公室去了,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自己的脑袋,接着转过身拉住一脸莫名其妙的林桥就开口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你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下啊,我差点都给忘了,上次去港湾城出差在迪斯尼给你闺女买了点东西,另外还有两罐咖啡豆,都放我办公室呢,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你这猪脑子看看,唉,快去快去,我可不和你说谢谢了啊,下次来我家吃饭,让你好好体验一下有女儿有老婆的人生!” 在自己老朋友面前就随便开玩笑了,林桥说完就被没好气白柯踹了一脚,而在一番大脑后他便干脆站在电梯口干脆等着白柯回来。 中途他有个私人电话要接就顺便进了一边的厕所隔间,可等他刚关上隔间门准备坐下来接电话顺便再偷偷地抽根烟时,林桥忽然就听见了几声凌乱的脚步声伴着重重的撞门声在外头响了起来。 “把门关好关好,对,在外头放上维修牌,别让人进来。” 压得很低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莫名有些阴森森的,林桥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仔细听清楚就感觉到自己的隔间门上发出碰的一声,似乎是有个人被用力地推倒在了门板上。 “你和我们说说,你一个半瞎子是怎么走后门进来的!咱们这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大企业啊,就你这么个残废也能进来?你塞了多少钱啊能进来做保洁!啊!臭瘪三!” 莫名其妙就动手的那几个男人用流里流气的本地口音这般说着,看样子应该是公司的保洁人员此刻正在针对某个新来的,身体有残疾的员工。 林桥听了皱起眉头当时就有些听不下去地想出去阻拦这些人的行为,可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他的耳朵却忽然听到了一个阴森诡异,让人瞬间就毛骨悚然,却意外又透着股熟悉的恐怖笑声。 “哟,说谁瘪三呢。” 发出一连串诡异笑声的男人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这种缓慢且吓人的说话语调实在熟悉的让人发指,林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地坐在隔间里听着一时间表情都凝滞了,而就差没趴在门板上偷听外面动静的林桥接下来就听到那几个中年男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哟,还生气了,就是说你啊,还能说谁啊,死瘪三,怎么着啊,还想打爷爷我,我看你是找——啊!!!” 话没说完,中年男人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就在不大的洗手间里响了起来,林桥被这声音弄得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点一时间不知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而很快他就很荣幸地被得知了此刻外头正在发生什么,因为那个对他而言熟悉的不得了的语调,可是就是想不起是谁的声音又一次阴森森地开口说话了。 “你说……我现在把你的脑袋用这门板使劲夹上两下会怎么样?你们见过夹核桃吗?那么圆溜溜的一个核桃,没几下就被门板夹碎了,外头稀碎稀碎的,白花花的核桃仁都露出来了……哦,对,就和待会儿你的脑袋一样。” 林桥:“……” 要是半夜听到这恶鬼一样的声音估计得吓得做噩梦,到这里林桥是真的觉得自己该出去阻止一下了,毕竟被欺负的这位先生就算之前再有理,现在把这位想欺负他的弱鸡给恐吓成这样,都显得有些搞笑。 可就在他犹豫着想要打开隔间门时,那被同样吓得屁滚尿流的中年男人直接哭嚎了起来,而下一秒,目瞪口呆的林桥便听见了一个对他而言不亚于炸雷般的名字在耳朵边上响了起来。 “山哥,常山哥,郑常山大哥……呜呜您这次就饶了我一条命吧,我是真有眼不识泰山……您看在我家里还有妻儿的份上,这次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呜呜……” 第51章 畜生 从洗手间里跑出来就紧追着一个男人的背影不放,这种猥琐的事林桥一辈子可都没这么干过。 但没办法,郑常山这三个字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从厕所隔间出来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地上那些瘫软的保洁人员怎么样了,直接就急急忙忙地循着那先行离开的男人的脚步也一起跑了出来。 “诶……那人呢……怎么跑这么快啊……” 满头大汗地站在二十楼的洗手间外边瞎转悠,要说林桥心里不触动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虽然还没看到脸,可是光凭他刚刚亲耳听见的那种说话口气,他几乎就要以为那神经兮兮的郑大少爷是真的活过来了。 而想到在这个偌大的公司里此刻可能正存在着一个和郑常山同名,甚至非常相像的男人,林桥先是不自觉的皱起眉,接着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老林,你怎么了啊,站在这儿厕所门口……上厕所遇到女鬼了啊?” 白柯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让闻言林桥先是一愣接着便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可是他方才四处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刚刚那个在洗手间出来的男人,所以当下他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揪住白柯,接着便压低声音开口道,“别给我开玩笑了,你赶紧帮我去人事那儿问问,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郑常山的保洁,有的话立刻帮我把他叫过来,快点!别给我耽误事!” “哦,好好……你别急,你别急,我去问问。” 看林桥明显不太对劲的表情,白柯就算是再喜欢开玩笑也知道他可能是真着急了,可是好端端的林桥怎么会对一个保洁这么上心他也没搞明白,所以一时半会儿地他只能一头雾水就去把HR给找来了,又把具体情况给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于是在二十楼的一间小会议室和林桥一起焦急地等了十几分钟后,正拿着只钢笔在手里的把玩白柯刚一抬头看见人事主管祝小姐领着一个穿着身灰色保洁制服,显得很高很瘦走路挺慢的男人往这边急匆匆地过来了。 而等这男人面无表情地一推开门又走了进来,白柯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那张充斥着戾气的深刻面容上有一只因为明显的外伤残疾而显得灰白怪异泛着阴森之气的眼睛。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小声的凑到林桥的耳朵边上问了一句,白柯摸不准林桥到底是怎么想的,找这么个人过来又是要干嘛,所以没忍住就问了一句。 而直愣愣盯着这个和自己印象里那个男人长相并无相像之处的郑常山,林桥半响才皱着眉点了点头,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方才情绪上的失控,这才对态度温和地对站在门口的祝小姐说了声谢谢你先回去工作吧。 “你好,先坐下吧,麻烦你过来一趟了,请问你就是郑常山……先生是吧?” 嘴里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带着点明显的紧张,林桥努力地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没那么奇怪,可是面对着这么个同名同姓甚至气质都十分相像的人,他就是有点不自然。 而站在他面前的郑常山见三年多没见的林桥用一副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眼神这么上上下下的偷偷地打量自己,只不冷不热地随便找了位置在他和白柯的对面慢吞吞坐下,接着又似笑非笑地扯了扯自己泛着白的嘴角。 “对,有事吗。” 这笑容中强烈的既视感一瞬间把林桥后背的白毛汗都吓出来了,要不是知道郑常山的墓地还在Y市好端端的呢,他真以为是那郑大少本人诈尸了就坐在他面前和他这么说话了来着。 而边上的白柯看他一惊一乍地有点无语,完全搞不懂怎么这叫郑常山的随便说句话就把林桥给吓成这样了。 “你怎么回事啊……这人到底谁啊……” 压低着声音又没忍住问了一句,林桥见白柯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这么追问也有些无奈,而凑到他耳朵边上稍稍放缓了声音,心累的不行林秘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咱们俩……过世三年的老板娘……大名就叫郑,常,山。” 白柯:“……” 白柯用自己的瞬间错位的五官形象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目瞪口呆,而见他终于愿意消停了,林桥也在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复杂混乱的情绪后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虽然嘴上一直在嫌弃着刚刚白柯给自己出的主意,可是看最近这个情况,精神状况越来越差的陈先生明显也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之前他是因为觉得肯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一口否定了白柯的话,但现在既然有个这么合适的人出现,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尽管林桥也并不觉得自己找这么个人过去就一定有用,毕竟陈先生那认死理的性格摆在那里,说不定还要冲自己发火,可是只要有一丝机会林桥都不太想放弃。 而这般想着,用心良苦的老妈子林秘书忽然就强做镇定地笑了接着便冲面前的郑常山开了口。 “找你过来肯定是有事的,你来我们公司上班也有几天了,看你的身体情况之前应该也是挺不好找工作的,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很好机会可以给你,只要郑先生您愿意配合,酬劳一切好商量,前提是……您能完全完全的接受我的安排。” “……” 闻言一时间没开口,来陈京墨的这家公司都工作了好几天可就是没撞见人的郑常山先是不太懂他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挑了挑眉,半响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了个相当诡异的猜想。 今天这事说起来纯属意外,郑常山虽然一直在找陈京墨,但是因为他已经没了庄周蝴蝶镜这样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存在,所以陈京墨如今的近况他并不能准确的感知。 加上禄星司有明确规定在正常情况下不能暴露自己的神明身份,郑常山虽然向来是不按规定办事的人,但是这种明显扰乱人间秩序的事要善后起来肯定不容易,他有伤在身自然也不会给自己乱找麻烦。 所以虽然过程是崎岖了点,他也只能就这么强忍着不耐烦就想着等陈京墨来公司了自己就可以飞扑上去抢人了,可谁知道他还没碰到陈京墨呢,阴差阳错的倒是让他遇上了林桥林秘书。 只是也不知道是他多年不改的行事作风还是这个相同的名字让林桥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这想象力丰富的家伙居然想买通他然后送到陈先生身边去当小白脸了。 而想到这儿,忍不住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明显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的林桥,并不太清楚陈京墨如今的身体情况,所以差点就被林桥这出馊主意的能力弄得失笑出声的郑常山抬手抚了抚自己锋利的眉锋,接着故意以一副轻佻散漫的口气懒洋洋地开口道,“只要能挣钱,我都可以啊,不过请问一下啊这位……林先生?我的具体工作范围是什么呢?不会是要去陪哪位贵太太睡觉吧?” 这诡异又下流的说话方式让林桥和白柯都一阵沉默,白柯是觉得让这不要脸的货去玷污他家冰清玉洁的陈先生,他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而林桥则是觉得自己果然没找错人,就是这个熟悉的配方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绝对不会有错。 “不是陪贵太太,是个男人,你的身份名义上会是我老板的护工和私人助理,但是在有些特殊情况下,他要求你做什么,你就得无条件的配合他……唔,我不太清楚你的眼睛是不是会影响你的行动能力,但放心,需要你做的事其实并不多,你只需要简单照顾好他的起居,让他的心情能好点,别让他一个人做些危险的事,要是他愿意对你开口说话就更好了,事后的报酬你可以随便开……” 努力的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尽量显得没那么像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中介人,尴尬的林秘书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让他难为情的事,所以很想尽快地这事给谈下来,好让陈先生能早点有个能照顾他的人。 可是打从听到他有句话开始就变得表情有些不对的郑常山半天却没个反应,而就在林桥以为他是接受不了陪男人这样对一般直男有点困难的要求时,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忽然用一种怪异的声音缓缓开口问道,“什么叫‘让他愿意开口说话?’” “恩?” 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林桥想了想还以为他是在好奇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成年人需要他一个男人照顾,而在略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皱着眉头的林桥尽量委婉简单的这般开口了。 “我的老板之前因为私人原因受过一点精神创伤,从一年多以前就渐渐的不能开口说话了,现在他有点轻度抑郁症的迹象,虽然短时间好像影响不大,但没有好转的迹象早晚是会恶化的,所以我才想能有个人在他身边盯着他,而你就是我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郑先生,我这么说你能够明白吗?” …… 郑小山这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临时要帮好哥们陆浩然一起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所以他这才耽误了点时间到现在这个点才回到家。 只是回到家里之后,他居然发现一般已经亮着灯的家里灰蒙蒙的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而等郑小山打开门又缓步走进屋内,他先是抬手摁了下墙上的开关按钮,他一转身就被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那个影子吓了一跳。 “哎哟!哥!你在家里干嘛都不开灯啊……诶,哥,你怎么了?” 拍着自己被吓的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就大叫着开了口,郑小山说到一半才发现一向显得没心没肺的郑常山今天显得有些反常。 而等他缓步走到那莫名显得孤寂和落魄的男人身边后,郑小山只看到郑常山惨白全无血色的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有一种看着就他有些心酸的情绪含在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 “哥……你没事吧?” 小孩子天真的声音让郑常山稍稍抬起了自己无机质的眼睛,因为早已经瞎了,所以这只眼睛便如同口枯井,就算是再难过也淌不出一丝眼泪。 只是心底几乎杀死他的痛苦到底是彻彻底底地让他丢了平时狂傲自负的表象,而将对自己全数的恨意都含在喉咙里,郑常山半响用一种低哑且怪异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像我这样总是害他伤心难过的畜生,是不是还是干脆死了比较好。” “你干嘛这么说啊……哥……你怎么了啊,哥……” 被郑常山这个悲凉的口气弄的眼眶都红了,郑小山一时间不太听得懂他这是在说什么,可是还是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掌去替他擦了擦那只完好的眼睛边上几乎渗出来的艳红色血泪,想让他看上去显得没那么可怜。 而感觉到张小山温暖的手指落在自己冷冰冰像是具尸体的脸上,脸色惨白的郑常山只笑了笑,最终却还是没忍住诡异地勾了勾嘴角。 “我没事……只是到今天才发现我这人真是禽兽不如,压根就不配能得到那人的真心罢了。” 第52章 果果 又从一个注定睡眠质量不太好的夜晚醒来,早上起床的时候陈京墨明显脸色并不太好,但他还是按照他平常的生活习惯出门散了会儿步,接着才回来洗澡开始在家中工作。 堆积着诸多文件材料的办公桌被陈京墨自己收拾的很整洁,桌角还摆着一只和他本人气质相当不吻合的浅粉色瓷盆,瓷盆里种着的仙人球是林桥的女儿前几天来他的住所玩的时候特意送给他的,而那个叫果果小姑娘在见到陈京墨之后便用天真的口气摇着林桥的手好奇地问道,“爸爸,爸爸,陈先生他为什么都不说话啊,他和壮壮一样都是树变的吗?” 林桥的表情那时候看上去相当有点无奈,壮壮是他们小区里一个从出生就不会讲话的孩子,果果平时就特别喜欢和他玩,但是看见壮壮老是没办法和自己说话就特别伤心。 壮壮的爷爷是个极有童心的老人家,见两个孩子因为这件事都很难过,便找了个机会偷偷和他们说,壮壮之所以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那是因为他是树变成人的。 因为树不会说话,所以壮壮也不会说话,但是壮壮有他的好朋友果果,果果长在树上陪着壮壮说话,壮壮就不会孤单了。 可这种明显骗小孩的话却被林桥的女儿记下了,眼下看见一直不和自己说话的陈京墨,年纪还小的果果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壮壮。 而听了这话的陈京墨也没有生气,恰好林桥这时出去了只留下果果和自己了,而在轻轻地摸了摸这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后,挺久没有见过外人的陈京墨先是找了张白纸出来,接着又用桌上的黑色签字笔给小姑娘在纸上慢慢画了一棵茁壮却只有零散树叶的枯树。 【是的,你猜对了,我就是树变的,这就是我。】 那天的陈京墨看上去明显没有平时那么阴沉,听林桥说果果在学校里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就耐心地用夹杂着拼音的汉字和小姑娘交流了起来。 而听到果果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和自己认认真真的说了那个关于树和果实的故事后,陈京墨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居然破天荒地闪过了一些笑意,接着便在那棵自己画的树上又画了一只苹果。 “这个是陪你说话的果果吗?那他现在在哪里啊陈先生?” 圆圆脸颊的小姑娘这般说完用天真的眼神好奇着看了陈京墨一眼,说着还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那只惟妙惟肖的苹果,而陈京墨闻言却沉默了下来,半响才在纸上很慢地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的果果不见了,没有人陪我说话,所以我也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当时在外头接电话的林桥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和陈京墨的对话,他只觉得自己太太让闺女这个小机灵鬼偶尔来看看陈先生这个主意不错。 毕竟陈京墨今天看上去真的比之前心情好了一些,这也让他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可是等他晚上开着车带女儿回家时,坐在后排晃着脑袋的果果忽然就和他来了这么一句。 “爸爸,陈先生刚刚和我说他的果果不见了的时候,好像快要哭鼻子了呀,他的果果去哪里了啊,是被什么坏蛋偷偷摘走了吗?” 女儿的话让当时的林桥瞬间沉默了下来,要是到这里他还不知道陈京墨心里想到的是谁,那他也白在他身边呆那么久了。 只是那已经死去的人注定永远都无法回来了,而这,也正如同一棵树的一生终将会迎来树叶的凋零和果实的枯萎一样,是凭陈京墨自己压根就无法改变的命运。 …… “你待会儿进去一定要放松!自然!就你平时说话的那副样子,先做个自我介绍,等他看你了之后你再说话知道了吗?” 进陈京墨家门之前还是显得焦虑的要命,林桥是真拿不准陈京墨见到这么个郑常山会有什么反应,自然就显得相当紧张。 这一路上过来他都在不断的和郑常山强调他应该怎么和陈京墨对视,怎么和陈京墨吃饭,怎么和陈京墨聊天,就差没教他怎么和陈京墨接吻上床了,而昨天也是因为这事心情不好一晚上没睡,此刻正病怏怏蜷缩在后座的郑常山惨白着一张脸,闻言才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知道了林大秘书,我拿了你的钱一定会帮你好好好干活,好好伺候我的陈先生的。” 听他这懒散诡异的口气林桥就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可是这么个活灵活现,神似度高达百分之一百的神经病再想随便找一个也难了,所以尽管对他这个不认真学习,不认真探索的态度有点意见,他也只能默默的忍了。 而等到了陈京墨在杨川市的住所后,林桥急匆匆的拿着今天要交给他过目的文件就准备上前拿钥匙开门,在后头跟着他进来的郑常山没骨头似的耷拉着脑袋,眼睛泛着灰一言不发的样子看着就挺萧索病态的。 昨天他已经详细地从林桥口中得知了陈京墨目前的身体情况,如今就要亲眼看见他了,对郑常山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急迫却也折磨的事。 他发疯似的想要触碰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那种贪婪和急迫胜过饥饿的强烈感觉将他混乱的精神紧绷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他既痛恨自己的丑陋,又疯狂的渴望着陈京墨,刀口一遍遍划过他的心口都不抵这样的痛苦,而在强行压抑下内心的诸多情绪勉强到了这里之后,看上去比平时安静正常很多的郑常山自然就显得有些的古怪而沉默。 只是在低着头一语不发想着事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的郑常山忽然就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楼上无声地看着他,而当他下意识地眯起自己泛着灰的眼睛往上面看时,却只看到白色的窗帘在风的吹动下轻轻地晃动着。 “他今天穿了灰色的衬衫。” “恩?你说什么?” 正在弯着腰开门的林桥听见郑常山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闻言的郑常山只死死地盯着那一处已经没有人站着的地方又看了一会儿,接着才对一脸茫然的林桥怪怪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快点进去吧。” 他这副怪里怪气的样子让林桥一时间有点无语,转身将门打开后他便招呼了郑常山一声又让他跟着自己往楼上的书房里去,而等到了陈京墨此刻正关着门的书房外头后,林桥先是停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冲面前的郑常山开口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这话说完,林桥就进了书房又故意没关上门,视线所及陈京墨此刻正好在低头办公,而见他来了,今天穿了件灰色衬衫坐在办公桌后头的苍白男人抬起细长的眼睛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用一种无情审视的眼神望了眼一脸不自然的林桥。 【你刚刚带来的那个人是谁。】 光看眼神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在陈京墨冷淡的眼神中几乎无所遁形的林桥低头咳嗽了一声这才强做镇定地开口道,“是我这次给您找的护工和私人助理,之前也是在咱们公司里上班的,我查过他家里的情况,带着个弟弟眼睛也有点问题,人还挺不错的,算是有点护理经验,而且也会做饭,能照料您的日常饮食,所以我就能把他找来了。” 听林桥这么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考虑到林桥的办事能力,所以对于他会找这么个显帮不了自己太多的人过来做私人助理,陈京墨便感到发自内心的疑惑。 而想到刚刚自己站在窗口时那个陌生的男人向自己投来的那种怪异却莫名有些熟悉的眼神,陈京墨低下头用签字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又递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不敢抬头的林桥眼前。 【让他先进来吧。】 看到这句话,忐忑的不得了的林桥立马就松了口气,几乎是生怕陈京墨反悔一般冲了出去又把郑常山赶紧拽进来,林桥眼见郑常山这家伙堪堪在办公桌边站稳,便直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陈京墨看,这心里立马就给他竖了大拇指。 看看这恐怖的眼神,啧啧啧,要不是知道今天才是他头一次见到陈先生,林桥几乎以为这个替身郑常山要把自己老板给当场生吞活剥了。 而明显也察觉到了这种变态的眼神的陈京墨也在皱起眉抬起了头,只是当看到这个病态瘦削的陌生男人的脸和他那只残缺泛灰的眼睛时,他久违地便升起了一种他许久都没有感觉到过的熟悉感。 “这就是我给您找的助理……来来来,你给陈先生自我介绍一下吧。” 努力地做出一副特别自然我一点都不是故意的表情,林桥在边上推了推还在用眼神对他老板进行全方位扫射的家伙显然有点无语。 而见状的郑常山只面无表情稍稍往前两步,将自己的手掌落在陈京墨的办公桌上后,这才紧紧地俯瞰着打从见面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陈京墨,半响才勾起嘴角阴沉且缓慢地开口道,“不好意思陈先生,您穿着灰色衬衫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我刚刚忍不住就看入迷了……” 这种神经兮兮地说话的调调差点没把旁边林桥的魂都给吓掉了,而同样显得很莫名其妙的陈京墨先是一愣,在强行压住心头的那种疑惑感用看明显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后,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用签字笔缓缓地写道,【谢谢你的赞美,但如果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考虑换一个更听得懂人话的助理。】 这话明显透着点陈京墨从前严肃又认真的可爱之处,可郑常山看着他一言不发只能用书写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只觉得那行字对他而言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而几乎放弃般的将心底的那头此刻正发疯叫嚣的野兽强行关起来后,他眯起自己残缺又丑陋的眼睛,维持着一副对他而言显得相当正常的神情笑着开口道,“啊,对不起,陈先生,那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郑常山,从明天开始……” ——“就是您的私人助理了。” 第53章 浴缸 那一天上午,林桥是苦着脸从陈京墨家里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的。 因为他从没有见过陈京墨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看过,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谴责,又仿佛是一种他自己也无法纾解的痛苦。 这让林桥忽然有些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找了这么个人来又一次往陈先生的心口子戳刀子,而最终压根就无法开口说话的陈京墨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郑常山又看了看,半响才缓缓地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随便你吧。】 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反应,就好像郑常山这个名字对他压根就不可能产生什么影响似的,而留下这么句话后,陈京墨也没再搭理面前的郑常山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只留下神情复杂的林桥和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对视了一眼,而在脑子里仔细思索了半天,脸色难看的林桥最终还是不死心地冲郑常山这般开了口。 “他既然让你留下了,你就留下,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自己记住,别去主动给他添堵就行了,你弟弟那边自己安排好,隔三天晚上你得住在这儿一天,房间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你好好干,我就先走了,这是钥匙,你拿着吧。” 这般说完,郑常山就被操碎了心的林秘书给留在这儿了,只是如郑常山这样的人也明显感觉到了陈京墨刚刚那一瞬间对自己的敌意和排斥,所以短时间内他也并不打算立刻去再刺激自家陈先生。 不过想到他盯着自己的那种全然陌生且疏离的眼神,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珠子就僵硬地转了转,心底的野兽叫嚣声也越发地响了。 而站在走廊上往那尽头的卧室门阴嗖嗖地看了一眼后,他忽然就抬起脚步走到了房门口,靠在墙上用手指慢慢地敲了敲门又意味不明地眯着眼睛开了口。 “陈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楼下,不管是什么需要……都可以的。” 这话说完,卧室外头的脚步声就渐渐地往楼下去了,而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房间里的陈京墨在盯着那门边半天没说话,许久才皱起眉缓缓地闭上了自己泛着红的眼睛。 …… 那之后,郑常山就在陈京墨的家里这样相安无事的呆了一周。 陈京墨很少会下楼找他,看见他的时候也懒得给他一点眼神,郑常山每天给他准备衣服之类的会偶尔看到他坐在楼上办公。 而除了他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郑常山甚至在陈京墨的生活里都看不到一点自己过去的影子。 理智且善于忍耐的陈先生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压根就不屑于向别人轻易吐露自己的痛苦,林桥希望郑常山的出现至少能让陈京墨放松一下自己,善待一下自己,可是有了他这么一个让自己触景伤情的人整天在自己面前,陈京墨却还是固执地选择了无视。 因为他的心底清楚知道,这都是假的,过度地把不真实的东西当做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对自己和那个人的羞辱。 即使就连陈京墨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个郑常山的确和过去的那个有相似之处。 不是那种外貌上的形似,而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息的熟悉感,眉眼间偶尔情绪的泄露都有强烈的既视感,有时候陈京墨看到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缓缓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都觉得那似乎就是郑常山那个王八蛋回来了。 不过在短暂的迷惑过后,陈京墨往往便会迅速清醒,而那之后便会陷入情绪更消沉的循环中去。 “我今天不回去了,你把门关好,去陆浩然家要记得早点回来,不听话明天回去就把你腿打断,是两条都打断,听见没有。” 站在客厅里给郑小山打了个电话,今晚按照林桥的要求,郑常山需要在这里留宿看护陈京墨,出于一个监护人的义务,所以就得和拖油瓶弟弟交代了一句。 郑小山倒是知道他目前在给一户人家工作的事,只是对于自家大哥的工作性质,他一直是趋向于他在给别人做男保姆。 此刻听他说晚上不回来了,已经上初中,自诩是个大孩子的郑小山也没有太惊讶,不过在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威胁后,这压根就不怕他的小孩子还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知道啦……谁怕你啊真是,我去浩然家做作业了,不和你说了,挂了挂了。” 这话说完,郑小山这小没良心的就果断挂上了电话,郑常山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回兜里,转过身便往楼梯上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 “您下来了,陈先生。” 这话听上去似乎并没有显得太意外,陈京墨打从他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儿,听他和自己的弟弟在专心的讲电话便没有去打扰。 尽管他对这个人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对于他居心叵测的到自己身边来的意图也一直很怀疑,可是对生活艰辛的人他从来没什么恶意,甚至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和理解在。 所以此刻他倒也没再故意不搭理他,只是点点头又不经意地看了眼郑常山那只残疾的眼睛。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造成的,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还有另一只眼睛,所以平时并不会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需要陈京墨任何的文字指示就能准确看出了他的疑问,郑常山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面前维持着一种相对正常的状态,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引起他太大的怀疑。 只是或许是太了解曾经的廉贞,如今的陈京墨了,所以尽管陈先生脸上的表情实在有点缺乏,但是郑常山还是能读懂他无声的心事。 陈京墨对此也表现的有点讶然,因为他并没有和面前这个男人说任何话,可是他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就是很了解,这让陈京墨陡然升起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盯着郑常山那张消瘦苍白的脸颊便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 “陈先生。” 勾着嘴角缓缓走近台阶上的男人,郑常山这般说着将自己的一只手掌慢吞吞落在边上的雕花扶手上,像是将陈京墨圈在了怀中的举动莫名显得有些暧昧。 “为什么你要这样看着我呢。” 郑常山原本与陈京墨身形相仿,现在这样差着一个台阶,陈京墨低头便可以很方便亲吻上他的嘴唇,而在眼神茫然地盯着这张无论怎么看都显得相当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脸看了又看,陈京墨先是飞快地皱了皱眉,接着便往后退了一步。 【走开。】 眼睛里直白的透露着这种情绪,陈京墨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郑常山见状相当坦然地退后了些,只是在眯着眼睛望着陈京墨脸上失态的神色后,他的神色也明显显得的惨白黯淡了些。 “对不起。”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似乎在为自己刚刚出格的行为道歉,但或许只有郑常山自己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他这辈子做过很多自私狂妄的事,但是似乎只有在面对陈京墨时,他才会有这种强烈的,无法言说的悔意。 这种心情三千年前有过一次,如今又有了一次,偏偏他的过错压根就无法弥补,而郑常山自己甚至不奢求能得到任何的原谅。 因为这件事,陈京墨一天也再也没下过楼,林桥下午来送过一次文件,问过他之后得知他们还是没什么交流明显有点失望。 “你这个工作效率很不好啊郑常山……陈先生不和你说话,你就不能和他主动说说话吗……我不是让你去给他每天讲几个笑话听听的嘛……我辛辛苦苦找的那些笑话不好笑吗?一般人听了都会想笑的吧?” 对于林秘书的这种迷之自信,郑常山一时间也懒得打击他了,那种恶心他妈哭了恶心死了小明挂水笑点低的二比笑话就是说给他十一岁的弟弟听他都不想笑,更别说是苦大仇深的陈先生了。 而想到陈京墨刚刚对自己的那种怪异的态度,郑常山懒散地冲林桥笑了笑才压低声音随口胡说八道道,“林秘书,说真的,我觉得相比起笑话,陈先生更需要的是性生活。” 他这话说完,林秘书就尴尬地不说话了,半响就在郑常山以为自己又要挨他一顿臭骂时,林桥才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事比讲笑话逗他笑还困难好吗,郑先生……你要是哪天能成功爬上他的寒玉床,记得打个电话给我,我马上代表我们全体公司员工真心的感谢你。” 这话说完,压根没当真纯粹只是开个玩笑的林桥就这么走了,而一直到晚上郑常山准备好晚餐上去叫陈京墨时,他头一次推开陈京墨的房门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似乎正在洗澡。 房间自带的浴室里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郑常山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便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自家陈先生十年如一日性冷淡的性格在这间黑灰色调的房间里暴露无遗,只有放在床头柜的那张对郑常山而言显得相当讽刺的童年照暴露了他心里的那点柔软。 原本应该放到自己家里的那张自己的照片不知道怎么的却到了陈先生这里,想到自家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别说其他男人了估计连自慰没有的陈先生每天守着自己的照片才能入睡,郑常山便愈发的觉得自己有些混账了。 而这般想着,当他的视线落到床上叠放好了的内裤和睡衣后,打从见到他开始就忍耐了许久的郑常山忽然神色古怪的掸了掸自己的后颈,又慢慢地歪了歪头。 …… 陈京墨此刻正在浴室里洗澡,花洒中的热水弄湿了他的头发,也让他惨白的脸上可算是有了一点血色。 今天他的心情比往常还要低落些,因为摘掉了眼镜他的眼睛一片模糊,隐约有水汽在眼前蔓延,刺痛了他的眼眶,他也一言不发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陈先生。” 突兀地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陈京墨一跳,下意识转过头的陈京墨第一反应便是去拿一边架子上自己的眼镜。 可是还没等他伸手,有只冰凉的手掌就阻止了他,而与此同时有个身形高挑瘦削的男人就夹着股冷风走了进来。 因为视线的模糊,陈京墨开始显得相当慌乱,他大概知道这应该是正在做自己护工的那个郑常山,可是因为看不清楚面容和这人说话的口气,他一瞬间便又有了那种郑常山还活着的不真实感。 “你的衣服忘记拿了。” 显得相当正常的一件事却偏偏被这人说出了一股下流的味道,陈京墨皱紧着眉头靠在冰冷的浴室墙壁上冷冷地看着他,浑身一面冷一面热,对他这荒唐无礼的行为已经有了发火的预兆。 而压根无视了他的这种反应,郑常山只勾起嘴角将身后浴室门关上,确保自家陈先生不会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而感冒,这才走到他的面前又单膝就跪了下来。 “恩——” 错愕且难以置信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陈京墨的脸上涨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在短暂的被吓到后,他抬起自己的手就想要去用力这个推开正在为他做着某种对男人而言都显得相当不尊重人的事的混蛋。 可是这个无耻的家伙却忽然抬头用滚烫的舌尖舔了舔他颤抖的手指,接着毫无廉耻地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阴沉沉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放心,陈先生,这只是一种放松,随便你把我当做谁吧,等小陈先生……哦不是大陈先生自己说可以了……我就会马上走的。” …… 当晚十一点,刚准备入睡的林桥忽然接到了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他太太对于这种半夜打电话过来的可疑人物表现的相当警惕,而哭笑不得的林桥在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老婆后这才有些无奈地接起了电话。 林桥:“有什么事吗,郑先生,麻烦您简明扼要可以吗,我太太在边上听着呢……” 郑常山:“没爬上床,但爬进浴缸了,您的话还算数吗,林秘书?” 林桥:“啊????” 林桥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的茫然,显然是已经忘了白天和郑常山开玩笑的事了,而脸上顶着个鲜红的大巴掌印的郑大变态也在神经兮兮地笑了笑之后,接着心情莫名很好的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也祝您和您太太百年好合,我挂了。” 第54章 家长 隔天下午下了一场雨,地处中原地带的杨川市被雨水浸染,空气中都显得湿漉漉的。 陈京墨今天原本应该去公司开一个例行会议,但是因为下雨天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最终便决定了留在家中,会议改由白柯代为主持。 昨天晚上在浴室发生的事一度让陈京墨做了好几个噩梦,这倒不是说这个同样也很神经兮兮的郑常山长得有多难看多吓人。 相反这个眼睛有残缺的男人有着张完全不逊色于原来那个郑常山的脸,身材和脸蛋都相当英俊邪气,可是对于保守又认死理陈京墨而言,自己和他的这种暧昧复杂的关系无异于一种对死去的郑常山的背叛。 “陈先生——你对得起我吗——陈先生——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妖精哪里比得上我——陈先生——我死不瞑目啊——” 一晚上做梦脑子里都是郑常山那可家伙魔音灌耳一般惊悚吓人的哭嚎声,活活被吓醒的陈京墨早上起来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脑子也乱的像锅粥,可是对于自己这个诡异的梦的每一个细节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郑常山了,他刚死的时候陈京墨天天晚上都盼着能梦到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梦到了,陈京墨又觉得心里有些苦涩难言。 明明他对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山寨货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但是想到郑常山那个缠人精要是知道自己和别人不清不楚的,他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内疚。 郑常山是不知道陈先生居然会背着自己这么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控制不住对自家可爱的陈先生做些禽兽不如的举动。 而等当代好男友陈先生一脸虚弱的想到楼下的厨房里给自己倒杯水喝时,他沉寂的视线一看到那个顶着大巴掌印已经在那儿给他准备早点的瘦削男人,到现在还没有摆脱昨晚心理阴影的陈先生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早啊,陈先生。” 一点都没有强行性骚扰之后被被害人殴打的尴尬,脸皮很厚的郑某人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了陈京墨一眼,那种骚里骚气的神态和口气真是要多眼熟有多眼熟。 见状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穿着身黑色背心的精瘦上身上移了过去,半响才慢吞吞地走回楼上去了。 郑常山见他就这么走了,还以为他是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自己的气,结果没过一会儿,陈京墨就拿着打白纸慢慢地走了回来,接着站到郑常山的面前就开始板着脸一张一张地拿给他看。 【不要以为自己模仿的很到位,你这样是在羞辱你自己。】 【如果以后,你再敢对我做昨天那种多余的事。】 【我会让林桥和你一起去人事领工资然后滚蛋。】 【我说到做到。】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郑常山见状皱着眉和他‘严肃’的对视了一会儿,可是没维持到三秒,他就神经兮兮地勾起嘴角,接着将自己两根手指放在一起充满色情意味的搓了搓,又做了圆圈的下流手势,这才一脸明知故的问道,“哦,那这种算多余的事吗陈先生?还有这种呢?” 因为难为情而脸色涨红的陈京墨看上去都有些内伤了,他挺想现在就回楼上打个电话随便给哪家精神病院也好,给自己那欠揍的秘书林桥也好,总之谁能把这个折磨自己神经病的尽快弄走就好。 可是想到就算他走了,林桥那家伙之后也会找个王常山,刘常山回来继续来烦他,陈京墨便脸色阴沉地垂下眼睛,接着看也不看这嬉皮笑脸,浑身充满着山寨痕迹的郑常山2.0直接回楼上也不理他了。 这一番不愉快弄得陈京墨的心情更恶劣了,窝在书房里找了本书看半天却也没心平气和下来。 窗户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那一刻不停的声音简直让人心烦意乱,而几乎就在眼神落到窗玻璃上的雨水的瞬间,脸色泛着点白的陈京墨忽然就不经意地想起了点过去的事。 他这几年很少会出去走走,但是心中却一直很想找个时间回溪涧村看看,那个地方不仅对他有着最初家乡的意义,更因为那是他和郑常山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那一场山雨,让他们的命运彻底有了交集,陈京墨没法形容自己的沉沦是注定还是偶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如今真正的常山已经不在了,只有那座雨中的山峦永远地还留在那个地方,而对于陈京墨而言,能去到那里再看看就是他唯一想到能再触碰到郑常山的方式了。 “陈先生,我能进来吗。” 讨厌人的山寨货又在门口找存在感了,被打乱了思绪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台边看了他一眼,忽然很想看看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结果等郑常山慢吞吞地走进来之后,他先是给自己拿了张凳子坐到陈京墨的面前,接着什么怪异出格的举动也没做,只是将自己手上的那本牛皮纸本子翻了开来,又冲着对自己一脸警惕像是防范什么变态似的陈京墨慢慢地勾了勾嘴角。 “林秘书让我经常给你读些笑话,陈先生您要是听了觉得好笑就给个面子笑一笑吧,不然林秘书知道我既不能干多余的事,又没有干分内的活,肯定要扣我工资了。” 满嘴胡说八道顺便把无辜的林桥黑了一把,完全把自己心血来潮发神经这事栽赃给林桥的郑常山毫不羞愧地骗着人,而看陈京墨这瞬间难看的脸色显然就是真信了他的话。 见状的郑常山明显笑的更诡异了些,也不管可怜的林桥事后会被自家老板怎么教训,低头就把林秘书费了半天劲整理出来的冷笑话大全随便翻开了一页,而在用泛着灰的眼睛大概地扫了一下上面那些看着就让人无语的冷笑话,他先是挑起眉锋接着便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郑常山:“陈先生,你知道什么地方的用户最喜欢关机吗(⊙v⊙)?” 陈京墨:“……” 郑常山:“诶!是宁波呀!o(*≧▽≦)ツ” 陈京墨:???????? 郑常山:“因为,‘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嘛哈哈哈哈\(^o^)/。” 陈京墨:“……” …… 之后的几天,因为郑常山本身一直在努力地装一个正常人,所以他的行为没再引起陈京墨更多的怀疑。 事实上因为本身秋季的工作开始繁忙,陈先生就算是精神状态再不好也得开始操心自己公司的事了,所以郑常山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能天天坐在他的面前给他讲一下午的冷笑话了。 十五号那天陈京墨因为工作要回Y市去了,郑常山作为私人助理原本是该跟着他去的,可是因为郑小山那天恰好需要个人去开家长会,所以他就和自家陈先生请了假。 而总算能有一整天看不见这山寨货的陈京墨自然是不会挽留他的,只是见郑常山含笑着和自己打过招呼临要离开时忽然便升起了一种怪异复杂的感觉。 虽然一次次地提醒过自己,自己从这个人身上看到的和郑常山诸多的相似之处都是假的,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迷惑的陈京墨的心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而不自觉站在二楼的窗台边沉默地看着郑常山往外头走,很突然的,陈京墨便看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青山白云间,两处蔚绿的草坪指引着前方的路,身形挺拔高挑的苍白男人转过头来准确地对上他瞬间收缩的眼睛,又用一种带着点轻浮挑逗的眼神冲他眨了眨眼,原本就表情尴尬的陈京墨见状当下就沉下了脸,脸色阴晴不定地挺想随便扔了什么东西下去砸死他算了。 而明明视力并不算好,却就是能想象陈先生此刻尴尬恼怒表情的郑常山也在大笑了几声之后冲陈京墨挥了挥手,接着便干脆地转身走了。 …… “郑小山同学,你应该心怀感恩知道吗?为了你,你亲爱的哥哥可是被迫牺牲了一整天和你嫂子相处的时间,你嫂子为了这个都和我闹别扭了,结果你现在居然还敢嫌我丢你脸……” 领着自家弟弟在学校里转悠,看上去一脸萎靡的郑常山就和个大混混一样,阴森森看人的样子让周围一圈家长看到他都有些发憷。 而的确被他这渗人的样子搞得觉得有点丢脸的郑小山努力地想让自己亲大哥看上去别那么画风清奇,但是见郑常山一副我就是我就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的自信模样,他也只能沮丧地捂着自己的脸,接着无奈地小声嘀咕道,“没有,你这样真的特别帅,你没发现别人都被你帅的不敢靠近咱们了吗哥……” 被自己弟弟的配合弄得阴阳怪气的闷笑了起来,郑常山到这里也不打算难为这实诚孩子继续赞美自己了,只是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而等他们俩进了这初二二班的教室后,郑常山先是和郑小山一块在他那儿狭小的座位坐下,没几分钟就不老实地把脑袋转到后面去了。 长得干干净净,和他家泥猴弟弟一点没有相似之处的男孩应该就是他弟的好哥们陆浩然了,郑常山平时老听郑小山提起他,听说是干部家庭出生的,成绩很好,所以郑常山对他的印象也有那么点。 坐他边上的应该是他妈妈,看上去温婉秀气的,却显然对郑常山这种看上去家庭条件很差的人有些排斥。 不过见自家孩子和他主动打招呼了,这神态倨傲的中年女人也不能不搭理,只不冷不热地看了郑常山一眼,接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这是小山的哥哥吧?今天也来开家长会啊?以前都没见你来过啊,唉,做哥哥的还是要负责一点,不然以后小山书读不好和你一样该怎么办,早早的辍学出来对一个孩子可不好呢……” “妈……” 小声地拉了拉自己妈妈的袖子,陆浩然这孩子脸皮薄,性子也软,一听自己妈妈和好朋友的哥哥说这种话就急了。 而他母亲见两个孩子都一脸尴尬,反倒是一脸穷酸样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没什么反应,当下便狠狠地瞪了陆浩然一眼,接着皱着眉语速飞快地开口道,“怎么了!你学习退步了还不让我说啊!看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分!你什么时候还考过第二名这样的成绩了?那第一名让谁给拿去啦!!整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穷孩子,笨孩子一块玩,等会儿我就和你们班主任说去,下礼拜给你赶紧调换位置!最好就换到那个第一名的同学身边去!” 听到这话,郑小山的脸色一下子有些怪异,郑常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只捏了捏他的手掌让他别开口说话。 陆浩然这孩子见状都无奈了,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自己的母亲继续说这些让他都难为情的话,而还没等他妈妈说完,参加家长会的其他家长们和老师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各位家长,今天麻烦大家来学校一趟了,因为马上快放假,所以就想让家长们来学校分享一下孩子这学期的收获感悟……” 站在讲台上的女老师态度亲切地这般开口,视线落到郑小山他们这个方向的时候明显顿了顿,不过她很快就变回了自然的表情,而将手里的成绩单缓缓展开后,女老师在下面家长一片期待的眼神中笑着开口道,“这次的第一名,郑小山同学,年级里面也是第一,恩,进步非常的大。” 陆浩然的妈妈:“……” 陆浩然的妈妈表情看上去非常的错愕,瞪着前面的那对正在哼哧哼哧偷笑的兄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见她这个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脸色涨红的陆浩然压低着声音悄悄道,“妈……小山一直很聪明的,就是偏科,但是最近他哥哥给他补课之后他成绩早就好了很多了,你别再那么说了,我好丢脸啊……” “那……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穷鬼一个!” 故意掩饰掉自己脸上尴尬的神情,陆浩然的爸爸虽然只是海关里一个算不上号的小干部,但是他妈妈却一直很引以为傲。 因为学校每学期都会在学期末向家长寻求一些赞助方面的帮助,所以陆浩然的妈妈也从不会吝啬,毕竟这可是关乎到自己儿子面子的大事,像今天这个家长会,肯定不出意外最后要感谢一下他们这些为学校捐献了书本和教学器材的杰出家长的。 而就在陆浩然的妈妈下意识地挺起胸准备骄傲地接受其他家长们羡慕嫉妒的眼神时,她却亲耳听着讲台上方的女老师笑着开口道,“这次我还要另外感谢一些家长对我们学校的帮助,其中有两个家长尤其让人钦佩,其中一位是陆浩然的妈妈何女士,她一共捐献了一千元的图书馆书籍和一些运动器材,而另一位则是郑小山的哥哥郑常山先生,他为学校一共捐献了一条跑道,一栋教学楼以及包括游泳馆在内的三个新建筑,来,让我们大家一起鼓掌感谢一下他们吧。” 陆浩然的妈妈:“……” 第55章 喝醉 大人之间的尴尬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陆浩然和郑小山两个小家伙开完家长会还没一会儿就直接又凑到一起说话了。 虽然陆浩然小同学也有对自己妈妈的行为进行正式而深刻的道歉,但是天生没心没肺的郑家两兄弟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里去,反倒是郑小山还大方的反过来安慰他了。 “没事没事,这事也不怪你妈,我哥他平时看上去的确挺磕碜挺渗人的,你妈妈那样的反应特别正常,真的真的……” 不吭声的站在一边都能被自己弟弟嫌弃磕碜吓人的郑常山闻言挑了挑眉,拿手就拍了拍郑小山这小没良心的脑袋,下手还挺重。 而被他打的哎哟了一声的郑小山也在抬起头看了自己这深藏不露的哥哥一样,只是这脸上的小表情却多少带着点自豪和得意。 说起来,郑小山今天没想到自己亲哥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学校捐这么钱,还是等听到老师在讲台上说这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见全班人都跟着鼓起掌的时候,一直以来都被班里人看不起的郑小山先是觉得被所有人这么羡慕的看着有点暗戳戳的得意,等后来回过神来了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心疼那些被捐掉的钱。 “哥,这么多东西到底要捐多少钱啊,你工资卡里的钱还够了吗……浩然他妈捐了有一千多块呢,你又得捐了有多少啊……” 说这话的时候郑小山一直是一副如果你说的多我就立马跑回去问老师要回来的紧张表情,而他前两天还在满大街捡垃圾的亲哥见自家弟弟明显一副肉痛的不得了样子,也没打算让他这么小年纪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虚荣心给填满了,只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和他笑着道,“没多少啊,现在搞活动买一还送一呢,那天我去办手续的时候拿了张彩票,一刮开就说再来一楼,你看这不就正好三栋楼了嘛。” 满嘴胡说八道的郑常山直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扯了个谎,偏偏郑小山这孩子也是苦日子过惯了,对金钱压根就没什么概念,见他说的这么逼真的样子,所以轻轻松松地被他这么骗了就又继续没心没肺的和自己好朋友去玩了。 而等勉强应付完一大堆原本还对他避之不及的家长,郑常山看了看时间便想着要不把郑小山送回家再回陈京墨那里看看,可是还没等他在这偌大的学校找到人呢,有个急急忙忙追上他的影子就飞快的从后面跟上来了。 “诶,您等等呀,您等等呀……” 带着点喘气声的女声听上去挺年轻的,原本正缓步往前走的郑常山闻言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便和刚刚还在讲台上给家长说话的女老师对上了眼。 只是当这气质出众,容貌端庄的女人稍一靠近自己,郑常山便立马嗅到了她身上的那股不太寻常的味道。 而这女人见郑常山脸上用一副阴冷的像毒蛇一般的表情盯着自己,那只残缺的灰色眼睛看着人的恐怖样子当下便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趁着他态度没有变的更恶劣前急急忙忙地就开了口。 “禄星在上,小女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方才在里头看着您的相貌有几分眼熟,便过来想和您打个招呼……” “教师行主我见过,可你是谁。” 面无表情地这般问了一句,郑常山这般说着眯起眼睛地打量了一圈这模样全然陌生的女人。 而听他这么说,这瘦弱的女老师也是神情复杂地低下头,半响才带着点尴尬且无奈地笑着开口道,“多年前我便已经叛逃出禄星司了,禄星您不认识我自然是对的,科举废除前人人称呼为我一句楚山长,封建王朝科举废除后书院便不复存在,我便渐渐地被人忘了……” 女老师这般低声说着,郑常山当下也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刚刚他还不太清楚这女人是什么身份,听到山长二字倒是想起来了。 毕竟在禄星司建立之初还是较为古早的封建王朝时代,那时很少有女子能出来工作,除了些底层女性从事的下九流行当,真正的象征社会地位的职业却从来轮不到那个时候的女性。 可是在那样注定对女性不公的时代背景下,却还是有不少通过自身努力而在历史中焕发出自己独特魅力的坚韧的杰出女性,而这姓楚名梅枝的女山长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山长,是中国历朝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 五代时文人蒋维东隐居衡山讲学时,授业者便叫他山长。 到宋代时封建统治者将南唐升元年间的庐山白鹿洞的白鹿国学改名为白鹿洞书院,聘请山长讲学之风便起了。 而到明朝的时候,因为社会风气随着海岸通商的关系,女子的地位便有了一定的提高,许多女性开始对刺绣女工之外的东西产生兴趣。 偏偏在那个年代恰好就有一位出生大儒之家,名叫楚梅枝的姑娘进入了当时的文坛,又因其有诗才,懂谋略,胸怀傲骨,便得了当朝首辅的称赞。 那时这样显赫的声名落在一个女子身上难免惹人非议,许多出于男权社会的男人压根见不得一个女子比自己有才学,便想尽了办法去诋毁楚梅枝的名节。 而尽管在当时许多文人的争议声中这位楚姑娘受了不少的许多的羞辱,可是最终她却还是通过自己的才学和出众的为人在自己二十五岁那年以一个未婚女子的身份成了当时户县书院的一名女山长,此后又一路升入神界,成为了这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一员。 “能被称呼一句山长的在当时肯定都是杰出的学者,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起正事的时候郑常山的态度一般还是挺正经的,况且他也知道这楚山长这么急迫地找上自己,肯定也是有她的苦衷在的,所以一时间只等她自己开口说明白。 而听他这么说,那楚山长也是激动的眼眶含泪,像是终于找到救星一般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半响才红着眼睛冲郑常山缓缓开口道,“我本是叛逃行主,先前受控于巨门星,被迫做下了许多错事……后来禄星您将巨门亲自斩杀,自此之后我们这些叛逃行主虽不敢到您的面前造次,却以为自己至少能得些太平的日子……可是谁知道就在半个月前,妖僧僧苦练出现,说是他得了巨门星号令要来将我们这些叛逃行主一一召回,而我的胞弟私塾生只因为一句反驳便彻底地死在了那妖僧的刀下……” 这般说着明显是想起自己弟弟凄惨的死状,楚山长在杨川市东躲西藏了半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天。 而此刻,当面对着当今神界唯一有可能制服那妖僧的凶星,神情端肃的楚山长只将双手合拢行了个大礼,接着便一字一句地郑重开口道,“当日我助纣为虐,本是罪该万死。如今小女子不求禄星您能放过我这叛徒,只希望能助您将僧苦练那妖僧尽早捉拿……以免天下苍生之苦。” …… 陈京墨在Y市出了一趟差,又抽空去了趟溪涧村,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故意让自己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山寨货在等他的事,整颗心都沉浸在因为故地重游而难免悲伤低落的情绪之中。 而林桥见他相比较之前又开始不太对劲了,便赶紧说服他尽早回杨川市,陈京墨听到这话也没说自己有什么意见,只是回了杨川市他刚下飞机,陈京墨就被有个之前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别家老总给大呼小叫的拦在机场外面了。 陈京墨这些年身体不太好这件事旁人心里多少也清楚,林桥是希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不要来打扰陈京墨的修养,所以遇到这种邀约一概都帮他推了。 可是他们两家公司一直有合作,这位老总今天也是因为许久不见,恰好来机场送人看见了陈京墨才特意过来打招呼的。 而林桥本以为会干脆拒绝他的陈京墨在听着一口大兄弟俺可想死你了,性格也相当热情的老总和自己一通叙旧又硬要拉着他去晚上的一个酒局后,居然破天荒地就答应了下来。 “陈先生……您还是别去喝酒之类的吧……您压根就不会喝酒啊……” 心惊胆战地小心提醒了陈京墨一句,林桥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无非也就三件,仔细说起来就是女儿哭闹,老婆生气和老板喝酒。 偏偏自家这位向来一杯倒的陈京墨先生今天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被那东北老总一番哎呀妈呀兄弟你真是老给我面子了的大喊大叫中就给忽悠走了,而等晚上送他回去的时候,林桥看了眼靠在后座一语不发却浑身都是酒气的陈京墨,心里便开始打起鼓来。 “陈先生,你觉得还好吗?” 林桥压低的询问声让闭着眼睛的陈京墨一时间并不太想搭理他,事实上虽然从前的确是个不太能喝酒的人,可是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因为郑常山出事的事自己一个人买醉过许多次了。 这种不太体面的事,好面子的陈先生自然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所以每次晚上一个人在家喝完他都会先仔细地把家里打扫好,又把酒瓶之类的东西处理掉,给自己煮好一锅醒酒汤全部喝掉睡觉,第二天再以一副完全看不出破绽的样子去公司照常上班。 这样折腾了几个月,陈京墨当时糟糕的情绪也没有好转,胃却变得不太好了,而他的酒量也在不知不觉中从一个弱爆了的一杯倒变成了能和东北老总连干一晚上都没什么醉意的程度。 只是这点连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林桥也不知道,更因为陈京墨喝醉了向来是这个面无表情的淡定样子,所以林桥也没有起疑。 于是等林桥把他以为醉了的陈京墨送回去的时候,早早的接到电话,在家里等着的郑常山也已经做好了要迎接一个醉鬼陈先生的准备。 而当他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发呆的陈先生后,知道他现在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郑常山先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接着便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泛红的脸。 “怎么,又找不到钥匙了吗。” 这口气透着股和平日里不太相同的味道,一直以来都在陈京墨面前刻意掩饰的郑常山或许只有在此刻才会露出点从前的温情脉脉来,只是面对着即使醉了也无法任何声音的陈先生,他多少有点心头泛苦。 而打从听到他说话开始便显得有点疑惑的陈京墨似乎也有些奇怪这个山寨货的举止,可还没等他理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郑常山却已经抬手把他拉进屋子里。 “快点进来吧,陈先生,外面凉。” 感觉着这个人温暖的手掌心,陈京墨明明没有醉脸却愈发的红了,他的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古怪的情绪在徜徉着,可他却不敢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而原本正蹲着帮他换鞋的郑常山抬头见他这幅一喝了酒就显得呆呆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心里告诉自己陈先生明天醒过来肯定不会知道后,他忍耐了几秒后最终还是站起来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真的好想你啊……陈先生。” 此刻郑常山的脸离陈京墨很近很近,这个吻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有的只有郑常山自己也无法纾解的苦涩和思念。 他没有和平时那样用各种轻浮下流的话语去故意让别人对他产生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只是用这样最发自内心的举动去一点点的亲吻着自己的心上人。 而被他的这个吻弄得浑身僵硬的陈京墨只一动不动地半靠在墙上,可是心底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响,而半响陈京墨忽然抬起了自己黑沉沉的,没有丝毫醉意的眼睛,接着以一副冰冷审视的眼神看向郑常山开口道,【你是谁。】 第56章 毒蛇 【你是谁】 陈京墨质问的眼神对上自己的一瞬间,郑常山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他灰白色的眼睛有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飞快划过,但在下意识地远离些陈京墨让他看上去没那么脸色难看后,他头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接着用手揉了揉自己凌乱的额发,漫不经心地望向陈京墨的眼睛笑了笑道,“唉,陈先生,你果然是喝多了啊,我们不是早就互相自我介绍过了吗,我是你的助理郑常山啊。” 看他这幅含糊其辞摆明了想糊弄自己的样子,陈京墨只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因为心底的难以置信,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可是方才那样的表现,就算是陈京墨已经三年没见过那个人了,却还是能明显分辨出区别的。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郑常山,即使他的壳子变了一个人,可是陈京墨还是能认得出来。 这般想着,陈京墨的心里便痛苦挣扎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他无法理解的离奇和不可思议,但是这一刻他偏偏又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等他猛地靠近了些这虽然面容陌生,却一举一动都透着强烈地熟悉感的男人后,陈京墨先是眼神冷冷地用手掌摸了摸他残疾的那只眼睛,接着无声地张了张嘴道。 【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 “……” 一听到这话嘴边的笑意便褪了下去,闻言的郑常山面无表情的将灰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对准陈京墨,见他一副咄咄逼人却又止不住紧张焦虑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装不下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一旦说出当日的实情,保不齐要把陈先生气的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而这般想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陈先生情绪化的郑常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半响才用一种很缓很慢的声音轻轻地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居然都学会喝酒了。” 话音落下,郑常山便眼看着面前的陈京墨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也许是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当日眼看着下葬的郑常山居然还活着,也许是不敢相信这个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就是郑常山,总之陈京墨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种怪异和混乱的情绪中,半天都没有再靠近郑常山。 而郑常山见他这幅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只是见陈京墨被吓得脸色都泛白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切而受到了心灵的巨大冲击,所以照顾到陈先生的情绪问题,郑常山便将脸凑到陈京墨面前,先是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接着表情诡异地眯起眼睛一脸认真解释道,“我不是鬼,我是人,这是脸,我扯一下给你看看啊,陈先——哎哟。” 话音未落,郑常山这脸皮一直很厚的家伙就挨了一下打,被气得动手直接打老婆的陈京墨明显没使什么劲,但是看他惨白的脸色也知道他现在火气究竟有多大。 而压根没怎么疼却还是开始使劲作妖的四皮脸先生被打了一下后就直接不要脸的缠上陈京墨了,像条滑腻冰冷的蛇一般就用手落在陈京墨的脖子上,接着也不顾陈先生拼命的抵抗,只将原本穿着整齐,一股社会精英范儿的陈京墨扑倒在地上就开始变态一样的扯他的裤子和上衣了。 【你要干什么!!!!住手!!!!住手!!!!】 【滚!!!不要撕我的衬衫!!!】 【裤子也不能撕!!!郑常山!!!不要拉我的内裤!!!!你疯了吗!!!】 无声地表达着对这个无耻的臭流氓的抗议,一直到几乎被他扒光的陈京墨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将他死死地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而见陈京墨这幅气的耳朵都红了的样子,好不容易消停了的郑常山先是相当享受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一脸神经兮兮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老公,我好感动啊,我化成灰你居然都能认出我,看来我们一定是真爱。” 【……】 从前就拿这王八蛋没有丝毫的办法,眼下阴差阳错地识破了他这五毛不能再多的伪装,陈京墨明显也有些筋疲力尽。 他此刻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显然不明白为什么郑常山会再次以这样的全新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样逃脱那场几乎将他粉身碎骨的车祸的。 而见他这明显怀揣着诸多疑惑的样子,躺在地上的郑常山只将自己主动张开的腿勾在陈京墨的腰上蹭了蹭,接着眯着眼睛压低着声音问道,“想知道吗?和我上床就告诉你好不好啊。” 【……】 眼下这个混乱复杂的情况,陈京墨一点想和他上床的心情都没有,即使这幅模样的郑常山看上去真的……欠操的要命,可他就是一点也都不想碰他。 而在陈京墨心里,除了对郑常山还活着的难以置信外,情绪平复后产生的更多的是一种后怕和苦涩。 本以为只能在梦中再见到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回来了,他看上去好好的,依旧活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那些原本没有理清的误会和分歧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相比起压根就没有指望的怀念,他只想郑常山活着,只要郑常山活着。 而现在郑常山真的回来了,这在早已经是口枯井的陈京墨看来本身就是上苍对他而言最珍贵且难得的礼物了。 而想到这儿,眼睛都有些泛红的陈京墨自然是不会把这些隐秘的内心想法都告诉面前这个人的,不计较不代表不追究,他总要给这个从来没有一句靠谱的话的王八蛋一个教训。 于是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下一脸风骚样儿望着自己的郑常山,莫名其妙就当了三年鳏夫的陈先生心没痒痒大巴掌倒是开始痒起来了。 【不想知道,去把搓衣板拿来。】 冷冰冰的脸上准确地表达出了这样的讯息,郑常山闻言无言以对地僵硬住了表情,半响只能想着自己理亏在先,老老实实的从地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找搓衣板去了。 等他拿着个搓衣板再回到客厅里的时候,见靠在沙发上的陈先生尽管努力掩饰,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背影,一副生怕自己又不见了的紧张样子,心情瞬间就开心得不得了的郑大变态先是主动地往自家陈先生的腿上一趴,又相当风骚地摇了摇身后压根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你还挺兴奋是吗。】 见郑常山一副压根不在乎的神经质模样,表情难看的陈京墨顿时有点无语了,本以为自己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让这个神经病长个记性,可偏偏郑常山这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的脸皮就算是重新换了一张那厚度也是相当可观的。 感觉到自家控制欲强盛的陈先生一脸不悦地望着自己的样子,郑常山也慢吞吞地笑了。 而一见他这故意胡搅蛮缠搅乱自己思绪的行为,表情凝重的陈京墨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放弃般的缓缓取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放在茶几上,先是将自己的手指在郑常山那只瞎了的眼睛上轻轻地摸了摸,接着用自己的泛着红的眼眶看着郑常山无声的张了张嘴。 【你老实回答我,我的眼睛当初之所以会康复,也是因为你对不对。】 “……” 听陈京墨这么说,郑常山并没有立刻回答,人神之间的差距让他无法和尚未归位的廉贞透露一点有关神界的事,否则便很有可能为廉贞和自己招来天谴。 而见他不说话的样子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的陈京墨也若有所思地沉下了脸,半响从茶几上拿了一张纸,接着缓慢地在纸上写道。 【你出事的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很多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却清楚地记得你在出事之前曾经来找过我。】 【我的眼睛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好了,从前我还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现在看到你的眼睛,我却大概猜到这应该也是你的手笔了。】 【你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所以那时候才会故意和我说那样的话,那你又是怎么做到把眼睛给我的?和你依旧还活着有关吗?】 对他一向包容宠溺几乎是由着他性子来的陈京墨一旦强势起来,那模样也是挺吓人的,到底是平时管理着大企业的领导级人物,一声不吭的就把所有郑常山极力掩盖的事给重新理清楚了。 原本三年前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在今晚都一次性爆发了,而郑常山被他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可这一次陈京墨却明显不打算再由着他这么避重就轻的敷衍过去了。 【别再骗我,也别逼我对你狠心,告诉我,常山,你自己清楚我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沉寂,室内的灯光昏昏暗暗的,透着股无法言说的暧昧,而就在陈京墨以为郑常山并不打算回答自己时,那个原本就离他很近很近的男人忽然地爬到他的腿上又紧紧地缠住了他。 郑常山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凶狠且阴森,对于害怕他的人来说,他就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尽管总是悄无声息的藏在暗处,却随时可能会用自己的毒牙将人致死,毕竟……每个人都无比清楚他的毒性。 可对于了解且欣赏他性格的陈京墨来说,他的这种让普通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却不意味着危险,相反只要温柔地拿捏住他的七寸,给这个危险且诱人的冷血动物一点甜头,他就会用他那条勾人的尾巴和蛇信子缠住你一辈子。 心里这般想着,到这里陈先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底承认,即使明知道郑常山之前做了那么多糊弄他,欺骗他的事情后,他依然非常非常的迷恋他。 这种偏爱就像是饲养蛇的主人在明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蛇杀死却依旧难以抗拒一样,蛇的可怕在他眼里本身就是一种可爱。 而与此同时,用自己鳞片一样冰冷阴森的皮肤一点点的焐热陈京墨的身体后,郑常山这个冷血冷心却唯独对陈京墨有用不完的爱恋与忠诚的疯子先是又用自己的指腹在陈京墨的眼眶上温柔地抚弄了一下,接着便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记忆一般缓缓地露出了点懒散的笑容。 “陈先生,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你的这双眼睛本来就是你的,我当初也只是把该还给你的东西还给你罢了。” 这话说着,郑常山的手掌忽然变得很凉,他灰白色的眼睛里浮现出紫色的流光,落到陈京墨的那只眼睛上时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而陈京墨似乎感觉到他情绪的不稳定,只沉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坦白。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预感到接下来的事将会突破他之前很多年的认知,而似乎也感觉到了陈京墨此刻内心的这种固执与坚定,半响郑常山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便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 “况且我为你做任何事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的性命,我的神魂,你都可以轻易地拿走,你我之间,也从无亏欠一说……” ——“只不过啊……我的廉贞君啊,当日星河边上发生的一切,你当真就一点都想不起了吗?” 第57章 喂饱 人间灯火通明,天上繁花似锦。 距离贪狼星君再次离开神界去往人间上任,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前段时间网络剧《贪狼的后裔》终于在群众们的呼唤声中迎来了大结局,听说经历了瞎眼,车祸,失忆,巨门作梗,魔界捣乱,妖界叛乱,神界强行拆散有强人等等等多重难关之后,剧中多灾多难,简直堪比衰神的廉贞君和贪狼星可算是迎来了双宿双飞一起重登星位的完美结局。 而相比较充斥着各种夸张戏剧效果的影视作品,在现实中很多神界的小辈们其实并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廉贞君究竟长什么样,又曾经是一位怎样风采出众的神君。 “廉贞君?那可是位让人钦佩的真君子啊,端方稳重,心性高洁……若不是当日为了贪狼星他自己心甘情愿地选了那么条路,如今这北斗星官之位恐怕早就名正言顺的是他了。” 偶然被问起这件事,北斗宫里常年值班的老星官这般说着冲身边这两个好奇的小星童笑了笑。 而在他自己的印象里,他还是如面前这两个小星童这般年纪的孩童时,廉贞君和贪狼星便已经是三十三重天上了不得的上仙了。 那时巨门星的真面目还没有被揭穿,无数人只以为贪狼星和廉贞君是因为彼此意见向左才水火不热。 可谁知道弑神一战后,廉贞君却是彻彻底底地为贪狼星而舍去了自己的神魂,从星河上陨落到人间。 而想到这儿,心中顿时也有些不平静的老星官想了想,这才将抬起自己的枯树枝似的的手指朝着星河上的某一处缓慢地点了点。 “看,那贪狼星府邸门口的那颗桃花树指向的地方就是廉贞君曾经的星位所在,如今那里只有些廉贞君曾经喂养的喜鹊在了,唉,他陨落时三界枉死之灵都为他而哭,要不是他在战场初期就故意退让致使贪狼君能顺利推翻巨门,单凭贪狼星年轻那时的神力,恐怕还真不能分出个胜负……” “哇,岁星,那廉贞君当真这般厉害吗?” 小星童们一听老星官这么说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互相看着自己的同伴显得有些面面相觑,毕竟贪狼君的凶狠那可是人人皆知的,而捋着白胡须的老星官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平时少看些无聊的电视剧吧娃娃们,电视剧里都是胡说八道的,你看看我们神界什么时候去主动拆散过哪对有情人啦,往人间施展个雷劫很废电的好么,天兵天将们平时上班周末也没有空啊……不过仔细说起来,廉贞与贪狼这两位无论哪位都是该为其建碑立传的英雄人物,贪狼星斩恶蛟,廉贞君灭魃妖时我可都还没出生呢,你们自然也都什么都不知道啦……” 完全没提自己本身也是《贪狼的后裔》这部脑残电视剧的忠实剧迷的事,白发苍苍的老星官照例在这些好骗的小辈们面前使劲卖弄了一番,又向这几个小娃娃各讨了几包葵花籽做口水费这才背着手笑呵呵的准备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贪狼星府邸门口的桃花树时,这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望着廉贞星曾经存在过的地方没忍不住还是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半响这老星官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默默掐指一算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北斗之位一日无人,怕是神界还要有一番劫难啊,也不知道那贪狼星此番下去能不能助廉贞君度过那劫数,唉,真是愁人啊愁人……” …… 陈京墨和郑常山一同走在一段属于他们的回忆里,前头的那只白色蝴蝶挥展着翅膀指引着他们,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现在的你应该有两百多岁了,我和你结识也过百年了,那天是巨门那个鼠辈的寿辰,你是穿了身霜白色的衣袍去的,远远看上去冷冰冰的简直像块正在生闷气的冰糕,我坐在你对面不停地盯着你看,越看越觉得下饭,情不自禁就吃了两碗饭,结果你从头到尾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恢复了贪狼星原身的郑常山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边走边说着,他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玄色的衣袍外,惨白邪气的面容相比起平时寻常人的模样更有一番他本人不常表现的傲气和潇洒。 走在他身边的陈京墨闻言只略带些复杂地将视线往前方看了眼,心里对这奇异且不可思议的一幕幕实在还是有些接受缓慢。 而果不其然,视线所及只见一片虚幻美丽到不真实的繁花深处,的确有个嬉皮笑脸的黑衣少年人正和冷着脸的白衣少年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廉贞君喜欢花吗?” “不喜。” “哦,那我送的花,廉贞君会喜欢吗?” “……” “哈哈,我胡言的,廉贞君比花还美,哪里还需要我来送花呢……” “贪狼,休得胡言。” 脸色怪异的白衣少年恐怕还真没和这样不要脸的人说过话,一时间只红了耳朵就匆匆地拂袖离去了,而陈京墨眼看着那两个少年人的影子都渐渐不见了,这才面无表情地冲身边一脸得意地郑常山张了张嘴。 【你的脸皮原来从小就这么厚。】 “是啊,可脸皮不厚点又怎么能赢得廉贞君的心呢?” 厚脸皮的贪狼星君这么说着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勾了勾陈京墨的手指,被他撩拨的有点不自在的陈京墨拍了下他那只打乱的手,又向前一步往前面那片雾气中看了看。 而见状的郑常山只笑了笑缓缓跟上他的脚步,接着才眯着灰白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开口道,“你眼睛里仅存的那只庄周蝴蝶镜以前是我的,过去在我身上发生的很多事,因为我在死牢关的太久已经都不记得了,而剩下的大多则与你有关。” 听他这么说,陈京墨的神情明显有些复杂,他侧过脸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郑常山,似乎也很想知道在那寂寞恐怖的三千年囚禁中他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而见状只缓缓的勾了勾嘴角,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以前发生的事的郑常山显得相当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囚禁本身并不痛苦,忘记才是真正折磨我的事,我每天入睡前都会一遍遍地去回忆你的脸,可是渐渐的,渐渐的我还是发现自己开始忘记有些事了,为了能让自己不去忘记,我只能一遍遍地去选择把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忘掉,比如我是谁,我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是当某天晚上我从噩梦中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记不清楚你长什么模样后,我还是被吓坏了……” 郑常山这般说着,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他似乎并不太想让陈京墨看见前面的那些东西,但是陈京墨却还是拉住他的手,接着眼看着白色的蝴蝶飞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处极为灰暗的角落,而在那个像是管押着什么猛兽的可怕地方正静静地趴着一个狼狈凄惨的瘦削身影。 男人在哭,哭的非常的伤心。 像是已经走投无路般的在这方寸之地无声的哀嚎大哭着,却独独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来救救他。 他的手掌上满是因为抠挖山壁而翻卷溃烂的伤口,整张脸都是狰狞的伤痕和淤青,而在他困兽的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了。 “廉贞……廉贞……” 听到这嘶哑的哭泣声,陈京墨的心口一下子便泛起了一层像是被变钝的刀片割伤的疼痛,他有种强烈的想去触碰一下那个在千年前因为忘记自己而痛哭不止的郑常山的感觉,替他擦去脸上的伤痕也好,出言的安抚他几句也好。 而见他这幅沉默不语的模样,同样也目睹这幕的郑常山只缓缓地将他的眼睛用自己的手掌遮住,接着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别看了。” 知道他也有这种难堪狼狈到不想让自己看到的时候,陈京墨闻言只拉下他的手又轻轻地拍了拍郑常山冰凉的手背安抚了下他。 而感觉到自家陈先生正在自己身边的那种安心的感觉,懒洋洋的郑常山也在勾了勾泛白的嘴角后笑着凑到他耳边对他开口道,“其余的就是你刚刚都看见的了,当日巨门星大劫,你为我这个混蛋白白的丢了性命,我不知死活的隔了那么久又找到你,欺骗你,诱哄你,纠缠你,最后再不负责任地离开你……” 听到他这么说,陈京墨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他其实并不太想听到郑常山这么来说自己,但是看着他疯疯癫癫地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又抬眼望向自己,半响陈京墨还是听到郑常山听到他用一种阴森恐怖的声音一字一句对自己道,“神界关了我三千年,我哪儿都没有去,他们都以为我是被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困住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是被你给困住的……我爱惨了你,我离不开你,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和我彻彻底底地融在一起,把你的血和肉都一点点的吞进肚子里去……” 几乎带着点疯癫意味的这般快速地说着,这世间最疯狂全无理智的痴迷也大抵是这样了,而眼见他这样死死的盯着自己,那只为了自己而永远都恢复不了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简直像是顺势要淌出血来。 面容清冷的陈京墨先是抬起自己的手抚摸了下他枯瘦的脸颊,脑海中回忆起这张丰神俊朗曾经充斥着少年人潇洒的面容在千年间如何为自己逐渐枯萎老去,他不知怎么的就涌上了一种难言的爱意与哀伤。 在他一无所知的那些年里,一直都只有郑常山一个人,正如同郑常山会对这三年有所愧疚一样,陈京墨也会有些忍不住怜惜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郑常山。 而想到从今往后自己终于可以和他两两相伴再不分离,一向不苟言笑的陈京墨的脸上也如冰雪融化般绽开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接着无声地就对面前的郑常山张了张嘴。 【无论你是郑常山还是贪狼,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别害怕了,往后都有我在,我不会不要你的,你这个笨蛋。】 …… 林桥隔天一早还在家里给女儿做早餐的时候便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显示的号码是自家陈先生发来的,内容是让他今天不用去接他上班了,他要休息一天。 刚开始的林桥也没有想太多,毕竟陈京墨身体时好时坏的,觉得不舒服想休息一天也是正常的,可是大概过了几秒钟,林桥的手机又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而等林桥一拿起来,他的表情立马就因为难以置信而扭曲了。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刚刚那条其实是我发的~~~~啦啦啦啦啦啦啦~~~~猜猜我是谁呀~~~~~~~~ 林桥:…… 这个欠揍到让林桥牙痒痒的口气就是他傻了也能猜到是谁发来的,而当下咬着牙啪啪啪回了条短信,林秘书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恼火地这样回答道。 【郑常山!你干嘛!不要随便拿陈先生的手机做这种无聊的事好吗!信不信我扣你工资!你不想干了是吧!!!(╯‵□′)╯︵┻━┻】 这条短信发出去半天都没人回,林桥强忍着心里的不悦又开始给自己宝贝女儿认认真真地剥鸡蛋了,结果这鸡蛋还没剥完呢,新的短信提示又来了,而等横眉立目的林桥拿起来一看,手机上赫然就显示了这样一句话。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我让他发的,你不要骂他。 林桥:…… 心里的无言以对一瞬间便让林桥沉默了下来,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这后面那条虽然简短却透着一股强烈暗示意味的短信是自家老板发的。 可是看这个冷冰冰的口气除了陈京墨还能是谁呢,而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有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一直以来都再促成自己老板梅开二度的林桥半响才战战兢兢地回了一条道。 【那陈先生……我今天还用过去吗……_(:з)∠】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不用了。 这次很快就给了林桥回复,林桥一言难尽地举着手机发呆,一直到他女儿哭着和他说鸡蛋都被他捏扁了他才反应过来。 而另一边大清早就把自家林秘书给吓得够呛的陈先生也正好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上去,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过身来,有只滑不溜秋的手就顺着他的后背攀上他的肩膀了。 “搞定了林桥吗……” 沙哑中透着股淫邪味道的声音一听就一晚上没消停,昏暗的卧室里除了门口的那一小块明显并不够他们发挥的羊绒地毯,其余包括窗台躺椅洗手台等地方都显得相当混乱荒唐。 而浑身赤裸的郑常山则和条犯困的蟒蛇一般趴在陈京墨的肩上舔弄亲吻着他的后颈,一直到又在陈先生白皙紧致的皮肤上又被他添了块青紫,他这才一脸餍足地舔了舔自己还带着血丝的嘴唇。 【都一晚上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任由着他这样胡作非为,发完短信坐回床边的陈京墨发丝凌乱,眼带笑意,像是逗弄着自己精心饲养的蟒蛇一般用指腹摩擦下他泛着白的嘴唇,这般无声用眼神的问了一句还无奈勾了勾嘴角。 而当下就笑了起来的郑常山摆明了也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只将自己遍布着各种吻痕和青紫的身体贴近了陈京墨些,接着压低着声音以一种相当下流的姿态吻了吻他的喉结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够呢,赶紧来喂饱我吧,我的……陈先生。” 第58章 甜苦 久别重逢后难免有一番缠绵。 尽管陈京墨从来都不是那种过于沉迷肉欲的男人,但对于郑常山这种浑身上下都对自己散发着露骨邀请的无耻混蛋,他也不介意花点时间好好的品上一品他这具躁动且不安的身体。 毕竟亲吻和肢体交缠都只是最浅层的身体接触,驯服危险且强悍的生命所带来的征服感才是真正的极致享受,压倒性覆盖在结实充满力量的男性身体之上,感受着他蜜色的背脊因为剧烈冲撞而流淌下咸涩的汗水,羊绒毛毯淫糜的摩擦着彼此皮肉的敏感之处,滑腻的体液顺着腿根缓缓淌下,一直到听到他难以忍耐地一次次颤抖着乞求着自己的施舍和抚摸。 “陈先生……啊……陈……先生……啊……” 压低着声音这般嘶哑这声音粗喘着,眯着眼睛的郑常山就像头发情到全无人类理智的野兽一样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夜的床。 偏偏他越是这样陈京墨就越是难以克制,光是听着他这么没骨头似的呻吟低语,本质上其实是个相当容易讨好的人的陈先生便会忍不住一次次地满足,占有他。 这正如同烈酒烧心同样有着让人着迷沉沦的滋味一样,郑常山身上就仿佛天生带着这种沾染上就让人上瘾的味道,一旦触碰过要再戒掉恐怕就有些难了。 而伴随着这一夜的荒唐过后,纠缠在他们之间数千年的恩怨纠缠也总算是有了点尘埃落定的意思了。 三千年的前缘尘事一点点被揭开,在陈京墨的记忆彻底恢复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在过去曾经和郑常山发生过那样一段往事。 而等有关廉贞星的记忆都彻底回到自己的脑子里又沉淀下来后,虽然如今依旧是一具凡人的躯壳,但陈京墨却是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过去的事情想了起来。 他曾为孤星廉贞,贪狼星曾经的副星,三千年前因为巨门星大劫才陨落后转世为人。 陨落前他大抵应该算是位神界上仙,只不过落到最后那个凄惨倒霉的下场,陈京墨自己也无法对他从前做出的那些事给出什么评价。 毕竟就算是现在把同样的问题交给现在的他选择,或许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牺牲掉自己的个人利益去救那个被巨门几乎逼到绝境的贪狼。 因为这压根无关他本人是不是清楚会造成那样的后果,而是他打从心底就见不得郑常山去受一点苦。 而如果不是郑常山已经和他说了巨门如今的下场,说实话以陈京墨的性格还真的不太想放过这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如今整天堵在自己眼前的这位郑常山先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凶星了,可却还像模像样的担任着北斗吉星禄星司顶头上司的这个职位。 郑常山来到人间后大多辗转在人间仕途的各行各业中,等听他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工作性质,陈京墨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林桥会说他社会关系很复杂,总是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的原因了。 不过对于他为什么会拒绝神界如今上赶着将北斗星官之位给他的这件事,陈京墨也有些不能理解。 毕竟贪狼当初反叛的名号就是他要从巨门手中夺得那北斗的位置,如今又这样推辞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而彼时和他正因为某种微妙的原因而紧紧连在一块的郑常山闻言只阴阳怪气地仰着头大笑了起来,汗津津的上身在灯光下都带着点因笑声而带来的颤抖,半响他收敛笑意抚了抚自己的眉锋一脸打趣的开口道,“那不过都是我当时随便找的借口罢了,当着那三界众生的面,我总不能说我贪狼今天是要来抢廉贞君回去给我做夫君的吧?那该多难为情啊。” 陈京墨:“……” 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居然都知道难为情了,陈京墨眼神无奈的看着他在那儿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有几分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 而郑常山见他明显又被自己给弄得不想理睬自己了,那只灰白色的眼珠子只僵硬转了转,只懒散笑了笑又复又开口道,“我这样的人,可从来都不是当那北斗星官的料,况且那个位置本来就不该是我的,千年前你要是真的想和我动手,我估计也没什么还手的余地……不过你这么说的话,要不我们就找个周六周日哪天回神界去,随便雇他个三千妖邪魔将,我这就去把整个神界打下来送给我家廉贞君怎么样……” 一般人这么大放厥词估计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但是从郑常山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是莫名的有些渗人。 毕竟相比起他在神界糟糕的名声,他在妖魔界的名气明显更响亮些,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做到一呼百应。 加上他本身便是个以凶恶弑杀闻名的星君,神界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仙家还真奈何不了他,所以他现在所说的找个周末有时间的时候把神界打下来……可能真的就是找个周末有时间的时候把神界打下来了【。】 想到这儿,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维护一下三界和平的廉贞君便皱起眉,接着就把这整天喊打喊杀的家伙摁在身底下给了他一点温柔的教训。 而相当主动的贪狼星君只配合的不得了任由自家廉贞君尽情索取,一直到陈京墨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自食恶果被这家伙给故意带到了沟里去。 至于……他自己今后能否归位的这个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讲陈京墨其实并不是太在乎。 毕竟他对那个冷漠且遥远的神界并无多余的感情,各中牵扯也大多系在了郑常山这个家伙的身上。 况且听郑常山的意思,除非自己能熬过一次生死劫难,否则真要等到归位也只能等他肉身死亡之后才能办到。 而对于本身物质条件并不缺乏,精神生活也已经开始逐渐满足的陈京墨来说,回到那无趣的神界本身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所以也就越发的布会被他放在心上了。 可遗憾的是,当初因为恶劣的精神状况而遗留下来的交流障碍的病根,似乎也没有伴随着郑常山的重新出现而飞快的好转。 对于这件事,陈京墨本人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那时候郑常山的身死也是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过分的纠结这个原本就没什么意思,自己通过后续的治疗总是会有康复的一天的。 只是见郑常山这家伙一副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却明显很在意的样子,陈先生还是得给他一番顺毛才总算让一碰上他就变得瞻前顾后的贪狼星君没那么折磨自己。 而经过这一夜的一番彼此互相坦白过后,互通心意又分离了三年的两人自然是越发的腻歪不害臊起来。 “介意我抽根烟吗?” 声音沙哑地这般问了一句,头发泛着潮气的郑常山懒洋洋地从浴室出来回到床上的时候,荒唐了几天都没去公司的陈先生正在穿上自己的正装外套了。 外头的阳光已经顺着窗帘泄露了进来,闻言一向讨厌室内出现烟味的陈京墨只回了个你随意的眼神,兀自将袖扣带好,显然是一副他想干嘛就干嘛的明显在惯着他态度。 而等他换好衣服一转过头来,便看见郑常山带着一脸高潮后的余韵地靠在床头上一边抽烟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那双交叠着长腿上一眼看过去尽是一片斑驳青紫,就连脚踝和脚背上都有几个情色的印记。 “那就晚上再见吧,待会儿我要先回看看家里那个小东西。” 早早的便和家里弟弟交代了自己这几天的去向,虽然当时正躺在陈先生床上逍遥快活的郑常山给出的‘我在和你嫂子造小人别烦我’的理由实在是很教坏小孩,但是还是把单纯害羞的郑小山同学成功的吓得几天都没敢打电话找他。 而想到这儿,眼神顿时一暗的陈京墨先是走到床头柜边上将金丝眼镜拿起来架到自己的眼睛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异样。 “你怎么了。” 叼着烟,撑着脑袋的郑某人一副二皮脸心大的不得了的样子,手指上夹着烟摩挲了泛着白的嘴唇,还抽空抬起手替陈先生整理了一下领带。 而眼见陈京墨一副正经的不得了却就是故意不看自己的样子,郑常山勾着嘴角就站了起来接着又调情般地轻轻扯了扯他的领带。 “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啊,来,陈先生,偷偷告诉我,昨天晚上过的开心吗?” “……” 被他这神经兮兮的做派弄得嘴角抿了起来,唇边不自觉带上点弧度的陈先生闻言转过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样的问题低级且无聊,可半响他还是被郑常山盯的没办法配合着慢慢的点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恩?” 见状的郑大变态闻言也地露出了点得寸进尺的笑容,将自己带着点血丝的嘴唇用舌尖慢慢的舔了舔,却什么也没再说。 而因为他这幅还没从情潮中褪去热度的慵懒模样,心里又有点意动的陈京墨见状先是明显地变了变眼神,接着动作轻柔地搂住他的腰,又用带着点谴责他明知故问意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说呢。】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抿着唇的男人看上去英俊且冷肃,带着点宠溺味道质问他的时候却透着股禁欲冷感的味道。 而郑常山见状当下也没能经住诱惑地眯起了自己灰白色的眼睛,在将自己冰冷的手掌缓缓伸入故意揉乱了陈先生疏离的一丝不苟的发丝后,他动情且缓慢地为彼此交换了一个深入到隐秘之处的吻。 唇舌相触,活色生香,室内属于昨晚暧昧的气氛还没消散,似乎又有点不太妙的火苗在角落烧了起来。 郑常山的舌头和蛇信子似的又凉又湿,陈京墨一抱住他就不怎么能把持得住自己,差点就被勾引的又要将手伸到他的刚刚才穿上的睡裤里去了。 而一直等无意中撇到墙上时钟时间的陈京墨呼吸明显不稳地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楼下的林桥要着急了后,郑常山这才略显遗憾地放过了他。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趟Y市吧,陈先生。” 站在他身后的郑常山的声音听上去挺阴冷的,听出他话里意思的陈京墨点了点头,只转身用手指抚了下他那只残缺的眼睛又缓缓走出了房间,而等他缓步下了楼之后,坐在沙发上的林桥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 “哦……陈先生,早啊。” 坐在客厅里足足等了半个小时,要不确定今天是陈京墨自己通知他过来的,林桥真以为自己又被郑常山那个神经性的给耍了。 不过看见陈京墨此刻一个人下楼来他明显有些惊讶,而用疑惑视线往陈京墨的身后扫了一眼后,满腹疑惑的林桥只见自家陈先生虽然依旧表情严重缺乏,气色却好了不少,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诶……您这几天看起来似乎休息的不错?” 林桥问这话的时候明显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句简单的问候,他是真不知道陈京墨这几天具体在家干什么,所以才这么多嘴问了一句。 虽然心里也有点怀疑他和那个郑常山2.0是不是发展出了什么别的关系,但是显然林秘书还没有想的那么远,可陈京墨自己一听却不由自主地想歪了,一时间脸色都显得怪怪的。 而再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和郑常山具体是怎么整夜整夜的‘休息’的,他先是略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冲林桥就敷衍着点了点。 “唉,您气色好点我就放心了,您那天肯定是因为喝了酒才不舒服的吧?不过说起来郑常山在那儿呢,昨天晚上他不是应该住在这儿的么?” 这般若有所思地说着林秘书就皱着眉开始满屋子找人了,以前他来的时候郑常山虽然工作态度不怎么认真,可是大部分时候人还是在的。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让陈京墨这么个身体不好的病人早起也不来给他准备出门要的东西,而见林桥就差没跑到楼上挖地三尺的找郑常山了,陈先生只能略显无奈地拦住了他,接着无声地张了张嘴。 【不用找了,他在我房间里。】 林桥:“……”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碎裂了,林桥看自己老板这么神情坦然的样子,很想告诉自己是他这个肮脏龌龊的人想太多了,郑常山大白天的在自己老板的房间里打扫打扫卫生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在床上…… 可是还没等林秘书在心里这么安慰完自己,今天心血来潮忽然想逗自家秘书玩的陈先生紧接着又面无表情,相当严肃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可能还在床上睡觉,你别去吵他。】 林桥:“……” 从前这种逗林桥玩的缺德事只有郑常山那么无聊的人才会干,可现在陈先生解开了心里的死结,居然也开始有样学样没事找事地学某人了。 而似乎也感觉到这件事发生的蹊跷和不科学,林桥纠结了半天还是一言难尽地什么都说不话来了,半天还是在房间里的郑某人打破了这份沉默,可是他直接面都没露,只懒洋洋的在楼上喊了一声。 “陈先生,你走了吗?我那件黑色的衬衫是不是昨天丢在沙发边上了。” 从来都只有别人为他跑前跑后,矜贵高冷的陈先生听见这话立马就站了起来。 在林桥诡异惊恐的注视下他先是真的从沙发边上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件皱的可疑黑色衬衫,接着又堪称听话体贴给专门送回了楼上去。 而等他再从楼下慢慢地走下来时,被吓到面部神经失调的林桥的表情已经彻底麻木了。 “所以说,我该说声恭喜了是吗,陈先生?” 得知陈京墨终于从前一段感情走出来了,林桥显然也为他而感到高兴,只是因为这件事发生的速度,节奏和对象实在太吓人了,所以他才会这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而陈京墨见状也不打算解释太多,只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兀自出了门。 【恩,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 …… 等他们缓步走出房子外面的庭院,一直站在二楼抽着烟的郑常山眯着灰色的眼睛注视着陈京墨的背影消失,忽然也难得得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只是当视线低垂落到面前的手机上时,看到上面那条显示昨晚十二点发过来的消息后,郑常山的脸色明显就冷了下来,而等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浑身阴冷之气的简直渗人的郑常山抬手就拨通了一通陌生的电话,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恩,我是贪狼,我现在有时间了,劳烦请和我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巨门已经从死牢中逃脱了这句话吧。” 第59章 苦练 神界白骨死牢,向来以守备森严,以无人逃脱闻名。 三千年前它关住了凶星贪狼,如今这里管押着的则是臭名昭著,以卑鄙阴险闻名的巨门星。 只不过这位曾经万人之上的前北斗星官被贪狼带回神界时,便已经成了一个只有头颅却还勉强活着的怪物。 而尽管肉身能在残缺中不断复原,可是神界为了避免他又如之前那般逃脱出去,特令看守每天往他的身上浇筑热油将新长的身体损毁,这才使得巨门星这恶徒除了那方寸之地哪里都去不了。 又是一夜子时,星河水因为时辰的变化而逐渐变成了靛蓝色,照理说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有看守进来惩治巨门星了,可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没有完整的双腿只有一段残缺身体的巨门星面无表情地靠在牢笼的边缘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人出现。 而将自己不人不鬼的身体稍稍挪动了一下,这段时日算是亲身体会了一番贪狼当日之苦的巨门阴森森地伏在了地上,半响却是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咒骂声。 “贪狼那只恶狗……那只恶狗……真是该死……该死……” 这般说着,被强烈羞辱的不甘就袭上心头,巨门星这个人最是好面子不过,肉身被毁的痛苦完全抵不过这样被所有人轻视看不起的滋味。 而想到自己的面容如今变得如此丑陋,那些在外头风光的仇家会如何的嘲笑自己,他就气的面色惨白,连残缺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就顾不得了。 “若是我有朝一日得以逃脱……必要将贪狼那畜生碎尸万段……还有那混蛋,那可恶的背叛我的混蛋……” “谁背叛你了?” 很突兀的男人声音带着点笑意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被折磨了整整三年的巨门星明显被吓了一跳,只以为是那些凶恶的看守来了,畏畏缩缩地便一脸恶毒又不甘的模样往牢笼深处躲。 而见他这幅刚刚还不断叫嚣瞬间就软弱下来的丑态,那嗓子里像是含着块上好珠宝,听上去便仿佛带着贵气的声音笑的更恶劣了。 “怎么如今变得这么乖?我晚些时候来救你原来也是有好处的。” 原本就很害怕的巨门听到这声音瞬间僵硬住了身体,心中想起了一个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脸色一瞬间都变了,待他惊愕地将自己的面容凑近些白骨牢笼边上的栏杆后,他因为恐惧害怕的泪水而模糊的眼睛里便映入了一张极为邪肆粗狂,长发披散的男人的脸。 “是你……” 陡然间睁大了眼睛,巨门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恼还是该喜,扭曲难看的要命,而望着那半僧半俗,一身金红色袈裟,凶邪气概充斥于眉眼的妖僧渐渐走进牢笼,又用满手不知道哪来的污血揉了揉他的脸颊,向来脾气阴冷暴躁的巨门却久久地没有任何反应。 “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见巨门这一副脑子转不过来,明显被关怕了的愚蠢德行,愉快的欣赏了一番的僧苦练只眯起眼睛诡异的笑了笑,接着便压低着声音肆意嘲笑他道,“就你这样的卑鄙小人,除了我还会有谁来好心救你,恩?” 一听他这么说巨门星的脸上就红白一片,畏畏缩缩,低头不语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被他压制的不敢反驳还是心里正在偷偷的大声叫骂。 而相当了解他为人的僧苦练也懒得看他这幅阴狠虚伪却又胆小如鼠的拙劣表演,只将视线落在了巨门星一直在努力遮掩的丑陋身体上,勾起嘴角有些愉悦地开口道,“早看你那具老货的壳子不顺眼了,正好吃点苦头换回从前那个。” 这般说着,他也不顾巨门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便用自己手腕上的锁链将他强行拖到了牢笼边上,而见巨门星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僧苦练只将自己手中的一颗血红色的莲花种子强硬地掰开了他的下颚,又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这次又要怎么折磨我!!僧苦练,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故意害我吗!当日的那面镜子就是你给我的!这次也是你故意害我让我被贪狼那畜生抓住的!你把我害成现在这样难道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声嘶力竭的这般大喊了起来,被迫吞下那颗莲花种子的巨门星眼神怨恨地靠在岩壁上,残缺丑陋的身体不着寸缕,畸形的身体看着便让人作呕。 而偏偏僧苦练看着这样的他便变了眼神,许久在将牢笼门强行打开后,他也不顾巨门星怕的要命不断往后缩的眼神,只缓缓地走近他,又动作轻柔简直堪称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我怎么会舍得害你呢?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叛你,厌恶你,我都不会舍弃你的,这不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吗?” 声音扭曲恐怖地这般开口,僧苦练阴冷的面容上有着些怀念,仿佛是透过这样的巨门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东西,而见他这般无耻的主动开口提起从前的事,巨门星颤抖的更厉害了,许久才在身体猛然间传来的剧烈疼痛中颤抖着一字一句地道,“若不是你……我当初根本……根本就不会做下那些……事……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失声笑了起来,知道他关在这儿这么就果真想明白了当日之事的僧苦练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为巨门这笨了几千年的脑子开心,还是为他几千年才想明白过来的愚蠢而感到无奈。 而用自己冰冷的嘴唇一点点舔吻他此刻正如烈火重生一般不断长出的新鲜皮肉,他着迷的看着巨门身上的业火红莲纹路,带着点迷恋味道地轻笑道,“是啊,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当初我无意中见到了当日还是北斗星官的你,又怎么一见就再难自拔呢?那时的你可真可爱啊巨门,心无杂质,胸怀宽广,满口大义,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没那么干净,你在压抑自己的本性,可是你越这么压抑,我就越想撕扯开你的遮羞布,让所有人看看你的内里……” “我当时跪在低处看着那样一身金衣,温雅俊逸的你便觉得心痒难忍,看到你那双故作清高的眼睛都想立刻当着那些尊敬着,爱戴着你的星官的面狠狠的占有你,可我这样污浊的存在怎可这样肖想你呢……于是我便想出了绝妙的主意。” “我知你虽然品行不坏,甚至算个君子,平日里做事注重分寸,也清楚的明白什么是善恶,可是你心中有个弱点,便是对自己并不上佳的资质而感到自卑,且最看重他人的看法,甚至害怕有朝一日会别人会对你冷淡或是舍弃。” “那时贪狼星出世在即,我便故意寻了些宫人在你必经之路大肆谈论这件事,话里的意思就是你终有一天会被贪狼所取代,之后我又让我的老友西洋景特意为你做了一面据说可以看到过去与未来的假仙镜送到了你的面前……” “你最害怕的事情就在镜子里,你看见之后几欲崩溃,更因为看到那镜子里贪狼将你管押,喂食人肉的画面而彻底恨上了那未出世的星君,彻底失了你的本心,此后你如何打压贪狼,针对廉贞那可都不是我的手笔了……毕竟人这种东西,从前不作恶,不代表以后不作恶,而做下一次恶,往后便再难回头了……” 耳边听着僧苦练如恶鬼一般笑着将当日的事一点点说清,被迫验证了自己心中猜想的巨门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半是因为身体重塑的痛苦一般则是因为他话语间那种让人几乎要作呕出来的痴迷。 可偏偏那一切正是他自己亲手做下的,压根怪不了别人,而真要是说僧苦练做了什么,也只是在明知他弱点的情况下推波助澜了一下。 想到这儿,早已被恶念折磨的失了人性,心中只有怨恨嫉妒仇恨却不知道怎么的升起了一股恨意的巨门便忽然颤抖着身体红着眼睛大喊一句。 “你杀了我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杀你?况且你忘了吗?食了那廉贞星的眼睛,你就死不了啊,我的巨门阁下……” 见他这般痛苦心中便涌起了越发扭曲激烈的占有欲,眼见巨门的躯壳在那颗十二品业火红莲种子的重塑下一点点的恢复,最终蜕变成了当初他所心心念念的那副模样,他的表情更是下意识地露出了点着迷的眼神。 而等他野蛮地将不断挣扎着的巨门摁倒在自己随手丢在地上的金红色袈裟上后,僧苦练眼见那雪白的皮肉被充斥着佛教意味的衣袍纠缠,只笑了笑将自己粗糙的手掌落到巨门瘦削的腰臀上情色下流的揉弄了几下,又将他布满着红莲纹路的双腿分开这才笑了起来。 “我当日可望而不可即的巨门星终于成了比泥土还肮脏龌龊的小人,我可以尽情染指不用畏惧,更甚至看着这样的你,我便越发的喜欢越发的迷恋……因为再没有人会记得你从前那副傲慢清高的模样,就算是记得,也一定以为那是你虚伪可笑的表象,而只有我才知道,那就是你,从过去到如今,世人再如何厌恶你,却只有我这般了解着你……” 这般听他说着,巨门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他从未喜欢过男子,对从前贪狼和廉贞之间的那些龌龊更是打从心底的厌恶。 可此刻他赤裸的身体上满是莲花梵印,这是比贪狼给出的惩罚和报复而更恶心下作的占有和羞辱,这个该承受千刀万剐的始作俑者就那么无耻地将一切都告诉了他,而就在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脸色惨白的巨门敏感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太妙的情潮从他的身下涌了上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啊……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用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磨蹭着僧苦练结实强壮的腰肢,巨门虽然平日里心胸狭隘,为人歹毒,可是这张脸却还是有几分看头在,更因为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将他折磨得粗喘连连,面泛红潮,平添了几分以往都见不得风情。 而僧苦练见状也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用手指作孽般抚弄了下他胸前细嫩的皮肉,见他馋得涎水当下都流了出来,这才缓缓地带着点戏弄的意味开口道,“欢喜佛前求来的红莲种子,救死人,生白骨,只是这药性太烈,必须得双修云雨一番才可解。” 听他这般说完,巨门的眼角就红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注定大劫难逃,光是想到待会儿会被这畜生如何摆弄作贱他便羞耻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可偏偏僧苦练喜欢的便是他这样的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力反抗自己的姿态,他越是这般叫嚣他就越发的想捉弄他,而听着巨门恶毒的咒骂声在耳边响起后,长发披散,面容冷厉的僧苦练只大笑着将他僵硬的不得了的身体揽在怀里,接着便轻声诱哄了一句。 “乖,头次开苞总是辛苦,夹得再紧一点,等我痛快完了,就去帮你去宰了那贪狼和廉贞,恩?” 第60章 猿人 巨门星逃脱一事,迫使郑常山不得不临时回了神界一趟。 北斗星宫一众星官早早的就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讨这件事,以禄存为首的星君对这件事各执己见,可争执了许久都没有讨论出究竟谁该为这次这件事负责。 而见一身黑衣的贪狼星君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北斗宫外,这些刚刚还咋咋呼呼的星官们便没一个再敢吭声了,半响还是那一直和郑常山关系不错,能说上几句话的老岁星走上来和他行了个礼,接着面露忧色地和他低声交谈了起来。 “辛苦禄星回来一趟了……昨夜那事如今看来恐怕大有蹊跷,我怕有所隐情,待会儿您听见什么都千万莫要动气……” 老岁星这话明显是暗示些郑常山什么,闻言的郑常山挑挑眉没说话,却看里头那些凑在一块商讨的星官们对他露出了明显防备的眼神。 这眼神可和平时不太一样,毕竟这些知道他名头的星官们以往见他都是害怕的情绪多些,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用这种明显的敌视眼神盯着他,加上死牢失守这事原本最该发火的就是他,没道理这些家伙现在反而来防备自己。 而郑常山这般想着便干脆不动声色地背着手缓步进了那北斗宫,可还没等他找一处坐下的地方,九星中的武曲就忽然面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旁禄存星见状刚要作势拦住他,便听到这一向蛮干的武夫语气古怪地扯着嗓子道,“贪狼星今天为何来的这么迟!可知昨晚神界发生了何事啊!” 武曲这么冒冒失失一开口,其他星官都古怪的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的一时间倒也不敢插嘴说话。 闻言郑常山表情冷凝地端坐在角落,感受着这居心叵测的些蠢材都在用试探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当下便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而见他始终不回答自己,那胆子今天稍微肥了点的武曲还以为他是因心虚才不开口,直接便往前一步一脸愤慨地怒斥道,“贪狼星为何不回答我!莫不是怕了!昨夜子时你在何方!可知那死牢中有什么人逃了!” 这咄咄逼人的姿态可有点不知死活了,这些早认识到贪狼可怕之处所以惹上麻烦的星官们闻言都往后缩了缩,生怕现在看上去还好好的郑常山就忽然发作,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等了半天装聋作哑的郑常山都没理睬武曲,只等这蠢笨如牛的家伙站在正当中都快尴尬的面色涨红了,他才似笑非笑地望了一圈身边的星官,接着一脸促狭地扬声开口道,“诶,众位刚刚有听到是什么东西在喊了吗?我怎么听着像是猿人之类的?” 武曲:“……” 论挤兑人的功夫,三百个武曲加起来都未必奈何不了一个贪狼,武曲星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觉得自己颇有底气,被他这么故意一嘲讽,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直挺挺地站在正当中显得相当尴尬。 半响还是武曲的好友禄存星官有些看不过眼才把他一把拉了回来,而见郑常山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渗人样子,禄存先是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接着冲郑常山行了个礼才缓缓开口道,“武曲是个粗人,还请贪狼大人莫要责怪,昨夜巨门逃脱一事实在蹊跷,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请您回来一趟……当日生擒巨门的原本是您,您自然清楚他是个多危险的狂徒,加上您又曾在白骨死牢中呆过,也该明白那是个多难逃出来的地方,可巨门如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像是有什么人帮着他一般的逃了,而在那牢笼之内我们居然还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里总算是听出点问题所在了,面无表情的郑常山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灰白色的长发,只用阴冷的眼神笑着示意禄存继续说下去,而见状心里莫名有些发紧的禄存在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字一句地道,“您那把随身携带的唐刀上的穗子……遗落在那牢笼之中了。” “哦?” 拉长声音笑着抬起了眼睛,郑常山歪着头表情怪异的稍微琢磨了一下,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这些神界的星官们个个这般防备自己了。 想来是以为他抓了巨门又故意放了巨门,想以这件事要挟他们更名正言顺地做上那北斗星官的位置,而果不其然一看郑常山这怪里怪气也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那脾气暴烈的武曲就又按耐不住地站了出来。 “我们费尽心思关着那巨门星,可有人却故意设下圈套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各位试想一下,除了在那死牢呆过三千年的人,谁还会知道将巨门解救出来的办法!想来是有些人虽然嘴上推辞心中还想着那北斗星官的位置,当真是卑鄙下作无——啊啊!!!” 武曲的话还没说完就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所有星官当下都被惊出了一声冷汗,只看着一把唐刀扎在了武曲头颅的边上,看那距离再近些就可以直接扎穿武曲的脑袋了。 而反握着这把刀的郑常山倒是笑的阴冷散漫,见一旁的禄存等人都一副随时要冲自己发难的模样,只抬起黑色的衣袖将唐刀慢慢收回袖中,接着像蛇一样勉强站直身体,这才望了眼身边这群面色惨白的星官道,“我要是想要那位置,我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取,或许你们可以试试看来继续挑衅我,反正巨门都不见了,你们的命也长不了了,我当日说的话你们难道只当个玩笑嘛?” “请……请贪狼星君赎罪……饶武曲一命。” 畏惧地咽了口口水,禄存星他们到这里也是真的排除了郑常山在这件事中的嫌疑,毕竟这贪狼星真要是想弄出点事端来也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这从不是他的作风,可是既然贪狼没有做,那能救出巨门的人就更加深不可测了。 “禄存有罪,禄存有罪,我们不该无端的怀疑贪狼星您,也请贪狼星莫要怪罪我等的愚蠢,只是如今巨门逃脱,我们也是心中焦急,只求贪狼星您能给我们一些时日,也好有机会能尽快找到那巨门……” 相比起其他那些多年没有任何长进的星官,禄存这种态度还算是稍微带着点脑子,郑常山本意就没打算和他们怎么较真,只是想到巨门居然就这么逃脱了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而将视线落在禄存身上特意打量了几眼,郑常山也没打算和他们这些人继续纠缠,只在那吓得尿裤子的武曲的身边缓缓走过,一直到快走出北斗宫时才稍稍停住脚步淡淡地来了一句。 “僧苦练,去查查这个人,巨门与他多有牵扯,一有消息就尽快告诉我……五天内抓不住巨门,你的面子再大可都没用了……禄存君,听见了没有?” …… 郑常山要回神界这件事在他临出门时就已经报备给自家陈先生了。 以往还不太了解他的行踪的陈京墨在收到短信的时候明显有点不太习惯,但是既然已经恢复了廉贞的全部记忆,所以也勉强地接受了自己男朋友是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神仙,平时在人间普度众生,斩妖除魔,动不动还要回天上报备工作的这个诡异的设定。 【那我去帮你接郑小山放学吧,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 将这条短信编辑好发出去,开完今天的最后一个会议陈先生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白柯此刻正在他面前认真地汇报工作,他一面侧耳听着一边抽空给郑常山回了条短信。 【常山】: 【爱你老公~~~~你真好~~~~抱住~~~】 这种神经兮兮的口气真是和郑常山这个人的气质有着强烈的反差感,陈京墨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逗得勾起嘴角笑了笑,可等他拿着手机再一抬头就看到白柯正用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瞪着他。 【看什么看= =】 板起脸一副佯装自然的样子,陈先生这明显不太够的演技却还是成功地把自己的下属给唬住了。 因为白柯白总监打从心底就不敢相信刚刚笑的和朵花似的是自己那万年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老板,而等他结结巴巴地把手上的文件合起来之后,他这才干巴巴地笑笑道,“没看什么……嘿嘿,陈先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您刚刚,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忍不住还是八卦了一下,白柯和陈京墨上下级的关系也快十年了,对他这贫瘠的感情生活自然是有点好奇的,可是林桥那个家伙每次都藏着掖着的也不肯和他分享,而陈京墨听他这么一问便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眼睛,半响见白柯就差把耳朵送到自己面前,他这才无声地张了张嘴道。 【关你什么事,下班。】 这般说完,难得任性傲娇了一回的陈先生就懒得搭理自己的下属了,白柯咬着文件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稍稍整理一下的陈京墨目送他离开也在随后通知好林桥接着便兀自下了楼。 而等陈京墨按照自己的计划让林桥将车开到位于杨川市第二初中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快五点半了。 学校门口到处都是背着书包的孩子和过来接孩子的家长,一眼望不过陈京墨也看出来那名字叫小山的孩子在哪儿,反倒是他这辆无论开到哪儿都有点吓唬人的座驾引起了周围一片家长孩子们的围观。 “小山,你快看,那有辆看上去好厉害的车啊……” 从学校一出来就看到了那辆停在马路对面的豪车,陆浩然显得有些惊讶地撞了撞郑小山,明显是有点好奇。 二中这附近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然对这样摆明了是有钱人才能开得起的车有点吃惊,毕竟但凡有点钱都该把孩子往省中送,何必要来这种普普通通的学校上学了,而陆浩然和郑小山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这辆车。 “哇,看上去真贵……” 跟着陆浩然也一起附和了起来,郑小山这淳朴孩子倒也不会太过羡慕之类的,随便看一下也就算了,甚至相比较那辆引人侧目的车,他更关心的是他已经两三天没有回家过夜的大哥,而想到这儿,郑小山就像只机灵的小猴子似的地将自己的脑袋往周围转了一圈。 “我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好了今天来接我的,上午又说不能来接我了……然后刚刚又说我嫂子会来接我了,真是麻烦……” “诶,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啊?你要不要再等等,我陪你一起等啊……你嫂子长什么样啊小山?” 讲义气的陆浩然小同学好话不说就和郑小山一起站在校门口等了,听郑小山说到他哥哥的女朋友他也有些好奇了起来,而一见陆浩然这么问自己,郑小山也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接着小声地开口道,“其实啊我也不知道……就老听我哥说有这么个嫂子,前几天他不回来估计就是和我嫂子在一块了,唉,你说我也不能打扰他们是不是?毕竟就我哥这么个条件,能有个人不嫌弃他也不容易是吧?” 自我感觉十分体贴的郑小山同学这般说着就得意地笑了笑,一点也没有背后诋毁他哥的羞愧,陆浩然听他们这么说也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两个毛孩子就这么凑在一块尽情的胡说八道了一会儿,而就在他们正聊得火热时,有个高挑的影子却缓缓走到了他们面前。 “诶,请问一下,你是郑小山同学吗?” 一听到这带着点询问的声音,郑小山原本低着头的眼睛就亮了,也许是实在等这位嫂子实在等半天了,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激动实在难以克制,所以没他来得及看清面前这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呢,这眼睛发光的孩子就扯着嗓子和瞎了似的猛地抬头大喊了一句。 “嫂子!!!!!是你吗!!!” 林桥:“……” 第61章 吃醋 陈京墨在前头面无表情的开车,坐在后座的郑小山正在用好奇且忐忑的眼神打量他。 刚刚在学校门口把一个和他班主任差不多年纪的叔叔叫成嫂子这件事可把郑小山同学给难为情死了,一路跟着那脸色怪异憋笑不止的叔叔上了车都没缓过神来。 陆浩然小同学在确定郑小山并没有什么危险后就已经自己回家去了,然后这次把嘴闭的死紧就等着看清楚再在喊嫂子的郑小山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这位看上去显得相当高贵冷艳不可接近的……男的。 因为刚刚有认错人在先,这一次郑小山只把诡异的目光收了回去又开始鬼鬼祟祟地打量着车里是不是还藏着另外一个人之类的,可找了半天他都没再能这车里找到另一个女性生物,而就在他惊疑不定和这个看上去其实很斯文很有钱的哥哥并排坐在一块的时候,他忽然就注意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在刚刚和他对视了一眼的陈京墨写了张纸条又递给了前面的林桥。 【你先下班吧,我看到你夫人给你打电话了,等一下我开车带他回去就可以了。】 用纸条来表达自己说话的意思,一看到陈京墨这么做郑小山脸色就微妙了起来,因为他飞快的想起来早上他哥是在电话里怎么交代他的,而他这么一想就更紧张了。 “你嫂子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你乖一点啊,不要给他添麻烦,不然你就等着我回去给你好看吧哼哼哼哼o( ̄ヘ ̄o#)。” 不会开口说话的嫂子看来就是身边这位看上去和自己倒霉哥哥压根不是一路人的陈先生了,被迫发现这点的郑小山就差没吃惊地咬掉自己的舌头,等兀自发了一会儿呆他第一想到的事情居然就是……他们老郑家以后看来只能靠他传宗接代了。 “那我就先走了?陈先生,你回去后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知道自家陈先生或许不太好意思当着自己面和自己未来小舅子相处,识趣的林桥也没打算继续在这儿让他不自在便直接就走了。 而就在傻里傻气的郑小山同学坐在后面自由自在的胡思乱想的同时,内心其实也比他平静不到哪儿去的陈京墨已经送走了林桥又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那个,你好……” 试探着坐在后座冲陈京墨打了个招呼,郑小山见陈京墨的确是一副不能开口说话的模样也有些止不住同情,而且一看陈京墨看着就是那种性格很严肃很正经的人,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地乱喊什么嫂子,只结结巴巴地想着能不能表现讨人喜欢一点,别等会儿回来就让郑常山这个倒霉哥哥给教训一顿。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嫂……哦不,哥哥……等一下郑常山回来他会来接我吗?他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怎么都不回家啊,是和你在一块吗?哦哦,那个!我认识那边那个地方!我们学校来这里种过树!听说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一个土豪家的!我们来山上种树的时候都要经过他的批准才可以进来!真是麻烦得要死啊啊啊!哼,万恶的土豪!” 陈京墨:“……” 话唠的郑小山同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真情实感地嫌弃着前头开车的陈京墨,因为没办法说话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附和的陈京墨也只能皱着眉跟着他一起点了点头顺便跟着鄙视了一下万恶的自己。 而和陈京墨就这样唠了半天的嗑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沉闷反而越聊越起劲的自来熟郑小山同学也渐渐地习惯了他不能说话的这点,只绘声绘色地和他描述着自己学校的哪个哪个同学有多讨厌,学校附近哪个哪个地方的东西很好吃,见陈京墨偶尔会跟着附和自己,便觉得开心自豪的不得了。 到这里,陈京墨也总算是明白郑常山那样性格的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和他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的弟弟这么上心了,因为这小子确实还挺讨人喜欢的,早熟活泼却不讨人厌,身上一看就带着在底层生活了很久所以特别懂事的痕迹。 而想到这儿,对这个健开朗谈的小舅子总体印象不错的陈先生只将车在停车场停了下来,又转过头写了张纸条轻轻的递给了郑小山。 【等一下先回我家,郑常山晚点回来,我们买点菜再回去。】 对自家嫂子的安排郑小山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没有意见的,陈京墨从车里出来又带着身后那个一蹦一跳的小跟屁虫就进了位于他杨川市住处附近的一个小型农贸市场。 像平时陈京墨虽然也有偶尔自己做饭的习惯,但是这种买菜的事情他肯定不用自己操心的,但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和郑小山见面他也不太了解喜欢吃什么,所以便想着带着他过来也好决定晚上做什么。 “可新鲜的豆荚了呀,自家回去剥剥炒炒很好吃的呀,小弟跟你哥哥出来买菜吗?” 和气的卖菜阿姨说话就带着杨川市本地的口音,郑小山此刻正主动地帮陈京墨拎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闻言便特别骄傲特别自豪地点了点头。 而见他这可爱的小模样向来不苟言笑的陈京墨也跟着眼神也缓了缓,只是当他准备付钱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 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这种地方买东西了,陈先生今天出门居然没有带任何零钱,而除了大量的信用卡和一本支票本外,他身上居然连一张整钞都没有。 这个情况可有点不妙了,一向淡定的陈先生当下便僵硬住了身体,想着现在让林桥过来一趟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郑小山注意到自家嫂子脸色不太对便赶紧看了他一眼,见陈京墨面无表情地低头冲他无奈地展示了一下自己让人无言以对的皮夹后,郑小山同学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有我有哈哈哈,我哥平时给我可多零花钱了……阿姨,多少钱啊,我来付我来付。” 付完钱买完东西一边跟着陈京墨走出市场的时候一边还在偷笑,郑小山开始还觉得陈京墨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挺吓人的,现在却觉得会忘记带钱和自己求助的嫂子也蛮可爱的。 而今天在小孩面前丢人了一回的陈京墨因为这事也有点尴尬的,见郑小山这小子一看就一副嘴不严实的样子,只若有所思地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又弯下腰板着脸一脸纠结地警告了一句。 【不许告诉郑常山= =】 郑小山:23333333333333333333 再三向陈京墨保证绝对不会把今天这事告诉自家大哥,郑小山到现在是可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人渣味道的神经病大哥会看上去那么喜欢面前这个陈先生了。 毕竟就连还是个小孩的郑小山都觉得像陈先生这样看似不好接近,其实有着柔软内壳的人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爱的不行,更何况是郑常山那种心眼比谁都多,专挑好东西下手的黑心家伙。 想到这儿,自觉自家大哥给他们老郑家占了个大便宜的郑小山便开开心心地跟在陈京墨后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想着回去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分享给郑常山,他再怎么求自己都绝对不搭理他。 而就在他和陈京墨一起走过市场外头的一个略显潮湿的窄巷子,准备到外面的停车场拿车回家时,走在他前面的陈京墨忽然停下了脚步。 窄巷子外头天天人来人往的,但因为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却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陈京墨打从刚刚起便敏感觉得有什么人在后头跟着自己,眼下走到这儿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等他下意识地护住郑小山又转过头后,果不其然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混混正站在不远处,而见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看过来,这几个混混只怪里怪气地笑了笑,接着互相对视了一眼走上来开腔道,“陈先生是吗?我们老板有请,想和你聊聊关于郑常山这个人的事,您要不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这话说的客客气气的,但是威胁的味道却很明显了,郑小山一听是自己大哥招来的麻烦立马脸色都变了,只用略有些害怕的眼神打量了几眼这几个人高马大自家嫂子一看就打不过的混混,矮小的身板却下意识地想挡在陈京墨前面。 陈京墨见状不吭声却也没立即理睬他们,只将自己的口袋里的手机默默的打开便想着通知林桥,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记铁锁便砸到了他的手掌。 因为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一时间只有郑小山的惊呼声在耳边响了起来,而被这一下弄得手指骨差点断裂的陈京墨面色惨白地放开自己因为疼痛而不断痉挛的手,便见那站在前头的小混混拿着一根怪模怪样,前后各连着一把短刀和一个铜锤的长锁链阴森地笑了起来。 “别想玩花招啊,陈先生,我们可不是一般人,真下手没轻重伤了您哪处,那贪狼星可就要心疼了……” 郑常山要是在这儿估计会一眼看出来这古怪的兵器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这在现代社会压根无法施展出来的冷兵器在晚清年间可是一度和血滴子齐名的利器,而追溯起他的由来,自然就少不了要提到那僧苦练的名号。 僧苦练,据说是从元朝起便在人间行走的一种僧人,这类僧人大多半俗半僧,以新奇的街头表演为生。 每每在人前表演时,他们便会穿着袈裟,将右臂袒露于外,手腕处绑着一扎点燃的香,左手摇扇煽风点火,刻意展示自己皮肉火烧不烂的内功。 而为了磨炼耐功,他们有时还会用一种前头有锤后头有刀的锁链进行表演,一时间让很多没见过这些的寻常百姓都啧啧称奇。 只不过这街头表演,大多掺杂水分,很多僧苦练本身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只是假作僧人以一些杂耍之类的讨口饭吃,而要说起这头一位号称僧苦练的,却是位说出来都让人闻风丧胆的妖僧。 话说那头一位僧苦练还是个凡人时,便也时常在各个村部中来回表演,和其他假僧人不同的是,他是真正下凡苦练渡劫的佛门弟子,其僧苦练之名就是佛祖给他起的,意思是让他在人间受一番苦练后再归位成佛。 为了他这来之不易的修行,僧苦练便开始在人间行走,以此经受世间的考验,佛祖在他下凡时曾告诫他此劫凶险,僧苦练便假作身份开始从事这街头表演的一行,而因为他的本事颇多武艺又强,每每便引得许多百姓来观看。 可是这精彩表演看完很多人便直接走了,也不会说施舍些银钱给一番辛苦后的僧苦练,可怜那僧苦练为了赚几个钱皮开肉绽的一番搏命也赚不到几个铜钱,时不时地还要饿着肚子瘦的皮包骨的被有些人当做乞丐一番的捉弄。 佛家弟子大多讲究修身养性,这僧苦练开始的时候还忍了又忍,但他在下凡前本是不谙世事的性格,贸贸然地接触到了世间邪恶难免会有所不适,然而那时元朝战乱频繁,不少蒙古人,金人甚至是汉人都在整日欺辱穷苦的人,许多底层人民的性命压根不值一文。 僧苦练在这样的环境下历经磨难,最终还是在有一天彻底爆发了,因为在途径当时的一个名为乔庄的小城时,他不仅被那里的城中的百姓狠狠地奚落了一番,还被逼着从一位穿着富贵的乡绅的胯。下钻了过去,许多人见他一个僧人这般被羞辱,非但不阻止还哄堂大笑。 而待人群四散只留下僧苦练一人独处后,浑身满是污秽之物,在人间被折磨了十年的僧人望着挂在天空正当中的那轮泛着红光的月亮,忽然就觉得自己所时常诵读的经文变得可笑起来。 为僧为佛到底又何用处?世人皆恶,为何偏要他来普度众生! 他所受的辱,所受的苦,所受的难统统都毫无用处! 佛祖总说善恶有报,可是这些恶人偏偏逍遥快活,毫无悔意,那这报应何不今日就由他来亲自来报了! 离佛只差一步的僧苦练就这样彻彻底底的成了魔,当夜他便潜入那乔庄一共二百六十口人的家中,用自己时常用作表演的那道奇异的锁链先将这些老老小小挨个绞死,又放了把大火将这些凡人的尸骨统统烧了。 做完这一切他又继续往南方走,每经过一城只要遇到胆敢挑衅他,羞辱他的,他便趁夜色大开杀戒,一屠便屠一城,再在烈火中为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人念诵一晚上的佛经。 他这样疯狂的举动在有一天终于被佛祖知晓了,在降下雷劫并夺取他头顶的佛光后,不悲不喜的佛祖看着跪在地上却没有丝毫悔意的僧苦练,半响只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原有十弟子,你是我收的第十一位门徒,过往种种我已不想和你谈起,苦练,我只问你,以恶治恶,与魔又有何分别?你并非赐他们生命者,又凭什么夺走他们的性命?” 一向悟性颇高的僧苦练并非不懂佛祖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这颗已经沾染过杀戮的心早已听不得一句相劝,只束手就擒地任由曾交给他诸多佛理的佛祖对施下对内家弟子犯戒的重刑,却连一丝反抗的欲望都没有。 他这副模样倒让西天诸佛们不好处置他了,说他就此改过那倒没有,可观这凄惨的模样又好似再不会作恶了,而最终还是同为佛祖的弟子摩柯迦叶提出一法,只说僧苦练在人间行走几十年已经催生了一门新的人间行当出来,倒不如将已无佛骨的他交由神界禄星司看管,且看他是否有改过自新的迹象。 也正是因为这样,佛家还俗弟子僧苦练才会以一个行主的身份在禄星司,尽管来路和其他行主们略有不同,但他平日里也少有言语倒不怎么引人主意。 只是他安分了百年,在其他人都开始忘却他这个或许暗藏危险的存在的时候,他却忽然一举叛逃出了当初的禄星司又了无音讯多年。 此后千年间他与巨门之间的牵扯便无人知晓了,没有人知道当初他在北斗宫头一次见到那时的巨门便动了心思,也不知道他为了能将巨门和他一起拖进这无尽的泥潭沼泽中,竟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之中,即使牺牲无数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而将那被他折磨的几乎又丢了半条性命的巨门带回自己在凡间的住处后,被僧苦练堪称体贴温柔的一番伺候着换了身凡间穿着的巨门浑身瘫软地倚靠在僧苦练的怀里,脸上的表情却还明显余怒微消。 “还在生气?不是都将你想要的东西找回来了吗?怎么还不高兴?” 用手指捏了捏巨门腰上的软肉,见他被自己调教的经不起一丝挑逗的身体立马就敏感的软了,僧苦练亲了亲巨门抿着的嘴角便小声地低笑了起来。 而闻言的巨门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也不管僧苦练这疯疯癫癫的言行举止,勉强从他怀中挣脱开口这才站到阳台边上皱着眉来了一句。 “这屋子当初不是被贪狼烧了吗?怎么还会在这?” “他烧了,我自然能再为你建一栋一模一样的,你喜欢的东西我总会替你一点点的抢回来的……看,那边那颗冬青树不是你在神界时最喜欢的吗?他四周围的三颗海棠,你还曾分别为她们取名为杨妃,李妃和独孤皇后……我挑了最好的花期最好的土壤将把他们种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能看见他们开花时最美的样子……” 僧苦练这般抱着他轻笑着开口,用佛珠竖起的长发将他阴森粗狂的脸显得也多了几分野性,原本面无表情的巨门的表情看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情便觉得有些微妙起来,一时间却也没再开口。 他从前的喜好他自己固然知道,可是除了以往那些巴结讨好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为他布置那么多东西。 眼下身败名裂的他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可是身后那个人却一点点将他心里喜欢在乎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并且这样事无巨细地布置好,巨门的脸色忽然就有些意味不明起来。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忘了你之前的行径。” 咬牙切齿地这般说着,狭隘且报复心极重的巨门星强压下心里头片刻的动摇最终还是一脸阴狠地撇了僧苦练一眼。 而闻言的僧苦练当下便大笑了起来,带着点暧昧味道地望着他这幅既想得到又害怕得到,永远都在怀疑提防着身边一切人的可悲样子,只凑到他耳边带着点恶意的小声道,“恩?我何时忘了,巨门星君昨夜抱着我不停地哭喊求饶的缠人模样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不如趁这会儿无人我们再来温存片刻? “你!!” 脸色难看地瞪着僧苦练,巨门星心里知道如今的自己奈何不了这妖僧,一时间只能硬憋着胸中一口恶气任由他占些嘴上便宜,不过想到自己真正的仇家此刻还在外头逍遥,巨门星便阴沉着脸看了僧苦练一眼道,“你可知道那廉贞还活着的事?” “我当然知道,应该说我比你还早些知道。” 不顾巨门瞬间阴沉下脸地看向自己的样子,僧苦练勾着嘴角只任由着巨门大喊大叫地冲自己撒气,半响等他骂够了才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掌才缓缓开口道,“凡事都要慢慢来,勿焦勿躁,你就是做事没个心眼,才总会被贪狼当成个傻子耍……我已派了几个人去逗逗那廉贞君了,他眼下还未归位并没有什么威胁,只不过那一心护着他的贪狼恐怕要着急了……” 这般说着,僧苦练见巨门这没脑子的家伙总算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略显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可转身见这白眼狼一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就不搭理自己了,只盯着院子里那几棵死物看个不停的倒有些嫉妒了。 而当下他便将巨门这具自己怎么用也不会腻的身子拦住又单手扛到自己的肩上,感受到巨门怒气冲冲地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背,活像只发脾气的野猫便极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僧苦练只一边粗暴剥去他的衣物一边将不断叫骂着的他抱到楼上,在将这不可一世的巨门星狠狠地压在自己的身下后,这才动情吻了吻的他因为羞耻的而通红的眼睛道,“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就当这一切是空……尽情享用吧。” …… 这边僧苦练和巨门正在翻云覆雨一番筹谋,那边得他授意的几个混混还在和受困的陈京墨不断周旋。 这几个混混正是因为得了僧苦练赐予了内家功夫这才敢如此嚣张,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陈京墨皱着眉只强行按了按自己不断发抖,皮开肉绽的手掌,先是挡在郑小山的面前让他不要害怕,又无声地张了张嘴。 【让他走,我一个人跟你们去。】 “别……别……” 郑小山不停地在后头拼命拉扯着陈京墨的衣袖,见他的手指骨扭曲着却还是袒护自己的样子,着急的眼睛都红了,而那几个混混见他这幅不自量力的样子却是冷冷的一笑,只各自散开堵住两边的出路,接着甩了甩手上的锁链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这可不成,这小孩也是贪狼在人间的亲人,我们可不能放过……” 这话说完,几个混混就直接上来抓人了,活这么大岁数都没和别人红过脸动过手的陈京墨皱起眉想要阻止却直接被打头的那个混混用锁链绞住了脖子拉扯到脏污的地上,一瞬间窒息的痛苦让他立时便白了脸颊。 可等他看到郑小山已经被两个混混掐住脖子,那不断蹬踹挣扎的孩子眼看着就挨了一个耳光后,眼神一冷的陈京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涌上了一层怒火,瞬间变得血红色的一只眼睛显得也阴森了起来。 “放……开……放开他。” 被恶狠狠地绞着脖子,久未开口的嗓子里却断断续续地发出撕裂般的声音,苍白且英俊的男人先是颤抖着手将金丝眼镜取下放进自己的裤袋里,又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顺手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掉放在一边的塑料袋上面后,卷起自己干净衣袖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已经面露异色的混混,直接抬手反握住了那滑腻的锁链,先是无视自己脖子上越收越紧的力道,又将原本还稳稳站着的混混一下子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以手上的力道硬生生扯断这锁链后,抬脚便将这混混狠狠地踢飞了出去。 郑小山:“嫂嫂嫂嫂……子!!??Σ( ° △°|||)” 被陈京墨这恐怖的模样吓得直接把之前只在心里随便喊喊的称呼都喊出来了,郑小山同学之前还觉得陈京墨这人看着就不会打架的应该经不起这些混混的殴打,可是眼下这反转却是彻底把他给吓到了。 而那几个原本抓住郑小山的混混见状赶紧扑上去想要阻止向他们走过来的陈京墨,可是被彻底惹怒的陈京墨只眯起自己那只鲜红泛着血光的右眼,接着就甩甩自己没受伤的那只左手缓步走上来相当干脆利落地将这几个只学了些僧苦练皮毛的混混打的满地找牙了。 “谁……让你们来的?” 许久没有开口难免咬字有些不清楚,陈京墨面无表情地踩着其中一个混混的脑袋,一边问还一边把刚刚怕甩掉所以特意脱掉的金丝眼镜给带了回去,而用左手手指推了推眼镜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后,一只手还脱着臼的陈京墨只听到这吓得屁滚尿流的混混发着抖开口道,“是沈平秋老板让我们来的……那些话,那些话也是他让我们这么说的,我们压根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求您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吧……” 沈平秋。 时隔三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陈京墨只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却也没再说话,他方才听到这些人挑衅的话时就大概猜到了这事应该和那巨门星脱不了干系,此刻听见倒也不算惊讶,只是这巨门的手段之低级无耻也是突破他的认知,故意将郑常山引走才来针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如今只是个凡人才这般胆大妄为。 只是也多亏了他们,才让他在盛怒之下小小的恢复了一部分过去的神力,而就算只有廉贞君当日一成的修为,要足够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混混打成一滩烂泥了。 这般想着,昔日能凭一把简华剑斩杀魃妖的陈京墨直接转过头就看了眼一边已经目瞪口呆很久的郑小山,感觉到自己丹田内有一股充盈之气正在复苏他也略有些放松地叹了口气,而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并没有听错的称呼,陈京墨不自觉的皱起眉接着略带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郑小山:“……” …… 郑常山面色难看地走进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他从神界一回来就来了这里,而想到刚刚自己接到的那通来自他家小弟郑小山的电话,他脸上的表情便冷凝的快结出冰渣子来了。 “哥……你在哪儿啊怎么才接我电话啊……我嫂子被一群混混打伤了,手骨折了还在流血,你赶紧过来吧……” 今天自己被叫回神界这事原本就透着股蹊跷,那遗落在死牢直指向他的证据也说明了巨门背后一定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而果不其然现在这些人又找上了陈京墨,这让郑常山一面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便将巨门那狗东西找出来再大卸八块一次一边又开始神经紧张地生怕陈京墨会出什么问题。 “麻烦问一下,有一位五点多住进来的陈京墨先生是住哪间病房的?” 面无表情的直接就杀到了医院五楼的住院部上面,几个值班的医生护士看他皱着眉一脸不悦的这样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结结巴巴地给郑常山指了路又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结果等小护士们目送着这煞星一般的男人进了那最角落的病房,她们只看见那刚刚还一副喊打喊杀模样的恐怖男人直接便安静了下来,接着又像头忠心的大狗一样猛地扑到了还在病床上的那位先生的面前。 郑常山:老公!!!你伤到哪里了!!QAQ啊!!你痛不痛啊!!我给你吹吹啊!!!这个手!!这个手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啊啊啊!!(╯‵□′)╯︵┻━┻ 陈京墨:“……” “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啊,好丢人啊……” 捂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郑常山捧着陈京墨的手一副又气又急,还要恶心巴拉的给他吹吹的模样,郑小山还没见过他家神经病大哥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只从边上的小沙发上走下来将那些在门口一边偷笑一边看热闹的医生护士们都赶走,又重重的关上了病房门。 而等转过身见郑常山压根没搭理自己,只神经兮兮地盯着自家陈先生还在不停地嘘寒问暖,瞬间便感觉到自家大哥有了老公忘了弟的郑小山也无奈地走回沙发上坐好,接着便听着郑常山和陈京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而在这个过程,其实大部分还是他哥在絮絮叨叨个不完,穿着身病号服的陈京墨眼看着自己已经被固定好的手被他当定·时·炸·弹一样的抱着,就那么无奈却又有几分受用的看着这家伙闹腾。 而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话,陈京墨也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已经能开口说话时,郑常山的电话又响了,等脸色难看的他想要干脆挂断时,在看到那个来电显示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缓和且散漫起来。 “禄存君,有何贵干?”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陈京墨当下便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郑小山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故意指着自家大哥的背朝陈京墨比了个他找死你赶紧教训教训他的手势。 见状的陈京墨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地盯着正在专心打电话郑常山,越看越觉得他一脸含笑地和别的来路不明的人打电话的样子显得很是风骚欠揍。 而殊不知自家陈年老醋缸已经翻了一地的郑常山先生好不容易把这通电话给打完后,他一抬头看了眼自家陈先生刚想继续说话,就被他表情冷淡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 郑常山:“诶(⊙v⊙)怎么……怎么了啦……陈先生……” 陈京墨:“禄存是谁?” 郑常山:“哦哦,就一个神界的晚辈啊,你不认识,人还算有几分脑子,我让他——” 陈京墨:“哦,是吗,郑先生。” 郑常山:“……” 作者有话要说:  陈娇羞:对方不想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郑先生。 郑变态:老公QAQ你听我解释—— 第62章 太太 陈京墨原本的手伤并不严重,医生让他留下来也是为了给他的失语症忽然康复做个具体检查,但就因为郑常山的大惊小怪,所以他不得不留在他并不太喜欢的医院里住了一夜。 而在陈京墨拜托林桥特意来医院把郑小山接到家里去住一晚上后,打从知道自家陈先生能说话之后就一直显得兴奋到诡异郑常山就留下来做陪护了。 入夜之后医院人其实很少,除了值班护士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过来,陈京墨住的是独立病房,浴室和家属休息室之类的都很集全,倒不会有什么住不来人的问题。 晚饭是郑常山肉麻兮兮地硬要亲自喂给他的,即使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再三强调了自己还有一只手可以用,但脑子有问题的郑常山就是强行地要履行自己作为男朋友应该给受伤的陈先生喂饭的这项宝贵的权利。 而刚住进医院不到一晚上,住512独立病房的那位陈先生和他精神可能有问题的男朋友的故事已经开始在各位小护士的嘴里口口相传了。 护士A:“诶,我听说今天那个年纪轻轻的病人陈京墨是咱们省首富对吧?他都来咱们医院住了啊?不过那个一直缠着他的男的是谁啊?看长相很帅啊,就是一只眼睛好像不对是吧?” 护士B:“是他男朋友啊,你没听见都叫了一下午的老公了啊……啧啧啧,现在的有钱人口味真重……我和我老公可都没那么秀恩爱呢哼哼……还你亲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呢!真肉麻!” 无辜的陈先生要是知道自己背后被人议论口味真重真肉麻,估计又要恼羞成怒对自家大变态搓衣板伺候了。 彼时他们只是在病房内一起洗了个澡,等陈京墨扶着郑常山的肩膀准备穿上自己的睡衣时,一只手不太能动的陈京墨忽然发现郑常山的头发居然已经不知不觉长到耳朵下面,此刻还因为刚刚洗过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你头发长了很多。” “恩?是吗,改天去剃了。” 眯着眼睛专心替自家陈先生一边扣睡衣的扣子一边趁机吃豆腐,他额前过长的发丝因为他低头的动作从耳边滑落了下来,遮掩住他那只残缺的眼睛后衬着他这张瘦削邪气的脸很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也许是个人气质原因,这种普通人并不太适合的发型放在他身上就是显得非但不奇怪还挺好看的。 而默不吭声的欣赏了一会儿他这张充斥着男性化性感的脸后陈京墨一时间也没去提醒他,只在郑常山转过身拿洗手台上的毛巾时忽然用自己的手去碰了碰郑常山的发梢。 “怎么了。” 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任由着自家陈先生摆弄自己的头发,郑常山说着干脆弯下点腰方便陈京墨的动作,而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郑常山如今已经长到耳朵下边的长头发后,皱着眉的陈京墨透过洗手间的镜子和他无言的对视了一眼,接着随手找了根皮筋就用单手把郑常山的头发给扎了起来。 “挺好看的,留着吧。” 对于自家陈先生的要求,郑常山向来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不过他也发现了陈京墨对特定情况下的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抵抗力,以前的那个怪里怪气的白头发是这样现在的这个长发也是。 而这般想着,对自己魅力莫名有了几分得意的郑常山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脑袋后面那个陈京墨给自己扎短短的小揪,接着便懒洋洋地亲了亲陈京墨的嘴唇道,“行啊,你觉得好看就留着。” 气氛因为郑常山这句话好像忽然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陈京墨原本还想着等郑小山走了之后,他们俩单独说说有关巨门逃脱的事的,但看眼下这个情况摆明了是什么都谈不了了。 而这般在心里若有所思的想着,到底觉得先该以天下苍生为重的陈京墨便先是把仿佛黏在自己身上的狗皮膏药郑常山先生撕开些,接着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对他开口道,“你今天回神界,他们是怎么说巨门逃脱这件事的?” “陈先生,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聊这么让人恶心的人吗……” 靠在浴室的墙壁上一脸怨念地看着陈京墨,郑常山这个没骨头的家伙打从刚刚起就自觉地没穿上上衣,眼下这么被自家陈先生冷落自然是相当的不满意的很。 而一听到他这么说,陈京墨当下就挑了挑眉,接着站直身体点点头,显得相当严肃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着他道,“可以,那我们就不聊巨门,我们来聊聊禄存。” 郑常山:“……” 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郑常山一脸僵硬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已经预感到放在陈先生家洗手间的那块搓衣板在冲自己怎样热情的招手了。 而这么一想赶紧狗腿地搂住了陈京墨的腰,郑常山这不要脸的家伙调情一般的凑近陈京墨的耳朵,接着就以一副神经兮兮的口气笑着开口道,“什么禄存,认都不认识,我只知道那北斗的廉贞君,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当真是三界之中一顶一的美男子——” 被他这拙劣的马屁拍的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心里其实还挺受用的陈京墨只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见郑常山讨好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他不自觉地移开自己眼睛沉下声音缓缓开口道,“贪狼,我现在恢复的不如从前一成,你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我恐怕帮不了你太多,简华剑已经毁了,那巨门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找上你,真要是有那一日,千万别又像上一次那样冒冒失失,听见了没有。” 陈京墨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今天打从知道他受伤开始心里就冒出点不太对劲的杀欲的郑常山听他这么说心头忽然也软了软,半响只垂下眼难得认真地冲陈京墨做下了保证,绝不会再和上次那样背着他一意孤行。 这么一说开,这两人也不用再聊什么巨门禄存之类的话题了,腻腻歪歪地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动手动脚的荒唐了一番,最后又不得不一起再洗了一次澡。 而等磨磨蹭蹭的回到病床上准备休息后,硬是要和他挤在一块睡的郑常山侧躺在陈京墨的身侧,望着正皱着眉拿毛巾替自己擦拭着头发的陈京墨忽然就怪里怪气地笑了笑。 “怎么了。” 见他自顾自地笑的起劲,终于也懒得和他那头湿漉漉的头发做纠缠的陈京墨跟着他便一起躺了下来,而等这两个身形相仿的成年男人以这样面对面的姿势躺好后,郑常山只专注且认真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陈京墨,接着显得相当轻松惬意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真高兴又能听到你的声音了,陈先生。” 听他这么一说,陈京墨也不自觉地愣了愣,半响在用自己的带着点薄茧子的,充斥着体温的手指摸了摸郑常山那只残缺的眼睛后,表情透着点暖意的陈京墨也相当温柔地对他轻轻开口道,“如果你的这只眼睛哪一天能重新看见我,我会更高兴的。” 这一瞬间,郑常山的心头好像忽然就有点酸涩,他本不是那种会有太多优柔寡断的情绪的人,在更多的情况下他其实是个相当铁石心肠,常被人当做冷血怪物的家伙,可是面对曾经的廉贞,如今的陈京墨,他就是会不自觉的暴露心头的柔软。 因为这一块地方是只为他留的,所以每一次陈先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触摸他的死穴的时候,都会显得格外有用。 而这般在心里想着,稍稍露出点笑容的郑常山只无赖地将自己的腿挂在陈京墨的腿上,接着也不顾陈京墨的反抗凑到他耳朵边上一脸诡异地开了口。 郑常山:“那我们来继续下午的事情好吧?我叫你一遍陈先生你叫我一遍常山!不许再叫我郑先生了啊!这什么莫名其妙的称呼!你可一定要多叫几遍我的名字!我好久没听到你叫我名字了啊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 陈京墨:“= =你无不无聊。” 对于郑常山的这个奇怪的要求,自诩是个正常人的陈京墨实在是有些不想满足他。 下午的时候他们俩诡异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包括医生护士和隔壁病房的一些病人家属们的集体围观,郑小山更是严肃地表达了并不想和他们继续呆在一块,害怕自己可能会被闪瞎直至失明的强烈诉求。 而压根不知道难为情怎么写的郑常山就是乐此不疲的要和陈京墨这么玩,而从来都拿他没办法的陈京墨在勉强地拒绝了两秒后,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妥协。 郑常山:“陈先生(*^__^*)” 陈京墨:“……常山。” 郑常山:“陈先生(* ̄V ̄)y” 陈京墨:“常山。” 郑常山:“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o^)/” 陈京墨:“……” 对于他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行为已经彻底失去了配合的欲望了,就算是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可是还是难为情的要命的陈京墨抬手就给了朝着他脸上给了他一枕头又打算转过身不理他直接睡了。 而不依不饶的郑常山见状直接就挂在陈京墨的身上开始作妖了,半响还是终于受不了的陈京墨猛地把他摁在自己的身底下,接着皱着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陈京墨:“陈太太,请问我可以睡觉了吗?” 郑常山:“……可,可以了。” 陈京墨:“恩,乖,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郑变态:这是我先生↓。 陈娇羞:这是我太太↑。 第63章 拆穿 因为一句心血来潮的陈太太,可怜的陈先生说是要好好睡觉,却还是被某个心花怒放的神经病折腾的够呛。 原本酝酿起来的睡意都被他给搞没了,陈京墨生无可恋地勉强陪他坚持了一会儿又开始犯困,但看郑常山一副精神头好的要命的样子,他只能没精打采地耐心和他耗着。 结果就是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而在这种彻底筋疲力尽的情况下,一直到早上医生和护士进来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一向起的很早的他和郑常山两个人还躺在一块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抱歉。” 勉强在小护士捂着嘴都压抑不住的笑声中醒过来的陈京墨坐起来的时候眼神都透着股尴尬。 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后,他低下头看了眼还侧躺着自己身边,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郑常山,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却还是把被子拉上点把他这张欠揍的脸给盖住了。 这么做完陈京墨明显松了口气,眯着眼睛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有点陌生的医生和护士,实在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手只是简单的骨折为什么这么大清早的要来查房。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问上一句,这俩看着和那些普通医院里没有任何的区别的医生和护士忽然就从自己的身后蹭的拿出了一捧包装的很精美鲜花和一只很大的果篮,脸上带着笑意地来了一句。 “啊呀廉贞君!您误会啦!我们是来探病的哈哈!不是查房不是查房哈哈!您和禄星继续睡!我们随便看看就马上走哈哈!” 陈京墨:“……” 这么一搞陈京墨也知道他们是谁了,敢情并不是来巡视病房的医生,而是郑常山手下的行主特意来给自己探病了,只是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这么一大清早就摸了过来。 这般想着,陈京墨也态度缓和了些,而在尽量保持着没那么不自然的态度和他们聊了几句后,陈京墨作为一个前两天才得知自己男朋友具体工作单位的凡人,虽然还是不太习惯和这些超自然存在的神神鬼鬼们见面沟通,可是看医生行主和护士行主人还挺随和健谈的样子,就和他们随便说了一会儿话。 医生:“廉贞君您有城市居民医保的伐?您这个伤可以报销的呀。” 陈京墨:“恩?那……我回头让我秘书问问?” 护士:“哦哟廉贞君您这个伤回去不能沾水哦,骨头要好好保护,不然年纪大了要疼的哦。” 陈京墨:“……恩,谢谢。” 医生:“昨天还是看到禄星发朋友圈我们才知道你住院的哈哈,禄星真是的,每次和你发生点什么都要发朋友圈哈哈哈还不许我们随便评论……” 陈京墨:“……” 护士:“廉贞君您偷偷告诉我吧,您什么时候才会和禄星回神界登记结婚啊?我可是《贪狼的后裔》的忠实剧迷呢!上礼拜大结局我可哭死了,连我闺蜜代购行主都说你们俩这样还能不结婚简直天理难容啊……” 陈京墨:“???????” 到这里,陈京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住院的事连这些禄星司的行主们都会知道了,只是对于贪狼的后裔这个听上去就有点雷的东西,他实在是没什么去追问的欲望。 而这般想着瞬间心里就有点无奈的陈京墨还想再问问郑常山究竟都发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前的医生和护士却忽然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说要走了。 一问之下陈京墨才得知原来市里有家医院大清早的就有人在医闹,医生行主和护士行主都立刻要过去看看情况。 这么一说陈京墨也没耽误他们事,只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把被子缓缓拉开,接着挑挑眉便看了眼某个正靠在自己腰上懒洋洋打呵欠的家伙。 “早啊,陈先生。” 头发散乱遮住眼睛的郑常山嘴角带着点笑意地看了眼陈京墨,看这个状态应该是已经醒了很久了却一直没开口说话,陈京墨挺想让他把他那个工作号交出来以方便自己随时监督,但是话到嘴边他就忽然改口问了一句。 “贪狼的后裔,这是什么东西?” 一听他这么问就诡异地抽了抽嘴角,如郑常山这样时不时就要雷人一下的家伙对于这部雷剧的存在也很是头疼。 但是既然陈京墨问了,他也只能一边坐起来给自己套上一件衬衫,接着咬着根皮筋就把头发都揽到脑袋后面扎起来,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京墨道,“一部咱们俩都是衰神却还是要凑在一块谈恋爱的狗血电视剧,上礼拜可算是播完了,我之前在家门口坐着晒太阳都有人给我天天科普剧情,光失忆咱两就各失了三次,你被铲车撞过,我得过放射性肿瘤,好像还一起掉了次悬崖吧,恩,里面塑造的最好的就是巨门,贱的相当形象生动,我看着都想踹他。” 陈京墨:“……” 此刻正在城市另一个地方的巨门因为郑常山的话而打了个喷嚏的事他们俩肯定是不会知道了,只不过在听完郑常山概括完这部电视剧的剧情后,陈先生已经彻底失去了去想要看一看它的欲望。 而也不知道到底是拜那部电视剧所赐还是拜郑常山这个大嘴巴所赐,总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陆陆续续地又有一些陈京墨压根不认识但是统统都认识郑常山的行主们找上门给他探病了。 从市场卖菜的,路边摊煎饼果子的到律师,政府官员甚至是陈京墨都有点眼熟的演员,不到一会儿鲜花水果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慰问品就摆满了整个病房。 “那个老是在央视演主旋律题材电视剧的老先生居然是禄星司的?还有刚刚那个说自己是扫厕所的先生我怎么看着也有点眼熟……” 皱着眉头一副在认真思索的样子,郑常山见陈京墨这么一说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板着脸故意扯东扯西的把当初那件丢人现眼事给揭了过去,而等他们俩一块挤在病房的洗手间里刷牙洗漱出来,郑常山先是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地给陈先生换上了药,接着又开始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帮他熨烫衬衫。 于是当来给陈京墨办出院手续的林桥来的时候,一开门进来就看见郑常山正在低头给坐着的陈京墨系衬衣扣子他也没说什么,只随口说了句他已经把郑小山送回学校去了。 “谢谢啊,林秘书。” 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桥一眼,郑常山这幅摆明了已经彻底拿下自己老板的姿态让曾经三天两头嫌弃他工作能力的林桥忽然有点心塞了。 因为他老觉得自己当初花钱找这么个人过来骗陈京墨这事做的不太周全,固然这个郑常山的出现对陈京墨的精神状况有了很大的帮助,可是想到他这摆明了不单纯的目的林老妈子又有点担心以后了。 而等郑常山出去接电话病房里只剩下陈京墨和林桥的时候,林桥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冒着被自己老板开了的危险和陈京墨提了一句。 “陈先生,您觉得郑先生对您是真心的吗?” “……” 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视线的同时陈京墨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林桥话里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这个郑常山就是从前那个郑常山的事他也没办法和林桥详细解释,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难得柔和下眼神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道,“他如果都不是真心的,就没什么人对我是真心的了。” 这话里的糖分可有点大了,牙一直不太好的林桥被默默秀了把恩爱,心里默默捂着腮帮子的同事顿时觉得自己这龌龊的凡人实在有点想太多了,万一人家就是真爱了。 而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可算是可以放心一点的林桥就干脆把这个话题给放下了,等将疑惑的视线看了一圈病房内堆得到处都是的慰问品开口道,“诶,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我可没告诉任何人您人在医院啊,哟,这怎么还有这么多药材和剪刀之类的……” “……” 没法告诉林桥这是刚刚在中国历史上都大有名堂的乐显阳和张小泉老先生亲自给自己送来的,陈京墨作为一个二十几岁就开始在商场打拼的生意人,对于这种在中国传统老行当中留下名声,至今产业还遍地开花的老一辈还是很有些尊重的。 而等这禄星司目前的顶头上司郑常山先生重新走进病房告诉自己他要上班去了晚上见的时候,陈京墨也没什么表示,只点点头给他理了理脑袋后面的那个他觉得特别可爱的小揪就让他干脆地走了,反倒是林桥见郑常山走了才一脸不匪夷所思的说道,“他这是去哪儿?他平时的工作不就是给您做助理吗?” 听林桥这么说,闻言的陈京墨倒是勾了勾嘴角,在随手拿起沙发上的西装放在臂弯间又淡淡的撇了眼林桥后,不苟言笑的陈先生难得和他一本正经打趣道,“怎么能什么都让你知道,他到底是我男朋友还是你男朋友?” 林桥:“……” …… 郑常山从医院出来后,直接便去找了上次那个楚山长。 这几天这个女人一直在不停地联系他,但是郑常山却没怎么搭理,只在今天才勉强地来赴了约。 有关僧苦练的事他的确还要找楚山长详细聊聊,毕竟如无意外,巨门肯定就是被这个僧苦练给救走了。 这个妖僧具体为什么要救走巨门,巨门对他又有什么价值其实郑常山也不太清楚,只是一想到巨门这个不怕死一逃出去就又一次把手伸到了陈京墨身上,此刻病歪歪靠在郑小山学校门口,只在嘴里叼着根烟的郑常山就阴森地勾了勾嘴角。 “禄星,您总算来了……” 长相温婉秀气的楚山长一看见郑常山还是有些发憷,郑常山点点头和她在附近随便找了处茶座之类的地方坐下便开始说起上次未说完的事。 等郑常山将烟头摁掉又抬手示意她可以随便诉说后,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楚山长只用力捏紧自己泛白的手掌,接着语含畏惧地低声开口道,“上次所说的事情大概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杨川市内的叛逃行主如今大多已经被僧苦练所控制,以他过去在叛逃行主中领头人的身份,自然是要比之前的巨门自然要来的名正言顺的多……可别人不知道僧苦练的野心,我却是清楚的,他压根不是和之前他所承诺的那样,是想将我们这些落魄了的老行当发扬光大,而是一心想将整个神界都搅得天翻地覆才罢休……” 听楚山长这么说着,郑常山一时间倒也没有表态,从昨天的那件事看来那位僧苦练似乎也在试探他的态度,不然也不会就找那么几个不入流的混混过来。 但他今天来找楚山长并不是再想听她把前几天那番陈词滥调再说一遍的,所以郑常山闻言只眯起自己灰色的眼睛,那颗看着就怪渗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将视线在楚山长单薄瘦弱的肩头,接着他才压低着声音,显得让人毛骨悚然地慢吞吞开口道,“哦……真的只有这些吗?不过……那僧苦练是不是觉得随便派个人来和我胡说八道一通我都会相信啊,楚山长?” 第64章 宝宝 “哦……真的只有这些吗?僧苦练是不是觉得随便派个人来和我胡说八道一通我都会相信,楚山长?” “……禄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难道您这是在怀疑我吗!” 一听到郑常山开口便瞬间沉下了脸色,楚山长作为女文人虽然如今正处于弱势,可是一板起脸还是有几分硬气风骨在的。 可是郑常山这样的人压根就没心情和她周旋,只眼含嘲讽地抬起头看着她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 半响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楚山长不断捏紧却还在隐隐颤抖的手掌,这才翘起嘴角像条毒蛇一般用嘶嘶的声音开口道,“从你当初主动找上我就没相信过你,你一个叛逃行主从哪里能得知我到底长什么样的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你嘴里那个被僧苦练亲手害死的亲弟弟私塾生现在确是死了,那少年平时用来练字的那只狼毫被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口,他惨死的尸体也早被送去喂狗了,如果你想看看那场面我可以随时带你去,但前提是,楚山长您愿意和我说点实话……” 语调恐怖地仔细描述着那可怕的画面,郑常山就像是自己亲眼看到了一般绘声绘色地形容着,也不顾面前这女人的脸色了。 而一听郑常山提到自己的弟弟就方寸大乱,楚山长再想维持之前那副镇定的模样也难了。 只是想到自己曾亲口和僧苦练承诺的事没办好她就有些止不住的害怕,而等脸色难看的楚山长抬起眼睛,她因为过度畏惧整张脸都显得惨白一片,眼泪也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而紧接着这满含怒意的楚山长就猛地站起来就指着郑常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僧苦练说的果然没有错!你贪狼星不过是个穷凶极恶,视我们这些叛逃行主为猪狗的禽兽罢了!你压根就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也不在乎我们曾经受过的轻视和折磨!像你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做这人间仕途的禄星!你这个禽兽……禽兽……” 话未尽就痛苦地大哭了起来,想到被自己私藏起来的私塾生最终还是被眼前的郑常山杀了的这件事,伤心欲绝的楚山长便再难开口遮掩一分,只抬手将桌上的杯盏拿起来就要砸向郑常山的脸颊。 偏偏见她这般失态,向来冷血的郑常山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同情的意味在,在轻易地躲过那杯盏后,脸颊上被撒了些茶水的郑常山只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看着她,接着又给自己点了只烟夹在手指上,这才笑着摇了摇手指道,“没什么本事,脾气倒是大的很……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我杀的私塾生了?” “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是……还会是谁?” 眼睛红肿地望着郑常山,楚山长表情怨恨的模样显得很是狼狈,而见状的郑常山只觉得好笑的勾了勾嘴角,接着也没有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和她难得显得兴致盎然地分析了起来。 “明明是你满怀恶意的找上我,还故意隐藏在我弟弟的学校里居心叵测,如今怎么倒好像显得我在欺负人了?你有弟弟,我也有弟弟,你怎么就觉得就是我狠心杀了你的弟弟?” “当初僧苦练派你找上我的时候,是故意让你编造了一个弟弟已经死了的谎言方便骗过我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以他那样的为人,会放任这样大的一个破绽被我发现吗?” “当你找上我的时候,私塾生的命就注定要作为其中的一环被他拿走了,到时候他只要再做一番布置,自然可以栽赃到我这个穷凶极恶,猪狗不如的禽兽身上,为我这本来就不好的名声再添一笔……” “是……僧苦练……是他……是他?”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楚山长想起当日僧苦练和自己说起自己这个计划时显得相当良苦用心的模样,忽然便觉得后背都凉了一半。 可是面前的贪狼星所说的句句在理,联系到这个谎言本身存在的破绽,心思活络的楚山长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半响才绝望的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哭泣道,“都是我的愚蠢……都是我的愚蠢……” 见她终于明悟过来,今天把她叫出来见面的郑常山也算是目的达到了。 在用桌上的那块垫着杯盏的丝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茶水的面颊骨后,他缓缓站起身也没打算继续和这位楚山长说下去就打算离开了,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那痛哭不止的女人低低地开口道,“西洋镜……你去找西洋镜……其他的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多谢。” 这般阴沉沉地笑着着回了一句,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给她好脸色看的郑常山这般说完就径直地离开了茶座。 而等他都走远了,还没有从失去自己唯一亲人的痛苦中缓过神来的楚山长忽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可当她一接起来,神情错愕的楚山长便听到了一个熟悉到让她落泪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你在哪儿啊……” “私塾!私塾是你?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吗……” 捂着嘴难以置信地大哭了起来,电话那头的私塾生开始还显得有些惊慌,等搞清楚她为何会这样后立马就松了口气,而半响这文绉绉的少年人在努力安抚好自己姐姐的情绪后,这才带着点后怕和喜悦地开口道,“其实这次可要多亏了禄星了,若不是他派那武行生及时救了我,我只怕真的就见不到你了……姐姐姐姐,你知道那禄星现在在哪儿吗?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他啊!” …… “私塾生我都给安顿好了,这次之后只怕那楚山长都不好意思再见您……不过这事办的可真不像您的风格,您压根就不在乎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感谢吧?” 同郑常山一起缓步走进昏暗的巷子里,如今已经为禄星司办事三年的耍禾谷这般说着显得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而嘴里叼着只没点上的烟,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后脑勺那个小揪的郑常山听了这话只勾着嘴角也不说话,半响将打火机点着嘴里那只烟才眯着眼睛看着耍禾谷道,“最近我心情好,想做点好事积点德了,不行吗?” “行行行,您高兴谁还敢和您说不行啊……” 听见这话就忍俊不禁了起来,虽说开始认识郑常山的时候也会有些止不住的害怕,但是时间久了知道他的性格喜好了,胆子大了点的耍禾谷也能偶尔和他开开玩笑之类的了。 毕竟相比起巨门那样歇斯底里的疯子,郑常山这样的顶多算是个癖好奇怪些的上司而已,而再一想到某件差点被自己忘了的事,耍禾谷便抬起头抽空问了一句道,“禄星,廉贞君没什么大问题吧?早上要上班我都没来得及去医院看看……” “哦,没什么事,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你们可别再去烦他了,他快要不耐烦拿我出气了。” 撇撇嘴一脸头疼地这般开口,耍禾谷也是头一次见到郑常山亲口说起陈京墨的模样,一时间觉得这样卸下冷酷的表象絮絮叨叨的禄星居然还挺好玩,再看他明显不太习惯却还留着那扎在后脑勺的小揪后,机灵的耍禾谷当下便了然地眨眨眼睛道,“这也是廉贞君要求的?” “恩,怎么样?好看吗?” 嘴角带着点笑意便眨了眨眼睛,郑常山这风骚嘚瑟的不得了模样让耍禾谷忍不住就跟着笑了起来,而点点头用力比了个大拇指后,身为自家禄星脑残粉的耍禾谷相当给面子的开口赞美道,“好看,特别适合您,就是……就是非主流了点哈哈。” 时隔三年又一次沦为了非主流,郑常山这神经病本来就压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听耍禾谷说好看也就选择性忽略后面那句话了。 不过就在他们俩正随口聊着些琐事的时候,那负责把私塾生送去和楚山长见面的武行生倒也回来了。 而在仰着头粗喘了几口气后,依旧是一身冒牌三叶草显得相当使劲小混混气的武行生直接往一脸嫌弃的耍禾谷的肩膀上一趴,接着就哎哟哎哟老子累死了老子累死了的叫开了。 “哟,干这么点活就累了啊,不是号称学功夫的吗?” 眼神带笑着撇了武行生一眼,耍禾谷虽说嘴上挤兑着武行生,但行动上却还是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叫唤个没完,而一听他这话就瞪了他一眼,武行生这小子勉强站稳就横眉立目地开了口。 武行生:“诶——我说你这个耍小鸟的!你是不干重活不知道累是吧!那僧苦练派来的手下几十个围殴我一个啊!要不是我这内家功夫保命!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看见我吗!” 耍禾谷:“谁想看见你啊,自作多情,你以为你自己霍元甲啊,还内家功夫笑死人了……” 武行生:“我告诉你别说霍元甲!陈真叶问黄飞鸿李小龙成龙李连杰都是我赏他们一口饭吃的他们才会有这么大本事!而且你不想看见我禄星想看见我啊……禄星,您一定想看见我的对不对(⊙v⊙)?” 郑常山:“……” 见这俩只顾着自己打情骂俏的王八蛋可算是把站在旁边半天的自己想起来了,靠在边上的青砖墙上看了半天热闹的郑常山也顺势挑了挑眉。 当下也懒得和他们一样无聊的一人给他们后脑勺重重地来了一记,歪着头掸了掸自己手指的郑常山见耍禾谷和武行生终于不闹腾了,这才一脸阴阳怪气地笑着开口道,“我再次声明一下纪律啊,下了班你们就是去开房都和我没关系,但上班时间严令禁止谈恋爱……现在带好家伙,我们去找那个西洋镜,找到之后先逮起来打一顿再说,要是让他跑了你们俩就等着我给你们好看吧,听见了没有宝宝们?” 耍禾谷/武行生:“听见了爸爸QAQ” 第65章 隆盛 陈京墨从医院回到公司后照例是先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年在杨川市的几个项目下面都完成的很不错,于是作为老板的陈先生难免就要亲自去和下面的员工们慰问一下。 杨川市项目开发人那边因为之前他身体的问题很少见到他,今天一见陈先生亲自来工地了激动地差点就没把陈京墨手上的石膏给一把拽下来。 而等他从工地上视察回来,刚一进办公室还没坐下他就接到了那位上次找他喝酒自己却喝大了最后差点裸奔回去的东北老总的电话。 这位东北老总嘴上是说为了庆祝陈京墨这个不会说话的怪毛病终于好了,想请他出去潇洒一下,但其实心里就是觉得自己上次一时失手败在陈京墨的酒量之下实在是丢人,于是那之后便总想找个机会好好掰回一成。 而今天上午从自己的秘书那里一听说陈氏那位陈先生似乎是身体康复了,这热情似火的东北老总便兴冲冲地请了一堆生意上关系好比较的朋友又特意来找陈京墨了。 而再一想到陈京墨还是个单身汉,光和一群难看的大老爷们喝酒可能有点枯燥,这难得心思细腻的东北老总便特意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杨川市最大的声色场所——隆盛会所里。 其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这个虎虎生威的东北男银一雪前耻争取灌晕陈京墨这个酒量不科学的南方男银。 陈京墨这边是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五大三粗,胳膊比他腰都要粗壮的东北老总心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他只是觉得上次吃饭的时候让醉醺醺的东北老总一个人穿着裤衩那么跑回去不太礼貌,听他说有个圈子内部的聚会就少见的顺口答应了下来。 而因为平时从来就没去过这种三教九流的声色场所,所以某种程度上讲起来其实性格挺单纯的陈先生压根就不清楚隆盛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只在心里思考了两秒便大概猜想这应该是个吃饭的地方。 于是乎当林桥林秘书知道自己老板居然答应了晚上要和那东北老总去那个出了名的三俗场所隆盛的事情后,发现事情似乎已经没有回转余地的林秘书的表情当下就一言难尽起来。 而半响他见陈京墨一副完全不清楚情况的样子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缓缓开口道,“陈先生……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那个隆盛,是出了名的……那个什么的……的地方。” “哪个什么?” 不自觉地皱起眉反问了一句,对于私生活一向干净的除了某人就没别人的陈先生来说,林桥的这点暗示显然有点不够。 而见状无言以对的望天抽了抽嘴角后,有家有室并且还相当惧内的林桥为了能让自家陈先生听明白,只能用最简单粗俗的词汇一脸尴尬地道,“还能干嘛,就花钱找女人找男人啊……我的老板……您怎么就是听不懂呢……公主少爷特殊服务人员之类的,总之男人都懂的那套啦……不过事先说好啊!我可从来没去过那里我发誓!白柯去过你可以问问他!听说那边十楼的室外温泉还是不错的,当然去了不乱来的也有咳咳……就是……您要不要想提前告诉一下家里那个谁啊?” 陈京墨:“……” 林桥的体贴陈京墨在此刻现在已经完全的感觉到了,想到自己刚刚傻乎乎地和那位难缠的东北老总再三保证了到时候一定会去,陈京墨的脸色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而见自家陈先生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纠结复杂到他都看不下去了,其实从某种程度隐瞒了隆盛在业内的具体服务范围的林桥也怕把他家冰清玉洁的陈先生给吓坏了,只能干巴巴地笑着安慰他道,“您也没干什么要不就别打电话了,画蛇添足反而会引起怀疑……要不就去一小会儿好了,都说好了要去是吧,不去的话到时候那个咋咋呼呼万总肯定又要盯着你没完没了的闹了那可太吓人了……相信我,只去一会儿早点走就行了,我发誓我保证不说漏嘴!” 闻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林桥,陈京墨见林桥立刻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也低下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只是想到郑常山那个神经病可能会有的反应,皱着眉的陈京墨这心里就有些没底了起来,而半响他还是没忍住撇了眼自己手边的手机,接着难得显得有些紧张地冲林桥强调了一遍。 陈京墨:“我去了很快就走,你不要告诉他。” 林桥:“恩恩不会告诉他的,我用这个月的工资发誓。” 陈京墨:“……不行,你给用你这一年的工资发誓。” 林桥:“……” 哭笑不得地望着表情一本正经,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陈京墨,拿他彻底没辙了的林桥把手指举到耳朵边上,又和这位专门负责给自己发工资的财神爷认真严肃的承诺了一番,这才算是把这事彻底混过去了。 而正当陈京墨和林桥暗戳戳地瞒下晚上要去隆盛的事的同时,另一头郑常山倒是同耍禾谷和武行生折腾了一下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西洋镜目前藏身的可疑地点。 据西洋镜的旧相识篓斗翁之前和郑常山提起,西洋镜早在禄星司就有个相好,这相好不是别人,正是百年前也已经早早叛逃出来的勾栏女。 勾栏女,指的自然就是在旧社会做事青楼怜人一行的女子,唐代诗人李商隐锁住的《倡家诗》有帘轻幙重金勾栏的诗句,诗中所写的倡家,就是擅长歌舞的伎艺人。 到了宋代,中国城市的戏曲剧场已基本形成,也称勾栏。明代以后,又把妓院称做勾栏。宋元则有勾栏之名,是城市中的游乐场所,能供戏剧演出。 北宋南宋两京,官妓散处于市,以招徕客人,勾栏时有妓女出入,那时多情的文人墨客们大多怜惜这类身世凄苦的女子,便唤她们为勾栏美人,女校书之类的称呼,这么说起来,勾栏女和西洋镜其实也好了有几百年了,这关系这几年虽然是不如以前了,但要找西洋镜的下落,肯定要问这勾栏女。 而相比较起行踪不定,压根就无法追踪到期踪迹的西洋镜,勾栏女的下落倒是好找的许多。 因为为了谋生,到底不会舍去老本行的勾栏女如今就在杨川市本地的一个叫做隆盛的声色场所从事以前的职业,而只要郑常山找到这隐藏身份的勾栏女,就一定能得到那僧苦练的忠实追随者——西洋镜的消息。 “禄星,这就是那在杨川市出了名的隆盛了哈哈,看上去挺气派的是吧,唉,就是听说人均消费有点高,您看看要不要拨一些公款之类的好方便我们进去好好查探一番呀?” 站在隆盛的大门口就忍不住探头探脑的,武行生这家伙一听说能老这儿早就憋不住了,脸上这副这辈子没开过荤的土鳖样可把边上的耍禾谷的鼻子给给气歪了。 而叼着只烟听他这么说,本身对这种地方并没什么兴趣的郑常山也顺势垂下灰白色的眼眸,在慢吞吞地把手插进裤兜里掏了掏后,半响他掏出来了张二十放到武行生的手里,这才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郑常山:“今天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二十块够吗。” 武行生:“啊,不是吧,禄星您不是一直有两份薪水吗……QAQ而且咱们单位上个月不刚发的工资吗……” 郑常山:“我的工资都是要上交给我们家陈先生的好么→_→,等你有了家室你就懂了啊年轻人……只有二十,多了没有。” 武行生:“讨厌……不带这么秀恩爱的啊禄星,那现在我们怎么进去啊……没钱我们也进不去找不了那勾栏女啊……” 看武行生这幅吃瘪的样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的耍禾谷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可是一想到他们这样显眼得不了三个人确实不好大张旗鼓地进去,耍禾谷一时间也有些犯愁。 正当郑常山挑挑眉准备开口和他们说说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时,他却忽然发现有一个熟悉到对他而言一眼能认出来的背影正和一群老板们一块进了眼前的隆盛。 而等耍禾谷和武行生发现他的不对劲和他一起朝那边看过去的时候,这两人的表情顿时复杂疑惑了起来。 耍禾谷:“那个,老武……我有没有看错什么?” 武行生:“额……耍小鸟,你应该没有看错,那好像是……廉贞君?” 郑常山:“……” 第66章 安娜 耍禾谷和武行生自打回禄星司重新一起上班之后,关系就一直不太对付。 如今好几年都过去了,他们俩都没有想过要去改善彼此的关系,也从不觉得以后会有机会成为好哥们好兄弟之类的。 可让耍禾谷和武行生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俩居然会因为要阻止自家禄星发病而坚定一致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而当此刻,光是把表情恐怖,一声不吭就要往隆盛大门那儿走的郑常山给强行拖住,心力交瘁的禾武二人就已经几乎耗尽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力气了。 耍禾谷:“禄星禄星QAQ,您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啊,再生气咱们可都不能乱杀凡人啊,人命可金贵了,杀了那可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啊您千万冷静啊……” 武行生:“是啊是啊禄星QAQ您深呼吸您深呼吸!不要发火我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拿刀出来,别别别也别拿铁棍出来,不行啊双节棍也不行啊禄星呜呜呜呜……” “……” 闻言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灰色的眼睛,表情阴冷的郑常山看着一左一右抱住自己腿就是不让他往前迈步的耍禾谷和武行生,一时间倒也真的不再往前面继续走了。 可是看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渗人,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能把耍禾谷和武行生看的后背有些发毛。 而将自己冷冷的视线落到刚刚陈京墨已经走进去的隆盛大门口后,站在夜色中脸色就和恶鬼没什么区别的郑常山半响才扯了扯嘴角,接着用一种透着股阴森扭曲意味的声音开口道,“行,不杀人就不杀人吧,那我要不先放把火,你们俩去帮我找点汽油来,我在这儿等着。” 耍禾谷:“……” 武行生:“……” 这种丧心病狂的话估计也只有郑常山这样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了,刚刚才走进去的陈先生要是知道自家没来得及拴好的神经病已经在隆盛门口蓄势以待地准备放火烧房子了估计也得吓一大跳。 当下就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的耍禾谷和武行生见郑常山认真的不得了的样子,趴在地上扒着他的腿哆嗦了半天却都没敢随便动弹。 而等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答,兀自蹲下身和他们俩对视了一眼,表情显得相当神经质的郑常山只歪着头沉默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见耍禾谷和武行生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他这才用一种平时在鬼片里才能见到的惊悚眼神冲他们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呵……我刚刚就随便开了个玩笑,你们干嘛这么认真呢,大家都是成年人,陈先生一定只是进去随便参观,我怎么可能会因此误会他呢你们说对吧……快,我们不是还要进去找勾栏女么,快起来啊,等工作完了我还要去找他一起回家呢……” 耍禾谷:“……” 武行生:“……” 被他这诡异的话吓得差点尿了一裤子的耍禾谷和武行生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是随便开开玩笑的样子。 毕竟当他开口说自己要去找廉贞君时候,那表情与其说是待会儿找他回家,倒不如说待会儿是要去找他索命的。 但是说完这句话后,郑常山确实还真就当做自己什么都看见一般恢复了方才正经聊公事的模样。 而到这里,心惊胆战的耍禾谷和武行生就算是再蠢也该知道,短时间内自己都不应该再去刺激情绪并不太稳定的郑常山了。 “那禄星……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呢……” 为了将之前那个让人害怕的话题赶紧揭过去,站在一边的耍禾谷装着胆子还是问了问郑常山之前的打算。 而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的郑常山闻言只将手指上的烟头用指腹轻轻摁灭,接着便抬起头缓缓开口道,“恩,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前几年禄星司收缴的部分假饭碗里,有一些就是特殊从业者的,当时为了取证指控巨门的多项罪行,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销毁,现在拿几个出来随便用用方便我们混进去也没什么……不过,你们俩做好待会儿和我进去心理准备了吗?” “诶,禄星,这有什么啊!我一个大老爷们进去难道还怕吃亏吗哈哈!不就是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牛郎然后和漂亮阿姨们聊聊天说说话嘛哈哈哈!我进去我进去,耍禾谷不去我去好了……” 一听说能混到隆盛那销金窟的里头去,期待了许久的武行生立马就激动地招了招手。 见状的耍禾谷见他这个压根不动脑子的样儿有些来气,但是考虑到就让郑常山和武行生两个人进去也不太好,他也只能跟着表了态。 “要去就一起进去吧,能尽快找到那勾栏女也好……禄星,我没问题的,我们一起进去吧。” 见他们俩都没有仔细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打从刚刚起就显得情绪莫名的诡异且亢奋的郑常山也跟着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只不过以他神经病一样的精神状态倒也不会好心地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就是了,所以在用手指随手拨弄了自己脑袋后面的那个小揪后,心里其实还惦记着刚刚进去的陈京墨的郑常山只缓缓地眯着眼睛接着压低声音道,“行啊,那就一起进去吧,你们待会儿可千万不许后悔啊。” 几乎在郑常山这么开口的同时,耍禾谷和武行生便都感觉到了一种相当恶寒的感觉在自己后背升了起来,这种像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们俩都下意识地僵硬住了身体,心里也莫名地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眼看着郑常山不由分说地将两只饭碗拿出来又分别给了他们,知道已经回不了头的耍禾谷和武行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心惊胆战跟着郑常山这么干了。 然而当亲眼看见郑常山递给他们一个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的东西后,耍禾谷和武行生就算是平时心理素质再好,这一瞬间都有点傻眼了。 而在尴尬沉默了半天后,最后还是明显比较缺心眼的武行生忍不住打破了这份寂静。 武行生:“那个,禄星,我能问一下吗……这是……什么东西吗……” 郑常山:“丝袜啊,你平时没穿过吗。” 耍禾谷:“……” 武行生:“不是……我一个大男人平时怎么可能会穿过丝袜啊禄星(#°Д°)!!!而且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穿丝袜!!丝袜不是抢劫的时候才用的吗!!!还有这个!!这是个什么!!这是裙子吗禄星!!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穿裙子啊!!!我们今天不是来抓西洋镜的吗禄星!!!现在这是要干嘛!!” 撕扯着自己手里那件黑色圆点点缀的白色娃娃裙和白丝袜就崩溃地大喊了起来,武行生一直以来都自诩是个纯爷们,眼下被郑常山这神经病这么一搞害怕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而见他情绪这么失控的样子,表情懒散的郑常山只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淡淡地看了看他,接着便挑挑眉开口道,“不是你自己一直说完全没问题的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故意欺骗我感情了对吗,恩?” 这般说着表情危险地叼着烟皱着眉抽了一口,随便靠在一处墙壁上的郑常山闻言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那只残缺的灰色眼睛在路灯下就泛着股情绪不明的光。 他这么一说耍禾谷和武行生立马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毕竟之前因为陈京墨那事郑常山明显还压着火,他们现在要是把看着就不对劲的郑常山给惹毛了,说不准就要闹出什么大事来了。 见他们脸上明显开始向自己开始妥协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经得逞了的郑常山只低下头笑了笑,随手便将一套鹅黄色的收腰短裙往脸色涨红,一直没敢说话的耍禾谷头上一扔。 而当他看到耍禾谷和武行生这俩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当下都露出一副抗拒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死掉的模样,郑常山这疯子还嫌不够刺激他们一般故意将一套性感妖娆的黑色绣花开叉旗袍往自己身上贴紧了几分,接着才用一种让人鸡皮疙瘩莫名掉一地的声音冲面前脸色发白的禾武二人诡异且阴森的眨了眨眼睛。 “帅哥,人家这样好看吗?” 耍禾谷:“……” 武行生:“……” …… 按照之前和东北老总的约定,陈京墨一离开公司就让林桥把自己送到了隆盛这边。 考虑到林桥的太太平时对他的管教一向很严,为了避免今天这事会对林桥的家庭和睦造成什么恶劣影响,陈京墨等到了之后便直接告诉林桥他可以下班了。 林桥一听这话自然是感恩戴德地连忙答应了下来,毕竟别说是让他爱人知道他跑这儿来消费了,就是他不小心从隆盛的门口走过多看了几眼,回去估计都得挨一番拷问这事才算完。 而这般想着,庆幸自己今天能够脱身的林桥也只能同情地看了眼自己的老板,顺便还真心诚意地祝福了一句祝他一切顺利早点回家千万别让家里那个发现。 一听他这么说,原本心里就没什么底,如今明显显得更心虚的陈京墨脸色也跟着变得复杂了起来。 可是都已经到这儿了他也不能说干脆回去什么的,而等他目送着一脸幸福满足的已婚男人林桥拎着公文包高高兴兴的挤地铁回家吃自己老婆做的晚饭了,一向都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先生沉默了半响,最终却难得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应酬,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也已经在家里和郑常山一块吃过晚饭洗过澡了。 晚上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很长,但却永远不会枯燥,他可以一边安心的忙工作上的事一边和郑常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会儿话。 每当这时郑常山一定会坐在他的边上陪着他,顺便给他剥个橘子荔枝之类的送到他嘴边,说不定见自己老是不搭理他,他还会故意做些毛手毛脚的举动,但又不会过分地打扰他。 等他工作上的事都忙完了他们一般会一起去后山上走走,郑小山他们学校的那些孩子在陈京墨家私宅后面种了很多树苗,每棵树的上面则都挂着当初种树的那个孩子给这颗树起的名字。 这些树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陈京墨从前早晚独自散步的时候都会去看看,有时候一个人经过的时候,还会主动帮那些没法时常来看望树的孩子们查看一下是不是哪棵出了什么问题。 郑常山前段时间重新回到陈京墨身边之后,某天傍晚他们也一起去了那片种满了小树苗的林子。 而在亲耳听到自家陈先生一本正经地指着其中一棵压根没几片叶子,显得难看的要命的树上的木牌子,告诉自己这棵就是他弟弟郑小山亲手种下的霸王龙后,笑点一直很低的郑常山就那么在空旷的林子里足足笑了五分钟。 这般想着,嘴角勾起点弧度的陈京墨不知怎么的就眼神柔和了一些,从前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和林桥一样的家庭主义者,可是当有了自己心中的牵挂之后,对于未来生活的一切想象都好像没那么遥远不切实际了。 想到这儿,最终还是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明白自己不该在这种事上对郑常山有任何隐瞒的陈京墨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傍晚以来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系过的郑常山发了条短信。 【常山,你吃晚饭了吗?】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复,陈京墨原本想等郑常山回复了自己,再主动告诉他自己今天来这儿有个应酬的事,但是看他应该是有正经事在忙的样子,便把手机放在兜里想着待会儿再打个电话又径直走下了车。 只是当陈京墨走出来和等在门口的东北老总万彪见上面又打了个招呼后,缓步走进隆盛的他却总觉得有股不太对劲的视线在他后面盯着他,而等一向敏感的陈先生带着点疑惑地转过身看了看后,却又什么都东西没看见。 “陈京墨啊,你往那边瞅啥瞅呢,那也没个人啊,大伙刚刚都已经进去了啊,咱哥俩也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快快快!” 站在边上的东北老总这般说着便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拍的胳膊都有点麻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下自己来这儿的时间最终还是收回视线径直进了这在杨川市乃至省里都颇有名气的声色场所。 等他们一路在一男一女两位模样堪比明星一般的公关的指引下上了位于四楼的独立房间后,隔着一片妆点的相当旖旎充斥着性暗示的日本浮世绘屏风,还没走进去呢陈京墨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太对劲。 隐隐约约的布帘后面,日式的榻榻米上正仰靠着三四个男人,看长相倒是都挺眼熟的,或多或少的都和陈京墨之前有一定的合作,只是这些早早就有家有室的男人此刻却个个搂着一两个或是打扮清纯或是打扮妩媚的女人调情逗弄。 见状当下就皱起眉的陈京墨明显不怎么想走进去了,而压根没怎么注意到他的反应只独自走进去的万彪一走进去就是收到了这些乌烟瘴气的老男人们的集体的大声嘲讽。 “万彪!人呢!不都吹了半天说把陈京墨都请来了吗哈哈哈?敢情人家还是不搭理你吧?就就你那么点家底人家哪高兴和你做哥们儿,也就你成天在外头吹牛比哈哈…” 言辞粗鄙地就哄堂大笑了起来,万彪一听这话就气的瞪直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却没来得及反驳。 而还没等这些明显看不起万彪的人继续说上点什么,站在屏风后面的陈京墨倒是面无表情地缓步走出来,眼见这些刚刚还一派荒唐的老总们个个像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一般地赶忙坐了起来,冷着脸的陈京墨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就淡淡地就来了一句。 “各位晚上好。” “陈先生……陈先生好……” 明明都是同行,可是在陈京墨面前都不及他一个零头的老总们见到他总显得有那么点紧张,加上传闻陈京墨脾气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胡闹了,只规规矩矩地看着陈京墨和万彪走到边上又显得相当熟络地低声聊了起来。 “嘿嘿还是要你来啊……不然我可丢人丢大了……陈京墨你千万别客气啊,喜欢哪个大妹子和我说啊,今天我请客,说,要喝红的还是白的,诶,喝酒不会影响你的手吧……” 一脸兴致勃勃的万彪见陈京墨找了张单独的沙发坐下就主动跑上来约酒了,上次没赢过陈京墨这事一直是他心头一痛,眼下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一听他提喝酒这事,表情无奈的陈京墨当下也明白过来最近万彪为什么一直缠着他出来应酬的原因了。 “我今天不能喝,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 “哎哟开什么车回去什么回去,喝多了上面有的是房间,十楼都留给你又能怎么样,甭管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有,公的母的胖的瘦的,让你过来就是放松一下的嘛,你又没结婚,也不是没本钱怎么成天就是活的这么枯燥乏味呢……” 摇摇头一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样子,万彪万老总今年比陈京墨还要大上四岁,但是目前却也是个黄金单身汉,而相比起陈京墨传闻中堪比和尚一样的私生活,潇洒的万老总一向是男女不忌的。 “我爱人都和我在一块很多年了,你如果早点和我说来这种地方,我今天压根就不会来。” 口气冷淡地这般认真解释了一句,陈京墨对万彪这个人印象还算可以,所以今天也没有特别下他的面子。 而把手里倒满了橙黄色酒液的杯子在手掌间慢悠悠地转了转,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沙发上的陈京墨抬头看了眼因为得知他已经结婚了所以显得有点错愕的万彪,先是收回视线这才淡淡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道,“你要是明天早上不想继续脸上打着马赛克上报纸,就请别再继续找我喝酒了。” “诶,你这人真是,你咋还提之前那回事呢,怪难为情的……那你今天来一趟就什么都不干啊?哎哟喂还看表,陈京墨你真是……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啊……唉,你媳妇长得好看吗?哪里人啊?你今天出来和她打报告了吗?” 表情显得很好奇开了口,万彪被他这么一挤兑也不好继续缠着陈京墨和自己拼酒了,而陈京墨听他这么一说也无言以对地抽了抽嘴角,这尴尬的不得了表情落到万彪眼里他一下子就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没打报告啊!怪不得这么心虚呢哈哈……没想到你还挺惧内啊兄弟,看来是个火爆美人哈哈,得,放你一马,就是再劳您待半小时好不好,难得我老万面子大把首富给请过来玩玩啊,你一走这群人出去可又得笑话死我了啊……” 万彪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陈京墨人说话做事一直这样,身家显赫也不怕得罪人,可是万彪还要在这个圈子混下去,自然不能和他一样由着自己性子来。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点点头也算是给了他这个面子,万彪一看他这么给自己面子自然喜上眉梢,赶忙把刚刚那群不敢和陈京墨搭话的杨川市商界的人统统招呼过来又开始挨个给陈京墨敬酒了。 只不过相比起一脸性冷淡,连漂亮小姑娘稍微靠近些都要虎起脸的陈京墨,其他老总们可都是各搂着朵娇艳的花朵边玩边喝了。 而等显得相当孤僻高冷不合群的陈京墨板着脸默默地在心里倒数着自己可以回家睡觉抱老婆的时间后,他忽然就听到有个做进出口贸易的老总来了这么一句。 “还有一礼拜,嘉德拍卖行的拍卖会大伙儿去吗?听说这次有不少好物件啊,这年头在这上面投资可是笔好买卖啊,陈先生,您对这个平时有研究吗?” “早几年接触过,这次都有些什么类型的拍品?” 难得显得有些兴趣的随口问了一句,陈京墨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面容斯文英俊,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便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而见自己运气这么好居然恰巧说了个他明显挺喜欢的话题,那也想趁机巴结巴结陈京墨的老总便略显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赶忙开口道,“宋朝的几件瓷器,品相据说不错,个个都要拍出高价的样子,一副王羲之的字,但是又是被乾隆皇帝给糟蹋过剩下来的,所以这价钱可能要低上许多……不过这次最特别的,反倒是一把五胡乱华时留下来的名剑,这把名剑传说是天上的神明遗落人间的,至今保存的还相当完好,听说上面还刻着简华两个字……陈先生您到时候会去吗?” 一听到简华这两个字脸色便变了变,陈京墨的眼睛里有些不可捉摸的情绪动了动,脑海中有关自己的那把佩剑简华的记忆也顺势涌了上来。 而当下便将其他事都抛在了脑后,心中对简华的下落有些在意的陈京墨便点点头,并未显露什么多余情绪地淡淡回了一句道,“这把剑倒是有些特别,如无意外,嘉德拍卖行拍卖那天我应该会到场,只不过劳烦您能再说说那把剑的特征之类的……我倒是想再了解一些详细的东西。” …… 这边陈京墨在包间里和一群老总们还在继续周旋,那边郑常山他们倒是顺顺利利地就打入了隆盛会所的工作人员内部。 多亏那几只假饭碗的帮助,他们几乎没什么困难地就径直进入了隐藏在四楼的内部员工休息室内。 而因为隆盛的规模庞大,原本就面临着相当频繁且不稳定的人员变动,所以当聚集着五六个正在闲聊的公主的休息室里忽然走进来三个同样打扮的风尘味十足的身影,因为时常上夜班所以显得相当懒洋洋的几个女人们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诶?是新人吗?我叫苏珊,你叫什么名字啊?” 正在给自己小心补妆的一位公主见自己旁边坐下了个穿着修身短旗袍,腰线腿型相当漂亮的人,余光扫到了一下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是没察觉出什么明显的异常,只觉得这三个新来的个子好像都还蛮高的,那个穿着黑色牡丹旗袍的身材尤其好,气质也最特别,另外两个看上去嫩了许多就显得有点怕生,缩头缩脑的一看就是刚下海的。 而见这坐在边上的公主都和自己主动打招呼了,原本还在面无表情的观察着疑似勾栏女对象的郑常山只往边上的沙发上一靠,先是特别做作的理了理自己一直垂落到后腰的黑色假发,接着拉了拉自己过短的裙摆,舔了舔自己被口红润色所以显得特别嫣红的嘴角压低着声音显得特别渗人地拉长声音道,“哦,我叫安娜,郑安娜,是新来的。” 耍禾谷:“……” 武行生:“……” 被雷的七窍生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耍禾谷和武行生已经不想承认面前这个装女人装的开心的不得了的死变态就是他们叱咤三界的禄星爸爸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混到隆盛里头来追查西洋镜的下落,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在三百六十行里面以后也不用混了。 而见状侧过脸勾起唇角妖里妖气的笑了笑,一向没什么偶像包袱,戴着顶黑长直的假发勉强遮住自己那只残缺眼睛的郑常山也没管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只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和那自称是苏珊的公主一脸八卦地小声开了口。 郑常山:“不好意思哦,她们叫薇薇安和露西,她们不太好意思和陌生人说话……” 苏珊:“恩恩我看出来了,你的口红颜色真漂亮,是YSL的直男斩吗?” 郑常山:“哇,这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你喜欢吗?我包里还有一只,送给你好不好?” 苏珊:“诶,那多不好意思呀安娜……要不这样,你喉咙听起来好像有点哑哑的,我给推荐一款枇杷膏吧……” 郑常山:“谢谢你啊,苏珊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呀……唔,不过我能和你悄悄打听个事吗,我有个远方表姐,本来的名字叫薛朝凝,你有没有听说过啊,她是也在这儿上班吗?” 苏珊:“诶!那不是南希的真名吗?她是你表姐呀安娜?她应该也是今天晚上的班,大概八点多就会来了呀……” 耍禾谷:“……” 武行生:“……” 原本想象的很困难很波折的追查过程在郑常山四句话不到的闺蜜唠嗑声中就迎来了真相,结束了这段愉快对话的‘郑安娜小姐’身段妖娆站起来地和自己新认识的好姐妹苏珊招招手说了声去洗手间一下,便领着始终害羞的不敢抬头的薇薇安和露西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而等一走出来,立刻便显得气质大变的郑常山先生直截了当地往撇了眼面前的耍禾谷和武行生,也不顾自己此刻这幅妖艳成熟大姐姐的形象,手上点了根烟就勾起嘴角阴嗖嗖一脸神经质地开口道,“刚刚都听见怎么回事了吧,在这儿给我好好守着,别每次什么事都让我亲自给你们干,看见勾栏女薛朝凝过来上班了就立刻抓起来,带走之后等我回去再慢慢审。” “额,那……那您呢?您待会儿去哪儿啊?” 老觉得今天一整个晚上的郑常山都病的特别厉害,武行生是生怕他穿着这样就去找点汽油一把火烧了这隆盛会所,明天再弄出个疑似女精神病放火杀人的恐怖新闻出来。 而听他这么问,面颊骨全无血色,整个人都因为这妆容而透出股难以言说的妩媚感的郑常山只面无表情地转了转自己灰色的眼珠子,接着眼看着武行生和耍禾谷一脸吓尿了的表情勾起嘴角一脸懒散地开口道,“我啊,我去找陈先生啊。” “额……其实廉贞君也未必做了什么……您最好不要先动手……看清楚什么情况……” 好心的耍禾谷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提醒一下郑常山,闻言的郑常山只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烟给摁了也没回答他的话,冲他们飞了个特别恐怖的媚眼就和个要去索命的女鬼一样往他们之前打听好的楼层去了。 而站在原地默默替可怜的廉贞君默哀了几秒的耍禾谷和武行生抬头互相对方一眼,半响却都红着脸表情奇怪地拧过了头不看对方,只留下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和一段尴尬的要死的对话。 耍禾谷:“丑死了,你好丑o(*////-////*)q。” 武行生:“你也一样,谢谢。O(*////-////*)q” …… 这边郑安娜小姐是一路往陈京墨的包间过来了,那头简单地打听了一下简华下落的陈京墨等结束这场谈话时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因为要记下那些具体的信息以方便确认,所以听得入神的陈京墨也没注意时间这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而等他看了下自己的手表后,想到某个家伙可能要不高兴了的陈先生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变。 【没吃,等你回来。】 显示在半个小时前收到的短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这语气貌似很正常的样子陈京墨反而觉得有点奇怪了,因为像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郑常山一定会肉麻的要死的回一些特别让人尴尬的话,可是今天这么正正经经的回答自己了,陈京墨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陈先生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影响他情绪的事了,用特别关切的语气就赶紧回了条短信,几秒后郑常山倒是回复了,而陈京墨一打开便看到郑常山如是回复道。 【不用,我来接你吧。】 这话让陈京墨莫名的有些觉得诡异,因为郑常山并不知道此刻他在那儿没道理会过来接他,可是还没等他思考完这件事,他们这间日式包间的拉门就被缓缓打开了。 伴随着一串风铃声和一片斑斓的黑色牡丹纹裙摆落到屏风边上,陈京墨只听到一个让他熟悉到浑身发毛的沙哑声音带着点渗人的味道在外头慢悠悠地开口道,“请问……陈京墨先生是在这间房间吗?” 陈京墨:“……” 第67章 妖精 陈京墨发誓,在今晚之前他都没有过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情色淫糜氛围的屋子里看到穿着一身高开叉黑牡丹绣花旗袍,长发披肩的郑常山似笑非笑的倚着门看着自己。 而在排除了这是自己在做梦的诡异情况后,表情难得有些傻眼的陈先生就这么眼看着这个除了脸他认识,哪里都很陌生的身影姿态相当婀娜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打扰了,各位晚上好啊。” 男性化的嗓音经过刻意的压低后显得有点烟嗓的感觉,一身女装的郑常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的施施然走到此刻正一脸懵逼拿着杯喝的陈京墨面前,先是在几位老总略显疑惑的视线坐下,又往他僵硬的身上暧昧的靠了靠。 在用指尖蘸了点他杯子里透明液体往舌尖上情色的点了几下后,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郑常山只勾了勾嘴角又促狭地看了眼陈京墨。 而等他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着自己那双在桃粉色的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的灰白色眼睛后,心间方才的阴冷已烟消云散的郑常山只勾起嘴角凑到陈京墨的耳边语调懒散地开口道,“陈先生,今天晚上过的还开心吗。” 陈京墨:“……” 说这话时郑常山的脸离陈京墨很近很近,近到陈京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吻到他艳丽诱人的嘴唇,近到他能嗅到郑常山身上那股明显在外头明显抽过烟才留下的香烟味道。 明明是一张纯粹的男性化性感的脸,但是只是稍微点缀些脂粉竟显得无端艳丽妩媚起来。 无论是他这双上挑着,精心勾勒着正红色眼线,如同花朵绽开般的细长眼睛,还是充斥在他身上的这种堪比他身后竹制屏风上描绘着的那些衣衫半褪的花魁女的艳丽,似乎只要郑常山他自己高兴,这种明明对男人而言显十分病态丑陋的打扮他也能硬生生折腾出一股独属于他的调调来。 既不显过分的艳丽浮夸,又不显软弱媚俗,身量消瘦骨架高挑的人原本穿什么都不会太难看,加上他身上天生的这股神经质的味道竟然还挺赏心悦目的。 而向来抵抗不了他的任何举动,几乎是硬逼着自己才将涨红着的脸给扭开,心里一瞬间各种情绪五味杂陈的陈京墨眯起眼睛无声地平复了好几秒,接着才猛地抬手将这个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打扮成这幅样子的神经病往自己腿上一拉强行又抱住了腰。 “你怎么来了。” 这般压低着声音略显急躁的问了一句,陈京墨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暧昧的举止让这些包括万彪在内的老总们都有些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却都没去打扰只将视线都自觉的挪到了别处。 而听自家陈先生明显说话的气息不太稳了,郑常山也似笑非笑摸了摸他的通红的耳朵,接着一副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恩?没看出来吗,我在上班啊。” “……” 这句话可把陈京墨气得鼻子都歪了,要不是早知道禄星司的工作需要他老是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上班,他差点就真的要被神经病说的话弄得当真了。 而将心里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骚动都强行压住,到底有几分心虚的陈先生仔细想了想还是看了他一眼道,“之前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在门口是吗。” 听到这么问也没有立刻回答,郑常山只意味不明地用自己的手拉着陈京墨的手,接着像是故意指引着他往自己的大腿根部摸索一般不断地往那暧昧的地方滑。 一直到陈京墨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对劲了,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在郑常山的裙子里被动移动着的手指接触到了一块冰冷的,不锈钢材质的东西。 等他皱起眉拿起来一看,赫然竟是一只方形的金属打火机,而当陈京墨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眼郑常山明显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他只看见这明显眼神不太对劲的疯子凑到他的耳朵就语气恐怖地来了这么一句。 郑常山:“陈先生,你知道吗。当亲眼看见你来这儿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汽油和打火机准备好了。” 陈京墨:“……” 郑常山:“但是等我刚刚走进来看到你之后,我又改变主意了。” 陈京墨:“???????” 郑常山:“因为我发现,我的陈先生真是纯情的让我放心啊,都已经偷偷的背着我来这种地方了,却还是可怜巴巴地和个小姑娘一样一个人拿着杯雪碧缩在角落里……说起来,雪碧好喝吗,陈先生?” 陈京墨:“……” 比平时还要涨红的脸色充分表明了陈先生此刻的尴尬,尽管知道郑常山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表达了他愿意相信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行为的意思。 可是被他这么神经兮兮的一戏弄,来夜总会都没找乐子还只会喝雪碧解闷的陈先生就郁闷的说不出话了。 偏偏就这样了郑常山还不肯放过他,也不顾他们还在被十来号人偷偷打量的情况就用自己包裹这黑丝袜的腿蹭了蹭陈京墨的下身。 而感觉到陈京墨立刻不悦地拍了拍他的腰,表现的相当入戏的郑安娜小姐笑着凑到自家陈先生的耳朵边上,又挑逗地舔湿他的耳廓道,“我出台费很便宜的先生,带我走吧,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嘛。” 陈京墨:“_(:з)∠)_” 被他的不要脸给弄得都说不出话了,面红耳赤的陈京墨眼看着一身风尘味道的郑常山这般说完就神经病一样的低笑了起来。 而当下心跳都有些不稳的陈京墨默默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半响这才抬起眼睛冲边上那群明显表情有些好奇的老总们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啊——没事没事——哈哈——陈先生好艳福——哈哈哈——” 包括万彪在内的一群老总们都一脸了然地低笑了起来,见向来不近女色的陈京墨可算是有点男人该有的反应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刚刚才听他说已经有老婆的万彪难免对看似一本正经的陈京墨的风流程度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万彪自己的错觉,他老觉得这个突然跑进来又和陈京墨表现很熟的公主看上去有点眼生,加上这大妹子瞧着比自己还要高挑上一些的个头,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万老总努力想了半天都没琢磨出这个擎天柱一样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奇怪。 可还没等好奇的他再仔细悄悄那个陈京墨似乎藏着掖着不让人细看的姘头,刚刚还一直说要早点开车回家的陈京墨却忽然把这个一直坐在他大腿上撒娇的妖精给一把抱了下来。 在一阵以老万见多识广的阅历看着都有些面红耳赤的暧昧耳语后,一脸无奈意味的陈京墨最终还是妥协着点了点头。 而在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后,他先是任由着这比妖精还妖精的擎天柱大妹子一脸得意地亲了亲自己的嘴唇,接着也没松开那人被紧绷的绣花衣料包裹着的,线条显得格外诱人的腰直接就移开视线冲坐在他面前的万老总开了口。 “万彪,把你十楼的卡给我吧。” “哦哦,行行行……你直接上去吧!” 一听陈京墨这么说就赶紧把原本就打算讨好陈京墨的那张卡给拿了出来,隆盛会所十楼的顶级套房,自带室外温泉和各类情趣服务,保证能让这世上任何男人都乐不思蜀。 只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况,被迷得七荤八素的陈京墨明显是等不及回家就要在这儿直接办了他怀里这个妞了。 而果不其然,一拿到那张卡就干脆站起来的陈京墨搂着怀里那个妖精擎天柱又和在场的人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而一直到他们走出包间又远离那片吵闹的充斥着酒色情欲的长廊,一走进电梯表情变得情绪有些失控的郑常山直截了当地把自家陈先生摁在墙上恶狠狠地啮咬拥吻了起来。 “你……你快把我的嘴咬下来了……常山……唔……” 呼吸艰难的感受着这疯子穷凶极恶的索取,知道他那可怕的占有欲注定容不得自己一点忽视和背叛的陈京墨不自觉地皱着眉,拉扯着郑常山的长发将他硬是拖开些才勉强让这家伙停了下来,而嘴唇已然一片血迹的郑常山见状也阴森森地眯起了眼睛,把湿漉漉的舌头沿着自己的嘴唇边缘便舔了舔。 “不准再有一次。” “没有下次了。” “真的?” “我发誓。” 在原则问题上还是很一向尊重郑常山的,靠在墙上被他亲的一脸嘴唇印陈先生的皱着眉相当干脆地做了保证,又用手背无奈地擦了擦那些血红血红,弄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的口红。 而见郑常山一副眼神晦涩压抑,虽然接受了他的说法,却还是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说话的样子,因为十分了解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所以心里莫名有些疼惜的陈京墨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显得有些歉意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放缓声音问道,“是我不对,你要不……使劲打我两下出出气?” 这一瞬间陈京墨的口气听上去实在是太温柔了,这种和平日里的他有很大的不同,这种像是在哄孩子一样的口气几乎让郑常山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陈京墨了。 可是这种感觉偏偏还不赖,像是阵春风又像是细雨,仿佛能抚平所有不好的情绪,带着独属于陈先生的宠溺和爱意。 而在略显哑然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原本正困在因为嫉妒厌恶烦躁焦虑而产生的不安全感之中的郑常山沉默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歪着头带着点诡异地扯了扯嘴角。 “你是真的想让我开心点吗,陈先生。” “恩?” 表情略显疑惑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陈京墨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便慢慢地点了点头,也怪他在郑常山身上吃了那么次亏还不长记性。 而一见他这幅好骗的不得了的样子,色欲熏心的郑常山笑了笑便直接把自己包裹着黑色丝网袜的腿抬了起来又在陈京墨的腰上蹭了蹭。 而眼看着自家陈先生瞬间变了颜色的脸,他这才压低着声音把自己黑色的旗袍扣子扯开了些,将起伏的锁骨暴露在陈京墨的视线后,郑常山看了眼已经停在十楼的楼层数字,这才显得病态且恶意地贴近陈京墨的脸颊缓缓开口道,“那就让我们留着力气到床上去吧,我一点都不想使劲的打你,我只想你使劲的操我……” ——“陈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第68章 小狗 点着熏香的刺绣床帐内,随着男人之间身体的碰撞挂在床帘上方的金红色的床穗子不断地摇晃着。 手脚被反捆在另一边床柱子上的郑常山神情迷离地披散着黑色的长发,被撕开裙摆的身体正在身后陈京墨的亲吻和抚摸下配合地像条斑斓的蟒蛇颤抖着,起伏着。 打从刚刚进入这间房间开始,陈京墨和郑常山的身体便再没有分开过,双方不断地撕咬纠缠耳鬓厮磨,忘情到就连房门口的波斯地毯上摆着的一瓶催情膏脂都被粗暴的弄翻了一地。 而在一番郑常山一向都嫌磨叽但陈先生却很喜欢的前戏之后,陈京墨先是用自己的膝盖硬生生分开郑常山因为穿着旗袍而暴露在外的大腿,又粗暴将自己挤进他的腿间。 接着他便将冰冷的手指蘸了点艳粉色的油状物到自己的手上,之后又一路蜿蜒探到了郑常山自己已经主动将内裤都拉到小腿上的裙子里面。 “你今天居然会穿这么正常的东西在里面。” 带着点意外地看了眼挂在郑常山腿上的黑色内裤,看到他总算没穿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裙子里,说到底心里还是个保守男人实在受不了太多刺激的陈先生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因为他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旗袍领口都被撕扯开滑落到臂弯的郑常山将床上四散的各种情趣物品挨个拿到手里打量了一番,先是神经兮兮地将其中一个诡异又恶趣味的兔耳往陈京墨的脑袋上戴好又拨弄了一下,接着才勾起嘴角笑着问道,“恩?怎么听上去很失望的样子?你喜欢蕾丝的还是丁字的?等我回家再穿给你看好吗大白兔先生?” 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耷拉在了陈先生的脑袋上,衬着他雍容冷肃的长相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而听到郑某人这不要脸的口头调戏,抽了抽嘴角的陈京墨也没有去把自己脑袋上兔耳朵拿下来,只将郑常山在自己身上不断揩油的手拿开又捆到边上的床穗子上,接着故作冷淡地眯着眼睛看着他回答道,“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穿,做的到吗大色狼先生?” “好的,那我从明天开始就什么不穿了。” 压根就不知道难为情怎么写的某人想都没想的就干脆的答应了,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陈京墨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的渗人的要命,一时间也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打算这么干。 而半响到底心里到底有些忐忑,生怕他明天发起疯来真的就什么都不穿的陈先生只能无奈地冷下声音警告道,陈京墨:“好好穿着,你还不要要脸了。” 郑常山:“早不要了啊,都有你了还要脸干嘛。” 陈京墨:“……”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被他气到了,总之郑常山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完,脸色泛红的陈京墨就不和他废话只低头就开始专心的埋头苦干了。 而没人和他说话顿时就无聊的不得了的郑常山只安静了几秒,没一会儿便又开始想着办法的骚扰陈京墨了。 “嘶……印度人产的?增加情趣,强身健体呵呵……陈先生,很适合你啊。” 自己抬高腿主动且色情地架在陈京墨的肩头,郑常山平时情绪一不稳定就爱点抽烟,此刻一边似笑非笑地躺在陈京墨的身下吞云吐雾的还一边拿着那润滑剂的小瓶子嘴里念念叨叨的。 而后背都因为过高的室内温度起了层薄汗的陈京墨闻言面无表情地拍了怕他的腰臀,一时间也没有立刻不理睬他。 不过见他明明一副懒散的模样,却又不需要自己任何言语提示就主动地抬起了些自己的腰,永远愿意满足他直白且真实渴望的陈京墨只将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往郑常山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地方又放进去了几分。 “恩……真舒服……再亲亲我……陈先生……” 眯着眼睛喘息着这般不知羞耻地主动要求了一句,用舌头尖舔了舔陈京墨带着两人体液的手指的郑常山把自己抽过的烟递到了陈京墨的嘴边,见陈先生瞥了自己眼又张嘴含住了滤嘴后便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索吻。 闻言一向惯着他的陈京墨搂着他的腰又俯下身开始专注且细腻的吻他,从他的下嘴唇到他的口腔周围再到舌苔下方的敏感之处,郑常山几乎被陈京墨这样一个吻就直接带到了高潮,而或许是这个火辣的吻本身就掺杂了些性别模糊感,所以一时间给双方都带来了很不错的体验。 郑常山石更的要命,陈先生也石更的要命,一时间像是两把枪硬生生碰撞到了一起,比融化了的蜂蜜还粘稠的氛围中,唇舌交缠,火花四溅。 而因为彼此都不是那种瘦弱纤细的身形,所以即使郑常山浑身几近赤裸地被陈京墨压倒性地控制在身下用力侵犯也不会有丝毫示弱的味道。 相反只要逮到一点机会,即使是被摆弄的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哑了,这个压根没什么理智可言的疯子还是要给自家陈先生不停地找点麻烦才痛快。 于是一直到夜色渐渐地爬上了天当空,他们俩才总算是把今天没发泄掉的精力都给耗在了对方身上,接着又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的一块冲了个澡又回了床上开始抽烟说话。 “你说还有两个行主也在楼下?” 这般问了一句,陈京墨这个好好先生自打有了郑常山这么个五毒俱全的祸害在身边后,偶尔也会学着开始抽点烟了。 不过他明显并不热衷这种对神经明显有着麻痹作用的东西,只是在此刻这种氛围下他也希望去用一点别的东西去沉淀一下心里稍微完全熄灭的对郑常山的情潮和欲望。 “恩,那边的事情应该也办的差不多了,我来给他们打个电话。” 散乱的黑色发丝垂落在额头,这般回答着郑常山便伸了个懒腰从床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背脊上有着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弯下腰在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找电话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腰窝。 而当陈京墨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又眼看着他开始站在床边打电话后,电话一接通郑常山就开了个免提回了陈京墨身边坐着接着又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 郑常山:“人抓的怎么样了啊。” 武行生:“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哈哈哈哈!” 郑常山:“哟,不错,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去。” 耍禾谷:“额,禄星,廉贞君他应该没事吧……你们俩没怎么样吧?你打人了吗?你放火了吗?我刚刚都和消防队和急救中心打好招呼了我好害怕啊QAQ……” 陈京墨:“……” 坐在边上显得很无语的廉贞君闻言就抽了抽嘴角,眼见郑常山这不要脸的还在笑笑笑,他就更郁闷了。 不过以陈京墨的性格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插话就是了,只等郑常山把电话彻底打完了,他才皱起眉道,“那个僧苦练行事谨慎,你们如今这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勾栏女也未必不是他故意安排好的……刚刚我和那几个生意人下方交谈时,他们告诉了我一件事,说嘉德拍卖行会在一周后拍卖一把也叫做简华的剑,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是我当初失去的简华,但你知道我一仔细问之后,他们告诉我提供这件拍品的主人是谁吗? “是谁?” 明显听出陈京墨话里的异常,郑常山只面无表情地挑挑眉心里却已经有了个隐约答案,而陈京墨在略显冷漠地眯起眼睛后,只将擦拭后的眼镜戴上才淡淡地回答道,“是沈平秋。” 一听到这个名字笑容都变得阴森了些,郑常山对巨门的厌恶简直是根深蒂固,一听到名字就会作呕的那种,而眼见他这种反应,陈京墨轻轻的抚弄了他潮湿的发丝,接着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巨门的心思实在是再好猜不过了,可是那个僧苦练……我却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对你我做些什么,简华那时候的确就是在我眼睛被巨门挖去时才丢失的,所以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知道简华的下落,那也只有他巨门星了……不过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拿出来,又故意放出风声来,倒让我有些好奇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了。” “所以你打算去?” “为什么不去呢?” 一向不苟言笑的陈京墨明显听出了郑常山话里的一场,知道他到底无法从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中释怀他也感同身受。 只不过在极不明显的勾起嘴角后,一向都显得相当斯文内敛的陈京墨还是抬起眼睛,接着将手指上的烟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这才显得显得神情冷漠地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不是那种活在自己的仇恨里走不出来的人,但是这种仇恨我也没办法当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如今的我只是个凡人,就凭他当初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亲手杀了他一万次都不为过……” 几乎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心跳瞬间跳动起来的郑常山就表情凝滞地转了转自己灰白色的眼珠子。 在感觉到一阵从脊椎骨升起的热度一点点地将他惨白的脸色染红后,心中瞬间掀起一阵几乎逼疯他的强烈占有欲的他也不顾自家陈先生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抵抗就恶狠狠的将他抵在了床上。 而在死死抱住着他的身体平复了一下心中诡异且呼之欲出的爱意,半响郑常山才笑容诡异且渗人地压低着声音,接着便冲其实已经有点习惯他这样突发性发神经的陈京墨开口来了一句。 “老公,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这么好听的话哄我之前要先打个招呼啊。” 陈京墨:“……那我下回就不说了= =” 郑常山:“那我们爱情的小狗就死了= =” 陈京墨:“……” 满嘴疯言疯语的郑常山让陈先生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可是当初会不计后果地爱上他这么个神经病,本来就是他自作孽也怪不了别人。 所以在显得极为无奈地抬头看了眼压在自己身上的郑常山后,陈京墨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满足他,估计又得被他折腾上好久。 而就在他沉默着说不说话的同时,人来疯的郑常山还在他耳边催促个不停,也几乎就在这个瞬间,这段时间其实也有些学坏了的陈先生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个主意。 郑常山:“快,再和我说一遍,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陈京墨:“……那我说了啊。” 郑常山:“说呀说呀快说呀~~ ” 陈京墨:“常山,求求你了,快让我们爱情的小狗活过来吧。” 郑常山:“……” 第69章 逼问 时间回到四个小时前,郑常山的人刚一离开,被领导交代了任务的耍禾谷和武行生就被迫又回到了那间充斥着各种嬉笑声和脂粉味道的员工休息室内。 尽管因为自家禄星优秀的交际能力,害羞的薇薇安和露西小姐即使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块缩在角落里,也受到了那位苏珊姐姐的关照,可是这份关照对直男了几百年的耍禾谷和武行生来说心理负担可就有点大了。 “耍小鸟,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觉得我已经快忘了我自己是个男人的这件事了……” 穿着身白色娃娃领裙装的武行生相比较脸色稍微还镇定些的耍禾谷,显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现在除了对自家领导郑常山这个人心理素质的佩服,就只想狠狠地甩几个小时前亲口说要进来的自己几个大嘴巴。 而闻言嘴角略显僵硬地撇了趴在自己肩上的嘀咕武行生一眼,装扮相对素雅秀气些的耍禾谷勉强应付完面前几个大姐姐们的问话就故作亲热的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紧接着脸色难看的耍禾谷就压低着声音凑到武行生的耳朵边后道,“你当我很享受是吗!给我好好盯着梢,到时候让勾栏女在我们眼皮底子下面跑了,禄星才真的要弄死我们俩呢!” 一搬出郑常山的名字,怕自家禄星怕的要死武行生就黑着脸地说不出话来了。 耍禾谷见他可算是老实点了,也只能拉了拉自己险些滑到肩膀下的裙子又开始在这灯红酒绿的走廊张望。 照理说时间已经快到了,在他们没有暴露任何形迹的前提下,没道理勾栏女还没有出现,只不过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要快速地抓到那听说有几下子的女人,耍禾谷一时间还真有些没底,而恰在这时,坐在角落沙发上,拿一块化妆镜对着走廊对面的耍禾谷忽然就听到有个公主用懒洋洋的声音道,“呀,南希你过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化妆镜扣了回去,耍禾谷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同样精神起来的武行生,两个人在对视的同时已经有了主意,而当下一秒,这俩打扮的和朵花似的难兄难弟便一起表情做作的迎上了那刚刚才从电梯口出来的女人。 勾栏女薛朝凝在宋朝时便是当时的名妓,论容貌她在当时便是一顶一的美艳,更因为才情极佳,会作诗会唱曲还得唐时琵琶女流传下来的勾魂琴谱,弹得一首好琵琶,得了这勾栏仙子的名声。 只不过这些古代男人们尤其喜欢的套路放在现代社会那些来夜总会消费的恶俗老总们那里,明显就没那么有吸引力,所以当日的花魁薛朝凝即使在隆盛认认真真地上班,也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女人,连工资都没有拿的别人高多少。 此刻她明显是刚从外头过来上班,没有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点倦怠,和认识的那个公主说话的样子都不太提得起精神,而就在她摇头抱怨着自己男朋友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人的时候,到底曾经是个行主的勾栏女却感觉到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不远处。 熟悉且危险的感觉来的很是突然,勾栏女神色一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抬头便看见两个模样陌生的女人正在不远处地盯着她走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包里,勾栏女和身边的那位公主仓促地打了个招呼就神色匆忙地朝着走廊尽头快速地走去。 而勾栏女的反应也被禾武两人看在眼里,一见情况不对,干脆提起裙子也没管自己还穿着高跟鞋的耍禾谷和武行生就脸色一变飞快的追了上去。 只是还没跑上十多步,眼见四楼尽头一个光线很暗的拐弯处出现在面前,直觉不对的耍禾谷下意识的神色一凝拉住了武行生。 而果不其然,当耍禾谷将袖子中的一只凝着他神力的纸鹤往那角落里送去后,一道带着割伤人戾气的银光便狠狠地朝着那纸鹤的身子劈了下来。 “哟,这可还是奴家头一次见耍禾谷呢……原来是个这么娇俏的姑娘家吗?这旁边的又是哪位行主?看着这真是让人喜欢呢……不过说起来,奴家先前听说你喂养的鸟雀都被巨门星给剥皮拆骨了吧,哦,所以如今才逗弄这纸鹤玩吗呵呵……真是可怜又可爱啊……” 抱着把精致的琵琶就站在黑暗中满怀恶意地笑出了声,勾栏女从前没见过耍禾谷和武行生,只以为他们俩穿着身女装就是真的姑娘家了。 而听见这恶毒的女人一上来就戳自己痛处,面无表情的耍禾谷只冷冷地看着她,半响才在武行生略显担心的眼神中勾起嘴角道,“西洋镜在外头找了那么多姘头还整天不回来,说起来你不是比我更可怜嘛。”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一听到自己那没良心相好的名字就骤然间变了脸色,勾栏女抱住怀中的琵琶神色阴冷地盯着耍禾谷,见他只漫不经心地笑着看着自己,手指尖上停着的纸鹤栩栩如生,心里便生出了个歹毒的主意。 而以细嫩白皙的手指勾住一根琵琶弦后,勾栏女的嘴角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反手一拨一道银光便又朝着耍禾谷的手指甩了过去。 见状的武行生只皱起眉下意识地挡在了耍禾谷身前,抬手挥去那几道割伤他衣袖的银光后又冲着脸色难看的勾栏女无奈且苦恼地笑了起来。 “这位大姐,你这下手太狠了吧,明明是你出口伤人在先,怎么现在反倒还恼羞成怒了呢……” “你又是什么下贱东西,赶紧给我滚开!我不管你们是禄星司派来找我麻烦的还是什么别的人!我薛朝凝活到这把年纪从来可没怕过什么人呢!有本事就尽管来吧!” “你别和她废话那么多。” 压低着声音在武行生的耳边来了这么一句,耍禾谷的耐心到这里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而闻言的武行生只露出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刚要活动下自己的手指就直接上去抓人,便听到耍禾谷这到底跟着巨门一块干过的奸诈混蛋用特别幸灾乐祸,故意挑事的口气大声对勾栏女道,“你说他算什么东西?他自然就是西洋镜的新相好啦!你尽管杀了他吧!到时候西洋镜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老女人!” 勾栏女:“……” 武行生:“……卧槽!!!” 这场架后来具体是怎么打完的,武行生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耍禾谷从头到尾都在边上看热闹,而他则被彻底惹毛了的勾栏女抓的满脸都是血痕才将她彻底制服。 期间武行生无数次在心里怒骂耍禾谷,只想着待会儿出去了一定要把这个坑人的王八蛋给先教训一顿再说。 可趁着后门口没人他们一起将已经被打晕的勾栏女和她那把摔烂的琵琶一起带出来后,还没等把高跟鞋丢进路边垃圾桶的武行生破口大骂几句耍禾谷这个不讲义气的王八蛋,他却不经意间看到身后的耍禾谷正面无表情地拿着勾栏女刚刚毁掉的那只纸鹤在看。 “喂,这不是纸做的吗……你怎么看上去……” 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不对劲,武行生刚刚还在恼火他心思狡诈,行事歹毒,说话做事相当不是个东西。 可是眼下看到耍禾谷连只纸折的小鸟都宝贝爱惜成这样的模样,他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责怪他的话好了。 而闻言的耍禾谷也是一愣,半响才把自己一时失态的情绪收回去,在将那只已经毁掉的纸鹤放回自己的衣袖中后,他冲着武行生就地勾起了个略显自嘲的笑容。 “如今的我也只有他们了,自然要好好保护着,你的刀枪棍棒们都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心情……” 这般说着便不自觉地捏紧手掌,耍禾谷自从回到禄星司后尽管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心头对于鸟雀们都死去这件事的愧疚和痛苦。 可是时隔三年却依旧无法释怀,而刚刚勾栏女的那番嘲讽,更是戳到了他心头最不愿被人看见的伤疤,这才激得他又拿出了从前跟着巨门时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了。 只是这一见不得光的面到底是让同为行主的武行生看见了,往后还要一起共事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心中会如何瞧不上自己。 这般想着,耍禾谷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只想着待会儿武行生怎么奚落嘲笑自己他都绝不还嘴,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沉默了半响的武行生却忽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谁说我不明白的,你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吗?” “你……” 略显惊讶的抬起头,耍禾谷生的容貌风流俊美,却比武行生要稍微矮上些,此刻他们在夜色中这么站着,武行生脸上那些滑稽女气的妆容都没还褪去。 可是他此刻的笑容看上去真挚且坦诚,趁着他英俊生动的面容倒像是一道几乎让人不忍放手的光一般,这让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并没有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耍禾谷有了些许的羡慕。 而接着神情一片怅然的他便听到武行生这个一向没什么脑子的家伙俯下身又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道,“别不高兴了,改天我就给你亲自抓鸟去,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抓什么,麻雀喜鹊金丝雀,禾谷君喜欢什么,我就给你抓什么,好不好?” …… 勾栏女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遮挡住她视线的黑布蒙在她眼睛上,尽管捆住她手脚的只是些柔软的绢布,可是当她想要挣脱开来时却发现一切还是徒劳。 “小贱人!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对不对!快将老娘放开!看我不将你们的脸给撕烂了!!” 扯着嗓子就破口大骂了起来,勾栏女刚刚被武行生强行打晕时便认定了他们是西洋镜在外头的相好,因为西洋镜的缘故这才找上自己的。 毕竟西洋镜这不要脸的男人这些时日的确是哪里都找不到踪影,所以也不怪勾栏女这般神经紧张。 可是她这般故意大骂了之后,却半响都没有人搭理她,而就在勾栏女感觉到有什么冰冷怪异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后,一只手却忽然将她眼睛的黑布给扯掉了。 “你是……你又是谁……” 神情讶异地盯着面前的郑常山,见这黑漆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黑屋子里此刻只有自己和这个面相阴森恐怖的男人在,勾栏女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还是心里没由来的一突。 而见她这般提防自己的模样,郑常山只缓缓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给自己点了只烟夹在手指上转了转自己那只灰白色的眼睛,这才阴嗖嗖拉长声音开口道,“西洋镜在哪儿。” “你……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一听到她这么说就笑了起来,郑常山这种扭曲变态的笑声一般人还真有点吃不消,只把被死死的绑在椅子上的勾栏女吓得后背的汗都出来了。 而还没等她混乱害怕的脑子里想出点什么应对目前这种可怕状况的主意,脸色阴森地像是恶鬼的郑常山便猛地将自己手指上还在亮着火星的烟头往勾栏女的脸上凑近了些,接着便用手背贴着勾栏女骤然变得惨白的面颊骨笑容满面地开口道,“听说你自从从禄星司叛逃之后,便跟着那个西洋镜一起四处作恶,还尽帮着人间那些人贩子们逼迫些女孩卖身,一旦见到有些不肯接你饭碗的女孩,你便用你的琵琶弦毁了人家的容貌再将那些女孩杀死……薛朝凝,先前让你藏了那么久,如今你落到我手里了,你觉得自己还可能逃得掉吗?” 这般说着,郑常山只眯着眼睛着往勾栏女因为恐惧和心虚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抖了抖烟灰,那张尽管经过脂粉涂抹保养后的脸也因为烟灰的掉落而不断地抽搐着,而似乎是生怕郑常山一个不高兴就干脆毁了她这张脸,勾栏女脸色难看地想了想便忍不住眼神凄苦故意放低姿态道,“奴家从前受巨门星蛊惑,因此才做下许多的错事……禄星您大人有大量,为何不放我这样一个妇道人家一条生路呢,况且比起我来,那耍禾谷才是巨门手下的得力干将……若是禄星愿意怜惜于我,奴家必定感激禄星的恩情……” 这般说着,从前惯于在男人面前用这招讨到好处的勾栏女便用自己的腿熟练的缠上了郑常山的腰,又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将身体的曲线给尽情地展现了出来。 见状脸色变得暧昧的郑常山只用舌尖舔了舔自己手指上沾到的烟灰味道,又将冰冷手掌一路下滑到自己的腰上把勾栏女纤细的脚踝给一把握住了。 郑常山:“真的吗?你不嫌弃我?” 勾栏女:“哪有……奴家怎么会嫌弃禄星您这般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呢……” 郑常山:“是吗,可是我好嫌弃你呢。” 勾栏女:“……” 郑常山不按照理出牌的神经病一开口就把勾栏女的脸都气绿了,不尴不尬的抬着腿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见状的郑常山随手把她比自家陈先生手感差了不少的腿给干脆地丢回去,接着便带着病态的意味从勾栏女的身后蛮横且毫无怜香惜玉的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而与此同时,一把光是从冰冷的触感上就可以推断出绝对很可怕的东西便贴上了勾栏女的脸颊。 “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也听说过我并不太好的脾气……但是你要知道,我还从来没有杀过像你这样的美人……你有张标致的脸,可你的心一定是少见的黑,血也一定是少见的脏……所以,相比起你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的皮相,我更想将你的皮肉用刀子好好的扒开看看,待会儿这把刀子就会顺着你的嘴唇劈开一道线,我能看到你的牙齿,还有看到你的咽喉,然后我再好好看看里面你的肚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不……” 因为郑常山恐怖的描述而不断地瑟瑟发抖着,勾栏女从前只听说过新任禄星是个极端可怕的人物,杀起人来是压根不讲道理的。 眼下真撞上了,她什么法子都想了却毫无用处,自然只有彻底服软,尽情哭泣求饶的份了。 而郑常山见她都这般害怕了还闭口不言,看来是要护着那西洋镜到底了,也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只将手上的那件东西一抬起来毫不犹豫地就要冲着勾栏女的喉咙口就捅下去。 而因此而惊恐的大喊出来的勾栏女只情绪崩溃的哭泣了起来,接着猛地抬高声音道,“不——禄星 !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西洋镜!!西洋镜正在僧苦练的身边!!他们都在Y市!!他前几天有给我打过电话!!!放过我吧……” 手上的东西堪堪落在了勾栏女的脸颊上方,郑常山闻言缓慢地勾起嘴角,先将自己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又像是在奖赏勾栏女一般替她擦拭了一下那些几乎将她的妆容毁于一旦的眼泪。 而见勾栏女因为自己的触碰而越哭越凶,挣扎着不断往后躲的可怜模样,郑常山这个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禽兽居然还忍不住就笑了。 而紧接着他便缓缓走到房门口将一直昏暗的室内灯光打开,眼看着勾栏女因为强烈的灯光刺激而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脸嘲弄的郑常山这才将手中的那根擀面杖往桌面上随便一丢,接着便靠在厨房门口上勾起嘴角道,“好了,谈话到此结束,这里不是地狱,这个也不是杀猪刀,今晚就辛苦你在我家厨房睡上一晚吧,不要随便打扰我和我先生休息就好,听懂了吗,薛小姐?” 勾栏女:“……” 作者有话要说:  陈娇羞:厨房里再吵什么吵= = 郑变态:可能是耗子我们不要去管她,亲爱滴=3= 第70章 企鹅 因为陈京墨这段时间要留在杨川市等待那场将会展出简华剑的拍卖会,所以这次禄星司去Y市追查西洋镜下落的事便只能郑常山自己一个人去了。 勾栏女薛朝凝因为本身触犯了多项破坏人间仕途的重罪已经被押往神界等待处理了,而郑常山为了不打草惊蛇,让西洋镜那边对自己多有提防,只让禄存他们将这件事暂且压下并没有泄露出去,而另一方面神界有关巨门的追查也有了新的线索。 巨门自打逃出神界行踪并一直不明,禄存他们被郑常山恐吓了一番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将散布在人间的眼线都找出来,又铁了心地要将那作恶多端的巨门星给再次抓回去。 可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倒还真让几千年来没办过几次正经事的神界找到了一点重要的线索,而等上次那个被他奚落的够呛的武曲亲自来给郑常山送消息的时候,神经病一样的郑常山闲着无聊又开始拿脑子转不过弯的武曲寻开心了。 郑常山:“哟,怎么今天是武曲君来找我啊?” 武曲:“哼。” 郑常山:“这消息是几天前的?如今巨门确定还在那里吗?” 武曲:“哼哼。” 郑常山:“诶,奇怪,怎么这儿还有头猪只会哼哼不理人呢? 武曲:“喂!!你说谁是猪呢!!谁是猪啊!!!你的意思是我是猪是吗是吗!!!” 郑常山:“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武曲:“……” 被气的脸都绿了的武曲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咒骂贪狼星这个讨厌烦人不是个东西的王八蛋,而他的好友禄存见他又一次明显吃瘪着回来也没忍住,当下对着他这张苦巴巴的脸就小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武曲你又何苦呢,咱两还小的时候你明明特别崇拜贪狼星,每次我们这些星童在一块玩你也第一个抢着要做贪狼星,我当初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怎么现在成天就和他过不去呢……” “我……我之前哪会知道他会是个这么样的人呢!什么混世魔星!!什么凶神恶煞!!明明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早早的就和他过不去!!!啊啊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摆明了是对曾经的偶像见光死,因此才粉转黑的武曲星表现的相当理直气壮,一副恨不得把贪狼星这个烦人的家伙丢到粪坑里去的嫌弃表情怎么看怎么搞笑的要命。 一听这话的禄存笑的更大声了,只觉得自家这个好友真是好逗的很,难怪贪狼星每次都要故意没事找事这么逗他玩。 而这般想着,一向心思比较重,想的也比较多的禄存倒是将脸上的笑容收了些,接着摇摇头望了眼面前的武曲略显犹豫地开口道,“你也别这样啦,贪狼星的性格是奇怪些,但是人却是不错的,之前他对我们虽然很不客气,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曾经仇视加害过他的神界中人客气呢,如今巨门星和僧苦练一起在下界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除了指望贪狼星和廉贞君我们也帮不了太多了……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还能亲眼见见自己儿时曾经崇拜的贪狼星,我可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廉贞君呢……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一块玩的时候,我拿柳枝做简华的事吗,廉贞君本人一定是个潇洒俊逸的君子,我可做梦都想着见见他呢……” 这般说着,明显是廉贞忠实小粉丝一枚的禄存便脸色通红地捧着脸做了一个向往的表情,而被他这少男怀春的模样雷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武曲也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骂了句神经病。 而正当天上的这两位年轻人倒是对自家老前辈的过往事迹议论纷纷,这边禄存口中潇洒俊逸的廉贞君正在一本正经的,显得相当接地气地给自家神经病收拾他那头因为长到耳朵下面所以显得乱糟糟的头发。 坐在边上小沙发上的郑小山打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乐呵地抱着腿吃薯片看电视,对面这两人再怎么黏糊在一块,已经习以为常的郑小山同学倒是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是当第三次撇到陈京墨不顾郑常山微弱的反抗开始帮他在脑袋上扎奇怪的小辫后,郑小山眼见自家变态大哥难得露出那种猫被拎出去洗澡的苦逼表情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哥这样可真像个女孩哈哈哈哈,京墨哥你干脆给他弄两个小辫子吧,一定特别好看,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流行这种发型呢……” “喂,我亲爱的弟弟,你皮是不是痒了啊,痒就告诉哥哥好吗……哎哟疼……” 刚刚还阴阳怪气地威胁人呢,转头就一声怪叫地捂着脑袋哀嚎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堆的确看上去是给小女孩用的发绳的陈京墨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也忍不住显得有些心疼地替郑常山揉了揉头发。 而趴着沙发上和条中了暑似的大蟒蛇一样躺着的郑常山在任由着自家陈先生给自己温柔地顺了半天毛后,也只能有气无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开口道,“老公,你就直说吧,你喜欢我什么发型,我马上就去弄保证让你满意……你可千万别再揪我头发了,我感觉我都快秃了……” 陈京墨:“……” 边上的郑小山同学笑的实在太大声了,把一向脸皮薄的陈京墨搞得都有些忍不住尴尬了。 可是尽管之前一直努力地想要克制住想要把郑常山打扮的更好看点的想法,但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趁着自己周末有空的时间就开始折腾郑常山那头快长到耳朵下面的头发了。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林秘书倒是表示相当的理解。 因为据他自己说,他女儿果果五岁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也是给自己的洋娃娃梳头发穿漂亮的裙子,而听见这话顿时便有些不太高兴地皱起眉,被自家秘书认为心里住着一个五岁小姑娘的陈先生过了半响才有些郁闷地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他买漂亮裙子穿……” 林桥:“您要是哪天给他买漂亮裙子穿我也不会奇怪的,真的,老板,你们是天生一对。” 陈京墨:“……” 这般想着,此刻正坐在郑常山面前的陈京墨便表情复杂地把手上的皮筋和各种发绳都放了回去,刚刚给郑常山收拾头发的热情也没了,看神情就知道他一定挺郁闷的。 而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的郑常山眼见自家陈先生被自己这么一说明显情绪都低落了,赶紧挑起眉把他的手给一把拽住了,接着又努力地挤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郑常山:“诶诶诶,怎么不弄了,之前不是弄得挺好的吗(⊙v⊙)……” 陈京墨:“真的挺好的么→_→” 郑常山:“特别好特别好,我之前都是胡说八道的,亲爱的你继续,你继续( ̄y▽, ̄)╭。” 这般说着就特别狗腿地把自己脑袋主动凑了过去,边上见不得他这谄媚样的郑小山已经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开始摇头叹息了。 而用手指显得相当偏爱的摸了摸他过耳的长发,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心里也有点克制不住的小开心,紧接着他便将那些刚刚放下的发绳又给缓缓地拿了起来。 …… 几分钟后,一声怪叫再次石破天惊的响起。 郑常山:“啊啊啊啊啊啊!!!!!w(?Д?)w” 陈京墨:“……” 郑小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 因为郑常山后天要离开杨川市,所以郑小山这段时间会暂时由陈京墨来照顾,并且搬到陈京墨的家里来。 而一直到自家大哥临走前,郑小山同学才算是知道了原来他一直偷偷鄙视的那个占着一大块地啥绿化都没搞的土豪居然就是自家嫂子的这件事。 而在被郑常山这个大坏蛋无情的嘲笑了好几天后,可算是接受了自家大哥嫁入豪门这个设定的郑小山同学先是和自家成天不回家过夜的混蛋大哥单方面冷战了好几天,又趁着今天羞答答一脸不好意思地和自家嫂子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京墨哥……我就问问,我能……我能哪天上后山上看看我当初种的那棵树吗……那次学校组织活动种下去之后我都没去看过他,他现在长多高了啊……我保证听话,就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出来,好不好啊嘿嘿……” 郑小山同学的这个要求本身还是很淳朴的,陈京墨想起他上次说到这件事的口气也知道他应该还挺惦记那棵名字叫霸王龙的树苗的。 此刻他们三个正坐在一块吃晚饭,晚饭是陈京墨和郑常山一块做的,菜色则是陈先生准备的,而郑小山同学也没和其他小屁孩一样只知道坐着干等开饭,反而特别懂事地一直在帮他们打下手。 陈京墨的手前两天其实就已经拆石膏了,但是郑小山还是生怕他不舒服都不准他的手指沾水。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深感自家拖油瓶弟弟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郑某人坐下来吃饭时,随口问了句他八月份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时,机灵的郑小山便赶紧提了这么个要求。 只可惜郑小山同学不知道的是,当初他种下的那棵树早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长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歪脖子丑树。 不仅根扎的不牢,叶子也没几片,最关键的是大前天下雨这棵树居然好死不死地被一个雷给劈了个正着,眼下就只有一个郑小山亲手写的木牌子——霸王龙三个字还存在世上了。 对于这点,陈京墨和郑常山两个人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毕竟他们俩天天饭后都在后山上遛弯的,郑小山那棵惨死的树苗还是他们给一起收的尸。 而这般想着,他们俩便有些若有所思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半响还是脑袋后面扎着个小揪,为他邪气的长相平添了几分温和意味的郑常山咬着筷子似笑非笑地对他开口道,“行啊,不过要等我从Y市回来之后你生日的那天……真就只要这个吗,没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啊。” “恩,就要这个!不要别的!嘿嘿!” 捧着自己的饭碗就特别开心地笑了起来,郑小山这满足的笑容看着却有点让人莫名心酸,毕竟打从他父母去世,便再没有人会想到给他过生日,如今郑常山主动和他提了,他也只是特别懂事地就选了个不用特别花钱的。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陈京墨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给郑小山又夹了些他喜欢的菜轻声地嘱咐着他多吃点,而见自家嫉妒都快从眼睛里窜出来的大哥阴嗖嗖地盯着自己,郑小山勾起嘴角也没怕他,只一脸贼兮兮地笑着看了眼面前的陈京墨道,“京墨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给我哥夹菜啊。” “恩?他不用我夹,他真的饿的时候没有人能抢得过他。” 闻言下意识地开了口,一直在专心吃饭的陈京墨顺势抬起眼睛便随口回了一句。 而等他发现郑小山和郑常山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漏嘴的陈先生也愣了愣,半响他看了眼身边难得不吭声没有反驳自己的郑常山,接着嘴角便勾起点怀念的笑容对一脸好奇的郑小山道,“这位郑常山先生小的时候吃饭比谁都快,饭量比谁都大,而且特别的贪吃……他想吃什么有时候还不好意思开口和你说,只会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偷偷流口水,我记得有一回他晚上做梦,嘴里都还在念叨着,肉包,我要吃肉包……” 郑常山:“……” 几千年前的黑历史就这样被轻易地拿出来随随便便讲了,虽然如今依旧活着并且还知道这件事的估计也就陈京墨,巨门和自己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前是个吃货的这件事被郑小山这小子知道了,凶星大人还是有点无奈且头疼。 毕竟之前是被喂了多少年压根不是给人吃的东西的,但凡是个人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肯定就有些抵抗不了食物的诱惑。 刚刚逃离那个牢笼的时候,他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像陈京墨所说的那样馋嘴的要命,而那个时候被神界所有人厌恶排斥的他也就只有廉贞才会记得给他送些吃的。 只不过大多时候不识好歹的自己都会故意恶言恶语地拒绝他的好意,而每当这个时候廉贞则会把这些东西偷偷放在贪狼星府邸的桃花树上再离开。 等确定他真的走了,饿的口水都快掉下来的吃货小贪狼星才会悄悄地跑出来去再去拿那些树枝上泛着的还带着点温度的好吃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每当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廉贞都在偷偷地看着他。 只不过这些事如今偶尔回忆起来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依旧是挺有趣的事,而前提的是,此刻陈先生没有一脸严肃认真地和郑小山这个小屁孩讲个没完。 陈京墨:“他有一次一口气吃了五只鸡,吃完就闹肚子了,后来为了这个再也不吃鸡了。” 郑常山:“……” 陈京墨:“恩,那段时间你哥还挺胖的,又矮又胖,和电视上的企鹅看着挺像的。” 郑常山:“……” 陈京墨:“?你怎么了?” 郑常山:“陈先生,你是不是嫌弃我以前又矮又胖的了= =” 陈京墨:“…没……其实最胖的时候也还好,毕竟那时候你还在发育,挺可爱的。” 一瞬间尴尬的陈先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伤到自家神经病的自尊心,赶紧表情诚恳严肃,一点都不像骗人地安抚了他一句。 听到他这么安慰人郑大变态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复杂了,只把边上看热闹的郑小山都给弄得快笑喷饭了。 而难得在自家人面前丢人现眼了一会儿的郑常山半响也只能勾起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耸耸肩干脆不反驳了。 可就在他刚低下头准备好好吃完这顿饭再想想怎么帮自家弟弟实现生日愿望时,一筷子一看就是他最喜欢的菜却慢悠悠地落到了他的碗里,而等他抬起眼睛看向陈京墨时,便看到自家廉贞君也在淡淡地他看着他。 陈京墨:“好好吃饭,企鹅。” 郑常山:“哦o(*////▽////*)q” …… 为了能好好实现郑小山同学这个生日愿望,这俩做人家大哥的只能先把这事答应了下来,又商量着准备偷偷给郑小山重新种上一棵差不多的树再勉强将这件事给瞒过去。 可是这孩子的生日眼看着也快到了,等郑常山具体从Y市回来再准备也来不及了,而趁着晚上郑小山在小房间里安心的睡了,陈京墨和郑常山这两人便把衣服换了又摸着黑就扛着铁锹拎着桶的一起去了自家后山。 因为当初将杨川市的住处选择在这里之前就已经请专家考察过这一带,所以即使在晚上出来倒也不会有什么小型猛兽之类的在这边行走。 反倒是扛着铁锹,叼着烟的郑常山像是天生有一种食肉动物的恐怖气场一样把一群夜间出来觅食的小型食草动物吓得在草丛里面瑟瑟发抖,而走在他边上的陈京墨见状一时间都些无言以对了。 “这是什么树啊?” 嘴里嫌弃着来了一句,郑常山把郑小山种的那棵歪脖子树剩下的根给粗暴挖出来,又往那挖好的坑里面埋了棵陈先生特意从市里植物园里特意买回来的成年树种。 而闻言的陈京墨只帮着他把这棵树给小心扶正,接着用手掌将树根上面的土护住,挑挑眉淡淡来了一句道,“苹果啊,小山不是喜欢吃苹果吗?” 一听他这话就怪里怪气的眯起眼睛,之前生怕自己陈先生弄脏手的郑常山几乎包揽了刚刚一切种树的累活,此刻听见他这话便故意做作的转过头撇了撇嘴道,“等苹果树得好多年结果呢……我还爱吃梨呢,你怎么不种梨树。” “那下回给你买片梨树林。” 回答的相当干脆的陈京墨想也没想的便回了一句,看这口气果然还是土豪习气改不掉,而一听他这话的郑常山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显得特别浮夸的站直身体大声地冲着面前的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赞叹道,“哇——我老公对我可真好,这难道就是——嫁入豪门的幸福感觉吗?” “……神经病。” 闻言陈京墨无奈地勾着嘴角骂了一句,大半夜的这俩用心良苦的大人一边给脚底下那棵树洒水填土还能一搭没一搭地秀恩爱也是够可以的,而正当他们快将这棵树给彻底种好时,陈京墨却像是什么想起什么似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趟回去你会去看看蒋夫人和郑老吗?” 说到回Y市的问题上,陈京墨很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闻言恰好低着头的郑常山只意味不明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回答。 而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里对于之前的事有所迟疑,如今这情况也不好面对只是凡人的蒋芸和郑骏,所以本身相当了解他性格的陈京墨也没有硬逼着他答应自己,只皱着眉头摸了摸他的手掌心这才略显担忧地开口道,“贪狼,那到底是你在人间的缘分,你当初不在了他们也很伤心,我清楚的明白他们对你的感情,在他们的眼里,无论你究竟是谁,都只是他们的儿子这么简单。” “……我明白的。” 抬起眼睛笑着这般略显无奈地答了一句,郑常山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挺出格偏激的,但是在很多时候他和陈京墨的想法却也是不谋而和的。 先前他刚回到人间时便已经嘱托了一些在Y市的行主们代为照看老郑夫妇,眼下既然都要过家门了,就算他从前压根不是个孝顺儿子,也时候该去见见这两位对他有生养之恩的亲人。 毕竟他对老郑和蒋芸的感情不比他对廉贞的少,那些在他神魂未归位时的记忆他也全数的记得,对于他而言,老郑和蒋芸就是他的父母,只是他莽撞不孝这才伤了所有的心。 这般想着,这段时间头发长了不少,已经能被自己陈先生按着扎个像模像样的小揪的郑常山随手拍了拍自己脏兮兮手掌又干脆站了起来。 而在用促狭且暧昧的视线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陈京墨后,脑子里一向没什么正经东西的他忍不住凑到陈京墨跟前冲他笑笑道,“不是都应该叫爸妈了吗,怎么还整天郑老蒋夫人的……听你这意思是不想对我负责了是吗?陈先生?” …… 夜色中的Y市,云雾隐藏了月亮的光亮,披着件衣服的蒋芸推开书房的门想看看自己的丈夫郑骏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却在进门时看到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人正拿着张相框在看。 那个相框一直摆在老郑的书房里,这么多年都没有挪过位置,里面摆的照片不是老郑升上市长时照的那张,也不是他顺利做上省委书记时照的那张。 这个男人没有和其他政客们一样将自己人生最春风得意时候的相片摆在象征着自己事业的办公桌上,而在这张桌上,十几年如一日摆着的便只有一张属于郑骏已经死去的儿子郑常山的相片。 照片拍摄于郑常山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那天是郑骏和蒋芸亲自送他去的那所市重点高中,因为郑常山那次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的那所学校,所以从头到尾老郑都显得非常兴奋,甚至难得主动提议想和这个混账儿子在这所优秀的学校门口合一张影。 可是郑常山果断地拒绝了,那副阴阳怪气的臭着脸,完全不把他当亲爹的表情可把老郑气得够呛,可过了半响他还是忍着一肚子从蒋芸的手里接过相机,又对着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臭小子来了这么一句。 “臭小子,以为你老子稀罕和你拍,给你爹笑一笑,进了高中就是大人了,还在给谁摆脸色看呢!” 口是心非的老郑便这样有了自家儿子的一张宝贵的照片,此后他再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和家人留下过任何合照。 一直到他亲自以白发人的身份送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时,年迈的老郑抱着的也是这张被发大,印成黑白的,属于自己儿子十七岁时候的照片。 而如今三年都快过去了,尽管老郑从来不主动说起,蒋芸却依旧能感觉到郑骏对郑常山的那份惦记和不舍,而当此刻和眼睛明显泛着点红的郑骏对上眼后,鬓角斑白的蒋芸只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披上外套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想常山了吗。” “恩。” 声音沉沉地这般回答了一句,老郑将相框擦拭好放了回去又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而在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后,这个如今依旧拥有显赫地位和政治成就的老人用微弱到她差点没听清楚的声音小声开口道,“我最近老是在想,当初是不是就是我害的他,我让他别回来了,他就真的再也没回来……以前他在外头再晚回来,都会给我们打一个电话,所以现在一到晚上我就想着常山过会儿会给我们打电话了,可是没有,真的再也没有电话了……常山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神情平淡地这般说着,老郑的眼里没有一丝泪水,蒋芸的眼睛却红了,她将自己的手掌落到老郑的肩膀上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半响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而这般说完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的郑骏只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才复又开口道,“没事的,我挺得住,我郑骏从前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打倒我的呢……只是人年纪大了,总会开始惦记以前的事,我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起以前在乡下教常山游泳时候的事,也会想到他三岁那年生水痘咱们俩背着他在乡里到处借钱打疫苗的事……结果一眨眼的,我们就这么老了,常山也长大了……” 这般说着,老郑的声音戛然而止,外头的窗户隐约伴着冷风不断地发出抖动,蒋芸也似乎感觉到了他不太对劲的情绪,而半响老郑的手背上却是忽然落下了两滴冰凉的水渍,而紧接着这个老人颤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看,我又给我忘了……我家常山是真的走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第71章 司天 Y市政府办公厅外,一个面容显得格外焦虑,身着朴素衬衫西裤的中年人正拎着公文包缓步走出来。 此刻正是晚间八九点的时候,照理说政府办公厅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了,可是这位如今担任Y市财政部正部长的男人却还是勤勤恳恳的加班到了这个时候。 这几年这位姓钱的部长势头一直不错,听说私下里有省委那边的关照,所以自然在Y市也混的越发顺利起来。 可是在外人看来顺风顺水的钱部长心头却一直有个抹不开的阴影,而就在他这天如往常一般走进自己的座驾,想让坐在前头的司机开车回家时,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好久不见啊,钱先生。” 拖长了的男人声音显得很是温和,疲惫的钱部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前面的驾驶座便看到了一个时常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男人,而当下便因此惨白了脸色,这位已经担任了三年政府重要位置的中年人颤抖着嘴唇,半响才一脸畏惧地开口道,“沈……沈老板?你原来没有死……这……当初你不是……” “怎么,你是盼着我死是吗?” 一听这钱部长这么说就冷冷地笑了起来,沈平秋今天照例是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看穿衣做派也是一点不减他当初的奢侈造作,而见这三年前还是个因为贪污偷帐被开除的会计的钱部长害怕的连连摇头的样子,沈平秋只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意味不明地抚弄了自己手指上的扳指道,“老钱,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个饭碗可是我给你的,你靠着它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如今……是不是该给我点回报了啊?” “是……沈老板,您想要什么!您告诉我!钱某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您的恩情,只要您开口……” 没忍住就结结巴巴地大声喊了起来,钱部长眼见沈平秋的笑容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诡异且阴森,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打鼓。 而当若有所思地从后视镜看了眼这个愚蠢的以为能用金钱就摆脱自己控制的凡人,心思一向狡诈的沈平秋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原本我以为就你的人品,顶多几个月就会又因为手脚不干净而再次砸了自己的饭碗,谁知道居然还真让你浑水摸鱼的混出了名堂,还有了现在这个地位,只不过你这当初做会计就改不掉的小偷小拿的毛病还是在,就算平时装的再像回事,这不又让别人惦记上要拆你的台了吗……” 一听他这么说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这个神神叨叨的沈平秋居然会这么了解自己的情况,说到底没什么胆气的钱部长也忍不住有些傻眼。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确正因为挪用了政府的部分款项而在接受上面的具体调差,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加班到这么晚的原因所在,可是现在该找的人都找遍了,刚刚他还是接到了上头他一直巴结着的领导的电话,说是他这次贪污的数目确凿,真要是定罪恐怕就是直接蹲十年的大牢的命。 这般想着,害怕的脸都白了,这些日子因为这事差点没愁白了半边头发的钱部长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望着沈平秋,接着一脸窝囊样的便开口道,“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我也不知道那笔账怎么会被人给举报的,我明明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从前遇上大灾百来万的拿也没事,怎么这次才二十万就让人举报了呢……我害怕啊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吧……” 见他哭的这般凄惨可怜,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些蠢不自知的话,沈平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渣便嘲讽地笑了起来,只是事实上往往这样的人才好受他控制,所以他有时候也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来和这些人做买卖。 而在随意地撇了眼殷切地望着自己的钱部长后,沈平秋只从袖口抽出一块丝绸手帕递到他的手里,接着弯起眉眼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温言开口道,“我这次来,自然是来帮你的,三年前我能给你什么,现在我也能给你什么,你只要听我的,照着我的吩咐做,我包你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换个地方再继续东山再起好不好?” “好……好,沈老板你说,你尽管说。” 双手捧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糊了一脸眼泪,钱部长这幅蠢样摆明了是沈平秋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而见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意识眯起眼睛的沈平秋只放缓声音对这个三年前他就步下的棋子微笑着道,“明天不出意外,上面就会就你挪用市政府今年开发案资金的事找你谈话,你只管全部承认下来,不要有一丝隐瞒,事后我自然有让你逃脱的方法,但是当被问到那些钱款的去向,你一定要说说是省委的郑骏长期接受你的贿赂,他的妻子蒋芸更是拿过你上百万的好处费,这才促使你当初拿到了这个部长的位置……而无论事情后续是怎么样的,你务必要将这盆脏水泼的彻彻底底,听见了没有,钱部长?” …… “回来了。” 沈平秋缓步走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的时候,还没等敲车门便有个带着笑的声音主动帮他开了车门。 闻言的沈平秋只面无表情地撇了眼面前的僧苦练,接着也懒得和他开口只抬手拒绝了他的触碰一副冷漠的样子坐进车里,接着略带嘲讽的哼了一声。 “你也就成天想点这种不入流的主意了,贪狼那样的疯子压根就不会在乎这些凡人,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从没有来看过他们了,这些凡人都只是蝼蚁,谁会看在眼里……” “会这么想的是你,不是他,你要是之前真的了解贪狼星,就不会被他收拾的那么惨了。” 不带一丝嘲讽纯粹只是叙说事实一般地例行评价了一下巨门的智商,见面色涨红的巨门拧过头用一副咬牙切齿地表情瞪着自己,一身黑衣,显得粗狂邪气的僧苦练当下也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你又不喜欢贪狼星,何必了解他那么多呢,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的,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正式见过他。” “呵,看来你对每个男人都是这么了解啊,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好一个正经佛门出声的出家人啊。” 原本只是单纯发泄心中被讥嘲的怒火,巨门星自己这么说完之后又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透着股诡异的酸溜溜的味道,而强行将这种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情绪压下后,还没等他再开口,眼神一变的僧苦练便捏着他的下巴又摁着他给了个粗暴下流的吻。 这期间巨门几次反抗,但是都被僧苦练轻轻化解,而一直到巨门被他折腾的泪水涟涟,只能张着嘴像条断水的鱼一样面色涨红的趴在自己腿上喘着粗气的时候,眼睛亮的和头狼一样的僧苦练这才一脸恶意地用舌头舔了舔他不断地起伏的锁骨,又用手臂用力揽住他的腰。 “这浑身上下一股酸味,知道的以为你喜欢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你的老对头贪狼呢……下次再吃醋记得脱光了抱着我的腰求我两句再吃,别这么不明不白的,听见了没有老骚货。” “滚!你去死!滚!” 一听到僧苦练又用这种变态一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破口大骂不止的巨门星便气的恨不得手撕了这个混账东西。 而见他真的快发火动怒了,嘴角带笑的僧苦练也赶紧见好就收,只把这个歹毒狡诈的巨门星给抱在大腿上亲了亲他的嘴唇,接着语气暧昧地开口道,“我死了你怎么办,乖一些,咱们的大计可才刚刚开始呢,如今就只等那贪狼星回Y市来了,一旦贪狼星的命数星轨被司天鉴算出来,我们便可以找到最好时机一举将他从三十三重天上打下来,让他彻彻底底地陨落,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事吗……” “一颗星辰的命主……真的可以由司天鉴这样一个行主算出来?” 略显迟疑地这般开口问了一句,巨门星本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眼下见僧苦练特意找了那专门为古代帝王测算天命的司天鉴来帮自己对付贪狼星,他不由得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数,而闻言的僧苦练只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才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从前封建王朝时凶星祸国,妖星作孽时,司天鉴便时常出来射杀这些为祸人间的星辰,贪狼星自诩自己是不败凶星,千年来都如此嚣张,我总该让他知道一下吃亏的滋味……之前他和副星廉贞一直呆在一块,彼此命数相连倒也难以下手,可简华一出,廉贞君一定会被留在杨川市,只等三天后的月食之日,让西洋镜步下一个局……” ——“再等那狂傲制服的贪狼星被引来了,我自然有办法将这胆敢伤你的凶星打到……陨落为止。” …… 蒋芸一早起床便如往常一样先做了早饭又开始浇花,花园里的木芙蓉如今正是开的正好的时候,虽然都已经三年时间过去了,花期将至时齐齐开放的样子依旧美的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一样美好。 院子里的那个小池子倒是已经有七八只鹅了,最大的那只依旧是咱们的郑翠花女士,后头则跟着一只稍显瘦弱些的公鹅和一群憨态可掬,也跟着扑腾水的小白鹅。 说起郑翠花为什么会当上妻子和母亲,还要感谢后来升了官回了趟Y市的杨斌先生,因为一直工作忙很少来市里,杨斌知道郑常山的死讯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过去一个多月了。 三十出头的杨斌当时哭的和个小孩似的,对着翠花哭完,又对着老郑哭,最后还自己一个人蹲在门口的院子里哭了一会儿才情绪缓过来,而等作为郑常山的生前损友看了一下墓地后杨斌到底是眼眶通红地回溪涧村去了,而他留下的便是一只他从镇上带回来的原本打算给老郑夫妇炖汤喝的大公鹅。 这只公鹅最后到底是怎么作为厨房的炖汤材料被郑翠花相中的,老郑夫妇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隔一礼拜之后平时凶悍的连野狗都敢随便恁的翠花已经化作了一只娇鹅有了自己的心上鹅,没过几天两只鹅就一起在院子里的小池子里红掌拨清波了。 这般想着,蒋芸望着这一大家子鹅也露出了点柔和的笑容,要不是有这些叽叽喳喳的鹅在院子里闹腾,这个偌大的,充斥着花朵的院子光他们老两口住着也实在冷清了点。 而因为是郑常山在世的时候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所以蒋芸一直以来都分外用心地照顾着这些美丽的木芙蓉,只是当她低下头站在花圃里用手去抚摸了一下这些花朵的花瓣时,蒋芸忽然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一声东西摔碎的清脆声音。 “老郑?怎么了?” 面露疑惑地朝着屋子里问了一句,蒋芸从花圃中走出又朝着屋里迈开了步,可是还没等她走进屋,他便听见原本在安心看报纸吃早点的郑骏站在客厅里拿着电话怒气冲冲地大骂道,“这是哪个无耻之徒向我泼下的脏水!还要这样侮辱我妻子?我一生自问从不在这种问题上让组织操心!到我老了却有人要这样整我了是吗!好!那让他们尽管来!我倒要看看我没拿别人一分钱贿赂的有什么好怕的!王八蛋!!” 暴躁地冲着电话里破口大骂着什么,蒋芸一听到郑骏口中所说的那些话,长久以来作为干部家属的敏感也让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只是这些年老郑在省里一直站的很稳,没道理在这种节骨眼上又会有人给他找麻烦,而还没等皱紧着的蒋芸问上一句,脸色难看的老郑却转过头挂上电话又略显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估计又是江南派系那边的人搞的鬼,有个贪污了不少钱的下级干部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偏要给我头上扣帽子,还故意把你给牵扯了进去,午饭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你现在帮我叫一下车,让小刘过来送我去省政府一趟……” “行,你别急,我来联系小刘,有事慢慢来不着急,晚饭我等你回来吧,有鸭子汤的。” 点点头便表情复杂的应下了,蒋芸这么多年也被这种乱七八糟的磨出了习惯,听老郑此刻的口气还不算太严重,便也不随便多问免得惹得他心烦不安。 而原本还急匆匆出门的老郑一听到自己最爱的鸭子汤也略显迟疑地顿了顿脚步,半响他才不太高兴地瞪了那茶几上的电话一眼忍不住在嘴里小声的骂了一句。 “每次都偏偏这种时候找上门,神经病,没事找事……” 见他这老了还贪嘴的要命样子,看在眼里的蒋芸也有些无奈,只能找了司机小刘的号码又带着点柔和的口气想麻烦他周末再过来一趟。 而接了电话的小刘声音却显得十分虚弱的样子,一问之下蒋芸才知道之前就一直有点心脏疾病的小刘司机又住院了。 “夫人,我另外找个单位的司机过去送一下郑老可以吗?我现在在医院,实在对不住……” “没事没事,你身体一直不好,先好好调理一下吧,你这个病都好几年了吧……不过那个小伙子什么时候能到呀?这边老郑稍微有点着急……” 尽量放缓声音的蒋芸没有一丝责怪小刘的意思,而听了之后也内疚的不行的小刘在咳嗽了一声也赶紧开口道,“我刚刚问了下邓省长的司机,他说他最近带了个新手,现在正好有空过去,听说驾驶技术还可以的……您看看怎么样?” “可以的,让老邓的人直接过来吧,小刘你好好歇着。” 坐在一边的老郑提高嗓子便对着电话里的小刘来了这么一句,听见这话的小刘自然是又忍不住感激了一番,而就在老郑回了楼上换衣服了些东西的功夫,站在客厅的蒋芸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门铃声。 等她小步地走上前又打开门时,她只看见一个带着墨镜,面容显得苍白且英俊的陌生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而像是在仔细打量她的面容一般透过墨镜沉默了几秒,这个蒋芸总有些奇妙熟悉感的年轻人这才勾起嘴角用一种有些古怪的语调轻轻开口道,“请问,这里是……郑老和蒋夫人的家吗?” 第72章 拉黑 车窗关的严严实实的车内,神情严肃,眼神冷肃的郑骏正坐在车后座打量着前面沉默开着车的年轻男人。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位听说刚到机关来开车的新司机说起来,前几天小刘就有和他提过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这人的确是张完全的生面孔。 不过光看年纪这男人应该在三十上下,脸上虽然弄着个盲人一样的墨镜带着,但光看露在外面的模样倒是还挺端正英俊的。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居然流里流气地留了个长头发,用皮筋扎着个小揪的样子看着不像个给政府开车的司机倒更像个路边的流氓混混之流。 “去省政府的路你都认识的吧?” “恩,认识的。” 见一路上都端着架子的老郑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前头开车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将灰白色的眼珠子在墨镜后面转了转,又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刘司机都告诉好我您今天的行程了,您放心。” 闻言的老郑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既然认识路也就对一个临时给自己开车的司机没更多要求了。 然而只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看他这阴阳怪气的德行几乎生理性地便有些不顺眼的老郑没忍住皱起眉头,又自己主动开口和前头郑常山开始说话聊天了。 老郑:“你姓什么啊。” 郑常山:“姓陈。” 老郑“姓陈?那叫什么啊?” 郑常山:“哦,我叫陈爱我。” 老郑:“陈爱我?” 郑常山:“不是爱您,是爱我。” 老郑:“????????” 作为一个严肃正经的老年人,老郑完全没有搞懂郑常山这个神经病说话的具体逻辑。 而就和脑子有坑一样的同自己不明真相的老爹态度散漫地聊了一会儿天后,老郑倒是没因为郑常山这种胡言乱语的样子给气到再也不和他说话,反而像是被他身上熟悉的气质给莫名的吸引住了一样,越发好奇心强烈的继续和他保持这你一句我一句这样的对话。 老郑:“那你现在实习工资高不高啊?” 郑常山:“还可以。” 老郑:“父母呢。” 郑常山:“不知道。” 老郑:“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啊?” 这般问着,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坐了一些,老郑近年来明显苍老了不少却因为个人阅历显得精神头十足的脸上明显是因为他的话而带着点疑惑了。 虽然当惯了领导却向来没什么太大架子,老郑对待工作和生活上的态度一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像他们家一直用着的那位司机小刘,他和蒋芸便一直是个小辈看的,碰上逢年过节总要给小刘准备好些东西和奖金,就是为了让他工作了一年也能回南方老家安心过年。 所以此刻就算不是面对的郑常山,听到这种事他也会多问一句,而见郑骏这样看向地自己,从后视镜撇了他一眼的郑常山也不自觉扯了扯嘴角,半响才压低着声音地带着点笑意的回答道,“我是个很不孝顺的儿子,因为自己当初的自私已经很久没能给他们尽孝了,他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完全不清楚,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还想认我这个儿子。” 心里因为郑常山带着自嘲意味的回答没由来的一突,脸色都变了的老郑都没来得及继续说上些什么,只是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面相看着陌生,身上却有一种诡异熟悉感觉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挺不想承认他在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儿子常山过去的影子的,因为即使脸完全长得不像,可是这种气质十分相似的感觉还是让老郑有点暗自出神。 一方面他是个各方面都很谨慎的人,眼下家里正遇到不好的事呢他对所有来路不明的人都有些下意识地警惕。 而另一方面他对这样一个和自己儿子有点像的孩子又有点止不住的在意,所以半响莫名叹了口气的老郑只将视线悄悄地落在他的背上,心底却也因为他刚刚的话有了几分心酸。 “这世上做父母的,谁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好好生活在一块呢,别怕他们不原谅你,就算你犯再大的错,在你父母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他们这一辈子所能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音回了郑常山一句,老郑的口气里带着浓浓的苦涩和不舍,光是看着便能感觉到他字字句句里包含的伤心,闻言灰白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郑常山就这么听着,却也没有再回答些什么。 而或许是因为这份复杂难言的心思,神情低落的老郑接下来的路上倒是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一直到郑常山都把车子开到省政府门口停下时,他临下车时才皱着眉开了口。 “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下吧,我很快就出来。” “没事,您忙,我就在外头等着。” 一直表现的相当淡定地站在车门边上目送着郑骏点点头走进省政府,眼见自家老爹精神抖擞的迈着大步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穿着身司机制服的郑常山这才意味不明地勾着嘴角,又抬手松了松为了看上去整洁才弄得过于绷紧的领带。 只不过伴随着衬衫领口被轻轻扯开,原本看上去还有点像个正经人的郑常山一下子就气质邪性起来了。 而当他给自己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又往几米开外的角落开了一眼后,一路上都在注意着尾随在老郑车后的可疑人物的的郑常山忽然就扯了扯嘴角。 “诶,你……你这是怎么了……” 躲在暗处忽然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同伴猛地退后了一步,这些天被安排着跟随在郑骏后面的两个僧苦练手下眼线这般说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半响那表情不太对劲的眼线先是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接着才叹了口气有些疑惑地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刚刚差点觉得咱们被发现了……那司机看过来的眼神把我吓一跳,我方才一瞬间都觉得他是在冲着我阴嗖嗖的冷笑……”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瘦高潇洒的男人这般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寒,想到那种被蛇盯上的眼神都有些不寒而栗。 而一听他这话就一脸轻蔑地笑了起来,站他面前的那个短发女人将手腕上的铃铛摇了摇接着摇摇头轻声嘲笑道,“西洋镜,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瞎想什么,咱们是什么身份,那个司机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发现我们?咱们还是把僧苦练大师交代好的事给赶紧做好吧,你别整天一惊一乍的了……” 听见自己的同伴对自己这么说,原本还在那儿暗自不安的西洋镜也只能叹了口气接着点点头,只是想到自己刚刚对上的那个眼神,这位照理来说不该如此胆怯的叛逃行主便止不住的有些不安。 “我只是有些觉得不对,照理说那个贪狼星也该来了,可是我们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勾栏女到现在还没联系我,这事我实在没底……” “哟,真没想到你这面老镜子居然还这么痴情呢,薛朝凝薛美人要是听见了估计得开心死,行,知道你们恩爱还不成么……贪狼星来了怕什么,等他来了我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恶狼……” 抱着手便奚落般的笑了起来,这眉骨深刻,长得有股混血味道的短发女人闻言只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西洋镜的肩膀,看样子是完全还没把西洋镜的话当真。 而见状也知道自己是肯定说服不了这个一向狂妄自负的女人了,思绪万千的西洋镜只低下头将视线收回,许久皱着眉才点了点头回答道,“但愿如此吧。” …… “今天怎么样啊?事情还处理的来吗?” 晚上回到家中一边喝着蒋芸给自己热的老鸭子汤一边看着晚间新闻,坐在沙发上的老郑只皱着眉地点点头,等把嘴里炖的又烂又香的鸭骨头啃完了这才舒了口气轻轻道,“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把戏而已,他们要是真敢动我,就不会这么假模假样的试探我了……不过我就担心现在这事只是开始,怕是又有人盯上咱们家了……” “唉,这种事总是避免不了的,把汤底喝干净点,都是好料不要浪费,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还要喝吗?” 闻言显得相当理解地叹了口气,蒋芸倒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抱怨太多,对于这段时间家中可能遭遇的不平静她也算是有了点心理准备。 而听见自己今天居然还能再来一碗,顿时来了精神的老郑先是听话地把自己偷偷剩下来的一点点汤渣喝干净,等把空碗递给妻子后便听到缓步走进厨房的蒋芸忽然来了一句。 “今天那个新司机怎么样啊?还可以吗?小刘说他恐怕要住院一段时间,这些天都是这个小伙子接送你呢。” “恩,还可以,就是那个头发不太对劲,什么样子。” 完全凭个人喜恶又一次诋毁了一下郑常山先生引以为傲的发型,老郑心里其实对郑常山的整体印象倒是不错,只是嘴上不会具体说出来而已。 而一直相当了解他性格的蒋芸似乎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这层意思,在显得相当意外地撇了眼这个小老头白花花的后脑勺后,挽了挽自己头发的蒋芸先是把老郑的汤碗给盛的满满的,又嘴角带着点浅淡且惆怅的笑意道,“我也觉得是个看上去挺靠谱的小伙子,和常山有点像,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像……再说那个头发不是蛮好看的嘛,你不要自己没见过就老是说别人不好,哪天有空让他别走一起吃个晚饭也行啊,我看他一个人住也蛮辛苦的,我们两双筷子也加一双也没事……” “你……你怎么连他一个人住都知道了?” 打从听到蒋芸说那个陈爱我和郑常山像开始,老郑便显得有点表情不自然,再听到自己妻子连人家家里什么情况都打听好了,他更是错愕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显得有些无奈的蒋芸见他这少见多怪的样也嗔怪地看了眼他,走到老郑面前把他宝贝的不得了的碗递给了他,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当然是小刘告诉我的啊,说他一个人来Y市找工作的,还没站稳脚跟呢,这份工作听说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那……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的老郑喝着汤又开始一本正经地看新闻了,只是蒋芸见他把平时不吃的姜丝都吞下去的样子便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 而就当老两口正悄悄谈论着郑常山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郑常山就站在那栋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的二层小楼下面,隔着那扇能看见他们俩影子的窗户安静地看着他们。 【京墨欧巴】: 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家里怎么样了。 【我是你爸爸】: 老郑老了很多。 【京墨欧巴】: 这不是你的错,自己好好照顾他们,我忙完就马上去找你。 拿着手机看着自家京墨欧巴体贴温柔的不得了的样子,面色在昏暗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格外阴森的郑常山靠在路边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而将打量视线收回眼看着老郑和蒋芸熄灯上楼休息后,确认今晚并不会有什么异常的郑常山便站直身体又沿着刘房山的小路缓缓地往回走。 等找到那辆被他停靠在路边的车后,他走进去先是懒懒地仰躺在前座上又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衣扣,在诡异地勾着嘴角单手拿着手机回了陈京墨几个字后,枕着自己胳膊的郑常山还没等上几秒便迅速的得到了来自陈先生的回复。 【我是你爸爸】: 怎么办,下半身忽然有点想你。 【京墨欧巴】: 那就让你的下半身去死。 【我是你爸爸】: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京墨欧巴】: 你还有什么事= =我要睡了,明天要送你弟上学。 【我是你爸爸】: 那让我最后给你唱首歌再去睡好吗,老公=3=。 【京墨欧巴】: 唱= = 【我是你爸爸】: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京墨欧巴】: …… 【滴——您的消息已被该用户拒绝接受!】 第73章 上身 郑常山动身离开杨川市的第四天,嘉德拍卖行的那场针对中外收藏爱好者的古董拍卖会也如期而至。 拍卖会的地点和时间定在了杨川国家大酒店的晚间九点,这种汇集了杨川市商界精英的活动自然是引得各路人马早早前去观看,只是作为出席者之一的陈先生却一直磨磨蹭蹭的没有出门,搞得他的两位随行的下属林秘书和白总监也很是无奈。 陈京墨:“这个题目的解法看的明白吗。” 郑小山:“看不明白(⊙v⊙)。” 陈京墨:“那这种解法呢?” 郑小山:“还是不明白(⊙v⊙)。” 陈京墨:“我要打电话给你哥了=_=” 郑小山:“不不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原本只是想让陈京墨多陪自己歇会儿作业的郑小山一看被自家嫂子识破了计谋,只能苦着脸地乖乖的投降了。 而看这小子一副沮丧地扁着嘴的模样,陈京墨把自己的眼镜带好替他削完最后一只铅笔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屋子太大了,说话都有回声,其实我平时一个人在家都不害怕的,就是新的房间太好太大了,我有点不习惯……” 略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郑小山平时也不是那种很依赖大人照顾的孩子,可是因为没怎么来过陈京墨家,对于独自呆在这样一个空旷的大房子里他多少有点不安。 闻言的陈京墨显得有点哑然,在心底多少对自己和郑常山平时的对他疏忽感到有些抱歉,但今晚那件事实在是需要他亲自到场,所以他也实在抽不开身。 而这般想着,一向没哄过小孩的陈先生多少是有些放心不下,在想了想他只能放缓声音这样承诺道,“我一定很快就回来,你睡不着可以稍微等我一会儿” “恩,等你回家京墨哥。” 知道陈京墨的承诺比自家大哥靠谱多了,穿着身大嘴猴睡衣的郑小山也懂事地点了点头,见状的陈京墨略显温和地勾了勾嘴角,用自己的手掌便不自觉地便摸了摸郑小山的脑袋。 “我是不是比我哥听话多了。” 眨眨眼睛一副机灵鬼的样子,陈京墨一听郑小山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在眯起眼睛显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一脸严肃的陈先生点点头难得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道,“是的,他应该管你叫哥哥才对。” 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郑小山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显然也不打算在缠着陈京墨继续帮自己做那些做不完的家庭作业了。 而此刻正坐在楼下客厅干等着的林桥和白柯听着楼上传来的孩子的笑声,在惊悚的对视了一眼后立刻凑在一块开始窃窃私语的聊起天来了。 白柯:“诶,林管家,这孩子谁啊,是咱们陈家未来的小少爷吗。” 林桥:“滚,胡说八道什么,陈先生小舅子,暂时在这儿住两天。” 白柯:“哇,那未过门的太太面子可大了去了,咱们老爷什么时候帮别人带过孩子啊……” 林桥:“……” 也不知道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电视剧的白总监一张嘴就把林桥雷的够呛,脑子里不由自主就脑补了一出民国宅门恩怨大戏的林桥抽着嘴角便忍不住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而眼看着身边这家伙躲过去了还在嬉皮笑脸地乐个不停,翻了个白眼的林秘书在恶劣的勾起嘴角后也显得相当鄙夷嘲讽冲白总监开口道,“小柯子,咱们太太的面子再大也和你一个陪房小厮没有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梦都想当上老爷的姨娘,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这是白日做梦!” 白柯:“……你赢了,老林。” 一脸糟心地撑着头乖乖认输了,林桥难得恶心了白柯这家伙一回也乐的停不下来,不过就在这俩无聊的大老爷们在这儿闲着没事打嘴仗时,可算是辅导完小舅子作业的陈先生也换好衣服下楼来了。 一见他们两这嘻嘻哈哈的样子,方才还心情不错的陈先生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后略显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没怎么!!!” 打死也不敢把刚刚的对话让陈京墨知道,难得有了点默契的林白二人尴尬地帮陈京墨把提前准备好的文物资料给接过来拿好,又跟着明显懒得看他们胡闹的陈京墨一起从家里快步了出来。 等一起上了车之后,坐在前头的白柯倒是抽空问了句陈京墨今晚有什么竞拍物品的准备,而翻看着手里的嘉德拍卖行资料的陈京墨头也没抬淡淡的便回了一句。 “看情况吧。” 并没有主动透露自己对简华剑的兴趣,陈京墨这么一回答白柯也只以为他纯粹是去看看热闹,并不打算直接参与这个注定受很多人关注的拍卖会,而低着头想事的陈京墨在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就开口问道,“白柯,欧阳清光这个人和我们有过合作吗。” “唔,的确是有过一些交集,但我倒是没亲眼见过这个人,前几年咱们有些项目是和这个人有接触的,那之后倒是没怎么碰到过了……不过据说这个人是个行事很地道的善人,信佛吃斋,捐钱盖庙,杨川市法华山上面的那间寺庙里的金佛据说就是这位欧阳先生给捐的……” 一向在外头应酬很多,认识的人也多的白柯一听老板发话就打开话匣子,心里一动的陈京墨也在抬起眼睛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闻言的白柯摸着下巴地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开始仔仔细细地把他所知道的欧阳清光和嘉德之间的关系给说了出来。 正如外界所大概知道的那样,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是在业内都具有相当知名度的古董商欧阳清光。 这位欧阳先生据说是位忠实的佛教徒,平日里乐善好施,又听说曾经有出家后还俗的经历,所以一般的外人为了奉承他有时候也会装模作样的称他一句欧阳大师。 这位欧阳大师生平最出名的事迹之一就是他曾经为法华山上的白银寺捐了一座金身佛像,这座佛像据说价值连城,在白银寺内常年受香火供奉,很多上山参拜的杨川市居民也因此才知道了欧阳清光的大名。 而在商圈人眼里,很多人将更多的关注点落到了此人手头拥有的大量财富和祖传文物上,而在上层古玩鉴赏圈,几乎稍懂些行的人便都盼望和他结识,再由他帮着看看自己手中的古物。 不过因为平时喜欢深居简出,所以这位欧阳先生一向都很少在商圈交流会上露面,连一些想请他鉴赏古董的政客们都压根别想看到他的真实面目,更别说是其他的寻常人。 而从今天会场的豪华到奢侈布置来看,这位知名古玩家传闻中的丰厚家底也可见一斑,因为光是这摆在门口迎接来宾的成片盛开的昙花的数量就足以让所有人为止惊叹。 毕竟昙花遍处可寻,可是昙花的开花时机本就不定,能一次性集齐这么多刚好在今晚盛开的昙花又集中在这里实在是难得一见。 而在此刻略显昏暗的大堂灯光下,成片成片摆在一块儿的昙花尽情舒展开白色的花瓣,幽幽的暗香让人止不住地驻足欣赏,只不过所有人也明白在短短一两分钟内,这些原本还清雅婀娜,开的正好的昙花便会迅速呈现出了败势,这也不得不让人有了些许的惋惜之感。 “您好,陈先生这边请,二楼第一间,欧阳先生特意给您留的看展台。” 还未走进酒店展区中心,今天带着林桥和白柯随行的陈京墨就被俩个容貌娇艳,发梢别着梅花发簪的女招待给迎了上来。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按照正常程序出示了邀请函,但看现在如今这个情况,主办发那边应该也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了。 只是这从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他之前关于巨门特意设局让自己过来的猜想,而这般想着,面容冷肃的陈京墨只在抿了抿唇显得神情相当冷淡地点了点头,转头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展台上看了一眼后又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谢谢,劳烦带路。” 黑色秋季大衣随意的搭在自己的臂弯,内里是墨蓝色正装套装和灰色的衬衫,气质显得相当不好接近的陈京墨这么一开口,两位女招待就略显紧张地点点头,脸上带笑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局促。 而在将手上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玉兰花灯罩的宫灯提起来一些照亮了室内光线并不算明亮的展厅后后,身段柔美的女招待便一前一后地领着陈京墨一行人上了二楼。 再等沿着这古色古香的红木楼梯走上去后,陈京墨站在楼廊边上往下面一撇,便对上了摆在会展中心的那个做成戏台模样的展台。 “今天的拍卖会将会在五分钟后开始,欧阳先生特意请了京城的兰仲陵大师登台献唱一段《金玉奴》,等戏听完了会由生旦净末丑五位京剧扮相的表演人员亲自将今天的五件展品拿上戏台,二楼这个位置的观展效果最佳,陈先生如果到时候有看中的展品,只需要将这些特制的,数额不同的金锭子往戏台上抛掷,自然就能参与展品的竞价……” 语调轻柔地介绍着今天的竞拍规则,两位含羞带怯的女招待挽了挽衣袖就各自开始为坐下的陈京墨等人倒茶和洗手撒香。 茶是今年的新茶,清冽的茶水刚一入口一向爱喝些茶的林桥便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而白柯倒是挺享受这绝色美人伺候的待遇的,眼神乱瞄的样子明显对那右边那位的女招待有点兴趣。 等用浸透着中药材的温水洗净自己的手掌后,一直表现的相当沉默的陈京墨只出声示意两位随身陪侍的女招待出门稍作等待,接着他便站起来走到窗户口撩开竹帘,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喧闹嘈杂,也明显在等待着拍卖会开场的来宾。 他身后的林桥和白柯明显感觉到了陈京墨今晚情绪的不对劲,可是在这种事上他们一向也不好开口问自己老板,只能眼看着陈京墨靠在窗口貌似十分专注地听着下头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也不敢贸贸然地打扰他。 而打从进入拍卖场后便再没有开口的陈京墨将手落在雕花的窗户栏杆上,心间却隐约地能感觉到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有个熟悉的气息正在轻声地呼唤着他。 简华从他受封星君时便陪在他的身边,他是廉贞的一部分,而对于陈京墨来说,转世后的他自然也能明白这种感受。 只是因为那股纯正的剑气实在太过微弱,所以陈京墨一时间也不能准确地确定简华的所在。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儿,陈京墨也可以基本确认,巨门向自己抛出的这个诱饵的确就是他丢了近千年失的简华剑了。 想到这儿,不自觉皱起眉的陈京墨便看了眼摆在手边的那十盘金锭子,如此奢靡虚伪的做派的确很符合巨门一贯爱出风头的作风,但是听白柯所描述的那个欧阳清光的情况又似乎与巨门那家伙不太符合。 但想到巨门如今那个整天呆在一块的同伙僧苦练,这在巨门背后撑腰的人便变得清晰可见了。 而在陈京墨的思索中开场节目顺势结束,伴着众多半懂不懂,装模作样的来宾们敷衍的鼓掌声,台上的老艺术家也很有涵养地行了个谢礼接着缓步下了场。 可当下一秒,天顶上的莲花灯忽然全数熄灭,丝竹声骤起,戏台上的幕布后款款走出了个扮相清秀的纱帽生。 视线所及,众人只看见这小生用手上的体质折扇遮挡的手掌隐约正捧着个沉甸甸的物件,等走到台前又一个漂亮的亮相后,垂眸含笑的小生将扇子啪的一收起,手中一直遮挡着的红木盒子里放着的那只鎏金青瓷瓶也一同显露了出来。 在台下很多来宾们好奇的议论纷纷声,这白衣小生被油彩妆点的极为英俊生动的眉眼灵动地一转,接着仰起下巴以戏腔大笑着开口问道,“哪位细生欲拍此宝——将好价报上即可——一起价五锭金银——” 五锭金银就是五十万的起价,这只鎏金青瓷的品相极佳,看着是宋朝官窑出的,这个价钱自然也是值得,所以小生刚一出口,便有楼上楼下参与竞拍的来宾将金锭子依次扔到戏台上。 而等一轮竞争激烈的竞价后,一位在二楼看展的姓汪的老先生拍得了这件难得一见的青瓷。 “是辽广的汪老先生。” 林桥在陈京墨的耳边这般小声地开口,陈京墨点点头手上的杯盏却没有一丝动作,他手边的十盘金锭子道目前为止他都完全没有去碰的迹象,搞得白柯和林桥都有些不明白自家老板今天过来到底是想干嘛的了。 而这种疑问在接连有三件在他们看来异常有价值的古物都顺利的被其他人拍走了之后终于达到了顶峰,一直到台上那个高大的武生手中的那件乾隆涂鸦后的王羲之题字也快被拍走时,心里莫名有些为他着急的林桥终是没忍住凑到陈京墨边上试探着问了一句。 “陈先生,您今天真不拍点什么吗?我看您之前对这次拍卖会很敢兴趣啊,那这幅字画您有兴趣吗?” “没兴趣。” 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陈京墨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搞得林桥有点无奈了,而在边上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白柯将手上的展品册子展开看了看接着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陈先生,我猜您不会是想要最后的那把剑吧?可是我看这把剑很寻常的样子啊……怎么和公园里老头的太极剑差不多……而且连个年份认定证书都没有,还神明用过的剑……真的假的啊……十万块钱不能更多了……您买回去是想有个东西摆在客厅里吗?” 摇摇头一副很不当回事的样子,今晚的五件拍卖品里白柯最不看好的就是最后一件,甚至于在他眼里最后一件很有可能就是一件滥竽充数的现代工艺品。 而和他持有相同意见的显然并不在少数,因为就当最后一位矮小丑陋的丑角捧着那把被绸布抱着的剑上场后,一直都显得很是热烈的现场居然没有几个有回应的。 “各位细生——可有人欢喜这把破铜烂铁——起价随意——谁来谁得可好——烧火砍柴的一把好刀——杀猪宰牛不可多得呀哈哈——” 明显就被事前交代好了台词,那言辞嘲讽滑稽的丑角在上头像是摆弄着什么让人厌恶的废品一般将简华剑来回把弄抛掷,仿佛这把剑天生就该被如此奚落一般,态度相当恶劣可恶。 而亲眼看着自己的佩剑简华被巨门这恶心的家伙这般编排羞辱,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但脸色已经冷的快掉出冰渣子的陈京墨只稍稍停顿了两秒,忽然就将手指落到了一直放在自己手边,从没有动过的盘子里。 “天——这是!这是!” 伴随着着一阵错愕的惊呼,二楼珠帘微微掀开的地方忽然就撒下了一大把金锭子,颗颗足金锭子落在戏台上,其中有一颗还直接将那丑角演员手上的剑给打落了下来。 包裹着绸布的宝剑一落地便像是有着什么神奇的生命力一般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叮的一下出鞘扎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带着玉石般纯净霞光的剑身和凌厉的剑芒都让人有些不敢轻易染指。 台下的观众因为距离并不能很清晰的看清楚这奇异的一幕,但是作为台上演员的那位丑角表演者却惊得当下说不出话来了。 而等惊慌失措的工作人员跑上前慌慌张张的轻点金锭子数目,面色冷淡的陈京墨也从二楼的窗户口用手指撩开帘子。 等对上楼下那些难以置信的来宾们的眼神和那个明显并不是凡人的丑角提防害怕的眼神时,显得姿态相当高高在上的陈京墨只从窗口处显得极为冷淡矜贵地淡淡开口道,“五千万成交,这把破铜烂铁……现在属于我了。” …… 因为Y市财政部的某些不可言说的问题,老郑身上惹上麻烦的事也渐渐地在圈子里传开了。 他从政多年,政敌是肯定有的,但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找上自己郑骏还一时间确定不了,只不过一无明确转账汇款记录,二他从没有在非公开场合和这位钱部长见过面,所以尽管政治审查来的很突然。 可是态度强势的老郑还是相当坦然地接受了全部的问询和调查,又递交了多项财产调查报告。 只是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个摆明了是受人唆使的钱部长还是不依不饶地咬着老郑不放,这种事也就怕这样纠缠不清,毕竟越早解决越容易证明青白,避免流言传播。 然而就目前恶劣的形势而言,老郑还真没办法对那个已经被上头控制起来的钱部长做些什么,因为他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被认定为是某种交易和密谋。 只把脾气暴躁的老郑气得恨不得冲进班房去暴打这胆敢诬陷自己的逼崽子几顿,而勉强为了自证请假在家休息了四五天后,这天临近傍晚时在家的老郑却忽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第四次审查?让我现在去汉中路那边的办公大楼。” 听上去全然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挺公式化的,虽然对郑骏用着十分尊重的称呼,但口气又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只是她报出的地点的确就是前几次他接受谈话问询的地点,所以倒不可能存在什么问题,而老郑所不知道的是,当他挂上电话的那刻,将这通电话打到他家里的女人就狡诈地笑了起来。 “都办妥了?” “恩,苦练大师说不用再等了,贪狼不出现就先把老的宰了再说,留一个老太太活着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弄个伪造的车祸现场和认罪遗书出来就可以了,你现在去通知些人,在路口等着郑骏的那辆车过来。” “他会不会再打个电话到正式单位去问?” “不会的,就算他打了,结果也是一样的,我们只是传达了消息,杀他不过是顺便。” 两个心思歹毒的僧苦练手下这般说着便各自去布置去了,浑然不知大难已经临头的老郑倒是在上楼换了身衣服后又让蒋芸帮着把那位几天都没看见人的陈爱我司机给叫到里家里。 而等又一次上了这几天没见的小子的车后,老郑先是坐在后头看了眼郑常山依旧让他很不顺眼的发型,接着余光落到自己的身旁的那些东西就一下子愣住了。 “你弄这么多玩具在车里要干嘛!!这些都什么东西!!” 一脸莫名其妙地被后排一个个半人高的哆啦A梦,Hello Kitty,维尼熊毛绒玩偶包围着,老郑一把年纪地还没有和这么多充满童心童趣的东西挤在一辆车里过,当下便显得脸色都气红了。 而见老郑这幅气急败坏就差没扑上来打自己的样子,神色诡异的郑常山只转过头冲他勾了勾嘴角,接着皮笑肉不笑地缓缓开口道,“怕您坐在后面无聊,所以就找了点东西陪您说说话。” 老郑:“……” 这个回答听上去简直欠揍的有点匪夷所思了,按照老郑的脾气他是应该要好好地骂一下这个不好好上班,整天尽弄些歪门邪道的家伙的。 可是这一次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他居然忍了下来,而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自己有事没空和他计较,气鼓鼓的老郑只郁闷地坐在正当中,又任由着那些奇怪的毛绒玩具占据了车里的大多数位置,接着皱紧着眉头闷闷的道,“去汉中路,有事情要办。” “好的,郑老。” 扯了扯嘴角将车发动,戴着副墨镜的郑常山依旧是那副在老郑看来显得相当随便散漫的态度,连开个车都是一副我只是随便开开我随时都可能把车开到沟里去的德行。 而一直等他们保持难得的安静一路将车开到了距离汉中政府办公大楼只有两条路之隔的一处公路修缮地带时,临近七点的公路口却诡异的没有一丝光亮。 “这是怎么回事?这边在修路吗?那要不换条路走?” 在后头明显显得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脸色复杂老郑从窗口往外看出去并没有看到有任何具体的施工痕迹,所以显得很是莫名其妙。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郑常山开着车闻言只眯了眯眼睛,可还没等他回答老郑的问题,从他们的车后方位置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引擎声。 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一把年纪的老郑脸色当下就是一白,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在黑暗中两个打着刺眼车前灯,但没有挂牌照的车子正从两边朝他们的车身挤压过来。 几乎就在瞬间,老郑感觉到前面的郑常山猛地将油门踩了下去,等一阵显得相当惊恐的加速和一个可怕的弯道转弯后,不自觉抱紧了身旁那个毛茸茸的大狗熊的老郑脸色惨白地眼看着他们的车调转了个方向摆脱了那两辆车的夹攻,而更可气的那个坐在前面开车的的兔崽子居然还嘴角带着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郑常山:“您待会儿抱紧点怀里的东西,记得护着头。” 老郑:“……为什么要护着头?” 老郑这么问完,笑的阴嗖嗖的郑常山便用一记踩下去的油门回答了他的问题。 对面的那两辆车也没想到开车的这个疯子会这么直挺挺地撞过来,直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极端暴力分子郑常山先生直接恁上来撞翻了一辆连带着掀翻了旁边的另外一辆。 郑常山:“因为我要撞他们啊,您看,翻了。” 老郑:“……” 因为实在是惊魂未定,一时间老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了,他只是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在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有人居然就打算要他的命。 但不可否认的是,多亏了身边这些毛茸茸的玩具他才没有被巨大的撞击影响太多,只是这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心理上收到的惊吓却是巨大的。 可还没等老郑彻底缓过气来,不远处那两辆翻掉的车里却忽然传出点异常的动静,紧接着便隐约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从车底爬了出来,而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幕的郑常山只面无表情地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些,又转过头冲脸色难看的老郑来了这么一句。 “我下去一下。” “你要出去?你要干什么?你没看见那些人是为了什么来的吗?不许去!听见了没有!今天这事我不能拖累你一个年轻人,实在不行你就赶紧跑吧,不要管我……” 语气急躁地一把抓住了郑常山的肩膀,还被蒙在鼓里的老郑看上去就是真心不想连累郑常山的样子了,连那些挤的他压根没地方动弹的玩偶都顾不上了,只顾着抓着郑常山不让他出去。 而骤然间沉默下来地望着这个即使全然陌生却依旧有着一颗柔软心肠的小老头,郑常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淡淡笑了起来,紧接着他便动作懒散地将眼睛上的墨镜摘下来,将那只残缺的灰白色眼珠子阴森地转了转,又勾起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爸,你真的认不出了我了吗。” 郑常山这么一开口,车里一下子就静了,紧张压抑的气氛中老郑瞪直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年轻人,半响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常山在叫他爸爸,但看着这个他只见过几次的年轻人脸上的那种熟悉的神态他的眼睛又红了,而半响抱着只巨大的维尼熊玩偶显得相当茫然恍惚的老郑颤抖着声音用一种仿佛在做梦的语气开了口。 老郑:“常山……是你吗……你……你是鬼上身附在陈爱我身上了是吗……” 郑常山:“……” 第74章 驭兽 老郑的话破天荒的让一向只会让别人无言以对的郑常山也说不出话来了。 但这事本身也是他理亏在先,现在这个情况和老郑去仔细解释当时发生了什么好像也不太合适,所以在用手掌抚着额头露出点思索的神情后,眼底泛着点灰的郑常山只能这么回答了一句。 郑常山:“呃,差不多吧。” 老郑:“可是现在不是还没到七月半吗……儿子?你这么随便随便上来没事吗?” 郑常山:“……” 老郑:“你不会是到了底下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吧……你这个死兔崽子你就能不能懂事啊!你是不是要让我和你阿姨急死啊!啊,还有,常山,今年我和你阿姨给烧的纸还够用吗?” 郑常山:“……” 这真是一个问题还没解释清楚又来了好几个问题,表情纠结的凶星大人看着自家老爹这么焦急的关心自己的样子也不好不回答他,半响他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接着病怏怏地扯了扯嘴角道,“爸,咱们待会儿回家再仔细聊天行吗?找咱们麻烦的人都快过来了。” 老郑一听郑常山这么一说就愣了,往车窗后面一看果然看见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冲他们走过来。 这在夜色中显得相当诡异的两个影子让老郑不自觉地就有些心里打鼓,而前座的郑常山趁着老郑回头的瞬间,就已经脱下自己的司机制服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常山!!常山!!” 急切地拉开车门想要跟出去,老郑到现在乱糟糟的脑子里还没缓过神来,身为无神论者的三观都快被这件离奇的事给击垮了。 而半长的额发都垂落在脸颊上的郑常山神经兮兮地隔着车窗玻璃冲被自己关着没法出来的老爹懒散地挥了挥手,也没去管老郑瞬间气的要抬手揍他的模样,直起身子便笑着冲那两辆车底下爬出来的人慢吞吞的迎了上去。 “尊驾……是否是贪狼星君?” 隔着一片并不真切的雾气,一男一女两个影子出现在郑常山面前,这两人都一脸神色狼狈的样子,看样子虽然运气好没有被直接撞死也被郑常山刚刚那么一撞整得够呛。 而见他们俩这满脸血迹,只能勉强站立着的凄惨模样,郑常山倒是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地停下了脚步,先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烟抬手给自己点上,接着叼着烟显得相当恶劣的开口道,“你们觉得自己配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 额头都是鲜血的女人闻言怒气冲冲地瞪了郑常山一眼,扶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脸上也显现出了杀意,郑常山见状只歪着头地和她对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挪开眼睛,接着他便将明显阴森许多的视线对上边上那带着点浪子味道的男人。 “西洋镜?” 一听到郑常山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明显一愣的西洋镜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知道贪狼星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一时间也露出了点提防警惕的眼神。 而见他这反应,当下也知道自己找对了人的郑常山显得相当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再从灰色的虚空中抽出自己那把随手携带的唐刀后,面颊骨惨白的阴森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接着诡异地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僧苦练和巨门在哪儿。” “就凭你也配叫苦练大师的名字吗!!你这禽兽不如的凶星!!” 声音尖锐的大声叫骂了起来,那被郑常山开始就选择性忽视的女人不顾西洋镜的阻止就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当她手脚上的那些铃铛伴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响起来的同时,这容貌深刻,长得颇有一股混血味道的女人厌恶地望着郑常山冷冷一笑道,“像你这样不入流的卑鄙小人,若不是神界那群的废物一直袒护你,像巨门星和苦练大师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你害成这样,从前只听说贪狼星何等厉害,今天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作为长时间在朋友圈被巨门用各种营销软广告往死里黑的背锅侠,郑常山先生自问自己平时脾气是不太好,但是听到巨门这个辣鸡都能被当成大善人,自己居然还不如他时,他这脸上表情瞬间就有点怪异了。 而显得乖戾嚣张的忍住大笑了起来,当惯了坏人的郑常山一时间倒也懒得反驳这位摆明了被洗脑很深的小姐,只将兴致勃勃的视线落在那女人身后渐渐随铃铛声渐渐聚集起来的一群眼泛绿光的白狼,又显得有些阴森地扯了扯嘴角。 “驭兽官?” “哼,还算你有点见识。” 闻言傲慢地用手掌虎摸着凑到自己身边的白狼的背脊,这位自唐时便开始在当时的权贵宫廷里从事驯兽表演表演的驭兽官虽然有着明显不属于华夏人种的长相,但本身却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出生长大从未离开过的。 而再要说起她的身世,自然也要追溯到那个繁华开明,文明昌盛,一度得到当时全世界人民朝拜和聚集的大唐了。 驭兽官的父母都不是大唐人,那时达官贵人们以家中豢养昆仑奴和新罗婢为荣,驭兽官的父母便是在那种时代背景下从自己的国家新罗即如今的朝鲜和非洲来到大唐土地上为这些富有的贵族们工作的奴隶。 奴隶本身并没有人身自由,一切都要随主人的差遣和安排,昆仑奴因为长相不同于亚洲人种,又性格相当的温顺,便愈发地不被有些贵族们当做人看。 驭兽官的父亲正是在那种情况下被逼无奈的新药逃出了那户几次将他差点打死的主人家,而为了能共同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得那户贵族家中的一位善良的新罗婢帮助一同出逃,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在逃出后结为了夫妻,并顺利生下了一个混着两国血脉的孩子。 名叫做蛮花的驭兽官支持就这样伴随着父母艰难且漫长的逃亡路程出生了,因为他的父亲昆仑奴明月郎擅长驭兽,所以蛮花自小就跟随着父亲学习了一手驯服野兽的好本领,却主动放弃了母亲试图教给她的洗衣描眉刺绣之类的玩意儿。 而当女帝执政的时代彻底来临,中国旧社会的女子地位也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蛮花得以以一位优秀的女性驭兽官的身份进入大明宫,又在之后的几十年间将自己的一生都心甘情愿地献给了忠心服从于她的野兽和她忠心服从于的女帝。 此后她因为在驭兽一行中所作出的贡献而升入天界称为行主,百年前她作为最早的随僧苦练叛逃出禄星司的行主,自此便彻底销声匿迹。 如今她再次出现,郑常山尽管从未见过她,但是光看她这一手以铃铛唤出野兽的本事也大概猜出了她是什么人。 而眼看着那些凶狠食肉的白狼在驭兽官的操纵下不断地朝自己靠近包围,站在正中央的郑常山只勾起嘴角,接着忽然两只眼睛猛地转至白色冲着那四五只高壮的白狼便呲了呲自己阴森森的牙齿。 “呜——” 动物敏锐的对于危险的直觉让这些长期在野生丛林中生活的白狼们的稍显迟疑地停顿了脚步,但见身后的驭兽官大声地呵斥了他们几句,这些显得相当不安的白狼也只能咬着牙俯下身又冲着郑常山不断地逼近了过来。 当领头的一只眼神尤其凶恶,看着郑常山的脖颈都快流出口水的白狼猛地窜了起来朝着郑常山的脸扑过来时,站在原地的驭兽官和西洋镜只看到一层飞溅起来的血雾伴着郑常山抬手的瞬间喷洒在了他们的脚边。 而徒手抓住那头最凶最恶的白狼的脖子又用唐刀割下狼头的郑常山只舔了舔自己脸上溅到的带着温度的污血,也不顾驭兽官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环绕在自己脚边的五具白狼尸体,像是个疯子一般地阴冷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眨眼间便失去了四五只精心训练的白狼,从前为了让他们始终保持野化,驭兽官甚至不惜用活人供他们捕猎吞食。 可如今这样一只能轻易杀死十三个成年男人的小型白狼群就这样被贪狼星这个魔鬼一次性地给杀光了,这般想着驭兽官那张野性俏丽的脸便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一边面色惨白的西洋镜目睹了郑常山一系列的行为,自然也知道再在这儿供这个贪狼星这么戏弄下去,自己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所以当下也没管身旁还在不知死活的大声叫嚣着的驭兽官,表情瞬间变得阴冷的西洋镜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猛地抽动了一下匣子的转轮便冲着正冲他们走过来的郑常山打开又扔了过去。 而原本正打算上前直接地抓住西洋镜再好好审问的郑常山只抬手将唐刀劈开那朝着自己扔过来的西洋匣,等察觉到那小匣子中流窜出来的浓重烟雾在他的面前幻化成一幕生动逼真的仕女扑蝶画面后,他只眯起眼睛下意识地避开些,接着皱起眉便随手斩开了这些虚影。 等虚影散开后,地上只剩下干坐着显得失魂落魄的驭兽官,可那西洋镜却是彻底不见踪影了。 而见状的郑常山挑挑眉也没有去急着追西洋镜,只缓缓弯下腰将那个已经被他毁掉的小匣子捡了起来,又打开放在掌心查看了一下。 传说中西洋镜的西洋匣,表面用五彩油漆弄得花花绿绿,匣子前则面开四五个八棱小孔。 旧社会无法接触到太多新鲜玩意儿的孩子们往往只要花一个铜板便可以通过这个匣子扒着小孔往里看,而这种情况还只有在大型的庙会上才能有机会碰上。 因为匣子里上装着凸透镜,所以就能将里面的图像放大,熟悉这点的民间艺人只需要站在匣子的一侧,用手拉扯绳子,扯动匣子里的转轮,再带动画片将他们以固定的顺序呈现在镜里,便能引得孩子们欢呼雀跃。 刚刚西洋镜正是利用了这将死物化作活物的本事,这才能变化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当做帮助自己脱身的法宝。 而这般想着,郑常山只勾起嘴角只显得相当感兴趣地将这个破碎的匣子收下了,又抽空撇了眼正用怨恨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驭兽官。 “怎么,要亲自动手杀了我吗……” 凄惨地仰头望着脸色阴森的郑常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的驭兽官只嘲讽怨恨地昂起头,显然到最后关头也不打算屈服于贪狼星这样的独裁者的控制,而闻言的郑常山只懒散地笑了起来,将她手腕上的铃铛一把扯了下来又歪着头道,“你根本不配我亲自杀你。” 这般说完,眯起眼睛郑常山便抬手将那串驭兽官用于驱使野兽的铃铛摇响了,黑夜中的铃声带动了异常悚然的动静,瘫软地坐在地上的驭兽官只感觉到头顶的天空中有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正盘旋着朝下方飞了过来。 而等她抬起头依稀看清楚那是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后,清楚的知道这种猛禽会怎样杀死自己的驭兽官瞬间便通红了眼睛,半响她对上了夜色中郑常山泛着灰白的瞳孔,而这个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变态男人居然还在冲她笑。 “你自以为跟随了强者,可到头来却被这样背叛甚至当做弃子随意丢弃,我现在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告诉我,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死。” “……” 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在就此死亡和被同伴的面前驭兽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了,然而让她就这样选择去做一个背叛者她又心有不甘,而眼看着她这幅犹豫僵持地模样,压根没什么耐心科研的郑常山只将那串铃铛摇了起来接着叹息了一声道,“时间到了,你没有机会选择了。” 海东青的嘶鸣声骤然响起,从天际俯冲下来的猛禽压根就分不清谁是自己的主人,只忠诚又疯狂地遵从着这只铃铛的指示,而害怕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大声哭泣起来的驭兽官当下也冲着郑常山崩溃地喊了出来。 “我愿意!我愿意服从于您!我不想死!!贪狼星大人!贪狼星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铃铛声停得正好,猛地收起翅膀的海东青顺势落在郑常山的肩头,冷肃灰白的尾羽和锋利的鸟喙显得异常的凶猛且狠戾,一看便知道是雪原上都难得一见的猛禽。 而背对着光亮显得脸色异常苍白的郑常山见状只面无表情地垂下灰色的眼睛,望着明显已经被他吓得彻底失了魂魄的驭兽官,接着才俯下身阴嗖嗖地笑了起来。 “谢谢,那你的忠诚,我就收下了。” 第75章 鲜花 深夜的刘房山郑宅内,老郑正同蒋芸一起在亮着灯的客厅坐着,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恍惚和迟疑的神情,一瞬间竟如窗外被秋风卷起的枯萎落叶般凄然,再抬眼时衰老的脸上也已然满是泪痕。 站在他们面前只将自己并没有死的这件事省去神界的部分说出来的郑常山也望着他们许久没有说话,半响老郑才抬起自己泛红的眼睛望向郑常山的面容有些艰难且怒意地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既然你还活着,不管有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三年你都一直不回家?你还把我们当你的父母吗!你知道我和你阿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 老郑饱含着苦涩的质问来的都在意料之中,面无表情的郑常山望着蒋芸一言不发地无声哭泣的样子和老郑已经全白的头发顿时也没了声音,半响才僵硬的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可是最终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而老郑见他这般站着一动不动的模样,也顿时没了去大声地责骂他或是打他一顿出出气的心思,只把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掌轻轻落在膝盖上,将如今即使带着老花眼镜也时常看不清的模糊视线望了眼同样相当失态的妻子,接着才低下头颤抖着开口道,“二零一六七月十三号那天晚上……我到现在都还把日子记得清清楚楚呢,接了医院电话到太平间门口的时候我愣是半天没敢进去,仔细问了很多遍医生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常山吗……可最后才不得不推门进去了……一看见那具面无全非的尸首躺在那儿的时候,我就懵了,我不停地和你阿姨说这不是常山,常山明明出门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这般说着,抑制不住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落下来,老郑一生性格刚毅果断,在凶险的官场上呆着也从未怕过谁,可只有到了真正在乎的至亲的面前,他心头最柔软之处才会被轻易地就戳到最痛的神经。 “后来,我和你阿姨一起给你换好了衣服,你阿姨给你洗手,我用热毛巾给你擦脸,你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身上凉的我给加多少衣服都不管用……我二十八岁送走你妈妈的时候我还年轻,因为我爱她,所以那时候我在她的坟前保证我一定好好教你,绝对不让你长成个坏孩子,要让你成才成器……然后真到了你长大了,我就这么把你也送去见你妈妈了……” “……” 明明试想过很多次老郑和蒋芸因为自己的死去可能会有的反应,可是亲耳听到他这么和自己一点点描述那时候的情形,郑常山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点变化,他受情绪而绷直的嘴角渐渐低垂了下来,素来冷血无情的心像是在被尖锐刀子恰好扎着一般地散发出一丝丝让他都觉得有些抽痛的感觉。 可是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人间的牵挂,在寻常人看来显得极为简单的亲情流露对贪狼星这样无父无母的凶星来说本就是极其困难的,所以即使郑常山清楚地明白自己愧对这对老夫妻,但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让他们不要那么伤心。 “对不起。” 于常人而言极其简单的三个字,郑常山说出口的时候却带着些压抑与艰涩的味道,尽管很不想过度的回忆那些毫无意外的过往,可是这一刻他却很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神界的幼年。 如果他和廉贞都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凡人。 如果他能生来就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再拥有一对像老郑和蒋芸这样善良包容的父母。 是不是他们的命运就会不一样了呢? 这样无病呻吟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经历过无数劫难与折磨的贪狼星这般想着便很快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而将自己脸颊边上的额发随手撩开,他叹了口气便忽然动作利落的弯下了腰。 “常山……你……” 蒋芸见状失声唤了一下他的名字,郑常山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而在老郑和蒋芸都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心酸眼神中,一言不发的郑常山只深深地俯下身冲着老两口磕了实打实的三个头,许久才声音压抑地缓缓开口道,“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让你们二老为我伤心,虽然做子女的难免让父母担忧,但像我这样天生的混账也不敢求您二老的原谅,但我发誓,无论我是郑常山还是任何人……我的父母就只有你们,只是你们……爸,妈。” “常山……” 多年来头一次从郑常山的口中亲耳听到母亲这个词,却是在阴阳相隔又再度重逢的今晚,情绪大起大落的蒋芸一时间哭的花了脸,快步走上前把还跪在地上的郑常山拥紧了又哭着带着些母亲对孩子的责怪般抬手用力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为什么不回家呢……为什么就是一直不回家呢……我和你爸爸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啊……” 眼看着妻子的这般伤心落泪模样,眼睛通红的老郑也无法再开口说话了,打从他再次见到这个面孔虽然已经不同,却处处透着熟悉的家伙开始,他便隐约地有了一种他的儿子常山已经回家的感觉。 如今这种平时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真的出现了,他心中的感激肯定是要胜过其他的情绪。 而这般想着,自问是个父亲到底为难不了孩子的老郑只能艰难地站起身,在缓步走到还跪着的郑常山的面前后,他先是扶起地上哭泣的蒋芸,接着带着点晦涩和艰难地低头弯下腰看着他,又将自己的枯萎的手掌轻轻地递给郑常山。 “臭小子,在我眼里,无论你是郑常山还是别的什么人,你也永远也是我的儿子这么简单。” “……” 老人带着哭腔的笑容显得那么让人动容,这一刻一直铁石心肠郑常山的才忽然好像发现平日里总是在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着他的老郑这一瞬间好像忽然就老了。 而见难得也会傻眼的郑常山只知道盯着自己就是不动弹,脸皮薄刚刚又说了一番感性话的老郑也略显尴尬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咱们这位脾气急躁的郑老把自己的手掌往他那看着就特别不顺眼的非主流的脑袋上啪地一拍才故作生气的大骂了一句。 老郑:“看什么看!没见过你爹这么帅的老帅哥吗!今天这事先这么着!赶紧给我起来吃晚饭!!!再装可怜我就让你妈把冰箱里的榴莲拿出来给你跪个痛快!听见了没有!!(#‵′)” 郑常山:“23333333333333” …… 老郑险些被僧苦练的人暗算后的接下来三天,郑常山都一直留在了刘房山的家里。 有关西洋镜和僧苦练目前的藏身之处,郑常山一直在试图撬开驭兽官蛮花的嘴,可是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一直并没有怎么受器重还是有所保留,除了知道西洋镜的几处早已人去楼空的临时住所,其他便一概都不知道了。 而想到当时西洋镜轻易地便将她丢下自己跑了的事情,郑常山倒也不怀疑僧苦练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全部告诉自己这位忠心的属下,所以只是简单地扔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给那个似乎在急于讨好他的驭兽官去做后,压根没指望能从她身上得到太多东西的郑常山便一切由她去了。 明面上他现在依旧是老郑的临时司机,只是因为老郑自己有意想暂时避开了那些针对他的人,所以便干脆和单位请了假在家里天天骂倒霉儿子玩。 而也大概看出来蒋芸和老郑都依旧逐渐接受了自己并没有死的这件事后,一直怕他们接受不来的郑常山也难得松了口气,只是面对自家老郑天天上赶着逼自己剪头发的事,他这刚刚归家的喜悦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沉重了。 老郑:“这头发这么难看为什么还不剪了啊。” 郑常山:“那个,爸……这头发陈先生喜欢,不能剪,剪了我和他就完了。” 老郑:“你爹的话重要还是他的话重要啊!而且我就不信他会喜欢这个头发!这头发得什么没品位的人才会喜欢啊!” 郑常山:“咳,您别这样,爸,我有错,我去客厅跪着行吗,您别剪我头发就成。” 回了趟家一下子家庭地位直接变成悲剧的食物链底层了,在家里带着连郑翠花这只鹅都比不上的郑常山天天都得留心着他爹是不是气势汹汹地举着剪子站在他的身后,提心吊胆的比提防躲在暗处成天找他麻烦的巨门和僧苦练还上心。 所幸的是因为陈先生他出事了的这三年间和二老的关系一直维持的不错,所以到现在老郑虽然还生着郑常山的气,却并明显不再把陈京墨当外人,反而比对郑常山还热乎了。 而就在这天早上,当扎着个小揪起了早的郑常山先生正一边吃早点一边被老爹进行每天必须要有的一番思想教育的时候,外头的门铃却忽然短促的响了。 这种事自然是家里食物链底层的郑常山先生站起来亲自去开门了,正在看报纸的老郑还抬头说了句可能是收水费的,可等郑常山走出来又开了门,他一眼便看到个眼熟不得了的俊逸身影站在门外头看着他。 “吃早点了吗。” 明明应该过来的很匆忙的陈先生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干净的露水气,棉麻的衬衫和长款秋装外套的颜色看上去非常适合他,而他在上下打量了郑常山一圈之后还抬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他脑袋后面的那个小揪。 瞬间和蛇被摸到羞耻带一样背脊骨都麻了一半,因为被饲主摸得太爽的郑常山不由分说先缠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就结结实实地来了个吻,而被迫地后退了一步又揽住郑常山结实的腰臀抱紧他的陈先生只能大清早地就由着他这么胡闹了起来。 陈京墨:“……你……你能让我先进去吗。” 郑常山:“不行,我还没亲够,亲够了就让你进去。” 陈京墨:“……我站在这里让你亲一上午你都不会说够。” 郑常山:“哇,陈先生,你怎么忽然这么了解我,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快,把嘴凑过来一点。” 陈京墨:“……” 无奈且郁闷地翻了个很不明显的白眼,对于一向很重礼数的陈先生来说这种举动可真够罕见的,而郑常山见状自然是勾起嘴角笑的神经兮兮地便开始趁机吃他豆腐,可就在他们俩在门口闹得正起劲时,一直到屋子里头的蒋芸也提高声音疑惑地来了一句。 “常山?是谁来了啊,是收水费的吗?” “是的,妈,咱们家水费这个月有点多。” 转头随口胡说八道了一句,一听见蒋芸的声音便瞬间尴尬地推开郑常山的陈京墨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皱着眉显得很正式地朝郑常山看了一眼。 “之前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除了咱俩的底细,其他没什么问题了。” “恩,那就好。” 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他自己其实有数的陈京墨这般说着也没再仔细问下去了,郑常山见状只笑了笑又随口问了句郑小山那小子怎么没跟过来,而闻言的陈京墨也淡淡地回答道,“学校组织的秋游,要去三天。” “哦,所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了?” “是顺理成章的来了。” 一本正经地纠正了他的用词,为人含蓄的陈先生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其实特别特别想他想的晚上一个人睡觉都不习惯的这种事了。 见状也懒得揭穿他的郑常山只笑着和他一起准备往客厅里面走,而恰好正打算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的老郑就和走进来陈京墨郑常山遇上了。 “诶,是你来了啊,怎么都不提前不打个电话呢……嗓子是完全恢复了是吗?最近工作怎么样?” 态度亲切地就好像是对待自家的亲生儿子一般微笑了起来,站在边上的这位前几天差点被老郑赶去厕所睡觉的郑常山先生闻言便略显无语地勾了勾嘴角。 而看见他这么没骨头地穿着身T恤和拖鞋站在一表人才的陈京墨旁边,瞬间又开始觉得自己儿子这头不要脸野猪拱了人家一颗好白菜的老郑一脸糟心地冲他虎着脸,接着张嘴便骂了他一句道,“你笑什么笑!人家都来家里了你这幅样子丢不丢人!上去把衣服换了!还有你这个头发!啧!” 简直就和操心邋遢的闺女嫁不出的爸爸一样忧愁地望着自家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郑常山,陈京墨在边上看着倒有点尴尬了,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郑常山什么奇怪的样子他都见过,老郑现在反应这么大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而就和见了女婿似的热情地把陈京墨给拖走了,被强行赶到楼上去换衣服的郑常山忍着笑换了身整洁点的衬衫下来的时候,背对着楼梯口的陈先生已经在客厅和蒋芸老郑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京墨,常山都把之前的事情和你说了吧。” “都说了。” “啊,他可不是真心骗你的,你别生他的气呀。” “为什么不能生他的气啊……哼,那个兔崽子……成天觉得自己特别有主意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唉,你不能这么老这么迁就着他啊,该骂他的时候要骂一骂,不然他疯起来你们俩还怎么过下去……” “他很好,过一辈子都没问题。” 自己老爹果然又开始趁他不在在背后偷偷说他坏话了,不过看陈先生表现这么好的样子郑常山站在背光楼梯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他下来了之后原本还在聊天的三个人都没再继续说刚刚的那件事了,蒋芸只开开心心地去准备今天的午饭,老郑也懒得和他们年轻人们多呆,说了两句就回书房去了。 得了这来之不易的二人空间,都快一礼拜没见面的两个人就跑外头的花园来单独说话了。 而靠在自家花圃边上点了只烟拿在手上抽着,简单地聊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的郑常山眯着眼睛不经意间撇了眼站在艳丽的蔷薇花藤下面的陈京墨忽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见状的陈京墨转过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睛泛灰的郑常山只俯下身凑到花圃里的那些娇艳的鲜花边嗅了嗅,接着勾着嘴角带着点故意地随口来了一句。 郑常山:“没事,那天的拍卖会后来怎么样。” 陈京墨:“还算顺利。” 郑常山;“怎么个顺利法?” 陈京墨:“简华找回来了。” 郑常山:“那五千万后来付了没有啊。” 陈京墨:“…没付,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付钱=_=。” 郑常山:“2333333333333” 一下子没忍住大笑了起来,知道自家陈先生也能这么流氓可算是放心了不少的郑常山闻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见陈先生一副特别坦然的站在花圃上看着自己发疯的无奈神情,只歪着头一脸笑意地望着他道,“都不给我看看吗,我都好久没看见你用他的样子了。” 郑常山的话音落下,陈京墨也顺势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花藤的下方,面前大片的木芙蓉开的正好,花园的栏杆遮住了里面的视线,屋子里的蒋芸和老郑都看不见自然也没有什么旁人发现。 所以只这么思考了一下,为了满足某人好奇心的陈先生就显得相当听话地自己的手缓缓抬起又从虚空中抽出一把与郑常山那把唐刀截然不同的银色长剑。 而以一个漂亮的起剑招式挽了个剑花,掀起一片香雪花瓣飞起的他只将花藤上方开的最浓艳的一朵蔷薇花整只摘下,接着轻轻从剑尖上取下鲜花放到对着他的身影已经看入神的郑常山的头上,这才无奈放柔声音地来了一句。 “笨蛋,好看吗?” 第76章 红绳 家里难得人多聚聚,蒋芸把前段时间老郑的一个如今在南省任职的老交情送的菌子给清炒了,又炖了自己拿手的鸭子汤外加一笼清蒸秋水湖毛蟹。 陈京墨之前压根没在郑常山家吃过饭,头一次作为郑常山的爱人和老两口同桌吃饭明显显得话不太多的样子。 而见状的郑常山只低头偶尔回答几句老郑的话,大多数时间就那么任劳任怨地给自家陈先生剥蟹壳边小声地和他说话。 “你自己吃呀,小陈的碗里都堆不下啦。” 蒋芸见状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看陈京墨和郑常山明显好的不得了的关系,只拿暗示的眼神看了眼身边一直皱着眉头的老郑,接着才抬头放缓声音冲郑常山道,“常山,你之前和我们说你是因为车祸伤了脸才动了大手术,这些年都是在杨川市被另一户郑姓的人家照顾着的,现在那家的父母既然都不在了,你要不看看把那个孩子给接到Y市来和我们生活吧?他们一家对你有恩,我们也该对人家的孩子好……而且你爸爸再过几年也退休了,我和他两个人在家照顾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等过段时间把你的工作确定了,你和小陈也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你们愿意和我们偶尔住在一起也可以,干脆出去两个人生活也可以,这点我也征求过你爸爸的同意,你们看怎么样……” 蒋芸带着笑意的话音落下,陈京墨和郑常山都下意识地抬起头,见老郑没说话只皱着眉喝汤显然是提前就清楚这事,他们一时间倒是都有些讶异。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俩都没有想到老郑和蒋芸会在他们俩的关系上面开明到现在这个程度,更甚至会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主动提出可以将郑小山当做自己家的孩子照顾。 “您说怎么办都行,我没意见。” 明显无所谓冲继母来了这么一句,郑常山开口一说蒋芸也笑着点了点头,而等慈祥的老太太转头看向陈京墨后,神情略显动容的陈京墨也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接着态度相当正式的回答道,“夫人,谢谢,我没什么意见。” 陈京墨这么说完,蒋芸什么话也没说只继续盯着他笑,老郑见状有些尴尬的瞪了眼自己的妻子,但乐呵呵的蒋芸却就是故意不搭理他。 而等略显疑惑的陈先生下意识地望了眼身边的郑某人后,却被正在喝汤的某人阴阳怪气地笑着撇了一眼。 郑常山:“还叫夫人啊。” 陈京墨:“……” 蒋芸:“是啊,小陈老是这么客气,阿姨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平时一直显得很随和文静的蒋阿姨这个时候也开始和自家倒霉儿子一样故意逗陈先生玩了,陈先生这种脸皮薄的没能顶住几秒,艰难地张了张嘴后只能红着耳朵来了一句妈。 可他这边叫完,那边老郑又不开心了,哼哼了一声就充满暗示地看了陈京墨一眼,而被这一家子弄得十分不好意思的陈先生最后也只能认命的又来了一句。 “爸。” “恩,中听,比某个人可是好多了。” 一听陈京墨松口了,老郑立马挑挑眉地给陈京墨夹了筷清淡爽口的菌子,这么说着还不忘挤兑自己儿子一句,而被挤兑的这位倒是脸皮挺厚,只点点头显得相当赞同地回答道,“是呀,也不看看是谁骗回来的。” 郑常山这么嘚瑟地说完,就被自家陈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某个大变态赶紧讨好地笑了笑,就乖乖低下头吃饭不敢在爹妈胡说八道了。 而这么一顿虽然算不上热闹却也不冷清的饭吃完后,蒋芸和老郑是照例在底下和他们喝茶说了会儿话就回房间早早的休息了。 等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洗过澡的老郑刚换上睡衣,他便听到正在给自己整理床头柜上的书籍的妻子轻轻开口来了一句。 “老郑,你觉得……常山和我们说实话了吗。” “……” 脸上平淡的表情瞬间便沉了下来,老郑也没说话只继续把睡衣换好才转过身来,等走到蒋芸身边后他先是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在温暖的床头灯照射下这么淡淡地来了一句。 “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会说真话就不得了了。” 闻言的蒋芸露出了点迟疑的表情,虽然以她对郑常山的了解,她无比确定现在回来的这个就是郑常山,可是想到当初那场车祸背后的事情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而见她有些不安的样子,眼神深沉的老郑只将妻子的手握在散发着暖意的掌心,以一个丈夫的角度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压低声音开口道,“那个时候的那具尸首我不会认错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会认不出来吗……他和我们说死的那个不是他,这一点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正是因为这点,我才清楚地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他……他说谎了,但是我知道这个谎是他必须要对我们说的,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些是真的吧,像那个杨川市的孩子总不能是他为了骗我们随便找的……不过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打算怪他了,毕竟他能从鬼门关回来,本身就是对我们两最好的礼物了,是吧?” “恩……” 心中的猜测在丈夫这里得到了印证,一直以来心底都有些不安的蒋芸也松了口气,她原本只以为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可奈何这件事本身破绽太多,以她和老郑的阅历又不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 只是想到确确实实死去的常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往后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蒋芸心里总有些隐秘的担忧,而老郑见状只叹了口气,接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父子亲人之间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坦白的,他有他的顾虑我们就不要再追问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不能告诉我父亲的事,我爸他就算是知道了,也懒得去揭穿我……唉,其实这么说起来,倒让我想起来件事了,还是常山他妈妈在的时候发生的呢……” 老郑这话题跳跃性明显有点大,蒋芸闻言只无奈地看了眼这个心血来潮的小老头一眼,又忍不住略带好奇地望着他就等着他开口说,而情绪顿时来了的老郑一屁股坐在床上就把腿盘了起来,接着才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说起来都快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不还在乡下上班嘛,那种乡下的老庙多,听说拜一拜庙里的野菩萨,认个干亲对小孩的身体好,常山一两岁的时候他妈妈有次就带他去拜了,结果一走到庙门口人家就死活不让他妈妈进去……” “诶,这怎么回事呢?” 顿时胃口都被吊起来了,蒋芸年轻时就一直在市里工作上班,但偶尔也会听说过这种只有流传在乡下老人间的故事,而见状的老郑只略带着些思索地皱了皱眉,半响压低着声音开口道,“我开始也是觉得可笑,但他妈妈后来和我说了好多遍我就给记住了,说是那看庙的老太太说,这个娃娃不能进去拜菩萨,这间小庙的野菩萨受不起他一拜,也认不了这么厉害的干亲,还说什么这是了不得的孩子,在古代那是要举旗造反自己改朝换代做皇帝……” “哎呀,那不得了,咱们家常山可比你要厉害多了。” 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老郑见蒋芸乐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等老两口气氛轻松地又说了会儿话后,他们便打算一起把郑常山为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这事给彻底埋在了心底,到死也不打算再提了。 “往后咱们老两口就有两个儿子了是吧?” “什么两个……是三个。” “唉,真好,养老不愁啦。” “谁嫌你老啊,蒋老师年轻的时候是一朵小花苞,现在是朵美芍药,我能再看俩辈子。” “……老东西,不正经。” …… 老两口在屋里的谈话郑常山和陈京墨都不知道,晚饭时轻松的气氛让陈京墨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家庭归属感,所以难得的让他心情不错。 而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这种明显不错的心情,蹬鼻子上脸的郑常山和他回了房间之后便什么也没做,先缠着陈先生上了自己的床扒了衣服就开始清缴双方的存货。 现在的天气眼看着都快深秋了,一向冷血的郑常山的身上自然还是凉的渗人,滑腻的汗液落在手上的时候很有几分淫糜诡异的味道,陈京墨握着他结实的腰和跪在地毯上的他搂在一块的时候都觉得想把他的身体捂热有点难。 “想来点东西助助兴吗,陈先生?” 被操弄的眼睛和皮肉都泛着异样的红,不自觉地舔着自己嘴唇的郑常山贴着陈京墨的脸颊吻了吻他,说着又伸手将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匣子从边上的床头柜抽屉里拿了出来。 见状的陈京墨显得有些疑惑地挑挑眉,显然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而主动和他换了个更方便彼此身体交流的体位的郑常山只眯着眼睛用手指勾住那转轮拉了一圈,接着又将那小匣子随意地往地毯上扔了出去。 “西洋镜的西洋景,那天无意中得到的,说起来算是中国最早的动态成像技术,当然,这也是风月场上比较常见的一种性道具,里头一面画着仕女扑蝶供喜欢女子的欢客们挑选心仪的姑娘,一面……画着男子欢好方便喜欢男子的客人们助兴赏玩。” 郑常山的话音落下,小匣子里流光溢彩的幻影就涌了出来,因为这些内置的镜子其实是有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在的,所以等皱着眉陈京墨的看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在他们此刻不远处,一个浑身赤裸,不着片缕,被蒙着眼睛的男人正被一根红色的细绳子反捆着像是发情的狗一样的趴跪在地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了那正是郑常山的模样,陈京墨面色极不自然地看着那些红绳子死死的勒在郑常山充血的乳尖,臀缝,大腿,脚踝等位置,只觉得原本便闷热的室内空气顿时更有些让人喘不上气来了。 偏偏那幻觉之中的郑常山还在因为暗处抽来的细鞭子而发出隐忍却抑制不住的呻吟声,鞭子落下的痕迹烙在皮肉上的香艳样子都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而光是望着这虽然短暂,却和活春宫没什么区别的色情画面,向来洁身自好的陈先生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有些不规律了起来。 “想这么对我吗……恩,陈先生?” 钻在自己耳朵里那根冰凉的蛇信子一边做着孽一边还在挑逗他,眼睛顿时一暗的陈先生闻言只将郑常山的双腿用手臂分开些,接着将他压在自己的身底下才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地来了一句。 “哪天你又不听话了,我再这么对你。” “是吗,那请问一下,您是准备穿着衣服打还是脱了衣服打?” “我穿着,你脱光,我用你的唐刀贴着这里狠狠地打。” 这般说着,难得有些有些下流意味地拍了下郑常山腰部以下的那块地方,陈先生这样的正经人板着脸一脸特别纯洁的调戏人的模样让没绷住的郑常山直接就大笑了起来。 而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西洋镜这不经意留下的这个小玩意儿,这晚间的一番缠绵倒是确实添了些不一样的味道,等他们意犹未尽的终于想结束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了。 而从浴室冲完澡走出来的郑常山见一身睡衣的陈先生正在给郑小山打电话,倒也没有去打断他,只走到他的边上凑过去就似笑非笑地听了起来。 陈京墨:“玩的开心吗。” 郑小山:“开心嘿嘿,特别开心~可以大家一起搭帐篷还可以烧烤!早知道京墨哥你应该和我一起出来玩的,干嘛一定要过去把郑常山那个老在外面不回来的坏蛋找回来嘛……” 闻言坐在边上的坏蛋郑常山立马就挑了挑眉,继续保持着通话的陈先生只表情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半响才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 陈京墨:“我怕他在外面吓到人。” 郑小山:“那倒是,他是挺吓人的。” 郑常山:“……” 莫名其妙地就被倒霉弟弟和自家陈先生一块嫌弃了起来,自觉受到了全家人冷落的郑先生伤心欲绝地捂着脸就干脆往床上一倒不去听了。 而知道这厚脸皮的家伙压根不会往心里去,却还是拿手拍了拍他的腿的陈先生刚要再和那头的郑小山再说几句,郑常山这神经病却忽然一伸手把电话拿了过来,等拿到手机后,挑着眉一脸诡异的郑常山便冲着电话里的郑小山同学拖长声音开口来了一句。 郑常山:“哟。” 郑小山:“……哥,原来你……你在啊。QAQ” 郑常山:“还健在呢,开心吗。” 郑小山:“开……开心QAQ” 眼看着他这神经病快吓坏郑小山了,无奈的陈京墨只能把手机拿过来又嘱咐他赶紧睡觉去,而嬉皮笑脸的郑某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一看上去就是不可能早点睡的,所以在给各自点了只烟后,今晚精神头意外都很好的两人便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说话。 “驭兽官是你故意放走的是吗?” “这种无用的忠诚,我当然是随口说着玩玩的,我可不想要。” “也对。” “难得见你没有反驳我啊。” “丢回去探探底也无妨,僧苦练始终在暗处,你总要小心。” 下意识地还是提醒了郑常山一句,虽然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狂傲,但是陈京墨却总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天在拍卖会收尾时,他因为要拿走简华也和僧苦练手下的梨园生发生过一番冲突,尽管那些人对他暂时不存在什么威胁,但是想到某件和郑常山,甚至是巨门都息息相关的事情陈京墨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见他望着头顶的那片黯淡的星空不语,抽着烟的郑常山便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陈京墨闻言只沉默的看了眼那北斗星府的所在,半响才若有所思地道,“贪狼,你受封星官的生辰快到了吧。” “诶,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不然你的唐刀是怎么来的。” “是啊,我都快忘了咱俩是一起长大的了。” 见郑常山这懒散的样子,顿觉无奈的陈京墨也叹了口气,在不自觉将手指落在郑常山的残缺,泛着灰白色的眼睛上后,他深深的望着面前的郑常山,只轻轻地像是惊动天上的星辰一般的柔声开口道,“一颗星辰诞生之日,就是他一生最凶险虚弱的时候,我知道你从不需要我来保护,但是,别忘了前车之鉴,你如今要是有不测,伤心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了,听见了没有。” 第77章 认输 “书记,这段时间的配合调查实在是辛苦了,针对您和夫人名誉方面所造成的影响,我们真心倍感抱歉……” 省政府办公室内,省政府专门负责调查这次事件的专员正坐在老郑的面前语带歉意地说着话,坐在一边沙发上的老郑若有所思地听着,在听他似乎在认真的和自己作检讨后也停下了低头翻看着文件的动作,只抬眼略显无奈地开口道,“无妨,你们也是按流程来的,配合上面的调查本来就是我身为党内工作人员必须做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我也不想给大家造成工作负担……那个犯人处理的问题尽快在党内通报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 “是是是,谢谢书记的理解,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老郑的口气听上去虽然公式化,但在这位工作人员看来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了,毕竟这事关一个人最重要的仕途,堂堂的书记能在被他们折腾那么久之后还保持着这样的风度已经是少见了。 只不过这次这件事也怪那姓钱的蛀虫为人险恶,硬是拿着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伪造的相当逼真假账本往一向为人刚正的郑骏书记头上泼脏水,要不是郑书记自己最后从特殊途径找出了证据自证青白,这事还真没能这么快就解决。 如今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今天亲自登门道歉的这位调查部门领导也不敢多打扰书记工作,只礼貌地道了个别就打算走了,而点点头同意下来的老郑也在站起身后冲门口来了一句。 “常山,进来送刘主任下去。” “好的,书记。” 应声推开门的男人年纪尚轻,三十左右的样子显得高瘦英俊,一身灰色的正装外套衬得身材挺拔,双腿修长,他半长的额发全数被梳到了脑袋后面,所以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那张眉目深刻的脸。 似乎是因为本身视力障碍的问题,他的鼻子上还架着副调整光线的细框眼镜,衬着这张面颊骨泛白的脸便显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禽兽之气。 而那位之前没看见郑常山,也没听说郑骏书记最近换了新秘书的调查人员只略显惊讶地看了老郑一眼,见老郑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个,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全数咽了下去,又跟着这位在体制内算的上相当年轻的秘书一起下楼了。 “您平时怎么称呼啊?” 一出楼梯口便显得十分热络的递了包烟给郑常山,从前也是在政府部门里混过的郑常山见状只缓缓勾起嘴角接过那包烟取出一根夹在自己的名片夹里,又从名片夹里抽了张自己的名片塞进那包烟中慢慢的递了回去。 “哟,姓郑,这是和书记一个姓呢……常山,唔,郑秘书好名字啊。” 意味深长地笑着撇了面前的郑常山一眼,这在省政府工作的刘主任只知道老郑死过一个儿子,却不清楚其他具体的信息。 所以一看郑常山也姓郑,出于对官场某些老干部的了解程度,这位刘主任只猜测是老郑年轻时风流之后在外头还留着个儿子之类的,如今是认回来带到身边了。 而郑常山见这人精一副什么都清楚的眼神,也没有故意端着书记家公子的架子,把皮质名片夹给放回长裤裤兜里又眯着眼睛压低声音开口道,“刘主任见笑了,我也是刚参加工作,如今可还什么都不懂呢,这次这件事麻烦您跑前跑后了,书记心里记挂着您的好,往后我还请您多多帮忙呢。” “唉,那怎么敢当,我看郑秘书可是个可造之材,往后一定能好好帮着书记在这事业上更进一步……” 这三言两语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已经显得相当融洽了,刘主任自己本身就是负责这块的,自然不能和有些没有操守的干部那样花天酒地太过招摇,只在临走时强调了好几次说下次一定要请郑秘书亲自上家里喝酒,充分彰显了党内干部人员的清廉和热情。 而再等郑常山再踱着步慢吞吞走回楼上的时候,他的上衣口袋里已经装着有关这次老郑调查事件的部分未公开信息了。 “人送走了吗。 推门进了他爹的办公室,站在窗口明显等了他一会儿老郑先是转头看了他这人模狗样的打扮一眼,接着便眼神微妙地皱起了眉。 “送走了。” 一回自己爹面前就又变回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揍嘴脸,把本来就是要给老郑的东西都放在桌上后,郑常山缓步走到了正望着外头那片绿荫的老郑的旁边和他随意地唠起嗑来了。 “好好的一块搞政治的料,偏要自己想不开,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 “人各有志,您就别难为我了。” “你的志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啊!” “都在您儿婿的身上呢,您没看见啊。” “哼,没出息。” 一听见这王八蛋又开始和自己胡说八道了,从某种程度上已经习惯了他这德行的老郑也懒得和他太过计较了。 毕竟这次这事也多亏了郑常山和陈京墨一起在他旁边一路帮着忙,要不是那些关键性的证据都被这两个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找了出来,光老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分身乏术的。 只不过从前一直没怎么来得及正视这小子的工作能力,亲自让他给自己当了几天秘书之后就连老郑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能耐,是块好材料,可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只知道跟着陈京墨那小子的屁股后头跑了,让他现在抛开这段感情来一门心思的从政也不可能的。 再加上陈京墨那小子也就面子上看着像是个斯文人,其实眼黑心黑,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所以真要是他现在出来棒打鸳鸯,这两人指不定给他闹出什么事端来。 想通了这点,似乎自己要把唯一的儿子送给别人当牛做马的事就已经成定局了,只把原本还想给自己留个接班的老郑给郁闷的够呛。 “这次回那边去几天回来啊,记得每天给你妈打电话。” “不用多久,很快就回来。” 显得极为懒散地这般回答了一句,原本就是过来临时帮几天忙,明天就要和陈京墨一起回杨川市的郑常山这般说着还作怪一般的和他爹煞有阵势地保证了一下。 见状的老郑自然是没搭理他这人来疯的样儿,只和他随便聊了几句父子二人就继续工作了。 一天后,郑常山便和陈京墨顺利返回杨川市,下飞机之后的陈先生第一时间就在机场门口看见了林桥和郑小山,而几乎是蹦跳着就扑到了陈京墨面前的郑小山在完美地无视他站在边上的亲哥后,嘴里立刻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啊啊啊你可回来了,京墨哥我好想你嘿嘿~” 阴阳怪气的勾着嘴角的郑常山见状和郑小山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小兔崽子对视了一眼,郑小山同学嘿嘿一笑就躲到陈先生后面冲他做鬼脸了。 而跟着迎上来的林桥见这情形刚要幸灾乐祸地跟着偷笑,却立刻被某个神情诡异的大变态给盯上了。 林桥:“你要……干嘛。” 郑常山:“林秘书,你想我了吗。” 林桥:“……” 在后头抬手扯了扯他脑袋后面的小揪,面无表情的陈先生眼看着郑常山歪着脑袋笑着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被极端控制欲支配的心已经开始泛起不悦的小火苗了。 而见状一脸菜色的林桥自然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为零,把老板一家都给送回去之后就飞一般的跑了。 等回了家中,本身也是刚露营回来的郑小山就拖着陈京墨去楼上帮他补习功课去了,而站在楼下被嫌弃了一把文盲的郑常山眼看着郑小山和自己陈先生的影子都不见了,这才抬起自己正在轻微痉挛的手掌看了一眼。 “这可不妙啊……” 自言自语着扯了扯泛白的嘴角,连外套都没脱就往沙发上一趟的郑常山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和他关系最亲密不过的陈京墨也没能察觉他一路回来的异常,完完全全地被他所展现出来的这种完全正常的状态给骗了过去。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或许才明白,伴随着贪狼星生辰的到来,他的神力真的如陈京墨之前所隐约猜测的那样已经在转至微弱了。 “法华山上的问题就暂时延后吧,既然禄存他们说巨门曾经出现在那里,欧阳清光的确在法华山的白银寺里面做过某方面的投资,那肯定和这件事脱不了什么干系……而且你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绝对不要骗我,贪狼。” “没有,我很好。” 几天前的那场对话仿佛还在耳边,想起自己说的那些逞强又愚蠢的话郑常山就眯起眼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嘲弄自己了,而在将自己几乎没什么力量的手掌抬起来看了看后,他带着点若有所思地难得在心里想道。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杀了我,简直轻而易举。 这样的想法来的很突然,郑常山除却童年时曾被巨门所折磨这一生都再未有过败绩,因为极度好胜遗留下来后的偏执和自负,也因为厌恶表现自己的软弱,所以即使面对他深爱的陈京墨,他也不想以这种病态的,不堪一击的面目示人。 毕竟……在笼子里像是狗一样的遭遇,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些有的没的,一向精力旺盛的郑常山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陈先生下楼发现他这样又略显无奈地把他给抱回了楼上后,在极端的寒意和黑暗中已经很久没有有过自己的梦境的郑常山就这样很忽然的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一个人在不断落下雷电的大雨中杀死,他千年的神魂被打到魂飞魄散,在廉贞的面前就这样彻底陨落。 而杀死他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只用阴冷且嘲讽的眼睛在高处死死地看着他,一直到将他烂肉一般的尸体的肋骨都全数踩碎后,他才带着一脸胜利者的笑意地轻轻开口道,“贪狼星,这次……总该是你认输了吧?” …… “司天,你确定还有两天,杀死贪狼星最好的时间就要来了?” 站在自己私宅内的海棠花树下抚弄着一串佛珠,一身半僧半俗打扮的僧苦练若有所思地这般开口问了一句,他身后的那个带着单片眼镜,模样生的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闻言也立刻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的确,按入秋以来的星象来说,贪狼星府的生死大劫就在这几天了,廉贞星原本在他左侧,是为守卫贪狼的夫妻宫一说,可是因为廉贞陨落已久,贪狼沦为孤星左右无所依靠,一旦生辰之日到来就不堪一击,而只要按我们的计划所说除了这贪狼星,巨门星从前被贪狼星遮蔽的光芒就能再次升起……” 预想中的计划和这个时机来的非常巧妙,僧苦练闻言只笑了笑转头示意司天鉴继续下去查看便放他走了,等司天鉴离去的影子都不见了,他这才侧过头望着靠坐在海棠花树后面的似笑非笑的巨门压低声音道,“都听见了?心中可还满意啊,巨门阁下。” “……还算你有些本事,不过你怎么确定贪狼到时候一定会中招呢?”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贪狼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人,却也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人,他的冷酷和他的脆弱毫无矛盾,只要稍加利用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脆弱,就连他的挚爱廉贞都触不到他心底最后的这点地方,可偏执地只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保护别人的人才是最傻的,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么会总是如他的意呢……” “哼,又开始了,真期待你早日见到那位你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的贪狼啊……” 显得相当厌恶的扯了扯嘴角,巨门星打从刚刚一直就在边上偷听着,当听到巨门被贪狼所遮蔽的光芒能再次升起时他的心间不可否认地就升起了一层狂喜。 毕竟在他的眼里,任何的金钱财富都抵不上报复贪狼星,将贪狼星和廉贞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快感。 可是眼看着僧苦练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和他念叨着贪狼如何如何。他这心里总有些不太对劲,而亲眼看见他这幅被权势冲晕了头脑,却还是记得吃自己醋的蠢样子,僧苦练忍不住促狭的笑了笑,难得的也没有去言语嘲讽他几句,只转身就说要回楼上换衣服,看样子是要准备出门去了。 “又要装模作样的上山吃斋礼佛了?你不是早就不是和尚了吗?这世上还有随随便便杀人的和尚?” 一见他这般举动,这段时间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巨门就冷笑着来了一句,要不是之前早就对僧苦练的为人有所了解,又亲眼看到他将那好不容易逃回来以示忠诚的驭兽官掐死,他还真以为这动不动就上法华山那座他从来没去过的破庙拜佛的苦练大师是位积德行善的真高僧了呢。 “我拜的是我心中的佛,你又怎么会懂呢。” 头也不回的这般回了一句,僧苦练的声音里带着点异样的笑意,似乎是在笑巨门痴傻愚钝又像是在笑着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而一直到他走了,懒得去理这怪人巨门也负手站在海棠花树下出了会儿神,许久他才抬头望着满树的繁花相当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贪狼星,这次……总该是你认输了吧?” 第78章 舌头 “京墨哥,你跟着我再来一遍啊,你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连首歌都学不会呢……” 略显头疼地撑着下巴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的陈京墨,郑小山名义上虽然是让陈京墨上来给他来补习作业了,其实他们俩暗戳戳的背着郑常山却是另有一番谋划。 毕竟要不是陈京墨和他提,他还真不知道自家大哥原来快过生日了,以前他们两一块过的时候这个坏家伙都没有和他提起过生日这种东西,他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虽然记得好像不是最近,但既然陈京墨都说是了,一直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的郑小山也没敢质疑。 只不过这全家人一起过个生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陈京墨居然连最简单的生日快乐歌都不会唱这倒有些让小山同学大跌眼镜了。 而闻言皱起眉翻开了一下自己手上划着各种重点的五线谱,一身棉质家居服,因为在家里所以连眼镜都没带的陈先生先是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我唱的真的有这么不好么。” “还好,就是听不出来是生日快乐歌哈哈。” 其实不太想打击陈京墨,但是看他居然还没有认清现实,郑小山也只能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脸色不太自然的陈先生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自觉在这种事上没做好所以显得很是惭愧。 而见状的小山同学只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把放在脚边翻了一半的语文书抬脚踢开些,接着才抬起头一脸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 郑小山:“京墨哥你就放心吧,我哥他才不会因为你五音不全就始乱终弃的,他都人老珠黄了,有你这样的一表人才不嫌弃他,他就应该乖乖就范了……” 陈京墨:“……” 这个语文表达能力在作为家长的陈先生听来实在是有些伤耳朵,把掉在地上语文书给强行塞回郑小山手里又让他把第三十八页的课后成语给抄了二十遍后,陈先生也不顾苦苦乞求的郑小山就下了楼。 等走到楼下客厅的时候,陈京墨却发现刚刚还显得精神奕奕的郑常山居然一反常态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几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家伙难安静无声的睡脸的陈先生过了半响忽然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尖落在郑常山的脖颈的几寸之外,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男人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看他困得连明显眼皮都睁不开了的样子,这从他一向警惕的个人习惯来说这肯定是不对劲的。 而联系到这位郑先生长久以来都不太老实的本性,已经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陈京墨也没有惊动他,只把手搂着他的脊背和腰又把他给稳稳地抱回楼上去睡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郑常山这一觉却睡得很沉,陈京墨给郑小山准备晚饭的时候他还是没任何动静,陈京墨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生辰之日的神魂虚弱才造成的这种身体异常。 可是等他发现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郑常山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时,饶是一向淡定的陈京墨也有些慌了。 “常山……常山!你怎么了?” 连声呼唤了着郑常山的名字,陈京墨见他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的样子,后背都开始泛起了一层让他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的寒凉。 而以手指狠掐他人中确认他真的已经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陷入了深度昏迷后,脸色阴沉的陈京墨当下也急了,刚想直接站起来打电话让林桥把贾方找来,可是等他想清楚这明显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造成的昏迷后,他堪堪要站起来的动作又僵持住了。 “这个混蛋……” 声音带着点颤抖的弯腰将浑身冰冷,声息微弱的郑常山轻轻抱了起来,从他放在兜里摸出手机上大概猜测了一番,脸色都有些阴沉的陈京墨又准确找到了一个备注为10086的号码。 而尽管知道现在救人最重要却还是忍不住表情有些微妙的陈京墨想了想还是干脆的把这个电话拨了过去。 在稍等了几秒后,传说中的10086果然接了,可那声音听得温和秀气的年轻男人一张嘴就是—— 禄存:“贪狼大人,您有何事啊?我和武曲正吃火锅呢,你吃晚饭了吗?” 陈京墨:“禄存?” 禄存:“咦?咦咦咦?” 陈京墨:“我是廉贞,你现在方便帮我把岁星给我找来吗,贪狼他很不对劲,我有事要找他问个清楚——” 禄存:“啊啊啊!!!廉贞君!!廉贞君是你吗!!!你在给我打电话!!!啊啊啊武曲你知道吗廉贞君给我打电话了!!!对!!是廉贞君!!!!!!!什么哪个廉贞君!!就是我的偶像廉贞君啊!!就是他!!!真的是他!!!!” 陈京墨:“……” 禄存:“咳咳……对不起廉贞君……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_(:з)∠)_” 陈京墨:“……” 一时情绪激动的禄存虽然给陈京墨的第一印象就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具体行动力上还是很可靠的,大半夜的从神界到人间其实并不方便,但是一把年纪睡得也早的老岁星还是没一会儿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仔细算起来也有千年没见了,和陈京墨算是旧识的老岁星借了具普通的拾荒老人的躯壳走进陈京墨家家门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个显得脏兮兮的蛇皮袋,而也没那么多讲究的陈京墨倒是也没注意这些,和他匆忙打过招呼后又把他带到了依旧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郑常山身边。 “他到底怎么了。” “唔……照理来说不至于这样,可看现在这个迹象,贪狼星的星象着实有些凶险啊……他前几天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症状吗?” “他和我说……他什么事都没有。” 口气很差地这般来了一句,要是郑常山这会儿还清醒着,估计又得被他们家气的要动手的廉贞君罚着头顶榴莲跪搓衣板了。 而见状顿时也有些无奈的老岁星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等站直身体后才冲面前显得心事重重的陈京墨缓缓开口道,“廉贞君不要动怒啊,贪狼星也是关心则乱,神魂不稳所带来的问题,您尚未完全归位肯定是记不太清楚了……他现在这样应该只是睡着了,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醒了,只是这神魂不稳会伴着剧烈的疼痛,贪狼星嘴上说没事,但那种能让有些星官们直接就此陨落的痛苦又岂是几句话可以形容的呢……我只听说越是命格凶险的星辰,遭遇这诞生之日的时候便愈发痛苦,那附在皮肉里的痛痒会让很多星官忍不住用利器砍断自己的手脚……” “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只是片刻,能减轻些他的痛苦也好。” 猛地打断了老岁星详细到让他背后生寒的恐怖形容,就算是对这些东西再一无所知,到这个时候陈京墨也该猜到为什么郑常山一直不和自己说任何有关他身体上的异常了。 “本是注定的劫难,又怎么会有迂回的办法呢。” 闻言摇头叹息了一句,见陈京墨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疼惜和折磨,知晓他们之间情深意重的老岁星倒是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不过半响老岁星还是在思索了后开口道,“我总觉得贪狼星如今这情形和正常的情况有点不同,廉贞君若是有心,不妨往那禄星司的方向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故意陷害贪狼星……” 说到这儿,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老岁星抬起头看了眼面前若有所思的陈京墨,见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明显已经有了些想法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不安起来。 “不过此事我看还是要等贪狼星醒过来你们再仔细商议比较好,您如今尚未归位,和那僧苦练直接冲突可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我明白了。” 放低声音地冲岁星点了点头,陈京墨的脸上平淡且柔和,倒让岁星有些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 而等老岁星走后,重新回到郑常山身边站着的陈京墨只静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又一次什么也不说就瞒着自己,就连一丝痛苦都不愿意和自己倾诉的笨蛋,半响却是抬起冰凉的手掌摸了摸他颌上的眼睑。 …… “张衡,一切可还顺利啊?” 缓步走到司天鉴的身边,负手站立着的西洋镜看他拿着个怪模怪样的八卦盘坐在星空之下,只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地冲着上方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闻言的司天鉴只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待沉默了片刻后这个儒雅的男子缓缓张开眼睛又以一副略显疲惫的样子轻轻开口道,“逆天改命的事情,做了可真是损阴德啊,若不是苦练大师硬是要我这样做……那贪狼星也怪可怜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你难不成还动了恻隐之心吗?那贪狼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 “那巨门又算是什么好东西呢……西洋镜,薛朝凝落到那样的下场根本怨不得别人,不过都是因果而已。” 面无表情地这般故意开口刺了一句,司天鉴看模样长得斯文谦和,但那双仿佛看透了天机的眼睛落到你身上时你就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一般讽刺。 而被他这么一说,西洋镜也露出了些怔楞的神情,半响他才冷冷一笑,又垂眸望向坐着的司天鉴恶狠狠地开口道,“念在我们是老交情的份上,你劝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驭兽官只是假意投诚都被当做废物彻底处置了,你要是有一点背叛之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后天就是关键所在,你最好老师的呆在这儿完成你的任务,僧苦练说了,你能让贪狼星多痛苦,就要让他多痛苦,直到他粉身碎骨的彻底死了,这才是你应该的报答他的……听见了没有?” 手指因为西洋镜的话而轻微地颤抖了几下,将视线落在星盘上贪狼星不断闪烁却依旧保持着一点微弱光亮的凄惨样子,到底还有一丝底线的司天鉴便觉得内心一阵难熬与不忍,而半响他还是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接着以微弱的叹息缓缓缓回道,“是……都听见了。” …… 第二天一早,昏睡了一夜的郑常山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他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病态的脸上全无血色,灰白色的眼珠子陷在他的眼眶里带着浓重的血丝。 等他略显迟疑的用手撑着缓缓爬起来的时候,他一抬眼便在昏暗的房间里眼看着明显刚洗过澡的陈京墨从浴室里正走出来。 “要洗澡吗?” 没有带眼镜的陈先生看上去清纯的像个随便走在街上偶遇都会吸引人主动要电话号码的学生仔,不太明亮的室内光线内一时间郑常山也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而作为一个向来不老实也不怎么要脸的家伙,不自觉勾起点神经质笑容的郑常山只把自己散乱的长发都揉了揉,又像是条懒洋洋的蟒蛇一样蹭到走到床边坐下擦头发的陈先生的身上。 “贪狼,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无表情地看也不看他便来了一句,陈京墨板着脸的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沉,听上去就不像是一句随口问问的话的样子,而闻言尚不知已经被彻底看穿的郑常山只趴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半响才含笑着挪开自己的身体又拉长声音回答道,“是我昨天那样吓到你了吗?你想太多了,我没事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啊……” “……不用了,你快去洗澡吧。” 沉默了半响还是冷淡地拒绝了郑常山,见状的郑常山只诡异的笑了笑松开他的手又站起身显得没骨头似的地走向了一边的浴室。 等他走进去又轻轻地落上锁之后,坐在床上的陈京墨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浴室的门,一直到他听到里面开始响起显得相当正常的水声后,他才忽然站了起来又缓步走到了门的边上又抬手将那扇门狠狠地从外头砸了开来。 巨大的破门声并没有惊动浴室里的郑常山,事实上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洗手池上,姿态看上去异常的镇定,而如果忽略他此刻正在不断往下淌着血的的手腕和掉落在地上的刮胡刀,脸色惨白的陈京墨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对不起……又说谎骗你了。” 不自觉的扯了扯泛白的嘴角,眼眶血红坐在洗手台上的郑常山神情懒散地靠在浴室的镜子上,被他用刀片划得全是伤痕的手臂就那么袒露在外头。 而打从进来就脸色相当难看的陈京墨只迅速地将挂在一边的浴巾包裹住郑常山还在淌血的手臂,见他痉挛着咬紧牙齿却还是努力和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打从昨晚就一直压抑着的痛苦也伴着一阵苦涩蔓延开来。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对你自己说。” 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有多疼痛的陈京墨这般一字一句地说着却并没有去靠近他,毕竟现在任何的皮肤接触都只是在增加他的痛苦,所以即使真的很想抱抱眼前的郑常山他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而郑常山见状显得阴阳怪气地笑了,在用手指尖点了点陈先生泛着红的眼眶后,其实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他把自己痛的骨骼都快碎裂的身体往后面挪了挪,接着便缓缓张开自己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又伸出了他的舌头。 “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舌头很难看?” 歪着头从镜子里打量自己的舌头,表情就显得很诡异的样子,郑常山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让陈京墨半响没说话,许久他才放缓声音摇摇头道,“没有,很好看。” “你也学会开始说好听的话骗我了,陈先生……” 低沉且扭曲地笑了起来,试图用这段谈话让自己对疼痛的注意力能够分散一些的郑常山这般说着猛地抬起头,将自己殷红的舌头落在嘴唇边舔了舔那些恐怖的血迹后,他才转了转灰白眼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陈京墨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上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快到生辰之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我的舌头是不是很难看了……不过你一定觉得我又开始犯病了……有好多事,我真的是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会为我伤心,可是我不告诉你,你也会伤心,我做什么都在让你伤心,这该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疯话,陈京墨却越听心头越沉,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郑常山也不打断他,而自言自语了几句的郑常山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陈京墨的额头后,许久才眯起眼睛用一种怪异的声音轻轻开口道,“我上一次生辰的时候,你一定还记得……那时候我才刚从笼子里出来得到了几天自由,勉强可以四处走动,你悄悄到北斗宫来送了我那把唐刀,也不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就硬是先给那个死物起了个煞有阵势的名字,司徒峰……可惜我那天我却一句话也没和你说,无礼阴沉的样子简直像个天生的哑巴,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这生辰之日带来的痛苦实在让我太难受了,我的哭喊声会打扰到巨门星的休息,所以北斗宫的一个仕女为了让我能不发出声音,就用她的珍珠耳环扎在了我的舌头上,让我无法张开嘴说话……那是颗特别美的南海珍珠,圆溜溜的一颗勾住我的舌苔下面,我跪在地上哀求那个女人放过我,帮我取下来,可是她却怎么也不理睬我……而等我终于将这场劫难熬了过去又把那颗珍珠取下来的时候,我的舌头上面就有了个窟窿,无论是我喝水还是我想吃饭,我都感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漏下来了一样,真是有趣极了……” “贪狼……” 心间的疼痛越来越深,一寸寸,一丝丝,几乎将陈京墨淹没的痛苦和悲哀折磨着他,他无法再去责怪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一次次的隐瞒他欺骗他,什么话都不肯和他说,只觉得硬逼着郑常山在他面前剥开最不想提及的丑陋的自己才是自私至极。 而见他这幅怜惜且伤心地看着自己,终于感觉到那阵因星象不稳所带来的痛苦正在褪去郑常山只又一次低低的笑了起来,接着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接着闭上眼睛疲惫地回答道,“廉贞,我已经什么秘密都没有了,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即使我再丑陋,也别丢下我,好不好……” 第79章 佛像 僧苦练在清晨来临前又独自一个人去了趟法华山,巨门从不会陪他来这种地方,他也不会说连这种事都要硬逼着巨门来满足他。 因为法华山在杨川市属于政府管辖的佛教文化地,所以明面上还是个普通人的僧苦练除了能向白银寺捐赠一些东西之外也不能做太多。 白银寺的主持老师傅看见他的时候显得很恭敬,毕竟这位欧阳居士对他们寺庙一直帮助有加,这样的善心人士他自然是要客客气气地招待。 而等进了白银寺后,照例在主殿一声不吭地对着那尊由他自己捐赠的金身佛像跪下念诵了一会儿佛经后,神情显得十分虔诚的僧苦练随着那老主持走到寺院外的海棠花树下站定才很突然地开了口。 “最近进金身殿上香的香客多吗?” “不多不多,只不过这些日子连着几天来了个可怜的母亲,看上去是走投无路了一直跪在金佛前哭着乞求佛祖能救救她的女儿,她女儿听她的描述是得了绝症家里没钱医了,这位母亲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庙里的几个小徒弟几次想请她留下用一顿斋菜,她也不肯……” 年迈的老主持这般说着,神情悲悯,双手合十脸上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了些同情之色,而僧苦练闻言不悲不喜地发了会儿呆,半响才眯起眼睛缓缓勾起嘴角道,“她既然都对佛祖乞求了,那就帮帮她吧,下次她再过来的时候记得帮我问问她的名字,她女儿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哎呀,欧阳居士这真是……真是替那位施主多谢了。” 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地连声开口,年迈的老主持尽管之前已经见过他这样默默出手过很多次了,却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这份乐善好施所打动。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行善者大多希望让他人知晓,少有如欧阳清光这样的人才会这般,而闻言若有所思的僧苦练只低下头笑了笑,半响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地金身殿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个污浊的凡人罢了,这都是佛祖帮的她,如果她要感谢,就让她多感谢感谢佛祖吧。” …… 背脊,皮肉上和血管中那种犹如被严刑拷打过后的疼痛在清晨到来后第一抹阳光出现的时候终于逐渐褪去了。 低着头的郑常山被陈京墨半扶着将脚落到了地上,等勉强站稳后走出那趟了一地血的浴室后,他不自觉地眯起灰白色的眼睛望了望窗外,又显得如平常的那般很是懒散地扯了扯嘴角。 “星辰落下时,一切就会恢复如常,一到晚上就又是另一番新的折磨,巨门这次看来是找了个厉害的帮手在算计我,巴不得把我就这么活活整死……但这世上的事又怎么会什么都如他们的意呢……” 这般说着,郑常山的神情便显得有些诡异阴沉,一向心思深沉的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回敬巨门的主意,看上去就好像方才在陈京墨面前表现出来的片刻的脆弱都像是别人的幻觉一般。 而闻言的陈京墨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只沉默着单膝地跪在卧室的地毯上又想帮他把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而见状坐在床边上半身还光裸着的郑常山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才显得心情很不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陈京墨明明没有看他却还是用余光一直留意着郑常山,而听到他这么问自己,郑常山倒也没怎么在意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暴露在外所带来的疼痛,只勾着惨白的嘴角轻轻道,“你真可爱,看见你就很开心。” “谢谢,你也是。” 显得相当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陈先生的语气一点都不似郑常山那般轻浮挑逗,相反就像在说求婚致辞一样的严肃而诚恳。 而不知道怎么就笑的更诡异的郑常山在配合着陈先生替他包扎的动作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后,接着便显得阴嗖嗖地喃喃道,“你说问题会出现法华山上吗?那间寺庙我曾经让武行生去查过,他说那只是间再正常不过的寺庙,在全国寺庙协会有注册,平时香火鼎盛,参拜的人也来往如常,听说还十分的灵验,而且从外头的建筑物结构物上来看也没有一丝异常……” “可你并不相信。” “是啊,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僧苦练早就不是佛门弟子了,那间寺庙对他来说压根毫无价值,可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在这上面一定有他的原因,而最有可能的就是——” “那尊黄金佛像。” 淡淡地替郑常山补充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陈京墨说着将他身上的那些细密的伤口都包扎好,又缓缓地站直了身体,而用眼神示意郑常山把他布满了血痂的嘴唇张开些,陈先生只皱着眉抬着他的下巴就替他开始清理嘴唇上的咬伤。 “那尊黄金佛像平时一般不对外开放,据说让少数香客进去时都隔着一段很长的黄金莲台,似乎就是不想让人太过靠近,而欧阳清光很多次出现在法华山上不出意外就是为了这尊佛像……” 这般若有所思地说着,陈京墨也知道他和郑常山的想法从某种程度来说肯定是不谋而和的,不过见面前的郑常山表情意味不明地只盯着自己不说话,湿漉漉的舌尖却因为下意识的抵触躲避着他的触碰。 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一眼的陈先生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也不顾他的防备和躲避就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舌头尖,接着又像是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似的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继续自己清理伤口的动作。 陈京墨:“还疼是吗。” 郑常山:“嘶,不疼了。” 陈京墨:“舌头真好看。” 郑常山:“哦,谢谢。” 陈京墨:“不仅是舌头,眼睛,嘴唇,头发也很不错。” 郑常山:“……” 陈京墨:“还有你每次在我背上乱抓的手,你不老实的时候缠在我腰上的腿,你受不了的时候叫我名字的声音,你身上的任何一块地方对于我来说都非常有吸引力,我甚至都找不到能取代你在我心中完美地位的东西。” 郑常山:“……” 完全和平时的作风不同的表白来的实在是太忽然了,郑常山表情怪异地瞪着陈京墨看了半天,一瞬间居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而陈京墨就趁他发愣的空隙帮他把嘴唇上的伤口都小心地处理干净了,等郑常山终于意识到自家陈先生似乎就这么十分自然地说出了一些很石破天惊的话。 耳朵都因为自己刚刚那番荒唐话有些泛红的陈京墨已经扶了把床缓缓站了起来,先是拿了一边床头柜上的的金丝眼镜带好,又俯下身凑近郑常山的脸,态度镇定且从容地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还有两个小时要出门,需要床上服务吗。” 郑常山:“……” 原本显得正经的谈话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道,郑常山这还是头一次被陈京墨完全掌握了彼此之间性爱的节奏,那种平和的像是海水一般的感觉,所带给人的每一下压倒性的触碰和深入都像是一种心灵和肉体上的享受。 他不自觉地和他交缠拥抱在一起,他的陈先生则在用温暖的嘴唇一点点舔吻着他的羞耻带,从腰窝到鼠蹊一点也没放过,这美妙的感觉不自觉让他的骨头都酥麻瘫软,只能像是被驯服的蛇类一般温顺的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任其索取。 而在这种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中,借由陈京墨无声且温柔的动作,郑常山却清楚地能感觉到他在向自己倾诉着怎样的爱意。 一直到他颤抖着感觉到自己被肏得大腿缝隙里泥泞一片,有什么滑腻滚烫的东西都开始滑下来后,照顾到他今天并不太适合的身体情况所以并没有实质性插入的陈京墨先是避开他还受着伤的手臂和小腿,又低头动情且珍惜地吻了下郑常山汗津津的额头。 “好好在家休息,我出去一趟,中午之前回来。” “去哪儿。” 哑着声音眯了眯眼睛,郑常山直觉陈京墨不是因为个人工作上的事才记者出门的,而果不其然,正在给自己套衬衫的陈先生只略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动作,接着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郑常山道,“去找欧阳清光。” “哦,怎么找?” “他会主动来见我的。” 闻言顿时感兴趣的抬起了头,浑身上下一股糜烂之气的郑常山半靠在床上仰头望着面前的陈京墨,对于他引出那个僧苦练的方法明显显得相当好奇。 听到他这么问陈京墨只低头专心地穿戴好衣物,等一切妥当后他才耐心地坐回似笑非笑,嘴里叼着只烟的郑常山的面前,而不自觉回想起昨晚见过岁星之后自己就安排给林桥去办的事情后,一向为人堪称谦谦君子的陈先生便显得很理所当然地对自家贪狼星淡淡地回答道,“法华山范围内所有土地昨晚已经经由杨川市土地局的名义转卖到我的名下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我会做不到,包括白银寺在内的任何建筑物产权现在都属于我,只要我不同意,无论是他的佛还是他的魔,都得立刻消失……” ——“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不愿意来见我吗?” 第80章 窦雪 陈京墨离开后,身上还带着点伤,身体状态也不稳定的郑常山则继续在床上休息。 临走前陈先生带走了今天还要上学的郑小山同学,脸色难看的鬼差不多的郑常山先生则干脆连楼都没下,一直呆在楼上直到他们离开。 而因为被自家陈先生再三警告过绝对不准离开这张床的范围,所以今天难得老实听话一回的郑常山也只能和条病怏怏的蟒蛇一样躺在床上又打算靠自己的手机和下属们交流一下。 只不过一打开这几天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的禄星司工作交流群,咱们的禄星爸爸就被弹出来的999+未读消息给弄得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他一点进去第一条看到的就是—— 【楚山长】: 暑假有想做家教吗?80—90一天,日结,教唱歌跳舞诗词歌赋的那种,需要+扣扣聊872533518谢谢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看群公告,不过最好在群里不要打广告=。= 【楚山长】: 啊,对不起对不起,话说我应该没加错群吧?这是咱们三百六十行行主的工作群吧? 【五十七行---演员】: 没加错,姑娘,谁给你的群号啊(⊙v⊙)? 【楚山长】: 是禄星大人给我,让我来加的,我好像还没见过他说话呢?群里面哪个是他呀? 【二百九十一行—快递员】: 看着就想跪下叫爸爸的那个就是他哈哈哈o(*≧▽≦)ツ不过禄星确实好几天没出现了哈,神界是不是又出啥事了呀?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唉,谁知道呢,也就神界破事多!我看朋友圈有些没脑子的智障又开始转发禄星是个变态杀人狂的谣言了!每次看见这种不真实的谣言都气的我想报警!咱们禄星怎么了!气质天生像冯远征是他的错吗!你们这些人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我是你爸爸】: →_→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 每次都会正好撞枪口上的主任一看见郑常山出来就吓得直接隐身装死不吭气了,其余恰好在线的行主们见状也纷纷和他打招呼,而只简单回复了几句的郑常山这边把群关上点开私聊对话框,那头那个愤怒的小鸟的头像也闪烁了起来。 【我是你爸爸】: 在。 【耍小鸟】: 诶,他有事,我帮他挂扣扣呢,禄星你有啥事和我说。 【我是你爸爸】: 你谁。 【耍小鸟】: 我武行生哇嘿嘿。 【我是你爸爸】: 哦,那帮我问问你男朋友,我让他之前帮我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耍小鸟】: 哦哦哦哦好的……诶,不是!什么什么……什么男朋友??真不是男朋友!!!您别瞎说……我们俩……我们俩……不是那种……啊啊啊……什么呀……禄星您……真是啊啊啊什么和什么呀!!!! 不用想也知道那头的武行生现在是个什么反应,神经兮兮的郑常山这般想着就勾起嘴角饶有兴致的等着耍禾谷本尊回来。 而在武行生一通语无伦次,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什么意思的解释后,那头忽然就没人说话了,半天还是真正的耍禾谷上来语气无奈的回复了一句。 【耍小鸟】: 求您别逗他了……他都被吓走了……恩,人已经找到了,他现在就在杨川市,虽然的确隐姓埋名很久了,不过这次他表示还是愿意帮我们的忙的……另外禄星您没事吧,我听说您好像身体不舒服…… 【我是你爸爸】: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这两天暂时没办法现身,让他们俩自己注意安全。 这般说完最后一句,揉揉眉心的郑常山就把手机给丢到一边去了,耍禾谷如他的计划中的那样将他所需要的一位行主给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巨门那边先按耐不住地出手了。 而想到这儿,向来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贪狼星只在昏暗的卧室中舔了舔自己尚还带着血痂的嘴唇,在回想起自己昨晚的那个明显就有所暗示的梦后,他阴森森的笑声也从唇边泄出接着缓缓地响了起来。 “那就尽管等等看吧,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吃了谁,我总有办法让你不得好死的……巨门。” …… 曾经被郑常山一把火烧毁又经由僧苦练之手重建在杨川市的添香茶楼内,一脸阴郁的沈平秋正若有所思地靠坐在二楼的雅座小几旁盯着脚边趴着的那只通体雪白,眼睛乌黑的京巴犬。 底楼最平民化的茶客们三五笑做一团,伴着悦耳旖旎的扬州小调和密实的木门竹帘,倒是隔绝了一切可能会影响到他一个人休息的声音。 而打从昨晚就被僧苦练折腾到现在,一直到方才才恍惚醒过来的巨门只在内里宽畅的雅间内独自洗了个澡,又久久地坐在这儿出了会儿神。 这只别名又叫福狗的京巴自然也是僧苦练送给巨门的,从前在神界时北斗宫里就养了一只这样模样讨喜的福狗,他还是北斗星官时还经常将那只名叫雪缎的小狗带在身边。 可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巨门也早没了那种闲情雅致,而他现在之所以还会愿意养着这只他看着就心烦的狗,则更多的因为僧苦练那疯子强行要求他的原因。 “我很喜欢你当年抱着雪缎的样子,不许吓着他,你要是不听话伤了他,我就改天再抱一只狼狗回来,再和那条狼狗一起把你干到你知错悔改为止……” 想到僧苦练威胁自己时那副恶劣的嘴脸就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巨门星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那只还在摇头摆尾的白毛京巴,只想一脚把这种无用谄媚的畜生给踢死算了。 可是当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圈拜僧苦练所赐才多出来的烈火红莲纹路,出于对僧苦练实力的畏惧还是让巨门强行冷静了下来。 杀掉僧苦练取而代之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利用他杀了贪狼和廉贞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在事成之后他也需要一些忠诚于自己的亲信来对付僧苦练。 而这般想着,就在巨门努力压抑着心里的各种杂念独自思索时,在这儿已经等了许久的他忽然就听到了雅间的竹门被人从外面小心地敲了几下。 “进来。” 抬手拿过桌上的茶盏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巨门星在外人面前向来还是好面子的,更甚至因为这段时间僧苦练对他的这种无原则的慷慨和包容而变得愈发的在乎外在穿着和自己的仪表,所以不管他在僧苦练身边是以什么身份示人的,他都强行保持着从前那副故作清高的姿态。 “巨门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负手走进来的西洋镜嘴角带着点笑,虽然说话的口气尚算客气,但这笑容说是恭敬肯定也算不上。 见状只略显阴冷的凝固住了嘴角,敏感多疑的巨门一时间只觉得西洋镜这走狗果然对自己轻视已久。 而这般想着他就眯起眼睛显得态度平淡地笑了笑后,接着用温和的眼神示意西洋镜走进来又关上门,这才放缓声音轻轻开口道,“西洋镜,司天鉴那边的摘星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唔,应该还挺好吧……您可以问苦练大师,他……一定会愿意告诉您的。” 态度随意散漫地笑了起来,西洋镜完全无视了巨门的身份不冲他行礼不说,更甚至还在话语间用词暧昧,摆明了就是在暗示巨门被当做娈宠被僧苦练豢养在身边的这件事。 而听见这话低着头的巨门的眼神只变得越来越冷,在努力克制住用自己手上的滚烫的茶盏砸开西洋镜这个混账的脑袋后,他先是抬起自己单薄带着点红的上眼皮勾了勾嘴角,许久才拉长声音点点头道,“那我便亲自问他吧,有劳你了。” 一听巨门这么说,西洋镜勾了勾嘴角一脸懒散就直接准备转身走了,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他便感觉到有一丝危险正在靠近他。 而未等他飞快的转身,他就被掐着脖子摁在了屋子里柔软的地毯上,紧接着伴随着巨门诡异的笑容,西洋镜还未开口就感觉到两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巨门!!!你竟敢打我!!!” 怒气瞬间充斥面颊,西洋镜一直以僧苦练的亲信自居,眼下被巨门这么个东西这么殴打羞辱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而见他这幅也不打算和自己继续装下去的愚蠢模样,巨门星先是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把刀来,在以冰凉的刀刃贴在西洋镜的耳朵上又勾起嘴角道,“僧苦练在我面前猖狂就算了,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巨门是被你这种狗东西都可以轻视的吗……” 这般说着,神情恐怖地巨门的手腕便一动,西洋镜只觉得一阵剧痛让他的面容扭曲,疼得大喊了起来,而就这样残忍的将他一只耳朵割下来的巨门在将手掌心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往地上还在撒娇打滚的京巴嘴边递过去后。 眼看着眼睛发亮的雪缎嗅到血腥味张嘴张嘴叼走了西洋镜的耳朵,顿觉心情舒畅的巨门这才将手松开,眼看着西洋镜痛苦地跪在了自己的脚边才笑了起来。 “尽管去和僧苦练说去吧,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杀了我……现在,西洋镜,再和我好好说说那摘星宴的事情……诶,你怎么不回答我,是耳朵听不见了是吗?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巨门扭曲的笑声让西洋镜的背脊骨都一阵发寒,知道僧苦练绝不会为了他的一只耳朵而惩罚巨门的他一时间只抽搐着半张脸半跪在了地上,可是惨白的脸上却再不敢有一丝对巨门的怠慢或是轻视。 可是心胸狭隘的巨门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只抬起手就要再给他一点教训,而就在他刚要动手时,他却忽然听见了外头传来路过的一男一女显得十分嘈杂的嬉笑声。 一瞬间想起这到底是僧苦练的地盘,差点就干脆杀了西洋镜的巨门也只能堪堪地停了手,而等险些丧命从巨门的这边脱身后,只用简陋的纱布包裹着自己耳朵的西洋镜脸色已经和纸一般的白了。 可是他的脸上相比起刚刚勉强支撑这的恭敬,此刻就只有怎么也散不开的恐惧和恨意了。 “……巨门……巨门……巨门!!” 来来去去地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想起巨门刚刚那种只要敢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就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西洋镜便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不敢让僧苦练知道他已经被巨门的控制,准备随时反水朝他下手,毕竟以驭兽官蛮花悲惨的遭遇来说,僧苦练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善待背叛者的人。 想到这儿,自觉司天鉴张衡那天说的话真是有先见之明的西洋镜就白了脸,而就在他沿着小巷子准备走出来的时候,他浑然不知身后有两个从茶楼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的两个身影正在靠近自己。 一男一女的身影走的很慢,西洋镜平时一向警惕,可是因为被割去了耳朵听不见太细微的动静,他居然就这样被一路跟踪了都完全不知道。 而就在这两个人都快走到他身后时,西洋镜才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的转过头来,等一对上这两人中那女人带着笑的深刻面容后,脸色怪异的西洋镜便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战栗了起来。 “蛮花……你竟然没死?!” “你是盼着我死吗?我当然没死,刚刚还是我救了你呢……” 站立在一个蒙着头纱的灰衣男人身边,脸上还带着点烧伤痕迹的驭兽官蛮花似笑非笑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铃铛,显然看到当初丢下自己一个人逃离的西洋镜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便开心的不得了。 “我亲眼看见……僧苦练杀了你,把你丢到了火堆里……” “是啊,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估计还要执迷不悟呢,你也许不相信,可是当贪狼星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回来的时候,我真心是觉得你们还把我当同伴的,可是我的忠诚在苦练大师的眼里从来就一文不值的……唉,这么想想还是禄星司好啊,起码贪狼星不会给我一刀又把我丢进火堆里对不对?” 说完就自嘲的笑了起来,蛮花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倒并没有太过激烈,毕竟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自食恶果,她也终究尝到了当初作恶所应该得到的报应,只是如今她也该为她奉献忠诚的人奉上一点礼物。 而这般想着,她便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眼一边的灰衣男人,而那蒙着头纱的男人在轻轻挑起嘴角后,又将手姿态优雅地抬起头冲着西洋镜撩开了那层像云雾一般的薄纱。 薄纱后的脸,同西洋镜如出一辙,不止是五官,连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当这个男人冲自己张开嘴后,西洋镜竟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被完美的复制了过去。 一瞬间,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就像是站在了一面诡异的镜子面前,那种莫大的恐惧让本就被吓掉了半条命的西洋镜忍不住颤抖叫喊了起来。 而驭兽官见状只抬手摇铃瞬间招来一只盘旋在天际的海东青,在几招就制服了本就受伤的西洋镜又将他打晕后,她和那灰衣男人这才缓缓地走到了已经晕过去的西洋镜面前。 “雪爷,接下来就辛苦了,我们尚不清楚巨门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西洋镜便是最好的可乘之机,这只断耳也麻烦您做的像点,千万别让巨门和僧苦练看出破绽。” “恩,身为行主,窦雪受禄星之托,一定会将事情做的周全的。” 脸上掩着灰纱的男人褪去了伪装的声音动人婉转的就像是世间最好的琴师弹奏出的琴音,不自觉有些脸红的蛮花点点头,只觉得这禄星特意找过来的易容师行主掩藏在鹿皮面具下的真实面容一定俊美的让天下所有的女人为他而心动。 而俯下身以细腻的手指触碰了一下昏迷着的西洋镜那只断耳的残缺之处,想到自己和蛮花刚刚假装成茶客才从那巨门手上救了西洋镜一命的易容师只轻轻地皱了皱眉,许久才略带着点愁绪地叹了口气。 “若是真让那巨门得逞,咱们的好日子可就真的到头了,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唉……” 第81章 鞭子 僧苦练接到白银寺连带着整座法华山即将易主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厢房内准备用素斋,老主持在弟子的呼唤声中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便略显惊慌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而低头正在吃一碗清汤素面的僧苦练在听到陈京墨这个名字的时候也神色异样地抬起了眼睛,半响他扯了扯嘴角,将衣袖卷起来些才点点头道,“这是政府的安排,也没什么好质疑的,那位陈先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这么做不是针对你们的,你不用怕。” “欧阳居士,您……这是认识他?那是否可以出面与那位陈先生商讨一下,我听那电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要将金身正殿和寺庙都给拆了,这可是损功德的事,万万使不得啊……” “恩,认识,这几日就先闭寺吧,别放任何香客再进金身殿。” 用随身携带的手帕缓缓地擦了擦手,僧苦练粗狂邪肆的脸上倒是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笑意,虽然早知道白银寺内的异常早晚会引起贪狼和廉贞的怀疑,可是用这种法子一下子打到他的痛处他也有些始料未及了。 而这般想着,心中顿觉有些失策的他只和那老主持又随口聊了一句便起身下了法华山,在让跟随他一起过来的浇烛郎将车直接开到陈京墨的秘书之前就已经提前发给他的地址后,僧苦练一上车就从等候他许久的浇烛郎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你说,巨门一怒之下将西洋镜的耳朵割了?” 僧苦练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的情绪,浇烛郎闻言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畏惧。 而一时间也摸不准僧苦练在这件事上究竟是什么态度的他也不敢怎么说话,只忐忑的等了半响,眼神复杂的僧苦练才淡淡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养不熟的东西,成天给我惹是生非……稍晚些我们再去看看西洋镜,你找些人将白银寺好好看管起来,绝对不要让人靠近金身殿。” “好。” 浇烛郎闻言点点头,对僧苦练的话也不敢有什么反驳,不过看僧苦练这般忍让纵容那心狠手辣的巨门的态度,他这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 而在接下来的路上,眼神沉寂的僧苦练再没有开口说话一句话,一直等到了那陈京墨定好的南坊酒庄后,僧苦练才像是元神回归一般抬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三层小楼。 “需要我跟您进去吗,苦练大师?” “不用了,你在外头等着。” 这般说完便抬脚往酒庄走了进去,一路沿着挂着红绸的雕花木楼梯往里面进,低下头就能看到下方中庭正放在室外暴晒的大酒缸和浓郁的酒香味。 那股混合着黄酒,白酒等各种中式酒文化精华的香醇味道让向来并不饮酒的僧苦练不自觉挑了挑眉,等来到那预定好的包厢外后,他先是以手指蜷起轻轻敲了敲门,又撩开写着酒鬼宝地的红布帘子缓步进了室内。 “欧阳先生,久仰。” 站在窗口带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这般说着转身看了僧苦练一眼,观相貌气度倒是个相当雍容清贵的出挑男人。 想起这偌大的南坊酒庄原本就是这位身价成谜的首富先生的资产,僧苦练只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半响才在一边的小酒桌边坐下又双手合十笑着点点头道,“廉贞君好风采啊。” 这话照理来说有点轻佻,但从一身佛气的僧苦练的口中说出来却就像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一般,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倒是也没有和他客套太久的欲望,只将面前竹帘拉下又坐到了僧苦练的对面接着淡淡道,“欧阳先生今天来找我就是说这些的吗。” “哦……当然不是,陈先生,你我来谈一笔交易如何。” 眯起眼睛压低着声音缓缓开了口,僧苦练这般说着将食指尖落到面前的酒杯中蘸了蘸,在放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后,他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态度冷淡的陈京墨道,“啊,美人狂,上好的花雕酒啊,只听说是位为了美人连江山社稷都不要的陈国君主酿的,想来在廉贞君的心里贪狼星也是这般重要吧?毕竟那般彻夜未停的皮肉折磨岂是常人所能忍的,算算日子今晚贪狼星又会有什么苦头吃呢?廉贞君想知道吗——” 僧苦练的话音未落,一把银色的剑光便逼得他侧耳躲避了一下,在以袖中的锁链扣住那长剑却被陈京墨反手斩开后,僧苦练神情一变便要挥袖掀翻面前的酒桌,而陈京墨只将剑猛地收起摁住面前的桌子才抬起含着寒意的眼神冷冷地开口道,“凭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 “的确……只是廉贞君不想减轻点贪狼星的痛苦吗?” 神情诡异地这般开口,僧苦练到这种时候也懒得再和陈京墨继续客套了,毕竟如今他和陈京墨都是各自拽着对方的把柄,只等一个正面冲突的机会便会要了对方的命。 而现在看来,他唯一的胜算便是利用这点廉贞对贪狼星的关心和在乎了,所以在稍微停顿了几秒,对那金身殿到底有些在意的僧苦练只眼神诡异地主动抛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诱饵道,“我与二位无冤无仇,那些针对你们的事也不过都是巨门一人的要求罢了,我在乎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北斗星官的位置,我一个佛门弟子心中到底不过想留下这一间寺庙而已……我不妨告诉廉贞君一句,贪狼星之所以会比平常渡劫的星君们痛苦百倍,是因为巨门手下的司天鉴正以邪术施法,离那生辰之日越近,贪狼星就会越发凄惨,如今唯一能拧转这一切的方法,便是在明晚他设下的摘星宴阻止这一切,如今只要廉贞君愿意将寺庙还回去,我便能……” “摘星宴?” 语调冷淡地这般重复了一句,总算知道郑常山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痛苦的陈京墨脸色已经沉得难看了,而勉强握紧手中冰冷的剑柄,努力克制住心头一剑杀了面前这妖僧的欲望后,不动声色套了他半天话的陈京墨沉默不语了半响才忽然略带嘲讽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金身佛像是什么东西吗?那庙中一直有你的人,可对于我来说却不算难事,你今早离开时我就已经让人进去过,欧阳先生,那张佛像上的脸我可是化成灰都忘不掉,这就是你这笔交易里最大的破绽。” “……” 一听陈京墨的话就骤然表情冷了下来,僧苦练表情阴森地抬起眼睛,掩在衣袖里的手掌不自觉握紧明显是动了杀机,而早知道他会有这反应的陈京墨见状只淡淡地将酒盏拿起递到嘴边,面无表情地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我从不和恶棍谈交易,一切留作明夜的摘星宴上再一较高下,你们若是敢提前再动贪狼分毫,我自会让你和你的巨门星也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就算我让司天鉴现在停手,你以为贪狼星就会好过吗,这是他必须要承受的劫数。” 咬牙切齿地这般说着,一直占据上风却在这件事上吃了哑巴亏的僧苦练面容扭曲,却还不忘以郑常山的安危刺激陈京墨。而听他这么说,陈京墨只缓缓站起身,接着看了眼僧苦练才毫无情绪起伏地回答道,“是啊,所以我也没想让你好过。” 这话说完,僧苦练带在身上的电话便响了,他在陈京墨沉默的注视下接起了电话,听着听着表情便开始变得有些恐怖和扭曲。 而见状的陈先生只在门口的林桥进来询问他是否准备离开时点了点头,一直走到门边才淡淡地来了一句。 “你用那金身佛像替那个卑鄙小人积攒的功德,我就替你拿走了,凡间的大火是毁不掉那具金身的,你要是着急也可以赶紧再去看几眼……” ——“那么就明晚见了,欧阳先生,再会。” …… 僧苦练回到他的私宅的时候发了一场火,巨门星面无表情地看见他怒气冲冲地走上楼完全无视了自己,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和惬意。 他是不知道僧苦练这狂徒在哪里吃了亏了才疯癫成这样,而等他晚间再看见缺了一只耳朵却明显对自己老实了不少的西洋镜,他就随口针对这件事问了一句。 “我……我也不知,我也不知,巨门星……只听浇烛郎说苦练大师去见了廉贞,出来时便成了这样。” 顶着西洋镜面皮的窦雪在巨门面前的表现几乎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他的声音经过刻意的伪装也与原本的西洋镜如出一辙,而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显得神乎其技的技术,却是窦雪作为易容师在过去的看家本事,而要谈起起修容与易容根源,则要追溯百年前的苏浙一带。 旧时人的仪表相当重要,先天残缺和烧伤痕迹几乎相当于毁去一个人的一生,女子失去容貌便再难出嫁,男子相貌丑陋也会影响仕途,窦雪家是世代的修容高手,以替这部分有特殊需求的顾客们修整面部残缺为职业,将浸透了油的猪皮和鹿皮面具做修容工具,这才得了易容师或是修容师的古老名号。 “嗤,准是在廉贞那里不小心吃亏了才这样,最好让廉贞,贪狼,僧苦练这帮蠢货全部一起死了才好……” 恶毒地勾起了嘴角,巨门抱着怀里的那只京巴眉开眼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他从前在北斗宫中的影子,而从楼上刚好下来的僧苦练恰好就目睹了这一幕,而最关键的是,他还不经意地听到了巨门最后的那句话。 “苦练大师……” 捂着耳朵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窦雪在明显比巨门狡诈了不少的僧苦练面前还是有些防备的,可是今天的僧苦练却明显被个人情绪左右没怎么注意他,只眼睛带着点诡异的红光地挥挥手示意他去司天鉴那边盯着些,又缓步地走近了些明显也被吓了一跳的巨门。 “你刚刚在说什么。” “你……你……” 不断地退后着,脸色惨白的巨门见窦雪急急忙忙地跑了,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大劫难逃了,而咬紧牙齿抓住了手里不断发抖的京巴,他刚要强撑着和僧苦练这个禽兽对峙一番,却猛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力道大的吓人的手掐住了脖子,又在这儿这无人的花园中粗鲁蛮横地撕开了衣物。 “怎么也养不熟的狗东西,不用想也知道你在天天巴不得我死。” 语调诡异地这般说着,僧苦练的情绪明显很不对劲,在看到赤裸的巨门一副浑身发抖的躺在自己身下,眼睛里却全是怨毒和仇恨的样子,他只无奈且阴冷地笑了起来,半响才自言自语道,“看见你这幅可恨又可怜的样子我就生气,可是除了我,还会有谁愿意来爱你……哪怕你再丑陋,再自私,我的心里却还是爱你的,你说说,我是不是疯了?” “谁稀罕……谁稀罕……” 咬牙切齿地这般说着,巨门被光天化日的这般羞辱也已经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僧苦练说的话他自然一个字都听不见去,只恨不得用刀子将他砍成一段一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而闻言的僧苦练却忽然怪里怪气地笑了,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拥紧到自己的怀里又轻声开口道,“知道你不稀罕,别再生气了,明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做,今天就稍微听话点吧……” ——“不过就你这样的人,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活的好好的对吧?” ……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略带着点促狭笑意地站在玄关边看着自家准时回家的陈先生,面前刚刚在外头大发神威了一番的陈先生正准备弯腰给自己脱鞋,听见这话他也抬起头看了郑常山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还好。” “怎么听着有点谦虚啊。” 看他这不爱吭声的模样却也能大概猜到自家陈先生会干出什么事来,径直弯下腰给他把柜子里的拖鞋找出来又放到他的脚边,只穿着背心和牛仔裤就下楼开门的郑常山就干脆地蹲在陈先生的边上饶有兴致地看他换脱鞋。 见状的陈京墨也没搭理他,也蹲在地上开始换鞋,而目不转睛盯着看的郑常山见状忽然就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亲了亲他的耳朵,接着在陈先生无语的眼神中勾起嘴角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郑常山:“红了诶。” 陈京墨:“= =” 某个缠人的不得了大变态闻言特别理所当然地来了一句,被他弄得相当无奈的陈先生见他气色不好的样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趁他不注意也凑过去也有样学样地啾了他耳朵一口。 而愣了一下的郑常山在反应过来后就显得特别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一直到埋着头的陈先生红着耳朵忍受着他的骚扰飞快换好鞋准备上楼时,跟在他后面一起上来的郑常山却很忽然地对他来了一句。 “晚上的时候,你帮我个忙吧。” “……” 一听他这么说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陈京墨转头只看见郑常山散着一头散乱的半长发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男性化深刻苍白的面容透过这种无端的脆弱向他传达出一种诡异又暧昧的暗示。 而当下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陈京墨只动了动嘴唇,刚要眼神冷下来果断开口拒绝,神情意味深长的郑常山却忽然态度怪异的笑了起来。 “你不帮我,我自己来的话你也看见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你的,陈先生,至少别让我没那么狼狈……而且就算是狼狈,我也只想给你一个人看见。” 郑常山这么一说,陈京墨便再难拒绝了,距离生辰之日前的最后一夜,他必须要帮助郑常山努力熬过去,只是想到那种一颗星子诞生时在星河中颠簸随时可能葬身的痛苦,他便觉得心头折磨,更不用说为了帮郑常山转移这种痛苦,就对他施以另一种伤害。 【就算我让司天鉴现在停手,你以为贪狼星之后就能好过吗!这是他必须要承受的劫数!】 僧苦练的话历历在耳,陈京墨的心间却越来越沉,他只觉得那种恨不得将僧苦练和巨门一刀刀剐了才能减轻怒火的想法越来越浓重,而恰在这时,他面前的郑常山却又一次开了口。 “你的书房里有一根马鞭,我知道的,等小山睡着了我们再开始吧,别吵醒他就可以了,等熬过今晚就可以了,这一点疼痛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相信你的分寸。” 走过来安抚一般地看了眼陈京墨,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郑常山倒是只能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而径直走回房间的陈京墨就在这种窒闷的气氛中一直到熬到了晚上。 等注意到夜色已经落下,郑常山的人却完全不见踪影后,陈京墨先是如往常那样将郑小山的功课辅导后,又去书房神情阴沉地拿了那根由某位生意伙伴送上的马鞭。 细长冰凉的鞭子落在手里,光滑带着点滑腻的质感给人的的感觉非常的好,然而当手柄上的马毛穗子垂落在陈京墨的手指缝里,却也让他的心里氛围痛苦难熬。 再等他拿着这根鞭子回到他和郑常山的卧室的时候,他一进去便看到因为夜色来临只能痛苦地蜷缩在角落里的郑常山正在痉挛一般的发着抖。 而感知到陈京墨走进屋子的气息后,神情阴冷,额头嘴角全是汗水和血迹的郑常山先是筋疲力尽地笑了笑,又用泛着红的眼眶颤抖着看了眼陈京墨咬着舌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求你了,陈先生,我快死了。” 听到他这样难以形容的低声乞求,陈京墨的眼睛都忍不住红了,他不敢去靠近浑身骨骼皮肤都在剧烈疼痛的郑常山,只能站在他几步之外,又看着他主动地背过身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全部衣物以一副卑微的姿势面对着自己。 而在缓缓闭上了眼睛后,逼着眼睛的陈京墨只用手腕的力量展开鞭子就抽了上去,在听到郑常山剧烈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的时候,他的手先是抖了抖又停了下来。 “继……继续。” 喘着气带着点怪异的笑意地这般低低地开口,背上充斥着一道血色鞭痕的郑常山就这么逼迫自己在肉体的疼痛上尽量完全那来自精神上的可怕折磨,脸色惨白的陈京墨见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只将手腕的力量尽量控制好,在适当的力度帮助郑常山熬过去。 于是一直到夜晚快过去,这场施加在两个人身上的刑罚在总算结束,背上腿上甚至是脖子手臂上都是鞭痕的郑常山勉强地躺在毛绒地毯上,又在几乎快要崩溃的陈京墨颤抖的怀抱中略显疲惫地软下了身体,而感觉到冰凉的水迹落在自己的脖子里,嘴角带笑的郑常山这才扯了扯嘴角又轻声开口安慰地道,“好了,没事了……至少这次我可以诚实的告诉你我很疼了……” ——“我的陈先生,你已经很温柔了。” 第82章 飞卫 灰暗的长走廊内,面无表情的窦雪正沿着幽深的寺院通道往里面走,僧苦练连夜让手下能用得上的行主们都调往法华山,此举看来是要将明夜那摘星宴办在这寺院之中了。 匆忙敢来的重工师应僧苦练的要求亲自搭建的七角木莲台就在寺院的正殿内,红纱掩盖住上面密密麻麻的梵文,正当中的浑天仪摆在一块页数金属制成的摘星台上,只要明夜天宫北斗齐聚在此,到时候便可从浑天仪的星辰变化轨迹彻底彻底射杀贪狼星。 关于具体是谁来执行射杀贪狼星的仪式,窦雪也装作不经意地去找浇烛郎说了会儿话,而一直跟在僧苦练旁边的浇烛郎在小心地擦了擦自己衣袖上沾上的蜡烛油,先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他残缺的耳朵,这才一脸担忧的开口道,“西洋镜,你的耳朵没事吧?” “呵,没事,等僧苦练玩腻了他,巨门那个贱人……早晚要落在我手里。” 将厌恶和仇恨都写在了脸上,窦雪这么恶狠狠的一开口熟悉西洋镜性格的浇烛郎也没有起疑,毕竟他们或多或少的也都知道巨门是个怎样心思歹毒的人,西洋镜这样偏激的态度多少也能够理解。 “我看你最近还是离巨门远些吧,僧苦练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唉,我们这些才是最苦命的,不过是讨碗吃,谁又真想和贪狼星还有整个神界作对呢……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听僧苦练说他把传说是后羿后人的弓箭行主飞卫也给找来了,明天就要让飞卫亲自来协助司天鉴射杀贪狼星,唉,真没想到这人居然也会来投诚僧苦练了……” 一听到飞卫这个名字,窦雪掩藏在鹿皮面具下的真实面容也不由得一愣,一边的浇烛郎只顾着说闲话也没注意身旁他的表情,半响兀自出神的窦雪却是不自觉地暗暗皱起了眉头。 要说之前他还算心里有底,眼下却真的有些不安了,因为他和这飞卫不仅认识,并且还勉强算是彼此都很熟悉的老相识。 只是眼下各为其主,飞卫他要是真的投靠在僧苦练的手下,他也只能狠下心和这家伙划清界限了,而这般想着,心中已有一番主意的窦雪只将神情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和浇烛郎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去见了说是要见他的僧苦练。 傍晚的时候明夜摘星宴的帖子已陆续送了出去,北斗七星,南斗紫薇宫一位星君可都没有少。 这听名字就充斥着挑衅意味的邀请真正愿意来的人肯定是一个都没有的,而站立在金身殿外的僧苦练见西洋镜被巨门割去耳朵后就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摇摇头又显得神色阴沉地勾勾嘴角道,“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从白骨囚牢中救出巨门的?神界早就有我埋下的钉子,那摘星帖不过是要让他们知道巨门北斗星官的位置来得是多么名正言顺,至于他们的意思我并不关心,等着看吧,他们不愿意来也得来。” 一听僧苦练这么说,窦雪这心里也是一紧,伪装成西洋镜来到僧苦练身边时贪狼星曾叮嘱他莫要轻举妄动,一切行事都要留到最后关头,其余静待僧苦练的指示。 可是这神界之中竟混入了僧苦练的人的事情不得不让窦雪感到背后一寒,想到会造成的后果他更是有些紧张。 而僧苦练这般和他说完,也难得态度平和地安抚了他一句又让他好好养伤,闻言的窦雪自然还是那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但当僧苦练转身走进那金身殿,又差遣他去司天鉴那儿盯着后,站在夜色中的窦雪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白天他就听说是廉贞君在这儿放了把火这才逼得僧苦练如此神经紧张,窦雪不清楚如僧苦练这样的妖僧为什么还会如此重视一尊佛像,只怕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因,可僧苦练现在人就呆在金身殿内,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而就在他若有所思地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又用手指撩开面前的珠帘时,他一眼便看到了一个面对着一方湖水正在驱使着一个巨大的,浮空在半空中星盘的男人的背影。 “西洋镜,你又来干什么?” 带着圆片眼镜的司天鉴头也不回地开了口,紧闭着眼睛的样子看来是对西洋镜的到来很不欢迎,窦雪今天一天在僧苦练巨门等人面前都未留下破绽,此刻自然是维持这那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先是抬脚走了进去,接着调整了下自己耳朵上层层裹住的纱布才负手显得阴冷地笑了笑道,“苦练大师有命,让我来看看那贪狼星是如何受苦的。” “他快死了,你们开心了吗。” 语气相当不耐地动了动嘴唇,心中充斥着无奈和愤怒的司天鉴睁开被星盘映衬地泛着金光的眸子,半响将连日来已经瘦的凹陷下去的面容仰起正对着那缓慢移动旋转的巨大星盘注视了一会儿,才语调微弱地长叹了口气道,“第三十二日,巨门星隐约有崛起之势,苦练大师替他长年累月积攒的功德看来是有些用处的,贪狼星危在旦夕,尚未归位的廉贞那微弱的光亮倒是有些异常,禄存武曲本就势微不足为惧,北斗宫一直择星位最高者为首席星官,若这次不出意外,巨门星便可重登北斗星官的位置……” 一听司天鉴这么说便眼睛闪了闪,窦雪见此情形也想再从司天鉴的嘴里套些话出来,可就在他刚要迈前一步时,他的耳朵听到外头传来了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而等他和司天鉴一起转头,浇烛郎只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接着神色匆忙地道,“神箭将军已经来了,苦练大师说让司天鉴过去一下。” 闻言的司天鉴略显疲惫地点点头就起身站了起来,窦雪略觉惋惜地握紧了手掌却也不能继续留在这星盘旁边继续查看。 而为了避免飞卫有可能认出自己,他只用耳朵的伤口疼痛难忍的借口便回了自己的住处,等将今夜所知道的讯息全数记录了下来又折成了一只小巧的纸鹤后,他趁着夜色就想立刻将这些消息递出去再交给接应着自己的耍禾谷和驭兽官。 深夜的寺院中已经没有走动的人了,窦雪出来时也已经尽量隐藏了自己的形迹,只是当他面容沉寂的刚想将袖中的纸鹤刚送出去时,一只闪着银光的箭便从他的背后射了出来,接着一下子将那只不起眼的纸鹤死死地钉在了一边的红木柱子上。 “这么晚了,你是谁,这只纸鹤又是干什么的?” 男人熟悉又浪荡的声音让窦雪一下子抿住了唇角,他想去夺下那只可能会让他丧命的纸鹤,却又怕太过慌张的举止会暴露自己,而显得极为镇定地转过身来后,顶着西洋镜面孔的窦雪只埋下头显得猥琐且畏惧地小声开口道,“小人……西洋镜……那只是个小玩意,弄着玩玩的……” “西洋镜?原来是苦练大师的亲信啊,只是这纸鹤真是用来玩玩的吗?” 背着把凤凰纹弓箭的俊美男人闻言挑了挑眉,上挑的丹凤眼上瞄着金红色的奇怪的图腾,单薄的唇角还有些兴致盎然的邪气笑容。 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这让他多看几眼都觉得伤眼的独耳男人,总觉得这人哪里有些眼熟的神箭手飞卫先是缓缓走近柱子将那只插着纸鹤的箭取下,接着用自己套着红色皮质指套的手指托起窦雪发抖的面颊细细打量了一眼道,“喂,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您……您一定在说笑……小人怎么会见过神箭将军呢……” 心里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下,知道这智障的色胚只要见到稍有姿色的男人就走不动道的窦雪干脆就选择了装疯卖傻,务必要做到要多丑有多丑恶心死飞卫这家伙。 而被他这难看的要死的表情果断恶心到的重度颜控飞卫也略显嫌恶地退后了一步,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到窦雪那双虽然面容全改却在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的黑色眸子后,飞卫却先是咦了一声又显得很是感兴趣地凑到他面前来了一句。 飞卫:“我其实就是来凑个热闹的,僧苦练在闹什么我也懒得管,他出钱我就办事,所以你那只纸鹤具体用来干嘛我不感兴趣,不如这样吧,你要是想要回那只纸鹤,就好好伺候我一晚上,这漫漫长夜反正我无聊的很,你这么丑反正也不吃亏是吧?” 窦雪:“我……哪敢高攀您呢……” 飞卫:“哎呀你看这人,怎么这么没自信呢,我不说我不嫌弃你了吗,走不走,我就住在最那边的那间厢房,你不同意我就叫僧苦练巨门大家过来一起折纸鹤玩了啊。” 窦雪:“……” 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窦雪也不能随便动手,毕竟这走廊之上随时真有可能引来僧苦练。 可就在他佯装害怕地跟着飞卫这个王八蛋回了他那厢房后,刚一进门他就被飞卫粗鲁地压倒在了一边的香桌上,而还未等窦雪反应过来,有只动作相当熟练下流的手就扯下了他的衬裤,接着便把他全身上下给剥了个精光。 “身上的皮肉倒是不错嘛……嘶,捡到便宜了,真是人间极品啊……来,别害羞,让我看看你。” 俯下身勾起嘴角情色地低声笑了起来,映衬着眉梢的艳红色凤凰纹的飞卫这样看起来便显得有种压制人的气势来。 而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仰躺着的窦雪只任由着这只死色狼压到自己的身上上下其手,等表现地相当动情,衣衫散乱的飞卫将滚烫的嘴唇落到他那只残缺的耳朵上的时候他才不自在的动了动。 “听说这是巨门弄的?” “……” “别不理我呀,帮你杀了他好不好,我才不怕僧苦练呢……” “……” “唉,其实我也不喜欢强迫人,但谁让你和我的心上人有那么点像呢,不过他可你好看多了,他可是绝色大美人,只是他不喜欢我,我真的好伤心啊……” 一边念念叨叨的着一边还不忘吃尽了窦雪的豆腐,窦雪本想再忍他一会儿可是实在是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生气了。 而干脆挣脱开他的手一掌将飞卫一下子从自己的身上打了下去,他眼看着飞卫这疯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半响才恢复原本那动人且婉转的声音沉下脸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隔着你八百里我都能闻出你的味道,你既然要和我装,那我就奉陪到底了……不过咱俩可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亲密过呢,这次真是要谢谢僧苦练,果然是普度众生的大师啊哈哈……” 一边大笑着一边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见窦雪真的有些生气了,眉毛一挑的飞卫只像条发情的狼一样缓缓爬到他的脚边蹭了蹭他,接着压低声音显得十足诱惑地缓缓开口道,“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哪里比不上你忘不了的那个人,你没试试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上我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故作冷漠地垂眸看了浑身赤裸,显得邪气的飞卫一眼,窦雪既然和他撕破了脸也不怕他去和僧苦练揭穿自己,而当下就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神情复杂的飞卫贴着他的背脊骨略带着些不舍地开口道,“窦雪,亲亲我吧,求你了。” 飞卫的乞求显得很是卑微和可怜,窦雪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却是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将飞卫抱到了自己的怀中又轻轻地压在了床榻之上。 因为本身身形相仿,窦雪的身量也是成年人该有的精瘦结实,所以一时间表情有些兴奋的飞卫只能完全不能抵抗地躺在了窦雪的身下像只摇头摆尾的大狼狗。 而见他这家伙也有这样温顺又可怜的模样,窦雪的半颗心更是软了,只能用手指面无表情地挑起他的下巴又勉为其难地亲了亲他紧张到发抖的嘴唇。 飞卫:“呜呜呜呜呜好想哭/(ㄒoㄒ)/~~你在亲我好开心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窦雪:“闭嘴!!” 飞卫:“哦(⊙x⊙;)” 老老实实闭上嘴的飞卫不说话了,看见他这样窦雪也懒得和他置气,而也没搭理他就将墙上那只箭取下来,他直接披着件外衣就走到一边的窗台上将纸鹤送了出去。 “你如今是在为禄星司做事?” 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窦雪的背影,飞卫的心情颇好也没有再找他麻烦,而闻言的窦雪只将就差没被飞卫亲的掉下来的鹿皮面具又调整了一下,半响才低着头神情严肃地开口道,“我只是不想和僧苦练之流混在一起。” “啊……我也不想啊!唉!讨厌死这些犯罪分子了!要不是给的钱多谁来啊!哦不,给钱多也不能来,我就是看看他们有什么阴谋的恩恩!明天看我的吧,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唉,只不过你还要带着这鬼东西到什么时候啊……真是难看死了……” 一听窦雪这么说就特别做作地张嘴开始胡说八道了,神情无奈的窦雪垂眸看着他,他却还一点都不难为情的挑挑眉。 而见状也知道他应该不会站在僧苦练那边给自己找麻烦了,莫名心里有了些底的窦雪只将手落到面颊上姿态风雅地抚了一下,半响才背着月光以他那张真实的面容在飞卫瞬间变得着迷的眼神中淡淡地开口道,“现在满意了没有……你这个家伙。” 第83章 蟾蜍 僧苦练发出摘星帖一送到神界,星河边众位星君便连夜聚集了起来,因为郑常山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没有出席,所以除开他和陈京墨两个人外,北斗和南斗宫倒是来齐了。 而以禄存为首的一众星官们在带着各自收到的烫金帖子对坐着开始商讨如何对付巨门的对策时,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地都有些散不开的怒气。 “巨门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早八百年就该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还真以为能和整个神界作对吗,再说了,贪狼星还活在那里呢!真要是说选北斗星官,我也只服气他一个人……” 武曲性格耿直,虽说平时嘴上总爱找郑常山麻烦,但是都到这种时候却还是实话实说的,而坐在他身旁的禄存闻言只皱了皱浅淡的眉,半响将手中的摘星帖往面前的桌上轻轻一放才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看这帖子里说的,似乎不仅是针对贪狼星和廉贞君,还有将我们一众都一举产出的意思……我等也不必理睬巨门星的诡计,只专心助贪狼星熬过大劫,毕竟这北斗星官的位置可千万不能再落在一个不应该的人手上……” “禄存君说的有理。” 平时少有现身的文曲敛眉赞同了一句,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个性格腼腆的读书人,只是当他浅色的眸子转了转后,一身青衣,容貌文秀的文曲忍不住略带迟疑地轻轻道,“只是我还是觉得此事些不对,打从巨门从白骨死牢中逃脱时,很多事情便透着股异常,贪狼星的唐刀穗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僧苦练又是如何进入神界的……这都到现在还没有定论,现在这帖子上为何斩钉截铁地觉得我们一定会去呢……” “我也觉得。”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破军星猛地打破了沉默,紫微星等一众南斗宫人也纷纷点头,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有些无端的揣测,只觉得说不定在自己的身边就有个巨门的人也说不定,而一听他这话,武曲这大老粗就皱起眉头来了一句。 “巨门那等狂徒,什么不要脸的大话说不出来……至于那唐刀穗子不是就连贪狼星自己都说早就遗失了吗?僧苦练手下能人众多,估计是使了什么花招才摸进来的……唉,你们这些人怎么老是想那么多呢……” 略带嫌恶地撇了撇嘴,武曲明显是没想太多,只觉得巨门逃了这事怎么也不可能和北斗宫多年的同僚扯上关系。 而被他这么一呛,文曲也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半响还是边上的禄存笑了笑主动出来缓和气氛道,“大家都是第三代的北斗和南斗了……第二代北斗星如今只剩下巨门,贪狼和廉贞星……眼下大局未定,我们这些年轻人也不该为贪狼和廉贞添太多麻烦,都先回去吧,这帖子的事就放着,稍候我会亲自去人间请示贪狼星的意思的。” “……那就有劳禄存君了。” 文曲对禄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或许是禄存的身上一直带着点廉贞君从前的风采,所以众人在贪狼星从死牢里被放出来之前一直是有将禄存推举为下一代北斗星官的意思在的。 只是贪狼星此人实在是天生的领导者,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只想呆在禄星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为止,但是大伙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的。 而当此刻这种众人心里都有些烦躁的时候,从某种程度被当成弃子的禄存却还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起了安抚人心的作用,而在众位星官准备起身离开时,一身素雅白衣的禄存还不忘送到门前温言轻声叮嘱道,“今夜星河河道上因为月宫门开会有一些颠簸,等蟾蜍出来替月兔寻完草药回月宫去就好了,大家回去的时候就走另一条浅滩的路吧,会稍微安全些。” “多谢禄存君。” 文曲同一众星官们这般说着礼貌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只有武曲被留了下来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禄存说。 而等文曲撑着自己的那条小竹筏准备越过星河回自己位于星河下游的府邸时,若有所思的文曲不经意地转过头却发现禄存似乎还站在岸上注视着自己。 “这夏天快过去了?飞虫也少了啊?” “是啊,比星河上游要好多了啊……这里这么湿,怎么也没什么蚊子呢奇怪……” 前头的两位星君在小声地说着话,闻言的文曲只皱着眉又往前撑了几下手上的竹篙。 等星河上的波纹映衬着他心事重重的面容,一只浮在河水中的飞虫尸体却在他的眼前出现,猛然间回过神来的文曲却一下子僵硬住了脊背,脸色也霎时间白了下来。 月宫中的蟾蜍的确会经常跑出来寻药,在星河上居住的星君们经常能看到这大蛤蟆背着草药框跳过一节节莲台回月宫的样子。 因为蟾蜍被月宫中的兔爷儿严加管教,所以平日里倒不会随意伤人,可是少有人知道一月中这蟾蜍却是有一也是要出来食飞蝇充饥的,他选择的地方就在这少有人走过却聚集了大量飞蚊虫蚁的浅滩。 而想到那巨蟾足有十几个人那么高,入夜只在浅滩出没,又因为夜视能力所以那一晚总能吃的很饱,文曲的脸上便再没有一丝血色,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知道,眼下他们众人被禄存提醒而走的压根不是避开蟾蜍的路…… ——而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 …… “他们都回去了?唉,你特意让我留下来干嘛啊……” 靠在禄存星府外种的海棠花树下打了个呵欠,武曲大半夜地被弄起来开什么会本来就挺困的,但是只要好友禄存一开口他自然还是要答应的。 见他这傻乎乎的样子,眉眼柔和的禄存只觉得这神界战神的名号配他实在好笑,而将衣袖里的一缸梨花白拿出来后,他像是逗弄花豹子似的稍稍举高了些,接着看了眼瞬间开心的不得了武曲道,“是好兄弟才给你留的梨花白,拿去喝吧。” “嗤,你这家伙……” 仰靠着海棠花树上就将酒缸上的封泥拍了下来,武曲眉眼深刻,英俊洒脱,除了有时候不爱动脑子也是个威武洒脱的俊美少年郎,更因为自小与禄存一起长大,所以他们情同手足,当真是一对对彼此毫无芥蒂的好兄弟。 如今夜色将至,星河上耀眼的紫光也将天宫的顶端照射的一片让人沉醉的深紫,禄存将酒给了他之后就开始用银剪子小心地呵护着面前的花枝,而心情不错的武曲只将酒缸中的梨花白又灌了一大口半响才擦浪擦自己被酒水浸透的脸颊道,“我说,你对这海棠花可真宝贝啊……” “是啊,我心中最敬仰最佩服的人可是最爱这海棠花呢……” 勾勾嘴角这般歪过头笑着开口,禄存的神情总是这般云淡风轻,武曲看着他这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只以为他嘴里说的这个人又是那究竟有多好多好的廉贞君,而想起他自己和旁人总说他如何肖像廉贞君这件事,武曲这个大老粗很忽然就开了口。 “其实我觉得你和廉贞君一点都不像。” “恩?”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便抬起了眼睛,一身白衣的禄存的表情有着片刻凝滞,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 “什么意思。” “我见过那个廉贞君一面,我觉得他应该是天生那样的人,是个心思其实很直白也很善良……但是你心里总是有很多顾虑,你太辛苦了,禄存,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没那么笑的不介意。” “……” 武曲的话没有丝毫的恶意,他只是简单的凭着自己心中的感受便将自己的心里话都告诉了禄存,而闻言离他很近的禄存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有诸多情绪一一划过,半响才忽然含笑着勾了勾嘴角。 “我是不是从小都和你说我特别喜欢廉贞君?” “呃……是啊,谁不知道你最佩服廉贞君的为人……” “其实我一直在撒谎。” 猛地打断了武曲的话,禄存的面容因为在默默地思索所以表情便显得有些朦胧,而以手指掩住嘴角过分狰狞嘲讽的笑意后,他温和的面容如同瞬间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刀口一样,将暗藏在骨骼皮肉里的脏臭全都释放了出来。 “武曲,你知道廉贞君从前总被人说像谁吗……” “……禄存……你……” “廉贞君这样的真君子我的确不敢高攀,只不过是因为他与我真心敬仰的某个人有些相像,所以我才只能这么糊弄你了……” 这般说着就一脸嘲讽地将银剪子捏紧了一些,禄存径直走上前靠近了些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震惊还是酒中的剧毒才表情痛苦的武曲,接着带着些疯狂的意味缓缓眯起眼睛道,“你还记得吗?武曲,我们幼年时时常在一块做游戏,贪狼星永远是了不起的英雄,廉贞君则是让人佩服的君子,只有一个人永远是一败涂地的真小人,可是无论是英雄或是君子他们又如何呢,还不是被这个真小人玩弄于鼓掌,权利永远只会被有野心的人握在手里,这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道理……” “你这个……混账……混账……你居然真的和巨门僧苦练……混到了一起去……你居然真的……” 口中的鲜血都渗了出来,脸色煞白的武曲抽搐着跪倒在禄存的面前,狼狈而疲惫的脸上满是汗水和血迹。 而见他这般难以置信的模样,禄存只垂下眸自眼神柔和地笑了笑,在将用银剪子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挑出武曲血肉模糊的手脚筋后,他这才以一副同情惋惜的眼神望向星河上武曲逐渐转至微弱的星光淡淡开口道,“别说话了,听话一点吧,你越想挣扎只会越痛苦而已,等杀了贪狼星和廉贞君,我就送你和他们一起上路……看在我们曾是挚友的份上,来年我会带着最好的酒去给你上坟的……武曲。” …… “你说,北斗宫的人都不见了?” 神情阴冷地淡淡问了一句,脸色苍白的郑常山经历了一夜的酷刑此刻气色也实在不好。 陈京墨在楼下给郑小山准备早餐,而楼上的空间则留给了郑常山和一大早就急忙找上门来的耍禾谷。 此刻房间里还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耍禾谷见郑常山的手臂和脖子里都是恐怖的鞭痕,顿时也有些心惊肉跳,而看上去精神倒是还好的郑常山只随便找了件衣柜的衬衫套上,一边低头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一边阴嗖嗖歪头看浪耍禾谷一眼。 “我还没死呢,这么看着我干嘛。” “禄星您快别胡说了,多不吉利。” 耍禾谷没好气地瞪了眼郑常山,见状的郑常山把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都给顺手扎了起来,接着也没说话就走在窗口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窦雪的消息在昨夜送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耍禾谷拿到了,除却浑天仪和司天鉴这些他已经知道的东西,神界果然有僧苦练的人这件事倒是还有些用处,可是等郑常山让禄星司的人迅速赶去神界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更甚至所有星河上的高位星君都全数消失了。 “是的,一个都不见了,只有这张带着血的帖子被钉在贪狼星府的门上……说是如果您今晚不亲自过去受死,他就要让让整个神界陪葬……” 耍禾谷的脸色有些担忧,如果说之前他们还算有所胜算的话,现在整个北斗宫都被僧苦练当做筹码来威胁郑常山,他真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端来。 而见他心绪不宁的样子,郑常山只将衬衣领口理了理遮掩住脖子里鲜红的鞭痕,接着扯了扯嘴角显得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地开口道,“果然是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呵,禄存。” “您是说……这些都是禄存君做的?!他就是那个背叛神界的人?” 显得相当惊讶地看着郑常山,耍禾谷之前有见过那位禄存君,只觉得他倒是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显得很是无害,而表情若有所思地给自己点了支烟,浑身上下都带着点渗人味道的郑常山冷着声音似笑非笑地抽了一口才淡淡道,“知道之前武曲那家伙为什么一看见我就那么跳脚吗?因为他觉得我对他好心的提醒是在故意挑拨他和他的好兄弟,最后就连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对了,可惜也没来得及……之前我也只是一种感觉,所以才会特别留意了他……不过也无妨,让神界那帮人这次彻底长个记性也好,反正今晚我也一定会去,绑了他们和没绑他们都是一样。” “那……到时候我来通知大伙……咱们禄星司虽然人不多,但是只要是您有事,肯定一个都不会推辞的,就是一人一脚也得踩死巨门和僧苦练这两个祸害……” 耍禾谷显得相当认真地看着郑常山,闻言的郑常山勾起嘴角撇他一眼,半响才有些诡异地转动了下自己灰白色的眼珠子,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来了一句。 郑常山:“诶,听上去我人缘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啊,当惯了变态杀人狂大反派现在这感觉我怎么还有些不习惯呢……” 耍禾谷:“其实……我也挺不习惯,明明咱们才是正义的一方,可就是觉得我们下一秒就要跟着您去奸淫掳掠了……_(:з)∠)_” 郑常山:“闭嘴,会不会说话,本尊什么时候搞过奸淫掳掠了→_→” 耍禾谷:“对对对,您只会杀人放火,从来不随便奸淫掳掠。” 郑常山:“滚。” 第84章 归位 第三十三个星夜,天未完全暗下来时白银寺内便点上了满院子的长明灯,红艳的火光映衬得半座法华山都亮如白昼,红纱落下来的地方也缀满了莲花金饰。 寺院当中的足有六米左右摘星台上已经摆上了司天鉴的浑天仪,黄铜制成的底座上以北斗和南斗的星象分部画出了明显轨迹,上方二十八个惟妙惟肖的铁兽头用红通通的眼睛注视着天上,似乎随时准备要扑到天上去将自己的目标撕碎。 而在金色的星盘下方按照方位问题各立着一根与浑天仪之间用锁链连接的黄铜大柱,此刻这铜柱上除却几个尚还空着的,倒是各捆着一个动弹不得,垂头丧气的神界星君。 “各位,感觉还不错吧?” 换了身金色蟒纹衣袍的禄存看上去是容光焕发,上挑的眉梢中都透着春风得意,只是他俊逸的面容上充斥着那种毫不掩饰的阴险狡诈劲还是让人大倒胃口,而惨白着脸,如今已经手脚都被废了的武曲闻言只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这只给僧苦练看大门的狗来替你主子耍什么威风,给我滚远点——啊!!” 武曲的话没说完,禄存就似笑非笑地用手里的鞭子猛地抽了他的面颊骨一下,一旁也已经苏醒的文曲也被吓了一跳,一时间脸上倒是都有些愤怒之色。 “何必这样落井下石呢,禄存,做人要讲良心。” 声音沉沉地这般开口,文曲的话倒是让禄存停下了手,而将掌心的鞭子随手收回去后,表情嘲讽的禄存只仰起头环视了一圈这些形容狼狈,曾经高高在上的星君们,半响才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仰起了头。 “良心?文曲君说笑了,做大事者怎可有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呢,我如今站在这里,你们却这么可怜便足以说明我比你们都要有远见……唉,看看你们这幅落水狗的样子……真是有趣哈哈……等着吧,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连喊也没机会喊了……留着点力气吧。” 这话说完,禄存就勾起嘴角头也不回地负手离去了,脸上带着几道血痕的武曲气的浑身发抖,眼眶更是红的就快落下泪来。 而被挂在他边上同样神情憔悴的文曲见状也有些不忍,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别哭了,那么个不是东西的家伙你还为他哭干嘛……”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为他哭了……” 梗着脖子就一脸恼怒地瞪了文曲一眼,鉴于文曲之前被月宫蟾蜍那个大蛤蟆折腾了半天才险些夺下一条命来,所以他平时维持的极为文雅的面容上此刻看上去也脏污一片。 因为洁癖严重本来心里就烦躁的不行的文曲见他都这样了还在那儿和自己逞强的样子,只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接着毫不留情地开口来了一句。 文曲:“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现在的脸上写满了‘禄存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看错他了啊啊啊我这个蠢货呜呜呜可是我还是好伤心好伤心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我不听我不相信呜呜呜’呵呵=_,=” 武曲:“……” “你们俩真是够了。” 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破军的伤有些重一醒过来听到他们俩这么幼稚的吵架瞬间更心累了,而一同被绑来的老岁星此刻也是悠悠转醒,抬眼见身边的铜柱上大多星官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的样子,接着便神色震惊地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那个不断在转动的浑天仪喃喃道,“浑天仪……居然会被巨门和僧苦练找到了……看来这次我们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岁老?当真有如此凶险?可……贪狼星和廉贞君不是还没来吗?” 文曲在这种时候还是比较镇定的,毕竟在他看来,巨门禄存僧苦练这些乌合之众就算是统统勾结在一块也奈何不了贪狼星一个人。 闻言的老岁星只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看了眼那星盘最北边的最高位的那颗闪着微光的星子,半响才看向面前的这几位年轻星君道,“你们都看见那浑天仪上的二十八只铜狮子了吗?” “看见了,可这狮子怎么了?不就是铜做的吗?模样吓人些而已。” 破军不明所以地开口问了一句,似是不明白老岁星为什么会特别提到这点,而文曲倒是若有所思地将自己的被锁链扣着的手抬起了些,接着手腕一抖便将自己鬓发间的白玉发簪朝着上方的那只铜狮子试探着扔了过去。 “嘶嗷————” 本该是死物一般的铜狮子猛地睁开了红通通的眼睛,呲牙咧嘴着低吼的样子甚至可以轻易地看到他口腔里恶心又黏腻的唾液。 而被迫和他对视着的文曲一时间只能脸色惨白的一动不敢动,等这浑天仪上的狮子确认没有危险又懒洋洋的趴伏回去后,他才敢和边上同样目瞪口呆的武曲他们面面相觑地望了对方一眼。 “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浑天仪上的二十八只铜兽,在古代是封建帝王专门用来克制那些犯上作乱的星辰的,凡帝王星位不定就要请出这浑天仪来诛杀作乱凶星,眼下咱们受困于此,就算贪狼星能及时赶到,可是这二十八只摘星兽一拥而上也能要了贪狼星的命……更何况,巨门明显是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贪狼星……” 越说越觉得心头不安,老岁星的脸上已经是煞白一片了,他不自觉地抬起头去看着位于最高位却几乎黯淡无光的那颗星辰,许久才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三年前北斗宫大劫,贪狼星被我们当做了敌人,却最终以一人之力保住了了神界千年的太平,如今三千年过去了,贪狼星依旧要不顾自己性命的来救我们这些曾经虐待过他的神界中人……真是惭愧啊,惭愧……” …… “禄存,你进来。” 神色倦怠地躺在海棠花床榻上,巨门一身素色的白衣脸色却不太好,僧苦练昨晚为了那一句话折磨了他整整一夜,那些肮脏龌龊的内家双修功法只把他逼得哭喊着求饶才为止。 平心而论,与僧苦练的这种肉体关系并不算难熬,甚至很多时候并不喜欢男人的巨门也能找到一点得趣之处。 他从前精于算计偶尔才会宠幸些美貌的婢女,可是稍有不如意也要将那些胆敢轻视他的无知女人生生折磨致死,因为从骨子里,巨门就是一个敏感多疑到已经烂透了的人,他受不了别人的一点的质疑,真心赞美他,仰望他,需要依靠于他才能生存的人他才会愿意去看一眼。 如果僧苦练今天只是一个投靠在他门下,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本身并不排斥新鲜玩意儿巨门倒是愿意为了痛快就和他随便厮混几晚,可是僧苦练现在处处压制在他的头顶,他稍有一丝不如他意的就马上被当做可以亵玩的宠物一样戏弄作贱。 这让将权利视作全部人生追求的巨门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而再一想到一旦贪狼和廉贞被他杀了,僧苦练很可能就要越过他直接做上神界首领的宝座,巨门的眼睛里就略过一层狠意。 “巨门星,您找我?” 神情殷切地看着巨门,禄存褪去了从前强行掩饰的温润面具,此刻倒是与年轻时候的巨门很有几分相像。 而见状也略显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巨门稍微坐起来些冲禄存招招手,见这乖顺懂事的年轻人马上走过来跪倒在自己的脚下,这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只要是我说的话你都会听得对吧?” “那是当然,禄存永远只听您的话,只有您才是我一辈子想要追随的人……” 禄存脸色涨红地这般说着,望向巨门面容的眼神也是迷恋且恍惚的,而见他这般忠心耿耿的模样,居高临下的巨门只勾勾嘴角用手掌摸了摸他涨红的面颊道,“那时我在牢笼之中多亏了你帮我我才能出来,如今有你对我的这份忠心也就够了,记住,你是我的人,像僧苦练这样不受控制的疯狗,不过是我们的踏脚石而已,今晚击杀贪狼和廉贞之后,我们就将僧苦练也一并抓住,他的亲信西洋镜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那神箭手也说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等我借此重新掌管北斗,我唯一的继承人就是你……” “谢谢巨门星!谢谢巨门星!不过……僧苦练此人事后我们该如何处置呢?” “呵,处置他?” 觉得相当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巨门一肚子的恶毒想法都快化作脏臭的脓水冒出来了,他的脑子里一时间想出了无数能让僧苦练求生不得死不能的方法,而半响他才挑挑眉缓缓开口道,“总要想让他吃点苦头才好送他上西天的,这个下贱东西,看我不要了他的狗命。” “诶,都听您的……” 禄存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眉眼间的熟悉样子真是看着和巨门的胞弟或是亲子一般,而巨门看他也是怎么看觉得顺眼,又见他容貌生的还算不错的样子,被僧苦练整日熏陶的也知道男人的妙处的他当下弯下腰带着些亵玩意味地用冰凉的手指探进了禄存的衣襟里。 “巨……巨门星……” 脸色涨红却又一动也不敢动,巨门真是爱死这种凡事都顺从着自己的人了,而当下呼吸瞬间都有些不稳了,他只以手掌和嘴唇尽情地抚弄舔吻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禄存的锁骨和乳首,见禄存动情地张着嘴任由自己索取玩弄的下贱样子,巨门这才满意地舔舔自己的手指凉凉地笑了起来。 “距离摘星宴还有半个时辰,别怕,让我碰碰你,你之前可与他人欢好过?” “没有……您想怎样都可以……禄存都心甘情愿……” 骑跨在巨门的身上便暧昧地笑了起来,禄存的眉眼都是一片湿漉漉的勾人,这让巨门瞬间更有了些想要好好品尝他一番的想法。 可就在他挑起眉将禄存压在身底下玩弄了一番又想干脆分开他触感细腻的腿时,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几下扣门声,接着西洋镜这家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巨门星?您在吗?” “啧。” 面色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巨门只把禄存抱起来又让神色不太自然的他穿好衣服站到了一边,而扬声示意门口的西洋镜进来后,顶着西洋镜面孔的窦雪一走进来便嗅到了屋子里的那股淫糜味道,而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飞卫也先是一愣,接着古怪地低下头掩住了自己的嘴角。 “怎么了。” “苦练大师……让您现在去摘星台去……” 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表情这般说着,窦雪虽然很不想让自己在意这种诡异的事,但是巨门星这家伙居然给僧苦练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绿帽子还是让他有点无言以对。 而躲在他后边就差笑出声的飞卫艰难地保持着镇定而勉强的表情抬起头,见巨门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赶忙眼睛一转,故作谦卑地行了个礼道,“小人飞卫,见过巨门星。” “神箭将军,久仰了。” 一点都没有被目睹这种事的尴尬,巨门施施然地站起来在禄存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又走到门边上各看了一眼窦雪和飞卫。 “西洋镜,耳朵好些了吗?我之前交代给你们的东西可都还记得?” “自然,一切都听从巨门星安排。” 听见窦雪这么回答自己,巨门只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在负手迈出去之后禄存立刻就跟了上去,而被他抛在身后的窦雪和飞卫一起在后面缓步走着,同时还不忘低声地交流了起来。 窦雪:“待会儿你见机行事,僧苦练要是命令你射杀贪狼星,你就趁乱装作射错了……” 飞卫:“唉,我可是传说中的不射之射,就为了你这次要彻底败了名声咯。” 窦雪:“你要是想射准也可以,对着僧苦练或是巨门随便哪个来一箭,射中了你就是大英雄了。” 飞卫:“那可不行!他才给了我一半工资!你知道我这次过来的机票多少钱吗?诶,窦雪,要不这样,你再亲亲我,我一分钱都不要,直接帮你把巨门射成蜂窝煤好不好?” 窦雪:“……滚。” 两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我方队友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吵闹着到了寺院的前院,后院的金身殿被摘星台完完全全的遮挡住,看来僧苦练是死也不打算再让任何人冒犯他心中的佛祖了。 此刻恢复了那身半僧半俗打扮的僧苦练正手握一把伏魔杖和千斤锁链站在摘星台上,见巨门来到他身边后他也稍微放缓了些眼神,尽管巨门依旧是那副看也不看他的样子,但是僧苦练倒也不在乎他这副态度,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为何不多穿些衣服出来,外头凉。” “关你什么事。” 面无表情地撇了僧苦练一眼,巨门越是接近成功越是看这妖僧不顺眼,见摘星台下那些星官们任其摆布,浑天仪上的星盘隐约有将自己推向顶峰的意思,他只愉悦地眯起眼睛,接着转头冲张衡冷冷地道,“还有多久才能开始射杀贪狼星,再将他的神力都抽干净给我?” “很快,等天全黑,星辰现便可,飞卫将军是后羿的后人,循着星盘的轨迹找到贪狼星……就一定能……一定能成功……” 这般回答着,说话有气无力的张衡依旧在后方被迫操纵着星盘的运行,身旁的浇烛郎,重工师,补镬翁等诸多叛逃行主为他护法,可是张衡的脸色却还是越来越难看。 而等后到的窦雪收敛住表情又眼看着一身红衣,背着凤凰弓的飞卫跃起一步踏上摘星台后,站立在高台顶端的飞卫先是冲他隐晦地眨了眨眼睛,又兀自拨弄了自己的指套,抬手拉弓朝向天空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飞卫!东南方!” 僧苦练皱紧着眉头就下了命令,霎时间星盘转移,金光乍现,浑天仪上的铜兽们也大声嘶吼了起来,一旁的窦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竟觉得身处于摘星台中央的飞卫像是要被火焰吞没了一般。 可就在飞卫弓上的凤凰弓箭咻的射出,朝着星盘正东南偏一点的地方射出去时,一记剧烈的碰撞声却也在同时打在了那只本就会偏离的箭上。 而这半段的凤凰弓箭在被弹出去之后顺势狠狠地扎在巨门头颅的半寸的地方,紧接着,一个面容清俊雍容,一身白衣手执长剑的男人这才缓步出现在了摘星台之下。 “那是……廉贞君?” 被吊在铜柱上的老岁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那巨大的星盘上,他的嘴唇都在发着抖。 而视线所及,果然能清楚地看见彼此之间一直竟相争辉的巨门和贪狼之间一颗消失已久的星辰再次以夺目的光彩出现在了星河之上。 “这怎么可能……廉贞……廉贞星竟然归位了?”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张衡也在喃喃自语,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计算竟会出误差,廉贞竟然会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归位。 而显然已经知道自己似乎又要面临一个老对手的巨门当下也阴沉下了脸色,直接越过僧苦练便冲着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冷笑大声开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廉贞君?怎么,当日被我挖了一对眼睛还不够?现在是又想来送命了,怎么都不见你的贪狼星,是不是已经快没气了,所以只能你一个人来了哈哈……” 巨门的话没说完,一把带着凌厉之风的唐刀又冲着他的面门刺了过来,巨门躲闪不及的惨白了脸色,所幸被身后的僧苦练推了一把才勉强躲开。 而僧苦练见状只将巨门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等眼看着一身黑衣,灰发灰眸的郑常山以一副步伐相对稳健的姿态出现在神情冷漠的陈京墨身边后,他的脸色一时间也有些奇怪了。 “廉贞忽然归位……贪狼有他的本命副星相助……自然可以撑下来……我没有料到……我真的没有料到……” 僧苦练身后的张衡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了一句,怒火滔天的巨门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和这个蠢货计较了。 而脸色惨白一片的郑常山只诡异地翘起自己的嘴角,在和身旁还是有些止不住担忧的陈京墨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后,他这才眯起灰白色的眸子一脸乖戾嚣张地缓缓开口道,“就算我只剩下半口气,总也得先把你们打到断气为止……况且,疯狗可从来不配和我家廉贞君说话,听懂了没有,你们这两条……” ——“废物一样的疯狗。” 第85章 涅槃 陈京墨归位的这件事来得突然,正如老岁星和司天鉴所说的那样,在此之前完全就是毫无预兆。 毕竟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廉贞星都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恢复完全神力,而对于郑常山来说,当他在前一晚那场酷刑结束后感觉到陈京墨身上的神力不太稳定的时候,他心里的意外也不比旁人来的少。 因为他之前也有小心计算过,所以他也清楚按目前的情况来说,陈京墨的归位至少还需要人间的十二年才能完成,可是谁也没想到现在因为不知道什么的缘故,陈京墨在一夜之间竟会提前迎来了自己的归位。 而要不是当时提早察觉的郑常山以自己的神力强行压制住陈京墨身上的那股乱涌的力量,廉贞星归位的异常早也已经被掌控着一切的司天鉴都察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忽然提早了那么久?是巨门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神色恐怖地这般望着陈京墨,郑常山明明身上还伤痕累累,可是眼下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神经质地不自觉抓紧着陈京墨的手掌,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了很多复杂的原因,生怕陈京墨回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再度遭遇什么不测。 一听他这么急切的问自己,因为元神归位恢复了神明的本来面目的陈京墨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冷静些,一头被玉冠竖起的长发和冷肃雍容的面容俨然就是当初那个白衣胜雪的廉贞神君,而见郑常山眼神焦虑就快要杀人的样子,顿时心里有些疼惜的陈京墨只将手中那把似乎也光彩夺目了不少的简华剑拿起来些,接着才神情安抚对他开口道,“应该不是……我从梨园生那里拿回简华之后就隐约有这种奇怪的情况发生,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还没有足够的神力能使用简华,所以才会有些吃力……如今这种情况应该是曾经与我神魂相连的简华为了助我,才强行帮我恢复了十二年的神力回归星位,不过这肯定只是暂时的,并不是真正的归位,所以也许撑不了太久……” “会有事吗?” 难得也有这种迟疑的时候,眸子泛着灰色,不自觉表情有些诡异的郑常山之前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自然是将全部关注点落在陈京墨的安危上。 而将简华随手收了起来又恢复了自己凡人的面目后,对于自己神力的忽然回归也感到一丝陌生的陈京墨只表情温柔地对他摇摇头,又将他整个人抱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开口道,“不会的,相信我,简华不会害我的,我们现在只需要将我归位的事情掩饰好,再专心对付巨门就可以了……贪狼,这一次,你的身边有我在。” 因为自家陈先生的话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了下来,郑常山无法否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痛苦和煎熬的回忆都一瞬间被抚平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道生在人身上的丑陋的疤,化了脓,淌着血,人人看见都厌恶他。 而陈京墨就像是他的药,总能在他痛的最难熬的时候来为他疗伤,还丝毫不嫌弃他的脏污龌龊。 无论他有多疼,他的药总能帮他,他流血了,受伤了,他的药都能找到他,爱他,一次次的拯救他。 而或许因为陈京墨的存在,他才能没那么厌恶自己,因为只有当知道陈京墨是在爱着自己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原来不是那么的丑陋不堪,至少……是值得陈先生这样好的人喜欢,珍惜的。 “虽然可能只是一时的,但现在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神情懒散地拥着陈京墨的身体,低垂着眼睛的郑常山这般勾起嘴角轻轻地说着,莫名的带着一点乞求的意味。 而闻言的陈京墨只略带着些温柔味道地抬手将用手掌扶着他的肩膀,接着将自己的额头就抵着郑常山又缓缓地闭上了黑色的眼睛。 一片黑暗的眼前,恰似天空的黑色幕布上缓缓出现了一颗星星。 孤独了千年的贪狼星身旁起先空无一物,渐渐的一点微弱星光开始缓缓的靠近他。 天生防备心很重的贪狼星警惕地亮了起来,因为当他丢失了自己的那颗星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让任何星星靠近过自己。 可是当那点熟悉的星光靠近他的时候,他却一下子停顿住了,因为……他已经认出这是谁了。 那个人了解他的孤独,了解他的痛苦,这世上没有一颗星辰能取代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他们曾相聚于亘古不变的星河边上,一次次相遇,又一次次错过,如今,终究再次重逢。 而即使星河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会发光,贪狼星的这一辈子……也就只为这一颗星星伤过心,落过泪,动过情。 因为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去释怀……自己曾亲手伤害并最终错过了一个他爱着的人的事实。 这般想着,紧闭着眼睛的郑常山的手指开始有些发抖,感觉到他情绪的陈京墨只用力的握紧他又和他十指交缠在一起,而冰冷的泪水就这样从面颊骨上滑下的郑常山半响才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许久才声音低哑地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我的廉贞星……可真是美啊。” …… 陈京墨归位的事就这样被郑常山隐瞒了下来,恰巧那时耍禾谷来找他,郑常山就直接以自己平常的样子的和他说起了有关北斗宫的情况。 禄存的背叛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知道僧苦练不会杀死北斗宫人只会将这当做筹谋来要挟的郑常山也并没有和他周旋太久的心思。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只和陈京墨两人静静等候着时间的到来,当夜幕彻底降临,他们又一同出现在白银寺内时,果不其然包括巨门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廉贞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 “就算我只剩下半口气,总也得先把你们打到断气为止……况且,疯狗可从来不配和我家廉贞君说话,听懂了没有,你们这两条废物一样的疯狗。” 三千年前乖戾嚣张胆敢与整个神界开战的贪狼星依旧是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手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把唐刀在似乎也有将诸天神佛斩下的可怕气势。 这一次他的对手除了他卑鄙无耻的老朋友巨门还多了一个僧苦练,而一听他这么说,挡在巨门面前僧苦练也没有回答,只勾起嘴角看了眼边上神情复杂的张衡,接着双手合十笑了笑就开口道,“贪狼星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只是佛家也有一言,人若是杀戮心太重总是会遭劫数的。” 这话说完,僧苦练就抬起手中的降魔杖朝着浑天仪砸了下去,脸色一变的张衡往前迈了一步试图阻止,可是浇烛郎却抓住了他的手,一时间整个摘星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可怕动静,而伴着这阵可怕的动静,浑天仪上的铜兽们也瞬间苏醒了。 “遭了,僧苦练这疯子竟一下子放出了所有的铜兽……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观战的老岁星眼看着都急眼了,可是他们统统都被绑在这儿,想帮郑常山和陈京墨的忙也派不上用场。 而当那浑天仪上的二十八只铜兽集体苏醒又咆哮着冲下方的郑常山和陈京墨扑过来时,其实已经多年没有携手对敌过的二人只颇有默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接着便手执各自的刀剑化作两道身形潇洒的影子迎了上去。 曾经实力在神界比肩的贪狼和廉贞此刻一同对上了这传说专门斩杀星辰的浑天铜兽,剑刃和刀尖落下的地方带起火红刺目的火光,那些不惧丝毫疼痛的铜兽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挡在他们的身前,不让他们有一丝靠近僧苦练和巨门的机会。 而在这样进退维谷的情况下,白银寺外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铃铛声,待漫天的鸟雀似乌云一般冲着那些铜兽就扑了过来,同时几声恐怖诡异的兽类咆哮声在夜色中响起时,僧苦练和巨门等人脸色难看地一抬眼过去,便见在白银寺的红砖瓦片上正站着一个面容深刻,神色凌厉的女人。 “禄星!廉贞君!二位尽管去诛杀僧苦练和巨门!这些铜兽就由我来处置!” 操纵着自己手下的兽类不断地去与那些铜兽们撕扯搏斗,蛮花来的时机巧妙,正好便替郑常山他们解了这铜兽纠缠的麻烦,而尽管铜兽凶猛可怕且不畏刀剑,可是因为动物的本能,在看到如大象这样的巨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还是露出了怯意。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直接带着禄星司一众人等强行破门进入寺庙中的耍禾谷就这样闯了进来,接着便开始靠近四方铜柱之上试图解救武曲文曲一众被捆着的星君们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统统下去!拦住他们!统统杀了!” 怒吼着便让身旁的一众叛逃行主迎了上去,僧苦练凝固着脸色挥开自己布满梵文的衣袍作势就跳下摘星台对上了不断在逼近自己的郑常山和陈京墨。 而独自留在上方的巨门眼看着僧苦练和贪狼廉贞互不相让的样子,当下便眼神一沉让身旁的禄存把张衡给押到自己面前。 “快!快把贪狼和廉贞都给我杀了!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神情猖狂且得意地指着上方的星盘,负手站立着的巨门欣赏着郑常山和陈京墨被包围在中央孤立无援的一幕,越看越觉得心头相当舒畅。 见状眼睛通红的张衡被禄存强迫着跪在地上,在沉默了半响后忽然仰起头声音颤抖地忍无可忍地大骂,“你凭什么杀了他们!你才是最该死的!巨门!你这个活该不得好死的渣滓!” “你胡说八道什么!” 闻言瞬间神情阴沉的禄存抬手就给了跪着张衡一个巴掌,被打得鬓发散乱的张衡只惨淡地笑了笑,接着也不顾巨门狠毒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嘲讽开口道,“凭你这样的狗东西,你以为自己真能有机会成为人上人吗……巨门,你不过是个可笑的小丑……没有僧苦练帮着你四处害人,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闭嘴!!” 不顾禄存的阻止就要上来杀了张衡这个胆敢出言冒犯自己的混账东西,被触到自己最忌讳之处的巨门也不顾张衡还掌握着决定一切的浑天仪就要干脆的要了他的狗命,而已经预料到自己结局的张衡面容含笑地闭上眼睛只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是在一道银光闪过后,禄存只错愕地看着本站在后头负责保护着巨门的西洋镜将一把短刀架在了巨门的脖子上,嘴角还上翘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西洋镜!!你干什么!快放开巨门星!” “我只不过是让巨门星稍微冷静一些而已,张衡可还有大用处呢……禄存星,你又何必那么着急呢。” 笑容冷淡地勒住巨门的脖子又用刀尖对准他的喉咙,感觉到这胆小如鼠的恶徒顿时一动不动了,一向脾气温和不善于人争斗的窦雪也忍不住勾起了丝嘲讽的笑。 而被他用刀挟持着的巨门神情僵硬地用余光撇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之前还任由他摆布的西洋镜怎么会忽然就有了这样大的胆量,所以他只是硬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接着故作傲慢地冷笑这开口道,“西洋镜……你就不怕死吗?识相就快将我放开……我勉强饶你一命……” 看他这尚不清楚情况的蠢样,窦雪也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眉梢,再以自己原本那种动人且诱惑的声音凑到巨门的耳朵边上后,他淡淡的来了一句。 “我可不是西洋镜……巨门星。” “你是谁……你是谁?!僧苦练……僧苦练!你快过来!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厉声开口质问了起来,巨门到此刻总算是明白过来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只是他自从吃了那红莲种子后就一直无法完全恢复往日的神力,要在这种情况下脱身就只能依靠僧苦练了。 远处正和陈京墨缠斗在一块的僧苦练远远地看见他出事了刚想抽身过来,可是下手比他还要凶狠的郑常山已经在他的身后看准机会举刀就对着僧苦练的肩膀砍了过去。 “啊!!” 压抑地发出一声嘶吼,一只手被直接砍断的僧苦练被溅了一脸的鲜红的血,修罗恶鬼一样狰狞的面容看上去倒有些凄惨可怜了,而已然长发披散,同样神情阴森的郑常山只抬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迹,又走到陈京墨的身边站好这才眯着眼睛地笑了笑道,“还有功夫管他?赶紧管好你自己吧。” “贪狼星……廉贞星……很好……很好……呵呵……” 僧苦练这般冷笑着,怨毒的眼神已经有些濒死野兽的意思了,陈京墨和郑常山一同站在他的面前,可是心中的某个执念却让僧苦练无法就这样认输。 而当下就卑鄙地忽然出手将自己的一根锁链砸向了陈京墨,预感到郑常山会有所反应的僧苦练只看准时机就将袖中的另一根暗锁猛地套上了郑常山的脖子,接着他也不顾陈京墨瞬间失态的神色,只把脸色惨白,之前就有暗伤在身的郑常山掐住脖子拖到自己的怀中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果然被我猜到了……伤还没好全……贪狼星你又何必这么辛苦自己呢?廉贞君,上次的交易咱们没能谈成,这次我总有筹码了吧……” “放开他。” 一身白衣之上已经沾满了狰狞的血迹,陈京墨虽然不喜杀戮,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容许有任何人来碰郑常山一丝一毫,只是他也清楚僧苦练这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一时间倒也没有去轻举妄动。 而用自己剩下的一只手暧昧的揉弄了一下郑常山脖子上鲜红色鞭痕后,僧苦练眼看着郑常山眯起灰白色的眼睛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自己,只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对着陈京墨开口道,“廉贞君,贪狼星这样实力强悍的男人,狠狠地用鞭子惩罚他的时候一定很有趣吧,他会哭吗?他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让人心疼吧?让我来猜猜,他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有这些痕迹……腰上?胸口?腿上?还有什么地方呢……” “住口——” 一道剑光对着僧苦练的头颅就劈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听不得旁人用一点侮辱的字眼来这样羞辱郑常山,眼眸中一片浓重的黑色看着是真的连杀心都起了,而勉强躲过去的僧苦练只将郑常山的脖子用铁锁勒的更紧了一些,接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别生气,这一局……我承认我有些失算了,放我和巨门走吧,不然你知道我有什么办法对付贪狼星的……” 这般说着,僧苦练就抬眼朝一直站立在摘星台之上的飞卫背着弓箭看了一眼,陈京墨和郑常山都不知道神箭手飞卫已经因为窦雪的缘故站在了他们这边,所以表情一时间都有些莫测。 而在短暂地对视了一眼,无视郑常山眼神的陈京墨刚要皱着眉选择暂时松口抱住郑常山的安全,疯子一般的郑常山却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接着也不顾僧苦练勒住他脖子的铁锁就举刀对着自己和僧苦练贴紧的身体刺了下去。 “贪狼——” 简华带着怒意的剑光同一只鲜红色的凤凰剑同时出现,却没能阻止郑常山这种疯狂决绝的举动,而硬生生给自己和僧苦练都来了一刀的他狞笑着顺势摆脱了僧苦练的控制,又浑身染血地朝着僧苦练的胸口恶狠狠地又来了一刀这才踉跄地往后摔了下去。 “不要动!” 稳稳上前一把抚住郑常山的脊背地又难得带着怒气来了一句,脸色惨白的陈京墨最见不得他这样伤害自己,可是每每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总要让郑常山受伤。 而用手背紧张地替他擦拭了一下他刚刚被僧苦练碰过的脖子,郑常山只捂着自己还在作痛的伤口扯了扯嘴角,见自家廉贞君都快气的杀人的样子才嬉皮笑脸地扯扯嘴角道,“吃醋了?” “闭嘴,给我好好呆着别动。” 板着脸便直接将他的唐刀给夺了下来,和被偷了鸡蛋的老母鸡一般紧张的陈先生将略显虚弱的郑常山扶在自己的怀中抱紧又手执简华抬头看了眼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僧苦练和在那高台之上也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箭手。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射出一箭的神箭手刚刚居然真的不是失手,而是实打实地选择在最后的关头站在了僧苦练的对立面。 “飞卫……你竟敢背叛我……你居然是他们的人……” 腹背受敌,还遭了飞卫暗算的僧苦练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向站在摘星台上的红衣男人,和陈京墨一样,他的情绪同样也处于震惊之中。 可视线所及,他却只见飞卫挑起艳红的眼尾的故作恭敬地冲自己飞了眼神,在拉起凤凰箭的瞬间将闪着亮光的箭尖猛地调转了一个方向,这位做事相当胡来的神箭将军这才表情恶劣的大笑了起来。 “对不住了苦练大师,我虽然不是禄星司的人,可是也从来不是你的人,你这趟连我的工资都没结算呢,我还怎么能替你不明不白地就杀一个好人呢……所以,对不起了。” 这话说完,春秋战国时期第一神箭手飞卫将军手指间夹住的凤凰剑便冲着浑天仪上方的星盘射了过去,伴着锋利的箭尖破开星河的轨迹,僧苦练的面容也变得惨白一片。 他想挣扎去阻止,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而他喉咙间的嘶吼声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位于贪狼星左方原本熠熠生辉的巨门便被凤凰剑一箭给射中了。 “啊——” 几乎在同时,在那有些距离的高台之上,本还等着僧苦练来救自己的巨门星也当下在窦雪的怀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清楚情况的窦雪被吓了一跳忙一把松开了怀中浑身发抖着的巨门,却只看见神色痛苦的巨门像是坠落的鸟雀一般在禄存惊恐的眼神中直接就从摘星台上摔了下来。 而当下的僧苦练也没管自己这幅凄惨狼狈的样子,直接扑了上去又把面色如纸一般的巨门给稳稳地接住了。 “巨门……巨门……” 像是丢失了自己魂魄一般一声声喊着巨门的名字,僧苦练已经顾不上眼前自己已然一败涂地的局面,只死死的抱着被飞卫一箭射中的巨门,不让他因为痛苦而不停地在自己的怀中发抖,而许久之后,硬生生忍着痛的巨门才红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对他开口道,“僧苦练……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废物……” “是……我是混蛋……我是废物……” 通红着眼眶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僧苦练见他还有一丝声息的样子脸上也涌现出了一阵狂喜,因为他知道但凡巨门还有一丝声息,自己就算是死也会努力找到让他活下来的方法。 可是陈京墨已经缓步出现在了僧苦练的面前,而背着巨门正在逐渐变冷的身体的僧苦练只勉强地用一只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接着才神情狼狈地笑了起来。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用纯粹叙述事实的口吻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一身白衣的陈京墨的身后尽是烧得通红的火焰,浑天仪因为铜兽被毁而自燃烧起的火光将半个白银寺上空都映衬的犹如白昼,而见此情形,满脸都是血水和汗水僧苦练却只堪堪退后了一步,带着些至死也不肯罢休的语气阴沉地开口道,“你这么突然的就归位,真以为自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只要你现在放过我们,我就可以把那颗十二品红莲种子给你,这东西当初救了巨门的命,现在同样也可以救你……它就在后面的金身殿里,你只要放过我们……” “死到临头,还是满口谎言,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出家人,真是可笑。” 这话说完,眼神冷肃的陈京墨手中的简华抬手便化作一道银光对着僧苦练怀中的巨门刺了过去,当日北斗宫外他被巨门挖去双眼之仇今日终于能够得报,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因为曾被巨门百般折辱,虐待过的贪狼。 而当下就一个挺身直接挡在了巨门的身前,神情痛苦的僧苦练也没去看陈京墨明显一愣的神情,只抱紧怀中垂死的巨门冲陈京墨恶狠狠地呲了呲满口渗出血液的牙齿,接着也不顾陈京墨皱起眉的阻拦,便将自己身上的袈裟裹住巨门和自己冲着身后已经被火光覆盖的寺庙后院冲了进去。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看来是猜到了我连全尸都不想给他和巨门留了……这样也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过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没猜错的话,你知道的对吧……” 在后方完整的目睹了这一切,神情怪异地走到陈京墨的身旁,捂着自己伤口的郑常山对于僧苦练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座金身殿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好奇。 见状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看了郑常山一眼,神情之深沉一般人看来是很难领悟其中的意思了。 而见一得到眼神暗示当下就明白过来的郑某人直接就乖得不得了的靠在他肩头上开始装柔弱了,心里有点小开心的陈先生先是替他温柔地揉了揉伤口,这才神情复杂地淡淡地开口道,“在这金身殿里面的……是一个僧苦练的秘密……” …… “巨门……你怎么样?” 被火光包围着的寺庙后院内,没了只手臂的僧苦练正抱着巨门在紧张地和他说话,他试图让巨门能稍微清醒一些,能回答自己一句话也好,能再抬眼看看他也好,可是被飞卫射中的巨门已经在陨落的边缘,被僧苦练呼唤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抬起眼睛望了眼不远处的来了一句道,“这……这就是你天天都来的……那座金身殿?” “对……我每天都来这里拜佛祖……你不愿意和我来,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 用手掌颤抖地摸索着巨门惨白的面颊,僧苦练的长发落在巨门的脸上,眼眶里的泪水苦涩难言,却强忍着不想让巨门看见,而见他这副狼狈凄惨的样子,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可怕的下坠感的巨门只不甘心地望了望天上属于自己的那颗星辰,半响才艰难地眨眨眼睛开口道,“僧苦练……我刚刚……听……听你和廉贞说……你还有……一颗红莲种子?” “我那是骗他的,有我也不会给他,我都给你。” “嗤……” 听到他这副情圣一般愚蠢的话,就快死了的巨门只显得十分凉薄地笑了起来,僧苦练却只觉得他连这样狠心无情的样子都十分好看,他就算是花几辈子看都怎么看总也看不够。 而面无表情的巨门倒是自顾自地发了会儿呆,许久才用自己颤抖的手掌将僧苦练的后脑勺朝自己的脸摁下了点,又头一会儿显得温顺且主动地吻了吻僧苦练的嘴唇。 “…巨门,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金身殿外头的小院已经完全烧了起来,不出几分钟就会将整座金身殿烧成灰烬,身处于烈火中的僧苦练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必死无疑了,可他却依旧期盼着巨门至少在这种时候能给他一些回应,然而刚刚吻着他嘴唇的巨门只在冲他温柔的勾起嘴角的瞬间…… ——忽然将一把他一直随手带着的,之前还曾割掉过西洋镜耳朵的刀子恶狠狠地插进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僧苦练的身体里。 “……我……想活着……你要是想死……就尽管一个人……去死吧……” 不顾僧苦练倒在地上绝望地望着自己的样子,脸色蜡黄的巨门艰难地拼着一口气爬起来,再抬眼时便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金身殿,而以一副嘲讽的眼神低头看了眼僧苦练后,神色疯狂的巨门只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红莲……红莲种子就藏在……那金身殿吗……你休想骗我僧苦练……” 这般说着,拼死也想活下去巨门也不去管身后还在冲自己艰难伸手求救的僧苦练就朝着那金身殿爬了过去,天空上方的巨门星在不断地变得微弱,而他也在挣扎着想给自己寻一条生路,因为直到这一刻他依旧不觉得自己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死去。 他本该功成名就!他本该问鼎神界! 再做到这一切之前!他怎么能死!他又怎么甘心去死! 这般想着,只剩下半口气的巨门就硬是爬到了那从未来过的金身殿之前,他不自觉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再一次得到那救死人生白骨的红莲种子逃出生天了。 可是当他进了那金身殿后,无论他怎么疯狂地四处翻找他都找不到藏匿着的红莲种子,而就在奄奄一息的巨门躺倒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时,原本面色狰狞的他却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视线所及,面容慈悲却也分外熟悉的金身佛像正在眼神柔和地看着他。 僧苦练曾一日一日地跪在这里朝着他心中的佛祖祈求,而作为一个早已还俗的佛门弟子,他所一心祈求的并非是那些俗世中人所追求的东西,却只是一个人的情……而已。 那人是他心头的佛,也是他心头的魔。 所以他铸了这尊和他的面容如出一辙的佛像,长久的跪在这里向他倾诉自己对他的爱和欲。 可惜那人从来没有来过,也并不知晓,而当他唯一一次来到这里…… ——僧苦练却也再没有机会知道了。 …… 此刻的寺院外,已经控制住所有叛逃行主的耍禾谷他们开始聚集到郑常山和陈京墨的身边,连那些被抓住的神界星官们也都恢复了自由。 作为漏网之鱼,狡诈的禄存第一时间就逃往了寺院的后边想趁着禄星司的人还没发现他的时候逃出生天,可是还没等他跑出去几步,一个挺拔的身影倒是出现在了夜色中,而等脸色难看的禄存一抬头,却发现竟是一张熟悉的老面孔。 “禄存……” 面无表情地拦在了慌不择路想要逃脱的禄存面前,神情憔悴的武曲虽然手脚依然没有丝毫的力气,可是要对付一个平时神力就远不如他禄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一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禄存只脸色阴沉地抽了抽嘴角,半响才压低声音以一副神情惭愧的模样道,“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之前……之前也是巨门逼迫我那样做的……念在我们过去的交情……放我一马吧……武曲……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 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武曲望向禄存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像是在看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又像是在看一个很是陌生的人。 瞬间就猜到武曲这蠢货一定还记挂着他们情谊的禄存只嘲讽笑了笑,将袖中的短刀藏好刚要走上前再说些煽动人心的话,一记力道很重的棍子却忽然恶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瞬间就让防不胜防的禄存晕了过去。 而从头到尾都看见了这人的举动却没有去提醒禄存的武曲只和看着斯斯文文,却面无表情的文曲对视了一眼,半响才忽然莫名其妙地转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有病么,赶紧跟我走,去前面帮贪狼星的忙去。” 扛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的烧火棍就态度冷淡地开了口,总算报了禄存暗算自己之仇的文曲平时虽然自诩是个讲文明的文人,可是面对这种卑鄙无耻的家伙也懒得再和他讲理了,直接还嫌不解气的又踢了禄存两脚。 而见状的武曲连忙忍着笑点点头上去来帮忙把禄存这家伙给捆起来,边绕绳子还便和文曲嘻嘻哈哈地道谢,而翻了个白眼的文曲一时间也懒得理这个没有自己出马说不定又要被绿茶吊骗的蠢货,只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淡淡地来了句。 “都是同僚,谢什么谢。” 这么干脆地一和解,一直以来关系并不咋样的文曲和武曲倒是有了点患难见知己的意思了,可就在他们俩轻松地带着被五花大绑的禄存准备去前面和禄星司还有神界他们的人回合时,大老远的文曲和武曲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后,却只听见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那头大喊道,“廉贞君……廉贞君!你这是怎么了!!” 第86章 山山 火烧白银寺后,郑常山原本正打算趁着巨门和僧苦练的颓势想将一众叛逃行主和禄存等人一网打尽。 可谁知道一直在他身边显得很正常的陈京墨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又在轻声唤了他的名字之后直接脚步不稳地晕了过去。 一时间就连他随身携带的简华都瞬间失去了光亮,而意识到可能是之前他强行归位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已经出现了,自己还受着伤的郑常山当下也没耽误,将剩下来收尾的事都交给耍禾谷和蛮花去做之后,直接就心急如焚的背着已经陷入沉睡之中的陈京墨一起回了神界。 而等一同跟他回来的老岁星帮着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陈京墨墓前的情况后,这皱着眉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的小老头只装模作样地捋了捋白花花胡子,又眯起眼睛对表情阴森的郑常山笑了笑。 岁星:“禄星,您现在是想先听好消息呀还是坏消息呀……” 郑常山:“……” 岁星:“诶诶您别拿刀您别拿刀冷静一点!!!啊啊啊啊!救命!!” 郑常山:“赶紧说!” 岁星:“咳……是这样的,好消息就是廉贞君没什么事,您有空还是先把自己身上的伤给养好吧,坏消息是简华剑魄助廉贞君提前十二年归位伤了些廉贞君的元气,按照咱们这些星辰的岁数轨迹来说,他整个人都得往回退十二年星辰日才能维持躯壳和元神的稳定,不过因为强行归位的时间不长,所以这种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少则四五天多则两个礼拜,廉贞君就可自行恢复了……” “所以……廉贞的躯壳现在会回到十二年前的时候,也就是……他十八岁那年?” 一瞬间就明白了老岁星的意思,表情怪异的郑常山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躺在床榻上显得表情冷肃,容貌英俊的陈京墨看了一眼,不自觉地还挑了挑锐利的眉锋。 而闻言的老岁星也顺势点了点头,因为生怕郑常山太过担心,他还不忘口气放缓地冲他补充了一句道,“不止是躯壳和容貌,应该说整个人的记忆和身体状态都会回到那个时候,往后发生的事情廉贞君都会暂时忘记,今夜过后他就真的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人了……所以这段时间难免就需要贪狼星你多花些时间和心思照顾廉贞君了,肯定不用多久的,您别担心……” “……” 听见老岁星这么说,郑常山倒也立刻回答他什么,毕竟陈京墨本身的安危才是他最关心的,只要他人没什么事,对他来说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不过想到自己很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没法看见正常状态下的陈先生,这对于郑常山来说实在是有些糟糕了。 毕竟当初也是他好不容易挖坑撒网才套牢的,平时一天见不着都要想的要命,更何况是一下子就这么多天。 可是再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快要面对一个清纯稚嫩,天真干净,很可能真的还没有成年的陈先生……哦不……陈同学,郑常山这个本身还有伤在身的死变态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有点诡异的眨了眨眼睛。 一个还只有十八岁的陈先生,比现在这个成熟又完美的男人整整小了十二岁。 他没见过的,没亲过的,没抱过的……货真价实的陈京墨。 说不定连接吻都不会吧?也对,按照他这个个性,怎么可能会在学校谈过恋爱。 “所以到底会是什么味道的呢……真是期待啊。” 脑子里不自觉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面颊骨全无血色的郑常山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了,舌尖舔过自己嘴唇的时候都有些止不住的意味深长。 站在边上的老岁星完全听不懂他在嘀嘀咕咕什么,看他渗人的表情还以为他要把床上那位不省人事的廉贞君生吞活剥了。 只是在认真确认了陈京墨的身体并不大碍后,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老岁星还是就北斗宫日后星官之位的归属征求了一下郑常山的意见,又额外问了一下他对禄存和那些叛逃行主的处理想法。 而当时负手站在星河边上的郑常山闻言直截了当地眯着眼睛,接着转了转自己灰白色的眼睛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这个位子原本就应该是廉贞的,除了他压根没有人有资格坐上去,等他身体恢复后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坐上北斗之位的……另外,禄星司的人不管是不是叛逃的行主,都一律交给我,至于禄存……呵,只要你不去问武曲随便怎么处置都好,记住,务必要斩草除根。” 听他这么说老岁星也明白郑常山的意思了,虽然他也算是看着禄存这个年轻人长大的,但是只要想到他之前处心积虑地要把整个神界往火堆里推,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武曲都不肯放过,一把年纪的老岁星的心里就有些发寒。 毕竟前面已经有一个像巨门这样的人出现过了,谁也再不想面对第二个巨门,那么对于禄存的处置,不自觉叹了口气的老岁星一时间也只能硬是逼自己狠下了心肠来了。 这么一说开,后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也就不关郑常山的事了。 忙活了那么多天,匆忙回到人间的郑常山带着陈京墨回到城郊的家中之后,先是轻轻地走到已经关了灯的郑小山同学的房门口看了看,确认小屁孩已经睡着了之后,这才径直回到了自己和陈京墨的卧室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撑着脑袋躺到他的身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熟睡中的陈京墨。 “说起来,你今天还没祝我生辰快乐,说好的生日快乐歌呢……” 睡着了的男人显然没有办法回答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 而只是这么看着他也完全不觉得无聊的郑常山半响略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知道明天一早醒过来可能就要面对一个缩水了的陈先生他这心里也有些复杂,而接着他就俯下身凑到陈京墨的嘴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算了,等你下次醒过来再找你要吧,晚安了……我心爱的陈先生。” …… 翌日清晨,阳光落在窗台上的时候,灯光昏暗的卧室里没有一丝光亮。 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连手脚都没露出来,看来是完全还在沉睡之中。 楼下隐约有细微的动静传来,似乎惊动到了床上这个原本睡得正熟的身影,而先是迟疑地露出浪点黑色的发顶,紧接着着一张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点红的少年人面孔就这样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眼前的视线隐约有些模糊,想起自己最近因为熬夜看书所以近视加重的陈京墨便略显疲惫地摇晃了脑袋,可是当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又努力环视了一圈周围后,身上穿了件不太合身却相当舒服的睡衣的陈京墨就这样忽然愣住了。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这是哪儿?他不是昨天晚上在宿舍看书的吗? 今年还在上高三准备高考的陈京墨彻底地傻眼了,低下头表情诡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从床上干脆站起来直接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当他从床头柜上匆忙地找到一副度数并不合适的金丝眼镜又略显迟疑地进了这间卧室自带的洗手间后,戴着这幅和他年龄完全不合适的眼镜的陈京墨就这样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镜子里的那个人自然还是他自己,消瘦未张开的五官,稚嫩青涩的眼神都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鼻子上略显滑稽的眼镜和身上的这件睡衣,皱紧着眉头的陈京墨完全搞不懂好端端地他为什么会跑到这个陌生人的家里来了。 而就在他一时间惊疑不定地想到了许多可怕又复杂的社会新闻或是刑事案件时,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陈京墨忽然就听到外头的房门好像被推开了,而伴着一个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和他略显疑惑地恩了一声,靠在洗手台上脸色发白的陈京墨便听到一个成年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你起来了?” “……” 皱着眉头完全不敢回答,这个时候的陈京墨就只是一个尚未出社会还在学校里专心读书的孩子,对他来说,在学习上拿到优异的成绩并不算难事,可是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些经验不足。 而就在他兀自忐忑不安,想着要不要找件防身的东西出来时,浴室的门就已经盎拉开了,紧接着一个在陈京墨看来完全陌生,压根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就径直靠在门口怪里怪气的看了他一眼。 陈京墨没办法形容那种眼神,明明这个一只眼睛不好,还留着长头发的男人长得并不难看,相反容貌成熟英俊,很有一种邪肆傲慢,独属于上位者的贵气味道,可是当被他渗人的眼神打量着的时候,他就是有一种被毒蛇活活盯上的可怕感觉。 而当下背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京墨皱紧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人身安全时,也是头一回见到十八岁陈京墨的郑常山倒是终于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自己打量的视线,接着便懒洋洋地靠在门口眯着眼睛开了口。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坏人,你也没有被拐卖……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常山,我们之间现在可能存在一些误会,你洗漱完我再和你解释,不用害怕,我是不会舍得……把你卖了的。” “可我并不认识你。” 一脸严肃且警惕的神情看着这个自称叫做郑常山的男人,陈京墨到现在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出于对危险和陌生人的防备,他怎么也不会就凭这句话就轻易地相信这个郑常山。 而挑挑眉对上陈京墨这张目前还嫩得出水,纯得发光的脸,被自家陈先生就这么一脸懵懂地注视着,心里顿时就痒的不行的郑常山当下就神经病一样的大笑了起来,人直接走进浴室又把门给用力地拉上,接着便抬手把这个青涩又可爱的陈先生给摁在了浴室的墙壁上。 “你刚刚说什么?你不认识我,恩?” 似笑非笑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陈京墨,眼见他因为自己暧昧的眼神而变的脸色涨红,眼神躲闪的样子郑常山就乐的不行,明明开始是不想对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怎么样的,但是一想到自家纯情小处男估计素了十八年还真有点可怜,郑常山这个禽兽当下也不顾陈京墨通红通红的脸色就勾起嘴角将自己的衬衣扣子给缓缓地解开了。 “你……要做什么!” 黑着脸地贴在浴室的墙壁上动都不敢动,被他这一系列冒犯的举动吓到的陈京墨只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才会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这样做。 可是眼看着郑常山动作色情将自己的衬衣完全解开,压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陈京墨同学立刻就注意到了这比自己大了很多岁的男人的脖子胸膛上尽是一些没有消散的鲜红色鞭痕。 明明还什么情爱都不懂,但是聪明如陈京墨也能多少看出一点这些艳红色痕迹绝对不止是伤口那么简单。 那种强烈的性暗示和羞辱意味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感十分强烈,光是看到这些色泽艳丽的伤口,都足够让人一阵浮想联翩。 而脸色涨红的陈京墨就这么不自觉地想象着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都很放荡的男人是怎样被折磨成这样的,一直到他神色恍惚地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缠上了一双手,而那个男人冰凉的像是蛇信子一样的舌头正卷着他的耳垂撕咬吮吸。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恩?” 郑常山含含糊糊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像甜腻的蜜糖一样,手脚冰凉的陈京墨皱紧着眉头想推开他,可是却被他这种讨好奉承般的举动弄得恶心的不能动。 而冷着脸,涨红着耳朵干脆地回避开他发情般的纠缠摸索,强忍着直接给这神经病一巴掌的陈京墨眼神冰冷地对上他发骚一般的表情,缓慢地动了动嘴唇才开口道,“下个月才十八岁,叔叔,你现在这样做涉嫌犯罪你知道吗?” 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肯定是生气了,被自家陈先生直接叫成叔叔的郑常山一瞬间笑的更意味深长了些,看着脸皮挺薄的小陈同学一副脸拉的老长就差没和自己直接动手的样子心里的恶趣味更浓了。 只是转念一想他们还要一起待上好几天总不能现在把他惹毛,顿觉有些遗憾的郑常山也只能强行地收敛了一些。 而干脆地放开了怀中这个个头并不矮,相反还生的相当干净清爽的清纯少男,郑常山眼见陈京墨板着脸一脸阴沉地看着擦着自己耳朵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大笑了起来。 “叔叔又没病,这么嫌弃我干什么。” “我不和陌生人做这种事,不管他有病没病,你刚刚的行为也不像没病的样子。” 冷淡地看着郑常山如是开口,陈京墨无法确认自己到底能不能摆脱这个变态男人对自己明显非法的控制,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面前这个男人,强行撕破脸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见他这十年如一日聪慧却又时不时有点古板的可爱性格,越发觉得有趣的郑常山简直连笑都憋不住了,半响才艰难地点点头又故意冲面前神色不自然的陈京墨压低声音开口道,“那个……陈同学,你真的不打算先听我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再把我当成变态人贩子吗?” “……” 皱着眉撇了眼郑常山,年轻的陈京墨厌烦的眼神明显是在说你这个变态不是人贩子还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当下就笑着走到卧室外面又从床头柜随手上拿了个相框回来,郑常山只在陈京墨瞬间沉默下来的眼神下将记录下两个男人暧昧姿态的画面的相框递到他的面前,接着这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还故意冲一脸木然的陈京墨特别做作的眨了眨眼睛来了这么一句。 郑常山:“老公~~~~你真的都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宝贝~~~~~~山山呀~~~~~~~” 陈京墨:“……”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岁的陈娇羞:你到底是什么品位????? 三十岁的陈娇羞:和你一样的品位→_→ 第87章 财富 “哥,那我就走了啊,你在家可要好好照顾京墨哥啊,我等着你们到时候一块过来……” 探头眼巴巴地看着站在车窗外的郑常山,郑小山坐在车后座一脸不舍,那双机灵的眼珠子也止不住地往后头的屋子看。 早上的时候郑常山和他说陈京墨不太舒服他就一直挺担心的,这几天郑常山和陈京墨两个人这么轮番的身体出问题搞得郑小山这孩子都急坏了。 可他哥又非说不让他打扰陈京墨的休息所以不准上楼,还莫名其妙地就把之前就和他提到过的要一起去Y市一趟的事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他身体恢复了我们就立刻过去,你到了那边之后记得听话一点,书记和夫人年纪都大了,别给他们添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 撇撇嘴摆明了一点都不怯生,郑小山这孩子天生早慧,对于他哥不愿意告诉他的事他一向也不多问,只表现的相当干脆地就答应了去Y市那户据说人很好的长辈家暂住几天的事。 而见状的郑常山在眯起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缓步走到前面又冲特意开车过来负责送郑小山去Y市的林桥递了支烟过去。 “麻烦你了,林秘书。” “没事,本来我就正好要去Y市,让他一个小孩一个人坐飞机也不安全……不过陈先生身体没事吧?下午要找贾方过来看看吗?” 一脸关切地盯着郑常山问了一句,如今关系亲近了林桥现在也不把他当外人看了,对于他所说的陈京墨不太舒服所以需要在家休养几天的话也没有特别怀疑。 而被他这么一问,眼睛泛着灰的郑常山倒是神情诡异地勾了勾嘴角,在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后才慢悠悠地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现在估计不怎么想看见外人……最近公司有什么事就先麻烦你和白总监了,有事打家里电话吧。” “行,那我们就走了,小山,把安全带扣好点。” 一听郑常山这么说,林桥就立刻的把自己思路拐到这两人又闹别扭那种问题上了,毕竟自家陈先生以前身体不舒服可从来没为此耽误工作了,只是这次郑某人这特意把弟弟送走又给两个人单独腾空间的,看来是这问题还挺严重? 不过对于为什么他们俩闹别扭会把郑小山这孩子送到郑骏书记家去的这件事,林桥心里也难免有些疑惑,不过想到自家老板和郑老家关系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断过,这事也忽然好理解了。 而这么一想,林老妈子只保持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回了郑常山一个我懂我懂你就好好在家哄他吧的神情,接着便在郑常山略显无奈的注视下带着郑小山直接去机场回Y市了。 郑常山这边在门口送郑小山走,那边的陈京墨倒是一直在阳台边上看着他和林桥郑小山。 早上在浴室里发生的那些事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但是不可否认当他听到那个叫郑常山的死变态开口管他叫老公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被天上忽然降下来的一道雷给正好劈中了的恐怖感觉。 可是那张照片上和郑常山一块照相的男人的确和他很像,除了更成熟年长一些,完完全全就是他三十岁左右时应该会有的样子。 而为了能证明自己说的确实是真的,神经病一样的郑常山还特意把已经被吓蒙圈了的陈京墨小同学给轻轻地推到了卧室外头来,又暧昧的凑到他的耳边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郑常山:“我说了,我没有骗你,你可以自己去看那边的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是我们俩的……书房里都是你的东西,你有什么个人习惯自己都可以看出来,你要是还不相信,还可以去上网查查时间和年份,看看我有没有骗你啊,老——” 陈京墨:“你不要说话!” 最后的那个苗头不太对的字一冒出来又把陈京墨给雷的脸色一变,转过头离身后的死变态尽量远了一些后,目前完全无法回答他任何问题的陈京墨只保持着僵硬的表情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接着想是按照郑常山所说的翻了翻衣柜又沿着充满各种生活痕迹的卧室走了一圈,许久才又回头看了眼郑常山手上的那个相框皱着眉冷冷地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谁又知道呢……明明昨天晚上你还好好的。” 干脆装疯卖傻的就把这件事造成的原因给回避了过去,见陈京墨一副压根不相信他的防备眼神,嘴角带笑的郑常山随手把手上的相框给放了回去,接着又缓步走到衣柜边上翻了套铅灰色的衬衫出来。 “等下我重新下去帮你把早餐热一下……家里没有你现在这个身材的衣服,你先穿这个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帮你配一幅眼镜,你这几天也别出门了,公司那边的事情我会让林桥帮你处理的……哦,林桥你一定也不记得了,稍微解释一下,以后的你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这间房子包括外面的那个山头都是你的,你的手下有很多能干又听话的下属,林桥,就是你最信任的老部下之一。” “什么叫……都是我的?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是个无父无母穷小子的陈京墨一下子闻言愣住了,表情复杂地环视了一圈这间从内部装修都可以看出其奢侈的豪宅,他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一点都没有真实感的梦了。 而见他这个单纯又青涩的样子,帮他又找了袜子和内裤出来的郑常山也忍不住笑了,接着走到他的面前,歪着头抚了抚自己的眉锋又显得有些懒散地开口道,“字面意思……今后的你很富有,也很出色,用金钱你就能轻松地解决任何你想解决的问题,你有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财富……这样够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再对你今后的成就和魅力进一步解释一下?”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简单粗暴的解释问题的方式了,完完全全被震惊到了的陈京墨一直到郑常山和他说要先去楼下送人后都没怎么能缓过神来。 他完全无法想象在未来自己会成为这样一个人,毕竟在今天早上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家,没有钱,甚至刚刚才经历了世界上最残忍的背叛的可怜虫。 而等把郑小山送走的郑常山再回到楼上的时候,自顾自地换好衣服顺便还把床上的被子给叠的像整齐地豆腐块一样的陈京墨已经在皱着眉等着他了。 “这个是什么意思?” 低笑着看着陈京墨一脸紧张又局促的样子,知道自己刚刚不在的时候他应该又把房间翻了个遍的郑常山也懒得揭穿他,只是看到他把被子弄成这样他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而闻言显得特别茫然地看了眼他,因为脑子混乱所以有点迟钝的陈京墨注意到郑常山一直在盯着床上的豆腐块笑才反应过来,接着抿着嘴唇一本正经地低声开口道,“我住宿舍的,生活老师早上要检查卫生,不然会扣班里的分。” 这话听着都透着股乖乖仔的味道,越发觉得这种从来没见过的陈先生很好玩的郑常山也没有再笑话他,在用手掌捏了捏他涨红的耳朵又凑到陈京墨的面前不顾他的抵触吻了吻他的耳朵。 郑常山:“你怎么这么可爱。” 陈京墨:“……可爱是用来说女孩的,不要用来说我。” 郑常山:“哦,对不起,那我换个词,陈同学你好帅,做我男朋友好么。” 陈京墨:“……” 一脸无言以对地看了眼神经兮兮的郑常山,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真地没有说谎骗自己,但是想到自己今后居然真的会找一个这样脑子方面有问题的人一起生活,到底还有些年轻的陈京墨便觉得即使他有再多的财富……这日子一定都过的挺痛苦的。 毕竟是个男人倒还是其次,这性格上的南辕北辙就已经让他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的物种多样性。 而看到单纯的小陈同学被自己弄得一副怀疑人生的可怜模样,郑常山这有病的家伙也不想在再继续逗他了,只和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又下楼吃了个早餐,接着便从车库随便开了辆车一块出去了。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暂时还没有接受郑常山是自己情人这件事的陈京墨因为性格原因始终不怎么愿意和他说话,一言不发的沉默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孩子,而见状只专心开着车的郑常山在带着他去配了副度数合适的眼镜,又买了些这个年龄段少年人穿的衣服后才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在外头吃了个午饭再回去。 对于他的安排,陈京墨一概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对未知环境的陌生感也让他连基本的正常交流都没办法做到,而似乎也看出了他情绪上的敏感和紧张,从某种程度上其实并不算了解这个年纪的他都发生了什么的郑常山只和一个年长的兄长一般冲他笑了笑。 “你想吃什么?” 坐在名叫餮府的中式餐厅里头,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的陈京墨看上去很是不自在,因为配了副新的眼镜,他的视线一下子清楚了不少,可是当他黑色的眸子落在那些价格令人咋舌的菜名上时,还只是个少年人的陈京墨先是心里一沉,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随便,你决定吧。” 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声音平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话,郑常山见陈京墨低着头不说话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似乎让自家小陈先生不太开心了,而当下也将手里的菜单合了上去,坐在他对面的郑常山无声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接着伸手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对不起。” “……恩?” 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郑常山一眼,陈京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和自己说对不起,而郑常山见状只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接着撑着自己的下巴用灰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你看上去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愿意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是我的原因造成的吗?我很抱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让你去接受一些很难理解的事……” 英俊的男人压低着嗓子对自己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很值得依靠,垂落在额前的长发将他残缺的眼睛遮住了,但是他的面颊鼻梁嘴唇都有种情色惑人的味道,而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的陈京墨在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许久才轻轻地开口道,“来到这里之前,刚好发生了些事,和你并没有关系。” “是什么事?介意告诉我吗?” 得寸进尺地又故意往前迈了一步,面无表情的郑常山清楚地知道不管是十八岁的陈先生还是三十岁的陈先生,如果自己不追问他绝对能把自己觉得不开心的事憋一辈子。 被他这么追问的神情有些冷的陈京墨只不吭声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或许是因为一直压抑的心事也想要有个可以暂时倾诉的人,所以在稍稍停顿后,今年到底还只有十八岁的陈京墨才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以一种难以启齿的口吻缓缓地开口道,“因为一些我无法解释的个人矛盾,前几天放学的时候我被几个同班同学扒光了衣服关在了女厕所里。” “我的学校平时就没有楼管,他们把门给反锁了之后就谁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所以一直到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一个和我同班的女孩发现了我,我当时身上没有任何衣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腿被冻得都站不起来。” “但是事后当我的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后,却第一时间让我千万不要声张,还说那几个人的父母愿意给我钱补偿我,只要我可以选择不计较这件事。” 这般情绪复杂地开口,陈京墨年少的脸上多了丝变化的情绪,他本是个情感细腻又敏感的人,即使平时再不善言辞,可是在这种时候也有了几分对这个世界的茫然。 而在抬眼望向对面正看着自己的郑常山后,他先是有些艰难地别开眼睛,接着握紧自己的手掌,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道,“钱有时候真的能解决很多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有点骨气的都会选择拒绝,可是我却答应了……我想以后的那个陈京墨一定没和你提过这件事,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看不起这么做的自己……”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了吗,郑常山?” 第88章 日记 “陈京墨!班长!哟!还不说话了哈哈!行,好好在这儿呆着吧!明天早上自然有人来给你开门,就是到时候,你估计就要被当成色狼变态了吧哈哈……” 奚落恶劣的哄堂大笑声伴着几脚踹门让浑身湿透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退,此刻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蔽体的东西,而冰凉还散发着浓重臭味的污水正在脚下汇成小小的一摊。 外头那些人的脚步声已经渐渐地走远了,寂静的厕所隔间里莫名地有种恐怖的感觉。 因为畏寒而轻微抽搐着的陈京墨在艰难地抬起手试图把门撞开却始终没有办法后颓唐地坐在了地上,而在疲惫地将头埋到臂弯里后,这个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的陈京墨许久才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喃喃。 “救救我……谁都好……求求来个人……救救我……” 像是露水一样湿润微弱的声音注定没有人能听到,被欺辱,被殴打的痛苦对于一个本身心智都未长全的少年人来说更是一件莫大的折磨。 而尽管陈京墨很想让自己不要表现别这么懦弱,但当一个人呆在这样一个冰冷恐怖的环境里,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发起了抖。 但凡他有父母亲人,都至少会有人来关心他的安全问题或是来学校找他。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所以就算是被关在这里一直到冻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他。 而这……似乎也就是他天生应该承受的命运。 …… “醒醒,到家了。” 温柔的抚弄着他额头的手在昏昏欲睡的陈京墨的脸颊上划过,虽然这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半困半醒的陈京墨还是皱着眉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对上郑常山泛着灰光的眼睛时,他明显一愣。 片刻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郑常山见状也忍不住嘴角一勾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而被他扯得脸都变形了的陈京墨在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后,先是一本正经地坐直了些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他没忍住和郑常山倾诉了那些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的事情。 虽然说完他就立刻后悔了,但是既然都已经说了,陈京墨也没办法收回,而算是半逼迫才让他将这些难以启齿的回忆都说起来的郑常山也在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我很抱歉。” 郑常山的声音透着股沙哑和异样,眼神冷淡的陈京墨摇摇头没回答他只觉得这件事无论怎样都不需要郑常山来和他道歉。 而在片刻后,他感觉到原本坐在他面前的郑常山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接着这个比他成熟年长了许多的男人就像是在哄着什么小孩似的弯下了腰半跪他的面前又冲他态度郑重地笑了笑。 “不要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事,都是我的不好,要是你不想告诉我,下次就直接拒绝我……这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你的做法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我错过了你本该最需要我的这段时间。” 郑常山这样子慢吞吞说话的调调很有一种杀伤力,因为哪怕陈京墨已经见识过他胡言乱语时的杀伤力,却还是一瞬间被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包容又温柔的态度给弄得神色复杂。 而听他这么一开口,皱着眉的陈京墨在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后语调疑惑地开口问了句。 “我和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是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还是工作?我们又为什么会一起?” 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虽然很不想正视自己以后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块的事,但是出于好奇,陈同学还是略显局促地问出了口。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不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出于任何外在因素而勉强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所以正是这样,他才越发地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郑常山。 而见他这幅努力克制住自己紧张的样子,郑常山这下流的神经病在缓缓站起来后干脆跨坐在他的腿上,又用手环住面色尴尬的小陈同学的脖子若有所思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郑常山:“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恩……因为你喜欢上我,我喜欢被你上,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陈京墨:“……” 郑常山:“诶,不好意思,我又忘记你未成年了,你什么都没听见,赶快忘掉忘掉。” 陈京墨:“……” 不要脸的郑常山就这样一句话把自己好不容易地积攒的好感度给败光了,回去的路上脸皮比纸还薄的小陈同学再没有搭理过他,除了和他说了句我想去买点练习题,其余时间就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窗外,反正就是不去看身边的郑常山。 而带着几整套黄冈考霸,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准备回家的路上,就算是匪夷所思地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小陈同学还是没忘了自己快要高考所以一天都不能不做题的事情,只是当他在车上忍不住睡着又再次醒过来时,郑常山已经把车开到他们共同居住的那个家了。 “你下午就呆在家里吧,我要出去一趟,有事打我电话。” 这么简单的交代了一句,郑常山把他送回家就准备自行出门去了,能暂时不用和他一只呆在一块陈京墨也松了口气,只自己拿了书房的钥匙又面无表情地回头冲他客气地说了声再见。 感觉到自家小陈先生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郑常山也在怪里怪气地笑了笑后转身走了。 等陈京墨在书房窗户里看着他开车走了之后,他先是若有所思地环视了一圈这间简洁干净的书房,又走到那张红木办公桌边上局促地坐了下来。 说实话,到底是实打实的办公桌,这个感觉都和他教室的那张小课桌不太一样。 光是这么简单地坐着,都能想象到一个事业成功,让人尊敬的成功人士每天是如何工作的。 因为桌上摆着的成堆公文资料之类的这个年纪的陈京墨也看不懂,所以他倒也没有随便去碰,只是当他将视线落到桌角那张照片上时,他没忍住就看了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而在好几眼之后,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上面那个和他应该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貌似就是郑常山,而这么一想,表情怪异的小陈同学先是脸色难看地眨了眨眼睛,接着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 好吧,虽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也不会有其他人发现这件事。 但是这么不经意的发现这个人长得真的很合自己的胃口,而且是那种他自己之前都没概念,等他看到了才会意识到他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感觉还是让陈京墨一阵无言以对。 明明不是那种特别精致漂亮的长相,但是就是很吸引他,可能是那种笑容间的潇洒,可能是那种眉眼间的桀骜,凑在一块活脱脱就像是一头神气活现的小老虎一样可爱。 而再一想到现在的郑常山虽然没有十几岁时候那么稚嫩青涩,可是浑身上下反而越发地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成熟男人味道的陈京墨脸莫名其妙地就更红了。 “我居然会这么的肤浅……” 带着点费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皱着眉的陈京墨同学明摆着陷入了对自己的唾弃之中,而就在他若有所思地打开抽屉想找一只签字笔出来的时候,他却在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了一本放在抽屉里的黑皮记事本。 放在这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怎么看都是用来记录一些平时的不怎么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也有记日记习惯的小陈同学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心地将这本厚厚的记事本拿出来又坐在办公桌前翻了开来。 而等随手翻开到中间的部分又将视线随意落到其中一行的时候,表情复杂的陈京墨便看到了这样的几段话。 【出差工作,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恩,长得不错】 【他叫我陈先生的时候没有那种公式化的感觉,从前只有我的下属才会这么叫我,但他这么叫我感觉就很舒服。】 【林桥说我这样是老房子着火,我决定扣他的工资。】 【他会喜欢那个吗。】 【人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断断续续的几段话让陈京墨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虽说一个人肯定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可是这把自己的日记记录的和天书一样的习惯,他看了也只能无可奈何,而就在小陈同学继续皱着眉继续往后翻时,他又在夹杂着大量工作记录的内容中看到了这样一段内容。 【没法不原谅他,想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灰色头发很好看,很适合他。】 【我决定再认真一点,虽然我觉得我之前就很认真,但是只和他上床却让我觉得远远不够。】 【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他也没有和我说过他喜欢我,可我确定我有想对他认真的感觉,他要是能对我再多一些要求就好了,现在这么听话很可爱,但也可以无理取闹,我说真的。】 用这种纯公式化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着有点肉麻的情话,还没谈过恋爱的陈京墨看着多年后的自己用这么认真地一点点写下这些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替自己赶到难为情。 不过所幸的是,这些东西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再一想到自己在记事本里提到的那个他多半就是郑常山了,他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而再等陈京墨继续往后翻时,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页之后突然的就来了一段他有点看不懂的内容。 【他还活着,我很高兴,没办法去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怪他。我知道他在对我感到愧疚,这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我爱他,所以不存在不相信他的这种事。】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更没办法怪他了,我想把所有我能给他的东西给他,他真的很苦。】 【想到他曾经受过的苦,就想找个糖罐子把他装起来,他总是很自我很强势,但是又很脆弱,有点矛盾,也有点心疼。】 【我像星辰窥探月光一样的珍惜他,他真的很好,每天我都要这样一个人这样想很多次。】 【他已经是个合格的陈太太了,关于这一点,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最后的一句透着股一本正经的得意,不太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小陈同学看的莫名其妙的,却忍不住挑了挑眉,而在心里,他似乎也隐约猜到了些他和郑常山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一切并不像郑常山嘴里形容的那样轻浮随便,他真的有在很认真的喜欢郑常山,想来郑常山也差不多。 至少在这本日记里,他能看出来在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除了工作就只有郑常山这样一个能让他分心的存在了。 而这般想着,年少的陈京墨的心口便有了丝异样的触动,而就在若有所思的他刚好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时,他便看到了十二年后的自己用钢笔写在纸上的最后一段话。 【我希望我能死在他前面,是有点自私,但没办法。】 【郑常山今年三十岁,我也三十岁,未来的七十年里我们再各自找别人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就这样吧,一辈子都给他。】 【希望我们都能够长命百岁,他能比我多活几岁更好,然后我可以慢慢等他。】 第89章 禁忌 郑常山从家里出来径直就往市中心的吴中路那边去了,耍禾谷目前就在那边的花鸟市场开了个卖宠物鸟的店。 店里黄鹂鸟八哥鹦鹉什么都有,更因为耍禾谷从来不把这些鸟关在笼子里,就随随便便地放养在店门口让他们自己飞来飞去,所以倒是引得很多买主为之好奇,一时间生意倒是还不错。 之前郑常山只是听他这么说过,但都没有亲自来过,毕竟行主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人间身份,没出什么大事的时候大家一般也不会趁着上班时间硬凑到一块来。 而等他把车开到店门口停的时候,耍禾谷正好就在店里忙活,门口的两盆吊兰挡着来往司机的路了,他听到动静了就出来弯腰把花盆挪开。 视线所及,两只鸳鸯鹦鹉停在他的脑袋上显得特别调皮地蹦来蹦去,而顺手从口袋里掏了把香瓜子出来喂他们的耍禾谷正勾起嘴角逗手里的小鹦鹉玩,一抬眼就看到自家禄星正靠在门口冲他笑。 “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您快进来,给您倒茶。” 一看见郑常山耍禾谷立刻迎了出来,随手拖了张板凳给郑常山让他在门口坐,耍禾谷又去里边的屋子想拿了两套茶具出来,郑常山看着他这么忙活来忙活去的,满屋子的小鸟也跟着他乱飞,就算是本身不太喜欢鸟也觉得有点意思。 而在他灰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落在柜台后正耷拉着眼睛的金刚鹦鹉身上时,这面无表情的大鹦鹉先是翻了个白眼,接着瓦声瓦气的冲郑常山来了一句。 鹦鹉:“看什么看,傻逼。” 郑常山:“……” 鹦鹉:“啊啊啊——救命——谋杀啊——傻逼杀人了——” 正从里屋往外走的耍禾谷猛地就听到了这么一声怪叫,被吓了一跳赶忙就跑了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可他撩开门帘一走出来,却只看见郑常山依旧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坐着,而他店里最不听话,嘴最贱的那只金刚鹦鹉则蹲在郑常山的脚边瑟瑟发抖,来回蹦跶,一张鸟嘴里还特别谄媚地不停地嚷嚷道。 “爸爸——我错了——爸爸——您吉祥——” 耍禾谷:“……” 哭笑不得地看着貌似心情不错的郑常山和这只狗腿的要死的鹦鹉,耍禾谷给郑常山泡了花茶,顺道也把这只估计被教训的很惨的鹦鹉给无奈地赶回了店里去,等拍拍脑袋上落下来的鸟毛又坐下后,耍禾谷这才笑容温和地冲面前的郑常山开了口。 “晚上单位的大伙准备一起出来聚个餐庆功,您和廉贞君会来吗?窦雪飞卫他们也过来,张衡也说想当面谢谢你,地方就在李渔家开的馆子里,我吃过一回感觉味道还不错。” “他不去了,我可能去一会儿就走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事……都是份内的,您今天过来怎么了?有事要我办?” “恩。” 这般说着,眯着眼睛的郑常山顺手从兜里掏了只烟出来,耍禾谷一看他怪里怪气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人要倒霉了,而果不其然在将一张叠着纸条递到耍禾谷的手上后,郑常山这神经病用一种特别渗人的语气勾着嘴角道,“让武行生和你一起去吧,去Y市找到纸条上的这三个人,随便把他们扒光关到哪个女厕所去关一个晚上,条件允许的话,再扔两条菜花蛇进去,完事把照片拍好给杨川日报投个稿,顺便再把他们现在的饭碗也砸了,他们受伤了住院了丢工作不想活了我尽管赔钱给他们,就一点……绝对不给他们道歉。” “您这可真会玩,这几个人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吧。” 被郑常山这缺德的做法弄得有些好笑,知道他从来不会没理由的做这种事的耍禾谷忍不住就抹着鼻子好奇地问了一句,而郑常山闻言也不置可否地抖了抖手指上的烟灰,接着转了转灰白色的眼睛才笑了笑。 “没什么,私仇,那就晚上见吧,我还要去见个朋友。”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起身准备离开了,耍禾谷点点头送他到马路对面,看着他开车走了才笑了笑又背着手回了自己的店里。 郑常山见过耍禾谷后,他又径直按照自己所了解的讯息来到了一处位于杨川市的托儿所门口,等他叼着烟在车里想了会儿事的功夫,那托儿所里头倒是走出来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手上此刻还牵着个一蹦一跳的小男孩。 “请问,您是姚素女士吗?” 下车显得有点突兀的迎上了女人和孩子,郑常山这人面相虽然不太好相处,一身气度却相当出挑,姚素原本正打算接完孩子就直接回家的,可一对上郑常山注视他的眼神,她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点疑惑的表情。 “对……先生您是哪位?” 这话说着,姚素下意识地就将身边的儿子护住了,如今这世道让她对陌生人不得不防,更何况面前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而见她有些紧张的样子,郑常山也在将手上的烟自觉地掐了后放缓了些神情,接着放低了些声音以一种相对礼貌且郑重的口气轻轻开口道,“不好意思,有点唐突了,您确实不认识我,不过我今天特意找过来也是因为私人原因是想向您问点事的,请问您还记得陈京墨这个人吗?” “……诶?” 一听到陈京墨这个名字就一下子愣住了,姚素秀气的面容上气了层淡淡的疑惑,看向郑常山的眼神也透着股茫然。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男人会因为陈京墨的原因来找她,毕竟她和他丈夫因为孩子读书问题搬到杨川市才一两个月了,这点连很多以前的老同学都不知道,而在兀自回忆了一会儿她也态度平和地弯起眉眼点了点头。 “我当然认识,他是我高中时候的班长,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他?他最近好吗?” 四年前的那场婚礼还历历在目,姚素如今已为人母,但在心里却对这位其实交情并不深厚的同窗印象很深。 也许是因为其实那个时候她一直对陈京墨这样优秀的人很有好感,也许是因为陈京墨这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孤单了,所以尽管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但是姚素却依然真心的关心着陈京墨的近况。 因为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她在那个早上看到躲在厕所隔间里无声哭泣的那个男孩的身影时的心情,即使她很快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他,可是看到他显得那么难过又无助的样子,姚素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了。 “陈京墨……你就先穿我的校服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和这个同班同学说过话,但是看到他当时那样,她就是很替他难过。 明明并不是她造成了这一切,可是一种强烈的内疚还是充斥在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姚素的心里。 而很多年后,当她自己也做了母亲,有了孩子,她才明白了那一刻她自己的心情。 “我后来就在想,哪怕有一个人当时来安慰安慰他也好啊,他看上去那么伤心,可是我不是他需要的人,所以我什么也帮不了他……” 身处于一片绿荫下,姚素的脸上带着一层浅浅的光晕,她曾经给过一个人真正的善意,而这种善意似乎也伴随着她的一生,让她即使道这个年纪看上去始终是那么的温和且美丽。 而听到她这么将那件事给从头到尾的说完,沉默了许久郑常山也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跟着点了点头,在低下头看了眼姚素身后那个一直在探头探脑冲他笑的小男孩后,他先是勾着嘴角对那可爱的孩子眨了眨眼睛,半响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谢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一切……其实原本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请您帮一个忙的。” …… 临近八点,独自被留在家里小陈先生正在床上认真地看书,他的鼻子上夹着副黑框眼镜,神情看上去也显得相当专注。 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打从六点之后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而就在刚刚他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郑常山,得到的回复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还有一会儿,单位聚餐,你先睡吧。” 吵吵嚷嚷的背景里面郑常山的声音显得很不真切,面无表情的小陈先生坐在床上果断地挂了他的电话,半响才一脸复杂地平躺下来又皱了皱眉。 说好的会早点回来,结果就到现在还没回家。 骗子。 大骗子。 脑子里来来去去的只有这个想法,一个人呆在这种空旷的房间里给人的感觉愈发的不自在,连原本并不让他特别在乎的孤单都莫名地放大了很多倍,可就在他显得格外清醒地在心里想着事时,很忽然的他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细微动静。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回来了,心里的不悦瞬间就消散了一半的陈京墨瞬间就竖起了耳朵,可是让他主动跑下去迎接他这种事他是肯定不好意思做的,而就在陈京墨表情严肃地死死盯着门,一点点感受着那慢吞吞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时。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卧室的门先是被轻轻推开,接着一个没骨头一般靠在门边上最终又滑下来的身影才缓缓地倒在了地毯上。 “你喝酒了?”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郑常山身上的酒味,看着他像个醉鬼一样的嬉皮笑脸地躺在卧室门口的地毯上,最讨厌别人生活习惯不好的陈京墨有点想在他脸上踩一脚的冲动。 “恩……好热……” 过长的额发垂落在脸颊上,灰色的眼神因为酒精的熏陶难得显得有些的恍惚,郑常山的面颊骨上沾染着点薄红,被舌头舔弄的有些湿漉漉的嘴唇也看上去十分色情。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衬衫,但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自己扯得有些不像样了,此刻他姿态糜烂的仰躺在地毯上,衣衫凌乱,鬓发垂落,脖子领口处都是一片让人脸红心跳的隐秘风景。 而也许是因为身体在酒后的燥热,所以在使劲磨蹭了一下身下的地毯却没有丝毫用处后,他忽然地用脸颊蹭了蹭站在他面前少年的脚。 “陈先生……恩……啊……” 这含在喉咙声音听上去可真像发情的猫,瞬间被吓的退后了一步的小陈先生在红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没忍住缓步走上来把醉鬼郑常山给小心的抱了起来。 因为两人的体型问题,陈京墨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明显十分吃力,再加上郑常山一碰上自家陈先生就习惯性发骚的毛病,所以等年少的陈京墨把喝完酒沉的要命的郑常山丢到浴缸里又开始气喘吁吁地往浴缸里放水时,他自己的后背都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而起了一层薄汗了。 “郑常山,你听得见吗,起来洗澡。” 先用自己的手掌小心地试了下水温,坐在浴缸边上看着躺在浴缸里的郑常山,陈京墨便皱着眉问了一句。 可是喝醉了的郑常山只是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这把小陈先生弄的又是一阵无奈,而等他任劳任怨的将手指落到他的胸口想帮他把身上衬衫脱下来时,少年人的视线在落在他被水浸湿的胸口处凸起的两点时一下子就顿住了。 说实话,眼前的这一幕有点太引人犯罪了。 无论是那衬衫下结实美好的男人身体,还是那敏感且若隐若现的乳尖,亦或是郑常山被酒精麻痹的温顺且能激发人强烈施虐欲望的脸,搭配在一起都显得相当很有看头。 而鬼使神差的小陈先生就被眼前这一幕勾引住了,等他意识到他已经像是个禽兽一样的盯着不省人事的郑常山看了半天后,他先是尴尬的埋下了通红的脸,半天才有些艰难地又看了眼郑常山的嘴唇。 我有点想亲亲他,很想。 这样的想法来得突然,尚未体会过男人间情爱的小陈先生简直笨拙生涩的可爱,哪怕清楚这是对自己未来的爱人堂堂正正的渴望,在心里却也会有浓浓的负罪感。 可是这种渴求来得实在太强烈了,他的整个身体都仿佛被魔怔住了,即使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却还满脑子都是郑常山的身体和嘴唇。 而在这样窒闷的环境下过了许久,内心的那头可怕的野兽到底没能关住的少年人就这样缓缓的对浴缸里的那个年长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燥热的气氛中,先是手指落到了那被衬衫隔绝着浅色的突起上,奇妙的触感让他的指腹一阵颤抖,却在片刻的停顿后情色的动作细致地揉弄碾压了起来,那处地方因为他的粗暴对待很快就开始红肿挺立,淫荡的模样仿佛是在天生勾引着让人去含住他。 而似乎是了解到了这点,带着湿热的舌头很快就动情的含住了他,沿着那一圈细腻的皮肤舔吻撕咬,就算是醉的已经感觉不到外面任何动静的郑常山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很含糊的呻吟声。 这样含含糊糊的声音有点取悦了少年人紧绷的神经,他莫名的大胆了些,将自己的脚掌落到了浴缸中,又轻轻地跪在了男人的腿间。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但是当他一点点剥去郑常山身上潮湿的衬衫,再将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他的腿分开些面对自己时,他很明显地听到了自己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断了。 原则底线之类的他原本很在乎的东西都被他暂时忘记了,对郑常山这个男人的欲望比道德更诱人。 起码他能上郑常山,却没办法上道德。 “郑常山,你听得见吗。” 这般显得面无表情地说着,陈京墨黑沉沉的眸子里明显连一丝光亮都不见了,他压根没指望这个酒醉状态下的男人会回答自己,他也享受此刻这种支配着郑常山一切的感觉,而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他已经将自己狠狠地埋进郑常山的身体里,更甚至当他看到他颤抖着往后仰倒同时张开嘴唇时,他没忍住就俯下身用自己的舌头用力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禁忌又背德的快感简直像让人上瘾的罂粟花,头一次品尝到男人身体滋味的陈京墨低低地喘着气,手指扣住他两条张开的腿,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怀里除了被自己操其他什么都做不了的郑常山。 当一直到不知道第几次在郑常山滚烫的肠道里发泄出来之后,陈京墨年轻身体里那只躁动的野兽总算是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安分了下来,而低头看了眼剩下浑身上下满是狼藉,却依旧没有苏醒的郑常山后,他先是沉默地亲了亲他那只残缺的眼睛,许久才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一直很卑鄙。” 第90章 橡树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郑常山便从睡梦中苏醒了。 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床头柜上有点隐约地灯光,而等他像是复苏的蛇类一般轻轻地动了动,又将酸软酥麻的背脊转向身边时,他一眼便看到了正靠在床头穿着一身黑色睡衣,即使面无表情也显得很斯文清俊的小陈先生。 “你醒了。”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镇定冷静的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郑常山见状只眯起眼睛没有说话,等他感觉到床单下包裹的身体是赤裸着的,更甚至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微妙的疲惫感后,他先是似笑非笑地稍微坐起来了些,弯腰从地上散乱的衣物随手找到了自己的烟,又点了只夹在手指上显得暧昧的冲陈京墨笑了笑。 “不准备和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吗。” 男人慢吞吞说话的语调听不出什么喜怒,可陈京墨的心里就是莫名的紧了紧,打从昨晚起就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怪异情绪不知道怎么的爆发了,而面无表情地看了靠在床头显得很懒散的郑常山一眼后,他皱着眉沉默了半天才微弱地动了动嘴唇。 “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什么?” “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和我形容的的那个优秀温柔的陈京墨很可能也只是他在骗你而已,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人,很自私也很绝情,别人对我好我会记住,但别人对我不好我更会成千上百倍的记着……你一直在说以后的我有多好,所以我也只能就这么勉强表演给你看,但这才是我的真实嘴脸,因为这样,你会连带着也觉得以后的我欺骗了你吗?” 这般一字一句地开口说着,打从来到这莫名其妙的环境中后,陈京墨一直努力掩饰的情绪也泄露了出来。 他很想让自己不要表现的那么急功近利或是自私卑鄙,可是面对完全无辜,就被自己这般恶劣对待的郑常山,他的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对自己的强烈厌恶。 不过都是见不得光的嫉妒而已,看到抽屉的那本日记本的时候他不正是这么想的吗。 在他漫长且难熬的苦难里从来没有人来拯救他,既然你这么爱我,为什么又出现的那么晚呢。 还没有未来那份沉淀下来的坚韧与成熟的陈京墨就这样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情绪中,因为这个时期恰逢他情绪最恶劣的时候,所以尽管内心再明白这么做是不对的,他还是在面对郑常山了他善意的前提下忍不住做下了折中最过分最不尊重人的举动。 而听他说了这么多,郑常山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他,再注意到小陈先生皱紧着眉头,眼睛都有些不自觉泛红的可怜样子。 他先是神色莫名地勾了勾嘴角,接着也不顾陈京墨明显的抵触和后退,只贴在他的耳边吻了吻他滚烫的耳垂,接着像是一条冰冷却又温柔的蟒蛇一样缠着他可爱的主人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想从你嘴里听到点实话可真不容易……我的小陈先生,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昨天喝醉了。” “……” 因为郑常山的话猛然间僵硬住了脊背,陈京墨神情懵懂复杂地看向郑常山,却只感觉到这下流的神经病翻身骑跨在了他身上,借着将湿漉漉的舌头落到他喉结处舔了舔后,语调煽情且恶劣地开口道,“我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你偷偷地对我做了什么?你的手又碰了什么地方,恩?怎么样,我让你舒服了吗?你还满意吗?” 一连串让人面红耳赤的问题简直快把小陈先生给逼疯了,他很想让郑常山赶紧闭嘴别说了,可是因为是他自己趁人之危在先,他怎么也没办法对郑常山凶起来。 而见他这幅害羞又内疚的样子,郑常山倒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在从背后轻轻搂住小陈先生僵硬的腰后,他保持着这个彼此紧紧交缠,类似于动物交尾时才有的动作压低声音转了转自己灰白色的眼珠子。 “别紧张,你只是该长大了,这些东西都让我来教你吧,你会喜欢的……因为昨天晚上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才没有打断你,下次想做这种事的时候就直接告诉我吧,还是说你其实更喜欢我一动不动任你为所欲为的样子,恩?” “……你够了,郑常山。” 脸涨红的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纠结了一晚上,这个家伙居然什么都知道,气的牙痒痒的小陈先生就觉得他们还没有正式的爱情已经可以划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了。 而知道小孩子不能多逗的郑常山见他快真生气了也不再拿他开玩笑了,只将自己冰凉的身体懒洋洋地靠在陈京墨瘦弱的肩上,又揽着他的脖子像是在安抚他不按的情绪一般动情地亲了亲他抿着的嘴唇。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的小陈先生,我和那个长大了你的你一直都很了解彼此,从前也只有我才会自私的让你为我伤心……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哪怕一个人的一生注定有见不得的角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爱你,不管是过去将来,我都会一直等着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人间我愿意陪你走,天堂我愿意和你去,地狱我也陪你下,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心甘情愿过,不管你想对我温柔,还是想对我冷酷,你想折磨我,惩罚我,甚至杀了我,只要是你,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这大抵是这世上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情话了,声音阴冷的郑常山贴着他通红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要在彼此的魂魄上都烙下丑陋的伤口一般残忍又狠毒。 而不顾年少的陈京墨看向他略显复杂动容的眼神,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阴森味道的男人也冲自己年轻的爱人稍稍收敛了一下,接着便慢吞吞地笑了起来。 “本来昨天晚上就想给你件东西的,但是没来得及,你想现在看看吗?” 闻言脸上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的陈京墨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状的郑常山只扯了扯惨白的嘴角,在从床上姿态慵懒地缓步走了下来,找了件暗酒红色睡衣穿上后他从风衣外套里面找出了一张临时刻录的光盘,又走到卧室的电视底下单膝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 转过头看了眼放完光盘坐回自己身旁的郑常山,见他只看着自己笑了笑却不说话,陈京墨也有点微妙的好奇,而就在面前的电视上因为光盘而渐渐地有了画面,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陈京墨一对上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女人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京墨?恩?能看得见我吗?” 画面中微笑的摇着手的女人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但是陈京墨却还是一眼从她的五官哼唧中认出了她是谁,更甚至当她这般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陈京墨的心里都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而似乎是确认了镜头能够记录下自己说的话了,镜头里的姚素只略显局促紧张地调整了下坐姿,先是抱着自己怀里的那个乖巧的小男孩一起露出了点有些相似的笑容,接着语调温柔地开口道,“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吧,你最近好吗?上次我结婚的时候,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了,但是你的出现还是让我很惊喜,看,这是我儿子,可爱嘛哈哈……唉,满月酒的时候你没有来,我也猜到你工作应该挺忙的……不过没关系的,知道你过得好就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你的朋友,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过得幸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就一起忘了吧,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喜欢你,爱你,珍惜你的人……恩,结婚的时候要记得叫我啊,你上次为什么在份子钱里给我塞了支票呀真是……我已经留在那里准备等你婚礼的时候加五块钱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啊……”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沉默着看完了这一切的陈京墨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半响才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郑常山。 而似乎也察觉到了小陈先生此刻难以形容的心情,郑常山只用自己冰冷的手掌轻轻地摩挲了下他的脸颊,接着歪着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没办法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遇到你,这是我对你最大的亏欠,但你要明白,当我遇到我所认识的那个陈京墨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即使不依靠我也可以活的很成功很自信的男人了,我真心为你而神魂颠倒。” “……我知道。” 并没有因为郑常山的话再有任何过激的情绪,也许是当见过十二年后的姚素也让他明白了有些事情,所以就连陈京墨自己都开始为他心里的那些龌龊见不得光的心思而感到羞愧了。 见状的郑常山只笑了笑又玩味地将烟凑到嘴边慢慢地抽了口,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这么逼迫他正视这些问题了,而见小陈先生一副低头在认真反思自己的样子,郑常山忽然俯下身又主动地凑到他的嘴角亲了他一口。 郑常山:“真可爱。” 陈京墨:“……可爱是用来说女孩的,不要用来说我= =”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彼此就这样坦白了的陈京墨和郑常山一起度过了几天独处时光。 他依旧按照他从前的习惯生活,更甚至他在慢慢地了解郑常山的某些习惯,他知道了郑常山的长头发是为了谁留的,也知道了一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 只是在心里一向聪明的陈京墨却也在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应该离去的时间,毕竟郑常山虽然从来没告诉过他,可是十八岁的陈京墨却比谁都清楚他是不属于这里的。 “那把剑在发光……” 若有所思地看着摆在书房架子上的那把白色的长剑,陈京墨原本正在低头认真地看书,而他身旁美名其曰监督他写作业看书的郑常山正在似笑非笑地将苹果都削成一个个小兔子的形状。 对于他的这种幼稚的举动,小陈同学虽然嘴上特别嫌弃,却还是特别听话地都吃掉了,而就在他不经意抬头的瞬间,他就看到了那把之前他都没有注意到的白色长剑发出了隐隐约约的光芒。 “恩?” 听他这么说,坐在他身边的郑常山也顺势抬起头,可是当他灰白色的眼睛落在书架上的简华上时,他却什么所谓的光亮都没有看见。 而心里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的他下意识地看了陈京墨一眼,却只见面无表情的少年只将自己的眼镜推了推,又低下头淡淡问了句道,“你看不到,所以这是一切都要恢复正常的意思吗。” “……也许。” 给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郑常山不太了解简华和廉贞之间的具体联系,只从时间推断或许之前对陈京墨造成的损伤已经快恢复了。 只是这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人来说就有点残酷了,即使明知道这是陈先生在某个阶段时留下的短暂记忆,郑常山却还是不怎么忍心伤害他。 “谢谢,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故作客气又疏离地这般开口说了一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失落难过的小陈先生就像是一棵还没长成的小树,带着明显的脆弱却又充满生机,而见状刚想挑挑眉开口说些什么,郑常山一不留神就被他猛地摁倒在了办公桌上,顺带将桌上的东西也扫下来大半。 “真嫉妒我自己。” 皱着眉这般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陈京墨年轻的脸上各种情绪晦涩不明,闻言仰躺着的郑常山有些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在抬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后,显得漫不经心的诱哄道,“不用嫉妒,都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神色稍微好转了一些,陈京墨克制住自己心头的万般情绪,许久许久才俯下身把似笑非笑的郑常山用力地抱在了怀里。 陈京墨:“我之前其实是骗你的,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郑常山:“哦,所以之前才那么对叔叔是吗?” 陈京墨:“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你不用因为这个坐牢了,叔叔。” 郑常山:“……”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当郑常山如往常一样在床上苏醒,却有些意外的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想要坐起来,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掌就落在了他凌乱的发丝上,又温柔地揉了揉。 “再睡一会儿。” 成年男人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那种惬意温暖的感觉让郑常山不自觉地又躺了回去,而感觉到三十岁的陈先生从身前动作温柔地抱住他,他忍不住笑着看了眼面前英俊的男人又勾起嘴角轻轻来了一句。 郑常山:“还记得你欠我什么吗?” 陈京墨:“……你确定你要听?” 郑常山:“能不能稍微有点自信点啊陈先生,我可等了你两个礼拜的生日快乐歌呢。” 陈京墨:“……那你把耳朵凑过来点。” 一脸不自然地和郑常山一起躲到了被窝里才艰难地把这首练习了很久的生日快乐歌给唱完了,虽然中途郑常山一直在很过分地笑,但是好歹陈先生最终还是十分不容易地唱完了。 而就在这两个大男人和幼稚的小孩一样玩闹般从被子里一起笑着探出头来后,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陈京墨后,脸色泛着红的郑常山也在冲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欢迎回来,我的陈先生。” “恩,谢谢,我的陈太太。” …… 一周后,郑常山和陈京墨结束在杨川市的工作,准备一起返回Y市和老郑老两口团聚。 临行前,郑常山在整理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隐蔽地塞在他风衣口袋里的信封。 神色莫名的郑常山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拿出来拆开又打开信封后,里头却是一份字迹清秀的信,而上面的内容却是来自那个于他只有短暂一周相处的小陈先生。 【你好,郑常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三十岁的那个我应该已经回到你的身边了吧。】 【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也谢谢你解开了困扰在我心头很久的心结。】 【正如你那天对我说的那样,人间你愿意陪我走,天堂你愿意和我去,地狱你也愿意陪我下,我想将来我对你的感觉一定也是一样。】 【很难去形容这段时间我自己的感受,但是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选择和你这样性格奇怪的人生活在一起。】 【只不过有时候也许自己是才是最懂自己的,即使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相处之后我才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家伙。】 【十八岁的我会不自觉地被你吸引,三十岁的我也无法抗拒你,也许一直到我们都八十岁了,你在我心里都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吧。】 【所以我现在完全能想象像我这样性格无趣的人当初在遇到你之后的惊喜,也大概能猜到你是用什么方式让我对你再也割舍不下的。】 【是你让我对我自己的将来充满了期待,能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遇到你,爱上你,我真的非常高兴。 】 【十八岁的陈京墨或许还不是优秀又成熟的人,但也请我给我一点时间吧,哪怕过程再久远崎岖,我总会找到你的。】 【我的未来有需要努力的事业,有值得驻足的风景,最关键的……是我的未来里有你。 】 【宝贝山山,等着我吧。】 【——爱你的老公留】 看到最后一个字已经笑的不行了,想到十八岁的陈京墨趴在书房里那么认真又严肃地给他写了这最后一份信,郑常山嘴角的笑容便越发无奈了些。 只是当郑常山正打算把信给折好时,他却发现信纸的下方还有一段内容,而等他翻过来一看,便看到了这样的一长段字迹。 【另:我在我的高中课本上曾经读到过一首舒婷的诗,听说这是首情诗,所以我在信纸的后面抄写了一段,因为我一直觉得它很适合你,也希望你能够喜欢。】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致橡树》 舒婷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二三,大家七夕快乐\(^o^)/好了,虽然事先保密了,但是还是要告诉大家,禄星正文到此完结,经历了四十三万字的漫长斗争,变态和娇羞的故事终于能告一段落了。 下面就是陈先生当了北斗,变态继续当禄星之后的故事了,会有一些单元剧鸡汤小故事,然后也会有窦雪和小狼狗飞卫,文曲武曲以及禄存的相关番外补充。 因为改了很多次都没有用,所以八十九章的内容我又增加了五百字放在了微博上,我的微博是@码字ing石头羊,然后我只有一个请求,绝对不要去盗文网看,这一点真的很伤人,谢谢大家。 唔,然后就是照旧说一下自己的感想啦,这篇文相比较之前我选择了专注主角之间感情线,写第一篇阎王系统的时候,我被批评过强行煽情,主角不讨喜,后来写建国后我就在调整,可又被批评过故事太沉闷,缺乏趣味性。 再后来我就写了不科学,在不科学连载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不太会写主角感情,写出来很生硬,整体故事也缺乏完整性,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在自我调整了很久之后我才又开了这篇禄星。 虽然这篇文从数据上来说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写得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写的真是烂的没边了才会弄成这样QAQ……然后一直到完结也没有拿到编辑发的章子呜呜……但是相比较之前,我觉得自己是又领悟了一些新的东西了。 能在写文之中有所收获就是很值得开心的事了,作为一个写作天赋不高,经常会被评价为萌梗杀手的人来说,我真的是抱着谦卑和想要进步的心在坚持写的。 然后也很感谢评论区的很多从开始就每章给我评论的姑娘们,我真的很喜欢看大家的评论,也喜欢你们针对文章发表的各种看法~最后,还是那句话,万水千山总相逢,你们就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也祝郑常山先生和陈京墨先生能够在他们的世界里百年好合,嘿嘿wwwwww——作者石头羊于2016年8月9日农历七夕节留。 番外 第91章 从今天开始送外卖   恰逢周一工作日,Y市陈氏大楼内上班的员工们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都准备找外卖电话出来了解决午餐,谁知道还没等轮休时间开始,顶楼的张助理就下来说今天中午的这顿饭陈先生请客,点外卖一律公司买单。   陈氏论规模还是很可观的,顶楼装潢高级的员工餐厅一般只供给工作一年以上的员工,但如部分实习员工也能领到每天的餐费补贴。   陈氏自公司创办以来在员工福利方面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像今天这样请全公司上下一起吃外卖的举动怎么听上去都不像是他们那位平时待人相当冷淡,几乎看不见人的老板做出来的事。   可这事今天还就这样不可思议发生了,而等懵逼的员工们开始若有所思地拿着张助理留下来外卖单子挨个传看时,其中有一位坐在自己办公隔间里的女员工忽然小声地咦了一声。   “恩,怎么了你。”   坐她对面的女同事听到她的动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闻言的女员工先是鬼鬼祟祟地往边上看了几眼,接着压低着声音对这位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开口道,   “这不就是咱们俩前两天经常点的那家呀,你不是还说卤肉饭不错的嘛。”   “哦,对对对,味道是还不错,不过有点小贵啊,陈先生人真不错,说随便点呢嘿嘿,幸好我今天中午没自己带饭过来……”   心大的吃货女同事摆明了没有这位女员工想的那么多,只想着这估计是公司看夏天天气热,免得让大家出去吃饭太麻烦的福利,而闻言瞬间有些不甘心的女员工在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些她后,接着一脸八卦地看了她一眼道,   “你这记性怎么回事,你忘记咱们俩好几次去拿外卖的时候看到的事了吗!那个送外卖的小哥,就长的挺酷,长头发,眼睛还不好的那个,然后林秘书亲自下楼来接他,一边走还一边在电梯里和那个外卖小哥说了很久的话……”   “哦哦哦——”   一听她这么一说也立马想了起来,女同事眼睛瞪直了和面前的女员工对视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外卖单,许久才压低声音带着点迟疑地问道,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陈先生其实自己特别想吃这家外卖,但是不好意思经常点,就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吃,这样他也能顺理成章的吃了?”   女员工:“………………………………”   被自己同事这神奇又可怕的逻辑能力给彻底打败了,崩溃地把脑袋嗑在办公桌上使劲撞了两下的女员工到这里也懒得和继续进行这种二的要死的对话了,随手给自己点了份海南鸡饭又翻了白眼有气无力地道,   “我可总算明白你为什么相亲老不成了……你还是多吃点饭补补吧……”   “诶,你什么意思……哦,你吃海南鸡饭啊,那我也要吃……”   一转眼就把这事给忘了,吃货女同事这粗线条的女人把一心想找个八卦对象的女员工的心都给伤透了,只在点玩外卖之后就偷偷地用公司的电脑上了网。   而等小心地避开公司的防火墙后,面无表情的女员工就这样小心谨慎地点开了一个论坛地址。   标题:【直播贴】我老板已经连续一个月点了同一家外卖了,除了我没人发现他其实是为了见那个每天过来送外卖的小哥,今天他居然病情严重到请我们全公司人吃外卖了,理性讨论,这位外卖小哥成为我老板娘还需要多久?   0楼:情况如标题。   1楼:哇,这么土豪我也是服气的,不过楼主你知道的太多了,赶紧偷偷告诉外卖小哥他要嫁豪门啦!   2楼:暗戳戳问,外卖小哥长得帅吗?不过楼主都叫老板了,土豪肯定有四五十了吧……心疼外卖小哥,年纪轻轻和中年土老板_(:з)∠)_……   3楼:额,我是楼主,我老板挺年轻的啊,人也很不错……算了不能多说,总之外卖小哥长的很高很帅!长头发特别时髦一点都不非主流,身材气质很特别,不像送外卖的像黑道扛把子!从他手里接过卤肉饭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从谢逊手里接屠龙刀的感觉哈哈哈!我老板也很不错!个人魅力盖过长江黄河!!我们全公司上下的男的加起来都没我老板高贵迷人!   4楼:我去,这简直是小说的情节啊……目测楼主是绿的……这个世道哪那么多小言小说里年轻又帅气的企业老板啊……还黑道一样的外卖小哥我的妈笑死人了……   5楼:路人一枚,不过楼上也不要这么武断,经常看新闻联播的话,我省有个挺出名的红色企业家今年不到四十长相也不错的,三天两头和大领导一块在新闻上出现,不过为了人身安全,我就不随口胡说了,万一被查水表就不好了【。】   6楼:看到五楼后背一凉…………不了个是吧……楼主你在C氏上班啊?   7楼:我是楼主,请不扒马,不然要蹲局子就是大家一起了我真的没有开玩笑QAQ   8楼:咳咳咳大家冷静点,匿名论坛注意八卦情绪哦,其实相比起神秘的老板我对少林扫地僧一般存在的外卖小哥更感兴趣啊,楼主能继续说说他吗?   9楼:+1,完全无法想象这样形象气质的人会送外卖,我遇到的外卖小哥为啥没有这种类型的……   10楼:楼主心里也很奇怪啦其实……不过外卖小哥他的一只眼睛是瞎的,灰蒙蒙的一看上去是受过很严重的伤,我是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只能出来做这种辛苦的工作吧,我有偷偷看到过他手写的外卖单子哦,字好漂亮的,和我爸那种上了年纪的人写的书法一样……   11楼:天QAQ有点心疼,一定吃过好多苦吧,现在送外卖的工作压力特别大啊,外面天气那么热,有些人还特别没礼貌……   12楼:求楼主老板赶紧把小哥收了吧QAQ有老公了就不用出来送外卖了哇!   13楼:2333大家不要急!我觉得真的快了快了!我老板每次都让自己秘书亲自下楼来接小哥上楼呢~你们说就取个外卖用得着送外卖的上楼嘛!每次目送小哥拎着手里的外卖笑眯眯地坐电梯上顶楼我真的好激动啊,然而并没有人理解我为什么手舞足蹈……   14楼:嘤嘤!好萌!老板别吃午饭了直接吃外卖小哥吧!【喂   楼层间的讨论到这里彻底走向了18X的不河蟹之路,趁着中午时间摸过来发帖的女员工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八卦欲望得到满足,干脆就关闭了网页停止了继续摸鱼的行为。   可就在她拍拍手刚准备收拾一下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杂物的时候,公司的前台却通知大家点的外卖都到了,而这次送到办公室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外卖小哥,反而是另外几个面孔相对陌生的男人。   “哇,看上去真不错……诶,你的你的。”   吃货女同事随手把造型别致的简易餐盒递给了她,接过还带着热度的餐盒的女员工见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等她走到外面若有所思地准备去洗手间清洗一下自己自带的餐具时,走到转弯处的她忽然就看见因为午餐时间所以没什么人的电梯门口站着个特别眼熟的高瘦影子。   视线所及,面容深刻略显阴沉的男人懒散地歪着头,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T恤制服,手里还拎着一份外卖。   可能是夏天天气热,所以他把头发都给扎了起来,完全露出了瞳孔深处透着点类似于蛇类的光,而就在躲在一边的女员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时,男人面前的电梯门却忽然打开了,紧接着就缓步走出来一个差点没把女员工吓死了的人。   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一身正装西装衬得气质俊逸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只是他现在这幅态度随和的样子怎么都和平时在公司里给人的印象有点出入。   而就在女员工神色诡异地盯着他们俩看个不停时,她忽然就看见自家一贯高贵冷艳的陈先生从外卖小哥的手里主动接过了外卖,又由着瞬间忽然神经兮兮笑起来的小哥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在没人的电梯口尖亲了亲他的嘴唇。   外卖小哥:“我亲自给你送的啊,记得给五星好评。”   陈先生:“你这种行为叫刷单,深究起来涉嫌犯法。”   外卖小哥:“诶,我老公有钱支持我的个人工作怎么就犯法了。”   陈先生:“……知道了,我回头让他们都给你好评……一起上去吧。”   明显被这句老公取悦到了,拎着他压根就不喜欢吃的外卖的陈先生勾着嘴角就和比牛皮糖还黏糊的外卖小哥一起走进了电梯,而等满脸通红的女员工仿佛虚脱一般靠在墙壁上,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许久才显得有点小开心地偷偷笑了起来。   ……   “话说,林桥呢。”   上了楼之后就靠坐在陈京墨的办公椅上懒散地眯着眼睛,用手指转着只钢笔玩的郑常山坐在陈京墨的边上撑着头看着他吃午饭,见一口一口的特别斯文地吃着就觉得自己的胃口也貌似好了起来。   而陈京墨见他怪里怪气地盯着自己的餐盒看,只撇了眼他随手夹了一筷子炒牛河递到了他的嘴边,接着便眼看着郑常山和神经病一样地张嘴吃了又用舌头舔了舔那双他用过的筷子。   “他上午请假,可能下午回来,你找他有事?”   都在一块那么久了对他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事作风也习惯了,陈京墨要是还能被他这么简简单单就撩到也别做人家老公了,而郑常山见状却口气平淡地勾了勾嘴角道,   “哦,没事,我就问问,要是他马上回来撞见我们俩在一块那多尴尬。”   “………………”   听到他这么说有些不太妙的预感,陈京墨疑惑地心想我和你两口子那么多年了就算一起吃顿午饭他撞见又有什么好尴尬的,可紧接着他便亲眼目睹着郑常山先是站起来去办公室自带的浴室里刷了个牙,回来后又像是没骨头的蛇一样的直接蜿蜒着跪俯在他的腿间将他的裤链用舌头和牙齿拉扯了下来。   陈京墨:“……你下午不用上班么。”   郑常山:“这个月针对外卖行业的人间职业实践报告快完成了,这个饭碗砸了就砸了吧,正好换个工作环境。”   陈京墨:“………………”   一言不发,耳朵通红的陈京墨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将视线往办公室门口看了眼确定林桥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后,他也就抬手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口扣子,又往后的稍稍调整了下坐姿。   而瞬间就笑了起来的郑常山跪在他的办公桌底下倒是玩的乐在其中,从一边的办公桌抽屉底下把还没拆的润滑剂给拿了递给陈京墨,又俯下身用湿漉漉的舌头尖舔了舔他的黑色内裤。   “之前睡过送外卖的吗,陈先生?”   闻言的陈京墨露出了点无语的表情,眼见他跪在自己的腿间用舌头和嘴不断地吞吐脸色倒是有些薄红。   而呼吸略显不稳地将润滑剂拆开后,他神色淡淡地将郑常山之前一直在把玩着的那只钢笔涂抹上润滑剂,又沿着郑常山带着汗的的腰线一路滑落进牛仔裤里最终顺利地将那只湿湿滑滑的钢笔送进了他的尾椎下方。   一触到软肉就震动了起来,冰冷的钢笔在郑常山的身体里以一种规律的频率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爽的背脊都酥麻下来的郑常山倒是一点都没怠慢自家陈先生,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又以一种更下流更深入的方式继续开始取悦自家陈先生了。   “……常山。”   低垂着眼睛轻轻地喊着心爱之人的名字,用手指慢吞吞地揉弄着男人长发的陈京墨语调温柔,带着点含蓄的表达情感的方式却实在有些可爱。   而被他摸的身上的敏感带都张开了,郑常山眯着眼睛稍稍吐出来点,接着用湿润嘴唇整个包住陈京墨又吞的更得寸进尺了些。   这举动可有点过火,不自觉皱起眉的陈京墨拍了拍他的脸颊想让他不用这样,可是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刺激还是让他的神情都有些艰难晦涩了下来,而就在两人都相当投入的时候,一阵连续的敲门声却忽然从外头传来,紧接着林桥略带着疑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陈先生?我现在能进去吗?有个文件要急着给您。”   陈京墨:“……………………”   跪在办公桌底下的郑常山忍不住小声地笑了起来,脸色复杂的陈京墨没好气地捏了把他衣服底下细腻的皮肉引得郑常山笑的更厉害了,而就在稍微地坐直了些又把郑常山给完全遮挡在办公桌底下后,陈京墨这才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恩,你进来吧。”   推开门进来的林桥看上去神色匆忙,只不过当看到只有陈京墨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后他还是愣了一下。   因为这几天郑常山没事就来公司陪他吃午饭,所以今天就没看见他林桥也怪不习惯的,而当下就把手里的文件放到陈京墨的桌上,林桥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随口问了一句道,   “您先看一下吧,辽广这些人办事可每一个靠谱的……话说常山他今天没过来吗?”   眼神复杂的陈京墨一时间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要是让林桥知道郑常山现在正跪在他的办公桌底下给他咬,他们俩这两张脸也没处搁了。   而这般想着,即使很想马上把郑常山这家伙给拖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陈京墨还是通红着耳朵先把文件给看完又签好字,许久才慢吞吞地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道,   “恩……没来,你先……出去吧。”   “哦,行,陈先生您忙,我走了。”   拿了文件就直接走人了,当走出办公室后林桥还是显得有些疑惑,因为他总觉得今天陈京墨看上去哪里怪怪的。   而一等林桥走了,平时是个斯文人的陈京墨就忍无可忍把笑的快憋不住的郑常山给抱着压在了办公桌下的地毯上,粗暴地拉扯开他的牛仔裤又顺着他已经被那只钢笔彻底润滑好的地方送了进去。   “记得给好评啊……恩……陈先生……恩……”   “……闭嘴。”   ……   【美团外卖客户点评区】   沉默:   五星好评,菜的味道好评,外卖小哥的味道……也好评。   店家回复:么么哒(づ ̄ 3 ̄)づ 第92章 从今天开始做模特   恰逢禄星司年度工作总结,最近郑常山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换了个工作,虽然他这工作岗位从来没有稳定过,但是这么个变动法还是搞得老郑和蒋芸都忍不住有些上心了。   “你这段时间又怎么了,怎么看你都早出晚归的?”   一家人此刻正坐在一块吃晚饭,一家之主的老郑自然是坐在最中间,两边则分别是郑常山陈京墨坐一边,蒋芸和郑小山坐一边。   晚饭是周末的时候老郑和陈京墨郑常山一起去郊区钓鱼的时候钓的河鲜,养在厨房吐了两天污浊今天炖了一大锅奶白色的豆腐鱼汤又炒了一盘子蒜泥花蛤,郑小山特别喜欢吃河鲜,所以一桌就属他最开心,还嘴甜的猛夸蒋芸手艺特别好。   而此刻听见郑书记都主动开口问话了,原本正坐在陈京墨身边安静喝汤的郑常山抬眼看了自己老爹一眼,接着勾着嘴角一脸无所谓地道,   “就换了个工作,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也不知道成天在瞎忙活什么……”   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瞪着郑常山,这几年来因为郑常山老是换工作的事他已经在家里教训过他好几回了。   毕竟按老郑的想法,以郑常山这个能力去什么地方那都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道这小子就是三天两头的丢工作,把老郑都给弄得有些郁闷了。   “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政府里工作,这次换了个什么啊?之前也没听你提,这次你倒是和我,你妈还有你弟弟,你对象都说说呢……”   老郑这么一追问,一直没参与讨论的陈京墨就略显迟疑地看了郑常山一眼,这一桌上也就他稍微清楚点郑常山天天在外头究竟干嘛,但是这次他也没来得及问郑常山又跑到那个行当去做实地考察了。   而听见这话,蒋芸,郑小山也都显得特别好奇地时间盯着郑常山看,似乎也想知道他最近跑去干嘛了,这一时间如郑常山这样的老油条都觉得有点压力挺大的了。   郑常山:“我说,你们能……别这么盯着我么。”   郑骏:“盯着你怎么了,只要不是非法的有什么不好和家里人说的!”   郑小山:“恩,哥,你可要老实交代啊,不许骗人。”   蒋芸:“是呀,常山,一家人还藏着掖着干什么,京墨你肯定也想知道的对吧对吧?”   陈京墨:“恩,想。”   郑常山:“………………………………”   永远在这个家都是食物链底层的郑常山先生闻言扯了扯嘴角,歪过头无奈地看了眼自家陈先生,却看见陈京墨低头勾着嘴也略显玩味的看着他。   而顿感生活不易的郑常山往椅子背上一靠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着眯起眼睛一脸懒散地慢吞吞开口道,   “前两天出门有个人碰见我就给了我张名片,说是模特公司的,想让我帮忙拍一个广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随口答应下来了,这几天就在忙这个,恩,都满意了吗。”   “这……这是要做模特?要做明星了啊?诶,也是,我们家常山个子这么高,比电视上的有些小伙子要精神多了,哎呀真好……”   一听这话就特别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蒋芸和郑小山倒是心都挺大的,几乎瞬间就接受了郑常山莫名其妙就跑去做模特的这个诡异的设定,而反观老郑和陈京墨,倒是如出一辙的有点脸色不太好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好好的跑去做什么模什么特!这……这简直……荒唐!”   都快被自己这神经病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子给气死了,政圈少有下一代会跑到什么娱乐圈去玩闹的,有也是一群没什么大出息整天沉溺于女色男色的小兔崽子,结果自己儿子倒好,直接就自己去当什么模特了,真是把他弄得说不出一句好话来评价这件事。   而相比较老郑简单粗暴的怒火,陈京墨的不高兴则来的更隐晦些,因为一直到郑常山好不容易把自家老爹给安抚完又回了他们自己房间,已经换上睡衣坐在床边的陈先生这才皱着眉一本正经地问了他一句。   陈京墨:“是穿着衣服的那种还是脱了衣服的那种。”   郑常山:“什么?”   陈京墨:“我问你,是穿着衣服的那种模特还是脱了衣服的那种模特。”   郑常山:“……脱了衣服的那叫人体模特吧,陈先生。”   陈京墨:“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年轻土豪,本省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因为早早地被某人套牢了加上不善于应付这类交际,质朴又迟钝的陈先生居然连所谓杂志模特和人体模特的概念都分不清。   而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自家陈先生,刚洗过澡的郑常山把束着的头发都放下来又撩开垂落在脸颊上的额发,先是低头亲了亲他抿着的嘴角又压低声音道,   “要不你明天有空来视察下工作吧,看看总能放心了吧。”   “………………”   听他这么主动地邀请自己去,陈京墨心里的不悦也稍微消散了一些,只是当两人洗过澡又一块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老电影,等关灯后身边的郑常山似乎睡着了,表情复杂的陈先生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又调到光线最低躲在被窝里偷偷开始给他的林桥秘书发微信了。   【我33岁的已婚老板陈京墨】:   林桥,你睡了吗。   【林桥】:   诶,陈先生?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33岁的已婚老板陈京墨】:   我睡不着。   【林桥】:   那个,您睡不着不该找您家的郑常山么…………找我干什么……   【我33岁的已婚老板陈京墨】:   就是因为他我才……算了,总之你明天有空去帮我查查这个模特公司怎么回事,是不是正规的,有没有偷税漏税。   【林桥】:   哦,这样就对了嘛……行,我明早给您弄好了放您桌上,您赶紧睡吧,睡不着直接把郑常山摇醒哄哄您就行了,别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哦。   【我33岁的已婚老板陈京墨】:   走开。   陈京墨和林桥之间不友好的对话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第二天一早起来郑常山如往常一样一起起床,居然发现一向作息规律的陈京墨还在睡觉。   而也没故意去弄醒他打扰他休息,独自出门晨练过后的郑常山换了身简单的衣服连早饭都没吃就准备出门,而当蒋芸当问起他为什么不吃早饭时,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今年影视行业行业相关信息普查的禄星公只带着点耐心的笑容开口解释道,   “我的体重按标准来说有点偏重了,那个摄影师建议我这几天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不让今天上镜不合适。”   “这么苛刻啊,看来挺辛苦的啊……你要是觉得有兴趣就继续,不合适还是别做了,人总是要好好吃饭的。”   “恩,我知道,妈,等陈先生醒了您帮我和他说一下,我下午等他过来。”   “说起来啊常山,你怎么还管京墨叫他陈先生啊……你们俩这都好几年了吧,不觉得生分吗……”   站在厨房里有些奇怪地看着郑常山笑,蒋芸觉得这两孩子也挺有意思的,从谈恋爱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陈先生陈先生的叫,而闻言郑常山只略显促狭地挑了挑眉,接着一脸坏笑地开口道,   “他喜欢我这么叫他,我也改不了口了,等他老了我估计就改口管叫他老陈先生,陈老先生吧。”   “你这孩子……”   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蒋芸硬是逼着他喝了点没加糖的黄豆浆才放他走了,再等陈京墨醒过来的时候,老郑和郑小山都已经去上班上学了,而从蒋芸口中得知郑常山转达给自己的话,正在吃早点的陈京墨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陈京墨:“恩,我下午去看看他。”   蒋芸:“那你要记得到时候多拍几张常山的照片给我看看呀,京墨。”   陈京墨:“……我们不是天天都能看见他吗。”   蒋芸:“哎呀你这个孩子真是……我们平时看见的能和这种一样吗?唉,你还是太老实呀……记得多拍点……”   蒋芸的摇头叹息陈先生一点都没听懂,他之前大多的疑虑主要是因为他对模特整个行业的印印象有点模糊,倒没有过多的想到其他的东西。   而就在他上午去了趟公司又让林桥帮忙安排了和那个著名模特公司的负责人的见面后,几乎没什么困难的,陈京墨就用一笔数额并不算大的投资得到了下午能直接进入摄影棚观看过程的机会。   “诶,陈先生,我姓汪,麻烦您今天亲自走一趟了,这次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一位新人模特,年纪不算轻了,但是身材气质挺不错的,您要是有兴趣认识,我们也可以帮您安排见面……”   面无表情地撇了眼身边笑的一脸暧昧的经纪人,今天一个人过来陈先生无语地心想着我和他见面还用得着你介绍就理都不理这人直接走了进去。   等他皱着眉进了那打着较为昏暗的灯光的摄影棚后,一位看上去略有些年纪的外籍摄影师正在进行拍摄,一边的打光师之类的则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陈京墨一抬头便恰好看见一身黑色秋款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正似笑非笑地仰靠在一张酒红色的皮质沙发椅上,一条斑斓粗壮的缅甸蟒正缠绕在他的掌心。   这危险又可怖的一幕任谁来做都有会有点不自然,但郑常山就能做到好像是在家里沙发上逗猫一样态度懒散且亲昵,此刻他消瘦苍白的手指抵着微微挑起的眉梢,黑色长发经过精心呵护的样子显得异常精致华丽。   然而他的唇角是苍白的,他的唇舌是鲜红的,蛇吐着信子像是遇到了同类一般试图去亲吻他,男人也像是满足宠物一般地任由着蟒蛇在自己的手掌上缓慢蠕动,更甚至他牛皮鞋尖落下的地方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变态感和侵略感。   “非常好,谢谢你郑,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结束了一组拍摄的摄影师有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放下摄影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兴奋,稍微坐起来些的郑常山笑了笑没说什么,任由着化妆师和专业道具师上来帮自己将手上的蟒蛇取下来。   然而或许是太将郑常山当做自己的同类了,其他人类稍一靠近那条蟒蛇居然就有些烦躁地扭动了一下,而当下危险眯起眼睛的郑常山刚要捏住这不安分的小家伙给他一点教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将那条恐怖的蟒蛇从他的身上用力地扯了下来,又随手扔进了一边的玻璃箱子里。   “额,这是哪位?”   摄影师摆明了没搞懂陈京墨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边的经纪公司老板走上来和他小声地交代了一句,摄影师立马就了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看着这位据说地位显赫的先生一点不避讳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自来熟地往沙发上一坐试图潜规则那位气质特别的模特,摄影师还是有些无奈了。   陈京墨是不知道自己和他太太的之前正常沟通已经被人理解成猴急的土豪潜规则了,他只是帮郑常山把那蛇抓了丢回去又若有所思地坐到他身边,接着眼看着平时在家里动不动就穿着运动拖鞋大裤衩和个退休老大爷一样出门买菜的郑常山此刻像只花孔雀一样半靠在沙发上冲他笑,耳朵不知道怎么就红了。   郑常山:“怎么样。”   陈京墨:“恩。”   郑常山:“恩是什么意思啊。”   陈京墨:“我把这身衣服买了吧,以后你别在家穿成那样了。”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   知道自家陈先生一直对他的外在有很直白的欣赏,有点想笑的郑常山点点头有点开口想逗逗他,但是他们俩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一边的服装师就让他先换了一身衣服。   而等他站起来和陈京墨打好招呼径直走了之后,坐在休息区稍微等待了他一会儿陈京墨再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身驼色秋季风衣和黑色马靴,将一头长发松散地竖起,鼻子上还带着副圆片眼镜的郑常山。   这打扮看上去可真有些衣冠禽兽的凉薄味道,陈京墨和他对视了一眼,郑常山也皮笑肉不笑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闪了闪的陈先生心里顿时有些意动,只觉得郑常山穿成这样更有种难以言说的矛盾魅力,看上去相当赏心悦目。   然而这里毕竟不是他家,虽然郑常山是他的个人财产,可是总不好现在就耽误他工作。   而就在陈京墨默默地在心里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给郑常山多买点适合他的衣服之,不能让他继续这么邋遢地继续像个退休老头一样时,他已经忍不住偷偷用手机拍了两张郑常山拍摄中的照片,又暗戳戳地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沉默】:   (心)(心)   【图片】【图片】   天边一朵云(妈):哎呀真好看!京墨你再多拍几张呀!妈想看!   骏马(爸):……居然看上去还不错(汗)   林中小桥:赞,不愧是我家老板娘(大拇指)   耍禾谷:哎哟!!廉贞君这不是禄星吗!!帅!不愧是我最敬爱的上级!禄星欧巴萨拉黑!   看到自家评论区的一片赞美之声,一本正经的陈先生就和那种晒娃狂魔一样又连着发了十几条条朋友圈才勉强过瘾。   等对此一无所知的郑常山结束一整天的工作换回自己的衣服和他出来准备回家吃晚饭时,他一拿起自己手机就看到三百六十行的工作群已经炸了。   而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侧过头笑着看了眼身旁的陈京墨刚要说话,面无表情的陈先生只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又显得很特别认真地开口来了一句。   陈京墨:“先别回家了,我们去趟商场。”   郑常山:“啊?”   ……   当晚,郑常山先生就在自家陈先生的要求下将当季所有新款男装在自家卧室里挨个穿了一个遍。   尽管每套都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但是最终在郑常山穿着一套黑色西裤和领口设计的相当露骨的酒红色衬衫出现在陈先生面前时,他们俩还是因为双方在这种有些情迷意动的情况下被迫停止了这种小女孩才爱玩的幼稚换装游戏。   而当彼此的高潮到来,浑身上下一股糜烂之气的郑常山敞着酒红色的衬衫躺在陈京墨的身下动了动腰,他先是暧昧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笑着吻了吻陈京墨哑声开口道,   “怎么不把我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吗?你不是一下午都在偷拍我吗?”   闻言的陈京墨挑挑眉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并不想表态,然而郑常山已经自觉地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先是调转镜头对着浑身赤裸的自己,接着递到陈京墨的手上一脸下流地笑着道,   “来吧,只给你看,我可就是你一个人的模特啊……我的陈先生。” 第93章 从今天开始发传单   十一国庆节来临的那一周,按照国家统一的节假日安排,几乎全年无休的林桥秘书也得到了一个说长说短不短的小长假。   平时他工作忙,虽然总有心想陪陪妻子女儿,但是总抽不出太多时间,他妻子张巧这么多年来也没和他多计较这些,女儿果果也是乖巧懂事得很,从来不冲他抱怨,搞得林桥自己反而羞愧的很。   所以趁着这次难得小长假,林桥就打算让一家人出去在临市的荡山森林公园玩几天,而离开家前这一家三口还特意去商城买些出门要用的远足装备之类的免得路上准备不周。   “爸爸,我们买顶帐篷好吗?到时候我和你还有妈妈一起在森林里睡帐篷好不好,我特别想睡帐篷,夏小敏家上次出去玩也一家人睡帐篷了……”   走在父母中间叽叽喳喳的,林桥的女儿林果今年都已经念二年级了,却还是个子小脸圆圆的长得像只小苹果,此刻林桥和他妻子牵着她的手走在人潮涌动市中心商业区,闻言当即挑了挑又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口道,   “行啊,这主意不错,那咱们到时候可要买个大点帐篷,一到晚上咱们把帐篷顶拉开就能看星星……”   “哇,看星星,那我们现在赶紧去买吧,别先去吃饭了,等买完再吃饭好不好……”   “买什么买,一个好点帐篷快四五千呢,你爸爸挣钱还要还车贷房贷,以后还要给你读书……还有你,你就成天惯着你丫头,这会儿林子里蚊子那么多,大晚上睡什么帐篷,做什么怪……”   瞪着眼睛地看了眼这对整天异想天开的父女,张巧五官柔和,容貌秀气,因为是南方水乡出生,个子非常娇小,但是平时在这家里却是实打实地说话最算得上用处的。   所以此刻她一开口就把林桥和林果都弄得眼巴巴地看着她不说话了,而见状的张巧只气的各给了他们脑袋来了一下,接着把手上的小皮包拎了拎又板着脸道,   “钱和卡都在我这儿呢,看你爸爸也没用,这事我说了算,我们先去找地方吃午饭,待会儿再出来买东西,不听话下次哪儿都不带你去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妈妈。”   林果闻言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林桥无奈地揉了揉自己女儿的脑袋,却也不敢和自己凶巴巴的老婆抗议什么,而瞬间感同身受地和自己爸爸沮丧地对视了一眼,这对一直很怂的父女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张巧女士的身后径直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区。   因为恰逢节日前后,各大商场都在搞节日促销活动,商场门口站着各类发放传单的年轻人,从电商到美妆,搞得遍地都是掉落的废弃传单。   加上今天天气热,日头很大,很多人心情不好也不想理会这些堵着人塞传单,就算是接过来也是立马随手丢掉,而年纪还小的林果大老远地看见这一幕只有些疑惑地盯着地上被踩得都是脚印的传单和那些蹲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捡起传单的年轻人,许久才小声开口道,   “爸爸,为什么他们拿了又要丢掉啊……”   见状的林桥下意识地抬起头,知道自己女儿到底还小他也觉得该适当教育一番,所以林秘书思索了片刻后只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着道,   “他们那样做不好,你以后要是看见了就随手接了人家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也是在做自己工作,早点发完传单也可以早点回家吃饭是吧。”   “恩,你爸说的对,可不许像那样把传单乱扔在地上啊,要尊重人家知道吗。”   旁边的张巧低下头认真对女儿补充了一句,林桥这两口子从小对林果的教育就很正面,夫妻俩和善的为人处世都直观地体现在了女儿身上,听到父母这么说林果也当即听话地表示自己听清楚了。   而这么一番话之后,一家三口就准备进商场再去二楼订好的餐厅吃饭,结果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呢,林桥就觉得面前有个影子很突兀地一冒出来,等他明显一愣又停下脚步一看,便见一个穿着身黑乎乎,毛茸茸套头玩偶服,个子还特别高的人拿着打传单挡在自己面前,又冲他动作诡异地慢吞吞递了一张。   “爸爸,是灰太狼,灰太狼给你发传单呢哈哈!”   林果平时在家里经常看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这种路人皆知的少儿影视作品自然也是挺喜欢的,这附近的这家电商应该是看中了孩子们喜欢和这些穿着玩偶的工作人员互动才特意找了人穿着这个在这儿发传单以博取人眼球。   而这般想着,皱着眉的林秘书也想通了,只随手从这个行为诡异的‘灰太狼’手上拿过三张传单说了声谢谢后,他就打算绕过这人继续往里面走了。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呢,这个总有哪里显得怪怪的‘灰太狼’居然又一蹦一蹦地跟了上来,接着又一语不发地挡在了林桥一家三口的面前。   “这位先生……你要干嘛。”   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林桥平时脾气就不太好,加上今天带着女儿老婆出门难免防范些,肯定是对这种行为非常可疑的怪人没什么好脸色。   而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叫商场保安过来管管这事时,远远的他就看见一只同样毛茸茸的,白花花的‘喜羊羊’一蹦一蹦地跑了过来。   等到了他们面前后,‘喜羊羊’先是从玩偶头套的两个窟窿眼里和他们一家三口沉默地对视了一眼,接着维持着一种明显尴尬又僵硬的姿势硬是把这只有病的‘灰太狼’给拉着尾巴拖走了。   “这两人干嘛的……这怎么回事?”   张巧一直到那头羊和那只狼跑远了都没回过神来,林桥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特别不放心地把林果的手一牵就和张巧赶紧上楼去了。   一直等他们人影不见了,刚刚消失的‘喜羊羊’和‘灰太狼’才从边上鬼鬼祟祟地走出来,而随手将脑袋上的灰太狼玩偶头套取下来后,头发都有些汗湿的郑常山当即就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别笑了,丢不丢人。”   淡定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同样也取下头套的陈京墨看上去也满头都是汗,也不知道是被郑常山给气的还是热的,而随手从玩偶服底下的兜里掏了包纸巾出来,郑常山抽了张给自家陈先生擦了擦额头,接着气息略有些不稳的眯着眼睛笑着道,   “累不累啊。”   “还好,发完这些咱们再去吃午饭吧。”   皱着眉地这般答了一句,平时日理万机的陈先生大周末的不在自己的私人马场私人高尔夫球场玩高雅跑到商场门口来发传单怎么看都是被自家神经病给弄出来的。   而闻言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郑常山特别幼稚地拿自己手上的灰太狼头套故意吓唬了一下陈先生,见陈京墨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歪着头扑哧一笑,接着若有所思地地来了一句。   郑常山:“都怪王亮那小子今天请假,不然也不用你在这儿和我一块发传单了。”   陈京墨:“你不想和我一块发传单?”   郑常山:“没,怎么可能,和我老公一块扫大街收破烂我都开心。”   陈京墨:“恩。”   一直特别好哄的陈先生显得很受用地顺了把自家变态的头发,两个人一块坐在商城角落滚烫台阶上喝了口水又聊了几句才站起来继续发传单了。   可是正如林桥一家人之前看到的那样,很多人本身并不想接这些无用的传单,拿到了也大多是随手扔了,掉在地上的肯定需要捡起来继续发,这种重复循环的工作有时候无异于是一种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干这种行当的也大多是真的缺乏劳动力的中年人和一些勤工俭学的学生。   而像郑常山现在从事的这种则更要心酸艰难些,站在大太阳底下穿着厚重闷热的玩偶服发上一天也就只有扣去二十元中介费的一百二十块钱。   “十年前,我给人洗一晚上的盘子,最后也只有三十块……钱都是来之不易的。”   方才休息的时候,拿着一瓶水喝了一口这般淡淡地来了一句,本身也是从底层走到今天这种地位的陈京墨倒是并不觉得怎么辛苦,毕竟今天原本他就是来陪郑常山。   只是他话语间多少有着些对过去那段日子的感慨,而这般想着,套着灰太狼头套的郑常山故意用腰抽风一般地顶了顶身旁这只安分老实的喜羊羊,又隔着头套冲他低低地来了一句。   郑常山:“咱们下班之后把这头套带回家吧,我还没和羊上过床呢。”   陈京墨:“……………………”   幸好脑袋上套着玩偶头套,不然就陈先生被他顶的脸都红了的样子,还真有些小尴尬,而被他不害臊的嘴脸弄得都有些不想说话了,发传单也发的比某人认真严肃的陈先生拿着传单就径直走到路口边上继续去发也不理他了。   见自己陈先生明显不好意思走了,站在原地的郑常山神经病一样的笑了笑就继续去骚扰那些来来往往对他躲闪不及的路人了,只是半个小时后,一个剃着青皮瓜头,面相凶狠的中年男人却从路口过了个马路快步走了过来。   因为带着头套视力并不清晰,站在路口的陈京墨就下意识地递过去了一张传单,那停下脚步的男人见状脸皮抽搐了一下,在狠狠地瞪了陈京墨一眼后直接就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了起来。   “去你妈的!发什么狗屁传单!滚远点!滚!”   这叫骂声让周围人都愣住了,看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其他人也不管多管闲事,而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头套一动也不敢动的小子明显是怕了自己了,那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接着一把夺过陈京墨手上的传单就朝着他那张玩偶的脸上砸了过去。   “下回看清楚点!别他妈和狗一样挡着别人的路!知不知道啊傻逼活该一辈子发传单卧槽——”   话没说完,恶狠狠的一脚就从光头的背后踹了过来,躲闪不及的光头整个人飞扑了出去脸朝地摔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地痛的根本爬不起来。   而就在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想要爬起来给那个敢踹自己的兔崽子点好看时,一只脚就踩在他的背脊上,先是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接着一只看面相就比他还凶狠的‘灰太狼’就抬手给了他两个差点没把他牙都打下来的嘴巴。   “你他妈……你他妈……是谁……”   嘴都被打出血来了,本身就是个散打高手的光头一脸懵逼地被这只灰太狼虐的妈都不认识了,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抽搐着问了一句。   而隔着‘灰太狼’的头套就阴嗖嗖的笑了起来,郑常山杀气很重地回头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捡传单的陈京墨确定他没什么事,半天才神经兮兮地转过头来了一句。   郑常山:“看不出来吗,我是灰太狼啊。”   光头:“你他妈放屁!你就一发传单的垃圾!你给我等着!看老子不找兄弟弄死你!啊!”   嘴里一往外面冒脏话,郑常山就直接一嘴巴抽了上去,他下手本来就狠毒的很,即使隔着玩偶服也能把这光头打出晕船地震的感觉。   等被打的都快直接哭出来了,终于意识到双方实力悬殊的光头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始求饶道歉,而随手放开他又把自己脑袋上的头套摘下来,已经快一年多没和人动手,活得几乎和一个文明人一样的贪狼星君这才冲他就使了个威胁的眼神。   郑常山:“快去和我家喜羊羊道歉。”   光头:“呜……喜羊羊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郑常山:“你是不是想死啊。”   光头:“我去道歉,我去道歉,呜呜呜……”   抱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陈京墨面前去了,刚刚那事来的突然,陈京墨虽然被吓了一跳倒是也没被怎么着。   而取下自己的头套露出真实面容面无表情地这么看了眼这个光头一眼,若有所思的陈京墨刚想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那原本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的光头就忽然神色一变冲陈京墨把脚抬了起来。   这次还没等郑常山出手,看着是个斯文人的陈京墨就先是面无表情闪身躲过光头的一脚,直接手上起劲把他两只手反锁着压在背后,又一脚踹上他的膝盖让这不老实的光头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等看了眼在边上明显一脸幸灾乐祸的郑常山后,脸色不悦的陈先生皱着眉开口道,   “不要以为我不还手就是打不过你,那只是因为你足够卑鄙。”   这句话一说出来跪在地上光头的脸都红了,完全目睹了这一出闹剧的路人们上一会见纷纷鼓起掌来,许多小孩甚至都在那儿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大喊着喜羊羊和灰太狼把光头强打败了的话。   而正当陈京墨和郑常山在商城保安的协助下准备把这个先动手伤人的男人带到保卫科去批评教育一番时,一个显得相当难以置信,甚至于有些颤抖的声音就在人群中炸雷般响了起来。   林桥:“陈先生!!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穿着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啊!!郑常山!你又带着陈先生出来干什么了啊!!啊啊!(╯‵□′)╯︵┻━┻”   陈京墨:“…………………………”   郑常山:“…………………………”   ……   商城二楼的儿童牛排餐厅,依旧穿着身玩偶服的陈京墨和郑常山正坐在林桥一家三口的对面。   因为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去年还一起吃过年夜饭,所以张巧打从看见他们俩穿成这样在路边就一直有些憋不住笑,而相比较妻子低头乐个不停的态度,拧着眉毛的林秘书是连肺都快气炸了,也不管自己女儿正黏黏糊糊地坐在郑常山和陈京墨中间和他们说话,直接就气哼哼地开口质问道,   “郑常山,你怎么回事!这种地方是陈先生应该来的吗!刚刚在门口拦着我的也是你吧?你脑子有病啊?啊!”   “爸爸!不许你骂山山叔叔!不然陈先生要打你的!”   还没等陈京墨开口说话呢,林桥的小公主林果果就开始凶自己爸爸了,她一直特别喜欢郑常山,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觉得他家山山叔叔是他见过的男孩子里面长得最帅的应该好好保护起来。   而顿时脸都僵了的林桥一脸怨念地看了眼几年如一日脑残神经质的郑常山,还没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他老婆张巧也在边上促狭地撇了他一眼。   “人家常山和陈先生自己闹着玩的,你这么跳脚干嘛,知道的以为你是陈先生的秘书,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陈先生的妈呢,看你这恶婆婆的样儿……常山,你别和他计较啊。”   林桥:“…………………………”   挺想委屈地说一句你们都欺负我,林秘书将求救的视线调转到陈京墨身上,看神情就相当不甘心,而见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边上撑着脑袋笑的郑常山,被自己秘书一家碰了个正着的陈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明显有点护短地故意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旅行洗漱用具,有些不太自然地主动调转话题道,   “……你们一家要出去玩吗?”   “对!爸爸答应我了好久了,这次可算是能和我还有妈妈一起出去玩了,陈先生你要和山山叔叔一起来吗?我们一起睡帐篷,哦,不对,我们家还没帐篷……”   不顾自己爸爸面如死灰的模样就特别热情地开了口,陈京墨挺喜欢林果这小丫头的,所以闻言他只是慢慢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接着显得相当有耐心地开口道,   “我和他不去,你们去吧。”   “啊……为什么啊……”   捂住自己的脸就失望叹了口气,林果被陈京墨拒绝了只觉得比刚刚没买到想买的帐篷还要难过,而见状捏了捏这个小姑娘的脸颊,似笑非笑的郑常山倒是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   “你想买帐篷吗?那山山叔叔给你买吧。”   “诶,郑常山,你别……”   一听这话林桥皱着眉就瞪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想拿陈京墨和郑常山掏钱的东西,毕竟工作上面的酬劳是一回事,私人方面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太多她这个年龄不该得到的贵重馈赠,而闻言的郑常山只若有所思地看了脸色不太好的林桥,半响才望着眼睛发光的林果笑着开了口。   郑常山:“你知道我和陈先生今天为什么在这儿发传单吗?”   林果:“啊?为什么呀山山叔叔?”   郑常山:“因为我和陈先生也想买个帐篷,但是我爸爸不肯给我们买,说家里没有钱,不能浪费。”   陈京墨:“……………………”   林果:“诶!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所以你们今天才出来发传单的吗,陈先生?”   陈京墨:“……………………”   一边林桥和张巧似乎都已经猜到了郑常山要干什么了,一时间表情倒是都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只不过用他这个办法来满足女儿的愿望倒也挺好,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失望,而郑常山见状只慢吞吞地点点头,接着歪着头指了指自己手边的那个玩具头套道,   “你要是想买帐篷,就和我们一起发传单吧,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有工资了,你就可以买帐篷了,怎么样?”   “好!爸爸!我下午和陈先生他们一起发传单好不好?然后我自己挣钱买帐篷,可以吗?”   自己女儿的眼神实在是太打动人了,林桥和张巧一时间都说不出否定的话,只能各自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他们在牛排馆又一起吃了顿午饭,林果果然兴致高昂地跟着陈京墨还有郑常山去商城门口发传单去了。   因为林果长得实在可爱,很多人看见这个小姑娘就不忍拒绝,而不到一个半小时,那些郑常山和陈京墨发了一上午都没发完的传单就全部送了出去。   “这帐篷今天我自己付钱,现在没女儿以后也不可能有女儿的不准和我抢啊……”   站在付款处瞪了身边的郑常山一眼,林桥和张巧都知道郑常山今天是好意,所以并不会说对他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只是作为送给自己女儿的一份迟来的礼物,林桥还是想亲自来买单。   而听见他这么说,眼睛泛着灰的郑常山只低头笑着递了根烟给他,接着抬头望了眼正在外头和张巧说话的陈京墨一眼。   郑常山:“你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   林桥:“嗤,这还用你来和我说么……”   郑常山:“我这不是想趁机教个学费吗,你总得给我个学习的机会啊。”   “你们俩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头也不抬地摁着刷卡器摁键,今年已经快三十六岁的林秘书默默地背诵了一下心里由老婆和女儿生日组成的密码,接着抬头叼着烟看了眼外面的陈京墨的背影,许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况且你有什么好和我学习的,你自己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听到他这么说郑常山眯着眼睛侧过头看了林桥一眼,林桥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出去了,等这天他们两家人分开,林桥和妻子坐在出租车上抱着已经熟睡的女儿时,他妻子张巧才忽然对他笑了笑。   “他们俩这样也挺不错的。”   “是啊……”   点点头叹了口气,林桥的眼神也不自觉温柔了些,许久这个一直以来都目睹了那两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男人才笑着翘起嘴角道,   “至少看上去陈先生是真的很幸福,这就够了。” 第94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1)   “我说郑班长,昨天放学的时候校花又给你递情书了是吧……”   坐在自己的位置正低头认真地做着题目,身前的课桌忽然被人给撞了一下,略微皱起眉头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长相倒是清俊精神的很,而此刻闻言他先是把笔放下眯着眼睛抬起头,接着皱着眉看着面前这几个嬉皮笑脸的男孩淡淡道,   “麻烦叫我的大名,郑荣山,还有,我和你们很熟吗。”   这语调一看就不太友好,那几个原本就是想找茬的少年见状有些火大地板起脸,半天还是带头的那个个子挺高,长得很高很瘦的男孩拍了下面前的课桌,接着瞪着眼睛一脸嘲讽地道,   “装什么装!不就是成绩好点吗!你要是再敢拿她给你的东西!我就让你好看!”   男孩这一嗓子教室里大半的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了,幸好那话题的女主角不在这个班,否则气氛还真有些尴尬。   而平时在班里就一直以霸王自居的牟峰同学刚要继续发表一番校花萧倩倩是他的郑荣山这样的穷鬼臭小子是不可能有空子钻的幼稚言论时,环着手靠在椅子背上的郑荣山就懒洋洋地随手取下眼镜,接着促狭看着他笑了起来。   “她给不给我东西是她的自由,你现在来找我发脾气是什么意思?知道的以为你喜欢萧倩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牟峰:“…………………………”   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说不出口的,但也亏了郑荣山同学家里的某位家长打小就随便又不走心的家庭教育,所以就凭一个傻乎乎的牟峰估计落到吃人不吐骨头的郑荣山同学手里也只能被他奚落地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了。   而在全班人的哄堂大笑声中尴尬又僵硬地跑回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坐着肚子生闷气后,郑荣山眼看着牟峰这家伙可算是不来打扰自己做事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没他找到最后一道大题的做法呢,隔壁班的班长就在门口叫了他一声。   “郑荣山,你们班主任找你过去呢,你去一下吧。”   一听到这话就瞬间愣住了,刚刚还在人前表现地机灵狡诈又早熟的郑荣山同学瞬间就神色郁闷地放下自己手里的笔,接着一脸视死如归地站起来就往楼下的班主任办公室去了。   “诶,班长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那个刚来一两天的班主任挺喜欢找他的啊……”   “谁知道呢,我看班长一副耗子见了猫一样的表情啊哈哈……”   装作趴在桌上睡觉其实躲抽屉里玩游戏机的牟峰皱着眉听着前排两个女生在嘀嘀咕咕的,不自觉就竖起了耳朵。   他对郑荣山的一切事情都比较关注,毕竟他都单方面追校花那么久了,要不是郑荣山这个装逼的家伙一直挡在他前面做绊脚石,哪里会到现在还没修成正果。   他父亲是Y市都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亨,母亲则是前市委书记的独生女儿,论条件怎么着也比成天上下学都只能骑个二手女式自行车的郑荣山好。   而且他还听别人说郑荣山这么刻苦读书完全就是冲着学校的奖学金的,因为整个高中他家里就准备只给他教了半年学费,其余的都要靠他自己在学校的各种竞赛成绩和勤工俭学来获取。   再加上郑荣山长得不难看,相反书卷气十足,个子又高貌似还擅长书法国画,这不活脱脱就是……电视剧里男主角的设定吗?!   这般在心里想着,脸色惨白的牟晓峰顿时就觉得自己游戏机都快玩不下去了,因为原本他只是在想着在心里默默比较一下自己和郑荣山从而找到优越感的,可是这么仔细一比较,怎么看他都是个智障又没用的反派男二号……   牟峰:“不是吧!!!我真的什么都不如他吗!!我不相信!!QAQ”   ……   此刻牟峰同学复杂又纠结的内心郑荣山同学是完全不清楚了,因为沿着学校的走廊一路走到尽头又推开班主任办公室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里头正坐着办公桌前的那个眼熟的简直让他背后发毛的男人。   而心里顿时苦逼的难以形容,郑荣山先是抽了抽嘴角把门关上,又认命地坐下开始帮这位新来的班主任批起作业来。   “郑二少,听说刚刚在班里和同学吵架了?”   鼻子上架着副镜片很单薄的细框眼镜,一身亚麻色西装带着白色衬衣的英俊男人嘴角带笑,明显是打趣地问了一句。   作为一个刚上班没两天的新班主任郑常山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班里的小孩们见上面,唯一能沟通的也只有面前这位越长大就越不爱搭理自己的小山同学了。   “郑大少,我知道错了,可我这不都主动帮你来批作业了吗……”   一听他这么说,郑荣山同学就保持着和他亲大哥如出一辙却到底嫩了些的笑容冲他翻了个白眼,郑常山见状勾着嘴角就转了转手指上的钢笔,接着歪着头若有所思冲他道,   “那个牟峰的爹妈好像和陈先生认识,你也别把人家欺负太狠了,给个教训就行了。”   “知道了……整天念念叨叨的,你到底是来做老师的还是来做居委会大妈的,哎哟——”   话没说完就挨了他大哥黑心的一记,郑荣山还叫郑小山的时候就不是郑常山这个大坏蛋的对手,眼下都长大了还是只能在他的暴力镇压下可怜巴巴地夹着尾巴做人,而玩弟弟玩的不亦乐乎的郑大变态在随手将办公桌抽屉里的一打通知书拿出来递给他后又冲他笑了笑。   郑常山:“拿回班里发了去,顺便通知一下,后天开个家长会。”   郑荣山:“……书记和夫人这几天去九寨沟玩了啊,到时候我找谁来开啊?京墨哥啊?额,哥你不会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郑常山:“哟,智商还可以,不愧是咱们老郑家的啊。”   郑荣山:“你简直太猥琐太变态了,难怪你不准我告诉京墨哥你最近来我们学校上班了……你到底要干嘛……”   郑常山:“→_→”   用一个不言而喻的表情就回答了郑荣山的问题,哪怕自家大哥脸长得再人模狗样,在别人眼里再邪魅狷狂不可一世,但是也算是打小看着他是如何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家京墨哥身边的郑荣山就是能一眼看穿他的那些乌七八糟又作又雷的内心。   然而再给他两辈子他也没办法打倒郑常山这个妖孽拯救他家京墨哥于水火,这般想着,郑荣山同学只能把他已经批好的那些作业给放到一边,再将那些通知单捧起来拿好这才径直回班里去了。   等晚上回到家,因为蒋芸和老郑出门参加退休老干部家属团的旅行去了,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   晚饭是郑常山做的,陈京墨在厨房给他们打下手的时候,做完了作业的郑荣山就在客厅里看重播的围棋比赛。   打从读初中的时候来到这个家庭后,郑荣山就像是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一样,虽然他到如今也没有调整过来管郑骏和蒋芸亲口叫一声爸妈,但是老郑两个老人也不会强求他。   在吃穿生活方面,他的一切都是按照郑家的小儿子的标准来的,老郑亲自教他的书法和国画,蒋芸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只要郑荣山有任何想要的,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都会尽全力满足他,更甚至一向对小辈都很严格的老郑还亲口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荣山,你大哥他心不在这儿,我也没办法强求他,你和他不一样,你很聪明也很理智,往后你要是愿意,无论是和我一样走政途还是走传统学术,我都会在后头撑着你,只有一点,务必做到为人端正,问心无愧,这就是我对我家里的孩子唯一的要求,听见了没有。”   老郑做了一辈子领导,说话的派头就是很不一样,郑荣山私心里将老爷子的言行视作自己的人生目标,更不愿让老郑苦心经营的一切真就这么结束了。   加上他对郑常山和陈京墨都有很深的感情,只希望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一辈子好好在一起,所以虽然现在还在读书,郑荣山却是家里唯一一个一切都听老郑安排并愿意积极配合的。   这般想着,郑荣山还是少年人的面容上就闪过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思绪,而在转过头定定地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小声说话的两个男人后,他故意扯着嗓子来了一句。   “哥,饭做好了没有啊,我都饿死了。”   “马上好了,再等等。”   穿着身家居服的陈京墨听见他的声音缓步走了出来,他这几天刚从外头出差回来,面颊上都明显有些瘦了,只是也许是某人实在太护着自家陈先生,十年如一日的干净清俊还是充斥在他的身上,让这个本该快不惑之年的男人身上依旧没有什么年龄感。   而见状郑荣山也略显无奈地在心里笑了笑,转头想起来自家大哥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他先是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通知单,又径直递给坐在他面前的陈京墨略带着些恳求的语气道,   “京墨哥,你后天有空吗?能帮我去学校参加个家长会吗,老郑这几天不在家,我哥又说他有事……”   随手接过那张通知单就低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陈京墨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认真地浏览了一下,接着淡淡地点点头道,   “恩,到时候我去吧。”   “京墨哥你太好了,比我哥好多了,他就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哎哟——”   话没说完,他就被端着盘桂花鲈鱼从沙发边走过的郑常山先生又下了一次黑手,原本痛的在沙发上叫唤个不停的郑荣山被自家京墨哥温柔地拍了拍脑袋就立马活蹦乱跳地来餐桌边吃饭了。   到晚上的时候,独自回房休息的郑荣山洗过澡之后便准备再看一会儿书就睡觉,可是他刚从浴室出来又换好衣服时,却听到楼下传来了郑常山带着笑意的声音。   “二少,你同学找你,快下来接电话。”   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郑荣山换好睡衣也下楼到了客厅,等坐到正在看电视的郑常山和陈京墨面前的沙发又略显疑惑地说了一句喂后,郑荣山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带着些迷糊和可怜地冲他大声嚷嚷道,   “都怪你……都是你!!郑荣山!!萧倩倩这次彻底拒绝我了!!你满意了吗!啊!”   郑荣山:“……你有病啊,关我什么事。”   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不用猜也知道是牟峰那大傻子在找你自己麻烦的郑荣山有点想干脆挂断电话,只是待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明显不太正常的粗重呼吸声后,表情一直挺冷漠的郑荣山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郑荣山:“你喝酒了?”   牟峰:“关……关你什么事啊……你算老几啊……”   郑荣山:“把你爸妈电话给我。”   牟峰:“你……要干嘛……”   郑荣山:“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把你赶紧接回家打断腿,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牟峰:“………………” 第95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2)   牟峰在喝醉酒打电话给郑荣山之前,刚刚经历了对他而言相当糟糕的一天。   他和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家人对他的学习和生活不太上心,所以他自己就想方设法地给父母找麻烦希望能让爹妈对自己重视点。   然而牟峰的父母偏偏从他出生之后就一直处于半分居状态,这么多年过去了,牟峰都没几次一起见过他们俩,更别说能和他们一块吃个饭,出去玩之类的。   今天放学之前,郑荣山从班主任办公室那儿出来就带来了后天要开家长会的消息,牟峰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永远不可能有家长为他出席的家长会,自然是连带着对郑荣山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一切却刚刚只是个开始,半小时后当他被萧倩倩在校门口彻底拒绝并果断给出一句你一辈子都别想比得上郑荣山后,本身脾气就不太好的牟峰彻底气疯了。   一起玩的几个朋友怎么劝他好像都没什么用处,书包里还揣着张家长会通知书的牟峰在外头给他爹妈各自打了个电话,却一个人都没有接他的,万般恼火堵在心头,脾气不好的牟峰干脆什么都不管就开着自家车库的那辆摩托车出去一个人喝了点酒。   而等他从酒吧摇晃着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涨红,面容狠戾的英俊少年靠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已经醉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郑荣山……王八蛋……王八蛋!”   对于张荣山的羡慕嫉妒恨完全盖过了对萧倩倩不识货的郁闷,牟峰晕晕乎乎地从兜里掏了手机出来,又强做镇定地照着班级联系册上的电话号码往郑荣山家里打了过去。   等了大概四五秒钟,那头也很快的接了,接着一个莫名透着股阴冷可怖意味的男人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喂,找哪位。”   原本憋着一肚子国骂结果一听到这气势骇人的声音就熄了火,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的牟峰结结巴巴地抖抖嘴唇,半天才特别不自在地放低声音道,   “你……你好,我想找一下郑荣山……”   “哦……二少,你同学找你,快来接电话。”   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拖长调子轻轻地笑了起来,醉醺醺的牟峰被这人笑的毛骨悚然的,大半夜的就感觉身体四周围阴风都吹起来了,和闹鬼似的。   不过所幸的是,他真正要找的郑荣山很快就过来接电话了,而一听到那平淡的声音,牟峰浑身上下就和被打了鸡血似的梗着脖子就大喊了起来。   “都怪你……都是你!!郑荣山!!萧倩倩这次彻底拒绝我了!!你满意了吗!啊!”   “……你有病啊,管我什么事。”   又是这种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牟峰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想象面容清冷,戴着副细框眼镜和只四眼田鸡一样的郑荣山是以怎样嘲讽的神情和自己说话的。   这让他莫名的有点受伤,只觉得自己无论是在自己父母,在萧倩倩还是在郑荣山眼里都是这么没出息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而就当他觉得眼眶都有些泛酸时,牟峰却忽然听到郑荣山慢悠悠地冲他来了一句。   郑荣山:“你喝酒了?”   牟峰:“关……关你什么事啊……你算老几啊……”   郑荣山:“把你爸妈电话给我。”   牟峰:“你……要干嘛……”   郑荣山:“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把你赶紧接回家打断腿,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牟峰:“………………”   刚刚那一丁点的紧张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骂骂咧咧地把电话给随手挂了,牟峰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把前一秒还觉得郑荣山人不错的自己,接着也没去找自己停在附近的机车,直接就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又往酒吧楼上的一间位置隐蔽的刺青店去了。   他自从念了高中之后就有这个有些古怪地习惯,每当心情特别烦躁的时候就想在身上留个刺青,这种东西当然平时是不能在学校里露出来的,否则准会被家长老师们骂的半死,所以牟峰都把刺青刺在了不太容易让人看到的地方。   像他的肩膀上就有朵兰花,他母亲的名字里有个兰,所以牟峰就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刺了这个,而在他的后颈还有一只很精致的蝴蝶刺青,这是他自己喜欢的图案,也是用来遮挡他小时候被他爸殴打才留下来的一处疤痕的。   今天他的心情又不太好了,进店后他带着明显的醉意,连路都走不稳,却还是和年纪有些大的刺青师傅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等在里边拉着纱帘的隔间懒洋洋地趴下后刺青师傅看着他一脸低气压的样子,便用带着点G省口音的普通话略带好奇的问了句。   “怎么了靓仔,谁招惹你了……话说今天要刺个什么?”   沾着枕头就有些犯困的牟峰懒散地抬了抬眼皮,他此刻脑子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硬撑着才勉强听清楚刺青师傅在说些什么,因为彼此都是老熟人了,所以他也挺放心他的手艺,只意识不太清楚地随口念念叨叨道,   “谁惹我了,呵,该死的郑荣山……郑……荣山……你……你随便来吧,刺在后腰上就行了……”   这话说完,把自己的运动T恤稍稍拉开了一些的牟峰就彻底睡着了过去,刺青师傅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灵光,只用粗糙的手掌像是长辈一样温柔拍了拍闭着眼睛睡着了的少年人的脑袋,接着若有所思地皱着眉重复道,   “刺个荣山?是个人名啊,让我来看看……荣山,荣山……峰仔,哪个荣,哪个山啊?”   “……光荣的……荣……山峦的山……恩……”   明明睡着了还是持之以恒地回答了刺青师傅的问题,要是牟峰知道自己这一句多嘴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他一定会在这一刻就立即跳起来抽自己几个嘴巴。   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卖,于是乎当睡了三小时酒醒过来的牟峰面色惨白地拉扯下自己的牛仔裤照了照镜子,他便看到自己的腰肢下方,臀部上方正以一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方式烙着两个漂亮的靛青色小字。   荣,山。   牟峰:“……………………………………”   “好看吗,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吧。”   一脸自豪表情的刺青师傅完全无视了面前的牟峰同学绝望的表情,被气的脸都绿了的牟峰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蹲在地上沉默了半天,许久才声音哆嗦着缓缓开了口。   牟峰:“……这个要多久才能洗掉……”   刺青师傅:“诶?洗掉?做咩洗掉?”   牟峰:“求您了……您就直接告诉我吧……别问那么多了……”   刺青师傅:“哦,两个月吧,你要是和这个荣山拍拖失败了再找我洗吧,算你八折哦。”   牟峰:“…………………………”   ……   郑荣山自从那天晚上牟峰打电话冲自己发酒疯后,明显感觉到这人有些不太对劲。   像之前他们虽然是一个班的,却关系相当冷淡,除了牟峰自己上赶着找虐凑到他面前的机会,其余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沟通。   郑荣山私心里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和安排,对于一切外在莫名其妙的干扰都兴趣不大,更不用说是牟峰这种明显上不了大雅之堂的的小混混。   “班长,你有没有觉得牟峰这几天看见你都躲哈哈,你怎么他了?把他弄得和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一块去自己大哥办公室交作业时关系还算可以的语文课代表嬉皮笑脸地和他来了一句,郑荣山面无表情地想了想,接着站在走廊里一脸无所谓地淡淡道,   “谁有空把他怎么了,我和他又不熟。”   纯粹只是叙述事实一般的开口,郑荣山见面前的语文课代表先是一愣又看向自己身后,眉头便不自觉皱了起来,而紧接着语文课代表这一直挺能来事的孩子就贼兮兮地压低着声音道,   “牟峰同学在你身后两米处正瞪着咱俩呢,估计是听见你说和他不熟生气了……咋办,我可打不过他啊,他不是篮球校队的么。”   “…………”   听到这话径直转过头去看了眼,果然几步开外穿着身密不透风的校服的牟峰正表情诡异地看着自己,两人眼神相触的瞬间,牟峰很不自然的愣了一下又赶紧把自己的衣服给紧张又使劲往下拉了拉。   而眼神压根就没有停留地将头迅速转了回来,眯着眼睛的郑荣山不动声色地撇了眼身边的语文课代表,又若有所思地压低声音道,   “我发现你的语文表达能力果然不错,他可不就和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么,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真的对他做过什么了。”   这话说完,郑荣山直接也没搭理猛地大笑起来的语文课代表和身后还盯着他看的牟峰就去了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   等推门走进去又熟练地往自家大哥面前的办公桌坐下开始批改作业后,正在翻看着学生名册的郑常山也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情不错?”   看着自家二少嘴角上翘不自觉带着点弧度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郑常山也莫名来了兴趣,多少年都没见他这幅情绪外露的可爱样子了,一时间看上去倒还有些稀奇。   而闻言的郑荣山明显不打算回答,只和他不自然地对视了一眼又强行掩饰着咳嗽了一声。   郑荣山:“咳,没什么。”   郑常山:“早恋我会及时通知你家长的啊。”   郑荣山:“……你想太多了。”   皱着眉头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郑常山见自家弟弟还是挺清醒的样子也笑着不说话了,待他将手上学生手册翻过一页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明显在想着什么事的郑常山挑挑眉又看了眼郑荣山道,   “你觉得牟峰这人怎么样。”   “还行吧,反正无论如何他的家里都会帮他铺平一条一片光明的路的,就算不努力成天惹是生非招惹女孩他也能一辈子吃穿不愁,更甚至比别人过得幸福顺利。”   头也不抬地这般随口评价了一句,郑荣山对牟峰的偏见由来已久,此刻和郑常山说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话,而感觉到他特别不喜欢这孩子的奇怪态度,面容深刻的郑常山将落在办公桌上消瘦的手指动了动,又慢悠悠冲他开口道,   “评价一个人别那么武断,在能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之前,至少先要给自己留点余地,你以后要跟着老郑身边做事,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么简单地就去因为个人喜恶讨厌一个人,更甚至随便的表现在脸上,只会给自己轻易地树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哥。”   被郑常山这一番话就弄得背脊骨都凉了大半,郑荣山到底还年岁不大,但所幸脑子灵活也拎得清楚情况,立刻就态度良好的认错了。   郑常山闻言点点头没说话,就这么略带着点审视看着他,而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郑荣山许久才用一种相对客观的态度缓缓开口道,   “我和他真的不熟……他体育和美术还不错吧,但以他的家世来说不可能让他去念体校或者艺校,如果他的成绩能趁着最后半年提上来,我觉得军校会是个好的选择,毕竟他身体素质不错,家里也挺有背景……不过他父母对他的确不太上心,前两年家长会根本都没来过,这次这回不是又没来吗。”   “恩,那我有空找他聊聊。”   听郑荣山这般说着,郑常山也简短地回了他一句,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拉扯牟峰一把的意思,而顿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直以为他来学校做老师只是纯粹脑抽的郑荣山一脸震惊地问道,   “你……你还真是来认真做班主任的啊,哥。”   “我不是来做老师的难道是来做居委会大妈的吗?”   记仇的郑常山先生又开始犯病欺负自家弟弟了,被他堵得没话说的郑荣山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能乖乖的求饶。   而就在他们两兄弟气氛轻松地正说着话时,郑常山的电话忽然响了,等郑荣山眼看着他接起电话又轻轻地回了一句喂,几乎是瞬间郑荣山就猜出来这一定是自家京墨哥打过来的了。   “恩,晚上你先回家做饭吧……行,知道了……当然想你啊,午饭吃了什么……我和小山同学在办公室里聊天呢……”   无视自家弟弟怨念的眼神就背过身开始和自家陈先生煲电话粥了,前几天特意开了个家长会把自己陈先生骗过来的郑大变态这几天一直心情不错,毕竟那天开完家长会之后,他家学生家长陈先生把他这个班主任摁在讲桌上的那番举动现在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无不无聊。”   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余人存在的教室内,开过家长会的学生和家长们已经提前离开了。   以郑荣山同学成绩优异所以需要家长留下来聊两句的故意理由把自家陈先生强行留在这儿和自己呆在一块后,刚刚还人模狗样地站在讲台上和家长们认真沟通地郑某人立刻露出了平时脸皮很厚的嘴脸,直接就缠着自家还坐在课桌前的陈先生又腻腻歪歪地接了会儿吻。   搂着他的陈京墨的脸色有些无奈又有些笑意,倒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干出这种荒唐事来,而衬衫都被随意拉扯开来,服帖的西裤被粗暴地扯到下面,模样打扮的相当具有教书育人风范的郑常山故意阴阳怪气地看着他又压着声音道,   “陈老师,教教我吧,我好多东西都不会。”   “不会什么。”   完全都能猜到他下面会说出什么样的那些话,平时一本正经的陈先生表情更纵容了,只能一边揉弄着他束着的长发一边配合着自家神经病往下胡说八道。   郑常山:“不会接吻,也不会上床,很多重点都不会啊。”   陈京墨:“你这样还怎么考大学,恩?”   郑常山:“那陈老师愿意帮我吗。”   陈京墨:“随便交点补习费吧,老师也不容易。“   这补习费一交在办公室做作业顺便等他们俩一起回家的郑荣山同学就等了两个小时,看这俩都三十好几了还成天腻腻歪歪的当大哥的这么成天这么变着法的刺激他,都十八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过的郑荣山心中的无语也可想而知。   于是此刻看见他们又开始老夫老夫交流感情了,郑荣山也不留下来碍眼了,和他哥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自个儿回班里去了,可是恰好他经过走廊外面的时候,他忽然就看见边上男厕所里传来了几声闷闷的拳头声。   “牟峰……你小子一天到晚牛气什么?还真以为谁都把你当个少爷吗?”   “滚!”   放着免入维修牌的男厕所门口没有其他任何人,眼神若有所思的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一群人争吵,靠在墙上就这么听着的郑荣山表情倒是真挺冷漠的。   毕竟学校本来就不允许打架生事,他要是随便掺和惹了麻烦对学业也没有帮助,再加上对象是牟峰那家伙,他更是连逞英雄的兴趣都没有了。   只不过想到自己大哥刚刚说的话,郑荣山一向在利益方面有自己考虑的心里就有了一番计较,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能让牟峰欠他个人情这可比看他倒霉爽快多了。   而这般想着,天生冷心薄情的郑二少径直把男厕所门给随手推开,先是反手把门扣上,又眯着眼睛冷淡地看了眼正围着牟峰拳打脚踢的三四个学生和已经靠在墙上鼻青脸肿却还是死死拉着自己外套的牟峰。   “郑荣山,你来上厕所吗?这厕所不好上,你去别的地方吧。”   笑容略带威胁地问了一句,带头打人的这小子并不是他们班的,却对学校这位赫赫有名的准状元还算熟悉,不过见他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只知道死读书的样子,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就走,还有把他留下。”   眼神冷淡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和地上表情错愕的牟峰对视了一眼,注意到他脸色惨白的别过脑袋的样子,皱着眉的郑荣山心里的疑惑更浓了,而听到他这么说,那几个打人的孩子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了起来。   “哟,知道的以为您是咱们学校成绩第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拳王转世呢,怎么着,我们就不走,你要多管闲事总得啊——”   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踢得猛地撞在了墙上,郑荣山下手之狠毒地把其他男孩都给吓住了,怪叫了几声就虚张声势地一起用上去想对付他,可结果却是个个都被打的只能蜷在地上抱着肚子,而打小就是被自家大哥一拳一脚给虐到大的郑荣山在略显不耐烦地示意这几个学生赶紧走人后,当听到厕所门猛地被关上后才缓步走到跌坐在地上的牟峰脚边看了他一眼。   郑荣山:“你怎么样,要去医务室吗。”   牟峰:“……不去。”   郑荣山:“随便你,能起来吗。”   牟峰:“………………”   郑荣山:“所以呢,就连声谢谢都没有?”   牟峰:“………………”   郑荣山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把本来就心情糟糕的牟峰弄得都有点想死了,他是真没想到那几个隔壁班的王八蛋会因为输了球就找自己麻烦,毕竟球打得好也不是他的错啊。   现在他居然就这样被郑荣山这个仇家帮了,谁会想到这个电视剧男主角不仅会读书还会打架了……   草,果然是男主角!   这般愤愤不平的想着,心里愈发不爽的牟峰出于下意识地用手拉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可他没好气地刚想撑着墙壁站起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直盯着他怪异动作的郑荣山却忽然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扶了他一把,又把他拉的很严实的外套拉链给顺手拉下来了。   牟峰:“你干嘛!!!(╯‵□′)╯︵┻━┻”   “你得传染病了吗,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拉自己衣服。”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但看他这幅急的都快上吊的样子郑荣山心里也有点玩味的情绪闪过,反正都是两男的,随便看看也没事,只是等他不顾受着伤的牟峰活蹦乱跳地抵抗又把他两只手摁着撩开他的T恤后,郑荣山嘴角懒散的笑意却诡异地凝固了。   牟峰:“……………………………………”   郑荣山:“…………………………………”   牟峰:“……你听我……解释……一下…”   郑荣山:“你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你征求过我的姓名权吗就把我的名字随便刻在你屁股上?”   牟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可爱呀233二少这个性格真的很恶劣啊,牟峰同学一点都玩不过他唉 话说大家会嫌烦咩,嫌烦我就明天结束这个故事,不嫌烦我再花两到三章写详细一点,因为我没有开系列文的习惯,每篇都是新设定新人物,所以二少的故事就只有在番外里了。   第96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3)      被郑荣山这么快发现自己后腰上那刺青的这件事,牟峰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   他只觉得他这么多年还算原本可以的运气都在最近几天都用完了,郑荣山这个王八蛋就是西天如来,他就是那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都痒痒都不能挠的齐天大圣。   而此刻西天如来把这位苦命的齐天大圣摁在墙上明显心情也挺复杂的,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同性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身体的隐秘位置,本身就是一件挺让人微妙的事。   “我发誓……这是个事故,你等我两个月好吗,两个月一到我马上去把他洗了成不成……”   见郑荣山还皱着眉也不是说话盯着他的后腰看,动弹不得的牟峰都感觉自己快被他看的想死了,关键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在背后老说他坏话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只能就这么欲盖弥彰地想努力遮掩过去,而他的这种既羞耻又激动的态度,让摁着他两只手和他靠在一块的郑荣山的眼神更玩味了。   “两个月?所以我还要被你继续意淫两个月是吗,牟峰同学?”   知道这事肯定不是这样却还是故意挑牟峰最害怕的那种说了,郑荣山扯了扯嘴角将自己冰凉的手指落在牟峰牛仔裤边缘的细腻皮肤上,在察觉到牟峰瞬间僵硬了身体一副动都不敢动的样子,他拿指腹慢吞吞地磨蹭了下那两个靛青色小字又语气特别冷淡地评价道,“一摸就红,很敏感啊。”   “……滚!”   脖子后面都开始泛起异样的红,牟峰平时喜欢运动,个子又高,结实健康的少年身体自然是视觉观感就相当好的,加上他天生皮肤敏感,对痛痒反应都很大,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迷恋刺青带来的麻痹神经的奇特感觉。   所以此刻只是被郑荣山这么稍带些戏弄意味的一碰,他后腰那块的皮肤就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似的把他整个人都弄得酥麻了起来。   可就在他咬着牙努力挣扎着要给郑荣山这动手动脚的王八蛋一点好看时,因为两个人的一番撕扯他的T恤被拉扯着露出了后颈,紧接着他背脊上方的那只黑色的蝴蝶刺青也跟着露了出来。   匍匐在人脊椎之上的黑色蝴蝶,因为少年人剧烈的抵抗仿佛是忽然拥有了生命,斑斓的翅膀充满了未知的神秘与诱惑,转瞬间甚至能嗅到隐秘的花蜜香味。   而不经意撇到一眼的郑荣山明显一愣,下意识地就松开了自己的手,瞬间得到自由的牟峰把衣服给拉上了又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半天才瞪着眼睛靠在墙上大吼了起来,“郑荣山,你有完没完啊!就你脸大名字叫荣山是吧?地球上那么多人了,我是因为王荣山,许荣山,朱荣山刺的还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啊。”   被他这话弄得淡淡的笑了起来,郑荣山往后退了一步离他稍微远点,果不其然被吓得半死的牟峰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见状的郑荣山原本就只是想刺激刺激这个成天没事找事的家伙,此刻看他这幅样子倒是真的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出格了,而略微收敛起脸上轻佻的神情,他冷冷地看着脸色涨红,满脸愤怒的牟峰出言警告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才弄成这样,总之最近你最好把自己的衣服穿严实点,也不要这么鬼鬼祟祟地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这个地球上有很多荣山,但是等别人看见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拒绝不清不楚地和你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任何关系,听懂了没有。”   “……恩。”   总觉得这件事到底是自己理亏的牟峰尴尬地点了点头,看他这么听话的样子郑荣山也面无表情地径直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表情紧张的牟峰才站起来松了口气,而气的原地踹了一脚墙后,就差没郁闷地蹲墙角的牟峰许久才有些迟钝又迟疑地想到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他都在刻意地追求刺青带来的身体的痛感,因为刺青之后会有很多天的愈合时间,那段时间他原本就体质特殊的皮肤会更加的敏感,但是伴随而来的又有一种微妙的,让他特别着迷的快感。   可是刚刚郑荣山碰他的时候,明明他后腰上的刺青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又一次出现了,而且来的更激烈更放肆,刚刚差点就让他没骨气地软了腿直接跪在了郑荣山面前。   “有没有搞错,太恶心了吧……”   一脸嫌恶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自己碰果然没有郑荣山碰的那种感觉,只把牟峰给郁闷的够呛。   而天生就不善于思考这种复杂问题的牟峰也没有多想,只把这件事给死死压在心底,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从厕所里走出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回自己班上了。   ……   周三的时候,陪蒋芸老师去九寨沟玩了一周的老郑书记也终于回家了。   这次旅游是蒋老师他们大学方面组织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特别关怀下这些为学校贡献多年的退休老教师们。   老郑是少数几个跟过去的老头,和一群三五成群的老太太们坐在一块一路上玩的尴尬可想而知,所以一回来还没好好休息他就当着孩子们的面开始把一肚子抱怨讲起来了。   “她一路上都不理我,就和那些王老师邓老师热络地说自家儿子孙子的事,到了九寨沟之后,我都没和她来得及合影呢,就尽帮那些老头老太太拍照了!敢情把我骗过去就是做相机的啊?我就没有自己的工作啊?还有那个老年痴呆的孙老师,居然说我和新闻联播上的那个总是臭着脸开大会的郑骏长的像……我就是郑骏,他想怎么着啊!”   坐在餐桌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原本好好吃饭的郑荣山被自家老郑这气鼓鼓的样子逗得汤都快喝不成了,想安慰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而被他念叨得都无奈了的蒋芸在把最后一个特意给郑荣山做的菜特意放到他面前后,这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不是后来都帮你在五彩池旁边拍了好多照片了吗,怎么还不高兴?孙老师不是老年痴呆,只是眼神不太好,而且他不是也夸了你政绩不错,为人正派了吗……”   “书记肯定想听老太太夸他,不想听老头夸他。”   勾着嘴角的郑常山特别坏心眼就来了一句,蒋芸眯起眼睛疑惑地看了眼老郑,恼羞成怒的老郑立刻就生气地瞪了眼自家大儿子又结结巴巴地辩解了起来。   郑骏:“胡……胡说八道!你现在这是在编排你爹吗,郑常山!亏我记得还在路上给你买纪念品了你个没良心的!”   郑常山:“这草帽批发市场十五块一个,你给全家人都带了一个还找了托运公司寄回来到底花了多少钱?而且陈先生的这顶最难看,您当时买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郑骏:“……”   低头吃饭的陈京墨闻言抽了抽嘴角,想起老郑给他买的那点颇具有夏威夷风格的花边大草帽他也挺无奈的,可是又不能随便乱说伤了老郑的心。   而被自家倒霉大儿子挤兑的无言以对的老郑气呼呼地干脆不理郑常山了,径直把筷子一方就看向自家小儿子又大声问道,“荣山,你客观地评价一下,我买的帽子好看吗?”   “恩?帽子……好看啊,民族风,很别致,您别听我哥胡说,就他自己那个品位。”   作为这个家里最听老郑话的人,郑荣山这小子想也没想就果断选择站在了对抗郑常山的对立面,瞬间就被哄到的老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看小儿子最近个子长高了越发有精气神的样子只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这周末有时间吗?跟我去市政府一趟。”   “恩,有的。”   闻言的郑荣山挺干脆地就应下了,家里人都清楚老郑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培养郑荣山身上,自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而坐在郑荣山对面的陈京墨在抬手给吃的一向很少的他添了一筷菜后也淡淡地看着他道,“青墅那边的那个马场我前几天让林桥过到你名下了,以后你有什么私人聚会要应付也有个去处,你自己也有驾照,到时候开你哥的车过去就可以了,那边的人反正都认识你,有空去熟悉一下吧。”   “别了,他开车技术太烂了,还是老实的骑自行车吧,那辆女式自行车还是妈以前用来买菜的呢,给他算客气了。”   特别讨厌地又冒出来欺负弟弟了,郑荣山隔着单薄的眼镜片无语地看了眼自家神经病大哥,百分百确定他并不是不想把他车库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车借给自己,而是脑子有问题就想看着他天天骑女士自行车上下学被学校里的人围观笑话的样子。   隔天早上,比他做班主任的哥还要早起两个小时的郑二少在晨练回来之后。又一次骑着他那辆被蒋芸淘汰下来的女士自行车去上学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大老远地就看到个流里流气地背着书包,书包上还特别幼稚地挂了一堆小恐龙毛绒玩具的高瘦背影。   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平时一本正经的郑二少今天就真脑残了一回,骑着车从这人身边飞快地经过的时候忽然就不轻不重地拽了下他书包上晃荡个不停的小恐龙。   “卧槽!谁啊!有病吗!”   被吓得就往马路边下意识一躲,牟峰原本还以为是哪个认识的朋友在和自己闹着玩,等一看见骑着车慢悠悠过去的郑荣山后,他直接就气绿了脸,几步追上去又在他旁边一边小跑一边大骂。   牟峰:“你干嘛!神经病啊!”   郑荣山:“要顺便载你一段吗,小恐龙?”   牟峰:“……什么小恐龙……卧槽!我包上的东西呢!那是霸王龙!霸王龙!你眼睛有问题啊!”   着急辩解自己为什么会在书包上挂毛绒玩具的牟峰同学脸都气红了,可是这虚张声势的样子也没什么说服力。   而随手拿了他包上那只毛绒小恐龙的郑荣山同学转过头冲一直跟着自己自行车飞快小跑的大傻子笑了笑,接着眯着眼睛淡淡开口道,“挺可爱的,我拿走了,你有空再去买一个吧,就当做你私自侵犯我姓名权的赔偿吧,再见。”   牟峰:“……”   面如死灰地目送着郑荣山骑着他那辆娘炮的要死粉红色女士自行车渐渐远去,牟峰同学一时间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他不禁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虚伪可恶又装逼的人?   这人难道就是来天生克自己的吗?   自己又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所以才会被上天这样惩罚的吗?   可惜牟峰同学关于自己和郑二少之间的命运三重拷问是真的没有人能来替他解答了,而就当牟峰如往常那样浑水摸鱼地应付完一上午无聊的课后,他这郁闷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   他们一中每周四下午都有班级之间的篮球练习赛,牟峰是校队的种子选手,在自己班里自然也是打头阵的。   牟峰其他方面没啥特长,但在体育和美术方面天生还算有点天赋,每次站在场上被大伙盯着轻松进球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其实也是能做好一件事的,那种随之而来的自豪感觉也特别棒。   今天这场比赛是他们一班和六班之间的,牟峰放平时也不会这么鸡血,但偏偏六班那几个就是那天故意在厕所找自己麻烦的,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怎么着也要给这几个影像的孙子好看。   说到这里,不得不也要表扬一下牟峰这个小同学的一个优点,虽然他平时说话做事看着不像个好学生,但是倒也从来也不用暴力去压人,像前段时间针对郑荣山的那件事也就只是在班级范围内伤害力为0的单方面跳脚,每次被郑荣山反过来戏弄不说,还把他搞得最近都不太顺利。   而此刻在正经的篮球赛场上,里头谨慎地穿着身黑色T恤又在外面加了身篮球队服的牟峰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赛场对面六班的那几个獐头鼠目的东西,先是戴好自己的护腕冷冷一哼,刚要和身边的队友小声交代些什么,却猛地看到下边的看台一堆人里正突兀地坐着个表情犯困,他意想不到的人。   牟峰:“郑荣山怎么来了!!!搞什么!!!(╯‵□′)╯︵┻━┻”   关于郑二少为什么会来呢,其实他也真心不想来。   毕竟他对一切能达到优秀成绩之后的体育运动都没有太大的兴趣,相比起像个野人一样的挥洒汗水瞎闹腾,他宁可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会儿书。   像平时这种班级赛,他都人都找不到,但他做班主任的大哥偏说他作为班长不来看同班同学的比赛是班级凝聚力不够的体现。   所以尽管心里烦的不行,郑荣山还是特别敷衍地把全班同学都叫来给练习赛的这几个孩子加油了。   此刻坐在观看台下面,从来没看过这类比赛的郑荣山眼神都有些涣散,撑着脑袋一副懒散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意来睡觉的。   而坐在他边上的语文课代表倒是一直挺激动的,扯着嗓子和六班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兔崽子对吼了一阵后,又情绪特别高昂地冲面无表情郑荣山来了一句。   语文课代表:“班长,咱们班篮球实力还是很可以的!待会儿你好好看!真的特别精彩!”   郑荣山:“恩= =”   语文课代表:“恩是什么意思?哎哟!你别这么没精打采的啊!稍微精神一点!小伙子怎么能不爱看篮球呢!我要不是自己身体素质不行我也想下场来两场好吗!卧槽!!!牟峰好帅!!!一上来就进球了!!牟峰——加油——牟峰——嗷嗷嗷嗷——你是最棒的——”   郑荣山:“……”   看到平时和个白脸书生一样的语文课代表跟一群小女生一样地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耳朵都被他弄疼了的郑荣山心里无语地想着这闹腾的要死的比赛到底有什么好看却还是慢吞吞地把眼神转了过来。   而伴着阵略显燥热的风,郑荣山恰好就对上了刚刚进球的牟峰抬头挑衅地看了对方主力队员的那一眼。   那眼神带着些凶,透着股狠,那一瞬间,神采风扬,光彩夺目,让坐在一边观众席原本兴趣缺缺的郑荣山一下子就愣住了。   真好看。   少年的心里传来了这样突兀的声音,心脏伴着一阵奇异的跳动,这心情简直前所未有,而当郑荣山低下头皱起眉又再一次想去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时,他准确地听到自己的心里又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地赞叹。   ——真好看,他看上去可真好看。      第97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4)      牟峰上场后不到十五分钟就连续进了三个球,论出风头整个球场上也真没什么人能比过他了。   底下一群小同学们激动的欢呼声在他听来简直爽的无以复加,面对那几个只敢背后出阴招的小人更是没一点好脸色,一个接一个的进球简直把六班所有上场队员的脸都打肿了。   “牟峰那个垃圾……你待会儿从边上看准机会踹他们那边人的小腿,别留情。”   两个靠在一块窃窃私语的六班学生咬着牙对视了一眼,阴狠的眼神看来是又打算出什么损招了,一班这边的几个学生正沉浸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中和站在当中个子最高的牟峰打闹个不停,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而就在下半场开始的时候,两个块头很大的小子一挡在自己和同班队友面前的时候,牟峰立刻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小科,待会儿离他们远点。”   和拿着球的队友低声交代了一句,那和竹竿一般瘦削的男孩点点头就想把手里的球给运出去,可是他刚迈出两步,六班那个十五号就和头发了疯的熊似的扑了过来,直接一脚就恶狠狠地朝着那个叫小科的男孩的小腿踹了过来,而边上的牟峰见状也面色一沉,拿自己的身子硬是去挡了那个十五号的动作,又用自己的小腿挨了那一下。   “草。”   憋着嗓子小声地骂了一句,三四个小伙子挤在一块强求压根没人注意到牟峰刚刚遭了这种暗算,就连他的几个队员也因为视线被挡住而没有注意到,而那个确确实实一脚踹到他小腿的对方十五号倒是压低着声音顺势露出了略显狰狞的笑容。   “疼吗?”   “疼你祖宗。”   面无表情地回了个厌恶的眼神,牟峰压根连理都没理这个恶心人的家伙,稍微忍住小腿的不适就想继续准备完成比赛。   而等他原地不自在地蹦了两下又面不改色地站到篮板下后,在裁判的一声口哨之后他先是像一头凌厉的小豹子似的率先抢到球,接着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几个漂亮的动作闪人,把那个十五号像猫戏弄耗子似的玩了一圈才直接上篮又进了一个球。   “废物才在篮球场上动脚,有本事就用你的双手赢我啊。”   同样压低着声音挑衅地回了一句,看到那十五号涨红着脸神情恼怒地站在原地,笑着走开又准备把篮球服撩起来擦擦汗的牟峰在对上场下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的郑荣山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而尽量自然地把自己的衣服给拉好后,他小跑着迎上自己的队友和他们挨个击掌后又抽空聊了几句。   “牟峰,你刚刚没事吧,六班那个十五号鬼鬼祟祟和你说什么了啊?”   “没事没事,他能和我说什么,就嘴贱几句呗。”   笑的特别坦然地随口回了一句,牟峰这人打小就这样,心里其实特别想让别人关心关心他,有时候又不想表现的那么弱势让别人同情,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很多时候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没办法和别人说,吃了亏也只能自己受着。   而就在比赛结束,各个班级看热闹的大伙都散了后,他一个人坐在已经没有人的更衣室里终于是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后小腿,半天才无语地骂了自己一句。   刚刚要是趁小科他们还在问问伤药在那里就好了,他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回去,后边半边肌肉都痛的要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最郁闷的还是居然真的每一个人注意到他腿受伤的事……   草,还是怪他自己矫情,活该。   耿直的牟峰同学这般想着就想把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了再在这儿冲个澡回家,可是小腿太疼了他又真的站不起来,而就在他纠结地想着自己这样到底该怎么办时,更衣室的门先是被轻轻地扣了两下又径直推了开来,接着有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在门口顺势响了起来。   “喂。”   “……你你你你干嘛?”   特别紧张地就把小腿赶紧给缩了起来,牟峰一看见郑荣山这妖怪就觉得后背发毛,连后腰上某个地方都烫起来了,而压根不知道他乱七八糟心理想法的郑荣山倒是慢吞吞地背着书包走了进来,先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他的小腿,又从外套兜里拿了个小巧的喷雾瓶随手丢给了他。   “那种小人何必和他讲风度,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少年淡淡的声音没什么太特别的情绪,却让牟峰一下子惊了,他拿着郑荣山扔给他的喷雾半天没回过神来,等脑子稍微清醒点之后,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大吼大叫。   “你……你都看见了!!!(╯‵□′)╯︵┻━┻!”   “恩。”   见这家伙一副智商不足五十的样子,皱着眉的郑荣山也懒得和他解释太多,他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心里除了一点迟疑更多的就是烦躁。   然而亲眼看到他被那个人踢了还是一副心大的不行的样子他又有点不是滋味,只能一边自我厌恶地去医务室帮他拿了擦伤喷雾,顺道去自己大哥办公室给六班那几个孩子的月考试卷各找了几个可有可无的错处多扣了三十分,接着才准确地找到了牟峰的存在。   “诶,这东西怎么用来着?”   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傻子连个喷雾都不会拆,皱紧着眉头的郑荣山对他的智商简直绝望了,却还是难得耐心地把塞子转了转又瓶子拿过来摇了几下才蹲下来把他脚踝给握住了。   而当下就整个人愣住的牟峰直直地盯着他神情平淡的面颊,一直到他的心都快从胸腔蹦出来了,小腿连接大腿关节的地方都开始泛粉时他才特别僵硬地抿了抿嘴唇。   很舒服,真的很舒服,只要郑荣山一碰他,他就觉得浑身酥麻,欲罢不能。   明知道这种想法连他自己特别病态恶心,可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产生了这样怪异的想法,他希望郑荣山能继续摸摸他,不仅是小腿和脚踝,还有脖子,还有手,背脊甚至是……总之什么地方都可以。   “你为什么追萧倩倩。”   “恩?什么?”   听到郑荣山忽然和自己说话,正在胡思乱想的牟峰抬起眼睛一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而把喷雾扣上盖子又轻轻地放到牟峰的手边,自顾自在一边的洗手台清洗了一下的郑荣山缓缓走回他面前擦拭着手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你没那么喜欢她吧,那之前为什么穷追不舍的。   “……”   其实挺不想回答这个难堪的问题的,但是因为今天也算是欠了他人情了牟峰好像也没办法那么针对他了,而挺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后,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郑荣山一脸复杂地动了动嘴唇。   牟峰:“……我告诉你,你别和别人说啊……”   郑荣山:“恩。”   牟峰:“……我有次放学回家书包拉链没拉,她走在后面就提醒了我一句……我走了一路了都没人告诉我,就她注意到了这点还特意告诉我了,所以就……就挺开心的。”   郑荣山:“……你是有多缺爱= =”   牟峰:“这不是缺爱好吗!!我就……我就是觉得……”   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牟峰被郑荣山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这心理确实挺缺爱的,毕竟这点小事别人压根都不会放在心上,也就他会因为这种事跑去莫名其妙地追求人家而且还搞得这么尴尬。   而这几天已经基本想明白了自己压根和那姑娘没戏的牟峰也心大地想把这事给揭过去了,等他稍微活络了下小腿感觉到痛感没那么强烈想干脆站起来时,站他边上压根没走的意思的郑荣山也从旁边用手轻轻扶了他一把。   郑荣山:“要洗澡吗。”   牟峰:“……你……你干嘛?还打算继续助人为乐啊?”   郑荣山:“我真走了你估计又得坐在这儿郁闷地想着为什么没人来关心你了,你确定想我走?”   牟峰:“……”   洞悉人性的人有时候就是那么讨厌,牟峰总算是亲自领教到了,而特别自然地把他扶到洗澡间又看着他艰难地把衣服都脱了之后,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后腰上的那两个靛青色的小字,心思深沉的郑荣山不自觉地就抿了抿嘴唇。   名字这种东西真是奇妙,就好像天生带着领地意识一样,只要你写在什么地方,就好像已经确定了某件东西的归属权。   他本就是那种控制欲旺盛的人,因为性格问题更是什么事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刺青而产生一种畸形扭曲透了的占有欲,可是头一次太匆忙没来得及细看,再次看到这种感觉就尤为强烈了起来。   “我走了。”   郑荣山隔着浴室门冲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里头正在洗澡的牟峰随口恩了一声摆明了是不想和他说太多,等郑荣山走出去的脚步声都远了,头发湿漉漉的牟峰才靠在冰凉的浴室的墙壁上特别烦躁地叹了口气。   要是郑荣山是个女孩就好了……虽然嘴是坏了点,可是能这么关心他又能满足他怪异的需求的好像活这么大也就这一个。   其实男的也无所谓……呸,可他哪儿看的上自己呢,看他那清高样就算是仙女放到他面前他也摆明了看不上啊。   可要是自己能主动点呢……哪怕低三下四地求求他……草,自己怎么又这么没骨气了!   被内心特殊的欲念折磨得都快神经病了,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郑荣山有某方面绮念的牟峰就连爱慕都来的简单直白,但奈何对象的手段实在太高深莫测,他实在有点难以开口。   这样纠结的情感问题对于牟峰同学来说显然又有些难以应付了,这天晚上他在学校门口打了车回家之后又躺下睡了,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他居然还破天荒做了梦。   梦里他看见了郑荣山,地点是下午放学之后的那个更衣室。   更衣室阳台上落下夕阳很暖和,洒在他身上的水却冷的刺骨,面无表情的郑荣山和他一块躲在浴室的墙壁上,他细腻的手指则在他的身上像是蛇一样的蜿蜒游走,把他整个人都弄得畏寒一般的轻微颤抖了起来。   “舒服吗。”   “恩……求求你……再碰碰我……这里……求求你……”   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牟峰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贱成这样的可怕样子,可是精神上的莫大满足却让他恨不得对郑荣山整个人顶礼膜拜,哪怕是奉上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一种陌生的感情渴望就这样在漆黑的晚上破土发芽,而一直到从这个病态的梦中苏醒过来,筋疲力尽地穿着身小恐龙睡衣躺在自己床上的牟峰才面色惨白地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确定了。   他喜欢上郑荣山了,不是对那些他短暂有过好感的女孩们的那种喜欢,从灵魂到身体每一寸地方都渴望郑荣山烙上归属于他的痕迹。   这种感觉其实由来已久,只是他一直忽视了才一直到最近才显露出端倪,他羡慕他的成熟果断,爱慕他的优秀冷静,哪怕是郑荣山的头发丝他都觉得透着股沉着淡定的劲儿。   那么接下来呢,他又该做什么呢。   牟峰百分百确定哪怕之后郑荣山用再冷淡的语气拒绝嘲讽自己,他都不会放弃,他对自己的了解相当透彻,这一次的决心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强烈。   他觉得自己可以赌一赌,至少能赢得郑荣山的心本身就是一件对于他而言难度高的吓人却又相当值得的一件事。   可偏偏此刻,牟峰就是觉得……他比这辈子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坚定和自信。   ……   “这东西是女孩送的吗?”   面前的郑常山忽然开口和自己说话,正在低头登记成绩的郑荣山顺势抬起了头,见他哥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包上的那个毛绒小恐龙,他表情特别淡定地回了一句。   郑荣山:“不是。”   郑常山:“哦,那就是男孩送的。”   郑荣山:“……”   郑常山:“我开玩笑的啊,你这表情怎么回事。”   郑荣山:“你再这样,我不给你改试卷了啊。”   郑常山:“老是这样开不起开玩笑,我这不是锻炼锻炼你么……我这几天去蒋晓娟家帮她补习功课没时间啊,她妈三期癌症了,估计是救不回来了,她为了这个现在不想读书了,我总得和她好好聊聊,不然可惜了。”   戴着副眼镜的郑常山若有所思地地说着,看这架势还是挺像个关心学生的班主任的,这段时间的确也算是亲眼看着他认认真真对待班里的学生的郑荣山闻言也没说什么,看样子是接受他这个理由了。   而瞬间就知道自家弟弟又被自己心软了的郑大变态也怪里怪气地扯了扯嘴角,接着又看了眼那个小恐龙毛绒玩具笑了笑道,“你从小就喜欢这种东西,咱们在杨川市家里的那棵树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们全班种的都是洋槐,就我那棵长大了居然是棵苹果树……”   声音略显无奈地应付着郑常山,郑荣山就是故意不想提自己某段时间特别喜欢某种特别幼稚的动物的丑事,而他蔫坏蔫坏的大哥就是故意要揭他短一般地特别恶劣地看着他道,“对呀,还有个名字叫霸王龙呢,真可爱啊。”   郑荣山:“……你好烦。”   见自家弟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自己,恶趣味得到满足的郑常山也不往下说了,但转念一想,他又带着些试探意味地冲他慢吞吞地来了一句。   “你都很久没和陆浩然那个孩子联系了吧。”   “……”   本来这几天就不甚恶劣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到了低谷,要不是郑常山是他大哥,以郑荣山的脾气就真的要翻脸了,而面无表情站起来又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他把桌上的东西都稍微收拾了一下才冷冷地道,“没什么好联系的。”   这话说完,郑荣山就拿起包干脆地转身走了,神情复杂的郑常山也没拦他就看着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停了下来,而打开门和外头正准备进来的某人对视了一眼后,郑荣山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些。   “诶,你也在这儿啊。”   一脸傻乐地冲他笑了笑,牟峰没想到自己来班主任办公室都会撞见郑荣山,心里一时间还挺开心,而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本身这几天就在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刻意回避他的郑荣山直接就冷着脸绕过他走了。   “别理他,他不是在和你生气。”   注意到牟峰瞬间有些疑惑的表情,坐在办公桌前的郑常山冲他懒散地招了招手,这段时间也明显感觉到郑荣山对自己越发冷淡的牟峰没怎么当回事地笑了笑,又快步走进办公室里拖了张凳子在郑常山面前坐下了。   “郑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哦,没什么,随便聊聊……你最近成绩上升了啊。”   “诶,对,就想忽然努力点……以前太不上心了,不太好。”   牟峰这诚恳又认真地态度看着就挺讨人喜欢的,郑常山抬眼看了看也觉得他这高瘦又精神的样子也蛮顺眼,便将一贯看着就怪吓人的态度难得放的正常了些。   “恩,挺好的,还有小半年,路都是自己的,别人也帮不了你太多。”   总觉得自己这班主任说话的样子不像教育学生反而像黑社会大哥训小弟,牟峰和他接触不多,但是对这位看着就气势阴森骇人的郑老师还是挺敬畏的。   再加上他自从半个月前就已经从班里其他人那里知道了郑荣山和他的真实关系,所以此刻见了自己心上人的亲哥哥,他这心里也十分复杂,没忍住还是偷偷地问了一句。   “郑老师,刚刚郑荣山怎么了……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恩?”   灰白色的眼睛不自觉地转了转,郑常山没想到这平时看着和自家小山同学关系不好的孩子居然会问自己这个,而只以为他是在单纯的好奇,他笑容玩味地看着这眼神干净的孩子随口回道,“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好朋友不搭理他,他郁闷死了,别人一提就发火,他要是当初和那孩子没掰,现在也不是这样的脾气,小时候真的特别好玩啊,又机灵又可爱,小猴子一样。”   “不是吧……”   特别难想象一个机灵可爱和小猴子一样的郑荣山究竟是怎么样的,牟峰脸上直白又可爱的表情也把难得亲大哥上身的郑常山老师给取悦到了,而阴阳怪气地扯了扯嘴角后,表情诡异的郑常山盯着牟峰一脸若有所思地道,“他什么方面都挺好的,就是脾气比较奇怪,我原本以为你们俩应该会处的不错,毕竟他从小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我……我算是什么类型啊。”   被郑常山的话弄得就是一惊,牟峰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却因为表情太傻所以也没有引起郑常山的怀疑。   “霸王龙型的吧,他从小就喜欢霸王龙,你可以在他面前多晃悠多晃悠,说不定你们俩就真成好哥们了。”   牟峰:“……”   ……   牟峰从郑常山那儿出来的时候牛仔裤口袋里还多了两颗牛奶糖,郑老师的办公桌上自打来学校上班就放着一个糖罐子,来他办公室和他聊天的学生们走的时候都能拿两颗。   听语文课代表说,郑老师有和他透露过这个粉红色的糖罐子是他对象也就是郑荣山家嫂子送的,虽然郑常山并没有提为什么自己对象会给他买个这么突兀的糖罐子摆在手边,可是想象力丰富的语文课代表还是自己就脑补了八百字小作文出来。   “我觉得这想法简直是太浪漫了,这就是想把自己的爱人一辈子泡在糖罐子里的意思啊,咱们一个班上的人这么时不时的过去,你们见那罐子里的糖有变少的迹象吗?啧啧啧,太浪漫了,咱们班主任,班长他亲大嫂一定是个蕙质兰心,清纯可爱的大姐姐,真想亲眼见见……”   脑子里这般想着,站在走廊上的牟峰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羡慕,郑荣山的家人们听上去都透着股温暖,和他那个连个鬼都没有的家一点都不一样。   只不过再一想到最近郑荣山对自己冷的吓人的态度牟峰的心里也有点沮丧,而就在他缓步走过楼道栏杆边上的时候,他一低头刚好就看到郑常山一个人站在楼下的树荫处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班长。”   一下子来了精神就扯着嗓子喊了他一下,完全没被吓到的郑荣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却没有说话,趴在栏杆上牟峰见状咧嘴一笑,把兜里的两颗糖掏出来就拿了一颗朝他扔了过去。   而恰好就接住的郑荣山略微皱起眉,便眼见楼上的牟峰又冲他绽开了那种特别热烈刺眼,让他挪不开眼的笑脸。   “请你吃糖,别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姑娘关心老郑的感受,恩,不要怕,二少他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他对得起老郑对他的栽培,也不是那种为了感情就会冲动到不顾一切的人。   陆浩然就是那个妈妈被打脸的小朋友啦,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记得,不过就是纯友谊哦,大家不要发散。      第98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5)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郑荣山因为被他大哥恶意挑起的回忆而心情很是糟糕了几天,牟峰见他每天一脸低气压的样子更不敢和他说什么了,只能从教室的最后一排偶尔盯着他看一会儿,心里莫名地就有些跟着着急。   他挺希望赶紧找个办法让郑荣山心情好点的,可是郑荣山这人又特别不好哄,他一时间真是有点束手无策。   而自我调整了几天之后情绪又恢复如常的郑荣山倒是不知道牟峰是怎么为他着急的,只是有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就注意到后排牟峰的位置居然是空着的。   “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皱着眉不自觉地问了一句,现在这种时候居然也会请假不来学校郑荣山是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而听见他的话,坐在一边的语文课代表十分热心地笑着回答他道,“哦,牟峰今天请假了,听说这几天家里有点事。”   “……”   闻言不自觉的皱起眉,郑荣山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是什么事严不严重需要多久,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因为陆浩然和自己的事情而心情糟糕的这几天,这辈子难得聪明细致了一回的牟峰同学已经打听好一切又抽空跑到杨川市去了。   下午四五点,一身校服的陆浩然背着书包慢慢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放学人最多的时候。   他今年已经高三了,一切都在紧张的备考之中,这些年他长高了,面容却依旧显得清秀柔和,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很好的少年。   可是当缓步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学校门口那个反带着顶帽子,穿着灰色运动卫衣,靠在电线杆子边上的小子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神情略显烦躁地就朝着马路的另一边边快步走了。   “诶,你别跑啊,喂,陆浩然,你稍微搭理我一下好吗,我请你喝饮料好不好啊。”   撇见他一看见自己就跑的慌张背影,都在门口等了他半天的牟峰就一边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一边笑着地试图和他说话,而这几天被这个烦的要死的家伙弄得都头大了,陆浩然把脚步一停又看着他道,“你够了没有,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认识你说的郑荣山。”   板着脸就看向身边的牟峰,已经被他骚扰了两天的陆浩然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有些吃不消。   而牟峰见他可算是愿意和自己好好交流了,只将放在包里的两罐冰可乐拿出来给了他一罐,接着也没去看陆浩然略显郁闷的眼神就带着点痞味笑了笑道,“你别这样啊,不做朋友了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啊,你们怎么了啊,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他那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挺讨厌的,但是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吧。”   “……”   “我都问过他哥了,他哥说当时是你单方面不肯接他电话,知道郑荣山要来杨川市找你还打电话让他再也不要来找你的,他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啊,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在意这件事吧……”   “……”   因为牟峰的话而沉默了下来,陆浩然自己心情也不算好,一时间倒也没再说话,而知道这事肯定有隐情的牟峰在把自己的可乐喝完都开始无聊地捏着瓶子玩时,总算回过神来的陆浩然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把自己手里的冰可乐也随手递给牟峰,又略显无奈地开口来了一句,“你平时少喝点碳酸饮料,这东西会影响智商的。”   “……你们俩果然以前是好朋友,怎么说话都这样啊。”   咕嘟咕嘟地喝着可乐,有些孩子气的鼓着腮帮子的牟峰私心里觉得陆浩然这人应该还挺不错的,只不过可能当初郑荣山自己也是个小屁孩,才会没脑子地被好朋友的一句话给气的再也不想去见对方了。   而因为他接连三天就差没睡到他家床板底下的穷追不舍,陆浩然定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那双泛着黄,还不太合脚的运动鞋,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郑荣山,我只有一个好朋友,他的名字叫郑小山。”   “哦,我知道,他改过名字,他爸给他改的是吧?”   “恩。”   因为牟峰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陆浩然的心情也跟着起了点小小的涟漪,他的语气不自觉带着点怀念,看见路过的那些三两成全小学部的孩子们走过眼神也柔软了几分,而接着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就是那种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人,特别真诚也特别好玩,我以为我能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毕竟我们俩一直一个学校一个班,我光是看他后脑勺都快看腻了,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和我说他哥哥要带他去Y市生活了,然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他经常给我往家里打电话,和我说那些新家人对他特别好,我听了也很高兴,因为他以前真的过得不怎么样,现在能有人这么对他,我真的特别高兴,但是我要上课,他也需要,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和以前特别贪玩,一刻也坐不住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他还总是偷偷和我说怕家人对他失望,就算他的家人什么也没有要求过他,可是他还是很紧张,怕辜负了他们对自己那么好……”   “我听了就安慰他,我说就算做不好也没事的,可是他和我说不行,他以后要帮他父亲接班,这样他父亲他哥哥才能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他要更争气点……那时候我就明白他真的很辛苦很累,而且他还偶尔而会和我说他被一些看不起他被收养身份的人嘲笑欺负的事,我听了就更难受了……”   因为陆浩然的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酸涩了起来,牟峰压根没见过郑荣山年纪还小的时候的样子,可是光听陆浩然的描述都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艰难而辛苦的蜕变过程,而陆浩然也眼睛泛红地冲他笑了笑,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我特别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我也觉得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做的很好,所以那时候我爸爸因为在海关涉嫌贪污被抓起来,我妈妈逼着我让我去找他家里人帮忙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想开那个口,我爸爸确实贪污了,他去坐牢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妈哭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我绝对又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样着急,甚至可能真的会去求家里人帮我……”   “他的哥哥我见过,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明事理,小山真的帮我去求他们,估计他哥哥也不愿意拒绝他,可这样一来,一件原本就特别不好的事情却要让我的朋友去为我承担责任,这太荒唐了……郑小山已经不是郑小山了,我也不能把他当成能和我整天胡闹的郑小山了,我需要去承担我的家庭交给我的责任,他也需要……”   “他讨厌我,不想再见我了,都很正常,故意去伤害他的是我,也是我先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再继续跟着我了,他现在有你这样一个愿意为了他跑那么远来找我的朋友已经够了。”   陆浩然的最后一句话说完牟峰就愣了,他挺想开口安慰安慰面前的陆浩然,因为他确实看上去挺难过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郑荣山的开心而开心,为郑荣山的难过而难过。   这样纯粹的友谊比他对郑荣山的那种见不光的丑陋想法要光明美好上太多了,而略显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牟峰伸手把自己的卫衣拉上去些,接着又指着自己后脖子的那个蝴蝶刺青冲陆浩然问道,“诶,这个东西,你看见了没有?”   “恩?这是……刺青?你干嘛弄这个啊……”   “哦,因为我这儿原来有个疤,是被我爸用台灯砸的,碎片扎进去留下个大口子,我觉得特别难看,就随便弄个东西挡挡。”   眼神特别坦然地就笑了起来,陆浩然神情错愕地干站着,不明白经历过这种事的他是怎么做到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的,而低着头的牟峰把衣领子整理一下又特别诚恳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因为自己爸爸是贪污犯,所以就觉得自己不该和郑荣山做朋友了,可是我爸爸还是家暴狂呢,我不是还照样使劲往他跟前凑吗?你刚刚什么都说的挺对的,但是你说错了一点,他还没把我当成他的朋友呢,所以啊陆浩然,你就行行好,赶紧给我们制造个机会吧,你们俩一和解,万一他心情一好就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呢……”   ——“恩,要是事成了我就请你喝可乐吧,怎么样?”   ……   位于Y市城郊的叁斋轩棋社今天照例被省里的这些老领导们包了下来,一群上了年纪,却依旧地位颇高的王老,刘老们业余生活就爱带着家里小辈来这儿下两局棋。   这明面上是这些领导们的爱好消遣,其实也有将视作接班人的儿孙们带出来接触下同辈年龄人的意思。   此刻自打十六岁之后就每个月都和老郑来一次这里的郑荣山正安静地坐在郑骏和另一个鬓发斑白,面容慈祥的老人们中间看着他们下棋闲聊,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大概四五桌这样正在进行的棋局。   “听说你和蒋老师旅游去了啊?玩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往后再也不随便出去了,累死人了。”   “哈哈你年轻时候不是身体挺好的嘛,怎么现在倒没用起来了……诶,这步走的刁钻,让我来好好琢磨琢磨……”   看着和郑骏关系不错的这位老者是正经的京城直系,这趟是回省里来办事才特意找老郑聊聊事的,这一个茶室里约着来下棋的干部们大多都认识这老人,却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扰他和郑骏。   而因为之前也没有见过这老者,所以郑荣山就按照礼数打过招呼之后便一直偶尔帮他和老郑添添茶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一直到老郑的一步棋把这老人给难住了,这表情纠结的老人先是摸了摸下巴又忽然看向长相格外斯文清俊的郑荣山笑了笑道,“我刚刚都忘了问了,这是家里那个小的吧?我记得名字是叫荣山……诶,荣山,你被你爸爸带过来,真的看得懂这些吗?”   “懂点皮毛,勉强看得明白,白伯伯。”   态度得体地笑着回了一句,老郑端着茶在旁边皱着眉撇了郑荣山一眼,接着没好气地略带责怪地开口道,“就你那点存货算什么皮毛,好好看着学着,别说话了。”   “恩,知道了。”   并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被父亲呵斥之后就慌张的不行,郑荣山这孩子这沉稳淡定的样子倒是让这位地位显赫的白老有点对他产生了点兴趣。   而当下就勾起嘴角将自己手掌心捏了半天的白子往郑荣山的面前一放,这脾气不错的小老头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郑荣山道,“你爸爸看不起你,你帮我别帮他了,看着这么有灵气的孩子怎么可能只懂点皮毛呢,来看看,我这下一步该怎么走?”   “……”   闻言先看了郑骏一眼,见自己的父亲沉默了一下又对自己慢慢地点点头,得到老郑允许之后的郑荣山先是拿起那枚棋子观察了一下目前的棋局,许久才镇定地将自己手中的白子轻轻地落了下去。   而这一子放置到棋盘上后,虽然没有立刻就将白老刚刚已经呈现出败局的局势打破,却也算用一个相当聪明的方法救回来了一些,这不但没有将老郑刚刚那番故意谦虚之词衬得虚伪,反而更显得这孩子脑子机灵,懂得给长辈台阶下。   “果然懂棋,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下次让你爸爸带你来京里玩吧,以后读大学也可以来家里住,白伯伯家里有几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却没有你这么懂人情世故,你可以教教他们。”   “国威国伟他们哪个不是出挑的好孩子,你就这么说话没边没际的,他差的不知道多远呢……”   听他的话语间明显带着点暗示的意味,郑骏心里挺得意却还是略带嫌弃地皱起眉教训了一句,郑荣山闻言倒是笑着没说什么,看这态度不卑不亢的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顺眼。   而见状的白老心里觉得有趣,随口就说把这幅特意他带来的围棋送给郑荣山了,接着他也没管郑骏要开口推辞的样子,直接站起来又冲边上的那几位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老人笑着道,“不知不觉都一下午过去了,大伙要不一块上去喝点茶,也让孩子们自己玩一会儿吧,别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了。”   几位老人们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了,纷纷站起来和自己带来的小辈交代清楚就和白老郑骏一块去了楼上的单独茶座。   而站在楼下的郑荣山目送着老人们离开后开始收拾着自己面前杂乱的棋盘,一直到身后几个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小辈们冲他打招呼他才稍微转过身来。   “二少,刚刚那个听说特别厉害的白老是不是把这棋盘送给你了啊……”   “二少,你这下棋的水平可真不错,我跟着我爷爷都来看了那么多回了,还是看得直瞌睡!”   “哎哟,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下棋的破事了,二少,你最近干嘛呢,下周末有时间吗?一块出去玩呗。”   省政府的领导家的几个小辈性格还算不错,一直以来和郑荣山接触的也挺频繁,此刻和他们一块收拾着长辈们的那些棋盘,原本就是被老郑特意带来扩充交际圈的郑荣山只挺随和地点了点头,又隔着单薄的眼镜片态度随意地开口道,“恩,你们准备玩什么,到时候叫我。”   “要不然去骑马?我家里最近可不许我随便出去瞎玩,说让我老实点才能年底换辆车呢,二少我记得你会骑马的是吧?”   “会,不然你们几个到时候联系我吧,青墅那边那个马场我挺熟的,下周末我们一块去。”   “那敢情好,就这么定了啊哈哈!”   郑荣山这没什么架子的模样确实挺让人有好感的,虽然平时不说话的样子是挺不好接近的,但是真要是接触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不舒服,而就在这几个少年正兀自聊得挺热闹时,跟着最边上那桌那位老领导来的两个年轻人也径直站起来走过郑荣山身边。   等停下来略显嘲讽地看了眼那几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后,这看年纪应该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眯着眼睛和面无表情的郑荣山对视了一眼,又态度挺奇怪凑到他面前压低着声音冲他笑了笑。   “郑二少,刚刚当众出了把风头现在感觉是不是挺好的啊?可外头谁知道你不是书记亲生的儿子啊,这么冒头往后也混不到什么好前程,你就不着急嘛?”   这人说话的时候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让郑荣山闻到了,其实说起来也不算难闻,透着股甜香,但他还是一阵反胃地皱着眉稍微往后退后了一步。   而见这身量清瘦的少年这似乎怕了自己的样子,那年轻人也略显得意地笑了起来,接着带着自己身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也不收拾那些棋盘就径直往一边的独立休息室去了。   “那个秦中明有病啊,成天耀武扬威什么,不就是他那个军队的大舅自己没儿子想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吗?二十二岁了还跟着他爷爷来这种地方整天想找门路真不要脸。”   身边一个孩子低声抱怨的声音让郑荣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想到刚刚那人看着自己那种明显不太单纯的眼神,他倒是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而就在他收拾完棋盘,又去休息室旁边的后厨包了点叁斋轩的绿茶点心准备带回去给蒋芸,后厨师傅一见他就笑了起来,见他又孝顺地给自己母亲来拿点心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夫人最喜欢的龙井酥,已经包好了,碰碎就不好吃了啊。”   “谢谢,我母亲她平时就喜欢这个。”   因为后天的经历问题所以极善于在不同的人面前摆出不同的面孔,郑荣山岁数也不大,但是却已经相当适应自己的这种对常人来说有些难以想象的生活了,而抬手接过后厨师傅递给自己的点心后,他又一次看向面前的师傅微笑着问了一句道,“刚刚我父亲的外套好像放在休息室了,我想进去拿但是里头好像有人把门给锁了,您这边有备用钥匙吗?我从边上进去拿个衣服很快就出来。”   “哦,有的有的,待会儿拿回来给我就可以了。”   “好的,麻烦您了。”   拎着手里的那包点心又拿了休息室钥匙的郑荣山直接就趁着走廊没人淡定地走进了刚刚秦中明和他那个同伴进去的休息室,在把另一边的暗门一扣慢吞吞地坐下来,神色莫名有些冷的郑荣山就开始在里间淡淡地听他们俩说话起来。   “……呵,那个郑荣山确实看上去挺欠操的,看他刚刚那副清高傲气的样子哈哈,年纪刚刚好,样子长得也很不错,等我哪天看看吧,我总会让他低三下四地求我上他的……”   “你找个机会把他弄出来灌点酒呗,喝醉了你想干什么不行哈哈,上次那个还在读书的小妞不是也被你这么弄到床上了么……不过我对这种类型可不感兴趣,上次去家里看见的那个小子倒是不错,身材挺好的。”   “……我家里?谁啊……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挺有眼光啊,那是我姑妈的儿子,我亲表弟,偶尔来我爷爷家坐坐,名字叫牟峰。”   略显熟悉的名字听进耳朵里的时候,本来还觉得有些无趣地干听着的郑荣山的眼神猛地变化了一下。   刚刚听见这两个无耻之徒在那儿对他一个劲的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倒是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一下听到牟峰的名字他这心里顿时就不对劲了,而那个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在靠近自己的秦中明却还在里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我姑妈早年不听我爷爷的安排嫁了我做生意的姑父,结了婚刚生了孩子之后我那个有家暴倾向的姑父就天天在家动手打她,我姑妈刚生完孩子就这么受刺激了,和神经病一样在家天天打孩子,听说我表弟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他妈发疯扔到过倒满开水的澡盆里过,加上我爷爷又不待见我姑妈,所以我这表弟也没什么地位,偶尔来我家里也压根根本没什么人搭理他……”   “哟,这小朋友还挺惨啊,那我要不趁虚而入,抚慰抚慰你这个可怜小表弟那颗受伤的心?”   “你这软脚虾还是算了吧,那小子对外人横得很,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的话,过几天我爷爷生日他去我家,哄着他一块出去溜点冰他不就什么都听我们的了吗……顺便和你说,最近有批纯度挺高的货,我还没用过呢便宜你呢……”   自己猜测的东西到这里总算是浮出水面了,方才在秦中明身上闻到那股奇怪的甜香味就产生的疑问也骤然随之解开了。   这个秦老的亲孙子秦中明果然是在吸毒,而且不出意外还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毒品交易,毕竟看他那副肾虚走不动路的样子就能猜到私生活混乱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他那个对他寄予厚望的爷爷和大舅目前到底清不清楚这件事。   只是有关牟峰那家伙的事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先前郑荣山就隐约知道些他家里的情况,却一直没和地位显赫的秦老一家对上号。   可刚刚这么一听,牟峰那家伙果然从小倒霉到大,难怪现在会表现地这么缺爱。   而他每次一被自己触碰就表现的特别明显的皮肤敏感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幼年时期被母亲虐待才造成的皮肤饥渴症。   “班长,请你吃糖,别不开心了。”   三天前发生的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郑荣山想刻意回避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牟峰挑起的复杂心情,真实效果却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可是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冲动地就凭一时的情绪去做某件事会对他在乎的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即使他真的有些心动,那又怎么样,年少轻狂,从来不是他享受得起的。   所幸的是,这几天牟峰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请了四天假没来学校,这才让他有了能稍微平复下自己复杂的情绪的时间。   而这般想着,一直到晚上回家的路上,和老郑一块坐在车上的郑荣山都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今天表现的还算不错。”   心情挺好的评价了一句,郑骏刚刚得了几个老领导们难得一致的羡慕,此刻对郑荣山也是忍不住褒奖了一句。   而回过神来的郑荣山望着自家老郑这得意的样子,捧着手上包着点心的油纸包才勾着嘴角淡淡开口道,“那您最近能把张超借给我用用吗?我接下来有点事要做。”   “你尽管找他吧,要做什么都可以,记得自己收拾干净尾巴。”   “恩。”   父子二人在这种事上一向很有默契,郑荣山不主动说,老郑也不主动问。   毕竟在老郑眼里对自己儿子慷慨本来就是应该的,郑荣山打小又是跟在郑常山陈京墨后头长大的,什么道理原则心机手段都是那两个小子教的,自然轮不到他来操心。   于是这天回去之后,郑荣山一到家把点心给了蒋芸又和老郑在书房里继续聊了会儿事,等一家人吃过晚饭洗过澡之后他却很出乎意料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号码都快四五年没打过来,郑荣山有段时间晚上睡不着觉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可是无论他等多久都好像永远等不来了。   所以此刻他一看见只觉得自己是出现什么幻觉了,脸色惨白的盯着电话看了一眼却半天没说话,而几秒后他快速地回过神来,先是生怕它挂断一般将电话拿起来,张着嘴却愣是半天没说话。   “小山,是你吗?”   一听到这两个字郑荣山的眼眶都红了,陆浩然的嗓子已经经过变声期了,可是听在他耳朵里的感觉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坐在他后座成天叫着他小山小山你快写作业吧的陆浩然。   而当下就皱起眉硬生生地嗓子里的颤抖压下去,此刻独自坐在客厅里,身影显得很孤独的郑荣山半天才缓慢地才回了句。   “恩。”   这一声恩之后两个人都淡淡地笑了,心中各自都有点释然又有点难以言说的伤感,郑荣山不想去问为什么当初陆浩然在那么对自己后如今又重新联系了自己,陆浩然也不想再去提他家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们只是显得很十分陌生又很格外熟悉地交流着最近的一些各自的事情,就如同过去的那些年一样,我有什么开心的都会悄悄告诉你,我有什么难过的也会忍不住告诉你。   一直到陆浩然有点懊恼地嘀咕自己英语作业还没写好却和他聊了这么久后,心情不错的郑荣山忽然就听他在那头笑着又来了这一句。   “说起来你是从哪里找到牟峰这个活宝的,我这几天都快被他缠死了,真是个烦人的家伙……不过有时候还挺可爱的……真替你高兴,能有他这样的朋友陪着你,所以你也别不理他了,你不是一直挺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吗,又呆又傻的大恐龙哈哈,高考之后有时间一块来杨川市找我玩吧,咱们三个一起去湖心公园划船,他可还欠着我一瓶可乐呢。”   陆浩然说完这话郑荣山就愣住了,一直到他们俩挂了电话之后他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神来,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想了会儿事,可是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着球场上的牟峰,走廊的牟峰和消失了那么多天他都没见到的牟峰。   而许久他抬头迟疑地看了眼被蒋芸剪下来摆在茶几上作为摆设的几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试图努力抑制住心尖几乎渗透出黏腻蜜糖的脑子里也恍惚地想起了这样的一番话。   【假如你四点要来,我在三点就会感到幸福了。】   【时间越靠近,我就越会感到幸福。】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无论你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会感到幸福,但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出现,我就无法准备好迎接你到来的心情。】【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第99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6)      牟峰回到学校之后明显感觉到郑荣山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点,当然这种好也只是相对于前段时间他完全不搭理自己的那种状态,现在这样也顶多就是回到了以前他们在一个班却偶尔才会说上一句话的那个时候。   而就在牟峰以为自己可能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继续和他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时,几天后一个放学的下午,当他和校队的几个学生一块在操场做固定训练的时候,很忽然就看见了正站在一边观众席上的郑荣山。   看他面无表情背着个包盯着场上的冷漠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观看他们打篮球的,鉴于他在他们一中的名气实在太大了,所以一时间场上的的几个校队的学生连球都没心思打了,一个个面露惶恐地就一边认真练习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队友A:“呃,郑荣山来干嘛?看那架势和找人寻仇似的,吓死人了QAQ”   队友B:“不不不,看到他的脸我就觉得他是要来收我作业的QAQ明明我不是他们班啊……”   队友C:“卧槽,牟峰,他是你们班的对吧?你是不是没教作业,快去把作业给你们班长交了!!你怎么能随便不交作业呢你这人(#‵′)!!!”   牟峰:“……”   明明没欠作业相反最近成绩进步还挺大的牟峰同学就这样苦逼地被自己坑爹的队员们一致赶下了场,务必要让他把郑荣山赶紧弄走,不要在这里影响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释放汗水的激情。   而穿着身黑色的运动服小跑着走到球场边,一头是汗的牟峰看着郑荣山打量的视线透过单薄的眼镜片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心里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郑荣山:“结束了?”   牟峰:“……恩?没有啊。”   郑荣山:“那你过来干什么。”   牟峰:“诶,那你站在这儿又是要干什么?”   郑荣山:“我在等你。”   牟峰:“??????”   看牟峰当即就一副脑子都当机了的样子,郑荣山黑沉沉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直以来并不轻松的心底也稍微柔软了些,而兴致盎然地着欣赏了一会儿这头小恐龙傻乎乎的表情后,郑荣山抬头看了眼场上那些还在往这边不停偷看的校队队员,又稍微提高了些声音冲他们道,“我找牟峰有事,可以让他先跟我走吗。”   众队员:“可以的!!!班长!!!没问题!!!牟峰归你了!!!!快带他走吧!!!!!”   牟峰:“……”   在身后队员一阵哄堂大笑声中,脸色涨红,显得很不好意思的小恐龙就只能缩着爪子和尾巴和表情相当淡定的郑荣山去了更衣室,等随手锁上更衣室的门后,郑荣山一转身便看见牟峰站在柜子那儿飞快地脱衣服准备洗澡。   “郑荣山,你稍微等我一下啊……话说到底什么事啊,你还要特意来这儿找我……”   嘀嘀咕咕地拖了上衣又准备把运动裤给脱了,牟峰不想太耽误郑荣山时间,所以就想直接在这儿冲个凉算了。   而还没等只留了条内裤的他转过身来,他忽然就感觉到一只温度有点低的手落在了他的后腰上熨帖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皮肤,又动作缓慢沿着那个刺青的字迹地摩挲了一下。   “……郑……郑荣山?”   声音不自觉都有些发紧,牟峰表情紧张地不敢回头,可是整个背部的皮肤却已经战栗酥麻了起来,刚刚经历过运动后的少年身体也显得相当紧绷滚烫。   站在他身后的郑荣山则表情平淡地望着他身上的刺青,从肩膀上的那只漂亮的兰花,到背脊上的那只蝴蝶,再到后腰上的那两个靛青色的字,越看眼神就越晦涩起来。   “牟峰,你有皮肤饥渴症对吗。”   这般随口问了一句,郑荣山的声音难得显的很柔和,可他的这种温柔却让牟峰一下子僵硬住了背脊。   而有些慌张地试图去解释些什么后,牟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郑荣山就将他的手移了上去,又像是在呵护着什么珍贵稀有的珍宝一般沿着牟峰的背脊骨开始抚摸他。   就像在验证郑荣山之前的猜测一样,他的手掌经过的地方都开始泛粉泛红,呈现出一种一场畸形扭曲的美态,而牟峰低着头发着抖却怎么也说不出让郑荣山停下来的话,他的双脚明显已经站不稳了,只能用手死死地支撑着更衣室的柜子咬着牙不让自己喉咙里的呻吟喘息声泄露出来。   “不要忍着,看着我。”   尽可能多的去用自己的身体触碰他,这几天去认真了解过皮肤饥渴症的郑荣山知道牟峰的身体和心灵需要的并不是性,而是尽可能多的拥抱,皮肤接触和情感给予。   而感觉到郑荣山生怕吓到他一般地将自己发软的身体转过来又将他轻轻地抱在怀里,身形高挑其实一点不瘦弱的牟峰既焦虑又茫然地看着他,因为心房被填满而不自觉泛着红的眼睛竟显得有些可怜了。   “你如果早点接受心理治疗,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刺青太多会造成心理依赖感,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一边耐心地解释着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郑荣山去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和语气都太平静了,越发衬得牟峰的身体反应激烈而情色。   而几乎克制不住去用自己的手去抓住面前的郑荣山的背,牟峰头皮发麻,脸色泛红地捏紧自己的双手不断地压抑,却在下一秒就被郑荣山的手给握住了。   “抓着我的手。”   平静却充满了命令感,精神上已经将他视作比刺青更值得依赖的存在的牟峰顺从地点点头,汗湿的身体上滑腻而滚烫,一层层热度蒸腾上去让他的意识变得不太清楚,却还是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紧紧地和郑荣山交缠在了一起。   见状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郑荣山只将自己的身体压着牟峰将他抵在更衣室的柜子上,用自己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所有皮肤尽可能地贴近着牟峰才轻轻开口安慰道,“没事的,都结束了,去洗个澡吧。”   这话说完,郑荣山便和气息不太稳,意识都不太清楚的牟峰半搂着一起进了一边的独立浴室,等脱掉自己的外套,又轻轻地卷起衣袖后,相对于浑身几近赤裸的牟峰,衣衫整洁,面容清俊的郑荣山和他身处于一个浴室里,气氛就有点尴尬和不自然起来。   “那个……谢谢啊,不过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待会儿别把你衣服给弄湿了。”   已经不想去猜测郑荣山是怎么清楚自己有这个古怪毛病的了,牟峰经历了刚刚那种事情之后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郑荣山了。   不过他倒不会脸大的以为郑荣山这是在表达喜欢自己的意思,毕竟他方才的那些比有些医生还专业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老中医在治病救人,普度众生……   而果不其然在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的郑荣山也挺淡定地就走出去了,等松了一口气地开始给自己冲澡,牟峰半靠在浴室的墙壁上就听到郑荣山在外头冲自己开口道,“谢谢你,浩然后来给我打电话了。”   “哦哦……没事没事,其实我也是家里有事才去杨川市的,都是顺便啊,你可别想太多啊知道吗……而且你刚刚不也帮我了吗……不过你可不许和别人说啊,我这毛病儿挺烦的,吃药也没什么用……这可是我最大的罩门知道吗!”   立刻就明白郑荣山为什么会帮自己来解决他这倒霉的问题了,牟峰只能略显郁闷地稍微鄙视了一下刚刚有一秒以为真的有机会了的自己。   而坐在浴室外面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在里头特别欲盖弥彰地和自己解释的,正在平复着自己心头汹涌情绪的郑荣山许久才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郑荣山:“我去和谁说,和六班那些人说下回和你打球就直接挠你痒痒吗。”   牟峰:“……诶!你这人!你直接回我一句‘好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不就可以了吗?!”   郑荣山:“吼什么吼,要喷火了吗。”   牟峰:“……我又不是恐龙喷什么火。“   郑荣山:“你不是小名叫小恐龙吗。”   牟峰:“你小名才叫小恐龙呢!!!!(╯‵□′)╯︵┻━┻”   特别恶劣地又开始故意逗牟峰玩了,看他张牙舞爪的和自己叫嚣的样子,郑荣山原本并不太轻松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而爱情的真谛有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当你明确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原本你觉得不能接受的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这或许就是人在面对自己偏爱的事物时所注定会表现出来的包容与妥协,是比蜂蜜和糖果更让人变得内心温柔的东西。   “等会儿有空吗,帮我个忙。”   一块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郑荣山挺忽然地就和身边的牟峰来了一句,闻言头发还湿漉漉的牟峰略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随口问了。   “恩,有空,去哪儿。”   “我爸生日快到了,他平时喜欢老物件,你陪我去姚家桥那边看看吧,我顺便买个东西给他。”   “可以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外公生日也快到了,要不我也买个东西给他吧?姚家桥那边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被郑荣山睁眼说瞎话的一骗就直接相信了,牟峰之前虽然一直不怎么被秦家待见,因为母亲的关系更是被秦老厌恶,但是听这口气对秦老却还是挺尊敬的,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幅简单到一眼就能被看透的样子,郑荣山笑了笑又冲他淡淡地开口道,“应该还可以吧,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好,那就靠你了啊。”   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劲的牟峰就这么跟着郑荣山一块去了,到了姚家桥古玩市场那边后,郑荣山特别熟门熟路地就带着他径直进了一个店门格局很小,但是风水位非常古怪,市口也很差的小古董铺子。   等轻轻撩开铜色门帘进去后,站在门口的郑荣山和那个年纪不大的店老板对视了一眼,那老板也笑着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圆眼镜。   “哟,二少,您大哥他老人家最近在干嘛呢。”   “在学校教书呢。”   让牟峰跟着自己一块进来又随口回答了一句,郑荣山不仅知道这摸不清楚底细的古董行老板和他哥郑常山认识,而且还知道郑常山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和很多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关系不错,只是他哥的事从来轮不到他来插手。   而那老板闻言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在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往自己身后的那四排红木大柜子上扫了几下后他提高声音怪里怪气地喊道,“老祖宗们快醒醒,都别睡了,有客人来寻你们了。”   “喂,这人在和谁说话呢,怎么神神叨叨的……”   牟峰在郑荣山边上压低着声音问了一句,感觉到他对这神棍老板行为的无语郑荣山跟着笑了笑,接着往柜台边一站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几排柜子,将自己的视线略微扫过又淡淡地指了指其中两个格子道,“那两个给我看一下。”   “……真识货呀,二少。”   老板闻言翘起淡红的嘴角小声地赞扬了一句,从小也是跟在老郑后头见过世面的郑荣山没理他,只将两根手指落在他的面前敲了敲暗示了自己给出的价格。   而见状心里也有满意的古董店老板点了点头,在顺着梯子爬上去将那只摆在左边第三格的一个小扳指和右边第五格的一把折扇取下来后,这老板才把两件东西小心地放在了柜台上面。   “你外公这个年纪应该会喜欢扇子的,你还在读书也买不了什么贵重东西,这些都是近现代加工的纪念品也不值钱就纯粹当做个心意吧,你觉得怎么样?”   “对啊,小帅哥,我这儿的东西特别便宜,这把扇子你给二百就成了,现在买一送一,我再送你一把全球同款玩玩吧,我们这店还有淘宝店呢,你以后要记得多来光顾啊。”   撑着脑袋特别诡异地笑着来了一句,完全不懂这些东西当中的门路的牟峰把桌上那把折扇小心展开看了看,却怎么都觉得这扇子从扇骨到扇面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而兀自将那个小白玉扳指拿出来把玩一下又装好放进兜里的郑荣山见状倒是没说话,一直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的牟峰点点头冲他道,“行,郑荣山,你那个要多少钱啊,我也帮你付了吧,我身上正好带钱了。”   “你自己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般说着口气嫌弃地撇了他一眼,牟峰被他呛了也没怎么样,咧着嘴笑着说了句你和我客气什么就等着老板把东西包装起来,在他们俩等待的这个时间里,郑荣山忽然和他说,你要是想谢谢我就请我喝饮料吧。   闻言特别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又让他在这儿等着,背着包的牟峰刚一跑出去,那在柜台后面细心地打包的老板就小声地笑了起来。   “二少,这小哥是你从哪儿骗来的,怎么这么可爱。”   “别多管闲事……把假的那把包好点给他,真的那把就随便装在另一个盒子里吧,账我来结就行了。”   “人家外公生日呢,你就故意买个假货让小哥送过去啊,您不是已经认出哪个是真的了么。”   “能买到真的就不是他了,关键是心意,真的那个就送给他自己玩吧。”   小四十万的东西就被这大少爷这么一句送给他玩了,想到那倒霉外公只能拿把二十块钱的假扇子当生日礼物这古董店老板就笑的更停不下来了。   而等牟峰买了饮料回来又和郑荣山一块从古董店出来后,明显感觉到今天郑荣山对自己特别和蔼亲切的牟峰刚在心里偷偷地开心了一会儿,拿着罐可乐却压根没喝的郑荣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来了一句。   郑荣山:“下周三是你外公生日对吗。”   牟峰:“恩,对,我到时候去他家把扇子拿给他,这把免费送的我就自己留着玩了。”   郑荣山:“周四月考你复习好了吗,别去了,把东西提前送去就行了。”   牟峰:“啊?这不太好吧?”   郑荣山:“他们之前有特意让你去吗。”   牟峰:“哦,那倒没有,不过主要是因为我妈……唉,算了,听你的吧,我还是在家好好看书吧,他家那天肯定特别多的人,连个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下意识地就觉得郑荣山说的话很有道理,牟峰不是那种气性大又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所以对于秦老一家冷淡排斥的态度他倒是一直都挺坦然的,不难过也不抱怨只将自己觉得应当做到的做了,心胸宽广的简直可以说一句潇洒。   而这似乎……也正是他性格上最闪光最吸引人的地方。   这般若有所思地想着,处心积虑地在这件事帮他谋划着的郑荣山也没有在开口说话,两个人又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沿着姚家桥那条青石板桥路走过去,几个嗓门挺大的老船工恰好也在桥洞底下大声讨论着几个月后的天水娘娘河灯会。   而听到那算是本市特色景观之一的河灯会恰好就是他们高考快结束的时候后,牟峰也站在桥上笑着转头对郑荣山心血来潮地来了一句。   “要不到时候咱们俩也一起来看看吧,听说放河灯和天水娘娘许愿很灵验的啊,怎么样?”   又是这种仿佛能让他看上一辈子也不厌倦的笑脸,可这一次郑荣山却不再想逃避了。   他知道自己还年轻,可是谁又规定了年轻的人就不可以有心动,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呢?   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面前这个人有多值得珍惜,甚至在看破他身上所遭受过的苦难后,郑荣山都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愿意去辜负他,伤害他,拒绝他的人呢?   而这般想着,面容清俊的少年只将被自己拿了一路化了他一手心水的冰可乐往牟峰脸上一凑,眼看着牟峰被自己冻得一激灵生气瞪起眼睛的样子才淡笑着勾起嘴角轻轻道,“好,和你一起。”   ……   一周后的晚上,当郑荣山在家中洗过澡却难得地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呆在了客厅等着电话里后,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一场由他精心编制下去的网却已经张开了。   秦中明和他的三个死党如往常那样进入他们平时经常去消费的一家娱乐会所内玩乐,三小时后市公安局的一次例行检查却意外地敲开了他们的包厢门,在房间里发现的令人咋舌的冰毒和摇头丸数量让几位本来只是来抓嫖娼的警官们不得不直接带走了秦中明准备进一步调查。   可就在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的秦老和他大舅秦铭远趁着夜色赶到公安局,准备无论如何也要用自己的面子保人出来再说时,一把年纪的秦老却只听到神志不清,面色青白,还没有从毒品的刺激中回过神来的秦中明在审讯室内就语无伦次里地大吼着来了一句。   “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秦海唯一的孙子!!!只要他死了!!我就是秦家当家的!!你们快放了我!!”   站在审讯室外的秦老当时的心情总之众人已经不得而知了,只听说本来拿自己面子不停压人,硬是说自己孙子是被人陷害的老头僵硬地立在那儿半天没说话,许久也不保人了惨白着脸带着大儿子径直回家去了。   等坐在客厅里安静地听着张超和自己一点点仔细描述着今晚的情况,从那天见过秦中明之后就一直在准备着这事的郑荣山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情绪,半天才半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对自己父亲的这位亲信礼貌地道了声谢。   “这次辛苦你了,会所那边的那个今晚陪着秦中明的女人你去善后一下吧,你教她说的那些话不准流出去,顺便和监狱那边打个招呼,让老六好好招呼招呼秦中明和跟他一块抓进去的那个人,他爷爷照现在这个情形短时间也不可能再搭理他了,你们不用担心。”   “二少,您要怎么个招呼法?”   “不用给秦家留后的招呼法。”   闻言口气相当冷静地来了这么一句,电话那头的张超一听就一阵鸡皮疙瘩,深感自家二少果然是郑老和大少亲自教出来的,这么小小年纪的这心机可是够深沉毒辣的。   而缓缓挂上和张超的电话,在客厅里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的郑荣山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这番布置的所有细节,确定除了某些不可避免的瑕疵后应该不会给牟峰带来什么问题,许久才略显轻松地轻轻叹了口气。   “二少,要吃水果吗?有菠萝。”   楼上在书房呆着的郑常山拉长声音慢悠悠地问了他一句,闻言的郑荣山立刻抬起头皱着眉挺不太高兴地回了一句。   “不要,我不吃菠萝。”   这般干脆地回答完,他也没去管他家郑老师上身的亲大哥念叨着小孩就是爱挑食就先去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等进了厨房里把垃圾给顺手装好袋后,他和正在楼上房间的看电视蒋芸说了声出门倒垃圾一会儿就回来,接着便去车库里推着自己的那辆粉红色自行车出门去了。   骑着车离开家,一路上郑荣山的心情都有点紧张,他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里放的是一首很柔和却又异常忧伤的法语歌《我的名字叫做伊莲》。   明明晚间的风并不如白天那般燥热了,可是他的心还是有一种奇异的热度在缓缓蔓延开来。   而一直到等他照着之前牟峰告诉过他的地址到了离刘房山不远的小区,又把自行车停在那个还亮着灯的二层小楼下面后,从小区门口的超市经过特意停下来买了一大包的零食的的郑荣山若有所思地望了会儿那盏房间里的灯,最终还是站在小区的绿化带边上面又冲上面提高声音喊了一下。   “牟峰。”   他的声音不太大,喉咙里还带着隐约喘气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楼上的牟峰会不会听见。   可是就在他喊出牟峰名字的瞬间,那扇窗户前就有个模糊的影子顿了一下,接着明显也是刚洗过澡的牟峰就打开窗户探出头又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诶,你怎么来啦?你等等啊!别动别动,我马上下来了。”   完全没有去质疑他这种行为的不合理性,还穿着他那身小恐龙睡衣的牟峰飞快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又小跑顺着自己后门往花坛这儿走才和郑荣山顺利回合了。   当看到明显半夜大老远从家里跑过来的郑荣山拎着袋零食走到自己面前后,带着点痞气地站在绿化带上牟峰就忍不住乐了,直接歪着头上下打量他一圈才略显疑惑地笑着道,“你怎么了啊,我把你作业拿错了?你打电话就行啊,我给你亲自送去……话说你帮我选的那扇子真有用,就四五分钟前我大舅忽然打电话联系我了,让我周末去我外公家吃饭,把我都给吓一跳,诶,你说你来就来,还给我买零食干嘛……”   耳朵里塞着耳机的郑荣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他就是觉得牟峰的嘴唇一张一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笑真的挺好看的。   而就在牟峰正奇怪他怎么都不说话时,一直沉默着也不说话的郑荣山忽然就从身前温柔且缓慢拥抱住了他,在感觉到牟峰瞬间僵硬住后他这才压低着声音认真且平静地来了一句。   “我们在一起吧。”   【哪怕年少轻狂总伤痛,也要纵情爱恨到白头。】   【我愿意赌一次……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第100章 从今天开始做老师(7)      牟峰走在郑荣山前面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他手里拎着那一大袋郑荣山给他买的零食,手却诡异地发着颤儿试了好几下都没把自己家大门给打开。   站在他身后的郑荣山见状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腕又帮着他把钥匙稳稳地给插进了锁里。   “郑荣山,你……你喜欢吃菠萝吗?冰箱里有菠萝。”   一进门就蹲下来开始帮郑荣山在柜子里找拖鞋,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的牟峰紧张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脑子里乱糟糟的,显然还没有消化在外头的时候郑荣山和他说的那些话。   而身子半靠在门边低头看着牟峰半蹲在地上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刚刚还在家里和哥哥耍脾气说自己不喜欢吃菠萝的郑二少立刻就一点也不心虚地点点头来了一句。   “恩,吃。”   “……那你等等,我去拿,我房间在楼上,你先上去。”   这般说着,结结巴巴的牟峰就想站起来去厨房,可还没等他转过身,一直没说话的郑荣山就抬手把他胳膊给拽住了,接着也没去管牟峰一下子涨红的耳朵,看着他就慢悠悠来了一句。   郑荣山:“不着急,刚刚那事怎么说。”   牟峰:“还能怎么说……”   郑荣山:“你不会再因为拉个书包拉链的事就喜欢女孩了吧?”   牟峰:“所有女孩都喜欢你好吧!从头到尾有我什么事啊!(#‵′)”   郑荣山:“那你呢。”   牟峰:“……我也……我也喜欢你……这样总行了吧。”   放弃般地干脆承认了自己一直在心里对他的那点惦记,牟峰是觉得这种事也没什么好不敢承认的,毕竟表白这种事都已经让郑荣山来和他主动提了,他再在这儿继续端着好像真有点不是人了。   而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的郑荣山也难得露出了点少年人的外露的情绪,他一个使劲把牟峰的胳膊拉着一把拽到自己的面前,接着也不顾自家小恐龙又忐忑不安又不得不配合的模样直接就凑到他的嘴唇边亲了亲他。   这是一个双方都没什么经验的吻,整个过程全由郑荣山紧紧地抱着牟峰他才能站稳,郑荣山的手插在牟峰的头发里时不时地温柔地揉揉他的脑袋,让牟峰觉得心口发烫的同时还有点开忍不住地思考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走了运了,这辈子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居然也看上他了!   郑荣山这么厉害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一定是自己运气好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了吧?   那自己一定得认认真真地对他,可不能让他很快就被自己身上的缺点给吓得反悔了,恩,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以前真的讨厌过他,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以前老偷偷骂他装逼犯……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牟峰正在想什么的郑荣山只侧着头温柔且细致地用舌头一点点地含住他滚烫的嘴唇加深彼此的纠缠,他冰凉的手掌从牟峰的睡衣下摆一路伸进去,沿着牟峰结实细腻的皮肤停留在他的心脏处。   感受着这个充满生机,光彩熠熠的年轻生命正在他的手心跳动,心口都溢满甜腻的满足感的郑荣山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接着就用自己的指腹有些露骨地玩弄起牟峰胸前和他这个人一样敏感羞涩的突起起来。   “郑荣山,有点……有点痒……”   面红耳赤地贴着郑常山的耳朵有点不自在地嘀咕了一句,牟峰英俊充满少年气的脸颊上全都是情窦初开的紧张,却明显并不抵触郑荣山对自己的任何触碰。   而听到他这么说,郑荣山只一言不发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挪开,接着低下头先是将牟峰的睡衣衣扣给一个个给解开。   当看见他还在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膛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后,神情平静的郑荣山眼神一暗便俯下身用自己的舌头开始沿着牟峰的脖子,锁骨一路下滑舔吻最终将刚刚已经被玩弄的发红挺立的小点含在了湿热的唇舌间。   “啊……恩……啊!!”   肉体的敏感程度本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牟峰挺想让自己别表现地和那什么什么了一样,可是当郑荣山用这种方式对待他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叫嚣,那种极致的快感让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涨红,即使四肢充满力量却也只能温顺地选择向郑荣山服从。   而压着他一点点吻过他每一寸皮肤的郑荣山知道他特别喜欢这样,倒也没有故意去借机戏弄他。   他只将明显已经情动的牟峰揽在怀中轻轻抱着,在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摁到自己肩头上趴好后,郑荣山抿着嘴唇地把干燥的手掌滑进他的睡裤里面,先用手小心地拉扯下他的内裤,接着便在牟峰压抑沙哑的喘息声中一点点攻城略地直到真的把他送到了每一个少年人都会注定会经历的第一次高潮之中。   做完这一切,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肆意妄为过的郑荣山抑制住想将怀中的牟峰一口口吞下去的欲望无声地叹了口气,脑海中静静地回味了一会儿刚刚亲手夺去他头一次性体验的那一幕,便有些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许久他主动分开些他们的距离,从自己外衣口袋里的纸巾低下头帮牟峰处理一下大腿上不断往下滑的黏腻液体,接着戴着副细框眼镜的斯文少年随手解开自己最上面的一颗衣扣,懒散半靠在墙上看着全身上下通红,正在低头给自己系上睡衣扣子的牟峰,这才有些愉悦地扯了扯嘴角。   郑荣山:“我走了,和家里说好出来一会儿就回去的,你早点休息吧。”   牟峰:“啊?你这么急着走啊……那你顺便带点菠萝回去吧?”   郑荣山:“……”   真心以为郑荣山喜欢吃的牟峰这般说着就执着给他去冰箱里拿那倒霉菠萝去了,刚刚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跳的郑荣山此刻有点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却也没有去拒绝他的好意。   等他跟着牟峰一块走进他家厨房后,光是看着这冷冷清清没有丝毫烟火气的样子,也能猜到他父母平时压根都不回家,也从来不会管他一个人在家究竟是怎么过的。   “你大舅刚刚在电话里是怎么和你说的。”   “哦……他也没说什么,就说我外公想见见我,让我周末过去吃饭,还问了句我喜欢吃什么。”   “你去的时候稍微注意点,别太把他们的话当回事,随便听听就好了。”   “恩?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们?”   并没有去看身边牟峰迟疑的眼神,郑荣山若有所思地盯着垃圾桶里的那些速食盒子就随口来了一句。   而闻言明显愣了愣,牟峰皱着眉转过头不太明白地看了眼郑荣山,许久才把放在保鲜盒子里切好的菠萝递给郑荣山又挺疑惑地笑了笑。   牟峰:“你干嘛把自己和他们比,你又不一样。”   郑荣山:“哦,那我是你什么人啊。”   牟峰:“……”   郑荣山:“欺骗完纯情少男的感情,现在又不准备负责了是吧?”   郑荣山这么故意来了一句,牟峰就有些傻眼了,他摸不准郑荣山是不是真的生自己气了,一时间倒真的和一只急的团团转的小恐龙一样快原地喷火了。   而仔细想了半天,心跳都有些快的牟峰这才看着面前的郑荣山又有些费劲地憋出了这么一番话。   “我……我小时候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啊,说是有个地方的山顶上住着的一种怪物,天生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只要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宝贝就会把这件东西小心地藏到自己的洞里,谁要是敢和他抢他就一口吃了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你在我心里就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就是那种怪物,谁要是现在想和我抢走你,我也想一口吃了谁……”   “所以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吗……郑……郑荣山?”   ……   说是出去倒个垃圾结果就是两个多小时才回来,拿着那满满一大盒菠萝回到家的时候,郑二少脸上的神情倒是挺轻松的,等在客厅看到他哥郑常山坐在那儿后他先是脚步一顿,接着也没和他说话就准备把手上的菠萝给先放冰箱里。   郑常山:“怎么出去那么久?”   郑荣山:“我忽然想吃菠萝了,出去买不行么。”   郑常山:“行,怎么不行,可是你这都出去快两个小时了,种棵菠萝出来都差不多了吧”   郑荣山:“……”   没理会郑常山阴阳怪气的故意试探,郑荣山面无表情地把自家小恐龙给的爱心菠萝给放冰箱又径直往楼上去了,而郑常山见他明显不是回自己房间而是往老郑的书房里去,只眯着眼睛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又摇头笑了笑。   “书记,我想和简单报备点事。”   “恩,进来吧。”   和老郑打了个招呼就在书房门口停下下来,老郑都这个年纪了但是每天睡觉前都还是有处理不完的公事。   而得到老郑的允许后把门给关上走了进来,郑荣山先是自觉地帮老郑把面前的一些材料整理了一下这才慢慢坐了下来。   “什么事?”   低着头带着幅老花眼镜的郑骏这般说着头也没抬,他只以为郑荣山是来和聊聊今天他那番布置的用意和后续事情的,完全没去往别的地方想。   结果等了一会儿,疑惑的他刚要抬头问问怎么回事时,他就听到这个打从三四年前就没让他操过一点心的孩子用一种缓慢的声音淡淡冲他道,“我刚和一个人确定关系了,是个男的。”   书房里的台灯似乎都因为诡异的气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老郑心里一阵情绪翻涌半天却是低下头出了会儿神,在确定表情平静的郑荣山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后,他把眉头怪异地皱了皱,半天才将眼镜取下来又面无表情地也不说话就等着郑荣山自己继续说下去。   “时间上面并没有多久,但是我还是觉得该把我现在的想法和您说清楚。首先,在此之前我的确是准备将我的婚姻问题也作为未来事业的一个筹码的,因为我并不排斥任何对我和您产生利益的东西,您也和我提过白老家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但是在我意识到我的性取向可能存在问题后,我就知道我该和您亲自说明,无论是对其他任何一个女孩还是我自己,再考虑政治婚姻都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情……”   “荣山,所以你现在是来告诉我,你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就准备把我对你的所有期望都抛在脑后了吗?”   来这个家都那么多年了,他这还是头一次挺老郑用这么冷漠阴沉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郑荣山始终平静无波的脸上稍微起了些许的波澜,却还是低垂着下视线维持着坚定且镇定地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你就不用通知我了,如果你只是短暂地想要有个无足轻重的消遣,我不会随便干涉你的,我对你一直对你很放心。至于你究竟喜欢什么人,这并不重要,你现在还年轻,等过了几年难保不会遇到其他的心动对象,像你这个年纪最容易被冲动迷惑了情绪,过去了就好了。”   冷着声音保持着平稳的口气,老郑低着头摆明了是不想将这段气氛恶劣的对话进行下去了。   毕竟这要是放在郑常山那个畜生十八岁的时候敢和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摊牌,他恐怕早就气的直接上去动手了。   可是他对郑荣山到底有着点老人对小儿子的那种偏袒,说严厉也到底不忍心严厉不到哪里去,扔几句话出去吓唬吓唬就得了。   而感觉到一把年纪的老郑对自己的这种让人心酸的容忍,尽管心里有着止不住的愧疚和歉意,出门前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的郑荣山还是皱着眉再一次开口道,“我现在和您这么说就是想告诉您,我还是会按照您期望的那样完成您对我的一切安排,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结婚。”   “不结婚!你以为你只要不结婚别人就不会知道了吗!你一旦选择从政这个就会是你最大的弱点!多少人可以拿这点轻轻松松地把你置于死地!让你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你以为往后要在官场立足下去真的光靠你自己那点小聪明就够了吗!你才多大!凭什么口气这么大说出这种话?就算是你大哥和陈京墨能像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他们——”   “我都明白。”   猛地开口打断了老郑控制不住情绪的厉声呵斥,面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眼神却已经沉淀出岁月痕迹的郑荣山抬起头和自己威严的父亲对视着,放在办公桌的手指微微颤抖的同时却还是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您当初会同意我大哥和京墨哥的事,不仅是因为大哥他自己主动放弃了您给他选的路,也不仅是因为您和夫人都很喜欢京墨哥,而是因为京墨哥真的很出色,有完全不用在乎他人眼光的事业和地位,能让大哥和他安安心心地在一块永远都不会被人质疑,可是我还没有做到他们那样,甚至我需要比他们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这个过程,这些我都已经认认真真考虑过了。”   “所以我今天不是来和您说我也准备和我大哥一样放弃的,我只是想向您做一个保证,哪怕我今后一辈子都不结婚,我也有有信心能达到您对我的所有要求,我会用接下来的时间去好好的证明这一点,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不成熟的感情问题分一点心,至于我目前确定下来的那个人,您应该也听说过,是秦老的外孙,他女儿秦光霞唯一的儿子……”   听郑荣山这般说着,郑骏打从刚刚就凝固住的表情也稍稍有了丝变化,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平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儿子今晚会做出那种赶尽杀绝的举动了,原来真正的根源竟然在这儿。   而郑荣山被郑骏这么一眼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没有说什么,只将自己心里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一点点认真地交代了起来。   “经过这次秦中明的事情之后,家里没有其他后代的秦海一定会去找自己的这个外孙,我会在这段时间帮他一点点取得他外公和大舅的信任,直到他成功取代秦中明之前的地位为止。秦老的大儿子秦光伟早年在部队受过暗伤无法结婚生子,一旦真心想要培养这个外甥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年龄刚好的他送到军队里去,精心打磨成一个真正的军人再送回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都不会再主动去见他,一直到我们都有足够的阅历能够承担起自己责任之后,我再和他一起亲自就这段感情向您征求意见。等到我和他到了我大哥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我会像你们对我一样挑一个合适的孩子,把你们当初给我的一切都一点点教给他,永远不会让您对我的心血白费……”   大概是没想到郑荣山一个孩子真的会为了这件事考虑这么长远,老郑沉默地看着他神情疲惫却又目光坚定的样子,心里说不复杂肯定假的。   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过分的要求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要是当初不被郑常山带来他们郑家,不做他郑骏的小儿子,现在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不需要劳心伤神地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初好好的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就被自己这么多年的刻板教育给活活折腾成这幅心机深沉,少年老成的模样,听到他对自己刚刚的那番情真意切的承诺和恳求,老郑纵使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意却也说不出口一句大声责骂他的话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们俩到底都只是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年轻,另外一个他没见过面的臭小子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就能白白讨到一个大便宜,老郑这颗心疼自家儿子的老玻璃心就有些不痛快起来了。   “你在这儿和我说这些话,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一定清楚?你现在为他一声不吭地做那么多,那他今后要是反悔了,你自己又该怎么办?”   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故意挑拨了一句,老郑此刻的言辞虽然不善,但是已经没有刚刚那副明显要掀桌子发火动手打孩子的样子了。   而知道自己至少已经软化了老郑心里三成反对情绪的郑荣山见状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在将自己握的太紧以至于有些发白充血的手掌稍微松开些,他这才转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又带着点老郑家人才懂的深意低声开口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和他一旦开始,就不会让他有反悔的余地了,无论他今后功成名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乎我,他都注定是我的人了,往后他要是敢反悔,我会让他清楚后果的……”   “不过这种事,他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一切交给时间,无论多久我都等着他。”   ……   之后的这段时间,牟峰自我感觉倒是各方面都挺顺利的,周末的时候他去他外公家吃饭了,之前一直对他连话都不说几句的老头主动给他夹了菜,还盯着他问了一下他最近的成绩。   听牟峰说了月考的几次成绩后明显面露欣慰,见他一副面容端正,眼神干净的样子更是叮嘱他最近多来家里坐坐,他大舅更是旁敲侧击了几次关于他大学志愿的事,而清楚地记得上次郑荣山交代过自己什么的牟峰也只是挺简单地回了句我还没想好呢就随便敷衍了过去。   对于他外公和他大舅的这种态度上的奇怪改变,牟峰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从老房子的后门口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他挺凑巧的就听两个帮佣阿姨说他二表哥秦中明居然因为吸毒被抓进关着了。   一知道这个事情之后,牟峰要是还不清楚他外公和他大舅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而之后他大舅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坐在副驾驶若有所思的牟峰便听到他大舅秦光伟态度挺热络地冲他开口道,“小峰,刚刚吃饭都忘了问你,你看上去各方面身体素质不错,有没有想过去当兵?”   “当兵?”   这个问题来的实在太突然了,本来就在看着窗口发呆的牟峰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注意到秦光伟殷切的看向自己眼神后,他没由来地就有些出神。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他老是喜欢跑到他外公家里来的原因了,其实就是因为时常能见到这位有着一身笔挺军装,胸前还有一枚漂亮奖章的大舅。   尽管这位当时因为公伤而修养在家的大舅对他并不热情,时不时地还冷着脸不搭理他。   可是自打牟峰听说过他是为了保护边境和平才受的重伤,他就整天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偷偷去看这位闷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大舅,有一次还特别傻地专门跑去和他大舅说了一番的话。   “小峰,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有天周末过来玩的你就跑到我屋里来了,我当时情绪不好,谁都不想看见,也不理睬你,你就像个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地趴在我的床尾,一边举着手里的假玩具枪一边和我说,大舅,我也有枪了,峰峰给你打坏人,不让他们欺负你……”   今年都已经四十出头的秦国伟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晦涩的眼神里有点惆怅也有点愧疚,这么多年他听从他父亲的话一门心思地培养二弟家的那个白眼狼,却把牟峰这么个同样也需要他关心的孩子抛在一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   可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陪伴着他从那段几乎精神崩溃的岁月里走出来的既不是当时对他责骂个不停的父亲,也不是干脆就和他离婚远走国外的妻子,而就只是这么个像小太阳一样永远只敢趴在他床尾都不敢走到他身边来的小外甥。   “记得,我那时候太吵了,好几次都打扰到您休息了……”   闻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了口,牟峰并不是不清楚秦国伟当初有多讨厌自己,但是他倒也不会主动提起那些让彼此都尴尬的事情。   毕竟在他的心里,抛开秦家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排斥和冷淡,秦国伟本身的确是个成就相当高,对国家做出过出色贡献,值得他去好好尊敬的优秀军人,光是这一点,他就不会去对他有太多的个人偏见。   “您在我心里一直是很厉害的人,我小学的时候还在作文里专门写过这件事呢,那是我头一次被老师表扬,说我有个特别厉害的大舅,让大家都一起学习我大舅,说起来我那时候最大的理想可就是当兵做军人呢……”   回忆起过去的发生那些事情,嘴角不自觉带着笑的牟峰就声音开朗开了口,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话的时候就是给人一种很实在的感觉。   即使明知道他在努力且笨拙地哄自己开心,他身旁的中年男人还是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暖意。   这般想着,年纪大了心里也越发喜欢孩子的秦国伟在沉默地看了眼牟峰后,心底却是实打实地动了点想将他认认真真地培养成自己接班人的心思了。   “你既然以前就有这方面想法,现在也应该好好想想……刚刚我和你说的认真考虑一下吧,你要是愿意去部队,大舅无论如何都会在后头帮着你把路给铺平……或许你现在可能有别的打算,但也不用立刻拒绝我……我觉得以你的性格非常适合去部队,过几天我带你去个龙州军区那边走走,你亲眼看过那边的环境之后再回答我……这样可以吗,小峰?”   ……   秦国伟那天的话牟峰听进了耳朵里却没有去仔细想,因为他总觉得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总是有坏处的,就比如说他一旦去当兵就必须要面对地和郑荣山长时间分开的问题。   虽然说他的确是对那种梦想中的军旅生活很向往,内心也有一股少年意气想去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实现个人价值。   可是一想到郑荣山这边刚和自己确定关系呢,他就这样跑了让郑荣山留在Y市等他个七八年的挺不负责任的,所以目前在心里到底是将他家郑荣山放在首要位置的牟峰果断就决定着下次再见到秦国伟,一定把这事给赶紧推辞掉,绝对绝对不能丢下郑荣山一个人。   牟峰的这种想法郑荣山倒是都一清二楚,事实上打从他开始往秦家频繁走动后,郑荣山就一直在一点点地试图将牟峰在秦家地位尽快给巩固下来。   他们俩自从秦中明出事那天晚上之后就算彻底坦白了,虽然白天在班里忙着备考复习还是没什么机会说上话,但是每当放学的时候,他都会在篮球场边上默默等着牟峰结束训练两个人再一块回去。   等到了没什么人会看见他们的小路上后,牟峰会坐到他那辆奇怪的女式自行车后面抱着他,郑荣山载着他往前走的时候,这家伙往往会累的忍不住用一头是汗的脑门轻轻蹭他的腰。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怎么和他袒露过自己内心的郑荣山就会有一种十分荒诞的想法,他希望自己和牟峰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彼此都不用想太多的下午。   即使注定是要分离,也请老天爷将一分一秒都尽可能地拆开,让他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多呆上哪怕一秒也好。   ——因为他真的,真的很不舍得他。   ……   快到五月底的时候,心中默默等待着一切到来的郑荣山还在有一个周末的下午把牟峰特意带回了自己在刘房山的那个家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对于牟峰和郑荣山之间的真实关系,整张餐桌上除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紧张的牟峰自己,其他人心里全都清清楚楚的。   郑常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这一点连郑荣山也不太清楚,但他却总是隐约觉得他家神经病大哥在他和牟峰的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很奇怪,一副冷不丁就给他找点麻烦的诡异样子,看上去就相当的可疑。   在这一点上,陈京墨和蒋芸倒是都表现的挺淡然的,陈京墨和牟峰在吃饭的间隙小声聊了几句,听说牟峰挺喜欢维米尔的作品后,还去书房专门拿了本自己上次去荷兰出差时买的画册。   而蒋芸之前还一直挺怕自家斯文的小儿子被学校什么不懂事的小混混之类的给骗了的,等亲眼看见牟峰之后立刻就知道究竟是谁骗了谁了,连带着也对牟峰这孩子关心了一点。   “荣山大了之后就不怎么太爱说话,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不要随便吵架,有什么事都好好说啊……”   说着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畅想家里再添一口人的蒋老师不自觉地就用对自家未来儿媳妇的口气开始和牟峰小声说话了,除了牟峰自己,家里其他人一时间都表情诡异,反应最大的就是到现在都还没彻底同意这件事的老郑。   而猛地咳嗽了一声又使劲瞪了眼自己家这位随便就开始胡说八道的蒋老师后,郑骏挺不高兴的撇了眼跟着大伙一块正看着自己的牟峰又冷冷地开口问了句。   郑骏:“饭菜感觉还可以吗。”   牟峰:“哦,很好吃,谢谢您,伯父您也多吃点。”   郑骏:“这是我自己家,我吃不吃还用你和我假客气么。”   牟峰:“……”   郑荣山:“您差不多可以了。”   低着头淡淡地来了一句,给牟峰小心挑好鱼刺又把整块鱼肉夹到他碗里的郑荣山没去看老郑瞪着自己的眼神,略带着点安抚意味地就冲一脸不安的牟峰笑了笑。   “我爸他平时比较幽默,你不用在意。”   郑骏:“……”   幽默的老郑在大儿子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声生气的摔碗走人了,看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应该是回自己书房去呆着,再也不想看见他们这些讨厌的人了。   而等他都走了,把他老爹都给成功嘲笑跑了的郑常山这才收住笑,先是看了眼尴尬的不得了的牟峰,又冲他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   郑常山:“牟峰,恭喜你啊。”   牟峰:“郑老师,您什么意思……”   郑常山:“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看见你的脸我就觉得特别有福气,出门赶快去买张彩票吧,说不定就中了个五百万呢”   牟峰:“……”   “你给我好好吃饭,不要说话。”   这次没等郑荣山主动开口,边上的陈京墨就皱着眉看了眼自家没事找事的神经病,闻言立刻狗腿地闭上嘴的郑常山嬉皮笑脸地看了眼自家陈先生,冲他先是讨好地笑了笑,接下来就真的再也没去故意骚扰牟峰和郑荣山。   看着他们俩这透着点古怪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的牟峰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复杂的问题,原本说带他来家里玩半天的郑荣山就被他哥给叫到楼上说话去了。   而等让他在花园里稍微等自己一会儿的郑荣山离开之后,牟峰独自站在郑家小洋楼底下的木芙蓉花丛里,他倒是难得认真地开始想起事来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郑荣山家只是那种条件很普通的家庭,毕竟看他哥哥郑常山在学校教书,衣着清贫的样子和郑荣山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惯怎么看都难以想象他们一家会住在刘房山这种本市官僚阶层才会住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光看这房子外面偌大的花园和那个锁着的大车库就知道郑荣山家绝对不是那种普通人家,那本陈京墨随手送给他的画册他也隐约知道价格,所以刚刚才会表现的那么不自在,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郑荣山之间的差距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而面对这种一般人可能就会觉得自卑的不得了,不安的不得了,这个恋爱可能谈不下去的情况,牟峰同学在认真思考了大半天后,才在郑家养着一池子大白鹅的人工池塘边特别羡慕嫉妒恨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郑荣山他果然就是个装逼犯……”   郑二少要是知道自家小恐龙在背后这么诋毁他估计真的要生气的了,而偷偷说完他坏话后的牟峰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脑子里回想起刚刚一家子热热闹闹,每个人说话都挺有意思的郑家人还是真心挺羡慕的。   正巧他发呆的时候,面前池子里最大的那只大白鹅忽然停下来抖抖翅膀看了看他,就在牟峰想着这只鹅盯着自己这是要干嘛时,在他们老郑家生活多年,养育无数儿女却依旧保持了少女一般惊人活力的郑翠花女士直接一个白鹅展翅猛地扑向了牟峰,接着就嘎嘎嘎地撒了他一脑袋的池塘水。   牟峰:“……”   蒋芸听见动静跑出来的时候,牟峰身上的衣服都被恐怖分鹅一般的翠花女士给弄湿的差不多了,老太太见状又想笑又有点生气,板着脸骂了翠花几句又赶紧把她赶回池子里,又拉着牟峰进屋让他去楼上的浴室里先拿套郑荣山的衣服换了别着凉再说。   牟峰闻言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答应了,扯着自己湿透的上衣上楼刚想敲敲郑荣山的门时,他忽然就听到了屋子里头郑常山和郑荣山两兄弟低声说话的声音。   “……你还准备瞒着他多久?”   “两个月不到,到时候再和他说。”   “我真心劝你一句啊,做人千万不要太自负,这种事故意瞒着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是你哥我血的经验,泪的教训,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在为我曾经因为自负伤害过陈先生而时不时的后悔……”   “……不这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当兵才是他最好的出路,秦国伟现在很看重他,已经几次在公开场合提起过他的名字了,他去部队不出五年就可以平步青云,往后回到Y市再也没有人可以轻视他,欺负他,他就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秦国伟最看重的外甥,这些东西相比起我对他的作用来说,实在大太多了。”   “那你有问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吗?”   两兄弟的对话到这里结束了,郑荣山并没有回答他哥哥的问题,或许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而站在门口的牟峰神情茫然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却隐约明白了这段时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只是他倒也不会立刻就情绪激动地冲进去马上追问他们在说些什么之类的,所以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回楼下和蒋芸说了声自己没找到是哪个房间,接着表现出自己听明白之后才重新走了上来。   等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郑荣山一脸无语地问自己衣服怎么了,他此刻明明心里难受复杂的要命,却还是装作特别没心没肺地冲他大声抱怨道,“你笑什么笑,都怪……都怪你们家的那只鹅!”   “……我待会儿就下去帮你收拾她,快进来把衣服换了。”   轻轻地拉住牟峰的手就把他拖进了自己房间,郑荣山笑着靠在书桌边上看着他听话地把自己湿透了的衣服给脱了,又准备换上自己给他拿的上衣,接着打量了一眼他后腰上的那两个靛青色的小字,忽然就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   “不是说两个月就会洗掉的吗,怎么还在。”   听到他这么问明显僵硬着了脊背,牟峰背对着郑荣山不自觉摸了摸后腰上的那两个字,明明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茫然,半天还是低下头地慢慢回了他一句。   “……不洗了,这一辈子我都不想洗掉了。”   ……   当全国统一高考结束的三四天后,Y市一年一度的天水娘娘河灯会也如期到来了。   周边城市的不少游客们都特意赶在这个时候过来看这场盛大的河灯会,而在初夏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会一起过来的郑荣山和牟峰如今也终于能卸下高考的压力,完全放松地沉浸在眼前美轮美奂的河灯美景里了。   “诶,你想下去放一个吗?”   此刻一块倚靠在桥头看着桥洞底下的那些男那女女们在嬉闹着放河灯,牟峰前几天据说是怕天气热就忽然剪短了自己的头发,如今露出额头的模样看着就格外的精神,也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衬得越发深刻英俊了。   而听到他这么问自己,今晚一直显得很沉默的郑荣山先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河上漂着的一盏盏美丽的河灯,许久才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恩,写一个好了。”   听到他这么回答自己,牟峰兴冲冲地点了点头又小跑着去青石桥下的小摊子径直给他去买河灯了,而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郑荣山表情却渐渐就淡了下来,许久才露出了点无奈的笑容。   “听说咱们这儿在古时候就是一条不知名的大河,河上游有户人家个漂亮的姑娘,乳名叫天水,有一年地上妖邪作祟,天水带着咱们这儿的所有村民去反抗妖邪,却最终自己死在了生她养她的河水中,她死后妖邪最终被赶走,所以我们这儿的人都管她叫天水娘娘,听说只要到天水娘娘生日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心愿写在河灯上,再由青石桥上游的河水放下就可以把自己的心愿送到天水娘娘的手里,无论是多难实现的心愿,全都可以实现……”   桥东底下的船工们兴致勃勃地和每一个游客们说着这些老掉牙的故事,牟峰给郑荣山买了一盏莲花河灯又问摊主特意借了只笔说是准备写点心愿,只是当郑荣山拿到他送的河灯后怎么也不愿意给好奇的牟峰看看他写的到底是什么。   而一直等独自走到青石桥下面的上游把自己的那盏品色莲花河灯放到河水中去,眼看着自己的心愿渐渐地飘到他自己都快看不见的地方时,郑荣山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地收回视线又抬头看了眼正在桥上望着自己的牟峰。   “你快上来啊——”   身后尽是一望无边的夜色,牟峰此刻的神情有些模糊,视力并不太好的郑荣山其实看不太真切,但他却总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苦涩。   可是今晚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后期限,他必须要为他们彼此都留下一个能够独立创造自己未来的机会,再继续拖下去那他就再也找不到别的机会了,所以这般想着,他也没耽误太久,径直从桥洞里走上去和等着他的牟峰回合,两个人又沿着姚家桥走了很长的路。   期间牟峰还是和平时一样和他谈笑,他说话的声音郑荣山也很喜欢,是那种你只要愿意仔细听就会明白这个人的心有多开朗的那种清亮。   一直到他以为自己还是可以和牟峰像往常那样各自带着满心的愉悦分别,接着再静静期待着下一次见面时,猛地停下脚步的郑荣山就听到自己在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口气冲面前的牟峰轻轻地道,“其实今天找你出来,是想和你正式说一件事的,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家里不可能接受我和你这样的关系,我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之前的事就当我对不住你,当时是我冲动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恩。”   没有任何的疑问,也没有质疑的话语,瞬间收敛起脸上所有笑意的牟峰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郑荣山的心脏都跟着这可怕的寂静而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面前的牟峰这才脸色有些泛白的笑了起来,又点点头显得认真地回答了他一遍。   “没关系,都听你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郑荣山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原本想好了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有说服力的说辞,现在却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哑巴。   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罪恶滔天的事,也深切地体会到了他大哥口中提到的那种恨不得杀死自己的后悔,可他打从当初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而这般想着,郑荣山迅速冷下脸也不再去看身后牟峰的神情,接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等郑荣山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了,被他独自留在姚家桥河边的牟峰才缓缓地动了动身体,他僵硬的肩膀已经快没知觉了,但却完全比不上心里的那种失落和刺痛感。   明明之前的一个月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按照郑荣山所期待的那样答应了他大舅给他的安排,并剪掉了头发洗去了刺青只留了后腰上常山两个字认真做好了去部队的准备。   可是当亲耳听到郑荣山和自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懵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那么快,郑荣山也真的……说到做到了。   而许久之后,就在牟峰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儿站到天亮后,他的脚步忽然动了动,接着眼眶泛红的牟峰也不顾来往行人的拥挤,硬是迎着桥上那些熙熙攘攘的游客们就一路跑到了他们最开始经过的桥洞底下,又用视线焦急地寻找着郑荣山刚刚放下去的那只河灯。   河里美丽却又相似的河灯一眼看过去成百上千,牟峰压根认不出来郑荣山放下去的究竟是哪一只,可是他还是想努力找出来,哪怕看上一眼郑荣山许的到底是什么心愿,看看自己在离开之前有没有机会替他实现。   凭着自己刚刚那一丁点的印象,他就这样一路顺着青石桥的上游慢慢往下走,觉得哪个河灯看着眼熟就让附近的船工帮自己捞上来看看,发现不是再给人小心的放回去。   而就这样艰难且执着地整整找了两个多小时后,当在下游一个小浅滩终于把那只郑荣山写的河灯找上来的时候,着急的就差没亲自下水把那河灯捞上来的牟峰一看清楚上面几行熟悉的字迹,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慢慢地红了。   【天水娘娘,我和牟峰说的话都是骗他的,请保佑他千万不要生我的气。】【还有,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哪怕一辈子……我都愿意等他。】……   那天晚上从河灯会上独自回来之后,郑荣山就几天也没有出门,虽然他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吃饭看书在家帮老郑偶尔弄些工作上的材料,可是他情绪低落的样子被全家人看在眼里,最后演变下来的结果就是郑常山蒋芸就连陈京墨都开始时不时来上一句老郑当时对二儿子和二儿媳的态度太过分,才把两个孩子弄成这样。   老郑对此表示相当不满,只很不高兴地说你们懂什么,这件事荣山处理的很对,优柔寡断的耽误两个人后半辈子才不好,而就在四天后的一个早上,当老郑恰好带着他那顶九寨沟纪念品帽子从外头晨练回来时,他忽然就看到了站在他们家门口的牟峰。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长得快,才一段时间没见老郑明显觉得他那里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而现在看上去却有点俊朗青年的痕迹了,所以尽管老郑很不想看见这个一言不合就拱了他家小儿子的笨猪,他还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又上去和明显正在发呆的牟峰打了招呼。   老郑:“你在这儿干嘛呢。”   牟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诶,伯父,您这帽子挺好看的。”   老郑:“……”   牟峰诚恳的要死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和全世界说他完全没有说谎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一瞬间心花怒放的都快蹦起来的老郑强忍着情绪上的激动把脑袋上那顶正常人都觉得难看帽子扶正了些,半响才看了眼面前明显顺眼不少的牟峰直截了当地就问了他一句道,“站在这儿干嘛,找荣山为什么不进去?”   “……不进去了,其实我明天下午就走了。”   “去部队?体检和政审都过了?”   “恩,都过了。”   “那就好好努力,千万别让相信你的人失望。”   “恩,我会的,也谢谢您。”   一老一小就这么气氛友好地站在郑家大门口这么简单地聊了几句,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也许现在两个人见面也似乎挽回不了什么了,所以牟峰也不想再让郑荣山可能已经稍微平复下来的心情为自己而再次难受了,所以他一直到准备走了的时候才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份信,又递给了板起脸一脸不高兴瞪着他的老郑。   老郑:“臭小子,你觉得让他爸爸帮他收情书合适吗。”   牟峰:“……伯父,你的帽子真的很好看。”   老郑:“……”   被学坏了的小恐龙再次取悦到了的老郑送走他之后,还真的把这份信给郑荣山亲自带到了,等确认了一下他的确是明天下午走后,表现的很平静的郑荣山也没有立刻去把信打开,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才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把这封牟峰留给自己的信给拆了开来。   只是看着看着,这段时间在家人和牟峰面前都强撑着没有暴露点一点自己的伤心的郑荣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而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将手上的信小心又珍惜地折叠了起来,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笨蛋。”   ……   【荣山,你还好吗?】   【那天之后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不知道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快走了,去龙州军区,这次之后可能就真的要很久才能见面了。】【恩,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一切都好。】   【这段时间我都在认真反思我自己,因为在明白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我就开始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有点肤浅了。】【一开始觉的你的现实很伤人,后来才发现是我的天真太愚蠢。】【我觉得你真的很辛苦,在我为自己身上那点芝麻大点的事而忍不住抱怨的时候,你却在努力的活出自己的价值来,我今年十八岁,你今年十八岁,可我却真的什么都不如你。】【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不在一块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就是挺缺爱的,可惜我不优秀不聪明就是个特别普通的人,所以只要能得到别人一点点好我就会很高兴。】【你给我的,不是一点点的好,我明白,所以我当时听到你说的话倒是没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反而还觉得挺羞愧的。】【要是我也和你一样脑子那么好用就好了,我就能让你没那么闷闷不乐,起码和我在一块的时候也不用想着那些连你都觉得特别累的事。】【你往天水河里放的河灯我最后还是找回来了,虽然天水娘娘可能是看不着你的愿望了,但是我全都看见了,你写下来的每一个字我也都记住了。】【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一个字都没听见,就算当时听见了,回家睡了一觉之后我也就统统忘光了,我心里始终记着的只有郑荣山对牟峰所有的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反正你会一直等着我的。】【那个,这次我应该没有自作多情吧?】   【最后,虽然我上面已经说了很多理解你做法的话了,但还是让我小小的抱怨一下吧。】【你那么聪明,那么认真的帮我把一辈子都规划好了,可你一定不知道吧,对我来说,这些东西都可以不要,我想要的东西其实真的很简单,就只是你的那颗心而已。】【不过哪怕再等上一辈子,我也不想错过你,所以我愿意等,将你视作我信仰,从今往后,都不让为我操心为我失望,一直到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保护你。】【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   “小峰啊,你已经到Y市了吗?路上休息的好吗?”   “报告中将,一切顺利,我刚刚已经到Y市了。”   电话里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一身黑色夹克衫里面是迷彩短T恤的英俊青年这般说着背着只简单越野包就从机场大步出来,从年纪上看有二十四五岁,看貌相却是深刻冷肃,眉宇间一股说不出来的凌厉正气。   他此刻正拧着眉头一边回答着一边站在路边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光是看这挺拔精瘦的身板就知道一定是长期的军旅生活才训练出来的。   而听到他这么语气严肃地和自己说话,那头的秦国伟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许久才配合着自己这当兵当的和个兵马俑似的外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好的,牟峰中校,那么麻烦你没别的事的话就尽快回家吧,我和你外公都想立刻见见你……七年了,大家都很想你。”   “……恩,我会的。”   因为秦国伟的话神情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的暖意,低着头的牟峰将部队配发给自己的手机随手给放回了外套口袋里,黑色的眼睛落在面前的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色上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每当他想念着这里,无数次想要不顾一切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一个人的名字,也正是那个名字才能支撑他走到今天,一直到达到秦国伟对自己的目标顺利地返回Y市。   那份年少时的感情当初究竟是如何开始的,他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如今留在他心里的只有年少轻狂过来渐渐沉淀下来,却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开的牵挂和思念,而光是不自觉地想起记忆里那个人的样子,牟峰如今已经坚毅到的心里就再难平静。   “郑荣山……”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莫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的牟峰摇摇头笑了笑到底是往前了一步准备在路上拦辆出租车先回秦家再说,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他兜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而等他疑惑地打开一看,便看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到了?】   【你是?】   【= =】   【????】   两条短信过后牟峰还是没搞清楚这人究竟是谁,他这个号码是部队那边刚刚给他换的,要说能这么快知道的人还真没几个,可就在他刚准备再发条短信过去问问时,那个号码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等牟峰皱着眉一接起来后,他就听到一个温柔低哑透着点莫名熟悉感的成年男人声音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抬头看马路对面。”   这口气一看就是平时在工作岗位上习惯发号施令的,因为男人的话牟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隔着车水马龙的马路那头果然正站着个一身浅色长款风衣,戴着副细框眼睛,手上拿着电话的年轻男人。   只是在一眼看清楚这张熟悉到让他愣住,却已经彻底张开的清俊面容后,嘴里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的牟峰缓缓地握紧自己手掌,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里传来了男人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道,“小恐龙……我真的好想你啊。”   ……   【千山万水总相逢,恨不得长相守,到始终。】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祝二少二少奶奶百年好合,翠花也看见了,小车车也来了一点点,政途也很顺利,大家满意了吧~   二少这个时候已经混的不错了,少奶奶也是正经军人啦,老郑肯定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第101章 从今天开始追美人      巨门之战之后,禄星司全体上下都出来聚了个餐。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郑常山还在,只不过稍微停留了片刻后,他就以家属在家等着为理由提前走了。   顶头上司一走,剩下的这些人就彻底放飞了,除去部分年纪实在大的还有几个因为工作特殊性要第二天抹黑上早班的,其他有空的行主们都热热闹闹地就约着跑酒吧续摊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窦雪之前比较熟悉的耍禾谷武行生都没有跟来,吃完饭就早早地走了,飞卫似乎是今天有别的事,干脆连吃饭都没有到,而最后剩下来的窦雪唯一熟悉的也就蛮花一个了。   这姑娘倒是挺热情的,全程都在和窦雪说话,也没有因为今天人多而冷落他,反倒是窦雪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和这种喧闹嘈杂甚至有点混乱的现代生活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   “雪爷,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啊……”   蛮花长得野性粗犷,但是心思倒还是挺细腻的,而今天特意选了张普通到有点路人的脸出来,一直也没有和其他人自我介绍自己是谁的窦雪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开口道,“没事,我再待一会儿吧,飞卫说过会儿会来找我。”   “真羡慕那小子,您怎么还愿意和他来往啊,他就和个死皮赖脸的大尾巴狼似的……”   一听他提起飞卫,拿着杯喝的坐在吧台边上的蛮花就有些嫉妒地拧起了眉,不过她也知道窦雪虽然嘴上从来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一直很惯着飞卫的。   而被她这么一说就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窦雪觉得这个形容有点有趣,所以难得显得心情不错地放缓声音解释道,“我和他相识很早,那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诶,什么样的?您和我悄悄说说……”   蛮花好奇的眼神让窦雪笑着抿了抿嘴唇,他的眸子里透着股怀念却又有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而仔细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有些玩味地冲蛮花勾了勾嘴角。   “其实和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那个时候他对我简直厌恶至极,他这辈子最讨厌长得不好看的人,我就天天麻子龅牙大小眼换着来恶心他,所以那段时间……他过的非常痛苦,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窦雪形象生动的比喻让蛮花一个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她简直能想象出那个肤浅的只看脸的飞卫是怎么被窦雪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是再一想到上次飞卫一眼就能认出易容后窦雪的事情,蛮花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么听起来你们当时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可是他怎么做到如今对您这么熟悉的?又是怎么随随便便就能把您认出来呢……”   “……因为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和眼睛看不见的他呆在一起,他看不到我的脸,却熟悉我的声音,脚步,动作,久而久之的,他即使看不穿我的易容,也能认出我……”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别的故事吗?”   “算是吧……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给带了过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的窦雪和蛮花打了个招呼自己去一下洗手间再回来。   可就在窦雪从洗手间洗准备出来的时候,今天也是跟着禄星司聚餐一块过来的一位长相比较陌生的行主却把他给堵在了洗手间,接着也没管窦雪冷着脸看着自己的样子,这清秀矮小的青年就涨红着脸站在他面前,又有点羞涩地低头笑了起来。   “您是雪公子吧……虽然换了幅面具可是我认得出您的声音,刚刚我就想……想来和您说话了……真没想到您如今也会来帮助禄星司,当初……当初我还在长安集市上做捣药郎的时候就有幸见过您的风采……”   这种口气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窦雪活了快几千年了这种男男女女他还真碰见过不少,他原本就脾气不算特别好,自然不会碰见个上来和他表白心意的人就去热情相对,所以当下他只是皱着眉又略显冷淡地开口道,“大家都是同僚,往后有机会总会见面的,我还有些事,下次再聊吧。”   他这话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原本满面含春的捣药郎眼睛一红,那双就快渗出眼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窦雪冷漠的面颊,半响才带着点哭腔地绞着自己的手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雪公子,我一直很喜欢您……您……”   “听你的话,你只不过是当初在市集见过我一面吧?你没和我说过话,也不了解我的为人,仅靠一面之缘,谈喜欢是不是对自己和我都太随便了?沉迷于虚妄的色相,这样的情谊与喜欢恕我不能接受,抱歉。”   听到他这话就眼泪都掉了下来,捣药郎来找他时满腔的柔情蜜意都变了味道,见窦雪皱着眉一副不耐烦想要尽快离开的样子更是气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而半响本就是一厢情愿的捣药郎猛地抬起头哀怨地瞪着窦雪道,“我的喜欢在你的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窦雪!你这样随便糟蹋别人的心意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对窦雪来说简直就和‘窦雪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概率一样高,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刚刚还在那儿和自己情情爱爱你腻歪个没完的捣药郎,原本还没想怎么打击他的窦雪直接冷冷一笑道,“的确一文不值,凡是主动送上门的我一个都不要,如花美眷清秀少年求着我去宠爱怜惜他们的那么多,我就算是随便糟蹋了你的心意,你又能奈我何?”   他这幅冷酷的样子把心胸狭隘的捣药郎彻底气疯了,心里烦躁的不行的窦雪也不想再和他继续这种压根讲不清楚道理的对话了,板着脸就想绕过他径直离开这里。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步,站在他身前的捣药郎就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粉末又朝着窦雪的面颊恶狠狠撒了过去。   下意识退后一步的又闭上自己眼睛的瞬间,窦雪便感觉到有什么人一下子挡在了他的身前,而等他疑惑地睁开眼一看,随手拍了拍自己头发和面颊上药灰的飞卫也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飞卫:“我说,你怎么老是招惹这种烂桃花啊?”   窦雪:“你给我闭嘴……还有你,你刚刚对着他撒了什么东西!”   也没心情去管飞卫这家伙的胡说八道,窦雪沉着脸就将帮自己挡了药灰的飞卫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眼神里含着怒气直接把这捣药郎都吓得颤抖的哭的更厉害了。   而哭哭啼啼地稍微往后缩了几步,一边啜泣一边恶毒地瞪着窦雪的捣药郎抬起手指大声怒骂道,“是毒药!毒药!你这么护着他!可他马上就要死了!他会皮开肉绽!七窍流血!窦雪!你就等着吧!”   心间一阵杀意闪过,窦雪都好多年没这么发火了,直接就想掐住这捣药郎的脖子杀了他。   而看情况不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捣药郎也赶紧又掏了点药粉出来撒了过去,等用手挡了一下又想追上去的窦雪刚迈出一步想要追上去,眼神懒散的飞卫却在后头慢吞吞地地拉住了他。   飞卫:“别追了别追了。”   窦雪:“我去问他要解药!”   飞卫:“唉,要什么解药啊,你没闻到这股刺鼻的合欢花的味道啊,这是春药,春药。”   窦雪:“……”   飞卫:“我今天也算见义勇为了吧,不然可就要便宜刚刚那朵烂桃花了,窦雪,你看着办吧,你不对我负责我就死定了,中了合欢花不解毒可不就皮开肉绽,七窍流血么。”   窦雪:“……”   飞卫脸上的神情实在是太露骨了,一言一行都显得相当下流,窦雪千年来洁身自好,别说是和男子了,就连女子也从未亲近过,对这种床笫之事事更是相当不了解。   可是今天也的确是因为他这倒霉的永远躲不掉的烂桃花才把飞卫弄成了这样,而面颊已经开始因为药物而有些泛红的飞卫贴着窦雪的耳朵又舔了舔他的耳垂后,这才眯起眼睛粗重地喘息着开口道,“你不是最讨厌那些只迷恋你容貌的人吗?可是我并不是,你不是最清楚吗?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可还是个麻子龅牙大小眼呢……”   听见他这么主动提起之前的事,一直以来都因为某些原因对他相当容忍的窦雪只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而软软地靠在身后的卫生间门板上,把手慢慢伸进自己衬衫里色情地揉弄着发痒发烫的乳尖的飞卫仰着头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这张脸,我是个肤浅的人自然也一样会喜欢……但是在此之前,我更爱窦大美人柔软的心肠,窦大美人美好的性情……哪怕是闭着眼睛,我都能回想起当年我曾经恶声恶气辱骂过的丑鬼窦雪是怎么对待那个已经成了瞎子的飞卫的……”   一听他这满嘴的花言巧语,窦雪的眼睛就暗了下来,千年前他硬是逼着自己绝不要相信飞卫的这些鬼话,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能对任何人冷酷,却唯独无法对飞卫狠下心肠。   毕竟追溯起他们的孽缘,本身还要牵扯到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新入神界的行主,在一次禄星司下令追捕一位在人间作祟的妖邪的时候,他和一起被派往人间的神箭将军飞卫第一次见了面。   窦雪天生擅长易容,为了方便在人间行走总是以虚假的面目示人,飞卫和他不熟悉所以并不清楚这点,对他的态度倒是的确相当厌恶,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出言嘲讽。   窦雪当时对飞卫恶劣的性格实在不喜,为了这件事还故意一直带着自己那张龅牙麻子脸的丑的惊人的脸和飞卫一起去追捕那妖邪,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没有太多交流,有也是互相嘲讽。   等他们一块到了当时的云州,妖邪屠城正是百姓生灵涂炭的时候,飞卫为了能救出城中一位老人快被当中杀死的孙儿,硬是以自己的凤凰弓箭挡了妖邪的一道剑气杀了那鬼东西。   可他的双眼却在打斗中被剑气所伤,再等负责去另一边救人的窦雪去找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什么都不看见了。   那时神界对他们二人的功劳都有所褒奖,但飞卫一个神箭手成了瞎子不亚于失去了自己生命,即使岁星有言在先,这伤要是好好休养总还是会好的,但是很多和他关系又不好的行主也借机就开始给他找些麻烦了。   窦雪从前和他交恶,却也不忍看他如此凄惨落魄的样子,只时不时地就抽空去看看他,人品不好的飞卫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了窦雪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看见他艰难着试图站立起来重新去练习弓箭窦雪也没有去打击他,相反还会真心实意地给出一点建议。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只以为窦雪真的是个需要不断换脸来遮丑的丑八怪的飞卫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动了心。   等他熬了快几十年头总算把眼伤养好的时候,这个曾经最看重容貌的人已经连丑八怪窦雪的脚步声,呼吸声都熟悉的要命了。   “我看上了我心中的丑八怪窦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还是个活在人间的凡人的时候,遇到的每一个长得难看的都是实打实的恶人,那时我就决定在无法第一眼看穿别人内心的善恶前,还不如就光凭容貌就决定我对他的喜恶……毕竟我的继母莞夫人丑胖如猪,为了让我从小练箭维持家中生计就用藤条每日抽打我,还把我关进鸡笼里,我的师傅甘蝇凶神恶煞,为了赚取钱财就把我当做箭靶绑着供他走街卖艺……这些恶人面恶心恶,着实让我讨厌,可是那时候我偏偏就觉得只要是你,就算是面容丑陋我就能忍受……窦雪,我是不是挺笨的……”   情动的飞卫歪着头嬉皮笑脸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神情倒是挺坦然的,原本这件事就是窦雪戏弄他在先,误会发生在后,所以尽管他们都算不上做错了什么,但窦雪却始终难以释怀。   而这般想着,实在没办法地把他扶到一边的厕所隔间里又重重地关上门,窦雪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飞卫红着脸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半天才迟疑地叹了口气又轻轻地抱住了他。   飞卫见状喘着气动了动自己瘫软的身体,看见窦雪这幅至今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只觉得心口有点止不住的想笑。   而自觉地就把自己的衬衫和裤子给一件件褪去,缓缓搂住窦雪脖子的飞卫把自己的一条腿抬起来主动缠到窦雪的腰上,又伴随着窦雪温柔抚弄着他的动作而仰起头意识模糊地淫声浪语了起来。   “窦雪……亲亲我吧……亲亲我吧……”   高傲不可一世的神箭将军在窦雪的身下像个被驯服的彻彻底底的狗,借着这个机会才能稍微亲近一些自己心中不可触碰的神明,窦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可是看他僵硬的动作也知道他对这种事究竟有多不熟练。   而就在他抱着飞卫结实的腰又要埋在他湿热的身体里准备开始动时,初次接触情欲之事,情绪难免激动的窦雪也将自己面颊上的那张满是汗水的面具给随手取了下来。   等注意到怀中的飞卫越发着迷向往的眼神后,从来都最反感在他人面前露出自己真实面容的窦雪也难得地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好看吗。”   “雪公子人间绝色,怎么会不好看呢。”   听见他又和自己油嘴滑舌了,窦雪也懒得搭理他了,巨门一战让他和飞卫重新相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天赐的缘分还是真正的冤孽。   只是今晚这件事却是彻彻底底地把他和飞卫之前一直努力着保持的单纯关系给打破了,这种由知己朋友到爱侣的转变窦雪的确是不太适应。   不过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回避的,窦雪自问是个愿意负责任的人,飞卫这人虽然时常疯疯癫癫的,但是为了他试试这一次也未尝不可。   这般想着,窦雪只帮着发泄过一回终于安分下来的飞卫穿戴好衣服半抱着他出了酒吧,又带回了他停在路边的那辆单位配发的车上,等一上车,刚刚还赖在他怀里的飞卫就把他给拽着压在自己身上又阴阳怪气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飞卫:“和我做过这种事后,你心里还会想着你的小月吗?”   窦雪:“诶,我之前就有点奇怪了……我们上次分开的时候是,上次在巨门那儿你自说自话也是,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 =”   飞卫:“……你私藏在匣子里的那块手帕,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一向潇洒桀骜的神箭将军也会露出这种嫉妒到咬牙切齿的神情,可算是知道当初为什么眼睛刚好的他会和自己发了一通疯又不告而别的窦雪当下就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而好半天之后他才好笑又无奈地将飞卫这摇头摆尾的大尾巴狼抱到自己怀里亲了亲,接着玩味地看着他的脸颊笑了笑道,“我发现你除了眼神不太好之外,智力好像也有问题,关于小月是谁,下次清明节陪我上坟的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不过你还是别叫她乳名了,叫妈吧。”   飞卫:“……”   作者有话要说:  窦雪×飞卫   一章完结,让我思考下下面写谁,要是实在没有想写的,我可能真的就要打完结符号了……   要是还有兴趣看二少后续的可以去微博,我的微博直接搜石头羊吧,可以找到的,我这几天无聊会写一写。